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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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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夏憶] 最後一個道士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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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16:28 |只看該作者

第420章 大山的鈴鐺

  這不是血,是人的精魂,這也不是普通的蓮花,而是……

  查文斌想起了那個老喇嘛,當他從狼的懷抱里撿起紮褐的時候,不知他的眼里看到的是何物,僅僅是一個嬰孩嗎?他會不會也是這盤棋里的棋子?

  有太多的謎團等著他出去解開,綻開的雪蓮此刻叫做“血蓮”更加合適,幽幽的紅色不僅沒有絲毫的血腥,反而更加多了幾分生氣。白色的花瓣,粉紅色的脈絡,聖潔的的蓮花猶如不染塵世的仙子,可這在查文斌的眼里卻像級了是一朵嗜血的惡魔花。

  花盤下是還未成熟的蓮盤,七個形狀大小均勻的孔簇擁著中間一枚晶瑩剔透的果實,肉眼都可見其中的液體在輕微的搖晃,嬌嫩萬分。

  卓雄輕輕用匕首切割下來,查文斌用錦帕細細包好,這麼多條人命,換來的就是它:蓮心!

  蓮心被取出的瞬間,那花瓣又開始自顧自的合攏,脈絡上的紅色也同時開始退卻,不多久,它就成了一株花骨朵,也不知下一次綻放是在何時。

  古老的銅鈴在山風間開始起舞,此刻卻沒有了擾人心智的魔障,更多的則是那一份甯靜和悠長。

  “外面開始下雪了,我們要在這兒過夜嗎?”

  方才還是一片明媚,此時已是大雪紛飛,查文斌有些冷,那是從心底傳來的。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領,手上殘留的血腥味讓他覺得想吐,懷里的三足蟾不安分的動了動,仿佛連它也覺得不舒服。

  查文斌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地上那幾具冰冷的尸體,他不想頭一晚就這樣讓他們在這里躺著:“試試看呼叫一下,叫人來接吧,外面的人比我們等得急。”

  大寶的背包里有一台衛星電話,次從進了那深溝,這東西就沒有靈光過,他擺弄過好幾次了,先前一直說等到了山頂就估計能有信號,這會兒到是到了,可是他已經沒有機會再用了。

  這種保密級的特種裝備,只有一個單頻發射,這就意味著那一頭也只有唯一的一台可供接受的儀器。這種高級裝備,卓雄所在的軍區只有一台,那是給首長向上級彙報的,他連見也沒見過。

  很簡單,只有一個紅色的通話按鈕,卓雄按下去,聽筒里面傳來的是嘈雜的干擾。

  “我去外面試試。”他指了指那道吊橋。

  不知怎地,查文斌心中冒出一絲不太想讓他出去的感覺,可是他又找不到理由拒絕,或許是他還想再呆一會兒,重新回到那個爾虞我詐的地方,太累了。

  吊橋上接著冰,卓雄步履蹣跚得走到了橋中間,往下看了一眼,好高。“這要掉下去,該沒命了吧!”他心里想到。

  按下按鈕,依舊有雜音,試著拔出天線轉動了幾個方向後,終于聽筒里傳來了“嘟”得一聲,很快,那頭有個急切的聲音響起:“你們在哪兒了!”

  “派人來接我們。”頓了頓卓雄又補充道:“帶上五口棺材……”

  電話那頭沉默了,接著是雜亂的皮鞋聲和物品的撞擊聲,沒一會兒又換了一個人接電話了:“東西拿到了嗎?”

  “我再重複一次,日落之前,派人來接!”卓雄果斷的按掉了通話鍵,他不擔心對方會找不到,這種高科技的東西都有定位功能,這比他自己報方位要准確的多,對方在接通的一瞬間就已經鎖定了。

  瞧著不遠處查文斌落寞的神情,卓雄不願意去打擾,就在這吊橋上面吹會兒山風吧。

  連綿起伏的大山,一望無際的雪線,曾幾何時,他也曾經和戰友們一起策馬行走在這冰川大山之間。超子、大山,好好活著,我們已經帶回來了希望了。

  耳邊悅耳的鈴鐺聲清脆的碰撞著,鈴鐺掛在塔的角上,迎風擺動著,倒也頗有番風景。卓雄不願去打擾查文斌,便就盯著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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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看著,他就覺得那鈴鐺有些眼熟了:“咦,怎麼還少了一枚。”

  塔一般的造型都是八面四角,鈴鐺也常見于塔頂作為裝飾品,四個角各一枚。而這塔頂上卻只有三枚鈴鐺在互相碰撞著,還有一角只有一枚空空的環,並不見其上原本掛著的鈴鐺。為什麼說這鈴鐺有些眼熟呢?那是因為,有一枚和它們極為相似的銅鈴他日夜相處,在外的日子只要一想起它就會想起深睡的那個人。

  “文斌哥?”雖然他不願意打擾,但還是沒忍住,這是一個重要的發現。

  查文斌站起身來問道:“嗯?打通了嘛?”顯然,之前他一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于卓雄的通話他絲毫沒有關心。

  “通了,應該會有人來接咱們的。你快出來看,這塔上的鈴鐺很像是大山的那一枚。”

  查文斌沒有遲疑,聽到這個消息,他立刻就出來了。那枚鈴鐺他一直隨身帶著,起初他以為這鈴鐺和蘄封山有些淵源,同樣是蟲鳥文的銘刻,材質和造型都十分接近。但是,一次意外的發現讓他懷疑了這一點,因為大山那枚鈴鐺的內部還刻著一枚小小的“卍”字標記。

  手中的這枚鈴鐺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夠無風自鳴,瞧著確實也挺像的,缺失的那一角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圓環還在風中晃動著。

  “能爬上去瞧瞧麼?”

  “這個簡單!”卓雄取出登山索打了個繩套,掄了兩圈後向上一拋就套出了塔尖凸起的那塊圓柱頂。“我上去瞅瞅,你等我。”

  腳下的積雪有些濕滑,卓雄不得不趴在上面小心的挪動著,塔頂是個斜面,毫無著力點,這要是一腳踩滑了,可就算是完了。懸掛鈴鐺的地方都是最邊緣,他只能依靠著手中那根登山索作為拉力點,心中默默的祈禱那圓頂足夠結實,這種幾千年前的建築誰知道是不是處于被風化的邊緣。

  要取鈴鐺,他只能是頭朝下,腳朝上,前半個身子還得凌空探出去,因為只有這樣他的手才能夠得著那飄動著的鈴鐺。試了好幾次,就是還差那麼一點點,卓雄又把身子往前挪動了一點點。

  “嘩啦”一聲,覆蓋在塔頂上的那層雪終于不堪重負發生了滑落,卓雄猶如是站在滑雪板上向下沖的運動員,此刻根本就由不得他自己。

  情急之下,他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手腕和登山索之間繞了一個圈,在查文斌的驚呼之下,大片的積雪傾瀉而下,而卓雄則被幸運的懸在了空中。

  良久,他才敢睜開眼,腳下傳來的是“咚、咚”的悶哼聲,雪塊被砸得四分五裂。劇烈跳動的心髒過了好久才平複下來,他暗道一聲:好險!

  這回,鈴鐺是真的觸手可及了,隨手就想去摘,不料查文斌卻喊道:“別碰!千萬別碰,你一碰,他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怎麼了?”

  查文斌揮揮手道:“你能上去不?能的話,上去,把塔頂的積雪都給清理掉,我要看清楚一點。”

  卓雄試了試手中的登山索,很結實:“沒問題!”他用力一拉,身體便向上一翻,這就是軍隊里練出來的技術。在攀爬簷狀物體的時候,能不使用壓力盡量不使用,倒著向上翻是最好的途徑,因為屋簷沒有支撐物,所以受力面積是最小的。

  很快,整個塔頂的積雪在他一頓亂踹亂蹬之後基本都乾淨了,原本壓在白雪之下的塔頂也逐漸顯現了出來。

  查文斌拿出了羅盤比對了一下方位之後肯定了說了一句:“這塔絕對不是佛門的!”

  為何這般說?因為剛才卓雄掉下去引起的雪崩,讓埋藏在積雪下面的一角暴露了出來,那是一個向上翹起的部位,也叫做“飛簷”或者“斗拱”,那個部位在常見的古建築上都是最為講究的,會用各種花紋石刻來裝飾。

  同樣,這座塔上的飛簷也是一件石刻作品,率先暴露出來的那件石刻是位于南面的,它有個響亮的名字:朱雀!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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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16:51 |只看該作者

第421章 黑子,回家

  在道教的護衛神中,有一種專門用于鎮守道觀山門的天神,總計有四位,其中一位便是朱雀。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句話,但凡是提到道教,都會有人背出。“兩儀”就是“陰”和“陽”。道教認為太極動生陰陽,天地不過一陰一陽而已,但在“陰”和“陽”內部仍然存在陰陽互動的作用,還是會繼續演變,總計會有:太陽、太陰、少陽、少陰四種變幻。所謂陽中有陰,陰中有陽,陰陽互包,太極也。根據這四者運動的方向,南方就是朱雀,這種四象運用在建築上多是風水學,一般是“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也叫做左活、右通、前聚、後靠,極少會出現形象具體的四象神獸,只有青城山天師洞前有這樣一座神殿,以四象為神,鎮守山門。

  《仙經》描繪太上老君形象時說:左有十二青龍,右有二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後有七十二玄武。加上之前塔中出現的辛饒蓮花生圖,查文斌越發覺得這其中的關系大有可能是他推斷的那樣。

  關于哪種宗教是正統的說法爭論由來已久,無論是儒釋道還是西方神教,糾其傳說和起源進行對比,人們會發現它們雖然源起不同的種族和地域,文化背景也各不相同,但是它們互相之間的相似之處又有太多太多,就和那個既簡單又複雜的“卍”字符號一樣,這讓人不禁有太多的遐想空間。

  另外的三處角落都被清理了出來,青龍、玄武和白虎三位尊者都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若是此塔是出現在中原地帶,查文斌的心頭不會有半點疑惑,可這里是佛教盛行的西藏,苯教的發源地!

  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最中間的那個寶塔的頂端,也就是卓雄用繩子捆綁著的地方,是一條蛇身人面的石雕。在中國,關于這個造型的人物有男有女,女的名為女媧,而這座雕塑是男性,他的名字就是:伏羲!

  時空地域的錯亂,讓兩種文化在此地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佛中有道,道下有佛,佛即是道,道又生佛。

  卓雄扯下的鈴鐺和大山那枚如出一轍,在沒有產品標准化的古代,完全接近的兩樣東西可以被視為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原來,這枚扣著大山那一絲魂魄的鈴鐺是來源于此處。

  大山的背景是什麼?查文斌知道,那個遠古氏族流傳到現在唯一的血脈,應龍的後人。云大祭司曾經說過他們來自于遙遠的青藏高原,遷徙下來的族人後又分為了兩支,其中一支落在了昆侖,而另外一支則去了巴蜀,但王始終只有一個。

  中國的漢族曆史上一共產生過兩段神話:昆侖和蜀山。前者描述的大約是在5000年前,後者則在3000年前左右,這兩段神話是唯一有各自體系的,流傳最廣的,野史最多的也都是這兩段。道教體系的神仙班列深受這兩段神話的影響,誰也不能具體解釋為何道士的符能夠驅邪治病,道士的咒語能夠安神招魂,他們扔下的龜殼和銅錢能夠占卜預測,他們的儀式能夠祭祖告天。

  想到這兒,查文斌明白了幾分,這里或許有精通道文化的高人曾經來過,他是來追尋自己手中的聖蓮淨水還是有其他目的?又或者,這里才是一切的起源,5000年前的文明早已沒有了記載,華夏能夠追溯的有文字描述的曆史只能是那麼久,再往前?誰也不知道,出土的文獻和民間的傳說把他們定格在了那段時間,再早的就被稱為了洪荒時代。

  曆史,這不是他的強項,也不是他的興趣所在。他要做的,就是歸還那枚缺失的銅鈴,這是定數。

  五具尸體,以自己的生命作為四象重啟的引子,終究他打開了通向頂端的大門。

  “我有些明白了,卓雄你把這枚銅鈴放到西邊去,它應該是從那兒取下來的。”


  卓雄接過鈴鐺,詫異的問道:“你不是說這里面有他的魂魄麼?”

