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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觀虛] 陣問長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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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13:46:00
 第141章 詢問(四更)
  在邪修的痛苦聲中,張瀾三人看向墨畫的眼神就更複雜了。

  墨畫把張瀾的劍放在地上擦了擦,但血迹還在,沒被擦掉。

  張瀾歎了口氣,無奈将劍接過,直接還回了劍鞘中。

  “行了,這下完事了, 可以回去了。”

  然後還是墨畫帶路,張瀾三人則輪流拖着那個邪修,沿着山路下山。

  至于邪修會不會被颠死,他們也懶得管了。

  颠不死算命大,颠死也是活該。

  路上司徒芳忍不住誇道:

  “墨畫,你身法好厲害!”

  她剛才在一邊看着,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待見到墨畫每次都能從邪修手下躲掉, 心裏松了一口氣,又不禁覺得贊歎。

  墨畫心裏美滋滋的, 但嘴上還是謙虛道:

  “哪裏,一般般吧。”

  “誰教你的啊?”司徒芳問道。

  張瀾咳嗽了幾聲。

  墨畫看了他一眼,一闆一眼道:“一個路過的,不知名的,好心的叔叔教我的……”

  司徒芳疑惑道:“還有這種人?”

  她想了下,又偷偷對張瀾道:“我看着,怎麽這麽像你們張家的逝水步呢?”

  張瀾直接嗆住了,又咳嗽了幾聲,半晌才緩過來,急道:

  “你不要污人清白,什麽逝水步?哪裏像了?”

  司徒芳點了點頭,“好像的确有點不像, 你們張家的逝水步, 也沒怎麽厲害。”

  張瀾又不服了, “我們張家的逝水步, 怎麽沒這麽厲害了?這就是……”

  司徒芳看着他。

  張瀾語氣一弱,道:
  “是……比我們張家的逝水步厲害那麽一點點。”

  張瀾心裏也迷糊了。

  張家有兩套身法,落花逝水,一套落花步,一套逝水步。

  他主修落花步,但逝水步他也會,也見過張家其他專修逝水步的修士用過,但都沒墨畫用得這麽……

  這麽遊刃有餘,這麽撲朔迷離,還有一點刁鑽詭異……

  “我當時是怎麽教他的來着?”

  張瀾皺起了眉頭,有點想不起來了,心裏又嘀咕道:

  “我教他的是逝水步麽,是吧,應該沒錯吧……”

  張瀾在一邊思緒淩亂,墨畫則聽到一聲細弱蚊蠅的“多謝。”

  他轉過頭,就見到司徒秀目光閃爍,但又一臉倔強。

  明明想是道謝,但又覺得不好意思,所以聲音跟蚊子叫差不多。

  上山時他自信而嚣張,受過幾次傷,流過幾次血,此時看着就沉穩了許多。

  墨畫點了點頭,有些欣慰。

  果然經曆挫折的少年, 就會成長。

  他卻忘了,他現在年紀更小,連個少年都算不上。

  幾人沿着山路走着,張瀾心裏還在糾結着逝水步的事。

  他将腦海中,墨畫适才和邪修周旋的畫面,想了一遍又一遍。

  仔細對比着墨畫的逝水步,和他印象中逝水步的不同。

  基礎步法是一樣的,但一行一動的變化,更加細緻入微,而且有些動作更加簡潔,省去了不必要的動作,看樣子是又跟别人學了什麽……

  爲什麽呢,明明是差不多的動作,但觀感卻完全不同。

  張瀾想了想,突然意識到,“是神識麽……”

  因爲神識足夠強,所以靈力控制入微,身法也更飄忽細緻,變化多端。

  張家的修士不擅陣法,神識不強,所以沒有學到這門身法的精髓,因而會覺得這門身法,有些平庸。

  “完了!”張瀾心裏一涼。

  他把身法教給墨畫的時候,本以爲墨畫隻是簡單學學,不會學多好。

  這樣就算用了,别人看一眼,也就忘了。

  一個先天體弱的孩子,身法能學多好?
  但沒想到,現在墨畫不僅學好了,還好得有些離譜,甚至比張家弟子用得還好……

  将來萬一墨畫闖出些名堂,别人一見,就會說:
  “這就是張家的逝水步,用得比張家還好!”

  那張家的顔面往哪放?

  張瀾無意中,給家族的黑曆史也添上了一筆。   
  張瀾頭皮發麻。

  他被責罰就算了,但讓家族蒙羞,那可就不是跪祠堂,關禁閉這麽簡單了。

  張瀾趁司徒二人不注意,悄悄拉了拉墨畫的衣袖,神情凝重道:
  “千萬!千萬!千萬,别說是我教的!”

  墨畫也小臉嚴肅,拍胸脯保證:
  “放心吧,不會把你供出去的!”

  張瀾點了點頭,回過味來,又發覺不對。

  什麽叫供出去……說得他跟犯罪同夥一樣……

  衆人走到半路,停在一個小山坡上,休息了一會。

  墨畫拿出牛肉,分給大家吃。

  邪修就不給了,他還不配吃他娘做的東西。

  張瀾吃着牛肉,香辣可口,心中不禁感慨:

  “墨畫家裏這牛肉是真好,軟爛又有嚼頭,炖煮的火候控制得真是爐火純青……”

  然後張瀾一愣,突然想起來,墨畫剛才好像還用了個火球術?
  威力一般般,但那個出手的速度,好像有點快……

  至少比他的法術,要快不少。

  張瀾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墨畫。

  他原本還以爲,墨畫靈力不強,法術必然不會精通到哪裏去,但現在看來,就不好說了……

  逝水步加上這種又快又準的火球術,張瀾想想都覺得棘手。

  吃飽之後,幾人繼續趕路。

  傍晚之前,到了大黑山的山腳。

  墨畫想起來一件事,他走到邪修面前,見他醒着,便問道:

  “幾天前,你有沒有在山裏,追殺一個獵妖師?”

  邪修冷哼,并未答話。

  “問你話呢。”

  邪修輕蔑地看了墨畫一眼。

  墨畫的小脾氣就上來了,轉身又要去拔張瀾腰間的劍。

  張瀾吓了一跳,連忙攔着他,“你做什麽?”

  墨畫道:“他嘴硬,我再斷他一條腿!”

  司徒芳小聲勸道:“差不多行了,你已經斷了他一條了。”

  墨畫道:“才斷一條,還有兩條呢!”

  司徒芳爲難道:“你都斷了,他命估計也就沒了。”

  墨畫遺憾道:“那隻能怪他命不好了。”

  邪修一聽,立馬道:
  “你問什麽,我說!”

  墨畫一愣。

  這邪修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了?

  邪修則眼皮直跳。

  他不怕死。

  他可以被仇人殺死,被采補而死,可以被道廷司定罪,受極刑而死。

  無論被修士以什麽手段殺了,他其實都無所謂。

  但是,他絕不能死在一個十來歲的小屁孩手裏!

  被一個區區煉氣五層境界的小鬼宰了,他承受不了這份屈辱!

  “那你說吧。”墨畫道。

  “不是我追殺的。”

  “然後呢?”

  “沒然後了。”

  墨畫緩緩道:“你說不是你追殺的,那就是說,追殺的人不是你,你看到有人在追殺他了。”

  邪修閉口不語。

  墨畫又要去拔劍,邪修隻好道:
  “是有幾個修士在追殺他。”

  “穿着長相呢?”

  “長相看不清,但穿着銀白色的道袍。”

  墨畫目光一凝,銀白色……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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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13:47:05
第142章 請客(五更)
  幾人分開後,墨畫回了家,第二天便找到俞長老,将這件事說了。

  俞長老一聽“銀白色道袍”,人都氣炸了。

  “一定是錢家的那些狗雜種!”

  俞長老雙手掐腰,站在屋裏,又把錢家從老到小, 從上到下整整又罵了一通,言語粗鄙,還不帶重樣的,讓墨畫歎爲觀止……

  俞長老罵痛快了,這才發現墨畫在一邊,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俞長老有些不好意思, 心裏默默道:
  “一時生氣, 就忘了墨畫這孩子還在這兒,下次要注意點,不能把好孩子給帶壞了……”

  俞長老咳嗽了一聲,道:
  “剛才的話,你當沒聽見。”

  “哦。”

  墨畫點了點頭,心裏卻将俞長老罵人的話都默默記下,留作參考。

  罵人不太好,但萬一要罵,也不能輸。

  “長老,錢家是不是做了很多壞事?”墨畫又問道。

  俞長老剛想說,但還是止住了,道:
  “這是大人的事,你不用操心。”

  轉頭他又偷偷嘀咕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錢家老祖是個王八蛋, 下面也找不出幾個好東西……真的是臭水溝裏的老鼠鑽一窩了……”

  說着說着, 俞長老不知不覺間又罵了起來。

  墨畫哭笑不得。

  錢家的人的确都穿銀白色道袍,但并不意味着穿銀白色道袍的, 就一定是錢家的修士。

  這件事還是由俞長老去查, 墨畫就不過問了。

  兩天後, 張瀾處理完邪修的事, 自掏腰包請客,讓墨畫到北大街的靈膳樓吃飯。司徒芳也在。

  靈膳樓是安家開的,墨畫跟安家的小少爺安小胖有點交情,幫他畫過陣法作業。之前他也來過,請教掌櫃竈爐的制法,但還沒在這裏吃過東西。

  畢竟靈膳樓做的膳食都帶靈氣,是很貴的。

  不過張瀾不缺靈石,墨畫也不與他客氣。

  “這次能抓到那個邪修,辛苦你了,你多吃點。”張瀾指着滿桌子菜道。

  司徒芳在一邊頻頻點頭,“多吃點,不夠可以再點。”

  墨畫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問道:“那個叫司徒秀的大哥哥呢?”

