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膽小鬼

    蔣白棉產生了雙重無奈，但沒因此影響狀態，只是略微嘆了口氣。

    她的心靈已經被錘煉得足夠堅韌。

    “這張紙可以收起來，回去再做進一步的研究。”她轉而吩咐起格納瓦。

    說完，她低頭看了眼腕錶：

    “時間不多了，得抓緊。”

    她的意思是得儘快檢查下房間內不多的幾件物品裡有沒有值得冒險拿走的。

    格納瓦沒有耽擱，依次抖了抖薄被，敲了敲枕頭，掀了掀褥子，沒找到別的東西。

    這個過程中，蔣白棉和商見曜都在全力感應，未能發現異常變化。

    等格納瓦收起那張紙，將銀黑色的金屬手掌伸向散發出黃綠光芒的小夜明珠時，商見曜突然開口道：

    “動了，動了，胎動了。”

    “……”蔣白棉發現自己的心靈還是不夠堅韌。

    她忍不住暗自感嘆了一句：

    “生命祭禮”教團不愧是商見曜加入的第一個宗教組織，在他身上留下了鮮明的烙印。

    當熱，蔣白棉也知道商見曜為什麼要這麼說——格納瓦的手指剛碰到魚眼大小的夜明珠時，這物品的黃綠色光芒就出現了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微弱閃爍，而且，內部還有極其難察覺的生物電信號一閃而逝。

    商見曜接著說道：

    “有很弱很弱的人類意識浮動。

    “現在消失了。”

    這就是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那些強者遺留的氣息與現實物品結合的產物？這有可能來自閻虎本身，也可能源於他在“心靈走廊”某個房間內的收穫……蔣白棉始終牢記著時間，沒有多說什麼：

    “先收起來，回去再研究，我們該出去了。”

    格納瓦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橡膠手套，將面前的黃綠色夜明珠塞了進去，裹了起來。

    然後，三人快而不亂地退出了這個房間，關上了電筒。

    等格納瓦將棺材推回了原位，擋住了地下室入口，商見曜再次把棺材蓋子扶了起來，蓋了上去，嚴絲合縫。

    “我覺得閻虎未必喜歡你這麼做。”蔣白棉邊計算著時間，邊旁觀著商見曜忙碌。

    商見曜微抬雙手，半仰身體，望著虛空道：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蔣白棉本想回他幾句，可時間不允許，只能帶頭退出了名為“閻羅殿”的神廟。

    …………

    旅館營地內，亮著昏黃燈泡的房間裡。

    “舊調小組”所有成員都圍在充當餐桌的茶几旁，望著那枚黃綠色的夜明珠。

    “得試一下這究竟能產生什麼效果。”蔣白棉打破了沉寂，開口說道。

    她的目光轉向了格納瓦。

    ——晚餐後，他們已經研究過那張紙，沒發現還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格納瓦伸出銀黑色的金屬手掌，拿起那枚魚眼大小的夜明珠，來迴轉動了幾下：

    “怎麼使用？”

    他拿起夜明珠時，蔣白棉又感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微弱電信號，可除了這個，什麼都沒有。

    “試著把精神……”蔣白棉話未說完就自己閉上了嘴巴。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智能機器人是不存在精神這種東西的，人類有沒有都還是個未知數！

    她斟酌了幾秒道：

    “用電流刺激一下？”

    想到就做，她立刻對格納瓦道：

    “你拿著，我試一試。”

    龍悅紅下意識後縮身體，試圖拉開距離。

    可看了眼紋絲不動的白晨和商見曜，他又覺得自己的表現是不是太過膽小了，於是強行恢復了原本的姿勢。

    望著格納瓦掌心托著的黃綠色夜明珠，蔣白棉抬起左手，虛按了過去。

    一道銀白的電弧茲地躍出，跨過較短的一段距離，劈在了目標表面。

    夜明珠散發的黃綠光芒出現了明顯的震盪，它內部潛藏的微弱電信號再次浮出，變得凌亂。

    但這一切很快又恢復了原狀，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沒效果啊……”龍悅紅不知是鬆氣還是失望地說道。

    他沒覺得自己有被什麼能力影響到。

    蔣白棉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沉思起新的方案。

    這時，商見曜開口道：

    “我試一試吧。”

    蔣白棉略作沉吟道：

    “小心一點，嗯，先把手套戴上。”

    她旋即對格納瓦道：

    “你看著點，一有什麼不對，就把他和夜明珠強制分開。”

    “不要啊！我們是真愛！”商見曜用別人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的口吻做出了回應。

    他隨即拿起一隻乳膠製成的手套，將它戴在了左掌。

    然後，他伸出這隻手，捏住了格納瓦掌中的黃綠色夜明珠。

    和之前一樣，蔣白棉感應到微弱電信號一閃而逝。

    商見曜看了看手中的夜明珠，認真地和它講起了道理：

    “你應該聽過一個詞，叫做‘明珠蒙塵’，你作為一顆夜明珠，幾十年都待在地下室內，沒人欣賞，沒人讚美，難道不覺得寂寞嗎？

    “現在，你有機會綻放屬於自己的光華了……”

    聽著商見曜的絮絮叨叨，龍悅紅又好笑又害怕。

    好笑的是這傢伙似乎真覺得能和一顆夜明珠溝通，害怕的是這傢伙真的和一顆夜明珠溝通成功。

    一直安靜旁觀的白晨也被商見曜這次的操作震到，這讓她想起了以前遇到的那些精神失常的荒野流浪者們。

    當然，商見曜和他們也沒有本質區別，只是多了一份醫生證明而已。

    溝通一分多鐘後，商見曜“無奈”地嘆了口氣：

    “它拒絶說話。”

    它是沒法說話……蔣白棉剛完成腹誹，就看見商見曜把那顆黃綠色的夜明珠交給右手。

    那沒有戴乳膠手套。

    蔣白棉張了張嘴，最終沒有阻止，只是用眼神示意格納瓦做好準備。

    格納瓦用超過兩秒鐘的時間才分析出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商見曜右手握住了黃綠色的夜明珠，深棕色的眼眸霍然變得幽深。

    下一秒，蔣白棉感應到了夜明珠內那股微弱電信號的浮現，它蔓延滋長，變得非常複雜，彷彿在承接某股意念的降臨。

    龍悅紅刷地站了起來，瑟瑟發抖地衝出了房間，衝回了隔壁，躺到了床上，裹緊了被子，蜷縮起了身體。

    “這……”蔣白棉看到這一幕，先是有點茫然，繼而明白了過來。

    那顆夜明珠產生作用了！

    商見曜略微低頭，望向掌中的夜明珠，笑著說道：

    “好像是讓別人變得膽小，就叫‘膽小鬼’吧。

    “可以只針對一個人，也可以覆蓋一個範圍內的所有人類，但效果會差不少。”

    蔣白棉聽得眼睛一亮：

    “這個能力很強啊，也很適合這次行動。”

    “斬首行動”最怕的就是半途被攔截下來或者沒找準正主，有了這顆夜明珠，只要能搶先下手，迪馬爾科周圍的防禦將形同虛設，甚至他本人也會受到影響。

    商見曜繼續說道：

    “最大距離差不多一百二十米，現在可以影響到營地另外一邊和紅石集地下商場。”

    “嗯，這和真正的‘心靈走廊’強者肯定沒法比，但應該也能對他們造成影響了。”蔣白棉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做著推斷。

    這時，她敏鋭地發現了一個問題：

    “夜明珠的光芒是不是黯淡了一點？”

    “對。”格納瓦對比了前後兩組數據。做出肯定的回覆。

    商見曜跟著點頭：

    “這就和吃糖一樣，用一次就少一點，沒法恢復，也可以讓所有的力量瞬間爆發出來，效果會更強。”

    他們討論間，隔壁的龍悅紅終於清醒了過來，懊惱地翻身下床，走回了這邊。

    蔣白棉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

    “還不錯嘛，被這種‘心靈走廊’層次的物品影響到都能這麼快恢復。”

    “也沒膽小到大小便失禁。”白晨跟著補了一句。

    她本想用“尿褲子”這個說法，可發現這有掀龍悅紅傷疤的意思，於是改換了比較書面化的詞語。

    龍悅紅的心靈頓時得到了極大的安撫，他坐了下來，詢問起那顆夜明珠的能力特點。

    等蔣白棉說完，他有點好奇地望向商見曜的右手：

    “我們這種不是覺醒者的普通人也能用嗎？”

    “實踐出真知。”商見曜笑了起來。

    龍悅紅想到之前表現出了膽小的一面，遂鼓起勇氣道：

    “那我試試。”

    商見曜隨即遞出了那顆黃綠色的夜明珠。

    蔣白棉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忙對格納瓦道：

    “防備意外。”

    “沒問題。”格納瓦冒著藍光的眼睛鎖定了龍悅紅。

    龍悅紅接過那顆夜明珠，只覺觸感沒有想像中的冰冷，反而更接近人類的體溫。

    他嘗試著集中注意力，凝聚精神，可換了多種方式都沒能激發出“膽小鬼”這個效果。

    “看來不行……”最終，他失望地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旅館營地內有風颳過，帶來了嗚的聲音。

    龍悅紅耳朵一動，身體一顫，猛地就丟下夜明珠，躲到了沙發後面，也就是白晨、蔣白棉身後。

    隔了幾秒，他吐了口氣，站了起來。

    見商見曜他們的目光同時望向了自己，龍悅紅一張臉瞬間漲紅：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突然很害怕，覺得那風有問題……”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非覺醒者不僅用不了這種‘神奇物品’，而且還會被一點點影響。”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最後一個問題

    做出判斷後，蔣白棉沒有掩飾地吐了口氣：

    “可惜啊……”

    她可惜的是自己依靠這類物品體驗一下覺醒能力的夢想破滅了。

    這時，白晨思索著說道：

    “它的效果和魚人神使表現出來的好像不太一樣。”

    “魚人神使”的能力主要在影響呼吸和心跳方面。

    “不同領域。”商見曜變得正經，言簡意賅地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嗯。”蔣白棉點了點頭，“從閻虎能借助樹枝桂冠打開魚人神使的心靈世界，試圖反向降臨看，那件物品應該是由他本人的氣息和相應的事物凝結而成的。這顆夜明珠看起來是他探索‘心靈走廊’的收穫，也不知道屬於哪位強者……”

    說到這裡，蔣白棉側頭望向格納瓦：

    “你們‘機械天堂’有做覺醒者能力分類嗎？”

    格納瓦搖了搖頭道：

    “你們也看到了，我們‘機械天堂’和外界的接觸其實很少，絶大部分時候都是通過塔爾南這個窗口來完成，偶爾會派隊伍外出，到紅石集、野草城、‘臨海聯盟’這些地方，但總的來說，我們遭遇過的覺醒者數量不是太多，沒法建立起分類，做較為深入的分析。”

    “確實。”蔣白棉表示理解。

    她懷疑在覺醒者相關上，“機械天堂”大概率沒有“盤古生物”知道得多，只是“舊調小組”目前權限不夠。

    等到商見曜將黃綠色的夜明珠裝入一隻橡膠手套，丟給格納瓦，蔣白棉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蝸：

    “現在萬事俱備，只差最後一個問題了。”

    在“斬首行動”上，她沒想著聯絡紅石集大大小小的勢力，沒想著和譚傑等人合作。

    這種事情成功的落腳點在於突然在於迅雷不及掩耳，而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泄密。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

    “地下方舟”的歷史比紅石集還要久遠，他們的生意讓這個聚居點能夠成立，這麼多年下來，紅石集的鎮民們和“地下方舟”不可避免地會產生各種各樣的瓜葛，這有可能是矛盾，也有可能是暗中的聯繫。

    在一時半會無法做出有效甄別的情況下，蔣白棉不想冒泄密的風險，反正“斬首行動”不需要數量來壯膽，小而精更符合要求。

    至於告知“盤古生物”，那肯定是不行的，這種事情必然會被叫停。

    選擇不說嘛，那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什麼問題？”龍悅紅非常配合地問道。

    蔣白棉摸耳蝸的右手順勢滑落到了下巴，表情嚴肅地說道：

    “俗話說得好，料敵需從寬。

    “我之前就假設過，萬一迪馬爾科是個不比閻虎差多少的‘心靈走廊’級強者呢？”

    龍悅紅身上似乎還殘留著“膽小鬼”的影響，聞言略有點肝顫：

    “那放棄行動比較好。”

