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十章 如夢似幻

    龍悅紅第一反應是相信商見曜真的沒有看到，第二反應才醒悟過來：

    你沒看到是什麼怎麼知道會長針眼？

    所以，他無視了商見曜的話語，皺起眉頭，自言自語般道：

    “這會不會是‘天然教派’的漏網之魚？”

    “沒有公德心。”商見曜雞同鴨講般評價了一句。

    龍悅紅用手電筒照著遠處的路口，不是太確定地說道：

    “會不會只是突發精神疾病？”

    作為一個擁有大量人口的公司，“盤古生物”內部每年總會有那麼幾個人出現精神問題。

    而這種人做出什麼行為都不奇怪。

    “也有可能是被人搶了所有衣服。”商見曜提出了另一個可能。

    龍悅紅瞥了他一眼：

    “你以為是在外面嗎？”

    “盤古生物”內部的惡性案件往往都是激情犯罪型，從來沒有搶別人衣服這種事情發生。

    如果有，那也存在一個前提犯罪者罹患了精神疾病。

    商見曜沒有回答龍悅紅的反問，笑著說道：

    “和你家隔得不是太遠啊。”

    啊？最初的瞬間，龍悅紅完全沒理解商見曜的意思是什麼。

    但很快，他弄清楚了對方想表達的重點：

    剛才那個疑似“天然教派”信徒的人進了C區某個房間，和自家相隔不是那麼遠。

    商見曜已能感應到三十米內的所有人類意識。

    龍悅紅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精神進入高度緊繃的狀態。

    “去‘秩序督導室’報案？”他一邊用電筒照著黑暗的走廊街道，一邊斟酌著問道。

    商見曜用左掌拍了拍右手拿著的電筒：

    “好辦法。”

    龍悅紅吐了口氣：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本層的“秩序督導室”就在C區“活動中心”旁邊。

    商見曜點了下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麼？”龍悅紅下意識追問。

    商見曜嘆了口氣：

    “當初沈叔叔就是想著去‘秩序督導室’舉報‘生命祭禮’教團，結果進去之後，一下變成了‘無心者’……”

    這聽得龍悅紅頸後汗毛刷地立起，有種陰影從天而降，籠罩了自身的感覺。

    他勉強說道：

    “這次和那次不同吧，‘天然教派’已經遭受嚴重打擊了。”

    他不想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若無其事地返回家裡，因為剛才那個人住的地方離自己家真的太近了。

    城門失火很容易就殃及池魚。

    “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一點。”商見曜似乎回歸了正常人的狀態。

    說完，他打著手電筒，邁步往遠處的路口走去。

    龍悅紅趕緊跟上。

    這個過程中，他下意識將手伸向了腰間，卻發現沒有熟悉的“冰苔”手槍和“聯合202”存在。

    深沉的黑暗裡，兩道電筒光芒照出了前方的道路，周圍談不上安靜，剛躺到床上還未睡著的員工們時不時發出私語的聲音。

    走著走著，龍悅紅突然覺得不對：

    “這不是去‘秩序督導室’的路啊……”

    地下大樓內的道路並不複雜。

    商見曜甩著電筒，微笑說道：

    “先去找那個人聊一聊。”

    “那個人？”龍悅紅詢問的同時已想明白了商見曜指的是誰剛才那個疑似“天然教派”成員的人。

    他若有所思地追問道：

    “你想瞭解他為什麼加入‘天然教派’，還有沒有挽救的餘地？”

    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去“秩序督導室”舉報。

    “我想問‘天然教派’的聖餐是什麼。”商見曜側頭看了龍悅紅一眼，彷彿他剛才那麼問很奇怪。

    不愧是你……龍悅紅感嘆歸感嘆，還是覺得商見曜有自己想的那幾個意思。

    說話中，他們抵達了一個房間。

    門上的牌碼是“23”。

    495層，C區，23號房間。

    這裡的窗戶被厚厚的簾布遮著，沒有一點縫隙留出。

    “就這裡？”龍悅紅壓著嗓音，開口問道。

    商見曜先是點了下頭，接著邊活動身體，邊對龍悅紅道：

    “你離遠一點，做好支援。”

    這一次，他嗓音低沉，有一種不容拒絶的嚴肅。

    “呃，好。”龍悅紅向後連退了幾步。

    等到他停住，商見曜屈起手指，輕敲了23號房間的門三下。

    短暫的沉寂後，有道男性嗓音略顯急促地響起：

    “誰？”

    “商見曜。”商見曜禮貌地做起自我介紹。

    “我，好像不認識你。”門後那道男性嗓音疑惑說道。

    “沒關係，現在開始就算認識了。”商見曜笑著說道。

    門後那男子默然了幾秒：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會喊秩序督導員的！”

    商見曜用左掌拍起了右手拿著的電筒：

    “好啊好啊。”

    門後那道男性嗓音隔了好一陣才帶著點顫抖感地問道：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剛才在路上看到了你，覺得你狀態不對，想問一下你需不需要幫忙。”商見曜擺出熱心群眾的架勢。

    門後那名男性的嗓音突然變得有點尖鋭：

    “沒有，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嗎？”商見曜一副“我不信”的樣子。

    門後那男性嗓音似乎帶上了幾分哭腔：

    “真的，我真的沒事，你快回去吧，回去吧。”

    傾聽中，商見曜手裡的電筒光芒下移，照向了房門最底部的縫隙。

    偏黃的光芒裡，那縫隙處沒有一點黑影存在。

    幾步外的龍悅紅一邊聽著商見曜和門後的男子對話，一邊快速回憶著這個房間住的是誰。

    作為C區的老住房，雖然他們家之前不在這頭，但他對這邊也不是太陌生。

    念頭電轉間，龍悅紅目光突然凝固，脫口而出道：

    “這個房間沒住人！”

    他記得這排好幾個房間都還未分配出去！

    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後，龍悅紅連忙又補充道：

    “我們上次出去前是這樣，現在我不知道。”

    他們外出了好幾個月，公司內部的房間分配情況有了變化很正常。

    商見曜輕輕頷首，笑著又敲起23號房間的門：

    “聽說這裡沒住人？”

    門後一片寂靜，再無人回應。

    商見曜也未再問，轉過身體，走回了龍悅紅旁邊。

    他不慌不忙地說道：

    “去‘秩序督導室’。”

    “好。”龍悅紅條件反射般做出回應。

    走出這條街道後，他突然反應過來，開口問道：

    “你怎麼不繼續問？不直接開門進去？”

    商見曜邊晃著手電筒，看著偏黃的光柱飄來飄去，邊平靜說道：

    “裡面的人類意識消失了。”

    “這……”龍悅紅瞬間毛骨悚然。

    他沒再多問，跟著商見曜來到了“活動中心”旁邊的“秩序督導室”。

    作為本層老住戶，他們和值夜班的兩名“秩序督導員”都認識，一點也不陌生，彼此打過招呼後，由商見曜說道：

    “我們剛才上廁所的時候，看到路上有人光著身體跑步。”

    說完案情，他補了一句評價：

    “傷風敗俗！”

    “光著身體跑步？”其中一名“秩序督導員”彷彿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有點凝重，“你們有看見他進了哪個房間嗎？”

    龍悅紅正要回答，商見曜已是搖起腦袋：

    “沒有。”

    “那我聯繫上面查監控。”剛才那名“秩序督導員”點頭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放心，沒什麼大事。”

    “好。”商見曜當即轉身，出了這裡，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龍悅紅跟在他側面，疑惑問道：

    “你為什麼不說是23號房間？”

    商見曜的表情異常冷靜：

    “讓他們兩個去送死嗎？”

    “也是啊……”龍悅紅醒悟了過來，“還是讓他們通報上去，由上面來查。”

    和商見曜分開，回到自己家裡後，龍悅紅簡單洗漱了一下，躺到了弟弟的上鋪。

    他傾聽著外面街道的動靜，想要等待一個結果。

    可是，夜晚始終那麼安寧。

    不知過了多久，龍悅紅才勉強睡著。

    …………

    第二天上午，商見曜和龍悅紅在一片安寧祥和中來到了號房間。

    盯著電腦屏幕的蔣白棉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疑惑說道：

    “為什麼上面突然發郵件讓我們集體去做一個精神狀態評估？”

    雖然這是每一個值外勤的小組、大隊歸來之後都會有的流程，但正常情況下，不會有誰來催促，由本團隊的領導自行預約和安排時間去做。

    蔣白棉原本打算的是審核結束才讓龍悅紅等人去見心理醫生，要不然也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誰知現在突然收到了這麼一封郵件。

    這讓她有一種本小組精神問題嚴重且被上面知道了的感覺。

    龍悅紅思索了一下，搶在商見曜之前說道：

    “可能和我們昨晚的經歷有關。”

    他趕緊把“天然教派”相關和昨晚的遭遇大致講述了一遍。

    “這和讓我們評估精神狀態有什麼關係？”白晨覺得這兩件事情好像聯繫不到一起。

    蔣白棉“呃”了一聲：

    “也許，上面查監控後發現根本沒有光著身體跑步的人，商見曜當時是在和牆壁對話……”

    “這……組長你別嚇我啊。”龍悅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蔣白棉聞言笑了一聲：

    “怕什麼？你又不是沒經歷過幻境？”

    說到這裡，她緩慢吐了口氣：

    “這回來之後怎麼也這麼多事……”

    刷地一下，商見曜將目光投向了龍悅紅。

    白晨強忍著沒有轉動脖子。

    龍悅紅趕緊申辯：

    “之前‘生命祭禮’教團的事又不是我惹的。”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就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你在，想什麼？”蔣白棉試探著問道。

    商見曜微微點頭，認真回答道：

    “我在想我改什麼名字比較好。”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十一章 奇怪的房間

    聽到商見曜的回答，蔣白棉、龍悅紅都被逗樂了，就連白晨也忍不住抿起了嘴巴。

    這傢伙黑自己也同樣賣力啊！

    “張去病就很好。”蔣白棉打趣了一句，轉而說道，“我先打電話問問那邊，看監控究竟看到了什麼。”

    話音剛落，她已是拿起桌上的電話機，撥了一個號碼。

    接通後，她簡單講了講商見曜、龍悅紅昨晚的遭遇，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接著，她時不時“嗯”一聲地聽著電話那邊講述，表情非常專注。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終於，她掛斷了電話，對商見曜和龍悅紅說道，“監控里根本沒有脫光衣服跑步的人。商見曜確實有在23號房間前面停留一段時間，似乎在和人說話，但那里根本沒住人。

    “‘秩序督導部’的人今早打開了目標房間，裡面缺乏人類活動的痕跡。”

    商見曜輕輕頷首，半仰身體，抬起雙臂，聲情並茂地做出了回應：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

    “你覺得是遭遇了幻覺方面的影響？”蔣白棉思索著說道，“你的精神問題偏別的方向，理論上不會出現幻視、幻聽等情況，而且小紅當時也在你旁邊，他是正常人，更加不會突然得病。”

    對於組長的評價，龍悅紅深感欣慰：

    “是啊是啊。

    “可‘天然教派’的理念聽起來不像是信仰‘碎鏡’的。”

    “資料上提過，信仰哪位執歲和覺醒哪方面的能力沒有非常必然的聯繫。”白晨指出了龍悅紅剛才那番話的問題。

    蔣白棉“嗯”了一聲：

    “不能這麼說，更準確的描述是沒有絶對的聯繫。資料上也說了，執歲們的信徒裡，覺醒者的能力很高概率屬於相應領域。”

    但不管採用哪種描述方式，龍悅紅的判斷都是不能成立的。

    蔣白棉離開座位，來回走了幾步，斟酌著說道：

    “兩種可能，一是你們遭遇了幻境，根本沒有脫光衣服奔跑的人存在，二是監控攝像頭受到了干擾，記錄下的是幻境。”

    有了塔爾南的經歷，他們無比確信“碎鏡”領域的能力是可以影響電子產品的，只是還不清楚這需要覺醒者達到什麼層次才能實現。

    “也許都有。”商見曜說著說著突然興奮，“我要準備八卦鏡、困鬼袋、乾陽金燈和純陽符水！”