  “他回去複命了。”

  “哦。”墨畫應了一聲,他其實也不關心,就随便問問。

  墨畫狼吞虎咽地吃着,張瀾在一邊悠閑地喝着酒,沒怎麽動筷子。

  這些靈膳他從小吃膩了,靈氣雖充裕, 但味道平平無奇,他不大愛吃。

  心裏覺着還是墨畫家的野牛妖肉,又香又辣,吃着更有滋味。

  司徒芳則是覺得墨畫鼓着小腮幫吃東西,特别清秀可愛,所以也隻是托着腮幫,看着墨畫在吃。

  一桌子不知什麽靈獸品種的雞鴨魚肉,就隻有墨畫在吃。

  墨畫其實也覺得沒有他娘做的好吃,但這些膳食實在太貴了,不吃的話,實在有點浪費。

  但等墨畫把肚子填飽了,桌上還是有很多菜。

  張瀾道:“待會我讓掌櫃的打包,都給你帶回去。”

  然後他又拿出一個儲物袋,遞給墨畫:

  “這裏面有一百靈石,是給你的。”

  墨畫一開心,剛想伸手去拿,忽然皺了皺眉頭,小聲道:

  “有的吃,還有的拿,你不會是有事找我,在賄賂我吧……”

  “想什麽呢?”張瀾無奈,歎道,“請你吃飯,的确是因爲你幫了大忙,這個靈石,算是道廷司那邊的懸賞。”

  “這樣啊。”

  那墨畫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張瀾又道:“我跟掌司提了,原本道廷司那邊,還會給你其他嘉賞,但這些嘉賞多是虛名,華而不實,還容易惹麻煩。”   
  墨畫有些好奇,“會惹什麽麻煩?”

  “這些邪修,未必是孤身一人,有的有同夥,有的有同門,還有的甚至有宗門。道廷司一旦嘉賞你,他們說不定會找你尋仇。”

  張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所以,明面上的功績算在道廷司這邊,我讓他們多給了你一些靈石。畢竟對你來說,還是靈石更實在一些。”

  墨畫點頭贊同:“對的,悶聲發大财,才是最好的!”

  張瀾想了一會,又道:“還有個事,安家老爺子要見一下你。”

  “安家老爺子?”

  墨畫眉頭一皺,然後靈光一閃便明白了,小聲對張瀾道:

  “那個邪修,采補的是安家的姑娘嗎?”

  張瀾吸了口涼氣,“你怎麽知道的?”

  “那天你不是說漏嘴了麽,說不好對安家交代……”

  張瀾截口道:“我沒說!”

  墨畫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張瀾被看得頭疼。

  這種事是不能洩露出去的……

  司徒芳見兩人小聲說着話,皺眉道:“你們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張瀾立馬道:“沒說什麽。”然後對墨畫使了個眼色,偷偷道,“下次再請你一頓。”

  墨畫便也道:“張叔叔什麽也沒說。”

  司徒芳看了眼墨畫,又狐疑地看了眼張瀾。

  張瀾被看得不自在,便站起身來,張羅着給墨畫打包。

  之後兩人帶着墨畫來到安家。

  安家主做靈膳的買賣,講究色香味美,賓至如歸。

  安家也沒有錢家那麽飛揚跋扈,族内的亭館樓閣,也以華美舒适爲主,輕奢内斂,沒那麽張揚。

  一路上墨畫瞅來瞅去。

  他對安家的裝飾不感興趣,隻對安家布置的陣法感興趣。

  自從一進門,他就盯着門牆地面上的各處陣法研究。

  有的陣法比較明顯,一眼就能看出來,有些隐晦的,或是複雜點的,他就要根據陣紋或是靈力特征來推斷。

  墨畫看得津津有味,随行的安家護衛卻内心緊張。

  他們覺得墨畫不像是來做客的,倒像是來踩點的。

  白天踩好點,晚上就來偷家了。

  關鍵是墨畫年紀雖小,但目光澄澈之餘,還有些深邃,仿佛一眼就能透過牆壁木石,看穿内在的陣法。

  甚至他嘴裏還輕輕念叨,什麽“固土陣”、“金石陣”、“炎火陣”……

  把他們安家牆壁、地面、屋頂用的什麽陣法,全給說出來了……

  這都是什麽客人啊!

  安家護衛心裏發苦。

  但來者是客,他們又不能說什麽。

  好在不過一會,墨畫就到客廳了。

  幾個護衛也松了口氣,他們對着客廳中一位老者行了個禮,便恭敬地退下了。

  精緻典雅的客廳中,端坐着一位老者。

  墨畫偷偷打量過去,見他須發全白,紅光滿面,面容有些威嚴,但神色卻很和氣,猜到這應該就是安老爺子了,也是安家實際的掌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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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13:47:21
第143章 安老爺子(一更)
  安家是通仙城第二大的家族,族長是安永祿,也是安小胖他爹,但族中大小事務,還是由築基期的安老爺子說了算。

  幾人見了安老爺子,紛紛行禮。安老爺子也跟着寒暄了幾句。

  安老爺子并不因墨畫年紀小而輕怠他,反而相當客氣。

  客氣得讓墨畫覺得不對勁。

  素未謀面, 爲什麽對自己這麽好呢?

  墨畫心裏暗暗生疑。

  聊了一會,墨畫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那邪修采補的,的确是安家的一個庶出的女子。

  這女子見那邪修相貌英俊,動了春心,又被其花言巧語哄騙,私定終生。後來發覺不對時, 爲時已晚,她已被當了爐鼎, 采補得形銷骨立,整日神情恍惚。

  苦恨交加之下,女子執意尋死,後來雖被救下,但也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在驚惶之中,苦苦度日……

  安老爺子得知後大怒,私底下讓安家弟子到處去查,但都沒音訊。

  那邪修手段老道,擅長身法,既難查,更難追。

  安老爺子又托關系,拜托了有些交情的司徒家, 以及道廷司的典司張瀾幫忙追查。

  後來在大黑山上,張瀾有了墨畫帶路, 才将那邪修捉住。

  安老爺子對墨畫很是感激。

  但墨畫還是覺得不對, 安老爺子感激得有些過頭了。

  至少他應該更感謝張瀾和司徒芳才是,畢竟人是他們抓的, 墨畫隻是幫了忙而已。

  果不其然,安老爺子含蓄了一陣,便開始詢問起墨畫的私事。

  比如爹娘做什麽的,他将來想做什麽,是不是學了陣法之類的。

  安老爺子還是不能得罪的。

  墨畫客客氣氣,認認真真地揀些無關緊要的話答着。

  安老爺子繼續問。

  墨畫就一臉天真地從東扯到西,又從西扯到東,車轱辘話說了一輪,神情一本正經,說的卻全是水話,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實在圓不過來了,就嘿嘿一笑,說自己不記得了。

  反正他還是個孩子,這麽說也沒毛病。

  安老爺子旁敲側擊了一陣,愣是一句有用的沒問出來,不由在心裏歎氣:

  安家後輩的弟子要是能有這樣的心眼,他也能省很多心。

  過了一會,安老爺子還将安家的一些弟子也叫來了。

  有男有女,以女子居多, 都和墨畫差不多大,樣貌不俗, 穿着打扮也很正式。

  墨畫瞅了一眼,就在裏面看到了安小胖。

  沒辦法,一群人裏面,就數他最胖。

  鶴立雞群,想不看到都難……

  隻是安小胖似乎并不開心,站在一群弟子裏,有些悶悶不樂,頭也一直低着。

  看來他雖是安家家主的兒子,但并不被重視,而且在這群安家弟子中,他也應該是資質最低,修爲最低,儀表也最不出衆的一個,估計是放在裏面湊數的。

  安老爺子道:“我和張典司還有些事要談,墨小兄弟若不嫌棄,可以去後面逛逛我安家的園林,那裏花團錦簇,風景極好。”

  “這些族中弟子,都可以作陪。”安老爺子指了指這群弟子,尤其是前面幾個貌美的女弟子。

  墨畫有些尴尬了,安老爺子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出來了。

  司徒秀也有些窘迫,不知說什麽好。

  張瀾則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動聲色地端杯喝茶,隻是背地裏幸災樂禍地沖墨畫挑了挑眉頭。

  安老爺子費這麽多心思,估計是想拉墨畫入贅。

  隻是爲了不做得那麽明顯,才找了些其他安家子弟混在其中。

  墨畫心裏歎了口氣,也懶得和安老爺子敷衍了。   
  适才他能浪費時間說那些客套話,已經算是給足了禮貌了。

  墨畫起身告辭道:“時候不早了,晚輩還有事,就先告辭了,不打擾您和張叔叔聊正事了。”

  安老爺子神情略有失望,倒也不多做挽留,隻道:

  “小兄弟自便,不必拘禮。”

  墨畫起身欲離開,轉身時,卻看到了神情落寞的安小胖,略作遲疑,而後心裏歎了口氣。

  “安少爺?”