    他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後，商見曜講起了故事：

    “有一天，龍悅紅遇到了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孩子，他們兩情相悅，很快就戀姦情熱……”

    “這什麼形容詞啊！”龍悅紅忍不住打斷道。

    他有點搞不清楚商見曜究竟想表達什麼，所以選擇聽下去。

    “意會，意會。”商見曜沒用“處處幻夢，何必認真”來敷衍，誠懇地表達了歉意，“後來，他們遇到了危險，那個女孩即將死在別人槍下，這個時候，龍悅紅是覺得自己力有未逮，乾脆放棄比較好，還是拚死一搏，不留遺憾？”

    龍悅紅張了張嘴，沉默了下去。

    雖然他認為商見曜這個故事和這次的情況不是那麼貼切，但還是有一種被利箭射中了要害的感覺。

    蔣白棉抬手下壓道：

    “這能一樣嗎？

    “嗯，我們有了夜明珠，又有不受大部分覺醒者能力影響的格納瓦，哪怕面對最差情況，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而且，你們還記得嗎？迪馬爾科父親病重時，‘地下方舟’內發生過一次叛亂，導致他們家族成員死傷慘重，最終才讓迪馬爾科成為‘地下方舟’的主人

    “雖然我懷疑這事背後有迪馬爾科的影子，但不管怎麼樣，它都能說明，當時的迪馬爾科實力應該不是太強，否則事情不會這麼發展。

    “你們想想，強大的迪馬爾科既可以庇佑家族成員不被叛亂殺害，又可以自己輕輕鬆鬆幹掉擋著他路的家族成員，不需要借助叛亂。”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蔣白棉抿了下嘴唇，潤了潤嗓子道：

    “這也沒過去多少年，迪馬爾科就算提升再快，肯定也比不上閻虎，我覺得最多比塔爾南那名‘高等無心者’要強一點……”

    說到這裡，蔣白棉突然有了靈感，表情連續變化了兩次。

    “怎麼了？”覺得自己還被“膽小鬼”殘餘效果影響著的龍悅紅有點害怕地問道。

    蔣白棉沒有回答他，表情略有點複雜地望向商見曜，若有所思地問道：

    “你還記得迪馬爾科是怎麼評價‘幽姑’的嗎？”

    商見曜如同一台人工電腦，基本完整地複述出了迪馬爾科當時的話語：

    “不是所有執歲都像‘幽姑’一樣喜歡注視自己的教堂。”

    “對對對，迪馬爾科的解釋是‘幽姑’執掌著警惕，所以本身也會表現得警惕。”龍悅紅也回憶起了相關的內容。

    蔣白棉輕輕頷首，再次問起商見曜：

    “你還記得我們感受到‘幽姑’注視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商見曜還沒來得及回答，龍悅紅已是瞪大了眼睛：

    “你們被‘幽姑’注視過？”

    白晨同樣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蔣白棉當然不會直接說怕你們嚇到，沒告訴你們，她笑著嘆了口氣道：

    “我們那會也不敢肯定，還以為是幻覺，現在想起迪馬爾科的話，我覺得這未必是假的。”

    她沒編別的理由是因為她早就發現白晨有些缺乏安全感，不喜歡被排斥在外。

    龍悅紅“嘶”了一聲：

    “我們被，被一位執歲注視過……

    “執歲真的存在……”

    白晨側頭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麼。

    商見曜這才回答起蔣白棉剛才提的問題：

    “我們感受到‘幽姑’注視前，雷納托主教罹患了無心病。維耶爾認為這是他和特蕾莎太太偷情導致的神罰。”

    “後面半句不用說……”蔣白棉略顯無力地阻止。

    她隨即環顧了一圈，正色道：

    “如果真是‘幽姑’的神罰，那我認為雷納托主教應該是被直接‘嚇’死。

    “嗯，要是把迪馬爾科疑似‘心靈走廊’級強者，是可以被稱為偽神的存在作為前提假設，放入他對‘幽姑’的評價和我們感受到的‘幽姑’注視上，會演繹出一些不同的結論。”

    商見曜幫她進一步說道：

    “‘幽姑’經常注視紅石集警惕教堂，不僅僅是因為祂執掌警惕，還可能在於這座教堂的底部鎮壓著一位‘心靈走廊’級的強者。

    “當初警惕教派不挑別的地方，只租了‘地下方舟’上面幾層做教堂，應該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說著，商見曜自我否定起來：

    “不對啊，警惕教堂建立的時候，迪馬爾科還沒出生。”

    蔣白棉也在疑惑這個問題：

    “難道，迪馬爾科的祖父或者曾祖父也是‘心靈走廊’級的強者？

    “‘心靈走廊’級的強者後代更有希望覺醒，更有可能進入‘心靈走廊’？嗯……每一代‘地下方舟’的主人都會生大量的孩子，從中挑選最出色的那個作為繼承人，這是不是在以數量來換取後代的覺醒？誰覺醒了誰就是方舟的下一任主人？

    “迪馬爾科死了小兒子後變得瘋狂，是因為他小兒子是天生的覺醒者？”

    這就能解釋“地下方舟”內部的某些現象了，但還不能涵蓋全部。

    龍悅紅覺得組長推測得沒多大問題，膽顫心驚地說道：

    “這麼看來，迪馬爾科真有可能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人物，那我們還要不要……”

    “舊調小組”想對付他恐怕沒多大希望。

    蔣白棉聞言笑道：

    “這反而讓我多了點信心。”

    “為什麼？”龍悅紅很是詫異。

    蔣白棉轉而朝向北面，嘴角含笑地說道：

    “這說明警惕教派，或者說‘幽姑’，不僅不會庇佑迪馬爾科，而且還可能給我們提供一定的幫助。”

    這是重大利好。

    龍悅紅聽得很是振奮，內心也安定了不少。

    “接下來怎麼做？”白晨開口問道。

    蔣白棉收斂起笑意：

    “這就要回到我剛才說的‘萬事俱備，只差最後一個問題’上：

    “如果迪馬爾科是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強者，那他肯定能在很大範圍內感應到人類意識的存在，我們別說借助通風口進入，就算靠近通風口，應該也瞞不過他。

    “呵呵，不要想著趁夜深人靜。商見曜睡著的時候都會有一些自發的感應，‘心靈走廊’層次的強者只會更厲害。”

    商見曜聞言笑著：

    “我可以隱藏自己的意識。”

    這是每一個覺醒者都具備的本事，只要不被對方五感發現，或者試圖用能力影響對方，就不會暴露。

    格納瓦嗓音有點悶地跟著說道：

    “我應該沒有人類意識。”

    也就不會被感應到。

    蔣白棉微微皺起了眉頭：

    “可只靠你們兩個，是沒辦法悄無聲息借助通風口進入的，哪怕裡面有兩個內應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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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九十章 搜尋

    格納瓦能分析出蔣白棉憂慮的是哪一點，當即說道：

    “我可以做一些改造，獲得干擾監控的能力。”

    他說做改造就像正常人類說換一件衣服那麼簡單而自然。

    “我有考慮過，就怕來不及，而且，相應的設備也不是那麼好弄到。”蔣白棉說著說著，臉上逐漸露出了笑容，“這之前確實是一個問題，但現在我有更好的思路了。”

    “是什麼？”龍悅紅抱著學習的心態問道。

    蔣白棉眸光一轉，笑著說道：

    “既然我們對‘地下方舟’的靠近可能瞞不過迪馬爾科的感應，那就不去隱瞞，我們光明正大地過去。”

    “啊？”龍悅紅一臉的疑惑，白晨和格納瓦也沒誰接話。

    光明正大地過去還怎麼執行“斬首行動”？

    蔣白棉順勢望了眼商見曜：

    “你有什麼想法？”

    商見曜鄭重點頭：

    “戰術欺騙！”

    “謔。”蔣白棉沒和這傢伙鬥嘴，轉而含笑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找一個能在警惕教堂通風管道里光明正大活動的藉口。”

    聽到通風管道，龍悅紅腦海裡直接冒出了一個名字：

    維耶爾！

    他還沒來得及產生別的想法，蔣白棉已微笑環顧了一圈：

    “比如，我們去找宋警示者接下尋找維耶爾的任務。

    “眾所周知，維耶爾喜歡在通風管道里活動，所以，我們在教堂的通風系統裡找他是很合理的一件事情。

    “這個過程中，因為教堂的通風管道和‘地下方舟’的通風管道大量連通，我們不可避免地會靠近‘地下方舟’，被迪馬爾科感應到，而這讓他能熟悉我們的存在，提前弄清楚我們的目的，表面上的目的。

    “等到他對這種情況麻木，不再有那麼高的警惕，不再出現應激感應，我們就趁著夜深人靜，借助預定的通風口，悄然進入方舟。”

    白晨聽得微微點頭：

    “是個辦法。”

    蔣白棉笑得更加明顯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出現意外，行動未能成功，我們也能打出警惕教派的旗號，震懾迪馬爾科，爭取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

    說到這裡，她帶著明顯的笑意，假裝面前是“地下方舟”的人，模擬起可能的說辭：

    “我們受警惕教派委託，懷疑維耶爾的走失與你們方舟有關，所以才潛入進來，尋找線索！

    “如果你們認為這不對，那就和教派溝通，由他們來處罰我們。

    “難道，你們想越俎代庖？”

    龍悅紅聽得一愣一愣，有種組長背後延伸出了一對黑色翅膀，翹起了一條黑色尾巴的感覺。

    這時，蔣白棉做出了總結：

    “簡單來說就是，拉大旗作虎皮！”

    啪啪啪，商見曜的鼓掌如期而至。

    龍悅紅則由衷地覺得，以後得罪誰都不能得罪組長。

    還好組長一向寬容，宰相肚裡能撐船，商見曜能活到現在就是明證……龍悅紅咕噥之中，想到了一個問題：

    “萬一維耶爾已經回來了呢？”

    “那就和警惕教派做一些溝通，如果他們確實和我們預料的一樣，不僅不會庇護迪馬爾科，而且還可能為我們提供一定的幫助，那就讓維耶爾再失蹤一段時間，要是和預料的不同，‘斬首行動’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對抗警惕教派是公司層面才有資格考慮的事情。”蔣白棉早已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讓維耶爾再失蹤一段時間？龍悅紅聽得有點牙疼。

    …………

    第二天上午，紅中帶金的警惕教堂內。

    “舊調小組”在宋何的房間裡見到了這位警示者。

    “宋警示者，維耶爾回來了嗎？”蔣白棉開門見山地問道。

    宋何搖了搖頭，略顯憂慮地說道：

    “我正想安排人手找他，事情有些不太對勁。”

    龍悅紅悄然鬆了口氣的同時，蔣白棉自告奮勇道：

    “要不把這個任務委託給我們吧？

    “之前維耶爾就是我們找回來的。”

    雖然當時是維耶爾自己主動出來的，但畢竟也是在“舊調小組”接下任務，展開搜索後。

    宋何想了一下道：

    “你們需要什麼樣的報酬？”

    “‘幽姑’的一點庇佑。”蔣白棉故意讓自己的話語顯得意味深長。

    “嗯？”宋何有些難以理解。

    蔣白棉沒做回答，轉而問道：

    “維耶爾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就是教堂各處通風管道。我們想要自由進出教堂，搜查每一處通風管道的權限。”

    宋何默然了幾秒，似乎聽出了蔣白棉的言外之意。

    他斟酌著說道：

    “這件事情和你們要的報酬，我沒法做決定。我現在去找安東尼奧拉主教商量，你們在這裡稍等片刻。”

    “好。”頂著秀氣僧人面具的蔣白棉露出了笑容。

    近十分鐘後，套著黑色斗篷戴著簡陋面具的安東尼奧拉跟著宋何進入了這個房間。

    他直截了當地說道：

    “‘幽姑’的庇佑是給虔誠信仰祂，為祂做事的那些人的，我沒法代替執歲給你們承諾。”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已交握雙手放於胸前，然後退了一步：

    “警惕之心永存！”

    “……”安東尼奧拉一時竟不知該怎麼回應。

    隔了幾秒，他岔開了這個話題：

    “我可以給你們搜查教堂通風管道的權限，只希望你們能儘快找回維耶爾，也希望你們不要對這裡造成什麼破壞。”