  “這里是他的家,招魂不就是為了要讓魂魄回家麼?我想這枚銅鈴之所以會扣住大山的魂,那是因為他不能散在他不應該去的地方。放吧,如果魂歸原位,我想,或許這淨水他便用不到了。”

  卓雄如法炮制的倒掛在飛簷上,那孤獨的圓環也不知肚子搖晃了幾千年,當鈴鐺被重新掛上去的那一刻,“叮”得一聲,那麼的清脆。

  風雪此時也停了,原本厚重的云層刹那間被太陽沖破,投射到蓮花峰的主峰山頂。一陣炫目的刺眼過後,玲瓏九重寶塔的塔頂閃過了一道金光,被折射過來的陽光散滿了整個寶塔,被沐浴在金光中的卓雄隱隱有了一種飄飄然的感覺,放佛自己就到了天國一般。

  鈴聲不再是那麼的雜亂,它們響起了有節奏的碰撞,順著這個節奏,查文斌的嘴里開始哼出了一段詞:天地有數、混沌初分……”不知不覺,順著這個節奏,他哼出的竟然是《如意冊》中的那七十二字真言。

  站在吊橋上的查文斌完全沉浸到了另外一個境界,無數的天地靈氣開始湧入自己的每一個細胞,腦海中一個身著青衣的男子凌空懸于吊橋邊緣,左手畫圓,右手寫符……

  而卓雄在那塔頂半蹲著的,好不容易從強光中睜開眼,他卻看見吊橋之上有五人正在沖著自己微笑,他們的身體呈半透明狀。玄和袁敏手扣手,侏儒和大寶一前一後,他們的中間是拿著轉經筒的紮褐,只是他的帽子上多了一個金色的“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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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雄想喊他們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被堵住了,他使勁的掙紮著要跳到吊橋上又發覺自己不能動彈。

  那五人沖著自己揮揮手,又轉身並肩開始走向吊橋的那一頭,茫茫雪山間似乎有一條金色的大道,漫天的佛號開始奏響,一直到那五人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見。

  “文斌哥!他們在你身後!”卓雄的喉嚨在嘶啞了很久之後終于發出聲音了,他用盡了力氣沖破了那層堵塞。

  查文斌被他這麼一喊,如夢初醒般轉過了身去,之間那吊橋之上還殘留著也許水漬,那是人的腳印,不屬于他,也不屬于卓雄。

  抬頭看著塔頂的那一片投射過來的金光,不落神殿終于出現了。

  事後,查文斌告訴卓雄,所謂的不落神殿和伏地冥宮指的就是那座九重玲瓏寶塔。塔內即是冥宮,能夠破陣走出塔的看到的便是不落神殿,不識寶塔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塔中。

  不久後,一架直升機搖搖晃晃的懸停在了寶塔上方……


  與此同時,西藏軍分區療養院某特殊病房里,一陣懶腰聲過後,一個粗狂的聲音喊道:“我這是在哪兒?文斌哥!超子!卓雄!”

  半個月後,浙西北查家大院,一個身材魁梧的家伙正在收拾著院子里的枯枝落葉,這個價有好些日子沒有人來了。

  “開門、開門!”門外響起的是急促的敲門聲和響亮的喇叭聲。

  大山搖頭晃腦的打開門,一輛黑色的普桑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直接竄進了院內,駕駛室里探出了一個賊頭賊腦的家伙道:“文斌哥回來沒?”

  “沒,他去後山了。”

  “那就好!”打開後備箱,里面是一只三角青銅鼎,上面還未清除的泥土預示著這玩意剛從地下出來不久。

  卓雄拍了拍那只鼎,有些不自信的問道:“能行嗎?”

  “瞎子你放心,就那個港農絕對看不出來,這鼎的下半部分是真貨,上半部分我找到的行家做的。”他一邊把鼎往外拖一邊罵罵咧咧道:“讓這小子專門淨干那些個欺師滅祖的活,不知道多少老祖宗地下的東西都被那幾個孫子給倒騰到國外去了,這回不宰他狠一點,對不起我胸前的五角星!”

  後山,查家組墳地,一座新墳顯得特別大,這是一座合葬墓。墓碑前,有一位頭發凌亂的男子正在燒著紙錢,最近每天他都要來一次,不光是這里,還有圍起來的那三座。每座墳前他都要呆上半小時,陪他們說說話,給他們燒燒香。

  不說話的時候,他就靠在墓碑邊看一本很破舊的線裝書,一個星期過去了,那本書終于被他翻到了最後一頁。

  查文斌想了想還是掏出了火折子,先是走到了師傅馬真人的墓前燒了一本書,那是從道袍里發現的,接著他又走到了那座合葬墓前燒了另外一本。

  “有些事,還是讓它永遠埋在土里吧。”這是他最後跟那座墓碑說的話,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拿起裝貢品的籃子,查文斌吹了個口哨道:“黑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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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17:15 |只看該作者

第422章 幽嶺探秘

  在飄滿經幡的高原上多少個虔誠的朝聖者,他們跪倒在雪山前,轉動著經輪,呤誦著箴言。吉祥的鳥兒,越過長空,召喚著聖潔的靈魂。

  一枚蓮心被查文斌小心翼翼的捏在手中,他知道,手里這東西的分量有多重,五口簡裝棺材被互相累積在一起堆放著,他就靠著這些棺材看著窗外綿延起伏的雪山。

  眼角的淚還未來得及滴下就迅速的被風干,高原上空的冷就和刀子一樣劃過他的臉龐,凌亂的頭發後面是一張消瘦的臉,深陷的眼窩里有太多的故事隱藏。

  當飛機飛抵營房的時候已經有全副武裝的人員待命,轟鳴的吉普車上坐著幾位表情焦急的男人,他們肩膀上的星星意味著這是軍銜不低的高級軍官。

  當查文斌扶著登機梯緩緩而下的時候,有一位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男子快步走了上前,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了。

  “如何?”

  查文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扶住了卓雄推出來的那一截棺材。

  當兩人抬著第一口棺材走向不遠處的營房,那人又說了一句:“大山已經醒了。”查文斌這才停下了腳步,頓了頓,也僅僅是停留了幾秒而已。

  全然不顧那一票高級軍官和黑衣人焦急的神情,他也不准任何人動那幾口棺材,只是和卓雄一起一次又一次往返。五口棺材被整齊的停放在了帳篷營房里,長條的板凳架著這些棺材,中國人講究入土為安,沒有三天,棺材是不能碰到土地的。

  兩人就把這兒當做了靈堂,他跪著朝著五口棺材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卓雄也跟著照做了。這個頭,他們必須得磕,因為這是五個人用命換來的一切,沒有他們血的犧牲,誰也走不出那座伏地冥宮。

  “我有幾個要求。”他知道自己那個黑衣人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後。

  “請說,能力范圍之內的,照辦。”

  “第一,這五個人我要你幫我運回老家;第二,東西的確拿到了,但是管不管用,我得先在超子身上試;第三,拿走東西後從此我不想跟你們再有任何瓜葛。”

  “前兩條好辦,第三條取決于第二條的結果。”

  “無論是什麼結果。”查文斌站起身來指著眼前的那些棺材道:“在你們眼中,他們只是棋子,是隨時可以被拿來犧牲的。我,同樣也是一個小卒,但是南龍龍脈的位置只有我知道。”

  黑衣人冷笑道:“你拿這個來威脅?龍脈,哈哈!”

  “聽起來是很虛無縹緲對吧?風水不僅可以殺人,也還可以斷送江山,信或者不信皆有人來選擇,就和你們選擇相信我手中的這個一樣。”攤開掌心,他的手中是一枚晶瑩剔透的蓮心。

  “好!”

  病房里,睡熟的超子比之前還略微胖了一點,久未見光的他嘴唇都是粉白色。一支注射用的針筒被小心翼翼的紮入了蓮心,破殼的那一瞬間,整個病房里都彌漫著一股蓮花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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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針頭,提取出來的液體對著超子的嘴角:一滴、兩滴、三滴,他的嘴唇微微抽動了一下……

  有很多東西是無法被複制的,即使你拿到了真品。由天地間最聖潔的靈氣孕育出來的蓮花才有可能喚醒沉睡的人心,聖蓮淨水就和那些成列在曆史博物館里的孤品一樣,天下唯此一件。

  它不是超子今天弄回來的那件三角青銅鼎,這個只是一件完美的當代藝術複制品。

  超子在省城一直有一家古玩店,好久沒有去店里的他都快要被這個江湖遺忘了,從西藏回來後,他只覺得自己神清氣爽,渾身有用不完的精力。在家里呆了沒多久他就拖著卓雄去了省城一趟。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里,古玩收藏市場突然就開始大熱了起來,這條街上幾位手里有貨的老板都被掃空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或者根本就是贗品。

  在資本利潤面前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會鋌而走險;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潤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嘛,他們就敢冒上絞刑架的危險。亂世黃金,盛世古董,在這個經濟情勢一片大好的2000年,一件元代青花瓷只要倒一倒手那就是一台進口小汽車賺進了袋里。

  這些在超子看來那都是不錯的東西而已,僅僅是東西。在他眼里,唐以前的可以被稱為是上品,再往前的秦漢時期那就是極品,特別是玉器,可謂是登峰造極,尤其是以金縷玉衣為代表。要說再往前的春秋戰國時代,那基本就是國寶了,任何一件拿出來都是價值連城,貴族橫行的年代,造就了一大批精品中的精品。但是干他們這一行的都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神器的存在,那便是商周時代。

  唐宋以後的東西在市場上流通的偶爾還能見到一兩件,明清的是主流,要說誰手上出現了漢以前的玩意,那基本就是土夫子的傑作,誰家寶貝能從上至下傳了二千年還不弄丟?