    這翻譯為人話就是化妝鏡、麻布口袋、手電筒和漂浮著灰燼的瓶裝水。

    很顯然，商見曜對當初周玥周觀主的表現印象深刻，並且在惡補了舊世界娛樂資料後掌握了一系列詞彙。

    蔣白棉暗自撇了下嘴角道：

    “沒必要。

    “我們把自己的猜測報上去就行了。公司這麼大，我就不信沒幾個厲害的覺醒者，有什麼問題交給他們解決更好更安全，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

    商見曜一臉失望。

    蔣白棉本來就撰寫有這次外出的任務報告，此時，她專門把塔爾南一節抽取了出來，結合商見曜他們的遭遇，對昨晚之事做了個簡單反饋，提出了“舊調小組”的猜測。

    至於做精神評估的事情，她還是準備壓到審核結束之後。

    …………

    傍晚，沒在“安全部”小食堂就餐的龍悅紅回到自己家裡，挽起袖子，給爸爸媽媽弟弟妹妹表演了怎麼做火鍋。

    骨頭湯底早就已經熬上，後續就比較簡單了，一家人很快就圍在了餐桌旁，享受起全新的體驗。

    龍大勇將一片嫩滑的豬肉夾出，放入添加了鹽、小米椒、蒜泥、蔥花的芝麻油裡滾了一圈，塞進了嘴裡。

    這是495層“物資供應市場”能夠弄到的全部蘸水調料了。

    “還行……”龍大勇含含糊糊地表揚道，“真正吃上了，我才記起來，你們爺爺說過類似的東西，只不過之前沒法弄，等他死了，就沒人知道怎麼做了，哎，就是太浪費能源配額……”

    “吃你的，吞下去再說話！”顧紅覺得龍大勇的表現是在教壞孩子。

    還好，龍知顧和龍愛紅都在專注夾燙好的肉片，沒工夫搭理老爸。

    龍悅紅沒和他們爭搶，一邊微笑看著，一邊隨口問道：

    “媽，我聽說‘秩序督導部’派人來檢查過號房間了？”

    顧紅當即點頭：

    “對，上午來的，當時還有人沒上班，正好看到。”

    “是要把那幾個空的房間分配出去了？”龍悅紅明知故問。

    顧紅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重新分配房間怎麼會是‘秩序督導部’的人來？

    “我估摸著是有人利用空的房間做了什麼壞事。”

    這在“盤古生物”也不是太罕見。

    比如，雖然公司禁止賭博，打牌的綵頭往往是誰輸了誰沒有座位，只能蹲著，但只要有打牌這種事情存在，難免會有一些人上頭，拿貢獻點出來做賭注。逢年過節的家庭娛樂，公司肯定管不過來，也沒必要管，可那種真正的賭博還是沒法在明面上出現，只能借助未分配的房間或者某些人家裡偷偷摸摸進行。

    “這樣啊……”龍悅紅沒有多問，投入了吃火鍋大業中。

    …………

    剛熄燈沒多久，龍悅紅拿著手電筒，出現在了C區23號房間外面、

    果不其然，他等到了商見曜。

    “你想進去做個搜查？”龍悅紅欣喜於自己判斷無誤，開口詢問道。

    這也是他的目的。

    這麼一個房間就杵在離他家不是太遠的地方，讓他委實放不下心。

    雖然說公司肯定有高端力量處理這件事情，說不定已經暗中解決好了一切，但他總得親自做個確認才能真正安心。

    反正“秩序督導部”的人已經進去搜查過，沒出問題，也沒對周圍居民做出警告，不讓他們基於好奇心窺探裡面的情況。

    這讓龍悅紅覺得不會有什麼隱藏的危險。

    當然，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害怕好的不靈壞的靈。

    商見曜上下打量了龍悅紅幾眼，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

    “你真的需要做個精神評估了。”

    “啊？”龍悅紅先是一愣，然後才醒悟過來：

    換做以前的他，肯定會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天算一天，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不需要他擔心，哪會像現在這樣積極這樣有主動性。

    他表情略微變化中，商見曜走到了23號房間前，一手握著門把手，一手拿出自己的電子卡，將它插入門縫，輕巧地撥開了鎖片。

    他的左掌輕輕擰動把手，準備往內推門。

    就在這時，商見曜的動作停住了。

    房門旁邊的窗戶處，簾幕依舊緊閉，沒有絲毫縫隙。

    商見曜彷彿化成了雕像，在那裡僵硬了好幾秒。

    “怎麼了？”龍悅紅警惕地問道。

    終於，商見曜收回了手和電子卡，任由房門重新鎖上。

    電筒光芒映照中，他的臉龐明暗不定。

    “怎麼了？”龍悅紅往後退了一步，再次問道。

    商見曜將目光投向了他：

    “開門的瞬間，我感覺我的意識會脫離我的身體。

    “裡面就像是有一個漩渦。”

    龍悅紅瞳孔略微放大地掃了23號房間一眼：

    “你怎麼發現的？”

    商見曜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露出了笑容：

    “感謝迪馬爾科先生。”

    那顆青綠色夜明珠帶來的敏鋭感覺？對類似事情的敏鋭感覺？龍悅紅有所明悟地說道：

    “白天那些‘秩序督導部’的人不也沒事？”

    商見曜笑道：

    “可能是針對我們吧。”

    龍悅紅打了個哆嗦，嚇得不輕。

    “也可能是熄燈之後才會有異常。”商見曜將手電筒往上抬，照向了自己的臉孔，“也可能那些人已經出了問題，只是還沒被發現……”

    他的聲音變得飄忽而緩慢。

    “嘶……”龍悅紅終於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那現在怎麼辦？”

    商見曜回答的理所當然：

    “回去睡覺！”

    說完，他走向了B區。

    龍悅紅想了想，覺得這是當前最好的辦法。

    他徹底放棄了進房間搜查的想法。

    走了幾步，他突然聽到商見曜說：

    “等會你不要自己開門，敲醒你爸媽。”

    怕我也遇到類似的問題？龍悅紅趕緊點頭：

    “好。”

    商見曜恢復了沉默，拿著手電筒，慢悠悠晃蕩回了B區196號房間。

    他掏出黃銅色的鑰匙，將它插入鎖孔，輕輕扭動了一下。

    推門的時候，商見曜的動作緩慢到讓人感覺誇張，就像他自己一個人在那裡表演默劇。

    這種緩慢只維持了兩秒鐘就恢復了正常，商見曜輕鬆打開房門，走入了自己家裡。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

    翌日上午，號房間。

    蔣白棉聽商見曜講完昨天的感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那個房間看來真有問題啊……”

    “建議炮轟。”商見曜給出了方案。

    蔣白棉知道他這是聯想到了“炮決”，笑了笑道：

    “這事我們就別管了，讓上面處理吧。

    “我會提醒他們的，嗯，就說你們昨晚路過時，再次聽見那個房間裡有輕微的動靜，建議密切監控進過那個房間的所有‘秩序督導部’員工。”

    她可不想暴露迪馬爾科殘留的氣息。

    “好啊。”龍悅紅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案既提醒了公司高層，又不需要自己等人冒險。

    蔣白棉旋即笑道：

    “不說這事了，我們的審核結束，獎勵發放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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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皇帝 第十二章 升職加薪

    聽到獎勵已經發放下來，不僅龍悅紅瞬間變得激動，就連白晨也不自覺改變了坐姿，朝向了蔣白棉所在的地方。

    蔣白棉點開一個文檔，清了清喉嚨道：

    “我們的獎勵主要來源於兩個方面，一是在本身任務上取得了重大突破，知道了九大研究院的存在，掌握了‘最初城’創始者之一奧雷的秘密，為後續的調查奠定了堅實基礎。”

    啪啪啪，商見曜不負眾望地鼓起了掌。

    這配合蔣白棉書面化的表達方式，讓龍悅紅有一種讀書那會參加全校大會的感覺。

    ——他們還沒經歷過“盤古生物”全體員工大會的熏陶，只是在分會場裡看過年終彙報表演。

    蔣白棉雖然對商見曜的鼓掌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恨得牙癢癢。

    她保持著表情的嚴肅，繼續說道：

    “二是我們解救了雷雲松他們小組，促成了公司和野草城的友好合作。”

    至於什麼為野草城動亂的平息做出貢獻、助紅石集擋下了次人聯軍入侵、幫塔爾南民眾擺脫了“高等無心者”帶來的陰影、接受警惕教派僱傭拯救了“地下方舟”所有人類，要麼和公司沒什麼關係，要麼屬於主線任務裡的一段插曲，是沒法申請到獎勵的。

    “所以……”蔣白棉講完了前言，給出了結果，“我再升一級，達到D8，哈哈，我現在是隊長級了，但還是只能管你們三個，嗯……之後再往上升會越來越困難，即使每次出去都有不小的收穫，沒個四五次也到不了D9。”

    更別提之後的M1管理級了。

    ——在安全部，D8級可以負責一個行動大隊，百來號人。

    啪啪啪，商見曜再次鼓掌。

    蔣白棉製止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語：

    “還是喊組長吧，有親切感。”

    “不是大白嗎，棉棉？”商見曜不懂就問。

    蔣白棉眉毛一動，抬起左手，舒張起五指。

    商見曜隨即閉上了嘴巴。

    “我們呢？”龍悅紅期待地問道。

    蔣白棉收回目光，笑著說道：

    “你和喂還是一次升兩級，也就是說，你們現在是D5了，白晨D4級，呃，之後應該也不會這麼快了，一次最多一級，甚至沒有。”

    龍悅紅完全沒聽到組長後續說的是什麼，他滿腦子只有“D5”這個詞語。

    這不僅意味著他每月的基本工資再漲1000，達到3800貢獻點，而且代表他正式超過了大部分員工、大部分街坊鄰居。

    在“盤古生物”，D4是一個門檻，意味著從普通員工變成了資深員工、高級員工，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到不了，只是臨退休時突擊解決下待遇。

    換做“安全部”別的作戰小組，龍悅紅、商見曜和白晨都能擔任副組長了。

    而且，D4除了基本工資，還會多一份年終津貼，大概按每月500貢獻點算，視崗位不同而不同。

    在“安全部”，因為出外勤還有額外補貼，所以這一塊是固定在500的，每升一級多200。

    簡單來說就是，以蔣白棉現在D8級計算，她每月基本工資是5300個貢獻點，同時年終還能拿到一份總共15600個貢獻點的津貼（每月1300），這還沒算她另外的一些職位補貼。

    同樣的，龍悅紅和商見曜現在每月基本工資是3800點，年終還能一次性拿到8400個貢獻點（每月700）。

    這和他們剛參加工作時的每月1800、年終什麼都沒有相比，簡直天差地別，一個人都快頂別人一家了。

    “我一直都知道‘安全部’值外勤的人升職很快，但沒想到會快到這種程度。”龍悅紅平復了會心情才發出由衷的感嘆。

    這距離他畢業還不到一年！

    蔣白棉表情略有點複雜地說道：

    “正常還真沒這麼快。

    “我當初用了差不多兩年才升到D6。”

    “這叫富貴險中求。”商見曜幫忙補了句台詞。

    正像悉虞副部長說的那樣，“舊調小組”這兩次任務遭遇的事情數量都能當別人十幾二十次了。

    聽到這句話，龍悅紅囁嚅了一陣道：

    “還是正常一點比較好。”

    等再過一兩年，穩步就班地升到了D6級，他再轉去其他崗位，就能直接升到D7組長級，可以成為一個小領導了，比如，495層C區“秩序督導組”組長，到時候，所有親戚都有臉面——“安全部”員工轉崗都會直接升一級。

    “這事可不是我們說了能算的。”蔣白棉笑了笑，低頭看了眼電腦文檔，“那批便攜式電腦折算成的補償，加上各種情報的獎勵、回程的食物補貼和這段時間的外勤補貼，總計每人三萬貢獻點。”

