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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從溫] 除我之外,全員主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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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3:51
第100章

  宋南時額頭上一滴冷汗就落了下來,趕緊制止了龍傲天試圖做掉小宗主繼續往上爬的念頭。

  江寂還有點不放心,確定道:「這樣已經夠了嗎?真的不用我再繼續往上爬了嗎?」

  宋南時:「……夠了,真的已經足夠了。大哥,我們就是想靠你引開個護衛而已。」

  龍傲天大師兄就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現在被他打服了的下屬們。

  然後他委婉道:「其實,我覺得我還能做的更多。」

  宋南時:「……比如?」

  江寂:「比如再給我兩天,我就能說服他們跟著我起義端了合歡宗宗主大殿俘虜小宗主一家。」

  宋南時:「……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江寂遺憾不已,意猶未盡的撕了通訊符。

  宋南時:「……」

  她一言難盡的放下通訊符。

  這出身底層一路逆襲揭竿而起收服下屬的流程,難不成修仙文裡的龍傲天還玩「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套路?

  她神情複雜地去找其他人,就見自己另外兩個同門,一個正拎著自己的兔子嘿嘿笑,另一個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山下傳來的那以自己的大師兄為原型的話本。

  宋南時看看兩個師姐妹,又想起離開他們之後一路開掛逆襲的大師兄,突然就覺得他們師兄妹的八字是不是真的有點兒不和。

  否則為何拎出來各個都有主角光環加成,聚在一起就全都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

  正在從此時,明顯精心打扮過的雲止風穿著一身低調中透漏著奢華的玄黑色道袍走了出來,不動聲色在宋南時身邊轉了兩圈。

  ……哦,還有一個從冷酷大魔頭變成戀愛腦的雲止風。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提聲道:「大師兄升職成功了,咱們今晚的計劃照常進行!」

  眾人瞬間看了過來。

  諸袖順口問道:「大師兄現在升到了哪一步?」

  宋南時沉默片刻:「他成了侍衛首領。」

  諸袖第一反應就是:「那直接讓大師兄把小宗主和芍藥夫人綁架回來你覺得可行嗎?」

  郁椒椒聞言眼睛一亮,也在一旁點頭。

  宋南時:「……」

  破案了,原來這個思路才是主角們祖傳的,是她炮灰路人不配了。

  宋南時面無表情:「不行,師老頭還在他們手裡呢,要是沒找到那個戒指在哪兒,他們下了殺手怎麼辦?」

  諸袖和郁椒椒就一副十分遺憾的樣子。

  不過……

  宋南時摸了摸下巴,道:「不過大師兄既然成了侍衛首領,那很多事情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做了,這樣,先讓他借職務之便摸清楚芍藥夫人身邊都有什麼法器,找到了萬事大吉,找不到咱們再潛入想辦法。」

  幾人想了想,覺得可行,便點了點頭。

  然後他們便把周長老叫了過來。

  周長老來的很快,就是來的時候怒氣沖沖。

  宋南時一看,不由得問道:「周長老怎麼了?」

  周長老冷笑一聲:「打徒弟去了!」

  幾人對視一眼,都不敢說話。

  周長老沒人傾訴,見到他們之後卻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她道:「你們要是真能把那些被芍藥夫人抓起的人找出來,那我肯定要當著合歡宗的面掀開芍藥夫人的老底,讓大家都看看她都做了什麼好事!我以為我那徒弟既然肯說,那必然是知道錯了,誰知今日我讓他到時當個人證,他卻只說自己心如死灰不願追究!不願追究?你不願追究問過老娘的意思了嘛!」

  她閉了閉眼:「我怎麼就養了這麼個徒弟!」

  話雖這麼說,但她若是真的不想管這個徒弟了,也不會千方百計的和他們合作了。

  宋南時若有所思了片刻,道:「若是只救出被抓的人也就算了,但周長老要是想讓芍藥夫人當場定罪,只這些怕是不夠的。姜垣的師兄弟和師老頭都只是被抓走了,但以我的卦象看沒什麼生命危險,他們若是被救出來之後再出面指認芍藥夫人,那芍藥夫人大可以矢口否認,而你的徒弟雖然神志清醒卻不願意出面……」

  周長老聞言眼睛轉了轉,突然問道:「那若是你們找到那戒指之後暫且別救人,我帶著其他人先抓她一個現行呢?人贓並獲她總沒什麼辦法吧?」

  宋南時卻一口拒絕:「不行,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救人,人要是還在她手裡,我怕你們把她逼急了她魚死網破。」

  畢竟誰也不知道芍藥夫人能怎麼控制那空間法器。

  對宋南時來說,師老頭的安全才做最重要。

  只要他安全被救出來,其他的一切她都都可以暫且壓下。

  只不過……

  動了師老頭,她總不會真的放過他們。

  宋南時若有所思,一個模糊的念頭在心裡成型。

  周長老卻覺得她真的一心只想救人,雖然知道自己的提議他們肯定不會同意,但還是難免遺憾,歎氣道:「好吧,我就一說,也總不能真耽誤人命。」

  宋南時點頭:「謝長老體諒。」

  周長老擺了擺手,就問:「那你找我是要做什麼?」

  宋南時就說了一下現如今大師兄的進展。

  誰知話還沒說完,周長老就眼睛一瞪,脫口而出道:「那還不讓你大師兄直接把人給綁回來?」

  宋南時:「……」

  一個兩個三個都這麼想,所以真的她自己的腦回路有問題嗎?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周長老反應過來,撓頭:「哦,我忘了,你們最重要的是救人的。」

  她疑惑:「那你們叫我做什麼?拖住今天的巡山弟子這件事我已經安排下去了。」

  宋南時就道:「我想讓長老把那戒指的模樣畫下來,我先讓大師兄找一下,您還記得那戒指的樣子嗎?」

  周長老聞言仔細想了想,片刻之後,信心滿滿道:「畢竟是我見過的第一個空間法器,我記得還是比較清楚的,你等等,我這便給你畫下來!」

  說著,她接過雲止風遞過來的紙筆,信心滿滿地開始作畫。

  宋南時神情嚴肅下來,聚精會神地看著。

  於是她就看到了周長老先在紙上畫了一個大一點的圈,然後又畫了一個略小的圈,兩個圈交疊在一起,周長老就起身道:「畫完了!這就是那戒指!」

  宋南時:「……」

  她沉默地看著那上面的兩個圈,憑藉著自己的想像力勉強認出那大圈就是戒指的本體,那小圈約莫就是戒指上的寶石。

  她沉默良久,真誠道:「畫的不錯,以後不要再畫了。」

  周長老定睛看了片刻,約莫是也覺得自己畫的實在抽像,於是補充道:「我可以給你們講解,你看,這戒指是翠玉的,戒指上的寶石是黃色的,這周圍還有一圈浮雕,刻的是龍來著,這一圈還有……」