  超子所在的那條街原來是南宋臨安府的黃道,也就是禦街,是皇帝老兒出行的地方。這地方有一片花鳥市場,影藏花鳥市場後面的一條小破街便是當地地區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場,現在這里已經被改建成了吳山通寶城。

  超子的店鋪也在那兒,他才回來就先後有幾個老板過來登門拜訪,看樣子,那些人是等他好久了。做這個行當的,關門一兩年不開張的很正常,因為好的東西都得自己去收。遠到邊陲疆界,近到鄉下田頭,只要能淘到真貨。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說的就是這個行業。

  超子因為眼睛獨到,又有經驗,加上他老爹是圈內的泰山北斗,所以手里的確也有一批好東西,但他有一個規矩,就是從來不碰來路不明的東西。而且因為過去干過考古,中國的古墓基本是十室九空,所以他非常憎恨盜墓賊。

  幾個老板都是問他來問貨的,說是最近省城來了一個香港人,出手非常闊綽,這條街上但凡像樣一點的東西都被他買光了,而且最近還聯系了一批當地的土耗子們問他們大肆收購冥器。

  浙江自古就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從新時期時代的良渚玉文化到春秋的吳越文明,這里的貴族墓葬群之多,出土的藏品之精美,唯有黃河流域可以媲美。這半年來,省內的古墓大肆被盜,而收購者就是那個港商。

  超子聽完氣不過,他的店里有一件東西是從廢品收購站里淘來的,那是一具三足的青銅鼎。他得到那東西的時候只剩下兩個腳,上半部分也已經缺失,用了幾包煙錢就給拉了回來。原來省城博物館里有個文物修複專家,專攻青銅器,是何老的得意門生之一,超子就把這件東西拉到他那兒讓他給修複了。根據剩下的那兩只腳和鼎的底部判斷,此物的實際年代應該是在戰國,甚至還要靠前,從缺失的體型來看,這東西當時至少也是個王侯級別的人用的,因為鼎是所有青銅器中最能代表至高無上權力的器物,中國最早一統天下的權力的觀念就與鼎的誕生有直接關系。

  如果說現存的每一件青銅器都是國寶,那麼青銅器中的王便是鼎了。古董這玩意,不僅比的是年代、材質和造型,更加珍貴的是其背後的曆史,這件殘缺了三分之二的青銅器被修複後一直放在店里充當門面用,而經手修複的人在做舊方面的功底算得上是國內第一人,可以說,不是行家中的行家是根本瞧不出來的。

  超子最痛恨的就是盜墓賊,所以他放出風聲說自己手上有個鼎要出手,現在等得就是那個港商上門。如果對方沒瞧出破綻,超子就打算狠敲他一筆,如果敲出來了,那就准備給他來頓黑的,總之不留點教訓給他,是絕不會罷手的。

  查文斌對此一無所知,他要知道了,鐵定不准讓超子惹事,才剛醒就打算要攪得不安甯,以他的個性是會將那個混小子逐出家門的,因為他還有更多的事要做:那兩本被燒掉的線裝書,這里面的東西實在是讓他太難以接受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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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
發表於 2023-12-20 01:18:22 |只看該作者

第423章 交易

  和港商准備交易的時間是在兩天後,一尊青銅鼎的分量有七八百斤,別說是個真品,就算是贗品,這東西敢接手的人在整條道上數不出五個人。可以說,大件青銅器在古玩界基本是屬于有價無市的,這東西往大了說那是頂級國寶,往小了說那是掉腦袋的活計。

  超子這東西其實也算是文物,但是青銅器最貴重的是看里頭的銘文,作為貴族專利,每一尊大型鼎的背後都有屬于自己獨特的故事,而記錄這些故事的就是刻在其中的銘文。多一個字,這鼎的價值便能多一倍。超子那同事本來就是何老的得意門生,古漢字的造詣極深,他刻了一串十四字的甲骨文上去,說的是穆王的美人盛姬卒于途中而返葬的事情。

  離約定好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交易當然不能是在查家大院,接頭的地點是在小鎮上的一所廢棄幼兒園,那地方之前被租借給了一家木器廠,現在已經停工了。

  這些日子查文斌更多的是研究他的道法,對于這幾人的生活並不干涉,所以也完全沒有察覺到異樣。港商如約而至,當超子和卓雄從後備箱里抬出那個大家伙的時候,他眼睛都要發綠了。

  交易的時間自然是晚上,超子用了幾個大號的花皮塑料袋罩在上面,只露出三條腿。對方來了四五個人,那個港商有約莫五十歲,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和兩位西裝男,大晚上的都帶著墨鏡。

  和電影里的黑幫交貨鏡頭有些相似,超子掀開塑料袋跟對方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那港商對著少女點點頭,那姑娘兒便上前去看貨。

  超子心想,你弄一個黃毛丫頭來驗貨,害我白瞎了找人弄這麼精致的贗品,東街鐵匠鋪出來的東西都夠糊弄你的了,他原本還有點緊張的心也隨之放了下來,便對那港商打趣道:“你那兩個手下是不是拉二胡的?”

  港商從兜里掏出一盒扁殼子的三五牌香煙,抽出一顆叼在嘴里,旁邊一個西裝男立刻給他點上,他抽了一口,吐出一圈煙才回道:“何老板你好風趣,我們系生意人啦。”

  “裝比!”超子心里惡狠狠的罵道,心里不快,嘴上也自然不會乾淨到哪里去:“哦,生意人,我以為是街頭賣唱的呢,整的一個個跟瞎子阿炳似得。”

  “咳咳……”那港商被他這話給氣的連嗆了兩口煙,兩個西裝男也看出那小子是在調笑自己,在這條道上混的,沒有什麼比面子更重要了。不等自己老板發話,其中一人當即走上去,伸出大手就准備揪起超子的衣服領子。手還未抓到,卻聽見那人“哎喲”一聲叫,原來是超子搶先一腳踹在了人的皮鞋上,結結實實的一下,估計一根腳趾甲是要被報廢了的。

  “你這人,你說你大晚上的戴什麼墨鏡呢,走路都看不清道了,哎……”這風涼話說的那叫一個痛快,還有一人見自己同伴受傷,便立刻想上去幫忙,不想這時那少女說話了:“何老板,您這東西開個價吧。”

  超子裝模作樣的用手捂著嘴巴咳了一下,心想道:今兒小爺可不能便宜了你們。

  “穆天子的東西,年代西周,我想怎麼地也能值個二百萬吧。”

  那港商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把那少女拉到一邊竊竊的私語了一番,不停的點頭搖頭著。卓雄見狀輕輕踢了踢超子的腳道:“你也太黑了吧。”

  超子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別廢話!”

  一會兒那少女笑著走了過來對超子說道:“價格還算公道,二百萬就二百萬。”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這道上的規矩是買定離手,這貨只要從我這出去了,就和我沒有半點關系了。你們自己運走,被條子抓了還是路上栽了也一概和我無關。”


  “當然!”說著,那少女便走進了一旁他們開來的那輛進口奔馳車,很快,兩只旅行包被拎了出來放到了超子的跟前。

  “嘩啦”一聲,那少女拉開了拉鏈,月光下,旅行包里是成捆成捆的百元大鈔。超子倒吸一口涼氣,心里只歎道:我滴個親娘啊,這麼多錢!他原本報個二百萬也就是抬抬價的,能敲對方個三五十萬就心滿意足了的,不想對方不禁沒還價,還是現金。那個年代雖然有錢人也挺多了,但這筆款子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被稱為是巨款了。

  超子的眼睛都要瞧花了,卓雄順勢把他往後拉了一把小聲道:“你是不是瘋了,萬一到時候他們發現了,要出事的!”

  “你懂個球,古玩做的就是一錘子買賣,看走眼也得是自己兜著,這是規矩!再說了,能吃這個貨的就絕對不會是一般人,這風險他們比我們懂。”

  這邊在商量著,那邊也同樣在嘀咕著。

  “素素,沒看走眼吧。”那港商的眼珠子盯著那尊青銅鼎,時不時還瞟著地上那兩袋子現金。

  那少女笑起來就跟一串銀鈴似得,“咯咯咯,昌叔,我什麼時候看走過眼啊?”

  那位港商從懷里掏出一塊錦帕,朝著自己的額頭輕輕擦了擦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只大手和一只干癟的小手握在了一起,這筆交易就這樣成了,超子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拍在了那港商的肩膀上道:“後會有期!”

  超子趕緊一轉身提起兩袋子錢就准備上車,剛啟動,那邊昌叔小跑著過來道:“哎哎哎,何老板能不能在幫在下一個忙?”

  超子露出半個腦袋沒好氣的問道:“啥事?”

  昌叔搓著手指著那尊青銅鼎道:“那東西太沉了,能不能幫忙抬一下?”

  超子是多一分鍾都不想呆,他是做賊心虛,早一分鍾開溜那都是好的,立刻裝作不耐煩的樣子道:“我不干體力活。”說完,他又從窗戶里扔出一條麻繩道:“隨便地上找兩個棍子套上,這繩子據說是劉備當年編草鞋剩下的麻搓的,古董,就當我送給你了!”

  一個漂亮的倒車,油門呼啦一下,桑塔納獨有的格子尾燈慢慢消失在了夜空里。

  那港商拿著麻繩罵道:“油腔滑調的大陸仔,當我昌叔沒出來混過啊,人家劉備用的是稻草,你這是麻!”“你們兩個,抬上!”“小心一點啦,這東西很貴重的啦!”“慢點啦,慢點啦,真是笨死啦!”

  夜色里一輛黑色奔馳,一輛貨車一前一後的離開了五里鋪。

  奔馳車里,副駕駛上的昌叔掏出了一枚精致的手機:“喂,老板啊,貨搞定啦,碼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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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掉電話,昌叔轉過頭問那開車的少女道:“素素,如果那個大陸仔不接上半部分,那個貨值多少錢?”

  那少女的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方向盤,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可以翻十倍,不過他的手藝還不算不錯,不至于破壞的那麼嚴重。”

  昌叔把腦袋往座椅上一靠,半天蹦出了一句成語:“畫蛇添足!”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傍晚,查家大院,超子正在和卓雄大山三人喝著小酒,查文斌在院子里布置收集第二天露水的工具,這東西收來是給三足蟾洗澡用的。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門,這個點了,查文斌以為是有村里人找,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一個面容精致的少女,正在沖著他笑,仔細看,那人和竟然袁敏有幾分相似。在她身邊還有一位中年人,頭上戴著一頂黑色呢子高帽,身上穿著灰白格子的大衣,皮鞋擦得一塵不染。

  那少女先開口道:“您好,請問,何毅超先生是住在這里嗎?”

  “你們是?”

  那少女笑著說道:“我們和他之前有做過一筆買賣,現在有點問題想問他。”

  查文斌沒有多再多問,拉開門說道:“進來吧。”

  那位中年人一進門,便很激動的沖向屋子,一邊跑一邊喊道:“衰仔,你給我出來!”

  超子正在喝酒,一抬眼剛好瞧見了外面的昌叔,一口酒噴在了大山的臉上。他心里暗道:不好,莫不是那老小子出貨的時候被發現了是個假貨。不過很快他又鎮定了,是假貨又怎樣,古玩行當里自古就是有規矩的,買到假貨只能怪眼光。

  他故作鎮定的問道:“喲,昌叔啊,怎麼了?”

  “你個衰仔,你怎麼那麼惡毒啊,你是存心想要害死我們是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昌叔的眼睛里都能冒出殺人的光了,他一把就揪住了超子的衣服。

  “哎哎,你放手,我怎麼害你來著?”

  那少女進來趕緊拉開了昌叔的手,用責怪的語氣說道:“不要這樣,有話好好說。”

  查文斌這時也從外面進來了,一看這氣氛,立刻陰著臉問道:“怎麼回事兒?”

  超子頓時默不作聲了,那港商估摸著查文斌才是這里當家做主的,立刻又揪住他的衣服喝道:“你們這些大陸仔是存心想謀財害命麼,跟我玩這手陰的,錢拿去還不夠,還給我們下蠱是什麼道理!我今天就是來討個說法的!”


  查文斌瞪了一眼想上來動手的超子,他沒有發火,任憑昌叔抓著他的衣服,“大山,出去關上門!”然後,他掃了一眼,朝著卓雄問道:“你說吧,怎麼回事。”

  “我。”卓雄看了一眼超子,那小子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他歎了口氣道:“哎,說就說吧。”接著,他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大致就是超子弄了一假貨糊弄了港商。

  “把錢拿出來,還給人家。”查文斌的話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超子拿查文斌是沒有半點辦法的,他也不敢忤逆,只好悻悻的准備回屋拿包,不料那少女卻道:“慢著!”接著他又看向查文斌,上下大量了一番道:“您就是查文斌查道士吧。”

  查文斌點頭道:“是我。”

  在得到證實後,昌叔更是不得了了,揪著查文斌的衣服更緊了:“哼,你個衰仔弄個法師下降頭來坑我們!”

  “昌叔,先松手好嗎?”那少女的話果然有用,港商有些不情願的松了手,那少女從隨身帶著的包里拿出了一根麻繩道:“我和您的朋友前陣子做了筆買賣,但是似乎被人下了套。”

  超子冷冷一笑道:“自己看走眼,這會兒找上門?不懂規矩還是玩不起?”