    這和他們上次還是不能比，因為那次拉回了整整兩車物資，還有一輛裝甲車。

    最後能折算到三萬也說明這批新型便攜式電腦，公司很滿意，也比較缺。

    “不錯了。”白晨表示理解。

    龍悅紅先是跟著點頭，繼而滿懷期待地問道：

    “可以每人留幾台嗎？”

    “幾台？”蔣白棉笑出了聲音，“上面只給我們每人一台的份額，也可以選擇換成貢獻點。”

    “可以了。”龍悅紅鬆了口氣。

    作為哥哥，作為龍家現在的主心骨，吹出去的牛肯定是要努力實現的。

    蔣白棉轉而望向商見曜：

    “你小音箱裡的歌有部分被刪掉了，那些舊世界娛樂資料也是，哎，出了‘天然教派’的事，這方面審得更嚴了。”

    新規定裡，能存儲電子數據的舊有事物，每次回來都算新收穫的物品，需要檢查裡面的內容。

    商見曜一點也不在意地笑道：

    “他們能刪掉音箱裡的歌，刪不掉我的記憶，我可以自己唱，再錄進去。”

    小心之前那個能刪記憶的覺醒者來找你……蔣白棉無聲嘀咕了一句，“嗯”了一聲道：

    “審核後的物品會跟隨便攜式電腦一起發放，大概在明後天，到時候，還會有一個精神狀態評估。

    “這裡是保密列表，你們自己看，記住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她一邊把打印出來的文件分發給組員，一邊望著白晨道：

    “你現在的員工等級和貢獻點數量，都可以申請做生物義肢移植和基因改造了，不過，我不建議做後面那個，以現在的技術水平來說，還是太危險了。

    “生物義肢的話，我回頭幫你申請一份清單，你自己挑選，嗯，你也可以考慮再等一等，到了D7、D8，能換到更好更強力的。”

    白晨鄭重點頭：

    “我會認真考慮的。”

    蔣白棉笑了起來：

    “還有，記得去本樓層‘物資供應市場’領基因改良藥物，這是你的福利，雖然你已經成年，效果不是那麼好了，但有總比沒有好。”

    白晨表示不會忘記。

    這一上午，“舊調小組”的時間就花在了記憶保密事項和確認電子卡數據上。

    …………

    在“安全部”小食堂吃過晚飯，回到495層時，商見曜和龍悅紅發現C區23號房間外面圍了一圈人。

    他們在那裡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不知在議論什麼。

    這裡面就有龍悅紅的媽媽顧紅。

    “怎麼了？”龍悅紅靠攏過去，從人群縫隙裡望向了緊閉的門口。

    顧紅看到商見曜在旁邊，笑著先打了聲招呼：

    “小商啊，越長越精神了啊。”

    “還需要向您多學習。”商見曜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

    還好，顧紅的重心不在他這邊，轉而給龍悅紅說起了圍觀的原因：

    “之前‘秩序督導室’的人過來，把房間裡面的破爛傢俱都搬走了。”

    說著，她壓低了嗓音：

    “肯定是裡面發生過不好的事情，需要做徹底的清潔。”

    “這樣啊……”龍悅紅懷疑是“秩序督導部”依舊沒查出什麼問題，只好把這個房間清空，讓它晾一晾。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望了商見曜一眼。

    商見曜點了點頭。

    點頭……他什麼意思……龍悅紅一時無法理解。

    好半天他才有點醒悟，退出圍觀的人群，壓著嗓音道：

    “熄燈後？”

    熄燈後再來做一次探查？

    反正“秩序督導部”的人都沒出什麼問題。

    商見曜再次點頭。

    他隨即返回了B區196號。

    因為距離整點新聞還有一段時間，商見曜靠躺於床上，抬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

    閃爍著微光的“起源之海”內，商見曜悠閒但執著地往前游動著。

    游著游著，他看見昏暗天空與“起源之海”交界的地方瀰漫起稀薄的黃綠色霧氣。

    商見曜的表情一下變得興奮，他雙手飛快交替，雙腳不斷打“水”，以自由泳的方式向著那邊飛快推進。

    隨著距離的縮短，他看見那淡淡的黃綠色霧氣裡彷彿有一座巨大的城市存在。

    那座城市高樓林立，燈火如同倒映的繁星，恢弘而壯觀。

    商見曜繼續往著那個方向游去，可不管怎麼樣，都始終無法真正靠近，就像雙方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難以穿過的無形屏障。

    又過了一陣，淡薄的黃綠色霧氣逐漸消散了，那座似乎來自舊世界的城市也跟著不見。

    商見曜停了下來，一邊踩著“水”，一邊望著海平線，自言自語道：

    “海市蜃樓？

    “新的島嶼？”

    然後，他默然了好一會，再次低語道：

    “黃綠色……”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十三章 再探

    熄燈之後，C區23號房間外面。

    裹著軍綠色厚棉大衣的商見曜和龍悅紅聚在一起，將手電筒的光芒照向了寫著白色數字的棕紅木門。

    “真要試？”事到臨頭，龍悅紅還是有點膽怯。

    商見曜用另一隻手掏出了電子卡，平靜說道：

    “你注意著我的狀態，有什麼不對就立刻大喊。”

    “喊？”龍悅紅下意識做出反問。

    喊醒他？

    商見曜用拿電筒的手握住了門把，認真回答道：

    “喊救命。”

    “……”龍悅紅無言以對。

    然後，他吸了口氣，調整了肺部狀態，時刻準備著高聲喊叫。

    商見曜則輕巧地撥開了鎖片，緩慢地擰動了把手。

    他一點點地往前推起門，就像那扇門有上千斤重。

    終於，23號房間的門敞開了一道極大的縫隙，裡面的場景在電筒光芒的殘輝下若隱若現。

    “這次沒有異常。”商見曜一邊說一邊將門扉徹底推開。

    龍悅紅聞言，悄然鬆了口氣，接著又提醒道：

    “進去的時候也得小心。”

    商見曜半轉過身體，用奇怪的眼神掃了他一眼：

    “難道不是應該你先進去？”

    這個瞬間，龍悅紅為之窒息。

    下一秒，他看到商見曜用手電筒照亮了23號房間。

    這裡不大，和龍悅紅原本的家差不多，牆壁刷著斑駁的白漆，地麵舖著制式的石磚，除此之外，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電筒光芒照過每一個角落後，商見曜往前邁出了步伐。

    他走得很慢，彷彿變成了一個關節生鏽的機器人，幾乎是用挪動的方式穿過敞開的房門。

    龍悅紅忘記了剛才的玩笑，再次繃緊了精神，隨時能喊出“救命”。

    用了足足十幾秒鐘，商見曜徹底進入了23號這個房間。

    他轉過身來，將電筒抵在下巴處，任由光芒照得臉龐明暗不定。

    “龍悅紅……”商見曜嗓音飄忽而緩慢地喊道。

    “什麼？”龍悅紅身體一緊。

    商見曜的嗓音保持著那種陰惻惻的感覺：

    “你看我像不像鬼……”

    “……”龍悅紅想罵人。

    吐了口氣，他用委婉的方式說道：

    “還好小音箱還沒還給你，要不然這個時候再放一首能製造恐怖氛圍的歌，會更有感覺。”

    商見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這會吵到別人睡覺的。”

    龍悅紅竟無法反駁。

    商見曜隨即收回了目光，藉著手電筒的光芒，一寸一寸地檢查起23號房間內的情況。

    龍悅紅見他沒什麼事，遂鼓起勇氣，一點點挪過了房門位置。

    “沒……”龍悅紅話剛出口又自己吞了回去。

    他想說的是“沒什麼事”。

    商見曜一臉遺憾地望向他：

    “你怎麼不說完？”

    我又不傻……雖然我還是不覺得我的運氣有什麼問題，但這種時候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龍悅紅無聲咕噥了兩句，也接著手電筒的光芒，搜查起可能存在的異常。

    23號房間的破爛傢俱已被搬空，讓商見曜和龍悅紅很快就結束了忙碌。

    “什麼都沒有……”龍悅紅將電筒光芒從上方的通風口收回。

    商見曜望向他，笑著詢問道：

    “你對這裡整體評價怎麼樣？”

    “什麼叫整體評價？”龍悅紅有點茫然，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道，“這裡比較舊，比外面好像要陰冷一點……”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

    隔了好幾秒，龍悅紅略有些恐懼地問道：

    “你覺不覺得，覺不覺得這有點像當時迪馬爾科房間內的氛圍，只不過程度要輕很多？”

    他對迪馬爾科意識生命製造的陰森幽暗環境記憶猶新。

    “恭喜你，答對了。”商見曜用手掌輕拍起電筒側面。

    龍悅紅環顧了一圈，試探著說道：

    “感覺異常已經被解除，這只是殘留的痕跡。”

    商見曜沒有回答他，拿著手電筒，大步走出了這個房間。

    “去哪裡？”龍悅紅趕緊跟上。

    他可不敢單獨一個人留在23號房間。

    商見曜目視前方，平靜回答道：

    “回去睡覺。”

    龍悅紅想了想，發現是沒別的事了。

    這時，前面的商見曜輕飄飄留下了一句話：

    “記得關門。”

    …………

    第二天是“盤古生物”的週末休息日，商見曜拿著電子卡在“物資供應市場”買了一堆諸如布料、罐頭、袋裝米之類的東西。

    為了運送它們，他向“物資供應市場”借了一輛推車。

    “喲，小商，出去一趟賺這麼多啊？”

    “發財了這是？”

    “出外勤真的這麼好？”

    沿途之上，認識商見曜的街坊鄰居們紛紛打起了招呼。

    商見曜沒有謙虛，直接回應道：

    “對，我都D5了。

    “龍悅紅也是。”

    他表現得坦坦蕩蕩，就差拿一個擴音器沿街叫喊。

    “D5？”

    “我又不是不認識別的‘安全部’員工，哪有升這麼快的？”

    “你，你是在‘安全部’哪個單位？”

    街坊鄰居們或震驚，或羨慕，或動起了給商見曜介紹對象的念頭。

    他們印象裡，商見曜是個老實孩子，在這種事情上，應該是不會撒謊的，而且，這類謊言很容易就被揭穿。

    就這麼邊聊邊走，商見曜來到了一個敞開的房間前。

    這是沈度家。

    沈度的孩子正就著餐桌，認著簡易課本上的數字。

    他抬頭看了門口一眼，沒有打招呼，也沒有害羞地躲開，低下腦袋，繼續看起那一個個基礎數字。

    和商見曜記憶裡的模樣相比，他並沒有長大多少，但明顯變得沉默了。

    沈度的妻子田靜正趁著休息日清潔房間，感覺到門口有什麼動靜才轉過了身體。

    “小商，你怎麼又……”田靜抓著髒髒的抹布，侷促地說道。

    商見曜露出了笑容：

    “我升到D5了。”

    “啊？”田靜第一反應是你和我說這個做什麼。

    緊接著，她有點驚訝，又很是羨慕。

    她的員工等級現在也才D3。

    而只是稍微算一下，她就能知道一位D5級員工平均月收入大概是多少貢獻點。

    然後，她明白了商見曜潛藏的意思：

    “我都已經D5了，送這點東西不會影響到我的生活。”

    田靜略顯苦澀地做出了回應：

    “你之前已經送過一大堆東西了，真沒必要……”

    她本來想說我們無親無故，可瞬間就記起了商見曜上次的話語——“你可以選擇當我媽媽”。

    商見曜看了沈度的孩子一眼，回望向田靜，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道：

    “你不要太勞累，這會把自己身體弄垮的。”

    田靜張了張嘴，想到了商見曜家的事情，又重新閉了起來。

    她不再阻止，看著商見曜把推車上的物品依次般進了屋裡。

    弄好之後，商見曜揮了下手：

    “我走了。”

    田靜先是點了下頭，接著吸了口氣道：

    “我們娘倆會永遠記住你的。”

    商見曜沒有回頭，巡遊般推著車離開了。

    還好推車，他進入電梯，按下了“490”這個按鈕。

    那裡有“第十一孤兒院”。

    …………

    中午時分，龍悅紅正想用各種剩餘食材試著做一下“無根者”們的特色美食“雜燴”，就看見自家老媽咋咋呼呼地衝了進來。

    “你，你升D5了？”顧紅又驚喜又詫異。

    龍悅紅愣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的？”