    他沒提最後會給什麼報酬，似乎這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

    蔣白棉眼眸微動，彷彿在思考般道：

    “這裡的通風管道佈局複雜，又連接著‘地下方舟’，如果我們一時迷路，進了不該進的地方，怎麼辦？”

    安東尼奧拉沉默了近十秒，語氣裡帶上了些許笑意：

    “下不為例。”

    蔣白棉跟著笑道：

    “好，下不為例。”

    …………

    警惕教堂，地下一層。

    奴隷商人霍志望著面前那四五十個年輕男女，微笑說道：

    “你們也看到了，哪怕只是一個用來培訓的地方，也比你們以前住的要好，有大小差不多的床，有褥子，有棉被，有枕頭，還有準時的三餐。

    “這叫什麼？這叫天堂！這是你們的福報，可不能辜負了迪馬爾科先生。

    “總之，好好培訓，爭取能進入方舟，要是沒被挑中，呵呵，可能只能去礦山之類的地方了。”

    那四五十個衣著破爛的男男女女眼中都有著光彩，滿是希冀。

    他們也在為挑選不中的後果而擔憂。

    就在“地下方舟”的人開始安排這些男男女女入住不同房間時，霍志和他的手下們看見那支有機器人，可以覆滅整個紅石集的遺蹟獵人小隊坐電梯抵達了這裡。

    他們來這裡做什麼？霍志下意識往旁邊退了兩步，讓開了道路，而他帶來的奴隷們縮在不同的房間口，用忐忑又茫然的眼神打量著“訪客”。

    商見曜停住了腳步，目光掃過了那一張張還算乾淨但面有菜色的臉孔。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地下方舟”一位執事走了過來，開口說道，“現在是我們方舟培訓僕人的時候。”

    地下一層的所有權是屬於方舟的，只有他們不培訓和考察奴僕的時候，才會借給警惕教派做彌撒。

    頂著毛臉尖嘴猴子面具的商見曜笑著抬了下手：

    “維修通風管道。”

    那名執事和霍志等人都被這個答案震住了，短暫竟無人說話。

    蔣白棉上前兩步，做出解釋：

    “教堂走失了一位小朋友，他很喜歡鑽通風管道，我們是來找他的。”

    她邊說邊拿出了安東尼奧拉書寫的證明文件。

    “地下方舟”那名執事接過看了幾眼，微微點頭道：

    “不要打擾到我們。”

    “好。”蔣白棉笑著答應了下來。

    這麼一番插曲是蔣白棉和商見曜故意而為的，目的就是把他們的“任務”告知“地下方舟”的人，爭取儘快傳到迪馬爾科耳朵裡。

    接下來，“舊調小組”按照佈局圖，在通風管道里分區域做起搜尋。

    這個過程中，他們多次抵達了能進入“地下方舟”的那些通風口，但在“確認”沒有維耶爾蹤跡後，又離開去了別的地方，表現得像是一支正常履約的遺蹟獵人小隊。

    而作為不適應通風管道生存的外來者，“舊調小組”尋人的進度毫無疑問不是太快，他們每隔兩到三個小時，就要出去透透氣，活動活動身體，休息休息精神。

    就這樣，他們一直忙到了夜裡11點，還剩最後兩三個區域。

    而其中一個區域對應的通風口，就是他們內應餘天、博德負責的地方。

    此時，警惕教堂已經關閉，神職人員們全部回房休息了，教堂武裝只剩部分還在巡邏和值守。

    空空蕩蕩的金紅大廳內，調整好狀態的蔣白棉站了起來，領著商見曜、白晨等人走到了“幽姑”的聖徽前。

    看著門後隱隱約約的女性身影，她低下腦袋，壓著嗓音，誠懇說道：

    “‘地下方舟’過去信仰您，現在信仰您，將來也信仰您。

    “我們只是想讓您的信徒過得更好更安心，不用再害怕隨時被人殘殺。”

    告解完，“舊調小組”五人同時抬起了腦袋。

    門後黑暗裡藏著一道女性身影的“幽姑”聖徽依舊安靜地掛在那裡。

    龍悅紅有點失望地低語起來：

    “沒有回應啊……”

    雖然他也知道這是痴心妄想，畢竟就算最虔誠的“幽姑”信徒，也未必能獲得執歲的注視，更別提他們這種異教徒、無信者，但人嘛，總是愛往好的方向去期待。

    其實，“幽姑”真要將目光投向這裡，第一個被嚇到的肯定是龍悅紅自己。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商見曜露出了笑容，聽見他語帶振奮地說道：

    “執歲默許了！”

    說完，商見曜戴上了毛臉尖嘴的猴子面具，轉身走向了地下一層。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同樣的夜

    警惕教堂，地下一層。

    初到一個陌生環境，睡得有些不太安穩的葛苗醒了過來。

    “怎麼了？”她旁邊的姐姐葛琳迷迷糊糊地問道。

    葛苗想了下道：

    “去，去洗手間。”

    她本來想用“撒尿”這個詞，可想到洛克執事說進了方舟，說話做事要文雅，否則會惹迪馬爾科先生生氣，又強行改變了說法。

    對一個出身小聚居點的荒野流浪者來說，這是一件非常彆扭的事情。

    而每天都會有的三餐、安全穩定的環境、溫暖軟和的睡床、不用和姐姐分開的未來督促著她改變自己。

    就連學紅河語這麼讓人頭疼的事情，葛苗也覺得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這甚至讓她變得快樂，似乎每一個單詞都帶著一點希望，積攢夠了，就能兌現。

    “我也去吧。”葛琳想到妹妹才十五歲，雖然因聚居點被攻破，失去了父母，變得成熟了很多，但也還是不太放心。

    姐妹倆藉著門縫裡照入的路燈光芒，摸索著出了房間，往記憶中的廁所走去。

    途中，她們有遇到“地下方舟”派出來巡邏的守衛，但說明了目的後，都沒被為難。

    嘩啦的聲音裡，葛苗看著抽水馬桶，表情有些恍惚。

    “姐姐，這東西真方便啊。”她情不自禁地又一次感慨道。

    她記得以前圍子裡最有權勢的長老家都沒有這種物品。

    葛琳“嗯”了一聲，臉上不自覺展露出笑容：

    “好日子真的要來了。”

    她第一次對未來如此憧憬。

    她記得洛克執事說，迪馬爾科先生不僅不禁止僕人們配對，而且還鼓勵大家結婚生子。

    兩姐妹有點不捨地用水洗了洗手，走出衛生間，原路往回。

    她們距離住的那個六人間只有幾步之遙時，兩名“地下方舟”的守衛巡邏經過。

    其中一位黑髮棕眸的灰土人友善地對她們點了點頭。

    葛琳心中一動，怯生生笑道：

    “晚上好。”

    “不要到處亂跑。”那名灰土人守衛提醒了一句。

    “是，長官。”葛琳討好笑道，“你們辛苦了。”

    兩姐妹雖然談不上多好看，但模樣在這批奴隷裡算得上週正，巡邏的兩名“地下方舟”守衛沒有排斥，反而笑道：

    “不用這樣，等你們進了方舟，大家就是同僚了。”

    葛琳抓住這個機會，誠懇請教道：

    “兩位長官，我聽洛克執事講，如果能通過培訓，可以自己報意願，選擇想做的工作，是不是真的啊？”

    “對，但這只能在有限的範圍內選，也不能超過人數的上限……”那名灰土人守衛簡單解釋道。

    葛琳牽著妹妹，眼巴巴地望著兩人：

    “那選什麼比較好？”

    灰土人守衛沉默了片刻，看了眼身旁的紅河人同伴，又望瞭望頭頂屬於警惕教堂而非“地下方舟”的監控攝像頭，斟酌著說道：

    “儘量不要去迪馬爾科先生身邊，他，他脾氣不是太好，很容易生氣，而一生氣……”

    他沒有把話說得太清楚，某種恐懼如同磐石，沉沉地壓在他的心頭。

    另外那名紅河人守衛見狀，也提醒起葛琳和葛苗：

    “你們這樣的僕人，我們經常會補充，而‘方舟’就那麼大……”

    他們沒再多說，邁開步伐，繼續起自己的巡邏任務。

    葛苗聽得懵懵懂懂，完全不明白在說什麼，葛琳臉色變化了幾下，大概能領會對方潛藏的意思：

    前面那些僕人都因為迪馬爾科先生的壞脾氣被趕走了？

    不，洛克執事提過，進了方舟，除非被派出來做事，否則沒誰能離開，生是方舟的人，死也是方舟的鬼……

    難道，難道前面那些僕人都，都死了？

    葛琳想到剛才兩名守衛憐憫的眼神和凝重的表情，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都死了，都死了……

    葛琳的腳步變得虛浮，有種剛跳出火坑，又落進虎口的絶望。

    雖然她也知道，像自己和妹妹這樣的荒野流浪者，隨時都有可能因各種意外死去，這次如果進不了方舟，指不定會被賣到哪個地方，成為妓女，受盡折磨而死，但沒有誰不想活著，好好活著。

    回到房間，輕手輕腳上了床，葛琳看著重新入睡的妹妹，悲從中來，不可遏制。

    她將臉埋進了被子裡，身體微微顫動著。

    外面的走廊上，剛才兩名方舟守衛於巡邏的途中彼此看了一眼，輕輕嘆了口氣：

    “哎……”

    …………

    “哎……”

    地下二層，一處通風口旁，餘天發出了無聲的嘆息。

    他和博德回到方舟後，雖然激動難耐，想發動周圍認識的所有人配合警惕教派，推翻迪馬爾科的殘暴統治，但最終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這是因為他們還沒有多少信心，最近又未遭受來自迪馬爾科的壓力，缺乏點燃火藥桶的那根引線。

    想到對方說自己兩人只用做很少的事情，不需要承擔什麼風險，餘天和博德決定有限度地配合，觀望進展。

    如果一切順利，他們將毫無保留地加入。

    餘天嘆息是不知道這事能不能成功，而他和一位女僕彼此看對了眼，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

    他的父親，一位老牌守衛，堅決反對這件事情，因為那名女僕還有直系親屬，同樣在做僕人。

    “地下方舟”內，守衛們的地位相對特殊，平時很少因迪馬爾科的殘暴被殺害，他們的家人同樣如此。

    這就讓他們成為了僕人群體擇偶的第一目標，希望藉此獲得免死金牌。

    守衛們卻不是太樂意。

    因為某個僕人和某個守衛結婚後，雖然確實會在迪馬爾科那裡得到一定的寬容，但他們還有直系親屬，他們的直系親屬如果犯了錯，或者惹到迪馬爾科，慘遭殺害，按照迪馬爾科的習慣，很可能牽連對應的守衛家庭，消彌隱患。

    所以，守衛群體內部通婚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這同樣也讓不少守衛充滿優越感。

    可感情這種事，是不講道理的。

    餘天就在煩惱這方面的事情，警惕教派的行動讓他看到了希望。

    念頭電轉間，端著衝鋒槍的他側過腦袋，望了同伴博德一眼，發現他也有些緊繃和不安。

    餘天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示意博德不要自亂陣腳。

    說不定警惕教派已經放棄原定計劃了呢？

    他目光轉動間，和往常一樣掃過了隔著金屬柵欄的通風口、佈置於這片區域沒留什麼死角的三個監控攝像頭和守在另外兩個攝像頭下方的其餘守衛。

    他們共四個人，也分成了兩組，三個紅河人，一個灰土人，都穿著橄欖綠色的制服，端著最新型的衝鋒槍。

    從餘天和博德的角度看，這樣的防禦不說固若金湯，但絶對沒有什麼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入侵者只能硬碰硬，面對監控室調來的一波又一波援軍。

    就在這時，他們眼前茲地亮起了銀白的電光和由此激發的火花。

    線路故障了？

    這是餘天和博德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與此同時，位於地下六層的監控室內，輪換負責的兩名守衛也看見一塊屏幕呈現的畫面先是竄起電火花，接著失去了圖象，變得黑沉。

    “b3區守衛，檢查b12攝像頭是否出現故障。”其中一名負責監控的男子立刻借助從“機械天堂”購買的電子產品，做起吩咐。

    他的聲音旋即透過對應區域的喇叭，迴蕩在了餘天等人的耳畔。

    餘天抬起腦袋，望向了b12那個攝像頭，發現它的接口處有焦黑的痕跡。

    突然，他看見通風口的金屬柵欄外有一隻手對自己揮了揮。

    餘天的瞳孔驟然放大。

    他循著本能，慢慢收回了視線。

    下一秒，又有電弧和火花閃現，連續兩次。

    監控室內，剛才通過喇叭說話的那名男子看到b10、b11攝像頭對應的圖象也消失了。

    他還沒來得及做進一步的吩咐，餘天回過神來，借助夾在衣領位置的電子產品道：

    “對，這裡三個攝像頭都故障了，應該是電路方面的問題。”