  “不,何先生誤會了,您提供的貨沒有半點問題,上半部分做的舊可以以假亂真。那兩只腳原本一只就可以價值二百萬,只是您加了個身子,又多舔了一條腿,我給您打了個折扣。”

  超子一聽這話,可以用驚呆了來形容:“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貨不是問題,但是我們在運貨回去的路上出了問題,那輛貨車在路上翻車了,我們的兩位搭檔無一生還;換了一輛車繼續運,半路上再次發生事故。”說完,她看了一眼查文斌,從她的眼神里查文斌讀到了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老練:“這捆麻上曾經死過人,還有那兩根棍子,也是拿來抬棺材的,這些東西上面都被人下了降頭,也就是髒東西,四條人命。”

  查文斌拿起那根麻繩問超子道:“哪里來的?”

  他老實交代道:“村頭撿的。”

  “木棍在哪里?”

  “請等等。”那少女出去一會兒後又折了回來,手里是兩根碗口粗細的木棍,外面的皮都已經削掉了,兩頭還貼著已經風化的紅紙,她把東西放在了地上道:“這個是從那天交易的地方撿的,出事後,我們找了高人,人說是這兩樣東西,他沒辦法解開,但說是說查先生您可以破。我們原本是打算來找何先生帶我們去找您,不想你們是住在一塊兒的。”

  查文斌拿起這兩根木棍,心里若有思緒的想起了很早的一件事。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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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我的外公徐魯班(一)

  查文斌想起的這件事,不得不提起一個人,那就是我的外公徐魯班。

  我的外公出生于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那是一個讓中國人一輩子都不願意忘卻的年代:饑餓、天災、兵亂、日寇,這些有些黑暗的字眼全都出現在外公的記憶里。

  外公祖籍浙江金華,是金華下面一個小縣城浦江人氏。

  外公是出生在去浙西北逃荒的路上的,出生時候就被父母放在一對稻籮里挑著,硬是走了幾百里地,逃到了當時還是相對封閉的浙西北。因為這里地處山區,尚有很多未被開發的荒地和大山,農民有了地,就可以有糧食。有了糧食,就有了活命的本錢,也就可以停留下來,從此外公便在浙西北這個叫作洪村的地方紮了根。

  徐魯班這個稱號是源自他的一項手藝:木匠。

  我的太外祖母是個非常有遠見的女人,她認為自己的兒子將來必須要有一技之長用來養家糊口。洪村里頭有好些人都是從金華逃難過來的,里面有一批人師承了金華當地一項絕活:東陽木雕,當初的外祖母也是打算送他去學木雕,不想外公對那小小的刻刀完全沒有興趣,反倒是喜歡上了更加笨重的刨子和斧子。

  就這樣,外公通過木雕這個細活成為了一名木匠。因為他學過木雕,所以打的家具比一般木匠要精細很多,加上也有些刀工,也就成了當地小有名器的木匠師傅了。

  文革前面的那段日子里,打家具的人日趨減少,反倒是三年自然災害餓死了一大批,很多人用條草席一卷就給埋了。那段時間里家具的生意接不到,但是卻陸續有人來定做棺材,外公打的棺材厚實也莊重,雕龍刻鳳鎏金畫仙樣樣精通,久而久之找他來定做棺材的越來越多,他便索性就當了一名專門打棺材的匠人。

  外公是個老實人,娶了一名同為金華逃難過來的女子為妻,夫妻二人經營這方圓百里唯一一家棺材鋪,日子過的辛苦卻也踏實。

  我的外婆生了兩男四女,其中最小的一個女兒是她結紮後十年才生的,所以對這個女兒寶貝的很,她便是我的小姨,故事的開端也是由她而起。

  因為外公做的這營生是死人買賣,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很相信那一套東西,比如他們家里說話從來不提“死”字,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去村口燒點紙錢。為這事,在文革的時候他就被扣上了一個搞封建迷信的大帽子,被壓著游街批斗,差點沒死在紅衛兵的手里。

  他與查文斌的結識是緣于馬真人,也就是查文斌的師傅,那時候的查文斌只是一個在家里種地的農民,自己手里有些本事但從未有使過。因為那次救了小姨,他的名聲開始外傳,找他的人也越來越多,但是查文斌有一個好,做事只為良心分文不取。

  很多年後,查文斌在一個夜晚只身找到了外公,他提出要給自己定做一口棺材,他說只有徐魯班打的棺材才能讓他睡的舒服。那時候的外公已經不做棺材好多年,但是查文斌開口,他自然不會拒絕。

  那一夜,外公讓外婆炒了幾個小菜,他與查文斌兩人喝了個酩酊大醉。這兩個都是見慣了生死的人,但是那一夜他們在酒桌上都哭得稀里嘩啦。他們之間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因為這段談話我也曾去問過,但是外公依舊守口如瓶,這個秘密就這樣被他帶進了棺材里。

  外公的父親死于七十三歲,以前外公經常喝醉了經常會說自己也只能活到七十三歲。

  今年,外公七十三歲了,他果然就走了,當然了,這是後話了。

  他一生都在和棺材打交道,所以遇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兒,而我小時候就經常坐在他的腿上聽他和我講那些故事。

  外公家的這個棺材鋪是沒有店面的,就是在家房子靠馬路的邊上蓋了兩件小平房。平房有兩扇門,一扇向外開是做生意的,一扇則在後面往里開。往里開的那扇門平日里都是上鎖的,我曾經偷偷進去過一兩次,這門里頭是一個大倉庫,里面擱著的都是些棺材的半成品或是別人預定好的成品,其實就是一停放棺材的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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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倉庫直接通到里面的大屋,也有一扇門,這扇門的外面有一個小香龕,上面常年潑灑著香灰之類的雜物。每逢初一十五的時候,外婆都會准備一些熟雞、熟鴨的貢品放在上頭。

  那扇門邊上一年四季都是陰森森的,外面溫度再高,這里都是涼颼颼的,所以到了夏天,我特愛去那個角落和表哥表妹們打牌。打牌的時間有規定:過了傍晚四點,外婆就會來把我們這些孩子驅散開,每月的農曆初一和十五更是不讓我們去。

  我問過外公,說這些東西都是給誰吃的。外公說那是給來挑選棺材的人吃的,但是我又從來沒看見過那些貢品有人動過嘴。小時候我很調皮搗蛋,孩子們嘴巴又饞,看著那些熟雞熟鴨的就覺得好吃,還有那種用糯米磨成粉做的粑粑聞著都覺得香。

  這貢品不止我想吃,我表哥也想吃,但是我知道吃了這玩意可能會被揍,于是便忽悠他去偷。我這表哥只比我大一歲,小時候整天黏糊在一塊兒,膽子挺大,就是有點憨,用農村話講就是愣頭青。

  起先,我們嘴饞的是那燒雞,可是雞這玩意有翅膀有腿的,只要動了就能被發現,怎麼辦呢?我們自然有高招,雞的胸膛是被破開的,用手去撕雞肚子里面的肉,而不動外面看得見的,反正這些貢品最後都是會被外婆拿去倒在河里的。

  起先的時候,撕涼快小肉下來解饞,可是這玩意一旦開始動了第一嘴,那就想吃第二嘴,一只雞很快就被我們兩個掏得只剩下一個殼子了。兩個孩子吃的滿嘴油膩,最後把目光投向了那對雞翅,這覺得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動還是不動?

  在美食的誘惑面前,我倆沒有堅定住立場,堅決表示要動,等到發現一地的骨頭時,那雞已經就剩下個屁股和頭了。

  想後悔時已經晚了,吃下去的雞吐出來的骨頭,再想還原那是不可能的了。這要被發現了挨揍的可能性很大,兩個小孩開始著急起來了,扯破頭的想辦法,最終我想了不是招的招:用紙糊!

  這種燒雞的顏色和燒給死人用的黃表紙十分接近,我覺得這個地方光線又暗,外婆應該沒有那麼快能夠發現,我和表哥尋思著,真到了那一天再想辦法,能熬一時算一時。

  就是用黃表紙附在那只剩下骨頭的雞架子外面,照著樣子的還給做了一對翅膀。做完這一切,我們兩個就偷偷的溜了,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大人們也沒說什麼。明天一早外婆就會把貢品丟掉,她的眼睛不是很好,起的又早,只要糊弄過去了這一次,就算沒事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外婆果真就把那些貢品一股腦的搬到河邊給倒掉了,那只雞的事情並沒有被提起,不知是她沒發現還是故意沒提。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們如法炮制的將一只新的雞消滅,並為自己這種“聰明”的辦法而感到沾沾自喜。

  有一天晚上半夜里尿急,我迷迷糊糊的摸索著去廁所方便,外婆家的堂屋里常年點著一對蠟燭,那是供奉著給各路神仙的。去的時候我穿過堂屋發現角落里好像有一個人在蹲著,只因尿憋的厲害也就沒有注意。尿完了,人也清醒了一大半,回去的時候再一看,那個角落里的人已經不見了,我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我跟表哥兩人是睡一張床的,我這時想起來剛才下床的時候他那一邊是空的,這回來的時候他又在了,那表哥剛才是去干嘛了呢?我推了推他的身子,他睡的很熟,見他不醒就跟著也睡了。

  第二天晚上我睡的迷迷糊糊之際,覺得床邊的人突然動了一下,接著窗外的月光,我看見表哥坐了起來,然後衣服也沒穿,光著腳就開門出去了。我以為他是起夜上廁所,就喊了一聲:“哥,干嘛去?”

  回應我的只有木門得“吱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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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我的外公徐魯班(二)

  于是,我跟著也起床,想和他一起去廁所,不想才出門,那個放著貢品的角落里我又看見了一個人,今晚我可比昨晚要清醒的多了。那個人蹲在那里,雙手像是捧著什麼在啃,這人光著上身赤著腳只身只有一條短褲,分明就是表哥。這小子竟然半夜偷偷爬起來偷貢品吃!我當時就想,你也太不仗義了,這種事怎麼不叫上我呢?

  我躡手躡腳的走到他的身後,只見他手里抓著那只被我倆白天用紙糊起來的雞正在嘴邊來回不停的動著,那只手不停的往雞上做撕扯動作,可是又什麼東西都沒撕下來,然後把空蕩蕩的手送到嘴邊,嘴里還不停的咀嚼著,像是吃的很享受的樣子。

  他這是在干嘛?我絲毫沒有意識到他這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做出的舉動,而是伸出手來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表哥,干嘛呢!”