  她記得倒是很清,對著兩個圈圈講解的頭頭是道。

  宋南時就問雲止風:「你不是說你丹青不錯?那你能不能按照她的描述把戒指畫下來?」

  雲止風能嗎?雲止風不能也得能。

  他默默地接過了筆,按照周長老那天馬行空的描述畫了起來。

  於是,在折騰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周長老看著那畫像上的戒指,終於一拍手道:「沒錯了!我當年看到的戒指就是它!」

  宋南時就鬆了口氣,客客氣氣地送走了周長老後,當即就找機會見了大師兄一面,讓他在今天日落之前找機會探查一下他們放法器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那戒指。

  宋南時:「我還帶了畫像,高清的!」

  說著她就抽出了周長老畫的高清畫像。

  江寂下意識伸手接過,低頭一看,就對上了畫像上那栩栩如生的兩個圈。

  江寂笑容緩緩消失,沉默片刻後,評價:「不錯,挺圓的。」

  宋南時探頭一看,一拍腦門道:「拿錯了,這個才是。」

  她又抽出一張紙遞給他。

  紙上的戒指栩栩如生。

  江寂這才鬆了口氣,道:「有這個就沒問題了,我會仔細找找的。」

  宋南時點頭,但心裡卻不抱什麼希望。

  姜垣和周長老都說芍藥夫人不怎麼出手,宋南時猜測她或許是因為什麼原因,在離開了師老頭之後很少使用卦師的手段了。

  那自保能力肯定要差些。

  老宗主當初既然是將那戒指送給了她,多半便是也知道這個情況,送來珍貴的空間法器讓她自保。

  空間法器這東西很奇特,把人裝進去之後,只要那人出不來,那就是兵不血刃,不用打鬥,也不用搏殺,遇到危險芍藥夫人只要把人裝進去交給老宗主處置即可。

  這樣的東西,芍藥夫人必然是隨身帶著的,更別提現在那裡面還關著三個大活人了。

  以她的多疑,藏在哪裡在她心裡都不如帶在身上讓人安心。

  可芍藥夫人又沒有戴戒指的習慣,可能是放在身上其他不顯眼的地方了。

  江寂再是侍衛首領、再怎麼能找機會尋找他們放法器的地方,可那法器要真是被芍藥夫人貼身帶著身上的,那他也沒轍。

  若是小宗主也就罷了,但既然是芍藥夫人,他一個侍衛還能靠近夫人不成。

  除非是她大師兄為了任務自薦枕席當小白臉去。

  宋南時想到這個可能性,硬生生給打了個寒顫。

  算了,還是回去等吧。

  於是,他們從中午一直等到了晚上,終於等來了大師兄的消息。

  不出宋南時所料,他果然沒有找到那戒指。

  宋南時看著夜幕已經落下了,當機立斷,道:「通知周長老把人引開,大師兄沒找到,那多半就是在芍藥夫人身上,我趁夜去她臥房探一探。」

  雲止風聞言,下意識地要跟著走出去。

  然後就被宋南時瞪了一眼。

  雲止風正莫名其妙,就見宋南時面無表情地問道:「我去人家女修的臥房,你要去做什麼?」

  雲止風:「……」

  他這時候才意識到,他似乎確實不太合適。

  諸袖見狀就道:「那我和師妹一起去。」

  宋南時卻擺手道:「不,畢竟是在合歡宗裡,要探的還是一個大活人睡著的臥房,動靜最好小一點,還是我自己去比較合適。」

  雲止風想了想,便道:「那我和江寂一起在外面接應你,剩下的人就在這裡等著吧。」

  於是就這麼定了下來,宋南時夜探宗主夫人閨房。

  宋南時和雲止風就一路去了小宗主他們獨居的小院。

  巡山的弟子已經被周長老支走了,守衛也在大師兄的把控中,他們還在外面和大師兄碰面了,一切都很完美。

  然後大師兄就告訴他們:「但是小宗主和芍藥夫人都還沒睡呢,你們來的早了點。」

  宋南時:「……」

  她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雲止風看了看天色:「酉時六刻左右。」

  那也就是六點多。

  行,他們確實來的早了。

  只不過冬天天黑的也早。

  宋南時便深吸了一口氣,道:「等!」

  三個人便蹲在冬日的寒風裡等了起來。

  小風嗖嗖的吹。

  宋南時就這麼眼看著月亮一點點的移動,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覺得哪怕是自己寒暑不侵也都快被這冷風凍透了。

  她恍惚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雲止風聲音有些沉重:「戌時三刻。」

  快八點了。

  宋南時神情恍惚:「師兄,你看看他們睡了沒?」

  大師兄就走了一趟,片刻之後又回來,沉重道:「沒有。」

  宋南時咬牙:「繼續等!」

  又是不知道多久,宋南時剛張嘴,雲止風就道:「亥時三刻。」

  快十點了……

  在人均早睡早起的修真界,亥時還不睡,那就是妥妥的修真界熬夜冠軍了。

  宋南時這個穿越的,自從真開始修仙之後晚上就不怎麼修仙了,現在只能強睜著眼和熬夜冠軍比誰能熬。

  好不容易,快十一點,大師兄又走了一趟,終於欣喜道:「他們睡了!他們睡了!」

  宋南時精神一振!

  再拖下去,她真怕周長老那邊拖不住。

  但他們還是不敢現在就進去,和周長老確認了一下她還能拖住之後,又耐心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在午夜過後,宋南時迫不及待地讓大師兄調開護衛,自己一路順暢的夜闖宗主夫人閨房。

  宋南時不是第一次翻人家臥室了,業務很熟練,輕手輕腳的打開窗戶,斂去所有氣息,悄無聲息地就翻了進去。

  落地,她抬眼一看,便知宗主夫人的臥房不小。

  這臥房分為內外兩間,但和宋南時熟知的內外間還不一樣,外間放著梳妝台屏風一類的東西,內間裡才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宋南時看了看梳妝台,又看了看屏風上掛著的幾件衣服,便先從這裡入手。

  然而她沒有找到一個和戒指類似的東西。

  宋南時沉吟。

  難不成那戒指,芍藥夫人連睡覺都不曾摘下?

  她頓了頓,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內室。

  床鋪靠在最裡面,床幔微微垂下,隱隱可見一個人影。

  宋南時這次不做無用功夫,直接走向床鋪。

  輕輕撩開床幔,芍藥夫人的睡顏就出現在她面前,少了白日裡的脂粉,居然還顯得年輕了一些。

  宋南時沒有多看,先屏住呼吸摸了摸她枕頭下面,居然摸到了一把匕首。

  看來是真的很沒安全感了。

  宋南時把手伸回來,看她沒醒,繼續翻找。

  她露在外面的手沒有戴戒指,脖子以下又全被被子覆蓋,宋南時正愁著怎麼不驚醒她掀開被子,眸光一錯,就見芍藥夫人呼吸之間胸膛起伏,隱隱能看到一條細細的繩子正掛在她脖頸間,隱入衣領內。

  宋南時呼吸一頓,當即就調整了個姿勢,確定她還在熟睡之後,就悄無聲息地伸出一隻手捏住她胸前的被子。

  這一刻,宋南時莫名覺得自己就像是那個採花的變態。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拉開被子衣角。