    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竟前所未有的冷靜。

    畢竟不需要他做什麼有危險的事情，按照最有可能的情況報告就行了。

    “你們再檢查一遍，我馬上派人過來維修。”監控室內那名男子按照流程做出了處理。

    餘天、博德和另外兩組守衛聽話地分頭再做確認。

    這個過程中，餘天和博德故意搶佔了通風口下方，讓其餘人等只能背對這裡。

    通風口的金屬柵欄無聲無息移開了。

    戴著毛臉尖嘴猴子面具的商見曜和頂著秀氣僧人面具的蔣白棉依次躍了下來。

    他們不可能完全消除落地的聲音，但他們有著內應，及時弄出各種正常的聲音，掩蓋住了相應的動靜。

    沒有一點猶豫，商見曜猛虎下山一樣撲向了正背對這邊檢查攝像頭的其中兩名守衛。

    砰！砰！

    他左右開弓，分別擊打在了不同目標的耳下。

    那兩名守衛哼都沒哼一聲就昏迷了過去。

    商見曜雙手順勢下滑，接住了他們的身體，慢慢將他們放到地上。

    另外一邊，蔣白棉也輕鬆弄暈了最後兩名守衛，讓他們“靠坐”在了牆邊，沒發出撲通倒地的聲音。

    做完這一切，蔣白棉對著通風口比了個手勢。

    眼冒藍光身穿襯衣的銀黑機器人格納瓦跳了下來，落地的動靜相當小。

    他攀爬往上，直接掰開一根金屬手指，插入了b12攝像頭對應的接口。

    他的身後，穿戴著軍用外骨骼裝置的龍悅紅和白晨也相繼進入了“地下方舟”。

    餘天和博德一邊緊張，一邊鬆了口氣。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九十二章 狂飆突進

    對餘天和博德來說，“警惕教派”的強者踐行承諾，如約而至，讓他們信心激增，但迪馬爾科家族統治“地下方舟”好幾十年，積威甚重，沒看到曙光之前，他們還是揪著一顆心，無從排解。

    商見曜站起身，回過頭，望向他們，豎起一根手指，貼在了唇邊。

    這算是比較通用的一種肢體語言，餘天和博德緊緊閉上了嘴巴，沒敢問東問西。

    與此同時，背著“橘子”步槍，手端“短脖子”衝鋒槍的白晨和穿戴著軍用外骨骼裝置的龍悅紅分別蹲了下去，抽出昏迷者的腰帶，將他們的雙手反剪起來，牢牢捆住。

    他們還用預先準備好的布頭塞住了四名守衛的嘴巴，並將他們的褲子褪至腳踝位置。

    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這些人甦醒之後大聲呼救或者自行脫困了。

    雖然蔣白棉的“斬首計劃”要求速戰速決，大概率會在這幾名守衛醒來之前結束戰鬥，傳檄而定方舟，但小心無大錯，畢竟誰也說不清中間會不會發生意外。

    等到白晨和龍悅紅忙好，單手扣住縫隙，穩穩貼在牆上的格納瓦也收回了插入B12攝像頭接口的半截手指。

    他眼中藍光快速閃爍了一陣，只用了十幾二十秒的時間又把手指插了回去。

    沒用多久，他縮回了手，把B12攝像頭按回了接口，順便修理了電擊造成的故障。

    依次維修好B10和B11攝像頭的問題，格納瓦輕輕跳回了地面。

    他語速頗快，但吐詞清晰地說道：

    “我已經分析好方舟的系統，編寫病毒，完成了入侵。

    “再等三十秒，所有攝像頭將重啟，循環播放過去十五分鐘的錄影，而相應的時間則會替換成當前。”

    如此一來，監控室內輪值的守衛將看到方舟處處無事，一切正常，和之前十五分鐘一樣。

    真的一模一樣。

    當然，重複播放太久肯定會被人發現問題，但“斬首行動”用不了太多的時間。

    “明白。”蔣白棉“嗯”了一聲，壓著嗓音對餘天和博德道，“你們知道該怎麼彙報了吧？”

    餘天和博德對視了一眼，略顯振奮地點了下頭。

    格納瓦剛才說的話，他們有點聽不太懂，但這不妨礙他們覺得這很厲害。

    他們原本以為“地下方舟”的防禦系統能做到一隻蒼蠅飛進來都瞞不過大家的眼睛，入侵者根本沒辦法奇襲，只能選擇硬碰硬，誰知警惕教派這幾位強者靠著本身的實力和智能機器人的全面，竟然輕輕鬆鬆沒造成什麼動靜地就搞定了監控系統，甚至讓它成為入侵的幫兇。

    餘天和博德的信心由此倍增。

    他們開始覺得這次推翻迪馬爾科暴政的行動有不小可能成功！

    眼見時間臨近，餘天反手捏住衣領上的電子產品，做起彙報：

    “問題不大，我們弄了幾下，感覺快好了。”

    監控室內的守衛們正想詢問相應的細節，就看見黑屏的三個監控攝像頭畫面重新亮了起來，再次呈現出B3區的情況：

    那三組六名守衛各司其職，一切正常。

    “好，我讓修理工不用著急，但等會還是要做個檢查，免得又壞了。”負責的守衛通過區域廣播做出了回應。

    真的瞞過去了……餘天和博德再次對視了一眼，發現對方的眼中儘是驚喜。

    商見曜走到他們面前，按了按臉上神氣活現的猴子面具，笑著說道：

    “接下來就不麻煩你們了。”

    話音未落，他已是抬起了右手。

    餘天和博德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過來，相繼側過身體，讓耳後位置暴露在了商見曜的目光下。

    商見曜一人給了他們一手刀，力度掌握得剛剛好。

    餘天和博德腦袋一暈，又沒有真的暈過去，但他們順勢就往地上躺去。

    這個過程中，他們動作異常輕柔，似乎怕磕到自己。

    ——如果警惕教派行動未成，他們就是真的被脅迫被擊暈，要是一切順利，他們會翻身而起，煽動別的守衛，爭取能在警惕教派事後的處置中，拿到一塊大蛋糕。

    做完這一切，商見曜向格納瓦伸出了右手。

    格納瓦拿出裝著黃綠色夜明珠的橡膠手套，直接扔了過去。

    商見曜用左手捏起那顆魚眼大小的珠子，順勢把橡膠手套塞到了衣兜裡。

    “準備。”蔣白棉見狀，吸了口氣，下達了命令。

    白晨端起了“短脖子”衝鋒槍，腰背略有伏低，隨時可以狂奔出這片區域。

    穿戴著軍用外骨骼裝置的龍悅紅走到白晨的前方，也擺出了類似的姿勢。

    再往前是單手拿著“死神”單兵火箭筒的蔣白棉和預備好發射激光、榴彈的銀黑色機器人格納瓦。

    商見曜頂在最前面，遺憾地嘆了口氣：

    “可惜不能用音響……”

    這是因為接下來再沒有什麼取巧的地方，就是一路狂飆突進，在“地下方舟”大部分力量反應過來前，斬掉迪馬爾科這個首腦，途中如果使用小音箱，肯定會引發監控的懷疑。

    “舊調小組”不考慮重新進入通風管道，一路曲折往下，則是因為這要花費更多的時間，而拖得久了，意外就會變多。

    “迪馬爾科住在地下六層C區，那裡只有一個房間，他平時都待在裡面，很少臨時更換住的地方……C區有兩台最新型的軍用外骨骼裝置、八組十六名全副武裝的守衛和兩個擁有超能力的‘顧問’……A區住的是迪馬爾科的大量情婦……B區現在歸屬那個懷了迪馬爾科孩子的情婦，監控室也在那裡……

    “電梯無法直達C區，只能先到A區，再通過B區，進入C區……

    “迪馬爾科房間內似乎有一條秘密逃生通道，有專門的電梯……”

    餘天、博德描述過的內容一條條在蔣白棉腦海內閃過，最終定格在了迪馬爾科穿著舊世界黑色教士服的身影上。

    “行動！”她低喊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奔出了地下二層B3區。

    蹬蹬蹬，商見曜左手握著那顆黃綠色的夜明珠，第一個衝入了B2區。

    那些守衛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感覺到了難以言喻的驚恐，無法克制地衝向不同的角落，蜷縮在那裡，瑟瑟發抖。

    他們都變成了“膽小鬼”。

    除了害怕，他們沒法再產生別的念頭！

    商見曜近乎全力地激發了那顆夜明珠的力量，務求“膽小鬼”的效果能持續更久。

    而經過之前的實驗，他們確認後續沒再施加影響的情況下，最長能到一分半鐘。

    蹬蹬蹬！

    “舊調小組”狂奔著衝向了電梯所在的地方，沿途之上，所有守衛如潮水一樣分開，臉上都充斥著極度驚恐的表情。

    他們沒誰喊叫，害怕發出聲音會讓自己成為靶子。他們只想找到最安全的地方，把自己塞進去，等著風頭刮過。

    蹬蹬蹬，“舊調小組”只用了十幾秒的時間，就衝到了電梯間。

    這個過程中，蔣白棉等人嚴格保持著距離和前後位置，一方面是擔心突然遭遇襲擊，被一網打盡，另一方面是如果超過商見曜，就會進入夜明珠能力籠罩的範圍。

    此時，三台灰黑色的電梯靜靜屹立在前方，顯得很是厚重。

    格納瓦已經讓“地下方舟”整個系統都感染了自己編寫的病毒，所以等到電梯，進入之後，沒有刷卡，沒輸密碼，直接就摁亮了對應地下六層的按鍵。

    轎門廂門緩緩合攏於龍悅紅等人的眼前，只用了幾秒就重新打開。

    外面是一條鋪著黃褐色地毯的走廊，兩側有多個房間。

    按照餘天、博德給的佈局圖，商見曜拿著光芒已黯淡不少的黃綠色夜明珠，一馬當先，衝入了這片區域。

    他的表情掩蓋在神氣活現的猴子面具下，無人能夠看到。

    這個時候，這片區域很多人都進入了沉眠，紛紛不可遏制地做起噩夢，有的竭力掙扎，扭來扭去，有的猛然驚醒，大口喘氣。

    巡邏的守衛們就和地下二層的同僚一樣，各自找到地方躲避，或縮於角落，瑟瑟發抖，或搶來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這肯定有一些動靜，但都不是太明顯。

    監控室內，輪值負責的守衛們認真注視著多個屏幕呈現的畫面，確認沒有任何異常發生，和過去十五分鐘一樣。

    真的一模一樣。

    突然，他們覺得周圍似乎有無數鬼影在晃蕩，無理由地相信起同伴要謀殺自己。

    他們的膽量飛快消融，各自離開座位，奔向可以隱藏自身的地方。

    蹬蹬蹬，“舊調小組”一行五人衝入了地下六層的C區。

    而從他們開始狂飆突進算起，才過去四十多秒鐘。

    地下六層，C區。

    穿戴著軍用外骨骼裝置的兩名守衛最先狂奔而逃，只留給了商見曜等人一個背影。

    疑似覺醒者的兩個中年男子因為能力範圍遠比不上那顆黃綠色的夜明珠，還沒感應到人類意識的靠近，就如驚弓之鳥般衝入了安全通道，連滾帶爬地下起樓梯。

    其餘人等很快鳥散獸。

    整個“地下方舟”引以為傲的防禦力量，連三秒鐘都沒堅持到。

    “房間裡只有一個人！”蔣白棉邊跑邊喊。

    到了這裡，她也無需再掩蓋動靜了。

    衝在最前面的商見曜一直將房間內那個人作為“膽小鬼”的主要目標，此時更是沒有半點鬆懈。

    蹬蹬蹬！

    穿著灰藍色迷彩制服的商見曜狂奔到了迪馬爾科的房門口，飛起一腳，將那扇暗紅色的木門直接踹開。

    他沒有進去，而是順勢彈回身體，往前又跑了幾步。

    緊跟在他後面的蔣白棉瞬間“剎車”，將“死神”單兵火箭筒對準了黑幽幽的門口，瞄準了裡面那個人類。

    沒有一點猶豫，她發射了火箭彈。

    轟隆的聲音震盪在地下六層，熾烈的火光翻滾著湧出。

    蔣白棉早已一個側撲，避開了爆炸的餘波。

    格納瓦、龍悅紅於這波“風浪”後，及時抵達了門口，梯次分明地往房間內發射起榴彈。

    四枚榴彈各奔一處，交叉覆蓋，沒留一點死角。

    轟隆！轟隆！

    接連而起的爆炸聲裡，“舊調小組”完成了“斬首行動”的第一波攻擊。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屍體