  表哥被我這麼一拍,立刻轉身過來看我,我發現他的臉整個已經扭曲了,那種笑讓我覺得毛骨悚然,他的嘴還在不停的咀嚼著。突然間,我開始害怕,我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是我的表哥。

  “啊!”得一聲尖叫是我發出來的,外公和外婆聽到聲音後立刻趕了過來,當大屋的燈被亮起的時候,只有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我和已經昏倒在地上的表哥,他的跟前還有一盤用紙糊的雞。

  外婆抱起表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折騰了好一會兒後他總算是醒了,可一醒來就喊肚子疼,疼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打滾,身上也開始出紅疹子,一大塊接著一大塊,人跟著就開始發燒。

  我交代了那盤用紙糊起來的雞的來曆,外公來不及責怪我,急匆匆的披上衣服出去找人,天亮邊,查文斌和外公一起回來了,那時候的表哥已經燒的不清醒了,開始滿嘴胡話。

  查文斌用一張符化了一碗水給表哥灌下去,沒一會兒,表哥就開始吐,吐出來的東西不是昨夜吃的晚飯,而是一團團黑漆漆的東西,查文斌用筷子把那些東西撥弄開來,里面原來都是已經團成球的雞毛……

  他又給開了幾幅中藥讓外公去抓,外婆則擔心我會不會跟著也有事,查文斌笑了笑道他吃多少貢品都不會有事。

  開棺材鋪的人家是免不了要進髒東西的,所以這些貢品也都是給他們留下的,主人家只求個平安,你可以隨意吃喝,但是別來搗亂。這道門後面是給那些要死的人臨死之前走的,有的人要求比較高,死後得給自己挑一副合適的棺材,通常會來巡視,所以這道門不是給活人開的,而是給死人,那些貢品就是給他們准備的。

  我和表哥因為饞嘴去偷吃,所以才遭了邪,因為我有銅錢印,百鬼不侵,而表哥就沒那麼幸運了。從那以後表哥就再也不吃雞了,一直到現在,他只要看見雞毛還會發憷,想必是當年的惡心勁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我小時候因為爸媽忙,常年寄宿在外婆家,可以說我的童年有一大半時間是在他家里渡過的。外公有時候閑下來也會跟我講他遇到的一些故事,大夏天的抱著我坐在他腿上聽他講故事是我覺得最開心的時候,那些故事有真也有假,更多的則是他這一輩子真實遇到的。

  打棺材最講究的就是木料,過去的老人們一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幾塊上好的棺材料,有錢人會想辦法花大價錢買,有錢人就用楠木或者紅木,再次一點的也會用柏木,普通人家多半都是用杉木,自己扛著斧子進大山伐,越大越直的越好。外公因為這個鋪子的原因,也會去收一下料子存放,因為也有很多人是直接買現貨的。

  我跟外公就去收過幾次料,那料子是從一棟老宅上拆下來的,屬于硬木,可以打造比較好的棺材。通常一座屋子,也就是木梁上那幾根是這種好木頭,在建房梁的時候,都會拿墨斗線彈一下,有說法是除了能保證木頭筆直外,還能起到辟邪的作用。

  這種硬木的價格在當時已經算很高了,一般人家是用不起的,但是這家的主人給的價格卻不高。外公歡天喜地的以為撿了個大便宜,付了定金,約定過幾天就派車子過去拉木料。


  好的棺材是永遠不愁銷路的,尤其是這種老的硬木,直挺挺的一根足有水桶粗細,有錢的人早就跟外公打過招呼,誰不想死的時候風風光光。外公盤算一番,這幾根木頭若是打成棺材足足可以賺個五倍,一年只干這一趟活計也就算是足夠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外公尋了一輛拖拉機拖回了那料子,那根頂梁就放在院子里。外婆拿了抹布輕輕擦去那層灰燼之後,那料子竟然還光亮如新,要知道那可是一棟老宅子了。

  圍觀的人很多,很快就有人出起了價格,價格隨著現場的氣氛被抬的越來越高。所謂是好木難求,誰不想自己死後可以千年不腐,萬年不爛?最後外公得了一個在當時幾乎可以被稱為天價的報價。

  這些木料連夜就被加工,截下來的木頭除了能打一口棺材外,還有得多,外公舍不得丟。因為早些年自己也打過家具,他就用這剩下的木料做了一把小椅子。若干年後,就是這把椅子結束了他的生命。

  當年這口棺材的買主是鎮上赫赫有名的一個生意人,乘著改革開放的大浪,此人依靠經營化肥農藥發了一筆財,繼而又投資木材和建材,曾一度壟斷了方圓幾個鎮的建築材料供應,家里開了好幾個工廠。

  這口棺材被他歡天喜地的拉回去後,沒有上大漆,也沒有放置在倉庫,反倒是是被這家伙給抬到了自家大屋里頭當成了擺設。此人經營木材多年,深知這種木料的珍貴,可謂是可遇而不可求。每逢有人來訪,他必定帶人去看那口棺材,懂得人瞧個稀奇,不懂的人也會贊這料子來的貴。

  他家里人對這麼口大棺材擺放在家里自然是不滿的,誰見著心里都會堵得慌,無奈這富人是當家做主的,他硬是喜歡,別人也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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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中有一老母親,年紀已是八十開外,是從民國時代的走來的老人,常年吃齋念佛,足不出戶。有一日,這老太太晚上起來小解,走到大屋之內,腳下一滑,身子沒站穩一個趔趄。這腦袋不偏不倚的撞在了那口棺材的棱角上,那腦袋瓜子里頭的血就和顏料似得噴了出來,硬是把棺材前頭那個雕刻的“壽”字給染紅了大半。

  老太太就這樣一命嗚呼了,這富人也算是個孝子,老太太生前信佛,他就花了大價錢請了一群廟里的和尚來誦經,折騰了三天總算是完事了,可那口棺材磕碰的血跡卻怎樣都擦不乾淨。

  本來這東西出了事,那肯定是不好的預兆,但此人愛木如命,只是讓人給抬到了樓上閣樓里存著。從那以後,家里人老在半夜被閣樓一陣陣的腳步聲給驚醒。

  這日子一久,他老婆孩子就呆不下去了,搬回了娘家,就留他一人守著大大的屋子。這人闖蕩了半輩子,那膽子自然也是大的,趁著家里四下無人,當天夜里就抄了一把菜刀蹲在了閣樓角落里,心想著若是老娘留在此處不肯走也就罷了,換做是孤魂野鬼的,當頭劈了就是。

  第三日,他家兒子回來拿衣服,推開大門發現屋子里頭空蕩蕩的,喊了老爹幾聲也沒人作答。隔壁鄰居都說沒看見過他出門,他兒子心里有股直覺老爹已經出事了。

  要說這父子之間的確是有心靈感應,他“蹭蹭蹭”得就沖上了閣樓,上樓一瞧傻眼了,自己的老爹正吊在房梁上,臉色烏青,舌頭拉得老長,一地的汙穢之物,那是大小便都給憋出來了。

  這人是上吊死的,用的就是那天抬棺材上樓的麻繩,那口棺材就在他的正下方。這一娘倆兒走了前後不過三個月,都是死于非命,那會兒有人才勸他兒子去尋個高人來瞧瞧。

  這高人是誰?方圓幾百里誰不知道查文斌,人是找到我外公,然後托他去找到了查文斌。


  查文斌倒也來了,進屋一瞧,當即讓人拖了那口棺材出去,只說了兩個字:“燒了!”

  這棺材那不是一般的值錢,那富人的兒子也懂得木料,就這玩意拉進省城,隨便找個買主,那就能換一輛高檔進口的小轎車。他是打心眼里舍不得,若不是老爹一直要親自用來下葬,他也還想倒手賺點錢。

  查文斌只是跟那家人的兒子說道:“不信你就去查查這棺材的料子來源,這口棺材無論是拿來下葬還是放著,你家都不會有消停日子。”

  雖然他對查文斌的話是將信將疑,但家中連死兩人是真,于是當天又把外公請來對質。外公自然是如實相告,說是人家屋子上的老料拆下來的,查文斌當即就說趕緊找到賣主,這料子來路不正,是死過人的。

  怎麼死的呢?查文斌說這料子原來上面就有人吊死過,而且不止一個,是成排的掛著,怨氣太多。這雪柏原本密度就極高,怨氣一旦進了就不容易發散,誰留著用都會是個禍害。

  第二天,那賣家都被村里人給弄了過來,人支支吾吾的先說不知道,後來在棍棒的威脅下終于道出了實情:

  那間宅子年頭很久了,是他祖上傳下來的,但卻一直無人居住,因為宅子里頭鬧鬼。

  那戶人家祖上也算是個大門戶了,曾經輝煌過好一陣子,太平天國鬧長毛的那一年打了進來,他家祖上一共六口不堪屈辱全都吊死在了老宅里里頭。他家爺爺是個庶出,小妾生的,忍辱偷生了過來,到了他這一輩,老宅子也毀了差不多了,他就給拆了。

  這吊死過人的木頭拿來打棺材是絕對不行的,這就好比是用勒死過人的繩子做褲腰帶,這玩意擱在家里哪里會好。知道真相之後,那人也退了錢財,那口棺材被就地燒了,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這件事,當年是查文斌處理的,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這兩樣東西,查文斌自然也能看出門道,他白事做的太多了,那根繩子的確如同那丫頭所說,問題很大,但是單單就那根繩子是不足以惹出這麼多禍事的。可怕的是,他們的確也夠倒黴,那所停工的木器廠里到處都是廢料,偏偏他們挑中了這麼兩根抬中的木頭!

  以煞會劫,當吊死過過人的繩子碰到抬死人的木頭,那就不是一般的玩意了。上吊本就在木頭上,配合兩根已經死過人的木頭,這就是陰煞劫,既兩種東西組合在一起是要人命的,但是之前又各自發生過人命的東西。

  這港商可以說算是倒黴倒到姥姥家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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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巴掌扇的爽

  要查這個,倒也不難,村子不大,在查文斌去西藏的時候,村東頭確實有人自縊了,大約是在一個月多前。

  村東頭有一戶人家,戶主姓余。老余有膝下有三個兒子一個姑娘,老伴兒死的早,他一手靠著自己的篾匠活拉扯大了四個孩子。

  浙西北產竹子,這兒有著大片大片的竹林,靠山吃山的農民們從這種韌性絕佳的植物身上發明了篾,從竹篾做成的籮、籃子、桶、匾等等生活用具一直延續了上千年。老余就是靠著一把篾刀硬是養活了一大家子人,竹篾多倒簽又是異常鋒利,干這行,靠的完全是手指的力量。也正是因為如此,老余的手指在他四十多歲的時候就不能做到彎曲了,等五十歲的時候已經是基本殘疾了。腫大的關節、粗糙的皮膚,厚厚的手指甲,刀疤貼著刀疤讓他的雙手伸進熱水里都感覺不到溫度。到了冬天就是老余最受罪的時候,他的手指和手掌便開始會開裂,露出里面鮮紅的肌肉,只能用毛巾包著。

  就是這樣一位老人,先後給三個兒子造了三棟新房,娶了三房兒媳,最小的姑娘陪嫁的時候那也是在村里不落下風,可以說,他這一身的心血都花在了兒女身上。

  而他的三位兒子如今都已各自成家,要說這人到晚年,兒孫滿堂正是他老余該享受的時候了,辛苦了大半輩子拉扯後人,現在是輪到兒孫們孝敬他了。

  可現實生活中的確有那麼一匹不孝子和白眼狼,老大發話他是最早獨立成家的,老余應該歸兩個小的管;老二發話,自己家屋子小,住不下;老三發話,他是最小的,養老的問題應該歸哥哥。可憐老余辛苦一輩子,人到黃昏時被三個兒子跟皮球一樣的踢來踢去,唯獨小女兒偶爾把老人接回去住,可畢竟是嫁出去的姑娘,老余好面子,不想給她添麻煩,自個兒回了老屋肚子單燒。

  年紀大了,手又殘了,老余已經沒辦法再干篾匠的行當了,家里的田地又早早給三個兒子分光了,他唯一的財產就是這三層的土坯房。因為年久失修,常常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一個土灶,一張他結婚時的床,兩個木頭箱子外加幾把篾刀就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老余年輕的時候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老實,不料老了卻落了這麼個下場,村里的人看不過去,有熱心的就隔三差五的去送點吃的。村里為他的事也找三個兒子協調過,幾番都沒成功,就為了他辦了低保,只能買點米勉強糊口。

  最大的難處其實還是傷病,即使有了米,老余的手也很難弄到一口熱的吃。這樣作孽的日子過了有三四年,到了那一年的開春,村里要搞竹木加工廠,老余那老宅子要被征用。

  原本從不往來的三個兒子一聽要拆遷,天天都往老余哪兒跑,三個兒媳恨不得雇轎子把老頭往自己家里抬。其實老余心里明白,這是他們惦記著那點拆遷款。村里的干部也考慮到了他的情況,說是給老余重新挑一塊地蓋平房,剩余的錢就留給他養老用。