  她眼神很好,只這一瞬,幾乎立刻看到被子之下,她微微散開的衣領內一抹黃色的寶石微微發亮,正是周長老和他們描述過的那戒指上的寶石。

  宋南時心跳驟然加快,當即一不做二不休地伸手,想把那戒指拿出來。

  而與此同時,一直睡得很沉的芍藥夫人眼皮卻劇烈顫動了起來,眼看就要睜眼。

  外面也傳來了略有些尖利的鳥鳴。

  這是她和雲止風約定的,萬一事情有變的通知。

  內憂外患,但戒指離她只有一步之遙,只要宋南時伸手就能扯下來。

  可是只一瞬,宋南時卻咬了咬牙,直接收回了手,飛快而悄無聲息的走出內室躍出窗戶,捏了個法決關上窗戶。

  她晚了,時機已經錯過了。

  她不知道芍藥夫人有沒有在戒指上下什麼禁制,也不知道她醒來之後有沒有什麼手段直接殺了戒指裡的人。

  她大可以賭一賭,賭她拿到戒指之後,哪怕芍藥夫人驚醒她也能帶戒指走。

  但她賭不起。

  宋南時神色有些不好,但腳步沒停,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要離去。

  然後就在院門口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小宗主。

  宋南時:「……」

  大發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這位熬夜終極冠軍像是終於反應了過來,抖著手指著宋南時,張口就要說話。

  宋南時怕他發出動靜,先發制人,傳音道:「我要是說我戀慕芍藥夫人所以爬窗自薦枕席,你信嗎?」

  這句話顯然沒用,小宗主豁然睜大眼睛,張口就要喊。

  雲止風便在此時驟然出現在小宗主身後,直接一掌把人敲暈了。

  宋南時頓時鬆了口氣,二話沒說走了過去,雲止風見狀扛起小宗主就先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碰見放風的大師兄,就好說話了。

  然後三個人就看著昏過去的小宗主發愁。

  幾人對視一眼。

  於是,等小宗主顛的昏昏沉沉的似醒非醒時,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深沉道:「果然還是要把小宗主給綁架了吧!」

  小宗主:「!!!」

  現在的劫匪都這麼猖狂了嗎?

  他還醒著呢就當著他的面說!

  另一個聲音道:「實在不行咱們就一不做二不休!」

  小宗主:!

  他覺得自己還不如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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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4:15
第101章

  小宗主本來還在昏昏沉沉中,卻硬生生被這句話給嚇醒了。

  但嚇醒了他卻也沒敢動,只死命閉著眼,渾身都僵硬了。

  他覺得自己彷彿是在被誰扛著走,於是一時間心都涼了。

  ——實在不行,咱們就一不做二不休。

  這個一不做二不休,還能是哪個一不做二不休?

  於是只一瞬,小宗主腦海中飛快地閃過諸如「殺人拋屍、屍骨無存」等一系列限制級詞彙。

  這下不止是心涼了,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在颼颼的往外冒冷氣。

  父親死後,母親曾經很是疑神疑鬼,總是懷疑有人要害他,在他確定要繼任宗主之位後,宗主府的守衛都嚴密了一倍不止,生怕有人要刺殺他。

  她也對他講了不少大宗門之間的權利傾軋和看不見的刀光劍影。

  但聽歸聽,他一向覺得母親多慮了。

  其他宗門怎麼傾軋的他不知道,但是合歡宗滿門上下腦子裡全都是顏值和雙修,誰有那個功夫來傾軋他啊。

  更別提,他懷疑自己能成功繼位,有很大程度上依賴於自己這張長得還不錯的臉。

  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果真是太天真了,他居然真的遇到刺殺了!

  這就是傳說中大宗門的權利傾軋嗎……

  他想起剛剛他昏過去之前看到的那人,他和她有過幾面之緣,讓他頗有好感,他記得,她還有一個師兄現如今正是侍衛首領……

  他心中閃過一系列的陰謀論,只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心中很是難受。

  而且那人還是從母親房間裡出來的,現如今也知不知道母親怎麼樣。

  小宗主越想越難受,卻也越想越不敢輕舉妄動,心中不由得湧起無限的悲涼。

  而此時,抬著他的人還在討論怎麼「處理」他。

  女聲在「一不做二不休」的提議之後就冷靜問道:「你想怎麼一不做二不休?」

  一個很像他侍衛首領的聲音提議:「反正現在咱們就算不想綁架,小宗主也在咱們手裡了,不如就直接一次性搞定,把芍藥夫人也綁出來!」

  小宗主心一涼。

  他們果然要對母親下手。

  他心中頓時就焦急了起來。

  誰知女聲立刻反駁道:「不行,現在師老頭還在她手裡,她要是真有什麼法子控制法器,在我們綁她之前弄死師老頭,那我們豈不是得不償失?」

  啊?

  小宗主忍不住有些迷糊。

  師老頭是誰?他們是在說母親嗎?

  他心裡又焦急又慌亂,很想睜開眼算了,卻覺得自己突然被人放了下來,那女聲說了一句:「到了。」

  小宗主頓時把眼睛閉得更緊了,身子直挺挺地躺著,像具屍體。

  他神經高度緊張,耳邊聽到有人朝這邊跑過來的聲音。

  有人叫:「師妹!」

  還有人驚呼:「師姐真的把小宗主綁回來了!怎麼辦?咱們下一步是奪了合歡宗宗主之位嗎?」

  小宗主:「!!」

  他們還想奪宗主之位!他們果然狼子野心!

  小宗主大腦頓時飛速轉動,一邊記著這些聲音,一邊試圖回想剛剛他們扛他回來時的路線,準備靜待時機逃跑……

  然後就聽女聲冷靜道:「你們先別說話。」

  嘈雜的聲音頓時停下。

  小宗主緊張的心臟怦怦直跳。

  下一刻,女聲無語道:「行了,別裝了,裝了一路了,你不累嗎?」

  小宗主一時間心神大震,下意識睜開眼睛。

  ……然後就見整整齊齊五個腦袋看著他。

  小宗主嚇了一跳,這才找到宋南時的腦袋,結結巴巴地問道:「你怎麼看出來我是裝的!」

  宋南時:「……」

  她面無表情道:「因為我確定我們是把人打暈了,不是把人打死了,你被扛著的時候僵硬地像死了三天,還想瞞著誰?」

  小宗主:「……」

  他臉色漲紅,大聲道:「既然你們發現了,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我警告你們!你們最好別動我母親……」

  他義正詞嚴,宋南時一眾人卻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宋南時不由得轉身問雲止風:「你這是下手太重把他打傻了嗎?」

  雲止風看了看自己的手,卻斟酌道:「不會吧,他修為太低我不好下手,便沒使多少力,他不是半路上就醒了嗎?」

  小宗主一聽他們的對話頓時更加憤怒,大聲道:「落到你們手裡我認了,但你們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宋南時還沒說話,門外就傳來周長老的聲音:「什麼侮辱人格?這聲音……臥槽!你們怎麼把小宗主綁來了!」

