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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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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宅豬] 擇日飛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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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0章 劍道第一

  武天尊白髮蒼蒼,怒吼一聲,筋軀隆起,奮力抬起五色仙山的一角。

  「扛不動!」

  只聽轟隆一聲,老漢被半個身子被壓在山下,只剩下半身露在外面。

  他土裡刨坑,總算從山下脫身,看到自身精氣流失,連忙回到山上,心道:「還好剛才那一幕沒有被人發現,否則便要滅口了!」

  五色仙山太重,他雖然修成武道元神,也休想抬起。

  不過武天尊旋即想道:「我已經是仙人,擁有無窮無盡的時間,想修煉多久就修煉多久。今天我扛不起這座山,明天後天,明年後年,不成再過一百年一千年,我遲早可以修煉到舉重若輕,舉起這座仙山便走的程度!」

  他哈哈大笑,聲音在仙山中震盪:「遲早有一天,我可以掌托五色山,能跑能跳,甚至打人!」

  許應遙望蒼梧之淵,遲疑一下,沒有前去那裡。

  他開始返程。

  他還要回到武道彼岸。

  他要回去告訴武道彼岸的人們,武天尊尋到了前往另一個世界的道路,那是開闢者戰神八法的武聖人前往的世界。

  他還要告訴他們,武天尊未曾老死,而是活在五色仙山上。

  許應走著走著,便覺渾渾噩噩,瞌睡連天,心道:「我大抵很久沒有睡過一場好覺了。」

  他頭腦昏昏沉沉,不知不覺竟然睡去,但腳步還是不停向前走去,只見他的雙眼也在睜著,眼珠子直勾勾看著前方。

  不知何時,紫色仙草的根鬚已經攀在他的眼皮上,將他兩隻眼睛掰開。

  這株仙草的其他根莖,紛紛扎入許應的眼耳口鼻中,許應在不知不覺間,便遭到這株仙草的控制!

  要知道當年鎮壓重瞳大帝,不死仙草是當做鎮壓重瞳的重要一環,借它來封住重瞳肉身,將重瞳關在玉棺裡!

  不僅如此,它還可以盜取重瞳的法力修為,吸收重瞳的道則道法。

  許應不過是個修成金丹的煉氣士,一不留神便著了它的道兒,被它控制。

  紫色仙草爬到許應腦袋上,得意洋洋,現在,許應的肉身就是它的肉身,許應的法力就是它的法力。

  它可以控制許應的身體,操控許應的元氣神識,甚至調動氣血。

  不過,當務之急是找到自己的那六片葉子,否則是總是光著身子不太像話。

  它立刻四下翻找許應的口袋,還是沒能找到,又探出更多的根鬚,鑽入許應的希夷之域一寸一寸翻找。

  但說來奇怪,它找到了那座被許應珍視的破門,卻沒有還是沒有找到自己的六片葉子!

  它舉起幾條根鬚,撓了撓許應的頭,這才覺得不對,連忙撓了撓自己的莖株,這才覺得對味。

  這時,只聽一個笑聲傳來:「堂堂不老神仙,竟然會被一株仙藥控制,傳出去一定讓人笑掉大牙。」

  紫色仙草轉動許應的脖子,向那聲音看去,只見一個腦袋上有洞的人雙手撐地,健步如飛,向這邊走來。

  紫色仙草心中凜然,立刻認出此人便是那個被鐵鏈抽碎了下半身的強者,只是這位強者叫什麼,它便不知道了。

  「啊吧啊吧!」紫色仙草控制許應,向陰庭天子叫道。

  陰庭天子哈哈大笑,笑聲悲憤:「我打算做什麼?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復生!你以為我與李逍客虛與委蛇,是為了好玩嗎?我與他聯手,為的就是不死仙藥!」

  他目光狂熱,撥開額頭前的亂髮,露出那道八面劍的傷口,向紫色仙草道:「你看到這個傷口了嗎?李逍客給我留下的!不過在這道傷口之前,我便已經死了!確切的說,是我的真身死了!」

  紫色仙草控制許應嘴巴開合,疑惑道:「啊吧啊吧?」

  「你想不通?你當然想不通!」

  陰庭天子冷笑道:「我的前世神早就死就是一具死屍,被當成佈陣的法器,與其他仙人的屍體組成一道陣法。我死而不僵,又處在陣法的最下層,每次玉棺試圖破陣,我都會離你最近,嗅到你散發的藥力。久而久之,我便靠你散發的那點微弱藥力,有了靈智。」

  紫色仙草把許應的面目擺成嚴肅的神態,道:「啊吧啊吧!」

  陰庭天子哈哈笑道:「沒錯!我是從屍體中誕生出的魂!我脫困那一日,恰逢玉棺攻打各個封印,我趁機擺脫仙家大陣,奪路而逃,不料卻被仙陣鎮壓!我僥倖不死,逃出火山口,又遭遇李逍客的襲擊,腦門上留下這一道劍傷。」

  他冷笑道:「雖然我早已死去,這道劍傷奈何不得我分毫,但這個仇畢竟是結下了。我又怎麼會幫李逍客來尋不死仙藥呢?其實,我是為了我自己,必要時,把李逍客當成祭品,獻祭了。」

  紫色仙草控制許應嘴巴上下開合,哈哈大笑:「啊吧,啊吧!」

  「我是你的手下敗將?你大約是忘記了,在這裡,你可沒有仙山上多重封印的幫助!」

  陰庭天子氣息爆發,綻放修為,「哪怕我只剩下半個身子,哪怕我遭到多次重創,我的修為實力依舊不是你所能媲美!」

  祂的氣息在一瞬間提升到極致,身後破破爛爛的元神和希夷之域浮現,下一刻,一口幽冥浮屠神刀便斬在許應身上!

  紫色仙草儘管拚命催動許應的身體抵擋,但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一刀斬中,險些將它連人帶草一併斬成兩段!

  好在許應自身生機磅礡,傷口處血肉交織,試圖癒合。

  不過陰庭天子畢竟是陰間天庭的主宰,雖說陰間天庭只是神州陰間的統治者,但祂的實力卻是毋庸置疑。

  許應傷口處,祂這一刀的殘存神通依舊作用在傷口上,破壞許應的肉身肌能,不讓傷口癒合。

  陰庭天子第二刀斬來,紫色仙草不再遲疑,立刻抽出自己的主根,將肉身的掌控權還給許應。

  許應醒來,便見幽冥浮屠神刀斬來,不假思索施展出極意自在功,破空而去,瞬息間便在數十里外!

  陰庭天子冷笑一聲:「你還想逃走?」

  他身後幽冥之氣湧動,化作巨大的鬼手,許應剛剛落地,那幽冥鬼手便自抓下,要將他罩在掌下!

  許應長長吸氣,催動撞山法,雙拳如長角,與幽冥鬼手碰撞!

  他氣息激盪,身後一座座洞天全開,二十八座洞天旋轉,將幽冥鬼手的力量卸去,不斷後退。

  同一時間,紫色仙草根鬚飛舞,啪啪啪抽擊在幽冥鬼手上,一人一草聯手,總算將陰庭天子這一招擋下,但還是被鬼手中傳來的力量打得向後滑去。

  許應穩住身形,抬頭看去,便見陰庭天子上半身飛身而至,催動神通,這位陰庭至尊背後的天空黑壓壓一片,無數隻幽冥鬼手探出!

  不知多少條手臂在空中揮舞,紛紛向許應和許應腦門上的紫色仙草抓下!

  五色仙山上,陰庭天子被五重封禁壓制,與許應近身肉搏,被打得狼狽不堪,丟盡了臉面,但好在知道這件事的人大部分都死了。

  此刻他雖然傷勢比那時更重,但沒有了五色山封印的壓制,能發揮出的修為實力反而更高了!

  許應身法連環變化,將極意自在功發揮到極致,躲避一道道襲來的幽冥鬼手。

  少年心中滴血:「我的武道精神,大抵是完了!話說回來,極意自在功也是武道,說不定我英勇避敵,也暗合武道精神呢?」

  「嘭!嘭!嘭!」

  地面不斷炸開,幽冥鬼手落空,便將大地打得泥浪翻滾,亂石飛空,又或者將大地犁開一條條溝渠!

  這鬼手鬼氣森森,是最厲害的陰庭神通,最大的作用還是傷人魂魄元神,污人金丹,對肉身的傷害反而不那麼厲害。

  但許應最厲害的偏偏是魂魄,因此魂魄沒有受損,倒是肉身連連受傷!

  每當躲避不及,他的身上便會多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難以治癒。

  好在紫色仙草也竭盡所能,幫他抵擋,雖然這株仙草不會什麼道法神通,但天生怪力,還擁有極為奇特的天賦,實力幾乎可以與許應並駕齊驅。

  它也知道倘若許應被『半隻人』幹掉,自己肯定在劫難逃。

  陰庭天子是來吃它的,抓到它肯定不會像武天尊那樣只啃一片葉子,只怕連它的汁都給搾出來喝了,身子都要用來煲湯!

  它不能不拚命。

  許應身法詭異迅捷,饒是陰庭天子修為遠超許應,一時間竟也拿不下他,不由又氣又急。

  他祭起殘破元神,只見破破爛爛的元神掄起幽冥浮屠神刀,刀光上下翻飛,不離許應左右!

  許應與紫色仙草各自招法全出,瘋狂抵擋,人和草都各自負傷。

  許應來不及動用戰神八法,只能運用天劍十三式,以天劍對抗陰庭天子。

  天劍十三式,是他除了極意自在功之外,練得最好的武道絕學。戰神八法只能拍在第三。

  他原本便精通天道符文,對天道的理解極深,天劍十三式蘊藏天道,在他手中施展,劍意高深莫測,招法之精妙,即便是陰庭天子也無法破解。

  但陰庭天子無須破解。

  他的修為實在高深,直接以幽冥鬼手和浮屠神刀碾壓過來,許應別說精通天劍,就算精通天道所有變化,招式也會被他的法力神通直接碾碎,根本傷不到他!

  眼看山窮水盡,突然許應敏銳的察覺到一絲異樣。

  這絲異樣,是天劍劍意所感應到的異乎尋常的波動。

  他心中微動,立刻醒悟,高聲道:「李逍客,還不動手?你被我拆穿,再不出手便來不及了!」

  他話音剛落,突然劍氣瀰空,劍意瀰漫,李逍客手持劍氣直接切入戰場,劍光揮灑,頃刻間破去不計其數的幽冥鬼手,長驅直入!

  「嗤--」

  他手中劍氣射出,直接貫穿陰庭天子的眉心。

  陰庭天子措手不及,被這一道劍氣刺入眉心,倒飛而去,咄地一聲釘在遠處的一座山崖上,動彈不得。

  祂眉心原本便有一道劍傷,是李逍客的八面劍所留,此刻李逍客如法炮製,在短短片刻盡顯絕世劍客的風采!

  漫天的幽冥鬼手盡數散去,李逍客轉過身來,面色蒼白,卻含笑看著許應,笑道:「你怎麼察覺到我的?」

  許應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喘勻了這才道:「我剛才動用天劍十三式,劍法實在精妙,運用上天道之奧妙。你看到我在劍道上的成就,已經超越了你,所以你的劍意不自覺地浮動一下,被我察覺。」

  李逍客哈哈大笑:「我的劍道成就不如你?真是笑話!你的劍道入門,便是從我這裡學的!我會不如你?」

  許應靜靜等他笑完,道:「你我都是劍道大家,孰高孰低,一眼分明。何必自欺欺人?」

  李逍客面色一沉,哼了一聲,手中又浮現出一道八面劍氣,指向許應,森然道:「把不死仙藥交出來,我可以給你留具全屍!對了,不用留全屍,我聽說有些人在找你,我只需要把你交給他們,他們會把你處理得很好。」

  許應笑道:「我可以傳你天劍十三式。」

  李逍客眼角跳動一下,嘿嘿笑道:「我的劍道在你之上……」

  許應緩緩放下右手,右手還在滴血,血液混合著他的元氣漸漸形成一道劍氣,悠然道:「不服,試試?」

  李逍客瞳孔皺縮,手中劍氣緩緩低垂,兩人慢慢移動腳步,氣息越來越平緩,越來越低微。

  微不可查。

  突然,兩道身形向前衝去,劍光相觸的一剎那,招法崩現,劍氣席地飛舞,無數道劍氣在空中碰撞,錚錚作響!

  許應與李逍客錯身而過,漫天劍氣分為左右,分別落入他們體內。

  李逍客身前身後,衣衫如彩蝶飛舞,被切下十三塊。而許應的衣裳沒有破一塊,依舊是千條百縷。

  他們短短時間對陣十三招,李逍客敗了十三招。

  李逍客面沉如一潭死水,眼角劇烈跳動,死死抓住手中劍氣。

  只要他動全力,他便可以將許應砍瓜切菜般砍殺,不管許應的劍道成就有多高,也不可能與他的法力抗衡!

  過了片刻,他手中劍氣散去,沒有回頭,丟過來一套衣衫,淡淡道:「穿上。你的劍道,我學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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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7 00:12:34 |只看該作者
第0191章 陰間主宰

  許應換上新衣裳,稍作修整。

  李逍客有大漢時期的士大夫風範,他的衣裳也多以黑色為主,襟邊輔以紅色,衣裳貼身而修長。

  許應從前不注重形象,後來結識元未央,才在元未央的指點下,買了幾身乾淨的衣裳。但元未央對他的指點僅止於此,因此許應每次買衣裳,都是買同樣的款式。

  他還是第一次穿如此華美的衣裳,穿在身上,便如肌膚相貼,沒有異樣感。

  李逍客身材高大,許應骨架寬大,個頭與他差不多,穿上這套衣裳剛剛好,行動之時,衣擺飄飛,頗為俊逸灑脫。

  李逍客見狀,心中暗讚:「以前抓來這小子,都是從鄉下抓上來,直接做實驗,不曾想他居然還有一副好賣相。就是皮膚黑了點。」

  他回頭去尋陰庭天子,準備斬草除根,卻見被釘在山崖上的陰庭天子不翼而飛。

  李逍客心中凜然,沉聲道:「這廝在陰間實力極大,我們快走!」

  許應不解,詢問道:「陰庭天子已經被你重創,一身本事能剩下一成半成,都算是奇跡,你又何必懼他?」

  他眼中閃爍興奮的光:「我與逍客聯手,定可將陰庭天子斬落劍下!」

  李逍客哼了一聲,在前方趕路,與武道彼岸的方向相反。

  許應打算溜走,與他背道而馳,忽然身體四周一道道劍氣浮現,逼迫他不得不跟上李逍客。

  「陰庭天子的實力並不高明,甚至連一些強大的儺仙都可以勝過祂,祂不出動仙屍,就是一個普通的飛昇期煉氣士罷了。就算出動仙屍,也遠非我的敵手。」

  李逍客說到這裡,面色有些凝重,道:「不過,陰間的統治者,從來不是祂。」

  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祂的背後站著其他存在,那些存在極為可怕。」

  他們走後沒有多久,翟武仙便來到此地。

  這個年輕武道大宗師一路殺穿太古戰場,哪怕此時的太古戰場比從前更可怕,也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他的鞋子裡都是血,一步一個血印。

  「這裡有許兄弟的氣息。」

  他四下張望,沒有發現許應的蹤跡,於是向五色仙山而去。

  那裡,武天尊的氣血如同洪流,直達天際,旺盛至極。

  而許應則跟著李逍客向另一個方向而去,在蒼梧之淵下疾馳。

  至於紫色仙草,早就躲入許應的希夷之域,瑟瑟發抖,不敢露頭。

  在這株仙草看來,許應已經與敵人達成協議,賣草求榮,把自己交出去,同時又用一套劍法換來活命的機會。

  然而,它已經無處可逃,只能往許應希夷之域的深處躲避。

  「倘若被這兩個壞胚抓到,草爺我今天便要交代了,藥渣都會被他們啃光!」

  它四處遊走,突然發現希夷之域中有一片泉水,順著泉水往下鑽去,底下越來越深,漸漸深入一片秘密區域。

  它順著黃泉深入,終於來到人體六秘的最神秘秘藏,湧泉秘藏。

  在它面前,是一片浩瀚的幽冥之海,四座蓮花狀的洞天漂浮在海面上,洞穿幽冥之海,汲取魂魄仙藥!

  蓮花洞天浩瀚深邃,仙藥源源不斷被提煉出來,通過黃泉,輸送到許應的魂魄之中!