  安老爺子則是眼神一亮,“小兄弟,和小富認識?”

  墨畫點了點頭,“我和安少爺是同門,有些交情,安少爺還幫過我。”

  安小胖則愣住了。

  不是墨畫幫他做作業麽,什麽時候他幫過墨畫了?
  他怎麽不記得了……

  安老爺子眼神更亮了,看向安小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贊許。

  “既有一些同門之誼,那小富,你便帶墨小兄弟去逛逛。”

  屋裏人的目光都看向安小胖。

  安小胖第一次被這麽多人看着,有些局促,但還是将腰闆挺直了一些,道:“是,爺爺。”

  安小胖将墨畫帶出客廳。

  之後他便頓時松了口氣,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又蔫了起來。

  看着有些可憐,又有些好笑。

  墨畫不由問道:“你很怕你爺爺麽?”

  安小胖點了點頭,“怕。不光是我爺爺,我也怕我爹,還有其他叔叔伯伯。”

  “他們會打你麽?”

  安小胖搖頭。

  “會罵你?”

  “我爹會,但我爺爺不會,其他叔叔伯伯一般也不會。哦對了,我爹也會揍我……”

  墨畫疑惑道:“那你怕他們什麽?”

  安小胖沒回答,而是神情失落起來,道:

  “墨畫,我是不是一無是處啊。”

  墨畫想說不是,但好像又找不到他有什麽優點,隻能委婉道:
  “是有一點點。”

  安小胖更喪氣了,“我爹是族長,按理來說,我将來也要當族長,但我沒本事,當不了族長……”

  “你是因爲這個,才不開心麽?”

  “嗯。”安小胖點了點頭,“所以我那些叔叔伯伯,他們看我的眼神,又遺憾又失望。小時候爺爺也很疼我,但等我漸漸長大,他甚至都不會拿正眼看我了……”

  安小胖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不可聞。

  “這種事,你以前不知道麽?”

  墨畫印象中的安小胖,還是那個大大咧咧,有些脾氣,但心地不壞的小胖子。

  如今他卻變得心事重重。

  “以前我不知道,是因爲我沒察覺到。可是後來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爺爺看我的眼神,不再是關心,而是冷漠和失望,我再看我爹,還有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他們其實也都一樣,眼睛裏隻有失望……”

  “或許他們早就對我失望了,隻是我一直沒發覺到而已。”

  安小胖的眼神,有着深深的失落。

  “那你努力修煉,多學點東西呢?”墨畫道。

  安小胖偷偷抹了下眼淚,“墨畫,我笨啊,無論我再怎麽努力,都總是學不會。别人能學會的東西,我怎麽學,都學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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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13:47:41
第144章 安家(二更)
  安小胖偷偷擦着眼淚。

  墨畫歎了口氣,就帶着安小胖在安家逛了一圈,安小胖心情好了一些,猛然發覺不對:

  “這是我家,你怎麽比我還熟?”

  你們家陣法布得太簡單了,一眼就看穿了。

  墨畫心裏道,但照顧到安家的面子, 就沒直說,隻道:
  “我是陣師,根據陣法看出來的。”

  陣法是根據安家府邸的亭台樓閣來布置的,墨畫看破陣法,反過來自然知道了安家的府邸是如何構建的。

  假山假水,館閣樓台, 一土一木,皆合陣法,有迹可循。

  安小胖羨慕道:“墨畫你真厲害, 我要是有你這麽聰明就好了。”

  墨畫道:“你也不必氣餒,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想想,自己喜歡做什麽?”

  天生我材必有用……

  安小胖心裏頗受鼓舞,他皺眉思索良久,眼睛一亮:
  “我喜歡吃!”

  墨畫神情一滞。

  安小胖撓了撓頭,“這個……是不是不太好。”

  “還……好吧。”墨畫昧着良心道。

  安小胖又撓了撓頭。

  墨畫道:“不要管别人說什麽,不要管别人怎麽看,好好想想,你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是什麽?不求有多大成就,能無怨無悔便好。”

  “哦。”安小胖點了點頭。

  兩人繞着園林走了一圈。

  安小胖突然想起一件事, 道:“墨畫,我爺爺好像想讓你入贅。”

  墨畫不覺意外,反而好奇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娘跟我一群嬸嬸阿姨聊天的時候, 我聽到的, 她們可喜歡聊這個了, 聊一天都不帶累的……”

  墨畫看安小胖樂在其中的樣子,估計他娘和别人聊了一天,安小胖也在一旁津津有味聽了一天……

  不過墨畫還是疑惑道:“我才十來歲,你爺爺考慮的,是不是早了點?”

  “不早的。”安小胖搖了搖頭,“這種事就要早定的好,晚了就被人搶完了。”

  安小胖又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一些世家大族,自孩子出生,靈根确定開始,就互相匹配着給定親了。”

  “娃娃親麽?”

  “嗯。”安小胖點了點頭,“那些家學有淵源的世家,都會研究靈根的遺傳,什麽樣靈根的修士結成道侶,能生出什麽樣靈根的孩子。爲了培育出更稀有更上品的靈根,世家大族之間,便會根據靈根聯姻。”

  “靈根聯姻,真的有用嗎……”

  “有用的。”安小胖道,“那些世家大族的弟子中, 上品靈根的數不勝數, 上品下階的靈根都算一般資質。而我們這些小地方的修士, 中品就算不錯了。這就是世家大族研究靈根遺傳, 并且以此聯姻的結果。”

  墨畫皺起眉頭,他隻知有靈根遺傳,卻沒想到這裏有這麽深的門道。

  “結道侶這種事情,不是你情我願的麽?那些被強行婚配的弟子能同意麽?”

  “身不由己啊。”安小胖歎了口氣,“你吃宗族的,喝宗族的,修煉的是宗族的功法,用的是宗族的靈石和靈物,出去也要依仗宗族的權勢,不可能一點代價不付。”

  “這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麽?”

  “不是,我聽我娘說的。”安小胖老實道。

  “那如果不同意呢,能反抗麽?”

  安小胖撇了撇嘴,“手指擰不過大腿,反抗又能有什麽用。世家大族是參天大樹,家族弟子隻是樹上的葉子,多一片少一片,又有什麽影響。不反抗,還能安安心心修煉享福,反抗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墨畫心情複雜。

  以血緣維系的家族,親情反而最淡薄……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安小胖又道。

  “什麽辦法?”墨畫問道。

  安小胖偷偷道:“各玩各的!”

  “什麽意思……”墨畫沒明白。

  “就是……”安小胖回憶着他娘聊天時說的話,“就是你可以按家族的要求,配靈根,結道侶,生後代,但背地裏,你愛和誰好,就和誰好,愛怎麽玩就怎麽玩,明面上不太難看就行……”

  墨畫聽得目瞪口呆,“好亂啊……”   
  安小胖點頭,“很亂的!”

  說完,他又補充道:“家族越大就越亂!”

  另一邊,安老爺子也隻是和張瀾随意寒暄了幾句,聊些不痛不癢的話。

  張瀾和安老爺子也沒什麽說的。

  很無趣。

  還不如和墨畫聊天,盡管墨畫這小子有時候說話有點氣人。

  張瀾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也和司徒芳起身告辭了。

  安老爺子端坐沉思片刻,安家家主安永祿便走了進來,走到安老爺子下手邊坐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問道:
  “爹,客人走了?”

  安老爺子點了點頭。

  “那您坐在這想什麽呢?”

  “我活不長了,在考慮後事。”

  安永祿剛喝到嘴邊的茶水就嗆住了,“爹,這種事不能随便說。”

  安老爺子目光如炬,掃視了一下安永祿,緩緩道:

  “我們安家和錢家鬥了幾百年,一直處于下風,煉器、煉丹這些行當,幾乎等于拱手相讓了,隻有靈膳這塊,我們還能有些優勢。”

  安永祿低下了頭,他是家主,哪怕并非他的錯,這個責任也必須他擔。

  安老爺子歎了口氣,問道:“知道我們哪裏不如錢家麽?”

  “沒他們狠……”

  “錢弘是狼,他兒子,包括錢家嫡系的那些弟子,都是狼崽子。而你,跟你兒子……我就不說了。”

  安永祿頭埋得更低了。

  安老爺子見兒子的樣子,不再數落,隻道:“你還想你兒子當家主麽?”