  宋南時面無表情:「陰差陽錯,說來話長。」

  小宗主看到周長老卻覺得心如死灰:「長老,難不成你也是他們同夥嗎?你們要聯合起來奪了宗主之位?」

  周長老很茫然,看了看小宗主又看向了他們,撓頭道:「啊?奪了宗主之位?你們還有這種志向?」

  宋南時:「……」

  帶不起來了,毀滅吧。

  她半蹲下來,看著憤怒地臉都紅了的小宗主,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帶你回來嗎?」

  小宗主怒道:「我撞破了你們的陰謀!你們要殺人滅口!」

  宋南時:「我們要殺人滅口,早在碰見你時就該把你嘎了。」

  小宗主一頓,眸色微微一亮,立刻道:「你們不是要殺我?那你們要什麼?綁我威脅母親?還是說只是單純的當綁匪?想拿贖金?我出十五萬靈石贖金,你們放了我怎麼樣?」

  宋南時:「……」

  她嚥了嚥口水。

  她承認,這一刻,她心動了。

  雲止風見狀連忙拉了她一把,低聲道:「大局為重!想想師前輩!」

  宋南時:「……」

  十五萬,師老頭。

  她突然就覺得這老頭不救也行。

  這老頭可真值錢。

  這時小宗主已經茫然道:「師前輩是誰?你們綁我和他有什麼關係?」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看向了那小宗主。

  在他們意外碰見小宗主之後,宋南時心中的計劃就變了。

  芍藥夫人看那戒指看的很緊,而且也相當警惕,在宋南時不能確定自己能完好無損的把人弄出來之前,她不敢輕舉妄動。

  而這個時候,小宗主的突然出現,既是一個風險,也算一個機會。

  宋南時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在他質疑的眼神中,突然道:「因為那位姓師的前輩,就在你母親手裡,我們要救他。」

  小宗主的眼神一下子就茫然了,彷彿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諸袖忍不住低聲問道:「師妹,你要告訴他?」

  宋南時很冷靜:「就讓他知道吧。」

  她看著他的神情,平靜道:「不止石前輩,姜垣失蹤的兩個師兄弟也在你母親手裡,你們合歡宗那兩個走火入魔的弟子,其中一個就是周長老的徒弟,他親口告訴周長老,他們走火入魔正是芍藥夫人的手筆。」

  小宗主猛然回過神來,幾乎是下意識地反駁道:「不可能!我母親不會做這種事!你們胡說八道!」

  宋南時也不介意他的反駁,只平靜道:「是不是胡說八道,不是你說了算的。」

  小宗主還是搖頭:「我不信你們,她不是這種人!你們想抓我便抓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污蔑我母親!」

  一旁的周長老聞言卻輕笑道:「小宗主,你的意思是我在夥同外人騙你?我只有這麼一個徒弟,他親口對我說是芍藥夫人下的手,我有什麼理由去騙你?再者,從前的芍藥夫人不會,難不成老宗主死後的芍藥夫人,真的做不出這樣的事嗎?」

  小宗主滿腔辯解一下子就卡住了。

  父親死後……

  宋南時趁機追問道:「小宗主,你仔細想想,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姓師的前輩,他身量很高,但彎腰駝背,眉間有一個紅痣。」

  她定定的看著她。

  師老頭若真是每年都見芍藥夫人一次的話,那就不可能瞞的天衣無縫。

  周長老都能機緣巧合見過師老頭一次,那芍藥夫人的親生兒子呢?

  在宋南時的注視之中,小宗主的表情仍是茫然,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宋南時耐心等著。

  片刻之後,小宗主喃喃:「紅痣……」

  宋南時立刻道:「你見過他!」

  小宗主嘴唇緊抿。

  宋南時追問:「你何時見過他!」

  良久,小宗主低聲道:「我小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道:「我三歲時,母親背著父親,抱著我去見了一個老者,她讓我叫他爺爺,還對那爺爺說,她現在過得很好,所以想讓他見見我。」

  小宗主喃喃道:「那爺爺還給了我壓歲錢。」

  宋南時不由得意外。

  芍藥夫人,主動讓自己的兒子見過師老頭?

  以她對自己兒子的在意程度,她肯讓師老頭見她兒子,那是在意到了一定程度了。

  可現在……

  宋南時歎了口氣,道:「那麼小,你也還記得?」

  小宗主點頭,神情低落道:「是,因為合歡宗裡都是美人,他是我前三年的人生中見過的最醜的人,所以印象就比較深刻。」

  旁邊,周長老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

  宋南時:「……」

  師老頭這次,真的醜對了。

  小宗主很有些不能相信地問道:「你說的那個師前輩,就是他嗎?」

  宋南時點頭:「是。」

  小宗主還是不信:「那你和他什麼關係?」

  宋南時想了想:「我算是他半個徒弟。」

  小宗主便沉默了下來,神情掙扎,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宋南時不想拖太久,便嚴肅道:「事關人命,我不會騙你,你若是不相信的話,我們打個賭。」

  小宗主抬頭看她。

  宋南時豎起一根手指:「你母親有一個戒指形狀的空間法器,你知不知道。」

  小宗主點頭:「她隨身帶著。」

  宋南時:「那你能要來嗎?」

  小宗主想了想,肯定道:「可以,我小時候拿它過來玩過,母親那時都給我了,出去歷練之時,她還幾次讓我帶上防身。」

  宋南時想,那就太好了。

  她道:「師老頭和姜垣的師兄弟就關在裡面。」

  小宗主第一反應還是反駁:「不可能!」

  宋南時微笑:「可能不可能,不如你找個藉口問你母親借那個戒指,看他還會不會借給你。」

  周長老聞言就一拍手,道:「繼任典禮也沒幾天了,你可以以上次宗主府的刺客還沒抓到,怕他們在典禮上對你不利為由找她借,你覺得這樣她會不會給你?」

  小宗主想了想。

  母親現如今對他的安全很緊張,他若是真這麼說,無論如何她也是會給的。

  他便信心滿滿地點頭。

  宋南時便道:「所以你覺得會給?」

  小宗主:「那是自然。」

  宋南時卻輕笑:「不,她不會。」

  小宗主皺眉:「你又不瞭解母親。」

  宋南時直接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們打個賭吧。」

  小宗主看過去。

  宋南時認真道:「我們會放你離開。」

  小宗主緩緩張大了嘴巴。

  宋南時繼續:「回去之後,你可以找機會問你母親借那戒指,她若是給你,那便是我們誤會了夫人,我們束手就擒。但她若是不給你……」

  宋南時看著他的眼睛:「你要幫我們救出師前輩。」

  「你賭不賭!」

  小宗主神情掙扎了片刻,篤定道:「我信我母親!母親只是自我父親死後少了些安全感,她不會做這種事!」

  宋南時只問:「那你賭不賭?」

  小宗主直接道:「賭!我要是輸了!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宋南時便起身,「你去吧。」