  其中一座蓮花洞天中,正漂浮著三片不死仙藥的葉子!

  紫色仙草又驚又喜,慌忙游了過去,將三片仙藥葉子摘下,安插在自己身上。

  葉子自動與它生長在一起,有了這三片葉子,它不禁鬆了口氣,心道:「總算不是裸奔了。這小子扒我衣裳,薅我腦袋,好不流氓!不過他本事非凡,我脫光了跟他廝拼,也打不過他。話說回來,我另外三片葉子哪裡去了?」

  它怎會知道,湧泉秘藏分為左右,互為鏡像。此刻另外三片葉子正漂浮在另一座湧泉秘藏之中!

  許應望著李逍客的背影,目光閃爍。

  李逍客當年探索五色山,從山上救出陰庭天子,那時的陰庭天子不過是從仙屍中誕生的新的靈魂,在陰間沒有什麼勢力。

  陰間是什麼地方?

  龍蛇混雜,這裡不僅有無數鬼魂,同樣還有著不知多少強大的煉氣士鬼魂,這些強者在陰間橫行。陰庭天子不過是一個新來者,是如何在陰間立足並且成為陰庭天子的?

  「李逍客肯定知道些什麼。」他目光閃動,落在李逍客的背影上。

  突然,空中傳來一聲烏鴉的聒噪,很是吵鬧。

  許應聞聲看去,只見天空中一隻烏鴉飛來,那烏鴉不似凡間的烏鴉,凡間的烏鴉通體黑色,而這隻烏鴉身上帶著點點白光,如同掛著星辰。

  它振翅而行,彷彿星辰從天空中划過,降落在前方的一株老樹上,側頭打量許應和李逍客。

  它飛過之處,帶著絲絲涼意,天空中也有灰色的雪花飄零。

  李逍客臉色頓變,低聲道:「寒鴉!我們快走!」

  他帶著許應飛速遠離,速度越來越快,偏偏他的傷勢還極為嚴重,不斷咳血。

  當初在天譴之地,許應、青襞仙子和金烏金不遺等人給他留下了極為嚴重的傷,這種傷,蘊藏道象之力,侵入他的身體髮膚,便難以祛除。

  青襞仙子的空間法術,金不遺的神刀,許應的天道神通,都極大影響他的實力。

  青襞仙子又將他移植的儺仙洞天切下大半,讓他的法力也遠不如從前。再加上此次五色山之行受到的傷,他的傷勢遠比許應看到的更重。

  「呱!」

  天空中又有一隻寒鴉飛來,落在他們的前方,側頭盯著他們。

  許應屈指一彈,一道劍氣飛出,落在那只寒鴉身上,寒鴉身軀炸開,化作一團灰氣,在空中飄蕩,颯然來去。

  忽然,它又回到樹上,依舊變成寒鴉。

  「不要亂來!」李逍客緊張起來,取出手絹連聲咳嗽,手絹裡都是血。

  許應揚了揚眉,看出寒鴉應該是一種有形無質的陰間生物,由枉死之人的怨氣組成。

  突然,空中傳來無數寒鴉的吵鬧聲,呱呱作響,震耳欲聾。

  「完了!」

  李逍客臉色大變,「快走!」

  許應也嚇了一跳,只見天空中群星燦爛,照耀星河,那是無數寒鴉在空中飛行的情形,密密麻麻,不知多少。

  李逍客祭起元神,托起許應,立刻加速向前疾馳。

  只見天空中星河璀璨,那些組成星河的寒鴉始終追隨著他們。

  沒多久,李逍客便帶著他沿著頭頂的蒼梧之淵奔行萬里,而在他們頭頂,無數寒鴉飛行,如星河繞動,彷彿銀河落入陰間。

  李逍客始終無法將它們甩脫,額頭滿是冷汗,猛然厲聲道:「快把不死仙藥給我,我先吃了恢復實力,否則大家都要死在這裡!」

  許應取出一片不死仙藥的葉子,直接交給他,道:「你應該見過徐福,服下這片不死仙藥,只有站在仙山上,才會恢復到巔峰狀態,否則傷勢與從前一樣,沒有半點效果。你現在有一座仙山嗎?」

  李逍客抓住不死仙藥,臉色陰晴不定。

  他與徐福不止一次交鋒,也知道徐福的手段,有些遲疑。

  突然,前方星河向下墜落。

  李逍客咬牙,服下不死仙藥,果然如許應所說,他服下不死仙藥也沒有任何變化!

  李逍客反倒冷靜下來,瞥見遠處有一座古老破敗的廟宇,便來到廟中落腳。

  陰間,類似的廟宇很多,往往是那些被人遺忘的神靈所居之地。

  無人祭祀的神靈際遇很慘,廟宇沉入陰間,自身的香火之氣也漸漸消散,最終化作一堆木頭或者泥土。

  李逍客進入廟中,微微皺眉,將地面上的灰塵清掃一番。

  打掃完之後,他又擦拭已經遍佈灰塵的桌椅板凳,很是認真,堅決不留一點塵埃。

  許應見狀,不禁搖頭,來到廟門處看去,只見天空中星河璀璨,蒼梧之淵漂浮在天上,星河便在蒼梧之淵下方。

  突然,天上星辰墜落下來,天降繁星,落入廟外的一片荒蕪的枯樹林中。

  這一刻,原本已經乾枯的樹林突然像是掛滿了樹葉,映照光芒,但仔細看去,便會看到其實是無數寒鴉站在樹上,看到的樹葉只是它們翅膀上的星光罷了。

  寒鴉目光炯炯有神,盯著這座破廟。

  許應頭皮發麻,關上廟門,退回廟中。

  這段時間,李逍客已經將桌椅板凳擦得一塵不染,正在規整修繕這座廟宇。

  許應皺眉,忍不住道:「外面寒鴉降臨,你還整這些沒用的東西。」

  李逍客哼了一聲,從廟頂飄然而下,道:「我重創陰庭天子,得罪了他背後的人。寒鴉便是那人耳目,寒鴉過來,說明那人已經將我們鎖定。將這裡打掃得更乾淨,可以提升我的戰力。」

  他法力捲起一片片散亂的琉璃瓦,將破廟的瓦面鋪得整齊。

  地面上一塊塊青磚也自動飛起,緩緩鋪落。

  許應悄悄把衣裳的交領右衽換成右襟壓左襟,李逍客突然目露凶光,掃了過來,殺氣森然。

  許應換成左襟,李逍客這才收斂殺氣,淡淡道:「你不要亂來。你我安心靜坐,安養劍氣,只要撐過今晚,待到太陽升起,我們便可以安然無恙。」

  他又將廟門修整一番,這才回到廟宇中,盤膝坐下。

  許應笑道:「我傳你一式天劍,可以應付敵人。」

  李逍客眼睛沒有張開,搖頭道:「我若是用你所傳劍訣對敵,一時間學得不深,很容易被人所趁。我只能憑借自己千錘百煉的招式應敵,反而勝算更高。」

  他淡淡道:「不老神仙,不要小覷我。我儘管被你們暗算,但在下界,我依舊是最頂尖的那批人。只要是在凡間,沒有人可以隨意拿捏我!就算是陰庭的主宰也不行!」

  他不再說話,安養劍氣。

  「李逍客當年也是宗師,氣度驚人,在生死壓力下,漸有當年的氣魄。只可惜,他還是腐朽了。」許應心道。

  李逍客默養劍氣,自身劍氣越來越強,這一刻,他的劍意也漸漸達到前所未有頂峰,並且不斷向更高峰攀登!

  許應心中欽佩:「他的劍道天分極高,倘若早有此毅力,劍道豈會敗在我手中?」

  他抬頭遙望天空中的蒼梧之淵,心道:「這道大淵到底有多長?它到底通往何處?」

  不知不覺間,外面鴉聲平息,安靜得出奇。

  陰間也有白天黑夜之分,此時正值夜間,寒鴉形成的無數星光便墜入他們的廟宇前,照亮了天空。

  從寒鴉身上傳來的森森寒意,讓空氣變得刺骨,許應催動武道氣血,這才讓身體好受一些。

  突然,陰風吹來,漫天紙錢灰燼飛舞,在空中飄蕩,遮住了蒼梧之淵,遮住了天空。

  許應仰頭看去,看不到紙錢灰燼的盡頭。

  「嘩啦!」

  廟門突然被陰風吹開,刺骨的寒風呼嘯而來,伴隨著寒風的是無數紙錢灰燼,鋪天蓋地,湧向廟宇!

  許應耳畔傳來天崩地裂的巨響,整個破廟在剎那間飛速老化腐朽,坍塌,只剩下他與李逍客的所立之地!

  李逍客身前,一道巨大的劍刃拔地而起,將吹來的紙錢灰燼迎刃分開,紙錢自此分成兩道洪流,從許應和李逍客身邊呼嘯吹過!

  許應站在洪流之中,耳畔聲響越發吵鬧越發恐怖,只見四周一切都在腐朽坍塌,山崩地裂,被紙錢灰燼形成的洪流席捲著向後飛去!

  李逍客劍氣愈發強大,衝天而起,硬生生擋住灰燼的衝擊!

  他端坐不動,眼耳口鼻血流不止,但劍氣劍意卻更加強盛,穩得可怕!

  突然,灰燼中傳來如牛吼如龍吟的聲響,又像是天道的噪音,仙道的不可理喻之音,衝擊劍氣,讓劍氣隨時可能崩壞折毀!

  許應心驚肉跳,緊張的看著李逍客,但見李逍客身後大大小小的洞天此刻悉數亮起,這些洞天破破爛爛,還在瘋狂運轉,顯然他也被逼到極限!

  過了不知多久,就在李逍客的劍氣漸漸微弱之時,突然天空變得明亮起來,灰燼呼啦啦後退。

  許應仰頭看去,只見亮光從蒼梧之淵傳來,一隻巨大的只剩下骨骼的三足金烏,震動著沒有血肉只有羽毛的翅膀,拖著一輪暗紅色的太陽,從蒼梧之淵中飛出。

  骸骨金烏的後方,無數灰燼嘩啦啦飛行,追趕太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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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2章 逍客之死

  許應來到廟門外,只見漫天寒鴉振翅飛起,很快消失。有陽光從蒼梧之淵灑下,居然為陰間帶來一些暖意。

  李逍客緩緩起身,腿腳還在顫抖,來到許應身後,聲音沙啞道:「此人心高氣傲,一擊不中,便不會糾纏。不過陰庭天子背後的勢力不止他一人,我們走,免得節外生枝!」

  他原本傷勢便極重,這一夜拼盡所能,讓他修為大損,傷勢難以壓制。

  許應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說,昨晚出手的,是人?」

  李逍客遲疑一下,沒有說話。

  許應繼續道:「掌控陰間的,其實是人,不是鬼神?什麼人可以掌控陰間?」

  李逍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道:「不老神仙,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秘密,你本身就是其中一個秘密。你這個秘密尚且無人能解,更何況其他秘密?」

  他催動身後大大小小洞天,這些洞天殘破不堪,此刻有些不堪重負,突然六座洞天承受不住,嘭嘭破滅,毀的一乾二淨。

  許應看著這些洞天,目光閃動。

  李逍客的洞天,是從儺仙身上挖下來的,直接移植到自己的體內,並非自己開闢。

  倘若是自己開闢,就算洞天被人打碎了,再開一座便是。但既然是移植的,那麼破碎之後便無法再開,碎一座少一座。

  剝去這些洞天,他只是一個飛昇期的煉氣士而已。

  李逍客身後,又有兩座洞天崩潰瓦解,但即便如此,他還有一百三十餘座洞天。

  別的不說,僅僅這些殘缺洞天的法力,便足以傲視群雄!

  更何況他還是煉氣士中的絕頂人物!

  許應散去心中殺意,李逍客也悄悄散去指尖流轉的劍氣,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聯袂而行,駕馭劍氣向蒼梧之淵飛去。

  蒼梧之淵極為龐大,不知有多長,也不知有多深,從下往上看去,可以看到不同的景色。

  有的是一片湛藍青天,有的是一道瀑布飛流,有的是山野,有的水面,還有長河奔流,岩漿噴湧。

  李逍客帶著許應進入一片平湖中,向上游去,過了片刻,兩人衝出湖泊,抬頭看去,只見天空掛著一顆巨大的星辰,遮擋了半邊天,星辰猩紅。

  突然,那顆星辰眨動一下,星辰內部的層層氣環聚焦,向他們看來!

  那顆星辰,竟是一枚眼睛!

  許應正在錯愕,李逍客拉著他便向水下潛去,在水中出聲道:「不是這裡!」

  許應跟著他向下游去,兩人身形飛出蒼梧之淵,來到一片岩漿池,他們剛從岩漿中飛出,便見四周到處都是天火,宛如傳說中的地獄。

  「也不是這裡。」

  李逍客再度扎入岩漿中,許應回到岩漿中,從岩漿穿過,便又回到蒼梧之淵。

  李逍客帶著他繼續搜尋,他們每次穿過蒼梧之淵上空不同的地理,進入的地方也不相同。

  許應見狀,不禁狐疑,詢問道:「這道蒼梧之淵,難道連接其他不同的世界?」

  李逍客搖頭道:「我也不知蒼梧之淵連通的是其他世界,還是元狩世界的其他地方。元狩世界很大,有很多未知之地我未曾去過。」

  他遲疑一下,道:「蒼梧之淵畢竟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大裂谷,如果這條裂谷連其他世界也撕裂了……」

  許應聞言,也搖了搖頭:「這太難以置信了。」

  李逍客點頭。

  兩人游過一片湖泊,只見陽光照射下來,竟然有些刺眼。許應抬手遮住陽光,過了片刻,視覺才恢復過來。

  他四下看去,舒了口氣,只見附近有八座奇峰環繞著他們身邊的這座山峰,山勢陡峭秀麗,正是九嶷山。

  許應回憶起當初九嶷山上,他與周齊雲、元未央等人的情形,心中一陣唏噓。

  李逍客道:「九嶷山離道州九龍山不算太遠,我的八面劍還在那裡。不如先去取劍。」

  許應心中凜然。

  八面劍他交給薛嬴安掌管,薛嬴安顯然不是李逍客的對手,若是李逍客前往九龍山,薛嬴安必死無疑!

  突然,李逍客臉色劇變,急忙帶著許應縱身躍入湖中,向陰間游去。

  許應忽然耳畔傳來奇異的噪音,彷彿眾生誦念,只是這股誦念聲有些熟悉。

  「是青襞姑娘身邊那條儒雅隨和的天龍!」

  許應心中大喜,這頭天龍被李逍客用大鐘轟爛了身子,還是許應給祂補全肉身,順手給祂改了身上錯誤的天道符文!

  許應之所以感覺到熟悉,就是因為修改的那幾枚天道符文!

  現在天龍飛來,豈不是說青襞仙子就在不遠處?

  「以現在李逍客的狀態,在青襞手中,只怕連一招都走不出去!」許應目光閃動。

  兩人從湖中游入蒼梧之淵,進入陰間,李逍客帶著許應飛速遠離。

  過了片刻,一條天龍身姿矯矯,從天而降,穿過碧湖,進入蒼梧之淵,四下張望,道:「青襞,李逍客的氣息,就出現在附近!」

  青襞從湖水中走出,身後黑棺相隨,道:「李逍客與陰庭天子是一丘之貉,他定然去投奔陰庭天子,我們去那裡看看!」

  天龍載著她,正要前往陰庭,突然身上的天道符文亮起,疑惑道:「快看,快看!我身上的天道符文亮了!」

  青襞心中微動,頓時醒悟過來:「你身上的符文是許應所改,也就是說,許應就在附近!天龍,你立刻感應許應的方位!」

  她心思聰慧,立刻道:「許應在附近,李逍客在附近,這麼說來許應落在李逍客之手,否則他不會激發你身上的天道符文!」

  天龍稱是,用心感應許應的方位,終於捕捉到許應的氣息,笑道:「隨我來!」

  祂當即向許應和李逍客離開的方向追蹤而去,突然想起一事:「許應在我身上留下天道符文,他可以激發這些符文,讓符文亮起。那麼他能不能催動符文?他若是能催動符文,那麼他能不能祭起我……老子變成法寶了!」

  天龍暴跳如雷,鼻孔噴煙:「老子好不容易死了主人,過幾年自在日子,又被他暗算了!」

  青襞不知祂發什麼脾氣,也不在意。

  李逍客帶著許應衝至奈河邊,卻怎麼也甩不開青襞和天龍,心中焦躁。

  許應勸慰道:「逍客老弟,躲也不是辦法,何不停下來,便如昨晚一般,養精蓄銳,與他們決一生死?」

  李逍客悶哼一聲,陰間的主宰一擊不中,不願做第二次攻擊,免得丟了臉面,但青襞和天龍卻絕對會弄死他!