  安永祿擡起頭,面色羞愧,但還是堅持道:“爹,小富他雖沒什麽本事,但好歹心地不錯,也知大體,當上家主,未必有功,但也無過。”

  他這兒子,本來就笨,他這做爹的再不替他考慮,誰還能爲他打算?

  安老爺子閉目養神,不想說話。

  安永祿心裏忐忑,但知道這話不好再聊,便換了個話題,道:

  “我聽說,您想招個小子入贅?”

  安老爺子睜開雙眼,“不招了。”

  “怎麽就不招了?”安永祿小聲問道。

  “安家不配。”安老爺子淡淡道。

  安永祿微怔,心裏有些不服,低聲辯解道:

  “安家怎麽就不配了?”

  安老爺子眉頭一挑,“拿什麽配?”

  安永祿略有得色,“我們安家的産業、靈石、衆多的弟子,在通仙城裏,可都是數一數二的,便是這座府邸,通仙城裏想住進來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

  “哦,這府邸哪裏好了?”

  “布局精緻,用料講究,陣法更是我花大價錢,請城裏有名的陣師畫的,幾乎可以說是密不透風……”

  安老爺子歎了口氣,“那孩子一路上,把這裏外的陣法一個不漏全認出來了。”

  安永祿愣住了,“啊?”

  怎麽就認出來了?
  他這可不是那些濫大街的簡單的陣法啊,這麽輕易就能認出來?
  安老爺子淡淡看了兒子一眼,道:
  “你這‘密不透風’的陣法,在人家眼裏,就跟篩子一樣……”

  跟篩子一樣……

  這話也像刀子一樣,紮進了安永祿的心裏。

  安永祿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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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13:48:01
 第145章 門檻(三更)
  墨畫又和安小胖聊了一會,張瀾便找到他,說要告辭了,問墨畫要不要走。

  墨畫和安小胖告别,安小胖有些不舍,墨畫便讓他有空多想想,自己要做什麽。

  人最終還是隻能靠自己的。

  安小胖鄭重地點了點頭。

  墨畫幾人離開了安家, 張瀾和司徒芳卻并未回去,而是跟着墨畫,一直到了墨畫家的食肆,又花了靈石買了不少酒肉,說要帶回去吃。

  他們這種行爲,讓墨畫很是費解。

  花靈石請墨畫吃靈膳, 自己不吃, 然後還要跑到墨畫家裏,再花靈石買肉吃!

  墨畫不知說什麽好。

  不過他們靈石多, 随他們吧。

  張瀾不喜歡吃靈膳,司徒芳是之前在山裏,嘗過墨畫帶的牛肉,所以一直念念不忘。

  兩人各自買了幾斤妖肉,就和墨畫道别了。

  墨畫想起來,自己儲物袋裏,還有靈膳樓的靈膳。

  雞鴨魚肉,還有好多。

  墨畫将靈膳教給他娘。

  柳如畫分了一些給孟大娘、姜姨還有其他街坊鄰居,然後自己留了一些,晚上又重新做了一遍,讓墨畫嘗嘗。

  墨畫吃了,點了點頭, 這才覺得味道對了。

  之後幾天,墨畫照常修煉畫陣法。

  一日清晨,墨畫打坐修煉,恍惚之間, 覺得經脈顫動。

  墨畫立馬取出更多靈石, 靜心吸納修煉。

  不知過了多久,修爲就突破了。

  墨畫心情複雜難言。

  費盡心思想突破,未必突破得了,心無旁骛地修煉,反而就突破了。

  果然修道還是一個日積月累,水到渠成的事。

  不過總算煉氣六層了!
  墨畫精神振奮起來。

  他感覺神識強度更進了一步,隐約間限制他神識增長的枷鎖,也不知不覺解開了。

  墨畫掀開被窩,床邊上一排全是儲物袋,儲物袋裏全是玉瓶,玉瓶裏全是妖血!

  密密麻麻,一千多瓶!
  墨畫要借這一千多瓶妖血,領悟九道陣紋,邁過登臨一品陣師的門檻!

  墨畫将《千陣圖錄》打開,找出一副陣法。

  一品金甲陣!

  這是墨畫要學的,第一副包含九道陣紋的陣法。

  陣紋墨畫早已記得滾瓜爛熟,隻是之前神識不夠,畫不出來。

  現在墨畫成爲煉氣六層修士,神識增強不少,可以嘗試着畫九紋的陣法了。

  墨畫平心靜氣, 鋪開紙張,調好靈墨,以筆蘸墨,開始正式畫一品金甲陣。

  前八道陣紋,墨畫畫着遊刃有餘,沒有什麽阻礙,但第九道陣紋,還沒畫幾筆,墨畫便隐隐覺得神識不夠用了。

  “不會吧……”

  墨畫傻眼了,等他神識幾乎耗盡,也隻畫出了八道半的陣紋。

  “怎麽差這麽多?”

  墨畫放下筆,托着下巴,開始思考起來。

  按理來說,他境界提升了,神識也會對應增強不少啊,怎麽現在他的神識,還是隻能多畫半道陣紋呢?

  他原以爲哪怕不能直接将九道陣紋的陣法畫出來,也能囫囵畫個大概,自己有時間再練幾遍,就差不多了。

  現在看來,好像沒這麽簡單。

  墨畫皺了皺眉頭,然後打坐,以冥想術回複神識,之後又嘗試了幾遍,效果都不大理想。

  下午他便去竹居,找莊先生了。

  莊先生複雜地看了墨畫一眼,問:“你畫的幾道陣紋的陣法?”

  “九道啊。”   
  “那你修爲呢?”

  “六層啊……”

  墨畫不明白莊先生爲什麽問這個。

  莊先生心裏歎了口氣,道:“煉氣五層到六層的突破,憑什麽能彌補八道和九道陣紋之間的神識差距呢?”

  “不都是隻差一個境界麽?”

  “煉氣九層到築基也隻差一個境界。”

  墨畫讪讪笑了下。

  莊先生耐心道:“每個大境界内,越是到最後,修爲和神識提升得越慢,境界之間的鴻溝也就越大。”

  “所以八道陣紋和九道陣紋之間的差距,比之前都大麽?”墨畫問道。

  莊先生颔首道:“一般來說,九道陣紋,已然是一品陣師的極限了。”

  “九道陣紋的一念呵成,對你畫陣的筆法、陣圖的記憶、陣樞的領悟以及神識的強度和控制都有極高要求……”

  “八道陣紋至九道陣紋,看似隻是臨門一腳,卻懸殊頗大,有些陣師在此逡巡了一輩子,隻差一步入品,但這一步,可能一輩子都邁不過去。”

  莊先生頗有感慨。

  墨畫有些緊張了,這道門檻,他不會也要邁一輩子吧。

  莊先生看透了墨畫的心思,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你才多大,着急什麽,安安心心回去,多畫多練就好。”

  莊先生如此說,墨畫便安心了。

  自己還是隻要一直畫陣法便好,有時最笨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

  墨畫點了點頭。

  墨畫告辭後,竹室内微風浮動,傀老出現在莊先生身後,有些好奇問道:

  “他這門檻,要花多久?”

  莊先生道:“少則三四天,多則半個月吧。”

  傀老沉默了,終于還是忍不住道:“你把這個叫門檻?”

  十天半個月就行,這哪裏是門檻,連絆腳石都算不上……

  莊先生淡淡道:“境界突破,解了他神識上的枷鎖,他神識增長的限度便放寬了。現在他神識還不夠,過個十來天,練練陣法,神識增強了,這九道陣紋就不難了。”

  傀老無語。

  莊先生挑了挑眉頭,“九道陣紋,對其他修士而言,确實是門檻,但墨畫這孩子練的陣法太多了,這個門檻對他而言,其實什麽都不是。”

  傀老不悅道:“那你适才還說那麽多廢話?”

  莊先生神色變得玩味起來,微微一笑道:

  “我就逗逗他,讓他不要驕傲。”

  墨畫回家後,卻認認真真按照莊先生說的,放平心态,安安心心地練陣法。

  練了一陣,果然感覺神識增強了,金甲陣的陣紋也能多畫幾筆了。

  墨畫精神一振,備受鼓舞,繼續畫下去。

  就這樣,每天神識強一點,陣紋每天多畫一點。

  十天之後,墨畫自然而然,就将金甲陣畫了出來,有種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感覺。

  但墨畫卻皺起了眉頭。

  好像也沒有莊先生說的那麽難啊。

  不是說八道陣紋和九道陣紋之間有門檻麽?門檻在哪呢?

  墨畫仔細回憶了下,還是沒想起哪裏算得上門檻。

  “怎麽回事呢?”

  墨畫有點疑惑,眉頭皺得更緊了。

  說好的門檻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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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分品(四更)
  墨畫再見到莊先生時,小臉就有些幽怨。

  “先生,不是說有門檻的麽?”

  莊先生笑了笑,随意道:“門檻有的,可能你無意中跨過去了。”

  “那我現在就算一品陣師了麽?”