  那三個兒子整天去村委會鬧事,鬧的人是工程也開不了,最後老余出來妥協了:就給錢吧,房子不要了。他這樣做,是為了不給那些照顧他的干部們為難,老余是個好人。

  錢自然是沒有進了老余的口袋,三兄弟為了怎麼分這筆錢大打出手,菜刀鋤頭都用上了。那天也注定了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四五月的天氣,大中午的浙西北竟然罕見的飄了一陣子雪花,天空陰沉的有些可怕。老余的身後是三個兒子鼻青臉腫的互相叫罵聲,兒媳之間的撕扯聲,還有鈔票嘩啦嘩啦的響聲。

  中午的時候,有人看見老余拿著他那把篾刀進了林子,下午兩點的時候,工程隊准備去拆房子,打開房門的時候看見老余吊在一根麻繩上,雙腳直挺挺的。他的腳下是一口棺材,那是很久之前他還用能力的時候從外公那兒定的,棺材兩邊各放著兩根抬杠用的木頭,用紅紙糊著,所有的一切他都給自己准備好了。

  那是一身已經洗的發白的藍布中山裝,補丁補的相當不專業,據說這是他結婚那年買的,也是他唯一一套拿的出來的衣服,但是很乾淨。

  老余就這樣走了,他的葬禮辦三個兒子都要出頭辦,因為在那兒白事是有份子錢收的,這是一筆不小的收入,為此事,三兄弟又大打出手,但是卻沒有人為老余流過一滴淚。


  查文斌沒在,這喪事自然也就沒有道士做場,按說這樣的非命是一定要請人來的,但是為了圖省錢,能免則免,就連壽衣老余都沒撈著。最後,老余下葬了,剩下那兩根抬杠的木料都被兒子給賣進了木器廠,繩子則在半道就給丟了,不想就這樣陰差陽錯的被超子撿了去。

  說出這件事的,是村里的張嫂,她是老婦女主任,也是負責給老余生前送米送油的。查文斌自然也是認識他的,因為過去他也會問老余定些東西,比如他常用到的燈籠都是老余給做的。

  就連昌叔聽完了張嫂的陳述都用拳頭敲打著桌子一個勁的咧咧道:“不孝子啊不孝子,遭雷劈的啊!”

  查文斌向來是不喜歡管人家家務事的,但老余的確是走的太冤了,特別是張嫂跟他說老余死的時候眼珠子瞪得老大,怎麼合都合不上,看得人心里發毛,最後他那小兒子用黃紙蓋在他臉上才算了事。

  “你們跟我去一趟,昌叔,你這件事回頭我會給你個交代。”說著,他便帶著幾人准備出去,素素拉著昌叔跟了出來說道:“能不能帶我們也去看看?”

  查文斌停了一下,冷冷道:“願意跟就跟著吧。”

  老余的三個兒子住的都很近,三棟二層小樓在村里也算是不錯的,這都是老余一刀一刀用篾給他們造的,如今他卻連半天也沒有真正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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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了大兒子家,未進門,在屋外已經聽到了爭吵聲,超子抬腳朝著大門就是一踹。“咣當”一聲,鐵門被踹的前後不停搖晃。

  門打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開門了,她的嘴邊還有未乾淨的唾沫星子,想必剛才的罵聲就是她。

  一個標准的農村潑婦造型:雙手叉著腰,身子微微向後傾斜,瞪大了眼睛惡狠狠的盯著超子罵道:“哪里來的沒教養的狗東西,到我們家撒野來了,你也不打聽打聽……”

  這一連串的村罵把素素和昌叔兩個外地人是聽得一愣一愣的,香港可找不出這麼彪悍的女人,早知道就不跟著來了,那手指都戳著超子退到無路可退了。

  大概是被她弄的有些火了,超子終于抓起了那女人的手,輕輕一扭道:“我不打女人,叫你男人出來吧。”他是什麼出身,格斗里頭的小擒拿手對付一個村婦還不是綽綽有余,那女人一吃痛,立馬改變了戰術,屁股往地上一座,雙腿開始不停的亂蹬,踹得那地上片刻鍾硬是給刨出了一個大坑。

  剩下的那只手不停的拍打著自己的大腿,那眼淚比奧斯卡影後來的還快,一邊哭一邊喊道:“哎呀!有人耍流氓了啊,欺負女人啊!快來人啊!外鄉人來欺負本地人了啊!”

  她那嗓子可以跟村里的擴音器大喇叭比,被這麼一吼一撒潑,屋里立刻沖出了一個手拿鋤頭的男子。他的臉上還有一塊鮮紅的五指印,剛想舞動鋤頭,卻看見了人群里頭的查文斌,另外幾個他也見過,都是住在查家的人,一時間他楞住了,這查文斌可不好惹,早十年他家門口就停滿了小轎車,聽說省城里的大官都管他叫師傅。


  這舉起的鋤頭放下也不是,砸下去也不是,他那婆娘一瞧自己的男人慫了,便撒潑的越發厲害。這會兒村里好多人都趕來看熱鬧,瞧是查文斌在,一個個都開始跟他數落起這個婆娘的厲害之處,勸他別招惹她算了。

  查文斌向前走了一把,輕輕卸下了那男人的鋤頭,又瞧了一眼那地上撒潑的婆娘道:“余大,今天我來,不為別的事兒。我曾經欠你你爹一個人情,想來還掉,生前的時候我用的燈籠都是他給做的,沒收過一文錢,他曾經跟我開玩笑說要是他走了,想請我給他做場道,前陣子我出去了,回來的時候他也不在了,明天剛好是你爹第七個‘七’,你通知你們弟兄仨帶著婆娘都到老屋子那兒,該准備的香紙貢品都給准備了,回頭我讓張嫂寫張條子給你。”

  說完,查文斌便准備要離開,不料那地上的婆娘一把抱住他的腿又開始朝著他男人撒潑,哭喊道:“你個窩囊廢,你就這樣看著你老婆被人欺負啊,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聯合外人欺負我……”

  看熱鬧的人此刻已經把余家是圍了水泄不通,余大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這時一個巨大的身影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拿起余大手中的鋤頭聚在空中輕輕一掰。“咔擦”一聲,鋤頭柄應聲成了兩截,大山把拿斷了的鋤頭往地上一丟,嚇得那余大都傻了眼,這得多大的力氣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倩影這會兒也從人群之中跳了上去,余大那撒潑的婆娘還沒回過神來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一陣子痛。

  “啪”得一個巴掌,素素搓搓手用她那招牌式的笑容盯著地上的村婦說道:“他們不打女人是因為他們是爺們,可我是女人,打你總沒問題吧。”

  留下傻了眼余大夫妻,查文斌頭也不回的走了,圍觀的村民也在一陣哄笑里陸續離開,這余家的兒子他們是早就看不慣了,今天終于有人出來替老余出了這口惡氣。

  路上,素素朝著查文斌吐著舌頭道:“文斌哥?我這樣叫,您不介意吧?”

  查文斌沒有說話。

  “您不說話,那我就這麼叫了啊!”她歡快的在前面轉了一個圈兒。

  查文斌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盯著那精靈兒一樣的女孩笑著說道:“你那巴掌扇的挺解氣的。”

  余大連夜通知了另外兩個弟兄,一聽是查文斌要替老爺子出頭,這哥仨都蔫了。且不說查文斌在這一帶的威望和人際關系,就他家住的那三人,各個都是凶神惡煞,尤其是那個大塊頭,滿臉的橫肉。村里有晚上不聽話的小孩,老人們都會拿這樣一句話嚇唬他:“再不睡,再不睡查家那個橫肉臉就要來了!”這句話比什麼靈丹妙藥都要管用,孩子們只要聽見大山的名字比見到木棍還要乖巧。

  這樣的主,他們惹不起,人都是這樣的,越惡的人反而欺軟怕硬。當晚,三兄弟就照著張嫂遞來的條子開始置辦東西,殺豬宰羊腿雞毛,忙了一個通宵硬是不敢怠慢,玩意惹惱了,他們還真擔心自家大門明天就被那幾位爺給拆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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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三更飯

  很早以來,中國人相信人是有魂魄的。

  人之初生,以七日為臘,一臘而一魄成,故人生四十九日而七魄全;死以七日為忌,一忌而一魄散,故人死四十九日而七魄散,做七的意義就是祭送死者。此外如天以陰陽二氣及金、木、水、火、土五行演生萬物,謂“七政”,人得陰陽、五常而有“七情”,故天之道惟七,人之氣亦惟七。

  各地基本都有“做七”的傳統,但是各地又不一樣,在我們浙西北,頭七、三七、五七和末七是比較重視的。其中又以頭七和末七最為重要,頭七和末七又叫做“大七”,大戶人家是非常重視這兩天的。頭七一般由女兒來做,沒女兒的就由侄女或者外甥女來代替;而最後一個末七則由兒子來主持,做七的時候除了祭司之外,需要宴請出殯當日負責抬棺材的“金剛”為上桌嘉賓,大方點的人家還要給錢給物,以示感謝。

  老余家的女兒已經做過頭七了,這個末七主要是這群兒子們做的。

  白天查文斌由他一個兒子帶著,先去了墳地,簡陋的一處新堆的墳包上稀稀疏疏的飄著還沒完全被破壞的花圈和紙錢,連塊墓碑都沒用。他相信,過不了三年,這里就會成為一座長滿野草的棄墳。選址也沒有任何講究,此處原本是老余自家的承包山,也就是隨便找了個地兒就給埋了,旁邊不遠處是他妻子的墳。查文斌算了算,今年老余是沒法遷墳了,他盤算著再過三年,找個好日子把老余跟他妻子合葬咯。

  當天晚上是重頭戲,老余身前留下的東西基本都在出殯當天給燒了,唯一那柄篾刀還在二兒子手中,他是拿回去說要砍柴用的。

  換做旁人家做七是不會有人來湊熱鬧的,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被視作晦氣的,因為查文斌在,他有好一陣子都不露面了,所以趕來看熱鬧的人很多。

  新建的竹木加工廠是村里的集體產業,查文斌說要用這個廠子,那建到一半的工廠就立馬停了。整整三張八仙桌拼在一起,上面放置的貢品都快堆成了小山,蔬菜瓜果,雞鴨魚肉樣樣齊全。

  人死不瞑目的要麼是有心願沒完成,要麼就是怨恨極神,積怨而死的就會產生戾氣,老余戾氣之重都已經開始作祟。生前再好的人死後也有可能成為冤鬼索命,人本來就有善惡,將惡壓制住了的就是善人;但死後,沒有了主觀意識,怨念會被無限放大,一旦沒有得到及時的超度,再老實的人也會化為厲鬼,所以,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都不可仗勢欺人。

  余家的老宅子本來就比較偏僻,工地里施工用的一盞高瓦數的白熾燈,滅了之後,就剩下供桌前的火盆里燃燒的紙錢。余家三兄弟今天是下了血本了,買的紙錢都是用扁擔挑回來的,堆在一邊就跟小山似得。桌子正前方是遺相,老余的眼珠子看上去的確是有點大,晚上瞧著有那麼點滲人。

  而查文斌呢?弄一個小凳子坐在邊上,他的手中有一把篾刀,正是老余生前的那一把。腿上有一根破開的小竹子,他這會兒正在削竹篾,這活他是跟老余學的。削好的篾被他分成小條小條的,互相穿插折疊幾下就成了燈籠的骨架子,完事後用白紙沾上漿糊貼在外面,用一根小竹竿挑著,里面放一蠟燭,這燈籠就做好了。

  每個燈籠上都寫著大大的字,一面是“余”字;一面是“奠”字。

  那三個兒子帶著自己媳婦一直都跪在地上磕頭燒紙,腿都已經麻了,要不是礙著自己身後站著那幾個凶神惡煞的主,他們早就想遛了。到了三更時刻,查文斌這次慢騰騰的起身道:“女人家的可以站起來了。”

  人跪的時間久了,一下子還真站不起,三個兒媳叫苦連天的哎喲著揉著自己的雙膝,查文斌給他們人手一個燈籠說道:“你們仨可以先各自回家,從老大家開始,先把燈籠掛在大門口,剩下的兩個就在門口等。你進屋後,先喊一聲:爸,進來坐會兒喝杯茶。然後,把這柱香點上放在堂屋的神龕上,不准開燈,等香熄滅了再送出門去,然後老二家的媳婦繼續拿燈籠去自己家,按照老大媳婦的做法,最後是老三家。”

  二媳婦是屬于那種大嘴巴類型的,她提溜著那燈籠小聲說道:“查道士,你莫要搞那麼嚇人好不好,爹真的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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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不去,明天早上自己起來看,你們家男人今晚都不會回去了,他們得留在這里,送出門後,女人們就可以回房休息,不管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都別出來。”他掃了一眼那個一臉無所謂的大兒媳說道:“免得遇上什麼髒東西!”