    在那顆黃綠色夜明珠的加持下，“舊調小組”的斬首行動推進得異常順利，幾乎沒遇到什麼阻攔，就狂飆到了迪馬爾科的門口，完成了兩次火力覆蓋。

    肆掠的“火焰風暴”裡，房間內各種環境都變得非常凌亂，蔣白棉一時半會無法再感應到有沒有微弱的電信號。

    雖然這麼一輪打擊後，按照常識就能推斷出結果只要裡面那個人不是迪馬爾科的替身，那這位“地下方舟”的主人肯定已在劫難逃，但蔣白棉還是不夠放心，畢竟她預想的迪馬爾科是一位“心靈走廊”級的強者，就算比不上塔爾南那位“高等無心者”，也不該死得這麼無聲無息。

    這讓她不僅沒有因順利而放鬆，反倒再度提高了戒備等級。

    等到爆炸平息，她立刻翻身而起，直奔迪馬爾科的房間。

    蹬蹬蹬！

    她的身邊衝過去了一道穿著灰藍色迷彩制服的身影，搶先通過了一片狼藉多有垮塌的大門。

    商見曜！

    他依舊一馬當先。

    就在這時，C區走廊盡頭突然飛來了兩枚榴彈。

    早有察覺的蔣白棉放棄感應房間內電信號的嘗試，直接前撲，翻滾入內，避開了這次襲擊。

    格納瓦和龍悅紅同樣借助“綜合預警系統”，提前髮現了敵人的靠近，他們一個縱身躍起，抓住了四五米高的天花板，並順勢收起了雙腿，一個提前推了白晨一把，讓她跟著蔣白棉躥入了迪馬爾科的房間，自己則緊隨其後龍悅紅雖然有點緊張，但不顯慌亂。

    轟隆隆！

    兩枚榴彈落在了商見曜和蔣白棉原本站立的位置，爆炸聲連成了一片。

    對智能機器人格納瓦而言，只要沒被直接命中，單純的餘波很難讓他受到什麼傷害，頂多回去交換點物資，給自己補個漆。

    所以，掛在天花板上的他只是隨著“風浪”蕩了幾下。

    這個時候，他看清楚了來襲者的模樣：

    這是一具鐵黑色的機器人，眼睛裡閃著紅色的光芒。

    “地下方舟”主宰紅石集這個走私節點多年，積蓄不可謂不豐厚，隱藏的防禦力量確實稱得上驚人。

    瞬息之間，格納瓦根據各種特徵的對比，判斷出襲擊者是型號相對比較古老的“智能”機器人。

    這是舊世界劃分法裡的“智能型”機器人，而非“機械天堂”出品的“智能人”。

    在格納瓦眼裡，這種沒有人類化模組的玩意就是純粹的工具，和塔爾南可以變成汽車的維修機器人、戰鬥型非智能機器人沒有本質的區別。

    他才不會承認這是智能機器人。

    “外面交給我！”他根據數據庫裡的資料，模擬出了當前該用的語氣。

    他身體隨即盪鞦韆般擺動起來，然後將自己甩了出去，躍過不短的距離，落到了那個鐵黑色機器人的側前方。

    此時，那名鐵黑色機器人正盡忠職守地衝向迪馬爾科的房間。

    格納瓦略微轉向，和那名鐵黑色機器人碰撞在了一起。

    這個過程中，他調整了手掌的朝向。

    當！

    清脆的聲音迴蕩在了地下六層，那名鐵黑色機器人的後胸位置突然融化，射出了一道美麗而危險的紅色激光。

    幾乎是同時，它的背部膨脹開裂，一枚纏繞著電光的金屬丸擊穿了它眾多關鍵元件，飛向了遠方。

    格納瓦抓住機會，使用了自己的激光武器和電磁武器！

    而且，他有下載各種機器人的結構圖，做過一定的研究，非常清楚對方的“致命部位”在哪裡。

    砰砰砰的連串爆裂聲裡，那名鐵黑色機器人失去了全部動力，哐當倒在了地上。

    格納瓦沒有耽擱，轉身就奔向了迪馬爾科的門口。

    這次“斬首行動”裡，沒有人類意識的他將是後半段戰鬥的主力。

    格納瓦撲向那名鐵黑色機器人時，蔣白棉已結束翻滾，打開電筒，往發射火箭彈前感應到的人類位置照去。

    那裡有一張還殘餘火苗的四分五裂大床，床邊躺著一個穿絲綢睡衣的男子。

    這男子戴著破破爛爛的黑底白紋面具，身上有多處血肉模糊的傷口。

    在商見曜的感應裡，他已沒有了人類意識。

    這意味著他已經死去。

    而根據那張面具和亞麻色的頭髮判斷，死者正是迪馬爾科。

    蔣白棉不喜反驚，因為從迪馬爾科躺的位置看，他應該沒有逃過第一輪的火箭筒轟擊。

    而“死神”的威力不會讓目標還保留全屍！

    這就是“心靈走廊”層次的強者？但凡我們的武器威力差一點，他就硬撐下來了？蔣白棉一手拿著火箭筒，一手拎著手電筒，快步衝到了迪馬爾科的屍體前，揭開了他的面具，尋求確認。

    偏黃的光芒裡，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屬於壯年男子的臉孔：

    一頭亞麻色的短髮下是高挺的鼻梁和死不瞑目般的淺藍色眼眸，額角有塊青色的胎記。

    蔣白棉愣了一下，只覺這張臉異常眼熟。

    很快，她回憶起了在哪裡看過這張臉：

    這屬於雷曼的戀人拉爾斯，那名曾經失蹤後來被證實進入“地下方舟”的遺蹟獵人！

    那塊青色胎記的位置和雷曼給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死的是拉爾斯？迪馬爾科一直在用拉爾斯當替身，自己根本不睡在這個房間？可是，他在防備誰？以他具備的權威和可能的實力，根本不需要這麼做……他感應到我們的靠近，提前離開了這裡，只留下拉爾斯？可為什麼要留下拉爾斯？這個瞬間，蔣白棉腦海內湧起了無數個疑問。

    就在這時，她感覺整個房間被微弱又異常的電場籠罩了。

    嗚的風聲響起，蔣白棉、龍悅紅、白晨和商見曜的手電筒同時變得極為黯淡。

    周圍的環境則彷彿被注入了“黑暗”，顯得又幽深又陰冷。

    轉瞬之間，一道不知從何而來，但明顯壓抑著某種情緒的聲音迴蕩在了眾人耳畔：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我嗎？

    “換做別的踏入‘心靈走廊’的覺醒者，說不定真就這樣憋屈地死掉了，很可惜，你們遇到的是我……”

    聽到這裡，商見曜似乎終於抓住了聲音的來源，猛地扭頭，望向一個地方。

    黯淡昏黃的光芒裡，龍悅紅慢慢側過腦袋，回看向商見曜。

    他嘴角一點點翹了起來，被護目鏡蓋住的眼眸變得極為幽深。

    緊接著，他嗓音飄忽地問道：

    “你是不是在找我？”

    戴著猴子面具的商見曜眉頭動了一下。

    這個時候，白晨也望向了商見曜。

    她不知什麼時候取下了面具，手中的電筒將她的臉龐照得明暗不定。

    她帶著難以言喻的笑容，用同樣飄忽，不分男女的嗓音問道：

    “你是不是在找我？”

    商見曜猛地抬起了左手，露出了那枚黃綠色的夜明珠。

    與此同時，蔣白棉也從屍體旁站起，望了過來，同樣已沒再戴面具。

    她微抬下巴，臉上光明與陰影交織出了奇異的感覺。

    “你是不是在找我？”她低笑著問道。

    蹬蹬蹬，格納瓦奔入了迪馬爾科的房間。

    他一眼就看見商見曜那雙眸子變得異常幽深，帶上了點陰綠。

    …………

    “起源之海”，陽光明媚有山有水的那座島嶼上。

    一道穿著舊世界黑色教士服，戴著老氣軟帽的身影凸顯了出來。

    他四十來歲的樣子，接近一米八，有著亞麻色的短髮、淺藍色的眼眸和明顯的鷹鈎鼻，額角並不存在青色的胎記。

    這身影的目光掃過跟著自己浮現未再戴那張猴子面具的商見曜，嘴角微微勾起，語氣悠然地笑著問道：

    “這就是你的心靈島嶼？”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多勢眾”

    商見曜望著前方那道穿著舊世界教士服，戴著老氣軟帽的身影，臉上竟沒有什麼恐懼之情，反倒洋溢著興奮的神色。

    “迪馬爾科？”他確認般開口問道。

    那長著明顯鷹鈎鼻的身影收回打量周圍環境的目光，認真看了商見曜兩眼：

    “算是吧。

    “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現在這種情況，害怕有什麼用？”商見曜笑道，“這就是你的覺醒者能力，可以不經過‘心靈走廊’，直接侵入別人的心靈世界？”

    迪馬爾科笑了笑：

    “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宿命通’。”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隱隱扭曲了起來，似乎再也壓抑不住內心潛藏的某種情緒：

    “你竟然不害怕！

    “你不知道我最喜歡看別人恐懼無助的樣子嗎？你不知道親手結束一個充滿希望的生命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情嗎？”

    他的表情越來越扭曲，呈現出難以言喻的暴戾和瘋狂。

    “哈哈。”他隨即仰頭大笑，“來吧，讓我給你好好上一課，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恐懼、害怕、絶望和無助。”

    說話間，他的身影分裂開來，化成了數不清的迪馬爾科。

    這些迪馬爾科都穿著舊世界的黑色教士服，戴著同款的老氣軟帽，將商見曜團團圍在了中間。

    “這是你付出的代價？”商見曜依舊帶著笑容，隱有點躍躍欲試。

    迪馬爾科低笑了一聲：

    “你覺得我會回答你？”

    他話音剛落，身穿灰藍色迷彩制服的商見曜也分裂出了多道身影，有的扛著單兵火箭筒，有的端著突擊步槍，有的套著白大褂，有的抬著擔架，有的拿著小音箱，有的舉著擴音器……

    這些身影裡有八道非常清晰，而其他相對模糊。

    數不清的迪馬爾科看著數不清的商見曜，一時竟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麼。

    有山有水陽光明媚的島嶼上，商見曜兵團和迪馬爾科兵團形成了對峙。

    隔了兩三秒，迪馬爾科才疑惑地低語道：

    “你也獲得了‘神鏡通’？

    “不對，這更像是人格分裂……”

    這些話語從不同的迪馬爾科口中吐出，疊加在一起，層層迴盪開來。

    商見曜聞言，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這表現不太行啊……

    “竟然不能每個迪馬爾科說不同的話。”

    說這句話的是其中一個商見曜，別的商見曜或捧腹大笑，或陰陽怪氣，或舞蹈助興，或借助擴音器幫忙重複，表現各不相同。

    所有迪馬爾科的臉龐肌肉同時抽動了一下，那種暴虐殘忍的感覺再次呈現了出來。

    “只是沒這個必要……”迪馬爾科們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句話。

    話音未落，他們已是感覺不好：

    為什麼要和對面那個傢伙爭執這莫名其妙的問題？

    下一秒，迪馬爾科分裂出來的所有身影重新聚合在了一起，只剩下一道。

    這唯一的迪馬爾科迅速膨脹變大，很快就如島上山峰一樣。

    “神鏡通”，是一是萬，能大能小！

    …………

    殘破不堪的迪馬爾科房間內。

    格納瓦的目光掃過了商見曜、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

    他瞬間就分析出他們的眼神不對，狀態不對。

    與此同時，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的表情都出現了變化，時而扭曲，時而正常，時而猙獰，時而迷茫。