  許應顯然不懷好意。

  「青襞和那條蠢龍始終能追到我,是不是他在暗中搗鬼?」

  李逍客瞥了許應一眼,雖然猜出可能是許應搗鬼,但他也拿不出證據。

  「不過,若是以為這樣我便會山窮水盡,那就太小覷我了。」

  李逍客帶著許應沿著奈河一路向下游而去,翻山越嶺,來到一處山巒清秀處,李逍客帶著許應進入山中,七轉八繞,來到山間一處潺潺小溪旁。

  他伸手輕輕一劃,許應便見前方的空處有亮光傳來,彷彿空間被割開了一道口子。

  李逍客拉開這道空間裂痕,帶著許應走了進去,隨即關閉裂痕。

  許應眼前一片明亮,只見這裡是一片隱景潛化地,沒有五嶽仙山,只是純粹的山水長河。

  山水長河前一處草廬,草廬後掛著一輪紅日。

  有個女子走出草廬,看到李逍客,面露笑容,向他輕輕頷首:「你來啦?」

  許應看去,這是個女儺仙,修煉的是純粹的儺法,並無半點煉氣的痕跡。

  李逍客嗯了一聲,走上前去,沒有與那女儺仙多做招呼,而是緊張的來到草廬前的水井邊,向井水看去。

  許應目光一直落在那女儺仙身上,女儺仙衝他微笑,點頭示意。

  「這裡是儺仙隱景地,那麼這個女儺仙便是此地主人。」

  許應目光閃動,心中生出憐憫之意,心道:「李逍客能輕易尋到這裡,說明這女子多半是他的弟子,已經被他吃得只剩下人皮。」

  那女子卻是極好,沒有其他儺仙被吃得只剩下人皮的戾氣,溫婉體貼,請許應落座,道:「你喝什麼茶?我為你沏茶。」

  「給他一碗白開水!」

  李逍客頭也不回道:「不要對他太客氣,他是我的囚犯!」

  那女子還是進屋,為許應燒茶,過了片刻,取來茶壺茶盅,為許應斟茶,笑道:「我看他不是壞人。」

  許應瞥了李逍客一眼,笑道:「壞人從來不把我是壞人寫在臉上。」

  那女子笑道:「那麼你是壞人嗎?」

  許應哈哈大笑,道:「不是。」

  李逍客哼了一聲,從井邊起身,來到許應身邊坐下。

  許應端起茶盅,來到井邊,往井中看去,只見井中映照的卻是隱景潛化地外的景象。

  天龍載著青襞已經追到附近,四下尋找,卻一無所獲,最終騰空而去。

  許應飲茶,有些失望。

  隱景潛化地隔斷了他與天龍身上的符文的感應。

  他轉過身,卻見李逍客與那女子柔聲說著什麼。許應心中狐疑,悄悄繞到那女子身後,仔細觀察女子的脖頸,是否有一道纖細的裂痕。

  他沒有發現。

  那女子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向他看來,報以溫馨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許應回報以微笑,心中卻一片冰涼。

  那女子轉頭的一剎那,他看到了從她後腦勺延伸下來的一道細微的亮光。

  「她死了,為何沒有任何怨氣?」許應心中默默道。

  李逍客在此地住下,沒有急於離開,他罕見的放鬆下來,不再那麼戒備。

  他與那個女子的關係,不像是師徒,反倒像是夫妻,兩人經常膩在一起,樣子很是溫馨。

  李逍客閒暇下來,會向許應求教。

  許應便將天劍十三式傳授給他,李逍客是劍道天才,領悟劍道不難,但難在天劍十三式中蘊藏天道。

  開創這門絕學的太初世界強者,感悟天地之心,悟出劍道,夾雜著他對天道的理解!

  許應精通天道,將這十三式融會貫通,加以完善,更勝原版的十三招劍法!

  李逍客學了十多日,未能將這十三招劍法學完,不由皺眉,脾氣也漸漸焦躁起來。

  這一日,那女子見他練劍,悄悄找到許應,道:「我觀你這幾日言行,不是壞人。你早些離開罷,我放你出去。」

  許應驚訝的望著她。

  那女子笑道:「外子雖然脾氣不好,但也不是惡人。他只是太癡迷於研究道法,所以才綁架你,你不要怪他。」

  她在前方引路,道:「這裡是我的隱景潛化地,我放你出去,不會驚動他。」

  許應腦中嗡嗡作響,吃吃道:「你是李逍客的妻子?你……」

  李逍客的咳嗽聲傳來,許應停下不說。

  那女子將隱景潛化地打開了一線,許應走出,那女子含笑,向他揮了揮手,關閉隱景地,消失不見。

  許應還是有些錯愕。

  「李逍客應該不會放我離開,他會追上來。我須得盡快離開此地!」

  許應飛速向外走去,很快來到奈河邊。

  這時,只見奈河上一葉扁舟從上游緩緩飄來,船上有個頭戴斗笠的男子,正在持竿垂釣。

  許應見狀,心中起疑:「奈河中也有魚嗎?」

  他急於避開李逍客,匆匆離去,不經意間回頭看去,卻見那斗笠男子將船泊在岸邊,登岸去了。

  許應心中疑惑,不做停留,沿著奈河向下游奔去,速度極快。

  又過不久,奈河水面上漂來一艘船,船上還是那個斗笠男子,只是沒有手持釣竿,而是負手站在船頭。

  那艘小船行駛到他附近,那斗笠男子輕輕掀起斗笠,向許應看來。

  許應的目光與他對視,突然心頭大震,頓時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不由只覺一陣冰寒從心底湧出,瀰漫全身。

  這雙目光,他見過,這種氣息,他用心記下過!

  他在打開玉池秘藏的時候,見過這雙目光,感應過這股氣息!

  許應停步,小船破浪,向下游逝去。

  那斗笠男子的身影也隨著小船的消失而不見。

  許應遲疑一下,轉過身,原路折返回去。

  過了許久,他回到那座山間的溪水旁,定了定神,取出那扇破木門,立在一旁。

  許應推開木門,走了進去,木門內是那女子的隱景潛化地。

  那女子見他折返回來,露出驚訝之色,向他恬靜的笑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外子還在練劍。他很勤奮。」

  許應向李逍客看去,李逍客的確還在那裡練劍,只是身後有一灘血跡。

  他的腦後,多了一道細細的裁痕,隱約有亮光從中照出。

  李逍客回頭看向他,臉上掛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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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7 00:13:05 |只看該作者
第0193章 執念不死

  這個笑容讓許應不寒而慄。

  李逍客臉上的笑容,平和,灑脫,沒有了先前的執著,沒有了隱藏在笑容下的虛偽。

  但越是這樣,許應心中便越是毛骨悚然。

  現在的李逍客,只剩下了一張人皮,不再是從前的李逍客了。

  他死了。

  被人掏空了肉身。

  他的血肉,他的元神,他體內的六秘仙藥,各大洞天,統統被人割了去。

  他成了虛殼。

  李逍客散去劍氣,擦拭額頭上的汗水,笑著向許應走來。他只是一張皮,沒有汗水,但還是認真擦汗。

  許應回報以笑容。

  那女子見他們沒有見面就打,也鬆了口氣,笑道:「我去幫你們沏壺茶,你們先坐。」

  許應稱謝。

  李逍客伸手,請許應落座在草廬外的石桌前,觀賞這一方隱景潛化地的落日景象。

  那女子的隱景地是一幅田園風光,盡顯日常的美好閒適,彷彿江湖的打打殺殺恩恩怨怨,就此遠去。

  時光彷彿靜止在這一刻,美好得不太真實,美好得讓人落淚。

  李逍客看著女子的背影,向許應幽幽道:「不要告訴她。」

  許應目光閃動,試探道:「不要告訴她什麼?」

  李逍客道:「不要告訴她,她已經死了。她不知道自己已死,執念保留著她的軀殼,讓她一直生活在這裡。很多年前,在我的心中,她也就是這樣生活在這裡。她是個沒有野心的女子。我不想她受傷,哪怕只是她的執念。」

  許應望向那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也只是一具皮囊,沒有了肉身,沒有了魂魄,她的執念支撐著這具皮囊,讓她看似活著。

  事實上,她的執念也是這麼以為。

  只要沒有人點破這一點,她的執念便會像活人一樣生活在這裡,直到隨著歲月變遷,執念散去。

  「她是平靜的港灣,我時常會回到這裡,與她說話,與她生活一段時間,又像是回到了從前。那個時候,我與她無憂無慮。」

  李逍客難得的平靜下來,笑道:「我一直很想回到這種生活,不去追求什麼長生,不去追求什麼權勢。」

  他轉頭看向許應,有一種放下一切的釋然與灑脫,道:「我從前覺得非長生不可,長生變成了我的執著,執念。但是回到她身邊後,我便覺得長生不再那麼重要。」

  許應怔住,此刻的李逍客彷彿渾然不知自己已死,他像是一個隱士,說著自己最嚮往的生活。

  「我審視內心,發現我最想要的,其實並非長生久視。我發現我最想要的,其實只是與她在一起。哪怕不能長生,哪怕只是短暫的活過幾年。」

  李逍客笑道:「是你傳授我天道的原因嗎?我突然有一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許應確信,他是的確不知自己死了。

  讓許應最意外的是,李逍客最應該保留下來的,其實是長生的執念,是復仇的執念。三千多年來,李逍客最嚮往的不是長生嗎?為何死後表現出的執念,不是長生,而是眼前的田園?

  他應該像南滇國的國主陳眠竹那樣,即便被吃得只剩下人皮,還念念不忘長生,念念不忘復仇。甚至偽裝仙人,傳授害人的功法,方便自己奪舍。甚至奴役神靈,搜刮魂魄,煉製萬靈丹!

  許應覺得,李逍客的惡,應該更甚!

  他死後絕對可以做出更大的惡!

  許應確信,李逍客三千年來作惡多端,暗中傳授很多人有陷阱的儺法,收割了很多儺仙,殘害了很多人。

  他確信李逍客已經吃人成癮,為了自己的長生不擇手段,甚至傳授自己的弟子也包藏禍心,為的是自己方便奪舍他們換個肉身。

  他確信李逍客是個偽君子,追求青襞不成便往青襞身上潑髒水,在人前還要維持自己光輝偉岸的一面。

  但是,為何死後的李逍客,沒有這方面的執念?

  許應定了定神,詢問道:「尊夫人是怎麼死的?」

  李逍客臉皮波浪般抖動,顯然妻子的死成為了他的執念,無法忘卻。

  他當年割去自己的那些負面記憶,塞入鏡子裡,形成鏡中的另一個李逍客,卻沒有將這段痛徹心扉的記憶割捨。

  李逍客回憶往昔,道:「那時因為煉氣不能長生,儺法開始流行,漸漸有替代煉氣士的趨勢。」

  許應知道這段歷史,煉氣士修煉到飛昇期,就需要面對天劫,就算強者有避劫的辦法,也需要東躲西藏,聽到雷聲都會心驚膽戰。

  煉氣不再是一件美事,反而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

  儺法,可以在打開洞天九重後修成儺仙,開創性的練就體內仙界,反而可以長生。

  儺法不像煉氣那麼難,又沒有那麼多的境界,取代複雜的煉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時候,儺法與煉氣之爭也漸漸有了端倪。有些煉氣士認為儺法不是正統,污染了煉氣,有些儺仙認為煉氣士打壓新事物,焚書坑儺,迫害儺仙。」

  李逍客目光中滿含溫柔,道:「那時,兩者之間常有決鬥,死傷也不在少數。我那時大概還是好人。」

  青年男女的相識相戀,充滿了偶然,尤其是在煉氣士儺仙漸漸勢同水火的情況下。經常有儺仙被發現死在隱景地中,儺仙們懷疑是煉氣士在暗中痛下殺手,發動對煉氣士的反殺。

  雙方仇怨越來越深,李逍客作為那時煉氣士中傑出的人物,自然也有很多儺仙對他下手。

  他遭遇重創,被女子救下。他們郎才女貌,一見傾心,儺仙的追殺還在繼續,他們在逃亡中相互扶持,被雙方的陣營誤解,感情卻日漸深厚。

  他們有一段非常美麗的愛情,結為夫妻。

  那時的李逍客心理還沒有這麼扭曲,那時的他是個理想主義者,他試圖復原上古失傳的法術神通,試圖重現煉氣士的榮光。

  他發現煉氣士的沒落,其實與大商大周時期的煉氣士斷層有關。

  他從妻子身上發現了儺法的美,覺得儺法也沒有那麼不堪,他甚至動了將儺法與煉氣士結合的念頭。

  然而美好總是短暫,在他最幸福快樂的時候,妻子死了,變成了一張人皮。

  李逍客變了。

  他追查兇手的途中,發現越來越多儺法吃人的真相,發現焚書坑儺的真相,他探尋更古老的歷史,他的發現也越來越觸目驚心。

  他在追查仇家的途中,漸漸發現自己老了,鬢角生出了白髮。

  他突然生出對死亡的恐懼。

  他開始迷戀年輕充滿活力的肉體,喜歡上那個總是向他求教道法神通的青襞,他試圖挽救自己的衰老,試圖挽救自己的死亡。

  突然有一天,他將屢次拒絕自己的青襞,推入石井中鎮壓起來時,醒悟過來。

  別人可以食人長生,自己為什麼就不可以呢?

  他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李逍客說到這裡,看著端茶走來的女子,臉上又浮現出幸福的笑容,便如三千多年前那樣幸福。

  許應舉杯飲茶。

  李逍客也淺抿一口茶水,笑道:「我修煉你的天劍十三式,始終不成,像是突然間開了竅而大徹大悟,沒有了那些執念。倘若能與妻子幸福的生活一世,是否能長生,有那麼重要嗎?」

  許應笑道:「你說的是,也讓我舒了口氣,你總是追殺我,讓我提心吊膽。」

  李逍客哈哈笑道:「你可以放心了。從今往後,你少了一個敵人。」

  許應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打擾了。」

  李逍客看著那美好的夕陽,笑道:「你我本是敵人,我不送你了。」

  那女子溫婉笑道:「敵人也是客人,豈能不送?我送他離開。」

  許應跟著那女子來到破門邊,那女子面帶笑容,低聲央求道:「不要告訴他我已經死了,他一直不知道這一點,我想就這麼陪在他身邊。」

  許應身軀微震,回頭向她看來。

  那女子回頭看向石桌邊的李逍客,目光中滿是溫柔,輕聲道:「我從來沒有見到他如此寧靜過,他從前總是來去匆匆。我放不下他。」

  許應輕輕點頭。

  他走出破門,轉過身來,只見那女子向李逍客走去,兩人相互依偎,看著夕陽。

  許應關上破門,將這個隱景地封閉。

  少年有些惆悵,他不是經歷過不知多少歲月的應爺,他的記憶只是從蔣家田捕蛇開始。倘若是經歷了無數悲歡離合的應爺,應該不至於為李逍客夫妻的事情所惆悵。

  「李逍客漸漸在復仇的途中迷失了自己的本願,從復仇,便成恐懼死亡,從追查釣魚客,變成釣魚客的一員。」

  許應沿著奈河,向下游行走,心中默默道:「他漸漸活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並且樂在其中,以為是自己的追求自己的夢想,但這是歲月蒙蔽了他的本心。」