  “沒那麽簡單。”

  莊先生在竹椅上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着,對墨畫解釋道:
  “能畫出九道陣紋,隻能說跨入了一品的門檻。你還要多學, 多畫,學更多一品陣法,徹底掌握九道陣紋一念呵成的法門,才能算有了一品陣師的實力。”

  墨畫聽出莊先生話裏有話,“有一品陣師的實力,沒一品陣師的名頭麽?”

  莊先生點頭, “名頭是道廷定的。”

  “道廷?不是道廷司麽?”

  “道廷司由道廷管轄, 裏面陣師都沒,有什麽能力給陣師定品?”

  莊先生目光深邃道,“道廷位居九州中央的道州,以七星命名七閣,七閣中的天樞閣,負責裁定九州所有一品以上陣師的品階。每隔幾年,天樞閣會派修士,到九州各州界給陣師定品。”

  “天樞閣……”

  墨畫心中震動。

  道廷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天樞閣這個名字,他也是第一次聽。

  “定品很難麽?”墨畫忍不住問道。

  莊先生颔首道:“算是難的,一是難在考核,二是難在名額。”

  墨畫不太明白。

  莊先生道:“考核靠的是陣法,名額靠的是人脈。”

  墨畫皺眉,“陣師的定品,不根據陣法來定, 還要依靠人脈麽?”

  莊先生輕蔑一笑,“陣師的定品是根據陣法水平來的, 但給你定品的, 是人,隻要與人相關,自然都要人脈。”

  “那要哪些人脈啊……”

  “要麽家世顯赫、要麽父母不凡、或是你靈石多,疏通一下,人脈自然就也廣了。”

  墨畫愣住了,那他這種無權無勢又沒多少靈石的散修,豈不是定不了品了?

  墨畫弱弱問:“那散修會有名額麽?”

  “也不可能一個沒有,總歸會有幾個的,至于能不能選上,就看你的緣分了。”

  說是看緣分,其實就是看命了。

  墨畫皺眉道:“那這樣說的話,陣師豈不都在世家宗門裏面了麽,底層修士中陣師就斷層了吧……”

  莊先生的眼神意味深長起來,看着墨畫淡淡道:
  “這就對了。”

  墨畫一愣,心底湧起淡淡的寒意。

  莊先生輕輕揉了揉墨畫的頭,“這些都是身外之事,不要過多顧慮。”

  墨畫又不可能不顧慮,頓了一下, 還是忍不住問道:
  “那先生, 我如果運氣不好,一直定不了品呢?”

  莊先生緩緩坐起身來, 眸中憊懶盡去,鋒芒微露,于平淡中顯出俾睨:

  “陣師求索天道,徹悟萬理,不被任何俗事界定,也不由任何修士裁奪。”

  “道廷可以定品,但定的是他們的品,定的是權與利的品。”

  “陣師所真正尋求的,不是權利的品階,而應是天地大道的品格!”

  墨畫心中震撼,一時間神識通明,覺得豁然開朗。

  “多謝先生教誨。”

  墨畫恭敬起身,向莊先生深深行了一禮。

  莊先生點了點頭,而後又随意道:“不過,道廷的那個定品,能定還是要定一下。”

  “啊?”墨畫愣住了。

  “道廷定過品,身份就不一樣了,以後說話也硬氣些,做事也方便了,阿貓阿狗也不會在你面前跳來跳去,還有白給的靈石,不拿白不拿……”   
  墨畫心裏又震撼了一下,心想莊先生果然還挺……務實的。

  “那我要定不上品呢?”墨畫又弱弱問道。

  莊先生淡淡瞥了墨畫一眼,“不急。”

  “不急着定品麽?”

  “定不上也不急。”

  “呃……”

  莊先生道:“你才多大啊,你去定品,跟你一起考核的,不是年過中年的修士,就是頭發花白的老頭,他們比你急,你急什麽。”

  “哦。”這麽一想,墨畫果然覺得輕松了好多。

  “但要是一直定不上呢?”

  墨畫較起真來。

  莊先生忍不住又揉了揉墨畫的頭發,“要是一直定不上,你就直接去定二品。”

  墨畫愣住了,“二品?”

  “一品會卡,二品不會,天樞閣也不全是蠢貨,卡着一品的就算了,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二品就不一樣了,陣法水平能上二品,即便沒有顯赫的出身,也絕非常人,天樞閣也不敢随意招惹。”

  莊先生似笑非笑道:“你若真有二品陣師的水準,天樞閣卻不願給你定品,你就可以站在天樞閣的門口,指着牌匾,罵他們閣老有眼無珠了。”

  墨畫小聲問道:“天樞閣的閣老,是什麽修爲啊……”

  “這個不好說,高低也得是個洞虛吧……”

  墨畫張大了嘴,啥洞虛,他聽都沒聽說過。

  墨畫看了看莊先生,悄悄問道:“先生,你不會罵過閣老吧。”

  站在人家門口,罵人家的閣老。

  莊先生要是沒做過,怎麽會這麽熟呢?
  “我一向不罵人的。”莊先生道。

  墨畫又打量了一眼莊先生。

  仙風道骨,舉止風流,即便躺着,都自有一股潇灑和灑脫。

  墨畫心道:莊先生這樣子,看上去的确不像會罵人的樣子,但實際怎麽樣就不好說了。

  然後墨畫頭上就被莊先生輕輕敲了一下。

  “是不是在心裏編排我呢?”

  墨畫嘿嘿笑了下,又道:

  “可是先生,等我成爲二品陣師,得猴年馬月了吧。”

  莊先生道:“一品陣師難,且隻有一個品階,二品陣師就不一樣了,分初中高三階,每跨一個台階,陣法水平都有懸殊。”

  莊先生看向墨畫,“以你的能力,隻要能築基,花些功夫,成爲二品初階的陣師,應該不難。”

  墨畫精神一振,覺得又有了追求。

  但他還是有一個疑惑:“爲什麽二品要分初中高三階,而一品不分呢?”

  若按莊先生的說法,其實一品也能分三階。

  不入品的學徒、陣師,和入了品的一品陣師。

  現在的一品陣師,其實可以算作是一品高階的陣師。

  “你覺得呢?”莊先生問道。

  墨畫皺眉想了想,“是門檻麽?”

  莊先生點頭,淡淡道:“門檻擡高了,下面的修士就邁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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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奎木狼(五更)

  既然已經學會了金甲陣,邁過了一品九紋的門檻。

  之後隻需要跟之前一樣,一直學習和練習陣法便好。

  以莊先生的見識,都說他成爲二品初級陣師不難,墨畫信心大增。

  但他轉念一想,成爲二品陣師或許不難,但他成爲築基期修士難啊……

  散修築基, 困難重重。

  墨畫歎了口氣。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墨畫抽空去了一趟煉器行,請陳師傅打造一副新的藤甲。

  煉妖師常用的護甲,有藤甲和鐵甲兩種。

  藤甲由藤蔓浸水風幹,再由煉器師煉制而成,防禦一般, 隻能勉強擋住一品中期的妖獸,若不畫上鐵甲陣, 很容易在獵妖的過程中受傷。

  鐵甲由精鐵煉制,可防禦一品後期妖獸的攻擊,但耗費精鐵太多,造價昂貴,一般獵妖師也用不起。

  一般煉氣後期的獵妖師,會請煉器師在藤甲中摻雜精鐵,将藤與鐵融混,這樣防禦會強些,造價也不至于太昂貴。

  墨畫請陳師傅煉制的,就是煉氣後期用的藤甲。

  墨山之前進内山獵妖, 遇到棘手的妖獸,纏鬥之時,藤甲被妖獸撕開了一道裂紋。

  開裂的藤甲墨山不舍得丢,還在穿着。

  墨畫看到了, 就想重新給父親煉制一套新的藤甲。

  因爲是墨畫的請求,陳師傅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都不要大柱他們插手,自己掄錘, 淬火, 浸水,什麽事都親力親爲。

  而且摻的精鐵分量也很足。

  墨畫要給陳師傅靈石,陳師傅不要。

  墨畫再給,陳師傅原本就黑的臉變得更黑了:
  “看不起我是不是?”

  墨畫又給他畫陣法,偶爾還挖些礦石給他,他嘴上不說,心裏都是記着的。

  墨畫隻好帶了幾斤牛肉給他,陳師傅這倒是不客氣,美滋滋地收下了。

  藤甲拿回去後,墨畫又在上面畫了一品金甲陣!