    蔣白棉丟棄了“死神”單兵火箭筒，拔出了一把“聯合202”手槍。

    她右手緩緩往上抬起，似乎要把槍口對準自己。

    伴隨著表情的變化，蔣白棉手臂的彎曲停止了下來，槍口一點點往外移去。

    陰森森的感覺旋即又浮現在她身上，槍口再次往回。

    這一刻，她彷彿擁有兩個靈魂，一個佔據主導，要用槍自殺，一個處於被壓制的地位，依靠求生的本能，竭力對抗。

    她是這樣，白晨是這樣，龍悅紅也是這樣。

    他們都處在用武器瞄準自己和讓槍口遠離身體這兩種狀態間，來回切換，如在拔河。

    格納瓦沒出現茫然的狀態，因為事前制定的“斬首行動”方案裡有相應的內容：

    “一旦‘舊調小組’幾個人類身上出現了難以理解的奇怪現象，就由格納瓦執行擊暈操作。”

    這是對迪馬爾科這位疑似“心靈走廊”級強者相應覺醒能力的預防。

    格納瓦目光一掃間，發現龍悅紅是對抗異常最為吃力的那個，軍用外骨骼裝置加載的各種武器已經快要翻轉過來，對準他自己。

    沒有猶豫，格納瓦雙腿金屬關節用力，整個人直接撲了過去，落到了龍悅紅的側面。

    就在他抬起右手，準備打暈對方時，龍悅紅刷地轉向了他！

    這一刻，龍悅紅未被軍用外骨骼裝置頭盔遮蓋住的部分臉孔，不再有表情的變化。

    無聲無息間，他將加載的榴彈發射器對準了格納瓦。

    在受到“外敵”攻擊時，他體內的兩個“靈魂”似乎達成了一致：一個不想被擊暈，一個純粹依靠本能，對所有襲擊給予著回應。

    格納瓦見狀，藉著落地的反彈，猛地側撲了出去。

    他不想讓龍悅紅使用榴彈發射器，只能不做冒險，提前規避。

    ——高爆榴彈如果直接命中，確實可以威脅到格納瓦的生存，而即使沒有命中，以迪馬爾科房間的大小，餘波也很可能給蔣白棉、龍悅紅、白晨他們帶來傷害，所以，格納瓦直接選擇了放棄。

    這個銀黑色的機器人充分發揮起自己的速度、反應和技巧，繞著龍悅紅、蔣白棉等人不斷做著嘗試。

    他沒有冒進，耐心地等待著機會，能擊暈一個算一個。

    而他這樣的嘗試有效減緩了蔣白棉他們的“自殺”進度，讓情況不再那麼岌岌可危。

    …………

    “起源之海”，那座有山有水陽光明媚的島嶼上。

    數不清的商見曜嘗試著使用了“矯情之人”，可沒有產生太好的效果。

    巨大如同山峰的迪馬爾科身影俯視著他們，往前伸出了右手。

    伴隨著這個動作的是宏大莊嚴的聲音：

    “視覺剝奪！”

    那一個個商見曜的眼前，黑暗無聲降臨，他們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了。

    哪怕他們是在心靈世界內，以意識的形式存在，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眼睛和相應的神經，依舊被剝奪了全部“視覺”。

    緊接著，迪馬爾科的聲音再次傳入了商見曜們的耳朵：

    “聽覺剝奪！”

    這一下，商見曜們耳畔歸於沉寂，再沒有任何動靜產生。

    他們的嗅覺，他們的味覺，他們的觸覺，也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流逝。

    一片死寂的無垠黑暗裡，連本身的存在都彷彿會被消融，同化。

    遠離這座島嶼的“起源之海”某個地方。

    穿著灰藍色迷彩制服的商見曜盤腿懸浮於水中，沒將腦袋冒出海面。

    這是最後一個他。

    ——剛才他在島嶼上只使用了八個自己，其他都是利用心靈世界的特殊製造出來的。

    這個商見曜神情非常冷靜，似乎正借助海底環境思考著什麼問題。

    …………

    迪馬爾科的房間內。

    就在格納瓦尋找機會，試圖擊暈同伴，將他們從奇異狀態中解救出來時，蔣白棉的臉龐連同身體輕輕顫抖了起來。

    她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般，緩慢鬆開了五指，讓掌中的“聯合202”落向了地面。

    手槍砸在厚厚地毯上的時候，蔣白棉的左手一點點虛握了起來。

    這個過程是如此的艱難，如此的緩慢，看起來隨時會中斷，以至於分析出大概情況的格納瓦都不再靠近她，免得影響她。

    終於，一團銀白的電光從蔣白棉掌中爆發了出來，躥升綻放，劈裡啪啦作響。

    昏暗的房間一下被照亮了少許。

    幾乎是同時，原本一動不動的商見曜相對比較輕鬆地展開了握著的左拳。

    那裡有一顆黃綠色的夜明珠。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九十五章 過往的真相

    遭遇過兩輪襲擊的迪馬爾科房間內。

    蔣白棉左掌躥出的電弧越來越多，光芒越來越亮。

    啪！

    這團銀白的電芒猛然爆發，張牙舞爪地飛射向房間每個角落。

    那一條條弧光交織成了覆蓋此地的天羅地網。

    原本籠罩著整個房間，微弱但異常的電場一下被攪亂，被擊潰，被撕碎，如同熾烈陽光下的白雪，飛快消融褪去。

    這裡的陰冷和黑暗隨之淡化了不少，幾人手中的電筒不再那麼黯淡。

    肆虐的電光有落在龍悅紅、白晨身上，刺激得他們身體輕微顫動，勾起的嘴角不知不覺放了下來。

    蔣白棉同樣也沒逃過這無差別的“電擊”，頸後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她的眼眸逐漸失去幽深的感覺，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作為金屬機器人，格納瓦不可避免地吸附了大量的電光，體表銀蛇亂竄，但卻沒什麼事情。

    ——這是他們設計階段就會考慮到的問題，否則“機械天堂”的《智能人外派工作手冊》上肯定會多兩條內容：

    “雷雨天不能外出。”

    “打雷時不要站在碳基人旁邊。”

    當初蔣白棉也是打開了擋板，將電流直接灌注入關鍵接口內，才造成律法機器人電源過載。

    商見曜掌中那枚黃綠色的夜明珠同樣有被兩股電流擊中，出現了明顯的震盪，變得不夠穩定，但這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

    “起源之海”內，那座陽光明媚有山有水的島嶼上。

    龐大如同山峰的迪馬爾科身影突然變得極為模糊，如同水面的倒影一樣，隨著“波浪”出現了起伏、扭曲、破碎和重組。

    他的氣息瞬間衰弱，身體急速縮水，很快就變成了正常大小。

    而這個時候，已經被他依次剝奪了五感的商見曜們呆呆愣愣地立在原地，彷彿變成了木樁。

    迪馬爾科為了不給對方喘息和反撲的機會，強撐著精神，再次伸出了右手。

    他虛弱無力地做出宣告：

    “意識剝奪！”

    一個個商見曜的身影隨之變得模糊，夢幻泡影般消失在了島嶼上。

    可是，依舊有八個商見曜屹立於原地，只是虛幻了少許又恢復了原狀。

    “這……”迪馬爾科的瞳孔一下放大。

    他自問再是被電流擊碎了大量“化身”，變得頗為虛弱，也不該“剝奪”不了這種目標的所有意識。

    要知道，兩人之間不僅存在位階的差距，而且迪馬爾科還按部就班地剝奪了對方五感，務求最後一擊萬無一失。

    誰知，結果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而剝奪意識失敗，也導致前面的效果消失，商見曜們再次看見了這位穿著舊世界黑色教士服，戴著同色老氣軟帽的中年男子。

    他們笑了起來，由其中一位代表說道：

    “你果然不太行啊。”

    聽到這句隱有點熟悉的話語，迪馬爾科靈光一閃，明白了過來。

    虛弱的他再也無法壓制自己暴虐狂怒的情緒，脫口而出道：

    “之前對話的時候，你用能力影響了我？”

    “是啊。”扛著單兵火箭筒的商見曜笑著說道，“我知道我的能力對你造成的影響肯定很小，只能儘早嘗試，希望能依靠時間的推移和情況的變化加深效果。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兩個抬擔架的商見曜依次開口道：

    “你這表現不太行啊……”

    “竟然不能每個迪馬爾科說不同的話。”

    套著白大褂的商見曜做出最後的總結：

    “所以……”

    所以迪馬爾科潛意識裡會認為自己沒有商見曜瘋狂，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強，而現在這種純意識領域的對抗，自我認知毫無疑問會影響到能力的強度和效果。

    等到迪馬爾科被外界影響，變得虛弱，這種認知更是被大幅度加強。

    “你！”迪馬爾科似乎是一個非常容易暴怒的人。

    端著突擊步槍的商見曜也露出了笑容：

    “你是不是在想，不該和我說那麼多話，一開始就應該全力以赴，解決掉我？

    “你什麼時候產生了出現對話才被我能力影響到的錯覺？”

    迪馬爾科剛一侵入商見曜的心靈世界，登上這座島嶼，商見曜就對他使用了“矯情之人”！

    只不過雙方有位階差距，商見曜全力而為的“矯情之人”也只能讓迪馬爾科變得更驕傲更得意更想展現自己。

    這一次，迪馬爾科沒有憤怒，雖然他那股暴虐的氣質仍在，但臉上卻浮現出了些許笑容：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說這麼多？

    “不知道我意識的恢復能力遠強於你嗎？”

    說話間，迪馬爾科身上的虛弱感覺褪去了不少！

    拿著小音箱的商見曜回以笑容：

    “因為，我在等它啊！”

    他的手裡突然冒起了一團黃綠色的光芒，很快凝固成了一顆魚眼大小的夜明珠。

    此時此時，現實世界裡的商見曜，掌中不再有光芒渲染，只剩一顆普普通通的玻璃球。

    “心靈走廊”內獲得的“氣息”既然可以帶入現實世界，與物品結合，固定下來，自然也能回歸心靈世界！

    這一點，商見曜在研究夜明珠的功效時，有做初步的確認。

    看到這一幕，迪馬爾科臉上浮現出了難以掩飾的驚愕：

    “你瘋了？

    “在‘心靈走廊’內和現實世界中用也就用了，誰會把別人的氣息弄到自己的意識世界裡？這可是你的‘起源之海’，你的心靈島嶼，不怕被氣息的主人反向降臨過來？”

    拿著小音箱和夜明珠的商見曜動了下眉毛：

    “是嗎？我不知道啊。”

    聽到這個回答，迪馬爾科有了想吐血的衝動，還好他現在是以意識狀態存在，沒有實質的身體。

    緊接著，拿著小音箱和夜明珠的商見曜露出了笑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反正你都進來了，再多一個也沒關係。”商見曜們笑著說道。

    看著那幾張不同狀態的笑容，迪馬爾科覺得對方可能真的已經瘋了。

    下一秒，拿著小音箱的商見曜直接捏碎了掌中的黃綠色夜明珠，讓它殘餘的力量毫無保留地爆發了出來。

    一瞬之間，整個心靈島嶼都被黃綠色的光芒籠罩了。

    迪馬爾科的身影也染上了這個顏色，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扇門。

    那是一扇虛幻的白門，半掩著，沒有完全打開，也沒有真正合攏。

    門後是一片幽暗，幽暗中隱約有道女性身影在注視著這一切。

    無法言喻的膽怯湧現於迪馬爾科的心中，讓他不可遏制地發出了驚恐的喊叫：

    “不！”

    …………

    迪馬爾科的房間內。

    借助電流的刺激，蔣白棉重新掌控住了自己的身體。

    但她依舊能感覺得到之前影響自己的那股意識還沒有完全消失，隨時可能捲土重來。

    不過，這不妨礙她思考。

    有了剛才的體驗，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被“舊調小組”兩輪襲擊炸死的確實是雷曼的戀人拉爾斯，但也是“地下方舟”的主人迪馬爾科！

    這是一個生命狀態更接近於“永生人”的怪物！

    他可以把自己的意識剝離出來，但不是上傳特殊的晶片內，變成機械僧侶，而是佔據其他人的身體！

    現在再回想方舟守衛們描述的那些過往，蔣白棉從另一個角度將它們串連了起來：

    “之前的每一任‘地下方舟’主人，可能都是同一個人，是這個現在叫做迪馬爾科的怪物！

    “他的特殊來源於覺醒者能力。

    “每一代方舟主人之所以都擁有大量的伴侶，生很多的孩子，並鼓勵僕人、守衛們結合，表現得像是非常喜歡新生命，是因為想依靠數量來篩選更適合佔據的那具身體，而這往往出現在與他血脈相連的那些人裡。