  這女人的膽子畢竟還是小,被他這麼一嗆,三個兒媳婦的臉都白了。老三家的那個立刻開始作了,提溜起地上跪著的丈夫衣領子就喝道:“跪在這兒給他燒一晚上紙已經是給他臉了,死了瞪那麼大眼睛嚇唬誰呢!你跟不跟我走?你晚上要真敢在這兒蹲一個晚上,明早就別給我回來了,等著回去收尸吧你!”

  老余的小兒子以前是念過點書的,在村辦小學還代過課,自從娶了這門婆娘日夜被慫恿要跟兩個兄弟爭家產。生前,老余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小兒子,不知是他此時還有點良心還是被人圍觀著的情況下被老婆訓面子上掛不住,他站起身來沖到查文斌身邊毫無預兆的就拿起了篾刀往他婆娘的脖子上一架,狠狠的罵道:“再敢頂一句嘴,我現在就讓你躺尸!”

  他媳婦兒當時就傻眼了,自從結婚後,這男人就對自己百依百順,平時連個屁都不敢亂放,咋就突然這麼狠了呢。好在超子和卓雄奪下了刀,被嚇傻了的三兒媳也被兩個嫂嫂急忙拉走,混亂中,那女人一口一個“不活了、造反了”的哭喊聲漸行漸遠,想必是照著查文斌的話去辦了。

  看熱鬧的人永遠都不閑事兒大,慫恿老三回去收拾他婆娘的有,說他爺們的也有,還有的說他明兒回去就等著罰跪吧。唯獨查文斌,他看到了,老三的話剛才雖然十分凶狠,但是眼神卻是渙散的,沒有光,在他重新下跪燒紙的一瞬間,查文斌看見了一個人影在火盆邊一閃而過,跟著提著燈籠的女人們走了。

  三戶人家,每家都事先單獨備了一桌酒菜,七個菜,兩碗倒頭飯,三杯酒,飯上隔著一枚生雞蛋。這桌子飯是有門道的,叫做“三更飯”,也叫“回門飯”。

  二七一般都是回魂夜,說這一日死去的鬼魂會被陰差押著回家,主要是帶他回來看看還有什麼心願未了。但是末七這一天,也就是最後一天,據說如果子女足夠孝順,是還可以把鬼魂再喊回來一次的。在這一天的三更時分,子女們打開大門向西連續大喊三聲:某某回來吧!然後向靈前痛哭,同時端上事先准備好的酒菜,設奠祭祀,這便叫做三更夜飯。

  老大家到了之後,大媳婦把燈籠插在自己大門上後便揚長進了屋子,她心想:生前老頭見到自己就跟耗子見到貓一樣,今天就算是我把門開了,你也照樣不敢來我家吃喝。

  走到內屋的大門後,這婆娘轉過那肥碩的屁股,朝著西邊用她那破喇叭似的嗓子嗷的一聲喊道:“爹啊!你回來吧!”她這嗓門吼的足夠響,連道場上的人都聽的真真切切,她就是故意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想讓人知道她照辦了,為了堵別人的嘴。

  老二家的媳婦兒捅了捅還在啜泣的老三家媳婦說道:“弟妹兒,剛我看見那燈籠閃了一下。”

  那婆娘立刻停了啜泣,四下張望道:“你可別嚇我!”

  的確,她們倆手中的燈籠發出的光是黃色的,而掛在老大家門口那頂燈籠發出的光則是綠油油的,火苗也要小得多,很是黯淡。

  此刻,老大家的婆娘正試圖擦著火柴點那柱香,也不知是火柴受潮了還是她緊張,連著擦了三四根都沒點著,她嘀咕了一句:“見鬼了啊……”很快,她的這句話就得到了現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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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空酒杯

  在中國基本都是坐北朝南的房子,門朝南的那間兒子叫“堂屋”,也就是會客用的,類似于現在商品房里的客廳。農村里過去一般在堂屋里都會設置一樣家具叫做:‘條幾’,這是什麼呢?就是靠著最里面正對著大門那堵牆放著這長條形的桌子,兩頭一般都是貼東西牆壁的。因為這東西所在的位置一般是處于整間屋子最核心的地方,一般主人會把需要供奉的靈牌或者是神龕都擱在這兒,所以它也叫做“供桌”。

  這“供桌”的前方就放置著一張八仙桌,四條長腿板凳,這是過去農村家具里必備的硬件,稍微有點條件的都得上。

  八仙桌上放的都是貢品和香紙,東西也都是差不多的,雞鴨魚肉四個葷外加三個素菜。反正給死人吃的菜放單數就行了,碗筷一雙,酒盅一個,倒頭飯和雞蛋是不能少的。米飯得是夾生的,雞蛋也要半熟。

  余大的婆娘就在這地方點的香,劃拉了三四根火柴都沒點起後,這婆娘索性一次取出了一小把湊在一起,再使勁一劃。嘿,這下著了,哆哆嗦嗦的把香給點了。

  點過香的人都知道,要是明火太大了,這香就會燒起來,跟一小火把似得,要不了一會兒就燒完了。但是有帶明火的香是不能用嘴吹滅的,沾了人氣,陰間的祖宗們就不樂意聞了,正確的做法是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上下撲扇,用風的力量把明火熄滅。

  這女人是背對著供桌的,所以她點燃了香後轉過身去,准備插到供桌上的香爐中。供桌的上頭有一張老余的遺像,老余身前沒拍過照片,這是用他身份證上的照片放大的,黑白色。這玩意兒,她是不想放得,但老余死了還沒一百天,這東西擱在這兒也就是給親戚朋友們瞧的,等過了這陣子,一准會被她給丟到茅廁里,用她罵她男人的話說,瞅見照片就覺得老余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就跟自個兒生前多虐待他似得。

  轉身看見是那遺像中的老余咧著嘴在沖著自己笑,要知道老余一輩子命苦,就連拍這身份證的時候都是板著個苦瓜臉。他能找到什麼笑的理由?他找不到。

  “啊!”得一聲尖叫,驚到了屋外的兩外弟妹,那叫聲著實是大,也著實是響,那是發自內心的恐懼。生前,對老人不好,心中要說有愧疚那或許沒,但自己做了虧心事,真來面對死人那是底氣不足的!

  “大嫂,大嫂!”屋外兩個女人沖了進去,老大的婆娘也在往外跑,三人在院子里撞了個滿懷。

  慌亂的女人顫抖著向妯娌們恐慌的叫道:“爹來了,他來索命了!”

  三個女人幾乎是用飛一般的速度奔向了男人的地方,那里是她們唯一覺得有安全感的。

  女人們飛奔向各自的丈夫,用顫抖的語言大聲喊著:“鬧鬼了、鬧鬼了!”“去大嫂家了,爹來了,怎麼辦?”“我不敢回去了,我要留下!”


  男人們或安慰著女人,或看著查文斌,沒想到查文斌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從哪兒出來的,現在立刻回到哪里去,如果你們不想老爺子一輩子都呆在你們那兒。”

  余大的婆娘就差跪下來給查文斌磕頭了,那個家,就算是明天她也不敢再回了:“真的有鬼,查道士,我現在信了,真有鬼,我不敢回去!”

  余大也跟著可憐兮兮的看著查文斌,他很想這位自己村里的高人能夠指點一二,對于父親的恐懼是來自于死亡,人的潛意識里鬼魂都是令人害怕的。

  “回去,呆到天亮。”查文斌又從懷里掏出一張符來遞給了那女人:“拿著,揣兜里。”

  三個女人可憐兮兮的瞧著查文斌,看那樣子是打死她們也不願意去了,查文斌收回符紙調轉面向男人們道:“她們不去,那你們去,男女換個位置。”

  “一定要去嗎?”誰的膽子都是肉做的,聽說家里有鬼,男人們也不願意,一個個臉上就差來點醬油就能成醬豬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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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文斌收起地上的家伙事,雙手背在身後道:“不去的話,明晚家里再鬧出點什麼動靜就別來找我了。”

  圍觀的還有一些鄉親在,這要傳出去說自己的老爹都怕,以後也沒辦法在村里立足了。總有人是要去的,余大把心一橫,心里想著總歸是親爹,他就是成了鬼也不會對自己的親兒子下毒手吧。

  兄弟哥仨起了身,從查文斌那領了符打著手電開始往回走。走到自家門口,看著熟悉的大門上掛著慘白的燈籠,余大的腿已經開始打哆嗦,他想往回跑,不料兩個弟弟死命頂著他往里推。就這樣,余大踉踉蹌蹌的回了屋,家里的電燈開關打開,能亮的全都給亮上,照得屋子是燈火通明。

  余大轉了一圈,堂屋里的遺像還是身份證上的那樣,沒什麼變化;地上散落著的是燒到一半就熄滅了的香,准備的紙錢還用塑料繩紮著,只有一條板凳是倒地的,應該是婆娘跑出去的時候撞翻的。

  莫不是那婆娘看花了眼?余大這樣安慰著自己,膽子也就跟著一點點大了起來。查文斌交代過,進屋子是不能開燈的,他可管不著這些,不開燈誰敢在這呆?

  時間也到了三更夜,余大這人平時好酒,而且是逢酒必醉,但老婆管得嚴,不讓吃。今兒也忙了一天,又跪了一晚上,肚子里早就空了。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貢品,主要是那酒,那可是上好的杏花村汾酒,他還是幾年前給別人家幫忙喝過一次,這瓶酒他婆娘還打算明兒就拿去店里退。


  酒鬼看到酒那就是勾起了他的饞蟲,他腦子里轉了一圈,就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自己偷偷弄個一盅喝喝,回頭老婆要是問起來這酒怎麼少了,那就說是老爹喝的唄。你有本事就找相片上的老頭對證去,瞧她晚上嚇那樣,就這麼說了,估計她也不敢有什麼疑問。

  好酒之人一旦開了口,哪里有那麼容易松?一口杏花村,那叫一個美,什麼事都給余大忘到云里霧里了,美滋滋的抿了一口,余大舉著酒杯沖著自己老爹的遺像道:“今兒是托您老的福,咱爺兩走一個。”他身邊有一副碗筷和一只酒盅,碗里有飯菜,但是酒盅里頭裝的是水,給死人用的麼,做做樣子就行,他媳婦兒哪里舍得用真酒。

  一盅下去怎能過癮?都喝了那就索性再來一杯,余大又給自己倒上一杯,看著桌子上的清蒸整雞,撕了一塊雞腿下來啃著,明天老婆回來怎麼交代?管她呢,全部都算在那老頭的身上不就結了。

  喝著喝著,余大還哼起來了小曲,這些年受過了那婆娘的窩囊氣,都在今晚這酒里給發泄了出來。當他再一次拿著酒盅去跟邊上的杯子碰酒時,卻見那杯子里已經是空空如也,喝得有點上頭的余大拿起酒瓶就准備倒酒,迷迷糊糊的說道:“別急,慢慢喝!”