  「他死之後,肉身、元神、洞天、仙藥統統被人奪走,只剩下一張皮囊。他才發現自己想要的,其實一直在他身邊,從未珍視過。」

  然而這一切為時已晚。

  現在,隱景地中只剩下兩人的殘念,披著兩人的皮囊,偽裝成自己還活著的樣子,相互溫暖。

  至於李逍客夫婦,他們已經故去了。

  「墳頭草,你說李逍客服下了不死仙藥,他回到五色仙山會復生嗎?」許應想了想,詢問紫色仙草。

  紫色仙草躲在他的湧泉秘藏中,聽到他的聲音傳來,於是從湧泉中遊出,鑽出希夷之域,停在他的肩膀上。

  它的根鬚在空中飛舞,拼成文字。

  「不會。承載不死仙藥的位置,是他的肉身元神,是他的神識元氣,不是他的執念和人皮。」

  紫色仙草寫道:「若要復生,也是吃掉他的人復生,而不是他。」

  許應輕輕點頭。

  李逍客大約真的死了。他想。

  「我應該告訴青襞姑娘這件事,讓她不必再執著於尋仇了。我應該告訴薛嬴安此事,讓他不必提心吊膽。他們都應該享受生活,內心明媚快樂。」

  許應臉上露出笑容,像是個被陽光曬焦了的大男孩,縱身而起,落在奈河的水面上。

  他的腳下自動生出兩片蓮葉,腳踩蓮葉隨波逐流向下游飄去。

  「我也該回到鎬京。」

  他笑著說道:「鐘爺七爺和金爺,他們應該等我等得心焦了。還有竹嬋嬋,多半不想我,但一定會惦記著我的寶貝兒。草,你會喜歡他們的。」

  紫色不死仙藥用根鬚纏繞住他的脖子,試圖勒死他。

  許應不以為意,道:「他們都和藹可親,尤其是金爺。對了,我跟你說過金爺沒有?它一定會很喜歡你,你讓它嘗一口,它年紀大了,吃你一口有備無患。」

  紫色仙草聞言,在他脖子上打個死結,死命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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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7 00:13:19 |只看該作者
第0194章 天數

  太初世界,一隻年邁的金烏振翅飛行,翱翔於天空之上,它周身形成的太陽神火也老邁了,泛著紅色的光,如同一輪紅日。

  蚖七嗅了嗅自己的味道,大概已經焦了,心道:「金爺又忘記收斂自己的火焰。」

  竹嬋嬋雙目炯炯有神,趁著金不遺的太陽神火,淬煉自己的飛來峰。

  大鐘懸在金不遺的頭頂,它有些喜歡這種被火烤著的感覺。

  金不遺降落下來,收斂周身大火,閉目打盹。

  蚖七善解人意,道:「金爺又忘記自己飛翔的目的。大概是困了,需要休息一會兒。等它睡醒,再告訴它。」

  他頓了頓,道:「而且,我焦了,須得催動泥丸洞天,治療肉身。」

  眾人靜候金不遺睡醒。

  金不遺載著他們前往天路,通過天路的天地靈根尋到太初世界,載著他們來到這裡。

  許應被擄走時,金不遺用自己的一根羽毛化作分身,潛入時空的裂隙中追蹤許應下落。那分身遇到許應之後,鑽入許應的眉心,喚醒許應的記憶。

  金不遺也可以利用這具分身,看到許應所見,知道許應去了何處。

  只是金不遺實在太老了,總是忘事,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

  竹嬋嬋四下張望,疑惑道:「這片天地為何沒有任何元氣?」

  她剛剛說到這裡,只見他們面前的天空,古老的封印緩緩打開,五色之氣從被封印的時空中湧來。

  竹嬋嬋、蚖七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大鐘也有些懵圈,他們渾然不知此地居然還有這樣一片天地封印,而且就在他們面前。

  而且,更讓他們震撼的是,封印被打開後,一片浩瀚的天地就此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山河波瀾壯闊,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神兵,橫七豎八的插在荒野上,除此之外,還有一股股強大而邪惡的氣息衝擊而來。

  這裡曾是古老的戰場,而今充滿了邪惡的生機。

  「這裡也有陰間入侵!」蚖七立刻看出太古戰場的不祥,失聲道。

  這裡,陰間和陽間的界限,變得極為模糊,幽冥之氣也在入侵,鬼魂從另一個世界過來,附著在地上那些已故的將士的骸骨上。

  它們嗅到活人的氣味,向封印解開之地衝來,太初世界的人們弱小得很,擋不住它們的衝擊。

  然而在陰間與陽間之間,竟有數十個強大的人類,拳腳有撼天動地之力,正在來回搏殺,堵在進入人類世界的關隘處。

  他們不是煉氣士,也不是儺師,甚至體內沒有正統的元氣,一拳轟出,能力達數十里外,一腳掃出,能踢斷山峰,不是神通勝似神通!

  這些人類,竟然生生擋住魔物和鬼魂的衝擊!

  蚖七等人看得眼睛發直,這時,金不遺被太古戰場的殺伐驚醒,聲音震耳欲聾:「阿應,戰鬥又開始了嗎?那些天神追上來了?」

  它振翅飛上前去,揮灑無窮烈火,灼燒那些魔怪,突然落地,無數羽翼化作金刀,在山河中翻飛,將那些魔怪切瓜砍菜般摧毀!

  不過多時,金不遺便殺穿數百里,將數百里魔怪和鬼物一掃而空。

  它拍動羽翼,無數金刀飛羽呼嘯而來,落在它的身上。

  蚖七等人慌忙追趕過來,解釋一番,金不遺這才回憶起睡覺前的事情,甕聲甕氣道:「我還以為是大商時的那場大戰。」

  這時,翟武仙率人前來,向金不遺稱謝。

  金不遺打量他,老眼昏花,看了良久,才將翟武仙等人的面目看清,道:「我見過你們。你們認得許應。」

  翟武仙驚疑不定,詳細詢問,才知他們是許應的友人。

  「許應前往五色山去了,他打開了封印,讓我們太初世界重新有了天地元氣。」

  翟武仙為他們指明方向,道:「他應該前往陰間去了。」

  金烏謝過他們,載著竹嬋嬋等人振翅飛行,過了良久,他們來到五色仙山。

  他們在仙山上降落,遇到一個白髮老者,自稱武天尊。

  金不遺認得武天尊,武天尊告訴他們許應的動向,道:「我感應到他被人脅迫,向那邊去了。」

  金不遺再度啟程,振翅飛往武天尊所指的方向。

  這頭金烏尋到蒼梧之淵,突然記起自己的分身借許應的眼睛見過這道大淵,笑道:「我記得從這片湖泊穿過去,天上會有一隻大眼珠子。」

  它振翅從蒼梧之淵的大湖中穿過,飛出大湖,眾人果然看到星辰般龐大的巨眼。

  巨眼轉動,向他們看來,頓時大地燃起熊熊烈火。

  蚖七等人心驚肉跳,連聲催促它離開,金不遺笑道:「何須怕祂?」

  話雖如此,它還是振翅離開,回到蒼梧之淵。

  它又渾渾噩噩,記不清許應逃遁的方向,迷迷糊糊間帶著蚖七等人飛到陰庭。

  陰庭一片大亂,出動了一尊尊死掉的儺仙,甚至復甦一尊尊守護陰庭的神像,各地的通判也紛紛聞訊趕來支援。

  陰庭天子只剩下上半身,心驚膽戰,急忙召喚寒鴉。

  金不遺帶著蚖七、大鐘和竹嬋嬋殺上陰庭,幾乎將陰庭蕩為平地,便是連守護陰庭的神像,也被它羽翼為刀,砍翻在地!

  突然,無數寒鴉飛來,帶來了漫天的灰燼,灰燼遮天蔽日,把天空中一輪暗紅如血的太陽塞滿,讓天空黯淡下來。

  「呼--」

  一隻腐朽得只剩下白骨和羽毛的三足金烏拖著巨大的太陽飛臨他們面前,金烏骸骨震動羽翼,停頓在空中。

  灰燼太陽中有一個偉岸身影,緩緩開口:「好久不見了金不遺。你還在尋找你家主人的蹤影?我見過他。」

  金不遺驚疑不定,側頭打量那隻化作骸骨的金烏,它很想飛到跟前。

  這具骸骨,給它一種熟悉的感覺,像是至親。

  「你的主人,前往了那裡。」

  灰燼太陽中的身影緩緩站起身來,無數紙錢組成他的身軀,遙指許應所去的方向,聲音震動,「金不遺,去那裡吧,不要來驚擾陰間的寧靜。」

  金不遺稱謝,詢問道:「這具金烏骸骨是誰?」

  灰燼中的身影道:「你的先輩。你以為,你當年是如何被一個生活在小村落裡的蠻族少年撿到的?」

  他的聲音有著高高在上的冷漠,道:「這個少年被監控,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運氣,撿到金烏之卵?」

  他此言一出,大鐘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蚖七和竹嬋嬋沒有進入金不遺的記憶,不知道事情原委,而大鐘卻與許應一起進入金不遺的記憶,看著它從出生到衰老。

  「金不遺,是被安排到阿應身邊的?」

  大鐘瑟瑟發抖,噹噹作響,心道:「金爺若是被安排的,那麼我鐘爺……我鐘爺當然不可能是被安排的,我多厲害?但是蠢蛇,一定是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金不遺深深看了金烏骨骸一眼,帶著蚖七等人飛去,前往奈河。

  他們飛臨一片山嶽,金不遺降落在山頭上,蚖七以為它累了,想要歇腳,金不遺卻探頭下來,打量一片溪流。

  「這裡阿應來過。他來了兩次,我的記憶很深刻。」

  金不遺甕聲甕氣道:「有兩個人隱居在這裡。我們不要驚擾他們。」

  它振翅飛起,御風而去。

  它順著奈河一直向前飛行,過了良久,漸漸看到一些熟悉的山川,像是來到了十萬大山。

  蚖七仔細辨認,突然驚聲道:「鐘爺,下方奈河中央的,是不是你懸掛的那座小石山?」

  大鐘神識向下掃去,下面的山頭果然就是小石山,山頭上還有一座荒廟!

  他們順著奈河一路向下飛去,居然又回到了當初許應與大鐘相遇的那座小石山荒廟!

  蚖七大惑不解,道:「金爺,鐘爺,嬋嬋老祖,咱們是從太初世界飛過來,對不對?從太初世界一路往這邊飛,沒有跨過什麼世界壁壘,沒有穿過任何時空通道,直接就飛到這裡了,對不對?」

  竹嬋嬋點頭,疑惑道:「你打算說什麼?」

  蚖七道:「所以陰間、元狩和太初,其實在一個世界裡對不對?」

  竹嬋嬋、大鐘心頭大震,只有金不遺在出神,沒有聽清。

  竹嬋嬋失聲道:「的確是這樣!我們直接就從太初世界飛到這裡來了!」

  突然,金不遺收斂雙翼,降落在下面的小石山上,警覺地東張西望,道:「有一股熟悉的氣息來了。」

  這時,他們耳中傳來陣陣噪音,扭曲錯亂人們的思維意識。

  河面上走來一人,遠遠注意到金不遺,於是停下腳步。

  讓人難以忍受的噪音更加劇烈,讓人狂躁,讓人失控!

  金不遺側頭打量那人,突然道:「我砍過你?」

  那人道:「砍過。」

  過了片刻,那人繼續走來,從石山旁邊經過,向金不遺微微頷首,沒有做出異常的舉動。

  大鐘、蚖七和竹嬋嬋望去,心中不禁駭然,只見那人身後,還有無數個祂,也在往前走去!

  那人,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大群人,不計其數!

  大鐘沉聲道:「被關押在天譴之地的那尊外道神靈,也來到了元狩!」

  竹嬋嬋望著那人的背影,驚疑不定,喃喃道:「天數,祂是天數……」

  蚖七望向那人,震驚莫名,道:「富貴功名,生死禍福,皆有天數的天數?」

  金不遺淡淡道:「一個被廢掉的天神罷了。而今祂已經不是正神,而是外道之神。天道世界中,肯定還會有一個天數正神。」

  竹嬋嬋面色凝重道:「但是,一個外神出現在凡間,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金不遺道:「要砍死祂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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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7 00:13:43 |只看該作者
第0195章 斬天神,祭周公

  竹嬋嬋心驚肉跳,砍死天神?

  這隻總是忘事的鳥,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蚖七和大鐘卻知道,金不遺的確砍過,比如剛才的外神天數,就被它砍過,而且砍的很慘。

  而且大鐘還知道,在古老的歷史中,金不遺還砍過更多的天神,絕對凶名赫赫!

  不過,外神天數也極為厲害,當初在流放之地時,金不遺與祂對陣之初,可以佔據上風,但金不遺已老,氣血不如從前,拖延下去,便是外神天數佔據上風。

  好在,金不遺很快就忘記了此事,閉目養神。

  眾人四下張望,這裡是陰陽兩界的交匯地,還不斷有空間從蒼梧之淵中釋放出來,陰間陽間的區別沒有那麼清晰。

  甚至可以在陰間看到人類的村落!

  在陽間,也可以看到游蕩的鬼魂。

  竹嬋嬋細細觀察四周,突然有所發現,驚聲道:「你們看這裡的地勢,像是微微凹陷的感覺!」

  蚖七和大鐘都不以為意。

  竹嬋嬋又有所發現,飛身來到一處若有若無的細痕前,失聲道:「你們快來!」

  蚖七盤在大鐘上,大鐘懶洋洋的飛過去,道:「又怎麼了?」

  「這是雷劫線!」

  竹嬋嬋面色嚴肅,向他們道:「看到了嗎?這條線是雷劫爆發的時候,無比恐怖的能量向外膨脹,威力向外擠壓,在空中留下的雷劫痕跡!」

  她打量四周,肅然道:「有人曾經在附近渡劫,造成了地勢微微傾斜的異象,留下了雷劫線!渡劫之地距離這裡,應有千里左右!」

  蚖七抬起尾尖,指向九嶷山的方向,道:「渡劫之地是否是那裡?」

  竹嬋嬋取出規矩丈量雷劫線,計算圓心,驚訝道:「真的是那裡!看不出七爺竟然是術數大家!」

  蚖七目光幽幽,道:「那裡,是周齊雲渡劫的地方。四年前,你還未從彼岸歸來的時候,周齊雲在那裡綁架周天天神,度過了天劫。」

  九嶷山主峰,四周八峰環繞,許應此時緩步來到主峰的梧桐樹下。

  桐樹有一座荒墳,無人修整,已經長滿了枯草。

  此地是飛昇地,已經成為了世家們的修煉寶地,這裡的天地元氣極為充沛,在這裡修煉事半功倍。

  不過,時至今日,人體六秘已經廣為流傳,無論煉氣士還是儺師,很多人都打開體內多個秘藏。

  秘藏開啟,體內有源源不斷的仙藥供應,是否在飛昇地修煉,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此地還有一些儺師,但都是世家的外圍子弟,沒有得到真傳的。

  他們見到許應,也不認得這位便是當年大鬧神都的不老神仙,見許應並未打擾他們修煉,也沒有驅趕。

  一個少年跑過來,詢問道:「你上山做什麼?」

  許應晃了晃手中的酒罈,笑道:「祭奠一位故人。」

  那少年是神都王家的子弟,覺得許應有些面善,卻記不起在哪裡見過,道:「墳裡的是你朋友?」

  「仇家。我親手將他埋在這裡。」許應淡淡道。

  少年道:「這裡是各大世家共有的飛昇地,你既然不是世家之人,便不要逗留。祭奠之後,你早些離開,免得徒生事端。」

  許應輕輕點頭。

  那少年不再詢問,跑去修煉。

  墳中埋葬的是周齊雲的人皮,許應親自將他埋葬。這次許應走出陰間,因為李逍客一事,心有感觸,便來到這裡。

  他手中拎著一壺酒,半壺灑在墳頭,悠然道:「你的執念散了,寧願永遠消失,李逍客的執念未散,偽裝成自己還活著的樣子。他沒有你灑脫。齊雲,我敬你。」

  他仰頭痛飲。

  酒不是好酒,是他在零陵縣城中隨便買的酒水,不容易醉人。

  許應卻彷彿喝醉了,躺在周齊雲的墳頭上,一邊暢飲,一邊與周齊雲說著心裡話,時不時發出哈哈的笑聲。

  紫色仙草從許應肩頭跳下,在墳頭扎根下來,嘗試汲取墳墓之人的能量,然而它扎根下去,發現只是一張人皮。

  「墳頭草。」許應哼了一聲。

  突然,他耳畔傳來鳥鳴聲,彷彿有無數鳥兒在耳畔鳴啼,不由心中凜然,身形坐起。

  紫色仙草也察覺不對,急忙連根拔起,鑽入許應的希夷之域。

  不知何時,一個白眉少年站在墳前,就在許應不遠處,含笑看著荒墳。

  許應眼角跳動一下。

  這個白眉少年,與躺在墳中的周齊雲一模一樣,甚至氣度氣質,也幾乎看不出任何區別!

  白眉少年轉過目光,面帶微笑,開口道:「許君,好久不見?」

  許應緩緩起身,肉身肌肉躍動,他的每一個輕微動作都帶著一條條肌肉的調整,讓自己在任何姿態下都可以處在隨時爆發的狀態之中!