    他打算的是拿到便攜式電腦，把它帶回家時，再給父母說自己升職加薪了。

    “真的？”顧紅脫口而出。

    龍悅紅誠實點頭：

    “我準備過兩天告訴你們的。”

    他還是很疑惑自家老媽怎麼會這麼快知道。

    剎那之後，一個名字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龍悅紅試探著問道：

    “你碰到商見曜了？”

    顧紅一臉喜色地埋怨道：

    “小商在街上碰到人就說，我還能不知道？

    “哎喲，這怎麼一下就D5 了？這下不怕沒人介紹對象了……”

    說著說著，顧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看著龍悅紅，沉默了一下道：

    “你們的任務是不是，很危險？”

    龍悅紅下意識擠出了笑容：

    “還好啦，而且我用不了多久就能轉崗了。”

    “那就好那就好……”顧紅舒了口氣。

    …………

    翌日上午，647層，14號房間。

    蔣白棉聽完了商見曜的講述，思索著問道：

    “你在‘起源之海’內看到了黃綠色的霧氣，霧氣裡好像有一座來自舊世界的城市？”

    “對。”商見曜做出肯定的答覆。

    蔣白棉斟酌著再道：

    “你懷疑這是之前把‘膽小鬼’氣息弄進自己心靈世界的後遺症？”

    對付迪馬爾科時，商見曜有將夜明珠內的黃綠色氣息弄進自己的“起源之海”。

    “應該是這樣。”商見曜表現得非常平靜，甚至有點興奮。

    蔣白棉轉而望向龍悅紅：

    “你們前晚進C區23號房間後，感覺那裡比走廊陰冷一些，有點像迪馬爾科轉化為意識生命後帶來的那種環境？”

    “嗯。”龍悅紅重重點頭。

    蔣白棉又看了眼白晨，來回踱了幾步，面朝商見曜和龍悅紅道：

    “我有了一個想法。

    “你們看到脫光身體跑步的‘天然教派’成員也許不是巧合，哪怕這屬於幻覺，也不是巧合。”

    她頓了一下，正色說道：

    “這會不會和商見曜心靈世界的黃綠色霧氣有關？”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十四章 共襄樂事

    龍悅紅聽得一頭霧水：

    “這能有什麼關係？”

    蔣白棉詳細解釋道：

    “迪馬爾科說過，不能隨便把‘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的氣息帶入自己的意識世界，這很容易驚動原主，讓他定位到你的心靈，無需開門就能進入。

    “商見曜雖然已經把‘膽小鬼’氣息絶大部分用在了迪馬爾科身上，但現在看起來似乎還是有殘留一點點影響。

    “這會不會引起了原主的注意，而這種注意於周圍環境裡帶來了一些普通人無法察覺的異變？

    “類似的異變是否又引起了公司內潛藏的強者關注，或者引發了某些原本就存在但不起眼的問題，導致23號房間出現改變，讓你們陷入了幻境之中？

    “你們之所以會看見脫光衣服跑步的‘天然教派’信徒，是因為你們剛剛交流了這件事情，於是反映到了幻境中。”

    講完自己的猜測，蔣白棉補了一句：

    “對於‘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我瞭解的還是不夠多，只能做這麼一個很多細節無法驗證的猜測。”

    龍悅紅聽明白之後，不知為什麼有點高興：

    “對啊，哪有那麼多巧合？很多巧合背後都有足夠的原因。”

    而這次的“原因”是商見曜。

    商見曜笑了笑：

    “這還是解釋不了為什麼早不遇到晚不遇到，偏偏在小紅和我偶遇，告訴了我‘天然教派’的事情後發生。”

    龍悅紅張口結舌，無法回答。

    蔣白棉強行猜測：

    “也許‘天然教派’的消息是一個觸發點？

    “也許不偶遇到小紅，你就不會在熄燈以後靠近C區，而產生異變的前提是一個在夜晚空著，空了很久的房間？”

    “我認為是後面那種。”白晨覺得第二個解釋最符合邏輯，最合情合理。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龍悅紅運氣不好”為假。

    商見曜跟著評價了一句：

    “它太害羞了。”

    蔣白棉無聲吐了口氣道：

    “23號房間的事情應該已經被公司暗中解決了，我們就不用去管了，之後留意下那邊還有沒有異常情況發生就行了。”

    她轉而望向商見曜道：

    “倒是你，‘起源之海’內殘留的那點黃綠色霧氣，得想辦法儘快解決。這在公司內還好，有高個子頂著，去了最初城，恐怕會引來不小的麻煩。

    “而且，即使沒有外在的影響，你也得擔心‘膽小鬼’的原主對你的心靈世界做點什麼。

    “哎，只希望這不是‘幽姑’的安排……”

    提到“幽姑”，白晨突然開口：

    “商見曜之前不是說開門的時候感覺意識會離開身體，就像門後有一個漩渦嗎？你們還記得‘幽姑’的符號是什麼樣的嗎？”

    “躲在門後窺視的女性身影……”龍悅紅說著說著突然沉默。

    因為他想明白了白晨想提的關鍵詞是什麼：

    “門”！

    “從意象上來說，感覺是有聯繫。”蔣白棉斟酌著說道，“可這和‘幽姑’注視的表現不太像。”

    商見曜隨即搖頭：

    “沒有那種壓迫感。”

    “而且，‘幽姑’肯定是知道商見曜身上有迪馬爾科殘留氣息的。”蔣白棉給出了最有力的證據。

    這位喜歡注視自己教堂和信徒的執歲不可能沒注視當時的“地下方舟”之戰。

    “舊調小組”幾人陷入了沉默，找不到別的分析方向。

    最後，蔣白棉對商見曜道：

    “總之，先試著解決黃綠色霧氣的問題，記得隨時通報情況，大家集思廣益。”

    “我們已經開過會了，制定了好幾個方案。”商見曜做出了不知該讓人放心還是擔心的回答。

    蔣白棉轉而指著沙發區域：

    “東西都發下來了，自己拿自己的，便攜式電腦一人一台。”

    說話間，她拿起一疊資料，遞給了白晨：

    “這是你當前級別能夠換到的生物義肢，你看一看，考慮一下。”

    白晨“嗯”了一聲，走到蔣白棉旁邊，接過了那疊紙張。

    商見曜和龍悅紅同樣好奇，竟沒有第一時間去拿審核後的物品，而是同時湊到白晨身旁，望向了對方手中：

    “貓科生物型義肢……有較大爆發力，有可收起可彈出的加強指甲……

    “蟒蛇型生物義肢……擁有較強的柔韌性、強大的絞殺能力，且能有效降低多種傷害……

    “……”

    這個時候，蔣白棉看著龍悅紅，笑吟吟問道：

    “你要不要也弄一個？”

    龍悅紅毫不猶豫搖頭：

    “暫時沒必要。”

    有了專屬的軍用外骨骼裝置，他更加不想傷害自己的原版肉體了。

    蔣白棉“嗯”了一聲，收起笑容，鄭重問道：

    “你還想調離‘舊調小組’嗎？

    “如果想，我再幫你打一次報告。”

    接下來將是危險的“最初城”之行。

    龍悅紅沉默了幾秒道：

    “好。

    “不過也不用特別強求。”

    “我強求也沒用啊。”蔣白棉自嘲一笑，將目光投向了白晨，“你呢？有了做改造的資格後，是否想調離小組？”

    白晨視線離開了手中的資料，嗓音沉而不低地說道：

    “我想做改造就是為了再去一次最初城。”

    蔣白棉頓時“哎呀”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是捨不得我們這群同伴。”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眉眼舒展，帶著幾分笑意。

    白晨沒有理她，重新看起那疊資料。

    幾秒之後，她開口說道：

    “我過幾天給你答案。”

    “好。”蔣白棉坐回位置，打開電腦，劈裡啪啦地幫龍悅紅寫起申請。

    弄好打印出來之後，本來就要去副部長辦公室的她直接就把報告帶上了。

    …………

    646層，副部長辦公室內。

    悉虞拿起面前的報告，簡單掃了一眼，笑了笑道：

    “哪有不滿一年就轉崗的？他又沒缺胳膊少腿。

    “這說出去，讓別人怎麼看我管的這攤子？

    蔣白棉沒有失望，抓住副部長的一句話笑道：

    “你的意思是，滿一年就可以轉崗了？”

    悉虞微笑看著她，沒做回答。

    蔣白棉又用開玩笑的口吻道：

    “他要是換了生物義肢，算不算缺胳膊少腿？”

    “你這組長越當越滑頭了啊。”悉虞失笑道。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

    “安全部高危工作正常轉崗的年限是三年，你們情況更特殊，可以只用兩年。

    “你自己把握好進度，等滿了兩年，你和你的組員就可以轉崗了。”

    “好的，部長。”蔣白棉愉快地答應了下來。

    她斟酌了一下，試探著問道：

    “部長，有沒有辦法讓我成為覺醒者？”

    悉虞略感詫異地笑道：

    “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

    “在外面遇到的危險多了，肯定就想要提升自己。”蔣白棉笑著回應道。

    悉虞輕輕頷首：

    “公司在這方面是有一些研究和嘗試，但還沒有突破性的成果，只能說有了一定的概率。

    “你如果想試一試，需要注射麻醉劑，進入昏迷狀態。整個過程是保密的，成功的可能也不大。

    “而你醒來之後，即使沒有覺醒，也可能出現一些後遺症。

    “不用現在說什麼，考慮清楚了再給我答案。”

    蔣白棉點了點頭，不自覺抬起右手，摸了下自己的金屬耳蝸。

    …………

    495層，C區，11號。

    龍悅紅站在兼職主臥的客廳內，看著將自己和便攜式電腦團團圍住的街坊領居們，表情很是茫然。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拿回電腦後主要是教弟弟妹妹掌握基本功能，等沒人的時候才自己偷偷摸摸享受舊世界娛樂資料，免得耽擱龍知顧和龍愛紅的學業。

    可是，為什麼會發展到了現在這種局面？

    龍悅紅只記得當時突然湧進來了一幫叔叔阿姨，七嘴八舌地問著自己關於便攜式電腦和舊世界娛樂資料的事情。

    然後，弟弟妹妹帶著他們的朋友回來，興奮地叫嚷著要見識一下。

    在父母同樣期待的眼神裡，龍悅紅又茫然又麻木地打開了電腦，播放起一部經過審核的電視劇。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怎麼會知道舊世界娛樂資料的事情，甚至還能指手畫腳地說該怎麼點，點哪個？龍悅紅環顧了一圈，有種這個世界變得極為陌生的感覺。

    這個過程中，他看見父親龍大勇拍著一個中年男子的肩膀，哈哈笑道：

    “老馮啊，你來晚了，明天，明天我給你留位置！”

    他母親顧紅則被一群阿姨眾星拱月般圍著，滿臉的喜色。

    她不斷地對左右熟人說道：

    “你們看看有什麼喜歡的，明天我讓我家悅紅繼續放！”

    龍知顧和幾個朋友擠在兩個座位上，興奮地討論著劇集內容，而門外還有他們的同齡者，艷羨地望著裡面。

    龍愛紅從那些人里拉出了自己的好朋友，在一道道羨慕的目光裡，矜持地穿過人群，坐到了自己的專屬位置上。

    龍悅紅不知不覺露出了笑容，覺得這樣似乎也挺好的。

    他俯下身體，摁了幾個按鍵。

    頓時，空氣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虛擬屏幕，讓劇集的內容更好地呈現了出來。

    這讓坐在遠處的人也能看得比較清楚了。

    一聲聲驚呼中，龍悅紅湊到龍愛紅旁邊，又疑惑又好奇地問道：

    “小愛，你怎麼知道我有這些資料？”

    龍愛紅一臉地理所當然：

    “曜哥剛才在‘活動中心’演示過了，還說你這裡也有，在什麼什麼盤什麼什麼文件夾裡。”