  滴溜溜的酒注入了杯中,那聲音在夜里格外的空洞,余大抬頭看了一眼那遺像,照片中的老爺子正在沖著他咧嘴笑呢,那意思放佛是還挺滿意這酒的味道。刹那間,余大傻了,他使勁搖了搖腦袋,眨巴眨巴幾下眼睛再看,那遺像又恢複了正常。

  酒盅里的酒滿了他也不知道,開始往外溢,一直滴到他褲上才反應了過來:剛才這酒盅里的酒是滿的啊,明明沒人喝過,怎麼會空呢?

  “哐當”一聲,酒瓶子在慌亂中被他打翻,余大恐懼的轉身就往外跑,跨過門檻的時候,電燈突然也跳閘了,四周頓時一片漆黑。余大失去了方向,腳下一絆,人往前一趴摔了個狗吃屎,只覺得嘴里一甜,原來是兩顆門牙被磕掉了。

  老大家屋子里的動靜也驚動了外面的兩兄弟,他倆先後破門而入,手中那盞老式手電只能發出黯淡的黃光,只照得有個人影在往外沖,滿臉是血,嘴里嗚啊嗚啊的也不知道在喊些啥。再一瞧,原來是自己大哥,兩人扶住他,驚慌失措的余大連比劃帶喊的說道:“鬼,有鬼!”

  與此同時,查文斌正守在老宅子的地基上,外面突然起了一陣子大風,吹得那些個紙錢香灰到處飛,撲了那群娘們的一臉。被迷住眼眼睛的兒媳婦慌亂中起身,剛才有火星好像蹦到她眼皮了,“咚”得一下,她的腦袋剛好撞在了供桌上,之間那桌子上老余的靈牌晃了晃就徑直向後一倒。

  查文斌果斷從懷里掏出一枚墨斗,用黑線迅速的在靈牌上纏了一圈往邊上的一根竹竿上一拉,就把那靈牌給凌空吊在了上頭。

  在場還有幾個孩子,都是老余的孫子輩,查文斌拉過最大的那個男孩子,不分由說,拿著一枚繡花針就朝他中指紮了進去。不明白發生啥事的孩子立刻哇哇大哭,查文斌拿著他的手指往那靈牌的最頂端按了下去,此為定魂!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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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2-20 01:20:50 |只看該作者

第429章 讀心

  查文斌提著七星劍,背著乾坤袋指揮道:“超子跟我去余老大家,卓雄跟大山守在這,別讓人碰那牌子。”

  “能帶我去嘛?”那個精靈一般的女孩笑嘻嘻的竄到查文斌的跟前,滿臉的天真,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

  超子露出了一抹邪邪的笑:“小丫頭片子,捉鬼不是那麼好玩的,你?還是跟著你家叔叔在這里烤火。”

  出乎超子的意料,查文斌這次竟然選擇了默許,他輕輕的說了一句:“跟在我身後,不准亂跑就行。”

  素素轉身對著昌叔吐了吐粉色的舌頭便跟著去了,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這妮子似乎對抓鬼很是感興趣,超子心想待會兒你要是見到超自然現象估計就會哭了,瞧這模樣也算俊俏,要是嚇得鑽進我懷里倒也不錯。

  冷不丁的,超子的頭上被那丫頭給敲了一下,她嗔笑著繞到超子的前頭攔住道:“你傻笑什麼呢?笑的那麼淫蕩,一看就沒安好心!”

  竟然被看穿了!超子那張臉略顯尷尬,不料接著那妮子又說道:“要是鑽,我也不會鑽你的懷里,查大叔可比你帥多了!”

  超子木若呆雞的看著那個女孩,不可否認,她真的知道他在想什麼,這個女孩子竟然有讀心術。關于這個技法,現代科學的研究通過測試人的腦電波,據說可以猜出對方80%的真實想法,這是建立在現代掃描儀器基礎之上的。如果說有人真的能夠憑空看穿人的內心所想,那將會是怎麼恐怖的存在?

  在超子的記憶里,他曾經參與過長沙一座戰國古墓的挖掘工作,那座大墓是被盜後的一次搶救性發掘。從現場殘留下的盜洞來看,此墓已有被盜不下二十次的經曆,而且時代幾乎橫跨了整個中華曆史,所以當他們打開主墓的時候,里面已是一片狼藉,就連尸骨都沒給他們留下。在後期的清理過程中,超子曾經找到了一些殘存的竹簡和錦帛,這些東西在盜墓賊的眼里是一文不值的,但在考古學家的眼中它們卻價值連城。

  那些東西被送到了省博物館由何老解讀,所以超子才能窺得一二,其中有一段保存相對完成的竹簡上透露出了這樣一個信息:它講述了在戰國時期一個非常流行的組織,名叫做陰陽家,這些人會一種秘術。關于這種秘術的描述有這樣八個字:道眼窺莫,人心洞燭!

  陰陽家後來融合了道教和密宗就傳到了日本,形成了現在日本教派里很神秘的一支:陰陽道,並且對日本社會和王室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一直到今天。

  他發現那幾片竹簡可能是中國有文字記載以來提到的最早的讀心術,那八個字就是此意。據說最早的鬼谷門人,蘇秦張儀,憑著縱橫之術和讀心術,將天下玩弄于股掌之中,卻被君主無情的烹殺,為什麼會這樣?這就是因為會這門秘術的人可以讀懂帝王之心,伴君如伴虎,王者之心,豈會讓人隨意看透?這門秘法學個一招半式,就可以囂張無限。所以,帝王們開始要打擊了,于是有了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加上漢武帝罷黜百家,讓陰陽家影子都絕了,這一門秘技,通常已經被認為失傳了幾千年了。

  看來以後不能隨便跟這個小妮子亂開玩笑了,超子使勁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心里罵道:“果然能跟著他的不是瘋子就是怪物!”


  鄉間小道,枯槁荻草,黑霧籠罩,腥風冷塵撲打在斑駁的大門上,沙沙作響。嫋嫋熏香、燈籠燭火輕搖,明月當頭,極盡所能照亮每一寸瓦片。但美酒佳肴、紙錢香燭卻掩不住被兒逼死的悲傷,鬼神、妖魔、怨魂,存在于世上,也駐留在每個人的心中。

  這原本該是你的家啊,倉皇而逃的該是孝順你的兒啊,為何要如此尋了短見?查文斌就站在門口,他已經可以覺察到那漫天的怨氣在屋子里四下游蕩,七星劍興奮的在顫抖著,一個新生的鬼魂,縱使你有再強的怨念,也禁不起這滅魂咒刻畫的神兵輕輕一揮。

  道士也是有感情的,何況他還欠他一份情。

  查文斌扶著那扇大門,取下了那盞跳躍的白燈籠,“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一陣陰風吹得他手中的燈籠來回搖晃,這紮燈籠的活還是他跟老余學來的,查文斌把劍交到了超子的手中,往里頭跨了一步道:“老哥啊,我來看你了。”

  燈籠的光很黯淡,超不過二三米,三人依次而入,堂屋的門是開著的。查文斌把燈籠也交到了超子的手里,自顧自的把供桌上的蠟燭都給點了起來,黃色的燭光下,一張苦命的臉和他們三人正對視著。

  素素到底還是個女孩子,這種地方一瞧就是靈堂的布置,老余的眼睛過于直視,或許她覺得有些害怕,就往超子身邊靠了靠。還不等他開口,素素先說道:“我不是膽小,你不用笑話我,而是我看著那遺像覺得有些不舒服。”

  查文斌點完了一炷香拿在手中對著那遺像說道:“來晚了,老哥哥別來無恙。”朝著那遺像拜了三下過後便插進了香爐,頓時四周的陰森之氣好像減弱了幾分。

⑧Вook·cОм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那柱香飛速的燃燒著,若是有抽煙的人一定會明白這樣一個場景:只是點燃的普通香煙大約可以燃燒五分鍾全部燃盡,若是有人張開嘴巴一直用力吸,一只煙大約只需要三十秒便燒完了。吸一口的時候,點著的部位會顯得特別亮,不吸則是黯淡的。

  這柱香原本大約可以燒上一刻鍾,但此時還不足一分鍾,已經去掉了一半,那紅亮的燃燒點迅速的下降著,就像有人在旁邊用力的用嘴在吹一般。

  查文斌對著那遺像笑道:“慢點,還有!”這燒香和燒紙一樣,只是隨意的點上一炷香過過場子,下面的人是聞不到的,只有帶著一顆虔誠的心,他才能感覺到。看樣子,老余是從未享受過,查文斌這柱香可能是他死後真正享受到的第一柱。

  照片自然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咧嘴沖你笑,它該是怎麼樣的就是怎樣的,只是當有鬼魂作祟的時候,人就會產生幻覺。從來沒有人是會被鬼魂直接殺死的,因為它們無形無相,又怎能撼動人的肉體,它們能做的只是制造幻覺,讓人死于自己給自己帶來的恐懼,也就是嚇死的。

  保持清醒是面對髒東西的時候必須要做的,一定要告訴自己看到的都是假的,但是有人卻例外,她看到的又恰恰是連查文斌都看不到的。

  素素抓著超子的手臂小聲道:“我看到他的眼睛在流血,他在哭。”


  超子把七星劍往身前一攔,四下環顧道:“誰?”

  素素伸出手指了指供桌道:“那照片里的人。”

  超子當即就覺得自己頭皮發麻了,他以為這是那丫頭的惡作劇,存心整自己呢,當即沒好氣的說道:“我操,丫頭,你是不是存心報複我,我可告訴你,老子不是嚇大的,什麼孤魂野鬼的沒見過一百也有八十了。”

  查文斌拿起桌子上的汾酒倒了一盅放在了遺像前,又給另外再倒了一杯細細的灑在了地上,然後轉過身來說道:“她沒嚇唬你,超子在這種地方嚴肅一點,你那大喊大叫的會驚擾到亡魂的。”

  素素又沖著超子吐吐香舌,跑到查文斌的身邊道:“好了,那位老爺爺現在笑了,他喝酒喝的很開心吶。”

  “你不怕?”查文斌冷靜的看著這個女孩子,從他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他就發現她有一雙能看透人心靈的眼睛,這雙眼睛和小憶的陰陽眼不同。小憶只能看見髒東西,而她還能看穿人心。

  “有你在,我不怕。”

  “好”查文斌把手一伸喝道:“超子拿劍來!”

  七星劍拔出鞘的那一刻,桌子上的照片微微顫動了一下,有它在,方圓十里的亡魂都不敢動彈,對于這樣一柄專克邪魔的神兵,照片中的人只能是臣服。

  “老余啊,你做錯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你不該自尋短見,子不孝父之過,但你也罪不致死,你那幾個兒子會遭天譴的。”此話說完,外面道場上空“嘩啦”閃過了一道閃電,一記炸雷突然響起,那塊被吊著的靈牌被震得不停來回搖晃。

  “第二件事,你不該胡亂害人,既然走了,就該走的干乾淨淨,心中的怨氣都該隨著你入土而煙消云散。這一世,你受的苦已經夠多了,離開這肮髒的塵世對你原本就是一種解脫,又何必執著心中的那一絲恨。兩條人命已經去了,他們不是你的替死鬼,而是你的怨念下宣泄的犧牲品,我不能留你再害人了。”

  寒光一閃,七星劍劃過了一道弧線,“咔”得一聲,供桌上的相片框裂開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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