  他耳中的鳥鳴聲沒有消失,但是在武道意志的衝擊下,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小。

  白眉少年笑道:「許君彷彿認不出我了,我是周齊雲,你還記得我們通過書信的。」

  許應沉聲道:「周齊雲已經死了,我埋的。」

  不遠處的飛昇霞光下,突然血光乍起,一個世家子弟發狂,大開殺戒,將一個儺師腦袋砍下來,拎在手中,叫道:「我告訴你了,這一招歸鳥還巢不是這麼煉的,你還信!現在看到了吧?我這樣煉才對!」

  他原本在那裡教導儺師修煉神通,不知為何就大發雷霆,用這一招將門生砍殺。

  另一邊,一個儺師哈哈大笑,叫道:「我參悟出天道造化,不凡神通!」

  他催動泥丸儺法,四周的人不受控制肉身瘋長,頃刻間便化作一堆猙獰的怪物,接著肉身嘭嘭爆開,血漿塗了一地。

  還有人殺掉自己最好的朋友,惡狠狠道:「我知道你為我好,但你太吵了!」

  短短片刻,飛昇地便變成了屠戮場,很快四周殺得只剩下最後一人。

  那人抹去臉上的血,驚恐的看著四周一地屍體,驚聲道:「這是我做的?我殺了這麼多人,我罪大惡極,我罪該萬死!」

  他撕扯自己的臉,把自己撕得血肉模糊,然後掏出自己的心。

  過了片刻,他倒在血泊之中。

  少年周齊雲對此視而不見,笑道:「我是周齊雲,你以為區區的釣魚客便能殺我……」

  他還未說話,突然許應腳下一頓,整座九嶷山跟著劇烈晃動一下,山體娑娑作響,竟有下沉的跡象!

  「轟!」

  許應一掌拍來,下一刻手掌已經落在少年周齊雲的臉上,這張熟悉的臉嘭地一聲爆開!

  戰神八法的第二法,覆地!

  許應這一掌,將近乎踩沉九嶷山峰的力量融入掌中,再加上自身的法力意志,一掌打出,當真是最為霸道的武道神通!

  少年周齊雲身後突然又浮現出一個周齊雲,臉上露出驚訝之色,腦袋也嘭的一聲爆開,接著身後又浮現出一個周齊雲,臉上的驚訝表情還在變化,然後腦袋便嘭地一聲爆開。

  「嘭!」、「嘭!」、「嘭!」

  一連串的爆響不斷傳來,少年周齊雲身後竟然逐一浮現出一個個周齊雲,放在立在虛空中,一字排開!

  他們腦袋不斷炸開,屍體不斷倒下,後面出現的周齊雲臉上的表情卻逐漸從驚訝變為笑容。

  許應這一掌的力量摧毀了數百個少年周齊雲,但掌力終有窮盡之時,前面數百個周齊雲的無頭身軀紛紛倒下,鮮血噴湧,待到最後一個周齊雲的笑臉承受住這一掌,腦袋卻沒有爆開。

  「嘭!」

  掌力落在他的臉上,打得塵煙四起,待到塵煙散去,一尊高大的三角頭石像出現在許應面前,臉上撲梭梭的掉落下許多石灰。

  那石像哈哈大笑,邁步向前走來,道:「許應,神通不敵天數,這句話你沒有聽說過吧?天意前去抓你,卻被你逃脫,但在天數上神手中,你再無逃脫機會!」

  祂探手抓來,放聲笑道:「就算是天神,也有強弱之分,而我是上神中的上神!」

  祂的手掌抓來的同一瞬間,天空中突然啵啵作響,九嶷山四周的空中突然垂下來一個個肉球,微微晃動。

  接著那些肉球紛紛張開,化作一隻隻眼睛,從各個角度注視著許應,查看他的任何舉動!

  許應頓時想起在天譴之地,他見過同樣的一幕。

  那是被鎮壓在天譴之地的外神脫困時,所展露出的神通,當時覆蓋天譴之地的血肉飄起,將天空鋪滿,然後便從空中垂下無數隻眼睛!

  「天譴之地的外神,與天道世界的天數上神,是同一種天道神靈!」

  他電光火石般便想到關鍵,這兩尊天數上神,都是相同的天道造物,天譴之地的外神被罪民鎮壓後,便被天道世界所拋棄,換了一尊新的天數上神,繼續掌管天數。

  說時遲那時快,許應立刻變招,化作翻天法,拳峰如仙器從天而來,然而天數石像的身軀猛然晃動,避開他必殺一拳,手掌抓向許應胸口。

  許應催動極意自在功,身形閃避,但下一刻天數石像同樣閃避,來到他的身邊,掌力外吐,手臂上的天道符文霎時間變得無比明亮!

  「轟!」

  許應中掌,被重重擊飛!

  他身形還在空中,突然天數上神身影一閃,來到他的身前,抬起粗大的石腿,狠狠掃來!

  許應鼓盪真元,催動倒海法,但他的武道神通剛剛啟動,便見天數石像身形閃避,在他還未攻出之時,便已經避開他的攻擊方位。

  呼的一聲,天數石像的腿已然重重掃在許應的腰間。

  「嘭!」

  遠處九嶷山炸開,塵煙四起,許應重重栽入山體之中,四肢百骸一陣劇痛。

  天數石像哈哈大笑,旋風般撲來,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祂的拳頭碾壓著許應的身體,將這座九嶷山的山頭一拳打穿!

  許應連翻帶滾,砸在遠處的一座山頭上。

  許應起身,腿骨卻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單膝跪了下來,卻是右腿骨被打折。

  他左腿發力,站起身來,催動泥丸洞天,接上斷骨。

  天數石像從天而降,落在他的前方,許應催動儺術,試圖剝奪祂的生機,然而儺術神通對這等天神沒有任何效果。

  「神通不敵天數,在天數之下,一切皆被算計得井井有條,分毫不亂。」

  天數石像閃身,避開許應的撞山法,身形一側,便躲開許應的道錘法,戰神八法中的絕妙武學,對祂竟似沒有半點用處!

  祂懸掛在天空中的無數眼睛,能夠看出許應一切招法的奧妙!

  許應催動第六法天引法,自身為大星,四周時空近乎坍塌,然而天數石像身形閃動,靈巧無比的避開他的所有攻擊。

  許應心中一沉,化天引法為誅神法。

  「許應,天數之下,無人能夠擺脫早已注定的事情。」

  天數石像從容避開他的誅神指力,依舊是隨手揮來,然而許應卻像是中了邪一樣,恰恰躲避到祂的手掌上。

  天道符文亮起,天數石像的掌力爆發,許應即便催動極意自在功躲避,也還是中招,被一掌打回九嶷山上!

  他剛剛穩住身形,便見天數石像再度出現在面前。

  天數石像面帶笑容,道:「北辰子他們蠢死了,總是不斷上報,擾我們清淨。不過,我們天道神靈正好也需要一個理由,插手下界。你給了我們這個機會。」

  祂望向四周,悠然道:「我們這些天道神靈一直以來受上頭束縛,不如遠古的外神有實權。祂們可以隨意降臨,享受祭牲,不受天道神器所控制。我們也想享受黎民的祭牲,也想擁有無上的權力。」

  許應抹去嘴角的血跡:「你們想降臨凡間?」

  天數石像露出詭異的笑容,俯視著他,道:「不錯。遠古之時,天神統治世界,諸天萬界的子民發動戰爭,要祭祀天神,種植作物,要祭祀天神。」

  祂輕輕揮手,許應眼前頓時出現一幕幕黎民百姓祭祀天神的簡筆畫,像是先民畫在石壁上的塗鴉。

  那些遠古先民以牛羊牲畜為祭品,其中還有人類,人類被壓上祭壇,與牲口一樣,被貢獻給天神。

  那些先民祈求五穀豐登,祈求風調雨順,祈求國泰民安。

  同樣,他們也祈求在戰爭中得到天神的庇佑,保護自己的戰士戰勝敵軍。

  天神們操縱著一個個世界的戰爭、瘟疫、水災、旱災、火災、地震等等,眾生對神的崇拜也達到極點。

  「沒有戰爭,那就製造戰爭,沒有瘟疫,那就製造瘟疫。」

  天數石像悠然道:「我們想回到的,是那樣的世界。」

  許應舒了口氣,笑道:「憑你們這些連天道符文都能錯掉的偽神,辦得到嗎?」

  天數石像三角臉上的眉毛挑了挑,疑惑道:「你說什麼?」

  許應催動翻天法,一拳轟落,笑道:「我說,你自稱天數,身上的天道符文卻錯誤這麼多,自己心裡沒有數嗎?」

  天數石像懸掛在空中的無數隻眼睛立刻捕捉到許應這一拳的軌跡,計算出許應招法中的破綻,天數石像躲避。

  「嘭!」

  許應一拳砸在他的臉上,天數石像怒吼一聲,身後浮現出一連串的身影,一連串的頭顱嘭嘭嘭爆開!

  許應踏前一步,欺身近前,覆地法使出,整座九嶷山陡然沉降數尺,一掌蓋在祂的臉上,第二招威力爆發,掌力嘭嘭嘭貫穿之後數百個天數石像!

  「我的記憶固然被封印!」

  許應施展出倒海法,宛如擎滄海壓下,無量之力爆發,天數石像一具具石像身體被打得裂開!

  「但我一眼便能看出你身上的天道符文,充滿了錯誤!」

  許應再進一步,使出天引法,無數天數石像被牽引,呼啦啦浮現,圍繞他旋轉!

  一尊尊石像被他或指或掌或拳或腳打碎!

  「我識破你所有的天道符文,哪怕你就算將我的招法看破,我也能擊殺你!」

  許應暴喝一聲,體內道音震動,筋骨齊鳴,誅神法展開,一道虹光貫穿所有天數石像的眉心!

  「啪啪啪啪啪啪!」

  無數聲脆響連成一線,最終所有的石像突然頓住,合為一體。

  天數石像停在許應面前,一動不動。

  「啪!」

  祂的腦袋炸開,搖晃倒地。

  許應轉過身來,向周齊雲的荒墳笑道:「齊雲,看到了嗎?這就是而今的我。你當年綁架天神,渡過天劫,驚艷了世人。而我,用天數的分身為你祭奠。」

  天數石像噗通跪了下來,方向恰恰是朝向周齊雲的荒墳。

  荒墳寂寂,無人迴響,只有草在飄動。

  「許應!」

  九嶷山頂,突然電閃雷鳴,狂風驟起,風雲捲動讓天空變得無比昏暗陰沉。

  轟隆轟隆的悶響從天空中傳來,那壓得越來越低的雲層陡然化作一張巨大的面孔,正是天數上神,張口大吼:「許應,你這是自尋死路……」

  『路』字還未說出,許應一招歸道法向天上轟去,天地間道法轟鳴,化作無數道亮光,聚在一起,將天數上神的臉轟得粉碎!

  這一擊甚至打入天道世界,撼動天數上神的真身!

  許應仰頭,目視天外,衣衫烈烈,迎風作響:「沒用的東西,你不敢下界,來多少分身,我殺多少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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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7 00:13:59 |只看該作者
第0196章 反殺

  山下,也有一個身影在關注著天上的動靜。

  祂是一個人形輪廓,輪廓後又有一個人形輪廓,人形輪廓不斷向後延伸,不計其數。

  祂像是在狩獵的老虎,靜靜地等待時機。

  許應也在等待。

  他聽到了天道的噪音,嘈雜,如萬民誦念,如無數鳥鳴,很是吵鬧。

  自從借武道來磨礪精神意志之後,天道噪音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小,他已經可以對抗天道的低語。

  「還有天神石像在附近,分不清一尊還是幾尊。」

  許應心道:「古怪,天神的石像,不都在天神殿的嗎?祂們怎麼會跑出來?」

  就在此時,突然梧桐樹上的一根枝條微微晃動,樹枝上多出一個三角頭石像,石像不高,只有巴掌大小,盯著許應。

  這石像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山下,那個人形輪廓露出失望之色,轉身默默離開,這並不是祂想要等的。

  祂想要等到的,是天數上神的真身降臨,趁此機會,祂便可以將天數上神脫下來,桃代李僵,趁機返回天道世界!

  突然,空中傳來奇異的波動,外神天數揚起頭,驚訝的看向天空,只見一道道神光從天而降,降落在九嶷山的那株梧桐樹上。

  祂露出不解之色:「為何周天天神不留守天神殿,反而在這裡降臨?」

  祂立刻打起精神,直奔天神殿而去,心道:「天神殿是可以通往天道世界的捷徑,既然這些天神不在,那麼我趁機進入天神殿,返回天道世界!」

  梧桐樹上,隨著一道道光芒的墜落,一尊尊大大小小的石像紛紛出現在梧桐枝頭。頓時梧桐樹霞光萬道,變得無比偉岸,高高在上!

  而那些看起來不過巴掌大或者一人高的石像,在許應的目光中也變得無比高大,如同一尊尊頂天立地的貓頭鷹,蹲踞在神樹之上!

  此刻的梧桐樹,便如同天神殿!

  遠處,北辰子、玉棠仙子匆匆趕來,遠遠見到這一幕,激動莫名,笑道:「終於趕上了!」

  愁容老者符毅也匆匆趕至,道:「北辰,北辰,快點將鎮魔符文取出來!」

  北辰子取出鎮魔符文和祭壇,只見香火依舊在,鎮魔符文上的文字也依舊清晰,不過其中『囚』字封印黯淡了許多。

  符毅愁眉不展,道:「上次天道封印被他破開,導致了『囚』字封印的鬆脫,我有些不敢讓這些天神繼續經手。祂們若是再讓其他封印鬆脫,只怕我們更難往上頭交代。」

  北辰子與玉棠仙子面面相覷。

  玉棠仙子輕聲道:「道兄你多慮了。上次許應能夠逃脫,只是僥倖,我們不知道太初世界居然隱藏著這麼多武道高手,被鑽了空子。這次,只消將他封印,抹去記憶,便交給天意上神。」

  北辰子連忙道:「天意上神的法子,我覺得很好。窮則變,變則通,按照天意上神的法子,只消一兩百年,許應便會廢掉。」

  愁容老者符毅嘆了口氣,一根根皺紋更深了,嘆道:「罷了,就讓祂們插手這一次。祂們若是還不能成功,那就按我們的老法子來。」

  玉棠仙子笑道:「天道意志壓下,許應直接便昏迷了,任由祂們拿捏。上次便是這麼擄走他的。」

  她說到這裡,卻見許應還站在梧桐樹下,沒有任何昏迷的徵兆。

  北辰子、符毅和玉棠仙子心頭微震,各道一聲不妙。

  符毅臉色頓變:「他在太初世界修習的武道,突破了天道的干擾!」

  北辰子道:「好在他的修為不高,就算能突破干擾,也無法逃脫。」

  梧桐樹下,許應仰頭望向樹上的那一尊尊天神石像。

  一尊石像挪動腦袋,注視著他,目光漠然,道:「許應,你已經在劫難逃,不必抵抗了。」

  許應仰頭,哈哈笑道:「你們這些天神,身上的天道符文都是假的,也配叫做天神?金不遺何在?」

  他此言一出,突然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金不遺在此!」

  「轟!」

  一隻年邁的金烏從天而降,落在梧桐樹上,周身太陽神火熊熊燃燒,將梧桐樹點燃!

  金烏瀰漫著遠古凶獸的絕世凶氣,面相兇惡,屹立不動。

  樹上一尊尊天神石像勃然大怒,紛紛飛起,意圖將這隻大鳥格殺!

  年邁的金烏依舊站在梧桐樹上,巋然不動,蚖七從它的脖子上的羽毛中探出頭來,心驚膽戰:「老爺子不會是忘記怎麼和別人動手了吧?」

  他剛想到這裡,突然兩口明晃晃的神刀降臨,刀芒萬道,在空中如蛟龍飛舞,刀光如電光交織,頃刻間便砍瓜切菜般將一眾天神石像的腦袋斬落下來!

  刀光再動,石像在刀光中破碎,嘩啦啦墜落。

  那些破碎的石像墜入九嶷山下,無數石頭在地上滾動爬行,試圖拼湊到一起。

  一尊天神石像拼出腦袋,仰頭叫道:「這隻鳥是什麼來頭?」

  兩口明晃晃的神刀錚錚作響,插在九嶷山上,陽光照來,從明亮的刀身上折射出去,化作一道刀光,嗤的一聲將天空中一朵劈開。

  山腳下,一尊尊石像見到這雙刀絕世凶威,心驚膽戰。

  就在此時,一口大鐘從梧桐樹上飛起,嗡的一聲,鐘壁浮現出不計其數的紋理,形成鐘形光壁,向外擴張。

  大鐘形成的鐘形光壁,將整座九嶷山扣住,鐘聲噹的一聲震盪!