    龍悅紅嘴角抽動了兩下，竟覺得一點也不意外。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十五章 那座城市

    495層，B區，196號房間。

    聽完了整點新聞的商見曜向後靠住枕頭，抬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他的意識迅速就進入了閃爍著微光的“起源之海”，隨便挑了個方向游動。

    游著游著，“海天”交界之處再次瀰漫起淡薄的黃綠色霧氣，霧氣之中，一座宏偉的舊世界城市若隱若現。

    商見曜立刻調整了方向，全力以赴地往目標所在游去。

    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黃綠色霧氣也只是和他拉近了一點距離，且不斷變化著位置，似乎永遠都抵達不了。

    商見曜停了下來，按照預定的方案，讓身體一分為九。

    九個商見曜各自出發，向著不同的地方，彷彿要織成天羅地網，讓那團淡薄的黃綠色霧氣無處可逃。

    浩瀚無垠的“起源之海”內，商見曜們時不時能看到目標出現在自己的前方，但這很快就會改變。

    不知過了多久，九個商見曜到了彼此能分開的最大距離，不得不停了下來。

    那團黃綠色的霧氣依舊在“海天”交界之處，似乎從未遠離。

    九個商見曜同時吸了一口氣，身影聚合在了一起。

    他盤腿坐於微光閃爍的“起源之海”內，進入了沉思狀態。

    也就是一兩分鐘後，商見曜製造出一段黑色的布條，將自己的眼睛完完全全矇住。

    緊接著，他掏出兩團棉花，塞入了自己的耳朵。

    於是，商見曜進入了“看”不到也“聽”不見的狀態。

    他就這樣隨意地游動著，根本不知道前方有什麼，會通往哪裡。

    游到快筋疲力盡時，商見曜停了下來，取出耳朵內的棉花，摘掉了眼前的黑布。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那團淡而稀薄的黃綠色霧氣。

    它已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商見曜笑了，左手抱著右拳，對著那團黃綠色霧氣行了一禮：

    “至人無己，新世界就在眼前。”

    完成這個儀式後，商見曜將目光投向了黃綠色霧氣內海市蜃樓般的舊世界城市。

    那裡，一棟棟幾十上百米高的大樓屹立著，組成了恢弘的建築森林。

    它們的表面沐浴著泛紅的陽光，安靜到沒有一點聲音傳出。

    商見曜沒急著穿過霧氣，進入裡面，而是繞著外圍，快速游動著。

    那幻影般的城市從不同角度展現起了自己。

    過了一陣，商見曜突然看到了一個拱形的隧道出口，看到了成千上萬面反射著陽光的玻璃幕牆，看到了一條兩側招牌破敗不堪的街道。

    商見曜停了下來，讓目光穿透淡薄的黃綠色霧氣，落向了前方街道。

    “二妹燒烤便民火鍋足浴超市”等字樣隨之映入了他的眼簾。

    而這些招牌對應的店舖或已經殘破，或佈滿灰塵，共同點是都空無一人。

    商見曜來回打量了幾遍，臉上逐漸露出了笑容。

    他高聲大喊起來：

    “小衝！小衝！”

    這霧氣中的影像他太熟悉了，就是沼澤1號廢墟，就是當初他們被喬初帶去的那個地方，就是遇到夢魘馬和小沖的神秘城市！

    唯一不同的是，這沒有商見曜記憶裡那麼殘破。

    那座幻影般的城市迴蕩起了他的聲音，卻沒有額外的反應。

    商見曜向前游了幾米，穿過了淡淡的黃綠色霧氣。

    這個過程中，他沒覺得有什麼異常。

    而前方的城市不再有海市蜃樓之感，如同那一座座心靈島嶼般真實。

    商見曜在街邊隨意找了輛沒鎖的自行車，騎上它，向著城市深處而去。

    夕陽餘暉裡，他沒用多久就抵達了一棟自帶庭院的高樓，途中沒遇到一個人，也沒遇到一個“無心者”，整座城市除了死寂還是死寂。

    商見曜翻身下車，將目光投向了庭院前橫放的黑色大理石匾額。

    匾額之上，一個個金字組成了一個名稱：

    “城市智網控制中心”

    這與商見曜他們在沼澤1號廢墟看到的一模一樣。

    商見曜跑了起來，像是在和誰賽跑般風馳電擎地穿過庭院，進了“城市智網控制中心”所在大樓。

    他熟練地沿著安全通道一層層下行，來到了地底機房所在。

    然後，他打著電筒，狂奔於黑暗的走廊上，找到了當初遇見小沖的那個房間。

    推門的同時，商見曜把電筒光芒照了進去，並且大聲喊道：

    “小衝！小衝！”

    房間內桌椅依然，人影全無，安靜到了極點。

    商見曜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就在這時，他周圍的一切慢慢開始淡化，逐漸變得透明。

    沒超過十秒鐘，城市夢幻泡影一樣消失了，它周圍籠罩的淡淡黃綠色霧氣也跟著不見，就和上次結束時類同。

    商見曜又回到了“起源之海”內。

    他隨即感覺到了強烈的疲憊，不得不退出了心靈世界。

    …………

    翌日，號房間。

    商見曜抵達的時候，只有蔣白棉一個人在。

    “小紅沒和你一起？”蔣白棉抬頭看了一眼，笑著問道。

    商見曜嘆了口氣，用語重心長的口吻道：

    “舊世界娛樂資料害人啊。”

    “他昨晚沉迷了？”蔣白棉略感好笑。

    雖然她也覺得龍悅紅的自製力還不那麼強，但同樣認為對方不至於第一天就這樣。

    商見曜搖了搖頭：

    “他的爸爸媽媽、他的弟弟妹妹、他的街坊鄰居沉迷了。”

    聽到這裡，蔣白棉忍不住抬手，按著嘴巴，笑了一聲。

    商見曜進一步說道：

    “之後應該不會了。”

    “為什麼？”蔣白棉好奇問道。

    商見曜解釋道：

    “我今早路過他們家的時候，聽到他爸在那裡哀嚎：‘怎麼就用了這麼多電？這個月的能源配額快沒了！’

    “他媽也有些失態，好像是在對小紅說：‘兒啊，你拿回來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啊？這太害人了！’

    “小紅則安撫他們：‘我是D5　了，能源配額和你們兩個加起來差不多，這個月撐到月底不成問題。”

    商見曜把龍家三口各自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聽得蔣白棉樂不可支。

    “所以，你就沒有等他？”蔣白棉平復了下心情，以猜測的口吻問道。

    商見曜點了點頭：

    “我覺得他們一時半會聊不完。

    “我還有事找你。”

    “什麼事？”蔣白棉一下坐直了身體，“黃綠色霧氣的事情？”

    這個時候，白晨也進了辦公室，剛好聽到後面半句。

    她略感詫異地望向商見曜：

    “你這麼快就解決了？”

    商見曜搖了搖頭：

    “找到了，但沒解決。”

    “具體說說。”蔣白棉從聽八卦和笑話的狀態中脫離，神情變得很是專注。

    商見曜將自己怎麼找到黃綠色霧氣，怎麼進入裡面，發現了什麼，都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蔣白棉越聽，眼睛越大：

    “你確定是遇到小沖的那個城市廢墟？”

    “除非別的地方有一模一樣的佈局。”商見曜相當冷靜地做出回答。

    蔣白棉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事感覺很驚悚啊，又很複雜很神秘……”

    她的語氣裡逐漸多了一點興奮。

    “你們在討論什麼？”龍悅紅走入辦公室，疑惑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等到蔣白棉把事情簡單重複了一遍，龍悅紅脫口而出：

    “怎麼會？”

    “膽小鬼”殘留的一點影響內包裹的竟然是自己等人去過的“沼澤1號廢墟”？

    他旋即有了個解釋，望著商見曜道：

    “會不會是你自己的部分記憶和黃綠色霧氣結合在了一起？”

    “為什麼不是別的記憶？”商見曜反問道。

    巧合吧……龍悅紅沒好意思把這句話說出口。

    商見曜繼續說道：

    “我有‘宿命通’，能確定那不是我的記憶。”

    你早說嘛……龍悅紅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蔣白棉坐在位置上，腦海念頭電轉，若有所思地說道：

    “黃綠色的霧氣來自某位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覺醒者，是他遺留的一點氣息……

    “這大概率是閻虎探索‘心靈走廊’某個房間時獲得的……

    “宋警示者說過，每一個房間對應一個心靈世界，只有屬於‘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的那些能正常打開……

    “那些房間內出現的有可能是原主的夢境，有可能是他闖過的部分恐懼島嶼，嗯，按照這個邏輯推斷，出現的也有可能是他某些記憶交織出的場景……”

    說到這裡，蔣白棉自然而然給出了一個猜測：

    “那座城市廢墟的影像來自黃綠色霧氣承載的某段記憶、某個夢境？”

    白晨聽得眸光微凝：

    “‘膽小鬼’的原主去過沼澤1號廢墟？”

    “也可能他就是從那裡踏上旅途。”蔣白棉給出了另一個可能。

    更讓人龍悅紅毛骨悚然的可能。

    商見曜則摸了摸下巴道：

    “如果是這樣，在夢境城市裡找到‘他’，應該就能徹底消除掉殘餘的影響……”

    “對啊，夢境主人在這種場景裡是最特殊的。”龍悅紅思考了幾秒，表示贊同，

    他隨即提出了一個問題：

    “可要去哪裡找？他會在那座夢境城市的哪裡？”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和蔣白棉就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那個實驗室！”

    喬初毀掉的那個神秘實驗室！

    蔣白棉隨即對著商見曜笑了笑，意思是大家真有默契。

    下一秒，她看見商見曜向自己伸出了右手。

    蔣白棉的笑容凝固了一秒，略微鼓起腮幫子，同樣伸出右掌，和商見曜擊了一下。

    收回手後，她趕緊問起另一個問題：

    “你怎麼想到要蒙著眼睛去找黃綠色的霧氣？”

    商見曜相當認真地解釋道：

    “既然我是‘莊生’領域的覺醒者，那就該嘗試隨遇而安的方式。”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十六章 打開的方式

    聽到商見曜的回答，蔣白棉感覺頗為複雜，無法用言語來表述，竟有種抬起雙手，啪啪鼓掌的衝動。

    還好她及時控制住了自己，沒做出這太具商見曜風格的行為。

    旁邊的龍悅紅則略顯無力地說道：

    “‘莊生’領域的覺醒者又不等同於‘莊生’的信徒。”

    商見曜望向他，用左掌抱住了右拳：

    “至人無己，新世界就在眼前。”

    這一次，笑出聲的不僅有蔣白棉，還有白晨。

    我真是傻了，為什麼總是忍不住和這傢伙爭辯……龍悅紅一陣懊惱，做起深刻的自我檢討。

    交流完黃綠色霧氣的事情，白晨嘴唇翕動了幾下道：

    “移植好生物義肢後，將來可以更換成別的類型嗎？”

    蔣白棉在這方面算半個專家，組織了下語言道：

    “理論上是可行的，實際操作中，因為不同類型的生物移植涉及不同的神經改造、排異處理，強行更換成別的類型對身體會有較大傷害，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不推薦這麼做。

    “嗯，如果你的生物義肢壞了，換同類型的會比較簡單和安全。”

    白晨沉默了一陣道：

    “那我再等一等，等到可以換更好的生物義肢後再申請。”

    “聰明！”蔣白棉表示了贊同，“那些歪瓜裂棗的東西根本不值得你兌換，除非已經失去了手臂。反正你還有軍用外骨骼裝置，在這方面不用太急。”

    說到這裡，她望向龍悅紅，趁機把滿兩年才能轉崗的情況告訴了他。

    龍悅紅不是太失望，甚至隱約鬆了口氣。

    他笑了笑道：

    “只能希望接下來一年不會出太多的外勤。”