    “小兒子夭折後，迪馬爾科突然瘋狂的主要原因很可能是：除了這個孩子，整個方舟都沒有適合他佔據的肉體，這樣一來，即使強行附身，也只能支撐很短一段時間，而他當時所用的，名為迪馬爾科的身體大概率已經開始衰敗，用不了太久。

    “窮途末路之下，他難免倒行逆施，愈發殘暴，甚至想讓守衛、僕人們有過生育經驗的伴侶給自己生孩子。

    “後來，拉爾斯的出現讓迪馬爾科看到了希望，他不僅有迪馬爾科一樣的髮色和瞳色，而且很適合佔據。

    “於是迪馬爾科平靜了下來，之後沒多久，他的情婦也懷上了新生命……”

    這是蔣白棉根據剛才的體驗和過去的情況做出的猜測，真正能把所有細節都解釋清楚的猜測。

    這個時候，格納瓦已經靠近了有一點清醒的龍悅紅和白晨，準備擊暈他們。

    蔣白棉見狀，忍不住在心裡感嘆了一句：

    我們的“斬首行動”確實成功了，但只是幹掉了迪馬爾科其中一具肉體……

    等等，拉爾斯死了，迪馬爾科情婦肚子裡那個孩子還沒有出生，這意味著他現在沒有可以佔據的肉體，他本身的意識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可他竟然沒有狂怒，沒有展現方舟守衛口中的殘暴……難道他在拉爾斯之後還有找到別的佔據對象，或者，我們之中的某個人能充當這個角色？蔣白棉念頭電轉間，猛地將目光投向了商見曜。

    就在這時，商見曜張開嘴巴，發出了驚恐的喊叫：

    “不！”

    他身上隨即有道模糊身影分離了出來，穿舊世界黑色教士服，戴同色老氣軟帽。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九十六章 為什麼

    從商見曜身上分離出來的人影如同傳說中的鬼魂，模模糊糊，虛幻不實，讓周圍的溫度都似乎下降了一些。

    迪馬爾科！蔣白棉徹底確認這個世界上有意識生命這種東西。

    其實，“永生人”計劃的成功，機械僧侶的存在已經能於某種程度上說明這個問題。

    蔣白棉還沒來得及轉過別的念頭，就感覺身體一冷，意識彷彿遭遇了冰凍。

    她跟著發出了驚恐的喊聲：

    “不！”

    伴隨這喊叫的是那道身影的脫離，迪馬爾科瞬間和龍悅紅重疊在了一起。

    “不！”

    “不！”

    迪馬爾科虛幻的身影接連閃現於龍悅紅、白晨身上，讓他們不由自主發出了驚恐的喊叫。

    這位“地下方舟”的主人表現的像是一隻無頭蒼蠅，惶恐地在房間內竄來竄去，不斷附體，又不斷脫離，似乎哪裡都不是能讓他感覺安全的地方。

    短短一兩秒間，他以誇張到極點的速度完成了兩輪附體，甚至有打算以格納瓦這個銀黑色的智能機器人為容器，可惜，格納瓦毫無反應，都沒有發出“不”的喊叫。

    連續閃現中，迪馬爾科的身影驟然消失了。

    他“躍”入了一個奇異的房間。

    這房間牆壁漆黑，凸顯出了一張又一張虛幻的臉孔。

    這些臉孔或猙獰或扭曲，用無比怨毒的眼神望著迪馬爾科，似乎恨不得全部衝上去，一人一口撕碎這位“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

    迪馬爾科根本沒有管他們，直接撲到了黑沉沉的房門上，試圖將它打開。

    可是，那房門紋絲不動，彷彿只是畫出來的一樣。

    這扇黑沉沉的房門向外一面呈硃紅色，上面有金燦燦的數字，但門把手和鎖芯位置分別貼上了黑色的紙張。

    它們覆蓋在那裡，如同舊世界的封條。

    “不！”

    迪馬爾科再次發出不甘又恐懼的喊叫。

    這麼多年以來，他都被關在屬於自己的“房間”內，偶爾才能借助別人的心靈世界，進入走廊探索。

    他之所以那麼關心閻虎的狀態和留下的隻言片語，就是因為想找到解決的辦法或者新世界的大門，徹底擺脫這種困境。

    於迪馬爾科這種層次的強者而言，瞬間爆發出所有力量的夜明珠雖然能造成不小的影響，但能持續的時間還是太短，沒用多久，迪馬爾科就從“膽小鬼”狀態裡恢復了過來，冷漠地環顧了一圈“房間”內那些臉孔，離開了這裡。

    …………

    現實世界中，商見曜、蔣白棉等人因為迪馬爾科身影的短暫消失，徹底恢復了過來。

    蔣白棉當即喊道：

    “他怕電和磁！”

    這有實踐提供證明！

    蔣白棉已經發現，所謂的“意識生命”與電磁場有密切關係，自己之前爆發的“電流風暴”極大地破壞了迪馬爾科的生存基礎，摧毀了他暗藏的諸多“化身”。

    但這還不夠，想要徹底覆滅這個用不同身體存活了很多年的怪物，她生物義肢的電能強度明顯不足，而且，之前那次爆發也讓她積蓄許久的電量消耗殆盡，頂多再能完成一到兩次讓人身體麻痹的電擊。

    她話音剛落，半空飛快勾勒出了迪馬爾科的身影。

    這位穿著舊世界黑色教士服，戴著同色老氣軟帽的“怪物”比剛才虛幻了不少，搖搖晃晃地如氣泡一樣脆弱。

    眼見蔣白棉抬起了左手，格納瓦似乎想掏出一塊高性能電池，迪馬爾科當即“哼”了一聲。

    轟然之間，天花板垮塌了，大塊大塊的石頭砸落了下來。

    它們彷彿有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集中在了蔣白棉、格納瓦、龍悅紅和白晨的頭頂。

    而商見曜所在的位置，如風暴之眼一樣平靜。

    轟隆嘩啦的動靜裡，龍悅紅看到一塊塊或大或小的混凝土砸向了自己。

    剛聽完組長話語，還沒來得及思考對策的他下意識就驅動了軍用外骨骼裝置，雙腿關節一彈，撲向了門邊。

    那裡的垮塌情況要好很多。

    做完這些動作，龍悅紅才想起一件事情：

    白晨就在自己旁邊不遠，她沒有外骨骼裝置，面對天花板的垮塌，非常危險。

    身在半空，龍悅紅強行扭頭，回望了一眼，只見落下的那一塊塊混凝土即將把白晨掩蓋。

    他的眸光瞬間變得凝固，可他的身體卻沒法迴轉。

    砰！

    穿戴著軍用外骨骼裝置的龍悅紅撲到了門邊，但未接續翻滾。

    這個時候，白晨憑藉著豐富的經驗，將身體蜷縮了起來，用右手、右臂護住了頭部，把各個要害位置藏得嚴嚴實實。

    她沒有慌亂，還觀察了環境，主動躲到了規模不大的那部分混凝土下方。

    兩害相權取其輕。

    砰！砰！她的肩膀、她的背部、她的手臂都有被砸中，被擦過。

    白晨咬著牙，只發出了一聲聲悶哼。

    另外一邊，蔣白棉躲過了最大塊的混凝土，左手發揮巨力，硬碰硬地撥開了多次“襲擊”。

    這讓她只受了一點輕微的擦傷。

    至於格納瓦，不僅反應快，力量強，而且能硬抗大部分混凝土的下砸，機體各個地方除了出現一定的凹陷，就是擦刮嚴重，需要補漆。

    他們躲避這輪攻擊時，迪馬爾科的身影又消失在了半空，商見曜的眼眸再次變得幽深，雙腳無法移動半步。

    …………

    “起源之海”內，有山有水陽光明媚的島嶼上。

    穿著舊世界教士服，戴著老氣軟帽的迪馬爾科身影浮現於高空。

    和之前比起來，他明顯虛弱了不少，似乎無法再支撐太久。

    他望著下方的商見曜們，厲聲說道：

    “雖然你這具身體也不是那麼合適的容器，最多用個兩年，但我的孩子就快出生了，我還有機會製造更多的新生命！

    “是你逼我直接同化你的，你就不能好好被我剝奪意識嗎？”

    說話間，迪馬爾科下壓了右掌。

    商見曜的“起源之海”驟然沸騰，掀起了幾十上百米高的巨浪。

    這些巨浪之中，數不清的微光膨脹變大，展現出了一幕幕場景。

    這有在父母面前蹣跚學步的商見曜，有聽著父親講地表故事的商見曜，有贏下捉迷藏比賽抓到了龍悅紅的的商見曜，有蜷縮於黑暗房間內的商見曜，有守在白色床單旁的商見曜，有獨自一人專注學習的商見曜，有義無反顧簽下了志願書的商見曜，有躺在實驗床上慢慢閉上了眼睛的商見曜……

    過去種種，今日再現。

    “宿命通”，見眾生過往，知佛性唯一。

    你既是我，我既是你！

    不管商見曜們再怎麼使用“矯情之人”、“推理小丑”，再怎麼模擬發射火箭彈，迪馬爾科都沒再受到影響，他的身影與虛幻巨浪和那一幕幕場景融合在了一起。

    嘩啦！

    島嶼周圍的巨浪拍下，淹沒了商見曜們。

    …………

    現實世界中，迪馬爾科的房間內。

    天花板的垮塌結束後，猜到迪馬爾科要佔據誰身體的蔣白棉立刻狂奔向了商見曜。

    她的左手冒出了一道道電弧，卻無法再擊穿空氣，落到商見曜身上，她只能靠攏過去，用直接接觸的方式完成電擊。

    蔣白棉不清楚這對附身後的迪馬爾科能造成多大傷害，可不可以將他逼離商見曜的身體，但此時此刻，已顧不得這麼多了。

    也就是一秒鐘的時間，蔣白棉奔到了商見曜身旁。

    她剛伸出左手，就看見戴著猴子面具的商見曜動了下眸子，給她使了個眼色。

    使了個眼色。

    蔣白棉伸出去的左手停頓了下來。

    …………

    商見曜的“起源之海”內，有山有水陽光明媚的島嶼上。

    這裡只剩下了迪馬爾科一道身影和周圍巨浪內閃爍著微光的一幕幕場景。

    那些場景裡的商見曜都彷彿多了幾分陰森。

    “哈哈！”迪馬爾科仰頭大笑起來。

    可是，他的臉龐、他的額頭、他的脖子處卻凸顯出了一張張屬於商見曜的臉孔，他們彷彿想從內部撕裂出來。

    “怎麼會？怎麼會沒法完全同化？”迪馬爾科略顯驚恐地低喊出聲。

    他的氣息比剛才還要虛弱，很多很多。

    就在這時，他看見一雙手出現在了島嶼邊緣。

    緊接著，一道人影翻了上來，正是穿灰藍色迷彩服的商見曜。

    他笑著望向了迪馬爾科：

    “因為還有一個我。”

    之前島嶼上只有八個商見曜。

    “你！”迪馬爾科驚怒出聲，卻未採取任何動作。

    商見曜自顧自地笑道：

    “發現你能侵入別人的心靈世界後，我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之前‘地下方舟’的每一任主人應該都是你，你可以在當前身體衰敗後，佔據別人的身體，繼續活下去。方舟主人總是有大量情婦，生很多孩子，是因為你想篩選出最合適的容器。

    “這裡面有一個很值得玩味的細節：方舟上一任主人重病時，僕人暴亂，導致你們家族失去了大量成員，導致你在迪馬爾科這具身體不行後，找不到合適的容器，弄得自己近乎發瘋，直到拉爾斯出現，才讓你看到了希望。

    “你是一個‘心靈走廊’層次的強者，本不該讓這種問題出現，讓自己陷入窘境。

    “所以，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每次同化他人，佔據身體的時候，是你最虛弱的時候，連普通的僕人和守衛都控制不住。

    “你一上來先剝奪意識，而不是直接佔據我的身體，證明了我的猜測。”

    迪馬爾科的眼神逐漸變得兇殘，彷彿被戳穿了內心最重要的秘密。

    商見曜繼續笑道：

    “所以，我躲了出去，一直在等，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現在你陷入同化的過程，又沒有完成，處在了最虛弱的狀態，而這個心靈世界的主人依舊是我。”