  光壁之內,恐怖的威能爆發,然而說來也怪,這威能竟然只是作用在那些石像身上,並未作用在山體和其他身上!

  甚至連草木也沒有被鐘聲和鐘威波及!

  「噹--」

  悠悠的鐘聲傳盪十萬大山,光壁內所有的天神石像紛紛破碎,化作齏粉,如塵沙般散去。

  遠處,北辰子、玉棠和符毅見狀,心中凜然,對視一眼,低聲道:「從長計議!」

  三人分成三個方向,各自離去。

  許應心生感應,向三人離去的方向看去,若有所思。

  金不遺從梧桐樹上降落下來,蚖七急忙從它身上滑出,笑道:「阿應,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他正要跳到許應身上,卻見許應肩頭盤著根草,心中一涼:「短短幾天,我就被新人換舊人了?」

  雖然如此,他還是跳到許應的另一側肩頭,警覺地打量那株紫色仙草。

  大鐘飛來,興沖沖道:「阿應,看我這身新行頭!」

  許應打量,它的確光鮮了,只是還是黃銅顏色,並未金光燦燦,看起來與從前的區別並不大。

  許應不禁狐疑,轉頭看向竹嬋嬋,心道:「鐘爺就像是被打磨了一遍,我在七爺肚子裡放了那麼多法寶和材料,都被貪污了?」

  竹嬋嬋雙眼放光,盯著金不遺的兩口神刀走不動路。

  許應只得道:「鐘爺覺得現在比從前如何?」

  「我覺得比以前更好了!我不生鏽了!」大鐘興奮道。

  許應瞇了瞇眼睛,懷疑大鐘被竹嬋嬋打了不知多少個烙印,才因此沒有說竹嬋嬋壞話。

  「周天子歸來後,把嬋嬋老祖先砍了祭旗,絕對不冤。」他心中暗道。

  不過,大鐘的威力的確比從前強橫了許多,這些天神石像的實力不俗,儘管被金不遺的神刀砍了,但想要一股腦滅掉所有天神石像,還是殊為不易。

  畢竟,這些石像中還藏有天神的一部分力量。

  大鐘能將所有的石像震成齏粉,表明它將這些天神殘存的力量也一併摧毀,這就非同小可了!

  顯然,竹嬋嬋在重煉大鐘時,還是極為用心。

  「阿應,它是誰?」蚖七終於忍不住,指向紫色仙草。

  許應笑道:「忘記介紹,這位是不死仙藥,長在九嶷山帝陵中的仙草。」

  他介紹一番,講明紫色仙草的來歷,眾人都是雙眼放光。

  竹嬋嬋拋下神刀,盯著紫色仙草顫聲道:「吃了它便可以長生不死,成為不老神仙?」

  許應將不死仙藥的服用方法講了一遍,道:「也就是說,必須像徐福那樣,站在仙山上,才能不死。或者前往仙界,無須成仙也可以長生不老。」

  眾人頓時對不死仙藥失去興趣,蚖七懶洋洋道:「既然都能去仙界了,那麼成仙想來也不是難事了。墳頭草,今後你便跟著我,叫我七爺。」

  他剛說到這裡,突然脖子一緊,被紫色仙草根鬚鎖住脖子提了起來。

  蚖七身軀捲動,將紫色仙草鎖住,冷笑:「墳頭草,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也好,讓你知道七爺的厲害!」

  一蛇一草從許應肩頭飛起,在空中大打出手。

  大鐘急忙飛過去,噹噹作響,為他們助威。

  許應習以為常,渾不在意,來到金不遺跟前。金不遺低頭湊到他面前,看了看他,發現許應無恙,於是在他身上蹭了蹭。

  這隻金烏放下心來,把腦袋插到自己的羽毛裡,站在他面前睡著了。

  竹嬋嬋憂心道:「金爺最近越來越忘事了。我們找你的途中,它總是會忘記自己要做什麼。」

  許應目光閃動,道:「金爺是遠古巨獸,它的壽命雖然悠長,但總歸還是有限。不過若是能飛昇時帶它前往仙界,有了不死仙藥,它便可以在仙界永遠的生存下去。」

  他試想過很多為金不遺續命的辦法。

  比如說,讓金不遺打開秘藏修煉。不過金不遺已經錯過了修煉的最佳時機,它的秘藏絕對不可能打開。

  還有一個辦法,便是給金不遺渡去泥丸宮中的長生仙藥,用原道菁萃幫它化去仙藥,此法也可以為它延壽。

  只是原道菁萃終有用完的一天。

  許應想了又想,覺得還是讓金不遺服下仙藥,前往仙界,是最佳的辦法。

  竹嬋嬋搖頭道:「超級天劫無人能渡,天路又被人斬斷,根本不可能飛昇!這條路,注定不會成功!」

  許應笑道:「或許就成了呢?」

  竹嬋嬋正要說話,蚖七的叫聲傳來:「草爺饒命!」

  竹嬋嬋看去,不由駭然,只見蚖七被打得鼻青臉腫,毒牙斷了一顆,黑白二角也斷了一對,不得不向那株紫色仙草求饒。

  「這株草倒十分厲害。不過七爺的地位,好像又低了一層。但話說回來,七爺本來就在最底層。」竹嬋嬋心道。

  天神殿。

  殿頂雷霆湧動,一道道天道之氣從另一個世界垂落,與殿中的石像相融合。

  一眾天神紛紛醒來,怒氣沖沖。此次被一隻鳥斬了身軀,又被一口鐘盪成齏粉,對祂們來說就是奇恥大辱!

  「我們真身不得下界,憑借石像分身,不是那些匪徒的對手,但是我們可以天神降生!」

  一個威嚴厚重的聲音在大殿的上空響起,沉聲道:「諸君,我們降生凡間,奪舍世人,不就可以插手塵世,為自己報仇了嗎?」

  其他天神紛紛稱是。

  一尊天神道:「我們這麼做的話,若是被上頭發現……」

  「拿神州土地、北辰子等人頂缸!」

  一眾天神剛剛說到這裡,突然天神殿劇烈動盪,居然開始崩潰瓦解。

  正在討論的一眾天神紛紛轉頭,向天神殿被破壞的地方看去,各自露出驚訝之色。

  「有人在拆……」一尊天神剛剛說到這裡,便比一位上神抬手止住。

  一眾天神一言不發,默默地看著天神殿被拆開。

  只見一個身影闖了進來,那身影背後有無數個自己,正是外神天數!

  祂見天神殿的天神石像突襲許應,察覺到天神殿空虛,因此趕來,試圖從此地重返天道世界。

  天神殿對祂來說,拆了也就拆了,自己只是靠天神殿中的飛昇地返回天道世界。然而沒想到的是,祂拆了天神殿,走入其中,便發現不知多少個天神都在殿中,正直勾勾的看著祂!

  「外道邪神!」

  一眾天神石像紛紛長身而起,向祂撲來,外神天數也不禁動怒:「我原本只打算溜回天界,既然被你們發現了,那就殺光你們,光明正大的返回天界!」

  天神殿伴隨著一聲劇烈的震盪,四分五裂。

  長沙,鍾家。

  鍾家也算是一個不小的世家,雖然不如裴、王、崔、李、郭等神都世家,但在長沙卻是地頭蛇。

  這一代家主鍾承笑原本是大儺,本無望修成儺仙,但生逢大世,恰逢儺氣兼修的大時代。他修煉煉氣法門,使修為再進一步,一鼓作氣打開了九重洞天,終於成為儺仙。

  鍾承笑頗為歡喜,自覺煉氣修為也有精進,這日正在隱景潛化地中修煉,忽然只見自己的隱景地中不知何時多出一個蒼老的身影。

  那是一個愁容滿面的老者,手裡撐著一把青紙傘,向這邊走來。

  鍾承笑臉色頓變,失聲道:「你是何人?」

  那愁容老者嘆了口氣,愁容卻化作了笑容:「好徒兒,你鍾家的儺法便是我傳的,你還問我是誰?」

  鍾承笑心中大亂:「不對!我壽命尚且久遠,你不應該這時候出現!」

  愁容老者向他走來,笑道:「我原本也不想這麼早就服用大藥,怎奈我最近連續多次受創,而且心情也不好。只好提前收割服用。」

  鍾承笑心中大恐,向愁容老者攻出一招,便試圖破空而去。

  愁容老者不禁失笑:「這裡是你的隱景潛化地,也是你的希夷之域,你跑到哪裡去?」

  他隨手便破去鍾承笑的儺法神通,一招便將鍾承笑擒下,封住這位儺仙的四肢百骸,肉身穴竅。

  「原本做了幾千年都沒有出錯的事情,不知為何,最近總是出錯。」

  愁容老者一邊小心翼翼的取藥,一邊向還未死的鍾承笑說道:「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壓力很大。只有服用仙藥,才能讓我好過一些。」

  鍾承笑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打開,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心中大恐。

  愁容老者盯著仙藥,喉結滾動一下,笑道:「我和其他人不一樣,他們有的喜歡生吃,我喜歡熟的。」

  他正要生火,忽然鍾承笑的隱景潛化地中,無數根鬚飛來,接著一株紫色雜草不知從何處冒出頭來。

  那紫草探頭探腦,鬼鬼祟祟,四下看了一番,又縮了回去。

  愁容老者驚訝不已,正在納悶時,只聽一個聲音笑道:「老奴符毅,你不是去尋我娘親死亡的真相嗎?為何在這裡吃人?」

  愁容老者眼角劇烈跳動,只見一扇木門憑空出現,許應身著黑衣紅帶,推門而入,走入這個隱景潛化地。

  許應身段風流,目光溫潤,落在愁容老者的身上,笑道:「怎麼?不記得我這個湘王四世子了?」

  他的身後,大鐘飛出,蚖七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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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7章 打翻

  愁容老者看著許應,顧不得吃掉儺仙鍾承笑,失聲道:「你怎麼……」

  「怎麼知道你會吃人?」

  許應冷笑道:「符毅,你忘記了,你我第一次相見時,你提到吃儺仙可是情難自禁,忍不住吞嚥口水呢。」

  對於那一幕,許應記得清清楚楚,當時他從白衣儺仙陳眠竹的隱景地中逃出,身後還有神祇追殺,白衣儺仙的人皮飄於天上。

  他就是在那種情形下與愁容老者相遇,愁容老者請他喝茶,助他擺脫陳眠竹人皮的追擊。

  當時愁容老者談起陳眠竹被人所吃,才生出怨念,忍不住喉結滾動。

  愁容老者目光閃動,嘿嘿笑道:「許公子可知吃掉陳眠竹的人是誰?」

  他四下張望,沒有發現那頭金烏的蹤跡,心中鬆了口氣。

  倘若金不遺在此,他便沒有任何活路,但此地只有許應和一口鐘一條蛇,以及一根草,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壓力。

  大鐘懶洋洋道:「是我那個不成器的主人李逍客嗎?」

  愁容老者呆了呆,顯然沒想到這件事居然不是秘密了。

  他定了定神,道:「許公子怎麼尋到這裡的?」

  許應抬起手掌,只見空中浮現出一個個玄妙的天道符文,形態彷彿一隻隻眼睛。

  「這是天道符文中的天數符文,我與天數石像交手,祂每次動手的時候,身上都會浮現出許多天數符文。」

  許應悠然道:「那時我被祂痛打,毫無還手之力,祂的眼睛可以遍佈空間的任何角落,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的任何招法都瞞不過祂。」

  愁容老者點頭,許應與天數石像之戰,他就在遠處觀戰,等待天數石像將許應擒拿。

  當時許應被天數石像打得很慘。

  許應繼續道:「我為何可以反擊殺祂?是因為我看到祂身上的天道符文,便立刻明白這些符文的含義。我不僅明白其含義,我還可以看出符文的對錯,把錯的修正。」

  愁容老者明白過來,面色愈發愁苦,道:「你從前一定與很多天神交過手,你將祂們研究透徹,你比祂們還要熟悉祂們身上的天道符文。但是,你的記憶被封印鎮壓,你怎麼看得懂那些符文?」

  許應笑道:「我也不知。我看到那些符文後,便自然而然的懂得了。」

  愁容老者瞪大眼睛,過了片刻神態才恢復如初,嘆道:「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我們鎮不住你的原因。每次封印你的記憶,你總是會漸漸走上修煉這條道路。我們先前以為是孟婆在湯裡搗鬼。」

  他搖了搖頭,道:「原來搗鬼的不是孟婆,而是你自己。你將自己對這些道法神通的感悟,統統藏了起來,藏在封印之外。只要你見到相似的文字,你便會覺醒那些記憶。高明,實在高明!」

  他不禁讚嘆。

  許應瞞過十六個仙道符文,將這些知識藏起,為的就是東山再起。

  而想要瞞過十六仙道符文,難度可想而知!

  大鐘和蚖七心中微動,突然想起許應眉心那道偶爾浮現的雷霆紋理。

  「阿應每次成為應爺,那道雷霆紋理都會浮現,牽引來滾滾天劫,為自己注能。」

  蚖七心道:「除此之外,阿應記憶未曾恢復時,雷霆紋理也會時不時浮現。難道,阿應前世的道法神通感悟,便隱藏在這道雷霆紋理中?」

  許應笑道:「我既然比天數石像還要精通天數,那麼施展天數的神通,暗中追蹤你的蹤跡,其實也不難。」

  他話音剛落,突然這片隱景潛化地的天空發出啵地一聲,竟然長出來一隻眼睛!

  這隻眼睛,正是許應的天道神通打開的天之眼,幽幽的注視著愁容老者!

  金不遺刀斬諸神,大鐘將諸神石像震成齏粉,愁容老者見狀立刻離開。那時,他便已經被許應施展天道神通,化作一隻隻眼睛追蹤其下落。

  許應的這些天眼遠遠監視,他的眼睛出現在天空中,出現在山川上,出現在河流中,甚至會化作樹木的樹身和樹葉上的眼睛,監視著愁容老者的動向。

  他們不敢離得太近,愁容老者的修為實力極高,離得太近,很容易被他察覺。

  到了長沙後,許應便失去了對愁容老者的感應。

  不過,既然知道愁容老者躲在長沙,那麼找到他便簡單了許多。

  紫色仙草善於潛入他人的希夷之域,甚至可以鑽入重瞳大帝的希夷之域,鎮壓重瞳。由他四處搜尋強者的希夷之域,便可以找到愁容老者!

  愁容老者嘆了口氣,道:「從前,都是我們監視著你,待到你有威脅時,便灌你喝孟婆湯,洗去你的記憶,篡改新的記憶,將你送到其他地方。沒想到,稍不留神便讓你成長起來,居然開始算計我了。」

  許應淡淡道:「我豈會一直受你們擺佈?從前,我無力反抗你們,而現在,我不僅反抗,我還要反殺。符毅,你是第一個。」

  愁容老者突然哈哈大笑,岣嶁著的身子緩緩挺直,身後電閃雷鳴,風雲怒卷,氣勢節節攀升!

  他的身後,大大小小的洞天嗡嗡嗡逐一亮起,扭曲時空,激盪風雲。

  與李逍客不同,他的洞天數量不多,共計六十三座,不多不少。

  人體六秘,九洞天便修煉到絕頂,可以成為儺仙,湧泉秘藏分為左右,互為鏡像,因此修成六秘,恰恰便是六十三座洞天。

  六十三座洞天,再配合他早已修煉到飛昇期的修為,他的修為實力,絕對比從前表現出來的更為可怕!

  「許應!」

  他向前衝來,長聲笑道:「從前我總是求爺爺告奶奶,求上頭辦事,求上頭來處置你!現在,我不管上頭那些喜歡走流程的老東西了!我自己來處置你!」

  他長嘯一聲,身後浮現出偉岸巍峨的元神,法力爆發!

  他的元神白髮飛舞,也是面帶愁容,但卻多了許多仙家的縹緲氣息!

  「戮仙指!」

  他一指點出,風雲變幻,指端竟然隱隱現出一道道或快或慢的仙光,簡直堪稱仙家法術,從不同角度,不同時空,向許應點來!

  這並非凡間神通!

  而是仙人流傳下來的神通,哪怕是由飛昇期的煉氣士施展,也帶著縹緲的仙氣,讓人無從躲避,無從抵擋!