  小宗主試探性地站起來,見他們真的沒有阻止他,不由得問:「你們真放我走?」

  宋南時:「當然,但是大師兄得跟著你。」

  大師兄立刻上前,像個侍衛一樣站在他身側。

  小宗主無言的看著她。

  宋南時微笑:「我得確認你是真的履行賭約,而不是走出去就告狀。」

  小宗主張嘴想說他信守承諾,就見宋南時突然往他嘴裡塞了什麼,那東西瞬間順著他的嗓子滑下去。

  小宗主驚恐:「你們要殺我?」

  宋南時面不改色:「不,這是毒藥,你要是不聽話的話,我隨時能控制毒發,你要是回來了,我就給你解藥。」

  他們人都綁了,小宗主也不懷疑她會餵他毒藥,只憤憤道:「我不會毀諾的!」

  說完甩袖就走。

  除了大師兄跟了上去,沒有一個人去攔。

  他們目送他們離去,直到他們走得不見影了,周長老才道:「這樣靠譜嗎?不會打草驚蛇?他突然開口要戒指,無論他說不說實話,芍藥夫人都會懷疑的吧?」

  宋南時卻道:「我要的就是打草驚蛇。」

  周長老看過去時,她只道:「你不是想當場拆穿芍藥夫人做的事情嗎?那你就等著吧。」

  周長老很疑惑,宋南時卻沒再說什麼。

  雲止風等他們說完,這才問道:「你餵他吃的是什麼?」

  周長老正想說這不就是毒藥嘛,就聽宋南時隨口道:「哦,是顆過期的美顏丹,唯一的作用大概是讓他明天容顏煥發,當然,過期了效果不定。」

  周長老:「……」

  ……

  小宗主帶著江寂回去之後,看了一眼母親的房間,見裡面依舊安靜,就回了自己房間。

  江寂在外面守著,他自己一夜無眠。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他壓不住心事,幾乎是一早起來就去找了母親。

  他弄不清自己怎麼想的。

  他信不信母親呢?

  他若是信的話,昨夜又怎麼會一夜輾轉呢?

  所以從內心深處,他還是覺得,母親其實會做這種事嗎?

  小宗主不敢想。

  和母親請了安,他盡量像往常一樣坐下來和母親聊天,目光不動聲色看向母親手上,沒有看到戒指。

  他便不經意般道:「對了母親,父親給您的那戒指呢?」

  芍藥夫人神情一頓,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小宗主抿了抿唇:「就是好奇。」

  芍藥夫人便道:「我沒戴在身上,他死後,我怕觸景傷情……」

  往常,母親提到父親,他怕母親傷心,便會自己轉開話題,不會再說什麼了。

  但現在他卻心中一沉。

  母親騙他。

  他勉強笑了笑,仍舊道:「那母親,那戒指能不能借我一用,宗主府的刺客還沒抓到,再過幾日就是我的繼位典禮了,我怕屆時那刺客鬧到我典禮上,在我繼位典禮上出什麼亂子。」

  芍藥夫人沉默片刻,卻溫聲道:「你多慮了,這裡是合歡宗,怎麼會出事呢?你只安心就好,」

  小宗主心中更沉。

  她不給。

  往常,母親比他自己更在意他的安危,恨不得將他團團保護起來。

  現在,她卻說,你多慮了。

  小宗主都不知道自己後面和母親說了什麼,恍恍惚惚地走出母親的住處。

  太陽一照,他如夢初醒。

  他站在太陽下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咬牙道:「走!我們去見宋南時。」

  他帶著監視他的江寂,大踏步往外走。

  走了沒一會兒,他覺得臉上不對勁,不由得撓了撓。

  然後他看向江寂,問:「我臉上怎麼了?」

  江寂看了一眼。

  他一張臉,半邊像是開了柔光濾鏡,神采煥發。

  另外半邊容色憔悴,眼底青黑。

  江寂不由得大驚失色。

  三師妹真下毒了?

  他生怕小宗主死了,當即扛起他就跑,便跑邊道:「你別再自己走路了!你毒發了!」

  小宗主:「!!!」

  小宗主一路被扛回宋南時那裡。

  宋南時正拿著張燒餅啃,就看到大師兄大呼小叫道快給小宗主解毒。

  宋南時抬頭一看他的臉,也沉默了。

  然後她平靜道:「沒救了,埋了吧。」

  江寂大驚。

  他扛著小宗主就道:「你這是要毒殺了?那難不成咱們真的要奪了宗主之位了?」

  宋南時:「啊對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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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4:38
第102章

  宋南時話音落下,江寂和被扛在肩上的小宗主都驚了一下。

  江寂只掙扎了一下,便沉痛地放下小宗主,讓他躺平在地上,還把他雙手交叉擺出了一個安詳的姿勢,道:「你也聽到了,你安心去吧。」

  被迫安詳的小宗主:「……」

  他驚恐道:「咱們事先不是這麼說的!」

  江寂卻已經看向了宋南時,深吸一口氣,道:「奪位之事非同小可,咱們得細細謀算,但是為今之計,我覺得還是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拋屍荒野。」

  小宗主頓時更驚恐了,卻因為「毒發」一動都不敢動。

  宋南時:「……」

  她面無表情地啃著燒餅,和看傻子一樣看著這倆貨。

  然後她就發現,這倆人都是認真的。

  江寂很認真地在思考殺人拋屍以及之後的奪位事宜,而小宗主則很認真的覺得自己那張吃了過期美顏丹後的陰陽臉是要毒發了。

  這是哪裡來的臥龍鳳雛?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問:「你們倆認真的?」

  小宗主都快哭了:「我的毒真的沒得解了嗎?」

  江寂則很認真:「別人說我或許不會認真,但三師妹你是真的能做出來的。」

  宋南時:「……」

  你長了這張嘴是幹嘛呢?

  她隨手把最後一口燒餅塞進嘴裡,對小宗主道:「行了,你起來吧,我給你解毒。」

  小宗主眼裡的淚一停,驚喜道:「能解?」

  宋南時心說不就是吃了過期美顏丹給吃成陰陽臉了嘛,她大不了再給他一顆過期的把另外一半給陰陽回來不就得了。

  於是她就很篤定道:「能!」

  小宗主想起身,但頓了頓,還是謹慎問道:「我現在毒發了,也是可以動彈的吧?」

  宋南時:「……可以。」

  小宗主這才放心的起身。

  此時,廚房裡聽見動靜的幾個知情人已經拿著燒餅在屋簷底下排排坐,看宋南時準備怎麼解毒。

  雲止風在心上人面前還是有點兒偶像包袱的,他沒拿燒餅,抱著劍一臉冷肅地倚在廚房門口。

  諸袖看了看他空蕩蕩的手,覺得過意不去,在手裡兩個燒餅之間挑選了一下,遞給他一個小的,友善道:「你吃嗎?」

  雲止風:「……謝謝。」

  他默默地接過燒餅。

  這時,宋南時從儲物戒裡摸了摸,又摸出了一顆過期的美顏丹。

  她直接遞過去,道:「吃吧。」

  小宗主很謹慎地接過去,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之後才吃下。

  他咂摸了一下,道:「這解藥怎麼和毒藥一個味啊?」

  宋南時:因為那是在一個藥瓶裡過期的。

  面上,她卻很冷靜地說:「藥嘛,都是一個味。」

  小宗主信了,戰戰兢兢地等著解毒。

  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這個身體適應了過期後的美顏丹,藥效發揮的很快,沒一會兒功夫就在他臉上見效了。