  一品金甲陣,是真正的包含九道陣紋的一品陣法,即便是煉氣九層的修士,應該都是能用的。

  畫上金甲陣後,藤甲的防禦應該強上不少。

  墨畫不想做獵妖師的父親再傷痕累累了。

  幾天後墨山又要進内山獵妖,柳如畫爲他收拾行囊,準備肉幹和幹糧。

  墨畫便将這副藤甲給了墨山。

  墨山看着這副嶄新的,做工精良的藤甲, 一時愣住了。

  “這是……”

  “煉器行的陳師傅幫我煉制的,我幫了他的忙, 他也沒要我靈石。”墨畫笑着道。

  墨山看着藤甲, 挪不開眼,嘴上還是推托道:
  “有點貴重了,我舊的那件還能用。”

  “那件都裂開了,很危險的。”墨畫道。

  柳如畫也笑着道:“畫兒的心意,你便收下吧。”

  墨山這才接過藤甲,入手沉甸甸的,心裏也是暖暖的。

  墨山試着穿了一下,雖然重了一點,但很合身,然後又要将藤甲脫下來。

  柳如畫皺眉道:“你不穿着麽?”

  墨山摸着藤甲,想着是兒子送的,有點舍不得,道:

  “還是新的,先收着,我怕弄壞了。”

  柳如畫沒好氣道:“藤甲不壞,傷的不就是你了麽?”

  墨山愣了下,而後讪讪笑了下,“也對。”

  收拾妥當,墨山便穿着墨畫送的藤甲入山了。

  山路崎岖,妖獸兇險。

  墨山穿着藤甲,進入大黑山,忽而覺得精神一振,哪怕前路再坎坷,他也沒什麽怕的了。

  墨畫目送墨山離開,心裏有些遺憾。

  他還在藤甲裏畫了一品九紋的金甲陣來着。

  真正的一品陣法哦。   
  他爹要是問了,他還能小小地炫耀一下。

  墨山不問,他也不好意思自己爲自己吹牛。

  不過有了新的藤甲和金甲陣,墨山再進山獵妖,墨畫也更安心了一些。

  之後墨畫繼續學其他陣法。

  而在大黑山的内山中,墨山則和獵妖隊的同伴陸續集合了。

  他們這次要獵殺的,是一隻一品後期的奎木狼妖。

  奎木狼妖,身高兩丈有餘,黑綠色毛發,爪牙鋒利,且帶有淡綠色妖力。

  奎木狼妖的妖力有毒,且屬木,一旦被其所傷,妖力入體,毒性會蔓延滋生,很難根除。

  一衆獵妖師商量好對策,便開始出發,尋找奎木狼妖的蹤迹。

  自從家裏開了食肆後,墨山有了富餘的靈石修煉,運氣也還不錯,如今已是煉氣九層的修士。

  墨山和其他幾個煉氣九層的獵妖師打頭陣,沿着山林,一邊走,一邊尋找着奎木狼的氣息。

  一個獵妖師大漢看了一眼墨山,驚訝道:
  “老墨,你舍得換藤甲了?”

  “兒子送的。”

  墨山語氣淡淡的,但神情裏還是有一絲絲掩不住的得意。

  旁邊幾個獵妖師看了,心裏又酸又氣。

  “差不多得了啊。”

  “想笑你就笑出來……我們不打你。”

  “你們也得打得過他才行。”

  幾人說笑了一陣。

  墨山忽然神情一凝,“快遇到了。”

  幾個獵妖師俱都神情一凜,斂起笑容,全神戒備。

  他們低着腰,借着林間深深灌木的遮掩,小心翼翼向前摸索,終于在林間一彎潺潺的溪流前,發現了奎木狼妖。

  奎木狼妖在溪前飲水,殘虐的眼瞳四處張望。

  墨山壓低聲音道:“老規矩,我先出手,你們小心,别被它爪子傷到!”

  衆人點頭。

  墨山趁奎木狼妖不備,仗着身法迅捷,縱身而出,拳勢如風,纏着烈火,一拳打向奎木狼的側面肋骨。

  拳到半途,奎木狼警覺,而後扭轉身子,這拳隻打中了背部。

  奎木狼受力吃痛,後退幾步,黑瞳一眨,泛起深綠,殘虐之色更深。

  其他獵妖師也從四面冒出,将奎木狼圍住。

  圍殺正式開始。

  圍殺妖獸是一件耗時耗力,且極耗費精神的事。

  獵妖師需全神戒備,與妖獸近身搏殺,不能有一絲掉以輕心,否則很容易被妖獸抓到破綻,釀成惡果。

  妖獸的肉身強橫,血氣也比修士深厚許多,所以要花時間,一點一點将其耗死。

  這個過程較爲漫長,對修爲、道法、耐心和經驗,都是一場考驗。

  敢在内山獵妖的,都是獵妖師中的老手。

  墨山這一隊也不例外。

  大家配合默契,出手果決,形勢若有不妙,也絕不戀戰,一旦抓住破綻,也不會手軟。

  時間便一點一點過去。

  狩獵之時,墨山也比平日更加小心,身法催動到極緻,身影重重,盡量避開妖獸每次攻擊,不想在藤甲上留下一絲劃痕。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奎木狼氣息減弱,最終緩緩癱倒在地。

  大家并未靠近,仍舊戒備着。

  一個獵妖師大漢上前,小心查看,而後松了口氣,道:“死了。”

  大漢說完,轉身看向墨山這邊走來。

  墨山眼角餘光瞄了一下妖獸,警兆頓生,急喝道:“還沒死!”

  話音未落,倒在地上的奎木狼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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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13:48:58
 第148章 金甲(一更)
  詐死的奎木狼,睜開了雙眼。

  它身上的血氣,又渾厚了起來,妖力也開始運轉。

  背對着奎木狼的獵妖師大漢忽覺背後一陣寒意,連忙向一側閃去。

  他閃過去了,但沒完全閃過。

  奎木狼的利爪從其左側落下,在他胳膊上撕出一道血痕, 淡綠色的妖力順着傷口,滲入經脈,使他手臂發麻,鮮血止不住地流。

  大漢額頭冷汗直冒。

  奎木狼目露狠厲,第二爪沖着他的頭狠狠撕下。

  “躲不掉了!”

  大漢受了傷,妖力侵蝕傷口, 行動遲緩,目光中不由露出絕望。

  這時突然墨山出現,順勢一腳,直接将大漢踢飛,将其救下。

  奎木狼這一爪又落空了。

  大漢落地後,隻覺得被墨山踢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痛,血氣也一陣翻騰。

  知道這是墨山爲了救他,沒有留手,用力踢的一腳。

  這一腳也确實救了他。

  但疼也是真的疼。

  大漢不由道:“墨山你他……”

  擡頭後,卻臉色狂變,因爲奎木狼利爪高高揚起, 目标正是墨山。

  而墨山踢了他一腳,還未收力,此時避無可避。

  “墨山!”大漢急道。

  墨山皺眉,但神色不見慌亂, 這一切也在他預料之中。

  他救了大漢, 會露出破綻,從而受到奎木狼的襲擊。

  但他估算過狼妖的攻擊, 奎木狼這一爪,自上而下, 隻能傷到他的背部,而且不會緻命。

  他受點傷,救兄弟一條命,總還是值得的。

  獵妖隊的其他人也見到了這一幕,但他們身法不如墨山,縱使趕過來,仍舊差了一步。

  隻能眼睜睜看着奎木狼的妖爪挾着腥風,撕中了墨山的後背。

  但接下來他們又都傻眼了。

  奎木狼的狼爪沒撕到肉,沒撕破皮,甚至藤甲都沒撕開。

  藤甲上閃過淡金色的光芒,擋下了奎木狼的這一爪。

  墨山被這一爪擊飛,落地後也吐出了一口血,但沒有傷口,不會被妖力侵蝕,隻是受了妖獸力道的沖擊,問題不大。

  但這可是一品後期的妖獸啊,怎麽會沒傷口呢?
  衆人都愣了一下, 回過神來, 才想起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想到适才大漢和墨山都情況兇險, 命懸一線, 又恨這妖獸陰毒詐死。

  一衆獵妖師們紛紛舉刀,将奎木狼亂刀砍死了。

  墨山想制止,但已經來不及了,隻能默默歎了一口氣:

  得了,現在皮毛也沒了。

  等衆人将奎木狼妖的皮毛剝了,果然破爛不堪,像是褴褛的布條,找不出一塊完整的了。

  墨山又歎了口氣。

  内山不能久待,他們将奎木狼的屍體收拾好,便從内山撤出,準備到外山的一處營地,暫時歇腳。

  路上那獵妖師大漢傷口隐隐作痛,忍不住罵道:

  “媽的,這些妖獸,詐死的樣子還都不一樣,老子看走眼了,真是大意了。”

  有獵妖師道:“行了吧,這次算你運氣好,沒墨老哥,你命估計都沒了。”

  大漢對着墨山道謝道:“多謝了,兄弟。”

  墨山擺擺手,“大家并肩作戰,不必客氣。”

  既然進了同一個獵妖隊,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今天你救我,明天我就救你,都是理所應當的。

  大漢也就不再矯情說什麽客套話了。

  但是走着走着,他瞄了一眼墨山身上的藤甲,還是沒忍住道:
  “我說,你這藤甲是用什麽做的,怎麽這麽硬?”