    說話間，他下意識望向窗外，想用透徹的天空舒緩情緒。

    可是，“盤古生物”的地下大樓內，窗外只有充當街道的走廊和灑下了柔和輝芒的日光燈。

    走廊的另外一邊同樣是牆壁、窗戶和木門，上方是一塊塊拼起來的天花板。

    龍悅紅怔了一下，收回了視線。

    蔣白棉隨即環顧了一圈：

    “我初步的想法是，等四五月份，小白的骨頭徹底癒合，格納瓦也穩定了‘地下方舟’，去了野草城，咱們再出發。

    “這段時間也不能完全閒著，兩到三週去地表做一次短期拉練，免得生疏了野外生存技能。”

    “是，組長！”商見曜回答得非常大聲。

    “停停停，我只是耳朵不好，又沒聾！”蔣白棉沒好氣地說道。

    等白晨和龍悅紅也表明了態度，她笑眯眯望向了後者：

    “現在時間比較寬裕，你可以讓你媽繼續給你介紹對象了，呵呵，說不定在出發前，我們還能喝上你的喜酒。”

    “組長，咱們‘盤古生物’不興喜酒這一套……”龍悅紅小聲反駁了一句。

    絶大部分人都是統一分配，集體結婚，一切從簡，頂多就是自己家裡吃頓好的。

    不浪費食物是“盤古生物”每一名員工內化成本能的習慣。

    至於管理層是不是這樣，龍悅紅就不知道了。

    “啊，你說什麼？”蔣白棉這次是真沒聽清楚。

    龍悅紅跳過了剛才那句話，略帶嘆息地說道：

    “我媽說很多姑娘有這方面的想法，但這次他們家裡不支持，讓再觀望觀望。”

    為什麼要觀望，蔣白棉很理解：

    一個參加工作不到一年的普通員工火箭一樣升到了D5，還給家裡換了大房間，拿回了很多貢獻點和便攜式電腦，是個人都會懷疑這背後是不是有問題。

    加上龍悅紅工作的單位是“安全部”，本身就以危險性較高著稱，那些不願意女兒剛嫁過去沒多久就要承受喪夫之痛的父母當然不支持現在就相親。

    “嗯。”蔣白棉點了下頭，“再有半年，又能統一分配了，你說不定就有妻子了。”

    那屬於半強制的婚配，很少有人反抗結果。

    就在商見曜想說點什麼時，蔣白棉忽然竊笑了起來：

    “到時候，小白作為正式員工，也會加入統一婚配的名單，要是你們被湊成了一對，那就好玩了。”

    龍悅紅愣了一秒，想像了一下那個結果，突然有點害羞和尷尬。

    “應該不至於這麼巧吧……”他低聲說道。

    白晨對此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提醒了蔣白棉一句：

    “你和商見曜應該也會加入名單。”

    蔣白棉哼唧了一聲：

    “我的基因改造情況是否穩定還沒有最後的結論。”

    她隨即拍了下手掌：

    “好啦，去訓練房，為四五月份的最初城之行做準備！”

    …………

    整點新聞後，495層B區196號。

    商見曜靠住塞滿穀物外殼的枕頭，抬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進入“起源之海”後，他與上次一樣，耐心等待了一陣，直到那團稀薄的黃綠色霧氣出現在“海”平線處。

    他旋即蒙上眼睛，塞住耳朵，以隨遇而安的方式向前游動著。

    等到疲憊來襲，他取出棉花，摘掉眼罩，看見淡淡的黃綠色霧氣就漂浮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那座海市蜃樓般的城市也近在咫尺。

    商見曜飛快穿透霧氣，進了裡面，發現之前騎過的那輛自行車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沒在他刻意停靠的地方。

    他再次騎上它，向著神秘實驗室可能位於的街道行去。

    一路之上，商見曜不慌不忙，觀察著四周：

    街上汽車停放凌亂，很多地方只有自行車等簡易交通工具才能穿過，似乎還沒有經歷燈亮之後“無心者”們的清理；

    道旁落葉堆積，有腐爛的跡象，某些區域大片大片的血跡殘留，卻沒有人類或“無心者”出沒；

    時間彷彿凝固在了傍晚，夕陽的餘暉讓一棟棟大樓的玻璃幕牆如被火燒……

    商見曜搜尋之中，城市某個地方突然響起了一道蒼涼嘶啞的吼叫：

    “嗷嗚！”

    強烈的恐懼握住了商見曜的心靈，讓他的腦海變得有些空白。

    因為沒有“應和”者，這吼聲很快平息，只剩層層餘音繼續迴蕩了兩秒。

    商見曜坐在自行車上，單腳支著地面，略顯遺憾地自語道：

    “比正常弱了好多。”

    他埋下了腰背，快速蹬起踏板，向著吼聲傳出的地方飆去。

    沒過多久，商見曜停在了一棟建築前。

    和周圍相比，它非常矮，只有三層，前方是個兼職停車場的庭院，整體呈銀灰色，線條流暢，反射著落日的輝芒。

    這棟建築看起來非常結實，彷彿純粹用合金鑄成，沒有像別的地方那樣用招牌或匾額標識出自己的身份。

    它對開的大門相當沉重，旁邊是可以輸入密碼的按鍵區域。

    又一聲嘶吼響起，來自這棟建築的地底。

    商見曜將自行車騎到了大門前，搗鼓了一陣，發現沒法打開。

    他向後退了幾步，抬起右手，輕輕一揮。

    什麼都沒有發生。

    商見曜臉上未出現失望的表情，他分裂出另外一個自己，讓他騎上自行車，一路來到城市邊緣，穿過淡淡的黃綠色霧氣，回到了“起源之海”內。

    下一秒，這個商見曜借助心靈世界的特殊，搖身一變，化為了拖著一門門火炮的車輛。

    這車輛帶著極大的壓迫感，駛入了黃綠色的霧氣，駛入了那座“夢境”城市。

    它一直來到了沒有名稱的那棟建築前，在之前那個商見曜“指揮”下，讓火炮們一字排開，瞄準了沉重大門。

    “預備，放！”商見曜撤到旁邊，揮下了右手。

    轟隆！轟隆！

    炮聲幾乎連成了一片，火光淹沒了那棟建築的對開大門。

    一輪轟擊後，大門出現了破裂，周圍的牆壁更是已經垮塌。

    商見曜正要再來一輪，突然感覺大地在劇烈震顫。

    地面迅速裂開，建築轟然倒塌，這座夢境城市一下四分五裂，變得虛幻。

    籠罩著它的黃綠色霧氣也跟著急速消融。

    商見曜向前伸出了手，卻只抓住了空氣。

    他周圍已經變回了閃爍著微光的“起源之海”。

    “太不結實了……”商見曜望著前方，批評了一句。

    之後，那黃綠色的霧氣再未浮現。

    …………

    又到一天上班時，商見曜把昨晚的遭遇詳細講了一遍。

    “難道那個神秘實驗室不是夢境城市的核心？”龍悅紅猜測道。

    蔣白棉搖頭否定：

    “或許正因為是，商見曜的轟擊才帶來了那麼大的變化。

    “我甚至懷疑‘膽小鬼’殘餘的影響已經因此被消除，黃綠色的霧氣不會再出現了。”

    白晨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這本身就是夢境的一點殘留，又經歷了對迪馬爾科的全力爆發，不會太穩固。”

    “可惜啊。”商見曜握右拳擊了下左掌，“我還想看一下實驗室裡有什麼。”

    他似乎覺得自己應該換一種方式。

    “說不定還有一點殘留呢？而且，將來也不是沒有機會。”蔣白棉笑了起來，“只要能找到原主對應的‘心靈走廊’房間，進入他的夢境或記憶世界，就可以揭開那個神秘實驗室的面紗，嗯，我也打算向上面申請一下，看能不能拿到公司最近幾個月發掘沼澤1號廢墟的收穫。”

    龍悅紅下意識提問：

    “可怎麼找到正確的‘心靈走廊’房間？”

    他話音剛落，就看見蔣白棉、商見曜和白晨同時望向了自己。

    下一秒，他醒悟了過來：

    正確的房間大概率在閻虎遺留的那一堆數字裡！

    那是閻虎探索過又順利回來的房間，而收穫往往來自於這種地方。

    那些房間分別是：

    “1210，757，935，314，329。”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十七章 四月

    “這看來只能等商見曜進入‘心靈走廊’才可以知道答案。”龍悅紅略感失望地說了一句。

    現實中，沼澤1號廢墟的神秘實驗室已經被摧毀，所以他們只能想辦法從某些人的夢境或記憶裡挖掘出潛藏的秘密。

    蔣白棉先是點頭，繼而提出了另外的可能：

    “閻虎記錄的那些‘心靈走廊’房間不一定對等於‘膽小鬼’的原主。

    “原主完全可以在別的房間探索時，因某些目的或某種意外，遺留下足夠的氣息。

    “還有，說不定是‘102’這個房間。閻虎沒在它後面打勾，不表示閻虎只進去過一次，或許他第一次沒有探索完，只收穫了‘膽小鬼’氣息，於是進行了第二乃至第三次探索，再也沒能回來。”

    啪啪啪，商見曜的鼓掌從不遲到。

    蔣白棉瞥了他一眼：

    “接下來就是觀察，看有沒有別的變化，另外看公司給不給發掘沼澤1號廢墟的記錄。”

    說完，她走回自己的位置，閲讀起堆積的資料。

    …………

    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舊調小組”在相對安寧平穩的狀態下按部就班地準備著最初城之行。

    他們將大部分時間花在了訓練自己和掌握“最初城”的各種情況上，同時，他們去了地表三次，有時是野外拉練，有時是軍用外骨骼裝置深入掌握課。

    商見曜在“起源之海”內再未發現黃綠色霧氣殘存，但出乎蔣白棉意料的是，他這麼久都還沒遇到第四個恐懼島嶼。

    至於495層b區23號房間，已經分配給了一對自由戀愛結婚的夫妻，沒有任何異常發生。龍悅紅和商見曜的遭遇真的就像是一場夢境。

    同樣的，“天然教派”在“盤古生物”內部的勢力似乎已經被徹底剷除，後續是沒有後續。

    轉眼，四月份來臨。

    蔣白棉站在647層14號房間內，表情嚴肅地對商見曜、龍悅紅和白晨道：

    “明天就是預定出發的日期。

    “你們有別的想法嗎？”

    商見曜他們同時搖了搖頭。

    出發日期是他們上個月就討論決定下來的，各自都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蔣白棉嘴角微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那我宣佈，提前下班，你們現在可以回去了。”

    “是，組長！”白晨、龍悅紅和商見曜齊聲做出了回答。

    …………

    622層，b區，59號房間。

    白晨掏出鑰匙，開門而入。

    房間裡面佈置的很簡單，靠牆一張床，靠窗一張桌，靠桌一張椅，靠床一組櫃。

    這簡單歸簡單，但收拾得很整齊，沒有多餘的雜物擺放，也沒有灰塵明顯的地方，清清爽爽，乾乾淨淨。

    白晨沒有開燈，坐到了椅子上，看著桌面灑落的窗外路燈輝芒，身體一半在光明裡，一半在昏暗中。

    過了一陣，她伸出手，拉開了桌子的抽屜。

    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個沉甸甸的機械零件。

    零件的表面有些許龜裂之處，色澤頗為黯淡。

    白晨拿起了這個零件，握著它，看著它，許久沒有動彈。

    …………

    349層，c區，12號。

    蔣白棉拖到快八點才回到家裡。

    當然，她有提前打過電話，說自己在“安全部”小食堂吃晚飯，讓父母不用準備自己那份。

    一開門，蔣白棉就看見屋內一片昏暗，蔣文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藉著路燈的光芒翻看著一本書籍。

    “注意你的眼睛！”蔣白棉啪地按亮了客廳的日光燈。

    這裡一下宛如白晝。

    蔣白棉一邊走向抬手揉起內側眼角的蔣文峰，一邊抱怨道：

    “這能省多少能源？

    “你每個月能源配額都用不完！”

    不給蔣文峰說話的機會，蔣白棉左右看了一眼：

    “媽呢？”

    “去串門了。”蔣文峰舒了口氣，笑著說道。

    好機會……蔣白棉暗忖一聲，坐到了蔣文峰的旁邊。

    她吸了口氣，讓自己表現得平靜又從容：

    “爸，我明天又要出任務了。”