  即便在李逍客這樣的劍豪手中,許應也未曾他施展出仙家的傳承!

  可見,愁容老者背後的傳承一定非同小可!

  許應沉聲道:「鐘爺,你能發揮出自身幾成威力?」

  大鐘從他身側飛出,迎上戮仙指,鐘聲震盪,沉聲道:「原本只能發揮出八九成,但嬋嬋老祖改造之後,我可以發揮出十成!」

  許應突然一掌拍在大鐘之上,手掌沿著鐘壁用力一撥,頃刻間遊走一週!

  鐘壁上,無數道象亮起,日月山河,星辰大海,鳥獸蟲魚,萬物生長,萬類競發,統統被許應所催動!

  大鐘頓時只覺自己發揮出的不是十成的威力,而是十二分的潛能!

  許應是以天道之力,激發它鐘壁內外各處的道象,讓它能更好的發揮出自己的威力!

  「咣!」

  大鐘迎上戮仙指,只聽噹噹噹一聲聲巨響傳來,頃刻間大鐘便與戮仙指碰撞無數記!

  儺仙鍾承笑的隱景地頓時在毀天滅地般的威能中崩潰坍塌,成片成片道象湮滅,這片人間仙境隨之陷入恐怖的大破滅之中,天地萬物被摧毀!

  站在隱景地中,便是人間仙人,但鍾承笑此時毫無抵抗之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隱景地被摧毀。

  突然,愁容老者臉色一苦,右手五指盡碎,悶哼一聲縱身而起。

  隱景地嗤的一聲撕裂,愁容老者破空飛去!

  就在此時,一座飛來峰陡然襲來,砸在他的身上,連山峰帶人一起,砸出長沙城!

  那座飛來峰好生沉重,碾壓著愁容老者,拖地滑行數十里才堪堪止住!

  大鐘和蚖七急忙飛身而出,衝出即將湮滅的隱景地。許應落後一步,向已經被撕開皮膚的鍾承笑道:「你打開了泥丸秘藏了嗎?」

  鍾承笑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許應道:「你隱景地被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轉頭重修,你的功法中便沒有陷阱了。」

  他拎著血淋漓的鍾承笑飛身衝出,身後隱景地完全潰縮崩塌,徹底毀滅。

  許應丟下鍾承笑,身形閃動,來到城外的飛來峰上!

  愁容老者嘶吼一聲,雙臂發力,將飛來峰舉起,大鐘斜刺裡撞來,撞在他的身上,將他從飛來峰下撞飛出去!

  愁容老者悶哼,連翻帶滾向遠處砸去!

  他剛剛從塵煙中起身,許應已經帶著大鐘殺至,鐘聲爆發,將他元神轟飛,許應貼身肉搏,頃刻間天劍十三式展開,刺在他的身軀各處!

  愁容老者根本來不及反擊,眉心、腦後、心口、黃庭、咽喉和腳底便各自中劍,被打得高高飛起。

  許應緊隨他身邊,一招歸道法劈在他的身上!

  他聽到自己骨骼爆裂的聲響傳來,同時還有一股奇異的力量侵入自己體內,作用在剛才被許應刺中的地方。

  與許應這一掌同時飛來的,還有一條頭頂生角的怪蛇,一口咬在他的脖頸處。

  他正要催動法力,將蛇毒清除,頭頂便又有一座飛來峰壓下!

  愁容老者怒吼,雙掌推出,硬撼飛來峰,竟然將這座碩大無比的青銅山峰擋住,饒是他修為雄渾,也被震得眼耳口鼻噴血!

  竹嬋嬋也被飛來峰的反震力震得一口氣喘不上來,攻勢受阻。

  同一時間,愁容老者的元神逼退大鐘,回歸肉身。

  愁容老者哈哈大笑,環視一週,只見出手襲擊自己的,無非許應、大鐘、竹嬋嬋和一條蛇而已,還有一根草,排不上用場。

  「你們之中,修為最高的,就是這個小妮子。也不過剛剛修成元神。」愁容老者瞥了竹嬋嬋一眼。

  竹嬋嬋哼了一聲,道:「老祖鼎盛狀態,一隻手鎮壓你!」

  她此言不虛,竹嬋嬋全盛時期也是飛昇期的大煉氣士,全身是寶,都是煉製鎬京途中貪墨來的,壓也能把愁容老者壓死!

  愁容老者不以為意,道:「道法最精妙的,便是許公子,攻擊力最狠的是這口鐘。還有這條湊數的蛇,你不會以為你的蛇毒對我有效吧?」

  他說到這裡,突然頭腦微微有些昏沉,心中一驚,透過元神看去,自己竟然已經中毒,脖子變得烏黑!

  「不對,我擁有九大泥丸洞天,任何毒性,也不敵我的肉身活性,我怎麼還會中毒?」

  他急忙催動泥丸洞天,身後一座座洞天浮現,突然微微一頓,一座座洞天離體而去,擺脫他的控制。

  愁容老者大驚失色,急忙催動元神,壓制住肉身的毒性,聲音嘶啞道:「許公子,你刺我十三劍,是怎麼回事?」

  許應散去劍氣,道:「我只是將你移植的洞天,從你體內剝離而已。」

  愁容老者臉色陰晴不定,以許應目前的修為實力,天劍十三式打入他的體內,威力不足以將洞天從他體內剝離。

  真正起作用的是許應的歸道法,這一招極為厲害,調動愁容老者自身的力量,作用在天劍十三式上!

  也就是說,愁容老者自身的力量激發天劍十三式,將自己的洞天斬落下來!

  「沒有洞天那又如何?」

  愁容老者壓制住毒性,吐出一口濁氣,環顧四週,笑道:「我依舊是飛昇境界的煉氣士。你們有法寶,我便沒有嗎?」

  他哈哈笑道:「我不但有,我還有更多!這四千年來,我為上頭辦事,積累了不知多少財富……」

  他突然一顆心冰涼,他的希夷之域中空空如也,不管是什麼法寶,統統不翼而飛。

  就在此時,紫色仙草從他身後浮現出來,無數根鬚鑽入他的眼耳口鼻中,頃刻間長滿了希夷之域,甚至將他元神也死死捆住!

  愁容老者還待反抗,但這株不死仙藥乃鎮壓重瞳大帝的關鍵一環,雖然打架不厲害,但封印卻極為厲害,立刻讓他神識意識陷入混沌之中。

  紫色仙草控制愁容老者向他們走來,蚖七和大鐘瑟瑟發抖,大鐘顫巍巍道:「草……草爺好厲害,小鐘佩服……」

  竹嬋嬋看直了眼,突然跳過來,梆的一拳打在紫草身上,試圖在草上留下自己的烙印。

  下一刻,竹嬋嬋眼耳口鼻被根鬚扎滿,與愁容老者一起被紫色仙草控制。

  許應見狀,看向這株仙草的眼神也充滿了敬畏,心道:「幸好我與墳頭草的感情好,它沒有這樣對我下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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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8章 前任飛昇

  愁容老者和竹嬋嬋像是一對行屍走肉,腳不著地的飄在許應、蚖七和大鐘面前,紫色仙草飄在兩人之間,根鬚飛舞,控制著他們。

  「阿巴阿巴!」兩人翻著白眼,向許應等人說道。

  這一幕著實嚇人。

  「鐘爺是唯一能剋制墳頭草的,為何也跟著七爺瑟瑟發抖?」許應大惑不解。

  紫色仙草能扎入人的五官,深入人們的希夷之域,鎮壓元神,即便是金不遺這樣的狠鳥,也會被它所控制。但這些大鐘都沒有,因此不會被紫色仙草控制。

  紫色仙草的戰力雖然很強,但是比大鐘還是要遜色很多,如果它們打起來,肯定是大鐘更勝一籌。

  許應旋即醒悟,心道:「鐘爺豁達,所以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愁容老者幽幽轉醒,他感應不到自己的元神,也感應不到神識、元氣!

  至於他移植其他人的洞天,當然也無法感應!

  最可怕的是,他所有煉氣士境界,曾經打開的一個個體內玄關,像是都關閉了!

  現在的他,就像是個普通老人。

  愁容老者定了定神,這是他負責監視許應以來,從未出現過的事情。從前許應就算修煉,最多也就是修成大儺,然後便被他們發現,灌孟婆湯。

  現在,許應居然開始反殺,讓他成為了階下囚!

  他至今還不知自己因何而敗!

  愁容老者打量四周,卻見自己並非階下囚,而是身處一間尚且算是整潔的房間中,自己正躺在床上。

  他坐起身來,向外走去,只見外面傳來嘈雜人聲,很多人從外面打獵歸來,這些人衣著簡樸,拖著巨大的獵物,吃力前行。

  他們的服飾,很有古意,像是大商時期的人。

  讓愁容老者驚訝的是,這些看起來很普通的人,居然很多都是煉氣士,而且修煉了儺法,或多或少都開啟了一兩座洞天。

  他放眼望去,眼前青山碧水,一望無際,浩瀚的水面彷彿將青天藏在水下,水天一色,如玉空明,令人心曠神怡。

  「雲夢澤。」愁容老者心道。

  他這時才注意到身後有一株扶桑神樹,一隻巨大的金烏蹲踞在神樹之上,一些商民正在幫金烏理順羽毛。

  那金烏太老了,瞌睡連天。

  「你醒來了?」

  許應的聲音傳來,愁容老者循聲望去,只見許應換了一身商民的衣著,正在傳授一些商民道法,講解修煉之妙。

  商民喜歡穿白絲織就的衣裳,比較寬鬆,許應也一身白衣,頗為儒雅隨和。

  愁容老者走過去,聽到他講解的是元育八音,不由心頭微震。

  這是遠古時期以仙道符文所書寫的仙法,上古煉氣士看不懂,無法直接修煉,所以要進行註解。

  沒想到就這樣把這門功法直接傳授出去。

  許應讓那些商民自己參悟,向愁容老者道:「他們是大商時期,躲避戰亂和徭役而離開元狩的商民,居住在魚腹之中,又叫魚腹之民。不過魚腹世界已經被毀,所以我護送他們來到此地定居。」

  愁容老者道:「難怪他們如此敬仰你。雲夢澤出現,你便開始擺脫我們的操控。當初你通過石城,前往天路,這個舉動讓我們都意料不到。等到我們尋到你時,你已經開始整頓自己的道法神通了。」

  他有些惋惜,倘若早一點尋到許應,也許就不是今天的結果了。

  許應與他並肩而行,瀏覽商民新建的城市和村鎮,不緊不慢道:「你從何時開始負責我的事情?」

  愁容老者知道自己的性命落入他的手中,當機立斷,道:「祖龍六百四十年。那時,我是峨眉山煉氣士。祖龍祭天,生出很大的動亂,死了很多人。我的前任便是在那之後尋到我,讓我負責你的事情。」

  許應好奇道:「祖龍祭天,發生了什麼事?」

  愁容老者瞥他一眼:「你不知道?」

  許應笑道:「我怎麼會知道?」

  愁容老者道:「具體情形,我也不甚清楚,只是聽說當時祭天,你是其中一個祭品。」

  許應面色一黑。自己是祭品?

  愁容老者道:「那時我本在峨眉山修煉,已經是飛昇期煉氣士,但我也知道,我此生已經到頂了,沒有任何希望飛昇。」

  他嘆了口氣,道:「今後我就算還有兩三千年可活,也只是虛度歲月。其實對所有煉氣士來說,都是一樣。能修煉到飛昇期的煉氣士,哪個不是天才?天分極高。但哪個不是被天劫壓得喘不過氣,感覺飛昇無望?」

  他雖然輕描淡寫,但許應可以體會那種絕望之情。

  所有人飛昇的路都被堵死,任你是絕世天才,也不可能飛昇!

  「直到那一天,前任尋到峨眉山金頂,找到了我。」

  愁容老者道:「他告訴我,他功德圓滿,即將飛昇仙界,需要尋找一個繼任者。他向我說了繼任者的任務,我目瞪口呆,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他告訴我,只要我辦好這件事,將來功德圓滿,便可與他一樣,飛昇成仙。」

  許應搖頭笑道:「你信了?」

  愁容老者道:「我當然不信。但他當著我的面渡劫,天道世界的周天正神紛紛出現,天劫只是象徵性的降下幾道雷劫,這才不容我不信。」

  許應失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他真的飛昇了?」

  愁容老者道:「千真萬確。」

  許應追問道:「他渡過了天劫?」

  愁容老者道:「很輕鬆。他的天劫籠罩範圍,只有方圓數里,別說他那樣的飛昇期煉氣士,只怕就算是剛剛修成元神的煉氣士,也可以渡過。」

  許應道:「你看著他飛昇?」

  愁容老者點頭。

  許應驚愕不已,天劫強度,也是可以人為控制的?

  他忍不住道:「天劫被人控制,說明天劫根本不公!高高在上的人,可以控制天劫的強弱,想讓誰飛昇就讓誰飛昇!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推翻這種不公?」

  他大聲道:「符毅,你們不應該仇視那個最後飛昇的人,你們應該仇視掌控天劫的人,是他們不讓你們飛昇!」

  愁容老者面色古怪的看著他,等待他說完,這才冷笑道:「你想造反?」

  許應愕然,喃喃道:「不應該嗎?」

  愁容老者冷笑道:「當然不應該!你知道上頭是什麼?是仙界!你造仙界的反?仙人一根指頭便能碾死你!再說了,仙人的能力這麼大,給後輩開一扇怎麼了?對其他所有人的門,不還是關著嗎?怎麼就不公了?要怪,就怪那個超級飛昇者!」

  他惡狠狠道:「是他把天劫推到所有人都無法渡過的地步,是他捲死所有人,是他毀了煉氣!也是他,製造了吃儺仙的慘劇!」

  他戾氣勃然,怒聲道:「你以為我想吃儺仙?你以為那些煉氣士想吃儺仙?還不是被那個超級飛昇者逼得?沒有他,就沒有這麼多的惡!」

  許應愈發錯愕。

  愁容老者喘了口粗氣,繼續道:「我見識到我的前任飛昇之後,便激動起來,意識到這會是我唯一一次跳出煉氣士階層,飛昇到仙人階層的機會!我要飛昇,我要成仙,我才不要和其他煉氣士一起爛在下界!」

  他面目猙獰,惡狠狠道:「我不要和他們一樣,像蛆蟲一樣活著!我要成為人上人,我要成為仙人!我要這天道,也臣服於我!」

  他成為了繼任者,負責不老神仙一事。

  至於北辰子和玉棠,都是後來加入。

  許應忍不住打斷他,道:「符毅,天路斷了,你的前任是如何飛昇的?」

  「什麼天路?」愁容老者沒有聽懂。

  許應道:「天路就是飛昇者飛昇時經過的道路。這條道路是由天地靈根組成,中間有天路驛站。第一座驛站,便是太乙小玄天。諸天萬界的仙人飛昇到這裡,服用原道菁萃,化去體內的凡塵之氣。不過,這條天路已經斷了!」

  愁容老者怔了怔,哈哈笑道:「一派胡言!渡劫飛昇,何須經過天路?自然是直接飛昇到仙界!」

  許應搖頭道:「你觀看過周齊雲渡劫,理當知道,仙界和凡間之間,還隔著一座天道世界。可見飛昇,不是一蹴而就,直接飛昇到仙界。路上,肯定有中轉!」

  愁容老者呆了呆,笑道:「你懂個屁,你又沒飛昇過!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話雖如此,他心中卻不再那麼自信。

  許應笑道:「我自然沒有飛昇過,但我去過天路,就是小石城帶我去的那條天路。天路上,我見過仙宮,有許多飛昇經過那裡的仙人留下了他們的墨寶。」

  愁容老者哈哈大笑,搖頭道:「飛昇肯定不止這一條路,肯定還有其他路。我們是為上頭辦事的,上頭肯定會為我們開後門!我們和那些渡劫飛昇的苦哈哈不一樣!」

  許應將信將疑,喚來蚖七,道:「七爺,你和鐘爺準備一下,咱們前往娥眉金頂。」

  他轉過頭來,向愁容老者道:「符毅,既然你的前任已經飛昇,那麼他的飛昇地一定還在。咱們去他的飛昇地看一看。」

  愁容老者也恨不得立刻便飛回娥眉,聞言連連點頭。

  許應呼喚竹嬋嬋,道:「嬋嬋,要不要一起去娥眉金頂?」

  竹嬋嬋木然的轉過頭來,向他道:「阿巴阿巴。」

  這少女的腦後,有紫色的草葉子在晃動。

  許應無奈:「隨你吧,不要玩廢了。」

  「阿巴阿巴。」

  許應抓起愁容老者,跳到現出真身的蚖七額頭,大蛇長達三百多丈,還只是少年,尚未成年,散發著一股洪荒巨獸的強悍氣息。

  這氣息激得金不遺從睡夢中醒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蚖七唯恐被它盯上,慌忙催動劍氣,身形漸漸騰空,劍氣繞體,破空而去。

  他雖然覺醒洪荒巨獸的血脈,但還是一個妖族煉氣士和儺師,這身氣血當真是雄渾絕倫,已經可以與成年巨獸媲美。

  他非常出色,只是大鐘、金不遺和紫色仙草的實力太強,將他比了下去。

  蚖七飛行良久,終於來到天地解封後的娥眉,只見這裡的山嶽比九嶷山有過之而無不及,到處都是巍峨壯闊的奇山峻嶺,甚至有的山嶽上方還有飛昇霞光垂落!