  ……於是宋南時就看到他那彷彿被美顏了的半邊臉上柔光濾鏡更重了,而另外半邊臉還是像是熬了三天沒睡一般。

  諸袖一口燒餅險些噎在嗓子眼。

  小宗主則一直盯著鏡子看著,見狀一下子就哭了。

  他驚恐:「難道剛剛那還是毒藥?你又給我下毒了?」

  宋南時:「……」

  完了,她也沒想到那美顏丹就逮著那半邊臉美了。

  宋南時看了看儲物戒裡還剩下一瓶的過期美顏丹,又看了看他的臉,擼起袖子就道:「沒關係,這是藥量不夠,咱們再來一顆!」

  說完一顆就懟進了他嘴裡。

  她就不信了,這整整一瓶過期的美顏丹,就沒有一顆能美他那剩下的半張臉的。

  幸而,這顆美顏丹在他剩下的半張臉上起了作用。

  但是一顆美顏丹的臉和兩顆美顏丹的臉還是差著一層柔光濾鏡的。

  宋南時強迫症犯了,只想讓這兩邊持平,於是又是一顆懟了進去。

  這次很不幸,是在原本的半邊臉起作用了。

  於是一顆又一顆,一顆又一顆。

  圍觀眾人就眼睜睜地看著小宗主臉上的柔光濾鏡越來越厚,宋南時藥瓶裡的丹藥越來越少。

  到最後,小宗主兩張臉終於持平了,宋南時手裡的丹藥也沒了。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個自帶十米柔光濾鏡的翩翩美少年。

  美少年「嗝」的一聲,打了個飽嗝。

  雲止風不由得將手裡的燒餅放了下來,只覺得胃部隱隱作痛。

  宋南時卻把藥瓶一扔,拍了拍手道:「這不就行了嘛!」

  美少年:「……」

  他回過味來了,睜大眼睛道:「這是美顏丹吧!我根本沒中毒!你在騙我!」

  宋南時剛想懟他說你才知道啊,抬頭就對上了小宗主那張彷彿剛從漫畫裡走出來的臉。

  於是她的聲音一下子就柔和了下來,溫柔道:「是呢。」

  一旁的雲止風一見宋南時的表情,危機感頓生,當即走了過去擋住宋南時的視線,面無表情地打斷小宗主還沒出口的控訴,只冷漠問道:「戒指你拿回來了嗎?」

  小宗主頓了頓,神情一黯,搖了搖頭。

  美少年臉上滿是憂鬱。

  宋南時此時正從雲止風身側探頭看,見狀不由得心中一痛,當即柔聲安慰道:「你也別太難過,要不然……」

  雲止風深吸一口氣,在她被美色迷昏頭腦之前直接回身瞪了她一眼,止住了她沒說出口的話。

  宋南時一下子回過了神,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有個男朋友,略微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訕訕道:「你說,你說。」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對小宗主道:「那就是你賭輸了,是你該履行賭約的時候了。」

  帶著十米柔光濾鏡的美少年沉默片刻,最終啞聲道:「但我想知道,我母親為什麼會做那些事。」

  宋南時看了他一眼,雖然從美色中掙扎了出來,但看在那十米柔光濾鏡的份上,終究還是柔聲問道:「你知道你母親是個什麼修士嗎?」

  小宗主茫然片刻,疑惑:「母親她……」

  說著他突然一頓,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和母親相處十多年,彼此之間無話不談,但居然不知道母親是什麼修士。

  他知道母親不是合歡宗弟子,是父親在外面認識然後帶進合歡宗的,但他卻從未見過母親出手。

  從前沒有人點明這些,他也習以為常。

  但是一朝被人點名,他這才意識到,這是不正常的。

  母親不是凡人,卻十幾年間卻從未出手,甚至只依靠父親送的法器自保。

  這不是正常的。

  宋南時看著他的神情,繼續道:「以我們現在知道的消息,你母親是師老頭的弟子,他死了十二個弟子,你母親是唯一活下來的那一個。」

  小宗主一下子就想起了埋在圖雲山上那十三座墳。

  他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宋南時耐心道:「我不知道你母親為什麼會讓其他人覺得自己死了,然後隱姓埋名半輩子,也不知道她在你父親死後為什麼突然變了,但是有一點我是可以確定的,這和那殺手頭子有關,小宗主,請你仔細想想,你母親和他相處時,有沒有說過什麼,或者做過什麼讓你覺得不對勁的?」

  宋南時定定的看著小宗主。

  她覺得,一個人厭惡另一個人,肯定有原因。

  小宗主不是迂腐的人,不會因為外人傳自己母親和慎先生的謠言就因此厭惡慎先生,那肯定有其他原因讓小宗主對慎先生討厭至極。

  小宗主神情思量。

  宋南時正認真地看著,眼前就突然蒙上了一雙手,雲止風聲音淡淡道:「你歇歇眼。」

  宋南時:「……」

  神特麼歇歇眼。

  她無言的拉下雲止風的手,就見面前的小宗主神情微亮,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

  他立刻道:「我記起來了,那個殺手頭子剛上門拜訪我母親時,曾經說他為我母親求過一卦,卦象上母親命犯孤星,這輩子注定孤獨終老!」

  他皺眉:「當時母親臉色一下就白了,然後就很生氣,直接差人將他趕了出去,之後就對我說,他們做殺手的都不是什麼好人,我是從那開始才討厭他的,之後……」

  他的臉色一下就白了,喃喃道:「之後,父親就死在了雷劫裡。」

  宋南時神情一下子就鄭重了起來。

  那群藥材都是卦師,小宗主或許會覺得他是在咒他們,但宋南時不這麼想。

  他說芍藥夫人命犯孤星。

  而巧的是,師老頭也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說過,他命犯孤星,所以這輩子不再收弟子。

  這是巧合嗎?

  但是就算不提這兩者之間的聯繫,芍藥夫人之前還很厭惡慎先生,自己丈夫真的死了之後又對慎先生如座上賓……

  宋南時的視線不由得就落在了小宗主身上。

  從前她一直覺得,芍藥夫人或許是在看到了自己丈夫死於雷劫之下後,因為懼怕才吸取別人氣運增強實力。

  只是一個溫柔平和、對人和善的人突然就這麼性格大變,有點過於牽強了。

  但她若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呢?

  命犯孤星,丈夫已經死了,那兒子會不會死?

  她是親眼目睹過師老頭死了十二個弟子,只留下她一個人的。

  怪不得自那之後,她對小宗主的保護就近乎病態。

  難道那個慎先生有什麼辦法通過吸取別人氣運去改她的命格?