    蔣文峰摘下老花眼鏡，側頭看了女兒一眼，語氣沉穩地問道：

    “這次是去哪？”

    蔣白棉乖巧回答道：

    “最初城。”

    “啊，那是個好地方，也是個壞地方。”蔣文峰站了起來，走到旁邊小桌前，拿起座機話筒，撥了個號碼。

    他和對面說了幾句，“嗯嗯”了兩聲，然後放下電話，轉身對蔣白棉道：

    “黃老和‘最初城’元老院一位叫邁耶斯的元老有深厚的交情，你要是遇到了困難，自己解決不了，公司的援助一時半會又跟不上，就去找這位元老，報上黃老的名字。”

    “好。”蔣白棉快速點頭。

    等蔣文峰重新坐下，她沉默了幾秒，環抱住父親的手臂，將腦袋靠了過去。

    “爸，我這樣是不是很任性，很自私……”她望著前方，自言自語般說道。

    蔣文峰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笑著說道：

    “你爺爺年輕那會，所有人都鉚足了幹勁，日以繼夜地忙碌，為的就是讓公司的內循環徹底完善，讓大家賴以生存度過末日的地方真正建設好。

    “有人為此犧牲了，有人留下了一身病，有人失去了親人、朋友，但沒誰後悔。

    “他常常告訴我，留在地底不是長久之計，我們的未來始終還是要在太陽之下。”

    說到這裡，蔣文峰停頓了一下：

    “你的理想，我能理解。”

    蔣白棉哼哼了兩聲：

    “那你捨得嗎？”

    蔣文峰長長地嘆了口氣：

    “捨不得也要捨得，兒大不由爹娘啊。”

    蔣白棉將腦袋靠得更緊，笑了起來：

    “那等會幫忙安撫我媽。”

    “你這是算計上我了啊？“蔣文峰失笑道。

    蔣白棉跟著笑道：

    “薛女士一怒，白棉抱頭鼠竄，只能靠你了。”

    蔣文峰望著前方，吐了口氣道：

    “你媽這個人啊，刀子嘴豆腐心，你每次出任務，她夜裡都睡不好，經常悄悄地抹眼淚。”

    蔣白棉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悶悶說道：

    “我會記得給薛女士帶禮物的……”

    …………

    495層，c區，11號。

    龍家五口圍在餐桌旁，吃著晚飯。

    “今天菜好豐盛啊。”龍愛紅吃完一口紅燒肉，由衷地感嘆道。

    龍悅紅笑著說道：

    “我今天下班早，就加了菜。”

    “哥，你要是每天都這麼早下班就好了。”龍愛紅幻想起那美好的場景。

    “說什麼呢？”顧紅罵了一句，“每天都提前下班的不是領導，就是閒人，你想你哥以後都進步不了了？”

    “我就說說嘛。”龍愛紅小聲回了一句。

    這時，她發現二哥龍知顧趁著自己說話，已經偷偷摸摸多吃了好幾塊肉，連忙閉上嘴巴，專注於食物。

    等父親母親弟弟妹妹吃得差不多了，龍悅紅環顧了一圈，狀似隨意地說道：

    “我明天又要出任務了，快得話一個月能回來，慢的話可能得好幾個月。”

    這和之前幾次野外拉練花費的時間截然不同。

    啪，顧紅的筷子一下掉在了桌上。

    她連忙撿了起來，堆起笑容道：

    “有說是去哪執行任務嗎？”

    “‘最初城’那邊。”龍悅紅沒有細說，只大概提了一下。

    顧紅拿著筷子，閉著嘴巴，許久沒有說話。

    龍大勇見狀，直了直身體，沉聲說道：

    “萬事都要小心，我和你媽也幫不了你什麼，只能說家裡的事不用惦記。

    “到了外面，要聽你們領導的，她經驗肯定比你豐富，說的肯定有道理，如果遇到情況，不要衝得太狠，多看一看，等一等……”

    說到這裡，龍大勇停頓了下來，彷彿有些卡住。

    這時，顧紅吸了下鼻子道：

    “記得把那件薄毛衣帶上，地表的四月份經常降溫……”

    說著說著，她也說不下去了，眼眶微微發紅。

    “好。”龍悅紅突然覺得前方的菜餚變得模糊。

    他旁邊的龍愛紅和龍知顧則給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

    495層，b區，196號。

    商見曜依舊靠躺在床上，藏身於黑暗中，等待著廣播開始。

    沒過多久，那熟悉的嗓音迴盪開來：

    “大家好，我是整點新聞播音員後夷，現在是晚上8點整……

    “今日上午9點，董事會召開本年度第三次管理層會議，重溫了‘大老闆’的年終講話。會議上，董事會董事、副總裁季澤通報了一季度生產、研究和貿易情況。

    “第一季度生產、研究和貿易穩中向好……

    “管理層會議決定，接下來一週將加大肉、蛋、奶供應……

    “據‘安全部’最新彙報顯示，荒野上強盜的活動頻率恢復到了去年同期水平……

    “春季乒乓球賽落幕，580層代表隊獲得最終勝利……

    “今年第一批嬰兒潮到來……

    “廣播節目改革穩步推進……

    “今日荒野區域氣溫驟降……”

    …………

    第二天上午，穿戴整齊的商見曜走入了c區。

    龍悅紅已等待在家門口。

    兩人沒有說話，並肩而行，進入電梯，來到了647層。

    去小更衣室換上灰藍色迷彩制服，將各種東西塞滿戰術背包後，商見曜和龍悅紅向著14號房間而去。

    途中，他們遇到了從女更衣室出來的白晨。

    三人有前有後地進入了“舊調小組”辦公室，早準備妥當的蔣白棉已等待在這裡。

    她環顧了一圈，笑著說道：

    “出發！”

    她話音剛落，商見曜幫忙補了一句：

    “為了拯救全人類！”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十八章 道左相逢

    野草城，一輛加裝著深色防彈玻璃的轎車緩緩駛入了街道。

    趙義德坐在後排偏左位置，回頭看了眼側後的糧店，滿意地點了下頭。

    自從年前流浪者暴亂後，他就覺得自己時來運轉了。

    作為北街趙府的第一繼承人，在別人看來，他必然是風光無限的，但他本人卻非常清楚，自己每天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上面有掌握家族實權，身為野草城貴族議事會一員的父親趙正奇壓著，下面有野心勃勃的弟弟趙義學盯著，不僅絶大部分事情都做不了主，只拿得到很少一部分資源，而且還不能有一點行差踏錯。

    經過那次暴亂，他那個狼子野心的弟弟趙義學被趕去了最初城，完全脫離了家族權力的中心，他的父親趙正奇則因為受到驚嚇，身體變差，逐漸將一部分權力和產業交給了他。

    活了三十來年，直到現在，趙義德才算真正明白貴族之貴。

    比如，他剛才視察的那家收益豐厚的糧店，從今天開始，就完全划到他的名下了，比如，那個以往只聽他父親趙正奇吩咐，對他不冷不熱的管事，如今恨不得長出一條狗尾巴，在那裡搖來搖去。

    念頭轉動間，趙義德摁下了車窗按鈕，想呼吸一口外面香甜醉人的空氣。

    就在這時，他看見對面駛來了一輛明顯改裝過的軍綠色吉普。

    在野草城中，這不是什麼太少見的情況，趙義德對此不甚在意。

    突然，那輛吉普放慢了速度，開車的司機摁下車窗，取掉墨鏡，向趙義德揮起了左手。

    他看起來很興奮，很高興。

    趙義德眼眸內頓時映照出了一張膚色健康，五官英挺的臉孔。

    這張臉，他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印象深刻，竟讓他腦海刷地空白，有了心肺驟停的感覺。

    是那個人！

    是那個拿著高爆炸葯，威脅整個貴族議事會的瘋子！

    是那個掌握著詭異能力，讓大家不知不覺和他成為朋友，與他一起跳舞的恐怖獵人！

    趙義德屏住了呼吸，本能反應就是按起車窗，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

    深色的玻璃窗緩緩合攏，趙義德用眼角餘光看見那個自稱張去病的男子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

    他木然地將視線轉向了前排，沒有催促司機加快速度，免得暴露自己已經看到對方的事實。

    兩輛車擦肩而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趙義德依舊正襟危坐，身體極度僵硬。

    直到車輛繞過市政大樓，通往北街的橋樑在望，他才悄然鬆了口氣。

    吉普車上，商見曜打了下方向盤，一臉惋惜地說道：

    “看來‘推理小丑’的效果已經消失了，哎，我都還沒來得及參加他家的舞會。”

    當初趙義德可是有向商見曜發出邀請的。

    “都這麼久了，你又不是執歲，效果肯定早沒了。”坐在後排偏左位置的蔣白棉對此一點也不意外。

    副駕位置的龍悅紅則有點擔憂地說道：

    “他應該認出我們了，會不會找人來報復？”

    上次在野草城，“舊調小組”可是讓貴族議事會那些議員們狠狠出了不少血，用來安撫流民。

    而且，商見曜還對他們使用了“推理小丑”，組建了兄弟會，大家一起跳舞。

    貴族們清醒之後，這必然是又尷尬又羞恥又讓人咬牙切齒的回憶。

    以他們擁有的資源，龍悅紅覺得他們不報復“舊調小組”簡直不科學。

    蔣白棉笑了笑道：

    “野草城和公司現在是友好合作關係，只要許立言許城主不想著對付我們，幾個貴族翻不起什麼大浪。

    “純粹靠請外人，他們也找不到多少覺醒者和資深的獵人，而我們現在的實力，比離開野草城時翻了可不止一倍，自己不疏忽大意的情況下，還怕了他們不成？”

    沒有許立言允許，貴族的私人武裝沒法在城裡太過放肆，沒法毫無顧忌的行動。

    龍悅紅想了想，竟覺得組長說得很有道理。

    我們小組真的已經成長到了相當可怕的程度……他一邊暗自感慨，一邊“嗯”了一聲：

    “反正我們在野草城也待不了幾天，格納瓦一到，我們就會離開。”

    因為“地下方舟”的處境比較微妙，和紅石集其他勢力存在競爭關係，所以格納瓦花了比預計多的時間來穩固秩序，還有兩天才能抵達野草城。

    蔣白棉將肘關節支在門上，單手托住了臉頰，笑著說道：

    “再說，他們應該也能猜到我們背後有不小的勢力支持，只要我們不去北街刺激他們，他們頂多就是對我們做些監控。”

    說到這裡，蔣白棉目光一掃，發現白晨的視線越過自己，看向了窗外。

    “你在看什麼？”她好奇側頭，跟著眺望起街邊。

    原本的“老字號麵館”變成了“王記麵館”。

    蔣白棉沉默了下來。

    商見曜同樣沒有說話，開著吉普，繞了一大圈，直到確定沒人跟蹤，才駛入了“阿福槍店”所在的那條巷子。

    車輛於一棟棟樓房圍起來的院子內停好後，龍悅紅推門而出，打量起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是因為他在這裡生活和戰鬥過，陌生則來自於此地有了一定程度的改造，晾曬出來的衣物也變得輕薄。

    “誒，你們又來了啊？”

    “你們還改了車？剛才真不敢認！

    “要來房間裡坐一下嗎？”

    來往的住戶們認出了並肩作戰過的“舊調小組”，或矜持或熱情地打起了招呼。

    這裡也多了不少陌生人，應該是年後才到來的遺蹟獵人們。

    他們都用又好奇又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舊調小組”。

    簡單回應後，蔣白棉、商見曜和龍悅紅跟在白晨後面，進了“阿福槍店”的後門。

    繫著輕薄圍巾，穿著陳舊長裙，挽著高高髮髻的南姨已經等待在樓梯口，邊扔出手裡的兩把鑰匙，邊笑著說道：

    “還是之前那兩間。”

    白晨本來想伸手接住那兩把鑰匙，但商見曜已搶在她前面，愉快地完成了這個工作。

    她只好點了點頭，簡單喊了一聲。

    蔣白棉則笑著說道：

    “最近過得還不錯啊。”