  與其他地方洞天福地不同,這裡的飛昇地往往裸露在外!

  每一處有飛昇霞光的地方,都是一處金頂,有著金碧輝煌的宮闕,鼎盛時期,曾有不計其數的煉氣士在此修行!

  甚至現在,許應還可以看到群山之中,有煉氣士飛過的身形,顯然在這個時代,還有不少煉氣士來到這裡棲身。

  愁容老者東張西望,搜尋一番,抬手指向其中一座金頂,道:「我前任就是在那裡飛昇!」

  蚖七飛去,落在那座山巒的金頂上。

  此地有宏大壯觀的宮闕,宮中有些年輕煉氣士,見到巨蛇落下,紛紛前來觀望。

  有人認得許應,歡喜叫道:「是許公子,是不老神仙!」

  許應望去,應該是徐福的門生,只是不記得其人姓名。

  愁容老者快步來到金頂上的飛昇霞光下,道:「我前任便是在此飛昇!許應,他就在此地,飛昇仙界!」

  許應仰頭望去,心念微動,霞光四周的空中,啵啵啵浮現出無數隻大大小小眼睛,從各個角度觀察這道飛昇霞光。

  這些眼睛是天之眼,天數便是用這種天道神通,觀察出許應的戰神八法的破綻。

  許應觀察良久,突然催動元道諸天感應,無數強大的神識深入霞光之中,順著霞光的來源往虛空深處鑽去。

  「轟隆!」

  天空中突然電閃雷鳴,雷霆動盪,數量越來越多,卡嚓卡嚓劈在他們四周。

  許應將元道諸天感應催動到極致,心道:「倘若未央在這裡,有她與我聯手,我便無須如此吃力了。對了,城中不知是否有新的胭脂……」

  他剛剛想到這裡,突然天空轟隆震動,一道巨大的深淵,被他的神識感應從虛空之中拉了出來!

  那道深淵,亙在天地間,飄浮在天空中,深邃無比!

  峨眉群山山峰太高,深淵便彷彿扣在他們的頭頂,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不要過來!」深淵中,有血肉蠕動,上半身是人,正在衝著他們揮手。

  許應神識動盪,被震得無法將深淵鎖定,隨即那道可怕的深淵緩緩被天空所吞沒,漸漸消失!

  許應斷去神識,抓起愁容老者的衣領,將他提到面前,冷笑道:「你的前任,沒有飛昇到仙界,而是飛昇到深淵中去了!」

  愁容老者臉上的驚駭還未消失,就在剛才,他看到有一具具仙人的屍體,飄浮在深淵的最深處,彷彿溺亡的人們漂浮在水面上!

  他面色灰敗,萬念俱灰,過了片刻道:「許應,你想知道什麼?」

  許應遲疑一下,道:「許家坪。」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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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7 00:14:46 |只看該作者
第0199章 蟲群

  許家坪,一個讓許應魂牽夢繞,卻又不敢深思的名字。

  他體內有一個古怪的封印,這個封印讓他每次回憶起許家坪,記憶都會錯亂。每次回憶起的父母,模樣都不一樣,名字也都不一樣。

  但可怕的是,他自己對此沒有任何印象。

  他記不起任何一對父母的名字,也記不清他們的面目。

  而且隨著他回憶的次數增多,漸漸就像是觸發了某種封印機制,會清除他的記憶,讓他忘記關於許家坪的細節!

  待到他再度回憶許家坪時,又會陷入相同的循環!

  許家坪,就像是一個魔咒,把許應的記憶困在裡面,永遠無法走出去。

  愁容老者道:「根據我所知道的消息,許家坪是你第一世的故鄉。」

  許應心神激盪,聲音有些沙啞,追問道:「許家坪在何處?」

  愁容老者搖頭道:「你比我古老太多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你第一世生在何處?」

  許應沉默下來,心中有些失望,道:「或許我關於許家坪的記憶,只是封印的一種,是故意擾亂我的記憶的封印。」

  愁容老者遲疑一下,道:「應該不是。你關於許家坪的回憶,之所以每次都不同,據我所知,應該是為了混淆你的真實記憶,而並非封印。」

  許應心頭微震,向他看去。

  愁容老者破罐子破摔,道:「我只是負責監控你,每當你在某地待一段時間,我便把你記憶洗掉,給你換個身份。如此一來,你便永遠無法成長,無法成為威脅。我不是第一代煉氣士,我之前有前任,我前任可能還有前任。像我們這樣的煉氣士,就是消耗品。」

  他嘿嘿笑了起來:「消耗完了,就可以飛昇了。嘿嘿,只不過是飛昇到深淵裡去,成為屍體,成為肥料!」

  他聲音悲憤,過了片刻才穩住道心,道:「小老兒有些失態,讓許公子見笑了。我雖然不夠古老,但有人足夠古老,她知道的比我更多。這個人,就是孟婆。」

  許應聞言,立刻想到奈何橋上的那個賣茶的老太婆。

  自己進入望鄉台時,曾經見過她,差點便喝了她的茶水。還是孟婆認出他,說他來騙茶喝,將他攆了出去。

  「我們這些監視者,每次在重置你的記憶的時候,總要先去奈河橋,向孟婆討一碗茶。」

  愁容老者不緊不慢道:「我們這些監視者是飛昇期煉氣士,就算可以躲避天劫,就算服用仙藥,長短也不過四千餘年的壽元。我接任監視你時,不過四百多歲,現在垂垂老矣,全靠仙藥吊命。而那時的孟婆,還是現在的樣子。說不定她與你一樣古老,甚至,她比你更為古老!」

  許應穩住心神,思索道:「孟婆可能不是人,而是陰間鬼神,因此可以活很久。」

  愁容老者道:「所以,她可以知道更多的事情。從她配合我,每次都不厭其煩的將孟婆湯給我來看,她與我一樣,也肩負職責。」

  他頓了頓,道:「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知道許家坪,那麼只可能是她。」

  許應輕輕點頭,過了片刻,詢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北辰子手中有一個祭壇,祭壇上有神龕和一炷香。神龕中原本有一張符菉,後來你們又取來一張符菉,兩張符菉的內容是否一致?」

  愁容老者面色緊張起來,聲音沙啞道:「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有可能會死。」

  許應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不回答,現在就死。」

  愁容老者額頭冒出冷汗,道:「我在成為監視者之時,發下誓言,若是違背誓言,就會死亡。當時,天上有符菉下來,讓我一邊燒符一邊發誓……」

  許應道:「我沒有逼你回答具體的東西,沒有讓你寫下每個仙文的形狀,只是讓你回答兩張符菉是否一樣。這樣,應該不會觸動你發過的誓吧?」

  愁容老者定了定神,仔細回憶當年發下的誓言,道:「那兩張符菉不一樣……咳咳!」

  他突然咳嗽起來,從口中噴出一股灰色的煙氣。

  那煙氣極為古怪,顆粒分明,居然能看清每一個顆粒。

  這些顆粒居然在飛行,被愁容老者咳出來後,竟然又向他的眼耳口鼻中鑽去!

  愁容老者臉色頓變,急忙大聲道:「我沒有說出任何違背誓言的東西……咳、咳、咳!」

  他劇烈咳嗽,從口中噴出的煙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濃,那煙氣甚至從他的眼睛、耳朵和鼻孔裡鑽出,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

  許應心中一驚,急忙後退一步,喝道:「鐘爺!」

  大鐘聞言立刻上前,鐘聲震盪,打入愁容老者的身體。

  它經過竹嬋嬋的改造,早已今非昔比,非但自身的烙印更加清晰,威能更強,甚至連力量的運用也精細入微,達到從前無法企及的成就!

  它的鐘聲轟入愁容老者的身體,卻沒有傷其分毫,而是攻向愁容老者體內的灰色煙霧!

  「呼--」

  成片的灰霧被鐘聲轟出,但竟然沒有一個受損,灰霧如同蟲群,竟然聚集而來,依舊向愁容老者飛去!

  大鐘又驚又怒,飛上前去,鐘聲不斷震響,試圖將那些灰霧轟散震碎。

  然而那些灰霧在鐘聲下隨散隨聚,灰霧中的顆粒沒有一個被大鐘打碎!

  許應見狀,心中凜然,立刻催動天眼看去,只見那些灰霧的顆粒竟然是一隻隻細小無比的蟲子,有翅有腳,長著不成比例的口器,如同刀刃內勾的剪刀!

  突然,愁容老者慘叫,許應調轉視線,只見愁容老者的元神潰散,魂魄正在瓦解!

  剛才大鐘那次攻擊,並未將他體內所有灰霧轟出體外,此刻這些灰霧一邊吞噬他的肉身元神,一邊自我分裂繁殖,很快便將他的元神咬得千瘡百孔!

  愁容老者咳嗽連連,慘叫不絕,叫道:「我所說的只是…前任和我自…己的事,我沒有吐露…他的任何秘密…不算違背誓……」

  他尚未說完,突然臉皮也出現被蟲蛀的痕跡,接著一塊纖薄的臉皮飛起。

  許應和蚖七心驚肉跳,他們看到那臉皮上也有灰色的顆粒,粒粒分明!

  這些顆粒很快將那塊臉皮吃得一乾二淨,然後又飛回愁容老者身上!

  愁容老者發出淒厲的慘叫,拍打身體各處,隨著他的手掌落下,體內有成片成片的灰霧被拍打出來。

  灰霧圍繞他飛舞,又鑽入他的體內。

  很快愁容老者手臂上便可以看見骨骼!

  那些灰色煙霧,正是一隻隻奇異的蟲,極為細微,從內向外啃噬,沒多久,愁容老者便只剩下一具白骨!

  接著白骨飛速枯化腐朽,不多時,即便是白骨也被啃得一乾二淨!

  一個堂堂飛昇期的大高手,就這樣被吃得什麼也沒有剩下!

  骨骼,魂魄,衣物,法寶,統統被吃得乾淨!

  許應和蚖七心驚肉跳,大鐘還在對付那片灰霧,將那片灰霧鎮壓在鐘下,叫道:「七爺,阿應,快來幫忙!我鎮不住它們了!」

  灰霧衝擊,大鐘被撞得發出噹的一聲輕響,鐘壁竟然被灰霧中的蟲群咬出一個小孔。

  蟲群從小孔中飛出,頃刻間便與吃光愁容老者的蟲群匯合,蟲群在空中飛舞,組合成一張符菉,上面閃爍著鳥篆蟲文!

  這符菉,應該便是當年愁容老者對著發誓的那張符菉!

  「符毅說,發誓之後,他看到符菉在燃燒,但其實不是燃燒,而是符菉化作蟲群鑽入他的體內!」許應心中暗道。

  那張符菉閃爍光芒,向上空飛去。

  大鐘飛來,突然許應衣袖捲動,將大鐘捲起,不由分說將大鐘催發!

  「咣!」

  鐘聲震盪,一股可怕的威能衝擊而去,轟在那張符菉上!

  符菉被衝擊得炸開,化作無數煙霧四面八方潰散。

  許應手提大鐘長身而起,衝向灰霧,此刻灰霧正在聚攏。

  大鐘見狀,連忙叫道:「阿應,我不行,我真的不行……咣--」

  許應身化長虹,幾步之間來到灰霧上方,從天而降,將大鐘向聚集的蟲群壓下!

  大鐘的威能再度爆發,鐘壁上『囚』字仙道符文亮起,大鐘飛速旋轉,炫目的光芒以大鐘為中心,向外迸發!

  無數蟲子尚未來得及聚集,便見鐘壁湧現出無數『囚』字仙道符文,道音在半空中炸響,伴隨著古樸宏大的鐘聲,便彷彿無數尊代表著天地法則的神祇屹立在虛空中,誦念自己的道理!

  每一隻蟲子皆被囚禁在一個『囚』字符文之中,蟲子左衝右撞,掙扎不休,甚至張開鋒利的嘴巴,啃咬囚籠!

  「唦唦唦」的聲音傳來,混在一起,震耳欲聾。

  許應頭頂大鐘徐徐轉動,雙手指尖相扣,形成五個「『囚』字」,猛然大喝一聲。

  所有『囚』字符文突然兩兩合併,很快便形成一個『囚』字立方體,漂浮在空中。而在這個小巧的封印中,只剩下一隻蟲子。

  那隻蟲子兇惡無比,在囚籠中轉來轉去,不斷振翅,卻無法在囚籠中飛起,又試圖將囚籠咬斷,啃得火光四濺,也未能咬破囚籠。

  大鐘停止旋轉,喃喃道:「我又行了?我真行!」

  它欣喜若狂,突然醒悟過來,連忙道:「阿應,你為何這麼輕易的就祭起我,發揮我都不能發揮的威力?」

  許應伸手,托起這個小巧的囚籠,道:「鐘爺身上的八個仙道符文烙印,便是我刻上去的,我當然可以激發這八個字的威力。」

  大鐘將信將疑,道:「除了這八個字,你沒有在我身上偷偷留下什麼其他烙印?」

  「絕無此事。」

  許應催動天數神通,無數隻眼睛從四面八方浮現,仔細觀察囚籠中的蟲子,道:「鐘爺自身便具有這些威力威能,只是無法自己激發,我恰巧懂,所以才能讓鐘爺發揮出應有的力量。」

  大鐘聞言,心神舒暢,笑道:「七爺,你把阿應教的不錯,馬屁拍的我很爽。」

  蚖七提醒道:「鐘爺,馬屁雖好,但你莫要忘記,為何你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威力,而他卻可以?」

  大鐘飄飄然,道:「這並不重要。誠如阿應所言,我只是無法自己激發而已。」

  蚖七搖了搖頭,心道:「這口鐘被馬屁拍傻了,不過話說回來,破鐘傻了之後,七爺的地位便穩固了。」

  突然,那囚籠中的蟲子嗡嗡分裂,頃刻間便分裂成無數隻,試圖從囚籠中逃脫。然而蟲子分裂,囚籠也隨之分裂,同樣分裂成無數隻,始終將所有的蟲子都關在囚籠中。

  蟲子晃動,無數隻蟲子又回歸一體,囚籠也合而為一。

  許應讚嘆道:「不愧是連我都能囚禁的仙道符文,實在太厲害了。七爺,張嘴。」

  蚖七聞言,有些不太情願,道:「阿應,這個東西就不要放在我肚子裡了吧?萬一這些蟲子咬破封印……」

  許應笑道:「你大可放心,倘若『囚』字符文這麼容易破解,便不會封印我這麼多年了。來,張嘴。」

  蚖七正要張開嘴巴,突然一個聲音遠遠傳來,笑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適才兄台所施展的,是一種仙道封印術。兄台所封印的,也應該是一種仙道符文!」

  許應驚訝,聞聲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男子輕飄飄落在金頂上,身穿青衣,繫著一襲黑色披風,容貌俊朗,眼睛正自盯著許應手中的『囚』字封印,驚嘆不已。

  那青年上前,向許應躬身道:「峨眉弟子雁空城,參見不老神仙。」

  許應聞言,疑惑道:「你見過我?」

  那青年雁空城道:「三千年前,天地尚未被封印時,在峨眉見過不老神仙。」

  許應錯愕,上下打量他,詢問道:「你是飛昇期煉氣士?」

  雁空城搖頭道:「還在第二叩關期,未曾煉成元神。」

  許應心生疑竇,道:「雁兄弟,你打開夾脊玄關,添油加命,雖然可以增壽,但應該不至於能活到現在吧?」

  雁空城道:「當年峨眉被封印,我見天地捲曲,正想逃走,不料自己也被封印。再醒來,已是三千年後,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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