  但是不管怎麼,不管她是真的命犯孤星還是被騙了,自丈夫死後,她信了,她也做了。

  再抬眼,小宗主臉色發白地看著她,喃喃道:「他說得是真的嗎?」

  宋南時沉默片刻,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是小宗主,你還要你母親這麼繼續下去嗎?」

  小宗主抖著嘴唇,良久,乾澀道:「母親她,做錯了。」

  說出這句話之後,這個少年彷彿突然之間就褪去了青澀稚嫩的外殼,聲音還在顫抖,但極力鎮定道:「我幫你們救人,也願意配合你們,我會彌補母親犯下的錯誤,之後,我會辭去宗主之位,只求你們別傷害母親。」

  他懇求地看著他們,道:「母親害了人,她已經因果纏身了,雷劫之下,她不會好過的,我願意窮盡畢生之力救治那兩個走火入魔的弟子,幫他們重新入道,也願意將宗主之位還給宗門,只求帶母親走。」

  宋南時沉默。

  這少年很聰明,一個宗主之位,對宗門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他真願意拋下這些,宗門說不定真能對他和他母親網開一面。

  宋南時只平靜道:「只要你們宗門不追究,師老頭也平安,我不會多做什麼的。」

  小宗主頓時鬆了口氣:「之後,我會和長老們談的。」

  然後他便主動道:「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宋南時想了想,問:「如果我們想從外界把師老頭他們救出來,可行嗎?」

  小宗主直接搖頭:「不可能,那法器無論是打開還是關閉,都只有錄入靈力的主人才能操控,從前那主人是母親和我,現如今……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控制它,但是一旦你們打不開還被發現了,裡面的人就遭殃了。」

  宋南時聞言,當即慶幸她沒有莽著來。

  然後她就敏銳道:「不能從外面救出來,那你的意思是從裡面可以出來?」

  小宗主遲疑片刻,點頭道:「這法器這麼強,總有弱點在,那法器內部是以八卦陣為原型開闢的空間,八卦陣時常變化,但總有一個生門是可以走出去的。父親說,這個法器製作的時候做它的煉器師費了好大功夫也無法消除這個生門,但幸而陣法時時變動,尋常人也猜不到這空間是一個八卦陣撐起來的,所以也無關痛癢。」

  宋南時一聽就興奮起來了。

  八卦陣,這她熟啊!

  雲止風一見她的表情就問:「你要進去之後從裡面把他們帶出來。」

  宋南時:「對!」

  其他人大驚,但雲止風沉默片刻之後卻沒阻止,只道:「那我和你一起。」

  宋南時笑咪咪:「當然會帶你的。」

  小宗主看著他們,疑惑:「你們要怎麼進去,直接找我母親被她抓起來嗎?」

  宋南時卻搖頭:「不,這樣也太撞了。」

  她道:「小宗主,我們想借你的繼位典禮,來演一場戲。」

  ……

  小宗主離開之後,宋南時便要下山一趟。

  雲止風不由得問:「你要去哪兒?」

  宋南時揮手:「我去瞅瞅那藥材怎麼樣了。」

  雲止風聞言直接把燒餅往江寂手裡一塞,大踏步就跟了上去。

  兩人便一起下了山。

  路上,宋南時想了想便問道:「雲止風,你知道什麼情況下可以不受命格影響嗎?」

  雲止風不是專業的卦師,但他是一個在被追殺時琢磨過成魔的可行性的狠人。

  於是他直接就道:「若能成魔的話,不受天道因果約束,自然也不懼命格。」

  宋南時沒想到還有這個選項,當即一驚。

  那藥材……想讓芍藥夫人成魔嗎?

  芍藥夫人成魔對他有什麼好處?

  宋南時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去想了,一路走到了山下。

  他們熟門熟路地走到了那天的酒樓,但還沒找到慎先生,就先聽到裡面的說書人又在說新故事。

  宋南時來得晚了,只聽到說書人道:「……那女修一個通訊符過來,慎先生便毫不猶豫地拿出了十萬靈石!」

  宋南時沒聽前因後果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這說書人編的也太豪橫了吧,慎先生也不能十萬靈石說拿就拿吧!

  宋南時這個窮鬼覺得這也太沒意思了,見慎先生也沒在酒樓,轉頭就準備走。

  誰知一轉頭,正看見慎先生。

  宋南時一見,頓時熱情道:「慎先生,您在這裡呢。」

  慎先生不由得捏緊折扇,卻笑得溫文爾雅:「你們找我?」

  宋南時點頭:「是呢,找到這裡了,誰知道裡面正說您給了您心上人十萬靈石,我一聽就覺得離譜,您說對不對。」

  慎先生:「……」

  他咬牙道:「對!這都是以訛傳訛!」

  宋南時笑咪咪點頭,然後溫聲道:「看見您還活的好好地,我就安心了,祝您以後和您的心上人生活幸福。」

  說完毫不猶豫的帶著雲止風就走。

  雲止風:「……」

  所以你是被慎先生的作為氣到了,故意跑過來氣他一氣對嗎?

  他轉頭問她,就見宋南時一本正經道:「不,我這叫激將法。」

  話音落下,她看到路邊一條大黃狗,不由得心喜,叫到:「大黃大黃!」

  聽到「大黃」兩個字的慎先生轉頭就看了過來。

  與此同時,那大黃狗搖著尾巴也湊了過去。

  一人一狗隔著半條街對視。

  然後大黃狗把身子一扭,屁股對著他,熱情的蹭著宋南時的手。

  慎先生:「……」

  於是宋南時的激將法成功了。

  慎先生轉身就走,邊走邊一個通訊符吩咐下屬道:「現在!你們無論如何也得把那個叫江寂的騙出血來!」

  對付不了你,還對付不了你身邊的人?

  都是被編排的,憑什麼只有他被騙!

  第一次接到詐騙任務的下屬一懵:「江寂?」

  慎先生:「那個話本裡的男二,小宗主身邊的侍衛首領!」

  下屬頓時就悟了!

  好傢伙,原來是對付情敵!

  他二話不說,輾轉查到了江寂的通訊符,一個通訊符打了故去,惡狠狠道:「你的心上人就在我們手上,你還想讓她活命,就拿出十五萬!」

  正啃燒餅的江寂:「??」

  他哪來的心上人?

  詐騙?