  一品後期的妖獸,一爪子上去,都沒能撕開口子。

  其他獵妖師聞言,也都紛紛看過來。

  這麽堅硬的藤甲,他們也都還是第一次見。

  墨山皺了皺眉,“應該就是藤甲上,摻了精鐵吧……”

  “不可能,”大漢搖頭道,“要真是這樣,我就把我這副藤甲吃了。”

  有獵妖師湊近墨山,看了眼墨山身上的藤甲,又用手摸了摸,辨認了下材質,對大漢道:   
  “你現在就可以吃了,是藤甲摻的精鐵。”

  大漢道:“放屁!老子的藤甲不也是摻了精鐵?被妖獸一抓,就成藤條了。”

  其他獵妖師大笑,道:“你買的估計是假貨。”

  “你那摻的不是精鐵,應該是沙子。”

  “你們放屁!”大漢臉漲得通紅。

  墨山也忍不住笑了笑。

  但是他也想知道,這副藤甲爲什麽這麽堅硬。

  “莫非畫兒在裏面畫了什麽陣法?”

  墨山心裏尋思道。

  走了半個時辰,終于到了營地。

  衆人便松了口氣,那大漢也癱倒在地上,取出丹藥服食了一粒,又将其他幾粒丹藥碾碎,灑在傷口上,再用布條包紮好。

  大漢歎道:“回去又要打擾馮老先生了。”

  “知足吧你,不是墨山那一腳,你想打擾馮老先生,恐怕都沒命去了。”

  大漢想到适才奎木狼那泛着森森綠光的爪子,不由打了個寒顫。

  那一爪子抓他腦袋上,可不命都沒了麽。

  這麽一想,大漢心裏又感激了起來,他取出儲物袋,丢給墨山:
  “老墨,我請你喝酒。”

  “得了吧,你是請墨山喝酒嗎,你是想讓他請你吃肉吧。”

  大漢踹了那獵妖師一腳,“就你他媽屁話多,有本事你别吃!”

  “我吃不吃關你屁事!”

  兩人吵鬧起來。

  墨山忍不住搖了搖頭。

  每次進山,柳如畫都會讓他帶些幹糧和牛肉,他自己吃得好點,也能分一些給其他獵妖師。

  墨山取出牛肉,分給大家,又将大漢儲物袋裏的幾瓶酒也分了。

  其他幾個獵妖師,也紛紛拿出儲物袋。

  有野果,有幹糧,有點心,也還有一些其他口味的酒。

  衆人有吃有喝,營地裏便熱鬧起來。

  墨山吃了幾片肉,喝了口酒,脫下身上的藤甲,想起什麽,忍不住将藤甲拆開看了一眼。

  其他幾個獵妖師也紛紛把頭湊過來。

  “是陣法!”

  “什麽陣法?”

  “我怎麽知道?”

  有獵妖師擡頭看着墨山,問道:“什麽陣法?”

  墨山搖了搖頭。

  “你兒子畫的,你不知道?”

  “我兒子畫的,又不是我畫的,我怎麽知道?”

  大漢又羨慕又嫉妒,道:“老墨你兒子出生前,你有拜過什麽仙人嗎,我也去拜拜,說不定我兒子也能一樣聰明。”

  “你就算了吧,自己都不聰明,還指望兒子聰明?”

  “不試試怎麽知道?”

  “這陣法,不是鐵甲陣吧。”有個獵妖師道。

  “那肯定,這明顯複雜得多。”

  衆人借着營地的光亮看去,見藤甲裏面畫的陣法,筆迹繁複,陣紋玄奧,泛着淡淡的金色,一看就不簡單。

  大家又看了看藤甲,不光陣法好,這藤甲的做工,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想到這是墨山兒子送給他的,一時間,大家心裏都有些酸酸的。

  便在此時,墨山突然道:“不好!”

  其他獵妖師也神色緊張,“怎麽了?”

  墨山摸了摸藤甲,有些心疼道:
  “有劃痕了。”

  一衆獵妖師默默看着他,半晌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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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13:49:18
第149章 風波(二更)
  “老墨……墨山,不,墨大哥!”有個獵妖師搭上墨山的肩膀。

  “你說,以咱倆的交情,我再拉下我這張老臉,求你兒子給我畫個陣法,他會同意麽?”

  墨山還沒說話, 旁邊就有獵妖師道:

  “你臉大?”

  “這麽大年紀了,别想着靠臉吃飯了。”

  一邊有人笑着跟着起哄。

  “墨山,你就說吧,多少靈石能畫這個陣法,讓我有個念頭。”

  墨山苦笑道:“我得回去問問兒子,這陣法應該沒那麽好畫。”

  衆人想了想, 點了點頭。

  能擋住一品後期妖獸一擊的陣法,的确不是那麽好畫的。

  又有獵妖師偷偷對墨山說道:“你兒子,是不是還沒定親呢?”

  墨山點了點頭,“他還小呢。”

  “不小了不小了,這種事要趁早考慮。”

  “你打什麽主意?”

  那獵妖師嘿嘿一笑,“我有個女兒,長得好看着呢,要不咱倆結個親家?”

  “墨山,你别聽他放屁,我侄女才好看呢。”

  “墨大哥,這種事萬萬急不得,要我說再等等, 等到明年,我女兒就出生了……”

  “你女兒才多大,不要臉!”

  ……

  墨山看着他們七嘴八舌, 無奈地笑了笑。

  這次獵妖雖有波折,但整體還算順利,并沒有花太多時間。

  衆人下山後,賣了妖獸, 分了靈石,各自回家。

  天色漸晚, 街邊燈火一一亮起。

  墨山走過熟悉的街道,推開熟悉的院門,回到了家裏。

  柳如畫已經将飯菜做好,桌上擺着青菜、牛肉和冒着熱氣的米粥。

  吃飯時,墨山就問墨畫:“那藤甲裏,畫了陣法麽?”

  “嗯。”墨畫一手拿着白白的饅頭,小嘴裏塞着肉,點頭道:
  “我畫了金甲陣!”

  “金甲陣?比鐵甲陣品級高麽?”

  “是的,效果比鐵甲陣高不少。”

  墨山想了下,就開口問道:
  “你獵妖隊裏的一些叔叔,也想請你幫忙畫這個陣法。”

  “可以的,不過要等一陣。”

  墨畫最近要花時間,學新的一品陣法,等他的陣法水平穩固了,再回頭畫金甲陣,提高下熟練度。

  墨畫想了想,又補充道:“畫金甲陣的話,他們要備些金系筆墨,靈石看着給點就行, 就當做是辛苦費了。”

  畢竟散修手裏都不算富裕。

  墨山放下心來, 笑了笑道:

  “我讓他們先準備着,等過段時間,你有空了,再幫他們畫就是。”

  “好!”墨畫答應道,而後又好奇地問道:

  “爹,藤甲上的這個金甲陣,好用麽?”

  他想知道一品金甲陣的效用如何。

  墨山剛想說“好用”,畢竟一品後期的奎木狼都沒撕壞這套藤甲。

  他這輩子,沒穿過比這更堅硬的護甲了。

  但話到嘴邊,墨山又遲疑了下。

  說“好用”的話,便意味着他在山中遇到了危險。

  而自己遇到的兇險,爲了不讓妻兒擔心,墨山一直不曾說出口的。

  墨山猶豫片刻,說道:“應該是好用的,不過今天獵妖還算順利,沒遇到什麽兇險,下次遇到再說。”

  墨畫點了點頭,有點可惜。   
  不過轉念又想,沒遇到兇險,總是好事。

  藤甲也好,金甲陣也罷,都是爲了減少危險,但再減少,危險也還是有的。

  最好的情況,便是不遇到危險。

  這麽想着,墨畫便放下心,開開心心吃起飯來。

  墨畫吃着吃着,又想起一個問題:“爹,趙叔叔怎麽樣了?”

  墨山皺起了眉頭,“不是特别好,一直沒醒。”

  老趙進山,被不知名的修士追殺,逃亡途中,墜入懸崖,被樹枝纏住,而後又被墨畫以神識找到。

  命懸一線的老趙,這才得以生還,否則估計是兇多吉少了。

  “是錢家幹的麽?”

  “沒有确鑿證據,但八九不離十。”

  墨畫想了一下,道:“錢家追殺趙叔叔,是爲了洩憤,還是想掩蓋什麽呢?”

  “俞長老在查,但沒什麽線索,估計等你趙叔叔醒了,這件事就清楚了。”墨山歎了口氣道。

  墨畫有些擔憂,“那趙叔叔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呢?”

  墨山摸了摸墨畫的頭,道:
  “放心吧,馮老先生看了,說就是這兩天,有空你也可以去看看。”

  “嗯。”墨畫點了點頭。

  墨畫第二天,就去了趟杏林堂。

  重傷昏迷的老趙,就被安置在杏林堂的偏房裏。

  老趙妻子還有身孕,不宜勞累,隻能每天抽點時間來看看丈夫。

  俞長老倒是經常過來,也常安排人手過來幫忙照顧老趙,隻是老趙雖然性命無礙,但一直沒有醒轉。

  墨畫來的時候,發現俞長老也在。

  原本面沉如水的俞長老見了墨畫,瞬間便和顔悅色起來,“墨畫,你來了啊。”

  “嗯,我來看看趙叔叔。”

  墨畫走到病床前,見趙大叔仍舊面如白紙地躺着,有些擔心。而後小聲問俞長老:
  “長老,錢家的事,查出什麽來了沒?”