    迪馬爾科再也難以壓制心中的戾氣，脫口問道：

    “你之前做的那麼多都是在演戲？”

    他就是被商見曜們的表現騙到，以為這已經是他們的極限。

    當然，事情的發展和環境的變化也“催促”他必須立刻獲得身體。

    “不不不，我們每個人都在儘力做嘗試，不能把希望只寄託在一個人身上啊。”商見曜笑著解釋道。

    迪馬爾科啞然無語，過了幾秒才咬牙切齒地吼道：

    “你真的是個瘋子！

    “你們為什麼要聽警惕教派的來對付我？

    “他們給了什麼好處？我都可以答應你們！”

    商見曜一邊走向搖搖欲墜的迪馬爾科，一邊微笑說道：

    “我們和警惕教派沒什麼關係。”

    “那你們為什麼攻擊我？”迪馬爾科驚怒交加。

    商見曜看著他，語氣如常地回答道：

    “為了那一條條無辜被你殺害的生命，為了那一雙雙從希望到絶望的眼睛。”

    迪馬爾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就為了這個？

    “為什麼？”

    他再次問出了為什麼，因為無法相信會有人為了一群奴隷的生命和未來冒著極大的風險對付自己。

    “為什麼？”商見曜重複起這個問題，左右各看了一眼。

    他的兩側，凝固在半空的巨浪內，那些閃爍著微光的場景有幾幅變大了很多，傳出了聲音。

    那是凍死餓死了大量流浪者的野草城外，那是血流成河的街道和廣場，那是捨不得最後一口麵條，近乎崩潰和瘋狂的質問：

    “我們也是人，難道就活該餓死？”

    那是倒下了一具具屍體的戰場，有人類，有魚人，有山怪，那是一張畫著圈寫著“家”的地圖，那是韓望獲手臂上的琥珀色鱗片，是他不甘的大笑：

    “對，我是次人，我就是次人，但比起這個鎮子這個世界絶大部分人，我更像一個人！”

    那是面對“你還當自己是人類嗎”這個問題的沉默，那是從高樓一躍而下的蒼老身影，那是說著“處處幻夢，何必認真”的笑容，那是格納瓦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的反問：

    “難道我們不是人類的一種？”

    那是低矮山洞內殘缺不全的屍體，那是死死抱著自己孩子的女性身影，那是錄音筆裡傳出的無助疑問：

    “就因為我們生了病，他們就要殺掉我們嗎？”

    那是一雙雙受過很多苦難但帶著希望之光的眸子，那是被裝在麻袋內的一具具屍體，那是無言望著天空滿是驚恐和絶望彷彿在喝問上蒼的圓睜雙眼。

    這一幕幕場景環繞下，這一個個問題迴蕩間，商見曜看著迪馬爾科茫然中帶著點恐懼的臉孔，嘴角翹了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因為我是人啊！”

    他笑著向迪馬爾科伸出了右手，島嶼周圍凝固的巨浪連同剛才那些場景隨之拍了下來，轟然間淹沒了那道穿舊世界黑色教士服，戴同色老氣軟帽的身影。

官不聊生

第三部 命運 第一百九十七章 巧合的背後

    面對倒映出那一幕幕場景和諸多商見曜的巨浪，迪馬爾科的身影驟然虛化，彷彿要分成無數道，各奔一方。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體內同化的那八個商見曜卻各自做出了動作。

    他們有的凸顯於迪馬爾科的大腿，竭力拉長自己的身體，纏住了敵人的雙腿，有的位於額頭，伸出了兩隻手臂，牢牢摀住了迪馬爾科的嘴巴，有的撕破胸膛而現，死死箍住了迪馬爾科的軀幹，有的從頭頂鑽出，舉著小音箱，播放起舊世界的哀樂……

    迪馬爾科就這樣被身體里長出來的八個商見曜牢牢纏住了。

    這讓迪馬爾科動又動不得，喊又喊不出聲，只能眼神逐漸絶望地被滔天巨浪徹底淹沒。

    “心靈走廊”內，屬於他的那個房間裡，漆黑牆壁上的人臉一個接一個脫離了出來，於飛快淡化中帶動了整個環境的分崩離析。

    …………

    地下方舟六層C區，殘破不堪的迪馬爾科房間內。

    蔣白棉左手懸停於半空，沒再按向商見曜。

    她正猶豫著要給幾秒的觀察時間，設定什麼樣的截止條件，商見曜掌中握著的那顆普普通通玻璃球突然染上了青綠的色澤。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玻璃球變成了綻放青綠光芒的夜明珠，

    蔣白棉心中一動，望向了商見曜的眼睛。

    那張神氣活現的猴子面具下，商見曜處於幽深狀態的眸子迅速恢復了正常。

    他隨即低下頭，看著掌中的青綠色夜明珠，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麼？”蔣白棉蓄勢待發地試探著問道。

    商見曜如實回答道：

    “我在想，我會是什麼顏色。”

    這個答案還真有商見曜風格……迪馬爾科肯定模仿不出來……蔣白棉暗中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問道：

    “你是趁迪馬爾科，呃，奪舍你身體的時候，做出的反擊？那應該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你依賴的是自己可以一分為九？”

    蔣白棉一時想不到描述迪馬爾科那種行為的準確用語，只能從舊世界娛樂資料裡汲取養分。

    商見曜用眼神和語氣表達了自己的“震驚”：

    “你也能入侵他人心靈？”

    是商見曜，確鑿無疑……蔣白棉下意識又問了一句：

    “現在和玻璃球融合的是迪馬爾科殘餘的一點氣息？”

    見商見曜點頭表示肯定，她沒再多問，轉而說道：

    “按計劃行事，我去看看小白怎麼樣了。”

    另外一邊，龍悅紅已返身回到了房間內，和格納瓦一起匆忙弄開了白晨身上的碎石。

    “怎麼樣？”他關切問道。

    “應該，嘶，死不了……”白晨稍微動了動身體，皺眉回答道，“主要是右邊肩膀、手臂，可能有骨折。”

    格納瓦聞言，稍微修改了一下自己探測模組的參數，給白晨做起了檢查。

    這個時候，蔣白棉也趕了過來，取下戰術背包，直接給白晨注射了一針非卡。

    這是為了預防意外。

    “忍著點，我先給你做個簡單的固定。”蔣白棉邊說邊忙碌了起來。

    白晨也是受過不少傷的人，抿著嘴，點了點頭。

    又過了一會兒，格納瓦直起身體道：

    “初步判斷，沒有內出血情況。”

    呼……蔣白棉和龍悅紅同時鬆了口氣，白晨也閉了下眼睛。

    這個時候，迪馬爾科房間四周都有腳步聲靠近，或急或緩，或重或輕。

    方舟的守衛力量終於反應了過來，開始救援迪馬爾科。

    商見曜已將黑底白紋的面具重新蓋在了拉爾斯的臉上，並從戰術背包內拿出了藍白色的擴音器和一張寫滿了內容的稿紙。

    他中氣十足的嗓音旋即迴蕩在了這一層：

    “迪馬爾科已經死亡！迪馬爾科已經死亡！”

    正靠近這邊的腳步聲幾乎同時停了下來。

    “我們只針對迪馬爾科一個人，其他人不用緊張，即使你是迪馬爾科的親屬，也一樣。

    “甚至可以這麼說，警惕教派希望方舟內‘幽姑’的信徒不用再擔驚受怕，不用再面對迪馬爾科的殘暴。

    “我們將讓你們每一個人都可以自由地出入方舟，可以在紅石集周圍分到現在荒廢著的大片田地，並獲得足以支撐到下次豐收的食物。

    “你們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想離開方舟就離開方舟，想留在這裡就留在這裡，想耕種就耕種，想繼續現在的服務工作就繼續。

    “原本負責各處生意的管家、執事也不用惶恐，你們將繼續做自己的事情，維持好相應的渠道，只是把原本交給迪馬爾科的收益變成大家分享，而大家包括你們。

    “各個衛隊的隊長也不用害怕，你們依舊是維持方舟秩序的主要力量，是保護大家安全維護集體利益的槍支。

    “我們還將組建方舟管理委員會，成員主要從你們之中誕生，監督者則是教堂的主教。

    “好啦，現在全部到迪馬爾科的房間來，我們將討論管理委員會的成員名單和後續的收益分配方案。

    “某些人可以趁這個機會，拿著部分物資，從別的出口離開方舟，但從此之後，你們將不再有依靠，只能孤獨地流浪於荒野，而最先靠攏我們，最先表現誠意的，將獲得足夠的優待。

    “餘天，博德，你們就是其中之一……”

    商見曜先是通過擴音器，讓地下六層的守衛們、僕人們、情婦們、孩子們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接著借助方舟的廣播系統讓自己的聲音傳遍了這裡每一個角度，傳到了外出執勤的部分人員耳中。

    …………

    地下二層，被商見曜他們擊暈的四名守衛已經醒了過來，聽到了廣播。

    餘天和博德不再偽裝，同時翻身站起，滿臉喜色地解除了其餘同伴的捆綁。

    那些守衛看他們的目光很是古怪，有點憤怒，又有點羨慕。

    等餘天、博德回望過來，他們齊齊露出了笑容。

    “快，我們現在就趕過去，可不能遲到了。”餘天催促起來，同時做出了承諾，“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少了你們的！”

    博德立刻附和：

    “大家都是兄弟，一定要團結啊！”

    那四名守衛“熱血”上臉，當即拍胸脯保證一定追隨二位。

    …………

    地下一層，還在培訓考察期的僕人房間內。

    葛琳和葛苗兩姐妹被外面的動靜吵醒，聽到了巡邏守衛和各個執事急促奔向電梯間的腳步聲。

    這個時候，商見曜改用了灰土語的聲音通過這些人身上的電子產品又一次迴盪開來：

    “迪馬爾科已死！

    “……

    “你們每一個人都可以自由地出入方舟，可以在紅石集周圍分到現在荒廢著的大片田地，並獲得足以支撐到下次豐收的食物……”

    葛琳先是聽得一陣茫然，接著明悟了一個事實：

    那個脾氣不好愛殺僕人的迪馬爾科先生死了！

    他的統治被人推翻，“地下方舟”換了新的主人。

    而新的主人許偌大家人人都有田種，人人都有食物，人人都不用再擔心被無故殺害，不用每天提心吊膽。

    我們，我們得救了，我們，我們有，有將來了……葛琳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

    下一秒，她抓住了妹妹葛苗的手臂：

    “快，我們也去！”

    這些原本的奴隷紛紛湧出了自己的房間。

    …………

    處理好白晨傷勢的“舊調小組”等待起“地下方舟”所有人趕來。

    此時，殘破不堪的房間內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是本層的守衛和迪馬爾科的情婦、孩子。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正想說點什麼，突然將目光投向了門外，投向了天花板上的通風口。

    很快，那裡躍下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是個半大孩子，一米六出頭，頂著軟軟的黃髮，長著碧綠的眼睛，正是失蹤幾日的維耶爾。

    他望了眼房間內的迪馬爾科屍體，嘟囔了起來：

    “你們解決得可真快的，竟然讓我遲到了。

    “該死，‘膽小鬼’就應該搭配‘極度恐懼’，這可以直接讓迪馬爾科嚇死，哪怕他只是一個鬼魂。”

    “啊？你說什麼？”蔣白棉是真沒聽清楚。

    她旁邊頂著猴子面具的商見曜好心幫忙，原汁原味地重複了一遍。

    蔣白棉聽得眉頭微動，望著維耶爾道：

    “你知道我們有那顆夜明珠？你早就進了‘地下方舟’？”

    維耶爾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

    “你們不會以為我的失蹤是一個巧合吧？

    “神使，我是預備役神使，那個魚人算什麼，我將來會是真正的神使！”

    說到這裡，他神情一肅：

    “各位，巧合的背後往往是命運在奔流。”

    蔣白棉和商見曜、白晨等人對視了一眼，表情不可遏制地凝重了下來。

    她試探著問道：

    “執歲還有什麼話對我們說？”

    維耶爾笑了笑：

    “要用‘神諭’來描述！

    “執歲怎麼會給普通人神諭？就連我，也只偶爾才能聽到祂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

    提到執歲的神諭，維耶爾的表情也變得肅穆：

    “祂說：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在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