    “老樣子。”南姨微笑回應。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道：

    “安老師還有來上課嗎？”

    “有，還是老時間。”南姨邊說邊側過身體，讓開了道路。

    “舊調小組”四人背著戰術背包，沿沒什麼改變，只是多了許多彈孔的樓梯，進了陰冷的過道。

    …………

    北街，趙府。

    趙義德急急忙忙衝進了書房。

    肥肥胖胖鬍鬚花白的趙正奇端著茶杯，看了大兒子一眼，不是太滿意地說道：

    “慌什麼慌？都三十幾歲的人了！

    “每臨大事有靜氣！”

    趙義德喘著氣，慌忙說道：

    “爸，那幾個人又回來了！拿炸彈威脅我們的那幾個！”

    喀嚓一聲，趙正奇手裡的茶杯落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他們在哪裡？”趙正奇彈了起來，展現出了和身材不符合的靈活。

    “南，南街！”趙義德如實回答。

    趙正奇稍微平復了一點：

    “他們在做什麼？”

    “就路上遇見，那個瘋子還很高興地和我打招呼，我裝作沒有看見。”趙義德沒有掩蓋任何一個細節。

    趙正奇追問道：

    “然後你就這樣回來了？”

    “嗯！”趙義德重重點頭，“爸，現在該怎麼做？”

    趙正奇恢復了沉穩，來回踱了幾步：

    “先把這件事情通報給城主和其他人，讓大家都提高戒備。

    “然後，然後，什麼都不做，密切注意那幾個人的動向就行了。”

    “什麼都不做？”趙義德頗為詫異。

    趙正奇冷笑了一聲：

    “你還想報復？

    “但凡那個瘋子沒有當場死掉，你我這輩子都別想睡好覺了。

    “正常人誰不怕一個有行動力又有能力的瘋子啊？”

    說到這裡，趙正奇頓了一下：

    “他們也不像是沒有來頭的，我們上次的損失也不大。”

    趙義德吐了口氣道：

    “只能這樣了……”

    話音剛落，他突然記起一事，脫口而出道：

    “爸，那件事情不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去做嗎？要不要請他們？”

    “你瘋了？”趙正奇條件反射般罵了一句。

    接著，他沉默了下去，隔了好幾秒才道：

    “也不是，不可以……”

官不聊生

第四部 皇帝 第十九章 “兄弟情深”

    “舊調小組”剛安頓好，天色已是變暗，夕陽的餘暉讓整座城市披上了橘黃的薄紗。

    蔣白棉等人各自換了套衣物，藏好“冰苔”和“聯合202”，慢悠悠出了“阿福槍店”，進了南街。

    到了這種大型聚居點後，他們可不想再吃罐頭、餅乾和能量棒。

    “比之前熱鬧很多啊。”龍悅紅走在路上，左顧右盼著說道。

    此時的南街，人來人往，衣著各異，有的彷彿來自深山老林，有的穿出了舊世界的韻味。

    他們之中，車輛緩慢行駛著，就像在破開波浪前行。

    而兩側的那些麵館、飯店、餐廳，無論好壞，幾乎都坐滿了人。

    聽到龍悅紅的感慨聲，白晨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

    “冬季過來的遺蹟獵人本來就少。”

    開春之後，大量遺蹟獵人從周圍區域各個聚居點和不同的勢力過來，或尋找機會，或交易收穫，讓遭受動亂的野草城恢復了往日的景象。

    “好香啊……”商見曜沒在意這方面的事情，嗅著空氣中飄蕩的各種食物香味，積極地尋覓著有空位的餐館。

    蔣白棉目光一掃間，發現靠近中心廣場的地方，不少人聚集在角落裡、巷子中，也不知道在做什麼，而每當巡邏隊經過，他們總會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察覺到蔣白棉在注視那些人，白晨隨口說道：

    “一些小型黑市。”

    見龍悅紅有點不解，她進一步解釋道：

    “西街的地下交易市場主要以大宗貨物、各種違禁物品和貨幣兌換為主，而遺蹟獵人從城市廢墟裡發掘出來的那些物品，很多沒法分門別類，難以直接和對應的主要收購者交易，進正規市場又要花費一筆物資，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承擔。

    “他們有的選擇走街串巷地推銷，有的自發地形成了這種小型黑市，裡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舊世界物品。”

    聽到這裡，龍悅紅大致明白了過來，他好奇問道：

    “這裡面會不會藏著一些很有價值的東西？

    “比如，固化了某位‘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氣息的物品？”

    他話音剛落，商見曜已笑出了聲音：

    “你舊世界娛樂資料看太多了。”

    也是啊，那種物品落在普通人手上，更接近詛咒或災難，一旦接觸久了，必然會出現問題，讓人能輕鬆分辨它們的異常……龍悅紅沒好意思承認自己真的想多了。

    “很少。”白晨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如果有時間，又有見識，從小型黑市裡也是能篩選出好物品的，價格往往低於它的實際價值。”

    又前行了幾步，龍悅紅突然壓著嗓音道：

    “那邊有個人在觀察我們，我一望過去，他就看別的地方。

    “那邊也有一個……”

    蔣白棉笑了起來：

    “不錯，可以出師了。

    “那幾個應該是北街找的監控者，不用理。”

    她和商見曜、白晨比龍悅紅更早發現——偷看俊男美女的狀態和密切注意動向的窺視顯然是不一樣的。

    他們說話間，商見曜發現一家名為“風味快餐”的店舖有兩張桌子空著。

    “那邊！”他摸著肚子，指出了方向。

    蔣白棉無可無不可，率領“舊調小組”一行，走了過去，霸佔了一張四人桌。

    這家快餐店菜品很少，只有一字排開的七八個鍋，每個鍋裡燉著不同的食物。

    它們下面是一種有多個簡易灶的檯子，木炭、煤炭等燃著小火，讓鍋裡的菜餚保持著最低溫度。

    商見曜一眼望去，辨認出了大部分鍋裡的食物是什麼：

    番茄炒蛋、土豆燉五花肉、小塊的紅燒肉、幾種時令蔬菜的亂燉……

    幾乎是同時，蔣白棉弄清楚了這家店賣的是什麼：

    蓋澆飯！

    “我要土豆燉肉蓋澆。”蔣白棉望向了龍悅紅等人。

    “舊調小組”還有之前剩下的奧雷、德拉塞和卡斯，不用急著去兌換貨幣。

    “我也是。”商見曜抬手抹了下嘴角。

    “我要紅燒肉。”“我要番茄炒蛋。”龍悅紅和白晨分別說道。

    敲定了晚飯，他們耐心做起等待。

    而周圍用餐的遺蹟獵人們時不時打量他們幾眼。

    這一方面是賞心悅目，另一方面是心存疑惑。

    畢竟長相身材都如此出眾的團隊，在野草城還是比較少見的。

    就連餐館老闆，也不免俗地往這邊多看了幾眼。

    他拿著盤子，舀一勺飯，蓋一層菜，不到一分鐘就弄好了四份蓋澆飯。

    一個字，“快”！

    商見曜認真將土豆燉五花肉的汁水拌進了飯裡，並數了數一共有幾塊肉。

    “三小塊。”他嘆了口氣。

    還好你沒有大聲說……蔣白棉一邊把飯拌開，一邊笑著說道：

    “這種小店弄得到多少肉？再說，肉多了，價格貴了，很多遺蹟獵人就吃不起了。”

    商見曜“嗯嗯”了兩聲，專注地將吸飽了湯汁的飯粒送入口中。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停下了一輛車。

    那是加裝著深色防彈玻璃和厚厚裝甲的轎車。

    趙義德推門下來，裝出驚喜的樣子，大聲喊道：

    “去病，你們回來了？”

    他的聲音迴蕩在“風味快餐”店，引來了一位位遺蹟獵人的注視。

    看清楚他的模樣後，那些遺蹟獵人的瞳孔皆有所放大：

    這位先生一看就很有身份很有地位！

    他背後的車輛是大部分遺蹟獵人改裝不起的；他的四周散落著好幾名疑似保鏢的人；他黑色偏緊身的褲子和鑲嵌金色紐扣的同色上衣，整齊，乾淨，看起來很新；他略微肥胖，臉龐紅潤，在普遍營養不良的灰土，顯得與眾不同……

    門口的幾名遺蹟獵人更是眼尖，看到了那輛轎車擋風玻璃下夾著的通行證。

    那是進出北街的通行證！

    這怕是一位貴族老爺……對野草城瞭解頗深的遺蹟獵人們低下了腦袋。

    聽到趙義德的呼喚，商見曜刷地站起，同樣驚喜地喊道：

    “原來你之前是沒認出我們。

    “我還以為你不認我這個兄弟了！”

    兄弟……埋頭吃飯的遺蹟獵人們同時咀嚼起這個灰土語詞彙。

    那支隊伍果然不簡單！他們紛紛在心裡感嘆。

    趙義德的表情僵硬了幾秒，努力讓自己表現得足夠詫異：

    “我們下午有碰到嗎？”

    不給商見曜回答的機會，他強行轉移了話題：

    “走，去我家！

    “在野草城，我不允許你們吃這種東西。”

    商見曜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讓趙義德內心咯噔了一下。

    “不行，已經開始吃了，不能浪費食物。”商見曜正色解釋道。

    “是是是。”趙義德不敢反駁。

    商見曜隨即指著旁邊，對快餐店老闆道：

    “我朋友來了，加根凳子。”

    正常來說，這種事情一般都是顧客自己動手，可看了眼門口那位疑似貴族老爺的先生後，老闆還是從灶台後面繞了出來，拿了根方凳，擺到商見曜那張桌子的側面。

    趙義德打量起油乎乎的店舖，擠出笑容道：

    “這不太安全吧？”

    “有我在！”商見曜一副“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模樣。

    他旁邊的龍悅紅，他對面的蔣白棉、白晨，都低下了頭，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趙義德無聲吸了口氣，拿出白色手絹，擦了擦額頭。

    “我們是兄弟，我怎麼會不相信你？”他先回應了商見曜一句，然後對身旁的保鏢道，“你們在門口等著。”

    商見曜幫忙補充道：

    “車開遠一點，不要堵在人家門口，耽擱別人做生意。”

    “對對對。”趙義德“從善如流”。

    等到司機把車開走，他慢慢踱步至商見曜等人旁邊。

    看著略顯油膩的方凳表面，他鼓了好幾秒的勇氣，終於坐了下去。

    商見曜欣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善問道：

    “吃過晚飯沒有？”

    “還沒。”趙義德條件反射般做出了回答。

    下一秒，他後悔了，因為商見曜半轉過身體，對老闆說道：

    “再來一份土豆燉肉蓋澆，我請！”

    謔，大方啊……這可是小組財產……蔣白棉沒有反對。

    當點綴著幾塊五花肉的蓋澆飯端到趙義德的面前，他一張臉差點皺起來。

    僅是看到肥肉，他就感覺反胃。

    他記得父親趙正奇非常喜歡這種東西，好像是年少時養成的習慣，但他沒有。他也就好奇心旺盛的兒童階段試過，之後再也不想接觸。

    而且，這種餐館，又髒又亂，做的東西怎麼能吃？

    見他呆愣，商見曜目光炯炯地說道：

    “不能浪費食物啊。”

    “……”趙義德拿起了餐具，挑沒被肥肉污染的部分弄了一勺米飯送進嘴裡。

    很快，他咽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看到他這幅模樣，蔣白棉不得不懷疑商見曜到底是真的“兄弟情深”，還是故意這麼做。

    吃下那勺飯後，趙義德忍不住乾嘔了兩下。

    “你懷孕了？”商見曜詫異。

    趙義德一時不知該用什麼語言和表情來回應。

    蔣白棉清了清喉嚨：

    “他開玩笑的。”

    “嗯，我只是吃太快。”趙義德趕緊解釋道。

    蔣白棉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那慢點吃。”

    趙義德表情複雜地點頭：

    “好。”

    又強迫自己吃了一小勺後，他終於忍耐不住，開口說道：

    “我父親想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