  俞長老遲疑了下,也壓低聲音道:

  “我派人查了,最近一個多月,錢家一直有人偷偷進大黑山,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麽。”

  墨畫皺了皺眉,“我也進山了,好像沒碰到過他們啊。”

  “他們大多是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去的,一進山就不見了蹤影,自然碰不到。不光是你,其他獵妖師也都沒發覺。”俞長老解釋道。

  墨畫想了下,忽而道:“趙叔叔碰到他們了?”

  俞長老點了點頭,“他那天傍晚上山,可能正好碰到了錢家的人,也很可能知道錢家在做什麽,所以錢家就想着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
  墨畫心裏一跳。

  錢家到底在大黑山做什麽,竟要殺人滅口來掩蓋蹤迹?

  這時馮老先生走了進來,俞長老和墨畫便沒再聊下去了。

  馮老先生端着一個盤子,盤子上面放着丹藥、針灸還有一個冒着熱氣的小爐子。

  “馮爺爺,這是要做什麽?”墨畫問道。

  “我用針灸,疏通一下經脈,催發一下藥力,他估計就能醒了。”

  “哦哦。”墨畫頻頻點頭,在一邊好奇地看着。

  馮老先生以爐子熏藥,萃取藥性,而後以金針淬藥,刺入老趙的穴位。

  老趙的皮膚漸漸漲紅,淤血滲出,體内一些雜亂的靈力也漸漸穩定,忽然便睜開了眼睛。

  衆人大喜。

  俞長老神情稍安,剛想安慰他“好好休息”,手臂便突然被老趙用力攥住。

  老趙氣息不穩,說不出話。

  但他還是緊緊攥住俞長老,咬着牙,拼勁全身力氣,才将那句話說出來:
  “大黑山……有靈礦!”

  俞長老聞言,瞳孔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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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2 13:49:36
 第150章 靈礦(三更)
  老趙說完這句話,便又暈了過去。

  似乎這句話是他的執念,自他墜崖開始,他撐着這口氣,就是要将這句話說出來。

  “馮老先生!”俞長老忙道。

  馮老先生上前看了,試了脈搏,查探了經脈, 松了口氣:

  “無妨,暈過去了而已,讓他歇歇,我再去煉點丹藥。”

  “有勞馮老先生了。”俞長老道謝。

  馮老先生離開房間,俞長老則神情凝重起來。

  大黑山裏,竟然有靈礦!

  俞長老在屋裏踱了幾步, 之後停下,喊來一個獵妖師, 吩咐道:
  “你去,通知俞承義,集合所有領頭的獵妖師,我有事要說!”

  那獵妖師領命走了,墨畫便好奇問道:

  “俞長老,靈礦是什麽?”

  墨畫隻知道靈礦裏有靈石,但更具體點的,他就不清楚了。

  俞長老見時候還早,獵妖師集合也要時間,便耐心與墨畫解釋道:

  “修士修煉, 需要靈氣,而天地間靈氣稀薄,除了一些名山大川還有靈氣彙聚,其他偏僻的地方, 像是我們通仙城, 靈氣已經稀薄到無法供修士修煉了。”

  “既然如此,修士便隻能通過靈石修煉, 而靈石的來源就是靈礦。”

  “所謂靈礦, 是遠古時期,山間濃郁的靈氣或靈霧固化後,與山石同化,又随山勢地貌變化埋在了山底,經年累月所形成的……”

  “還有一些,是上古靈獸、大片靈草靈物等富含靈氣的事物,因天地大劫或諸多變故,大地傾覆,埋于地下最終靈解而形成靈礦……”

  墨畫點了點頭,不由想起一個問題:
  “我看書上說,遠古時期的大修士,可以搬山倒海,偷天換日,他們那個時候,靈氣也是稀薄的嗎?”

  “這個麽……”俞長老想了下道,“據說遠古時期,天地靈氣是極濃郁的,後來經曆大劫,天地格局變動,靈氣才逐漸淡薄。”

  “什麽大劫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些傳說, 語焉不詳,不知真僞。”

  俞長老說完,而後又道:

  “靈氣稀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現在修士太多了……”

  “道廷未統一修界之前,各方勢力連年征戰,生靈塗炭,修士死傷無數。道廷一統後,制定法度,禁止濫殺,修界得以繁衍生息,修士才漸漸多了起來。”

  “但修士越多,修煉吸納的靈氣也越多,天地間的靈氣,自然就越少。”

  “到了兩萬年後的今天,天地靈氣極其稀薄,基本就隻能靠煉化靈石來修煉了。”

  墨畫恍然大悟,随後又擔憂道:
  “那如果天地間的靈石用完了,修士是不是就不能修行了?”

  “用不完的。”

  墨畫愣了下,“不可能用不完吧。”

  “至少再用個幾萬年都不成問題。”

  墨畫皺了皺眉頭,“可我們靈石從來都不夠用啊……”

  俞長老道:“那是因爲我們沒有靈礦。”

  墨畫沉默了。

  俞長老歎了口氣,“這天地間,從大到小的靈礦,道廷占據一半,其餘也基本都被有勢力的家族和宗門占據了,我們隻能從他們的指縫間讨些靈石過活……”

  “那些大家族和宗門,自然是不缺靈石的,缺靈石的隻有我們這些散修。”

  俞長老看了看墨畫,喟歎道:

  “天道以靈氣養育萬物,天道是公平的,但人不是。”

  墨畫神情凝重,不由想起了一句話: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那大黑山的靈礦,我們能占麽?”墨畫問道。

  俞長老皺眉道:“按照慣例,無主的中大型靈礦,歸道廷司所有,采挖出的靈石,用于造福本州界的修士——當然說是造福,大概率還是他們中飽私囊……”

  “至于小型靈礦,一般是先占先得。”

  墨畫問道:“那大黑山的這個靈礦,究竟算我們先占的,還是錢家先占的?”

  “這個說不準。”

  俞長老道,而後眉頭一挑,對墨畫道,“不過一般是誰拳頭大,誰就是先占的。”   
  墨畫愣住了。

  半個時辰後,獵妖師們在俞長老家的庭院集合。

  來者一般都是獵妖隊裏領頭的獵妖師,修爲都是煉氣九層,墨山也在其中。

  俞長老端坐中間,其他人分坐兩邊。

  墨畫也想知道事情的後續,所以搬了個椅子,在一邊旁聽。

  兩邊的獵妖師,都不由地看向了十來歲的墨畫。

  這可是獵妖師在議事,墨畫這孩子在這裏,真的沒問題麽……

  但他們又不敢問。

  因爲俞長老向來脾氣不大好,現在看他的神情,一副山雨欲來的凝重,大家更是不敢多言。

  要是觸了俞長老的眉頭,哪怕他們是煉氣九層,也要被噴得狗血淋頭。

  罷了,墨畫這孩子既然在這裏,肯定是得到俞長老首肯的,他們就當沒看到吧。

  此時墨畫就在俞長老不遠處,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小腿一晃一晃的。

  衆人看着,心裏又都有些複雜難言。

  俞長老對這孩子,也太縱容了吧……

  不過縱容就縱容吧,反正他們又不敢說。

  俞長老看到墨畫也在,心裏是有些欣慰的。

  在他看來,以墨畫的天分,将來肯定是能當陣師的,說不定還能通過定品,成爲一品陣師。

  陣師對他們這些散修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墨畫能關心獵妖師的事,自然是再好不過。

  俞長老默默想着。

  等人到齊了,俞長老便把靈礦的事說了。

  滿座皆驚。

  這可是靈礦啊,無主的靈礦!

  又想到老趙差點死在錢家手裏,有獵妖師便罵道:

  “錢家這幫畜生,不但偷挖靈礦,還想殺人滅口!”

  “老趙的命差點就沒了!”

  “他媽的,錢家這群王八蛋!”

  又有修士猛然想起,“之前老孫失蹤,會不會也是錢家幹的?”

  衆人愣了下,随即臉上布滿陰霾。

  不止是老孫,之前還有其他幾個獵妖師也失蹤了。

  他們還以爲是失足落崖,或是被妖獸吃了,現在看來,可能也是錢家爲了滅口,把人給殺了。

  “狗娘養的!”

  “欺人太甚!”

  獵妖師們紛紛破口大罵,一時群情激憤。

  俞長老眉頭一皺,示意大家安靜,而後開始吩咐道:

  “集合所有煉氣後期的獵妖師,我們也趁着天黑上山,一點一點搜山,找出靈礦的位置。”

  有獵妖師問道:“若是碰到錢家修士呢?”

  “抓起來仔細審問。”

  “若是碰到錢家大隊修士呢?”

  俞長老神色一凜,怒而拍案道:

  “那就幹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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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6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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