  他沉默片刻,面無表情道:「哦,那你們撕票吧。」

  直接撕了通訊符。

  另一邊,詐騙失敗的幾人面面相覷。

  一人問:「這怎麼辦?」

  另一人沉思良久,道:「我有辦法!」

  說著就聯繫了自己主人。

  慎先生以為成功了,心情正愉悅,就聽見自己的下屬大喜過望道:「首領!大喜啊!您的那情敵為了十五萬靈石就說要把您心上人撕票!我都錄下來了!您回去給您心上人聽,那小小侍衛還能是您的對手!屬下祝賀首領抱得美人歸!」

  旁邊的人很有眼色,一起喊:「恭賀首領抱得美人歸!」

  慎先生:「……」

  於是,他就被迫抱得美人歸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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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5:01
第103章

  宋南時遛完慎先生,神清氣爽,回去的路上順便就去了趟藥材鋪,挑挑揀揀,一臉肉痛地挑了不少靈藥。

  雲止風不懂靈藥,但他做麒麟子時也沒少受傷,看到她拿了不少內傷外傷的靈藥就不由得心中一驚,低聲道:「你受傷了?」

  宋南時茫然:「沒啊。」

  雲止風:「那你這些……」

  宋南時了然:「哦,這些都是我給師老頭準備的,進去之後他要是身上有什麼傷我也好處理。」

  雲止風先是鬆了口氣,然後便問:「你覺得芍藥夫人對師老頭做了什麼?」

  宋南時一邊手上不停地挑揀藥材,一邊平靜道:「要說八陣圖方面的造詣,師老頭可比我強多了,那個空間法器若是別的東西撐起來的也就罷了,既然是八陣圖撐起來的,師老頭不可能發現不了,也不可能走不出來,除非他現在沒什麼行動能力了。」

  雲止風皺眉。

  宋南時想了想,又道:「我覺得芍藥夫人應當不至於真的對自己曾經的師尊做些什麼,她比我想得還要重視師老頭,師老頭應該是靈力被誰限制了,但我也要以防萬一。」

  雲止風了然點頭,視線又不由得落在了被她與一堆傷藥分開的另一堆藥材上。

  他沉吟:「那這些……」

  宋南時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這些啊,我不告訴你。」

  雲止風:「……」

  她拿起藥材去結賬,慢悠悠地道:「等回去你就知道了。」

  話音落下,就聽掌櫃滿面笑容地對宋南時道:「誠惠二百靈石!」

  宋南時臉上的輕鬆一下子僵住,沉痛地掏出靈石。

  等他們提著一籃子藥回去時,就見其他人已經開始練劍的練劍打坐的打坐了,只有小師妹還在一手一個燒餅的繼續吃。

  她手邊,一筐的燒餅已經少了大半,那兔子還十分乖覺地蹲在她腳邊,躍躍欲試地要給她遞燒餅。

  宋南時這次不僅看得胃疼,還覺得腮幫子疼。

  她回來的動靜驚動了院子裡的人,小師妹一抬頭,兩口把燒餅塞進嘴裡,迎上來就一把抱住了宋南時,表達出了小宗主在這裡時沒敢顯露的擔憂:「師姐,你真的要進那空間法器裡?」

  宋南時被她一個熊抱險些當場勒死。

  她心說你這下再抱緊點兒她也就不用去了,抬頭卻看見那死兔子鄙夷又極具優越感的眼神。

  宋南時:「……」

  她嚥下心裡的話,也嚥下嘴裡的血,一邊頑強從小師妹雙臂間掙扎出,一邊虛弱道:「小師妹,我沒事的。」

  這時候諸袖也走了過來,發愁道:「師妹,小宗主不是會掩飾的人,恐怕昨夜他去試探的時候芍藥夫人就察覺了,你想闖到她面前被她順理成章的收進法器裡,她卻未必肯將計就計,她若是不動那空間法器,而是直接用那影鬼對付你,可就得不償失了。」

  畢竟前兩個受害者可都是她用影鬼對付的,姜垣的師兄弟八成是碰到的師老頭,而芍藥夫人又不願意對師老頭動手,才恰好成了例外。

  宋南時笑了笑,便道:「所以我才說借小宗主的繼位典禮一用。」

  一時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宋南時便解釋道:「我曾細細詢問過周長老,繼位典禮前,長老和小宗主都需得在主峰提前兩個時辰沐浴更衣更換禮服,她也不例外。」

  她環視一圈,見眾人若有所思,便道:「她兒子的繼位典禮,她不會帶影鬼這種東西進去,這個時候我若是趁她更衣之際去『偷』戒指,離典禮又只剩不到兩個時辰,她為了小宗主的繼位典禮平安無事也只會用那空間法器暫且把我裝進去。」

  她話音落下,諸袖便若有所思道:「這樣一來,繼位典禮前確實是最好的時機了。」

  宋南時點頭:「她的戒指大概也只有在此時才會離身。」

  江寂咂摸了一下,問:「你也說了是繼位典禮前,那你要怎麼混進去呢?繼位典禮前的主峰比往常更嚴格,我怕是不能幫你混進去。」

  宋南時聞言正想說話,消失了很多天的姜垣就突然出現在了院門口,風風火火走進去便道:「成了!」

  眾人嚇了一跳,頓時看了過去。

  宋南時卻道:「我混進去的機會來了。」

  她轉頭看向姜垣,問:「做成了?」

  姜垣深吸一口氣,點頭:「我買了一個被選進繼位典禮裡打雜的外門弟子名額,讓那外門弟子那天直接下山,你到時就想法子變化成那外門弟子的樣子混進去,我把她的臉給你畫下來!」

  宋南時點頭,轉頭對驚呆的眾人道:「看,就這麼混進去。」

  江寂忍不住張大嘴巴,費解道:「不是,你什麼時候讓姜姑娘做這些的?小宗主也剛走了沒多久吧?」

  宋南時矜持道:「昨夜咱們打完賭後小宗主回去試探了他母親,我就覺得要有這一天了,便提前準備了一下。」

  江寂不由得讚道:「師妹準備周全。」

  宋南時正想得意,就見雲止風面無表情地開口了。

  他平靜道:「是挺周全的,但你忘了一件事。」

  宋南時:「啊?」

  雲止風:「我說了,我是要跟著你一起進去的。」

  宋南時一僵。

  雲止風便控訴地看著她,幽幽道:「所以,你都沒準備我的名額嗎?」

  被雲止風這麼看著,宋南時一瞬間大腦飛速轉動。

  然後她立刻看向了江寂,道:「大師兄現在是侍衛首領,到時候也能跟著小宗主進去,那就讓雲止風變成你的臉,到時候我們一起混進去!」

  江寂有點不樂意,開口:「我……」

  雲止風面無表情看過去。

  江寂:「……」

  他不情不願改口:「行吧。」

  宋南時鬆了口氣,便順口問道:「姜姑娘買那個名額花了多少靈石?要從我們佣金裡扣除嗎?」

  姜垣也隨口道:「哦,五千靈石罷了,這個我就自己墊付了吧。」

  宋南時:「……」

  她明白了,姜姑娘對她那兩個師兄弟果然是感天動地的真愛了。

  姜垣還十分體貼道:「你們需要易容丹嗎?我高價可以買到兩顆。」

  宋南時毫不猶豫道:「不用了,短期的易容丹,我自己也是能煉的。」

  於是雲止風的視線就不由得落在了她的籃子上。

  原來她買多了的那些藥材,是用在這裡的。

  一旁,姜垣算了算時間,道:「離繼位典禮還剩四天,你可以嗎?」

  易容丹不算是低階靈丹,尋常煉丹師怕是七日才能煉出,就算宋南時天賦比別人好,四天也是頂了天了。

  宋南時卻一邊翻藥材一邊隨口道:「還有四天呢,你要是著急的話,我今晚就給你煉出來。」

  姜垣:「……今晚?」

  宋南時茫然抬頭:「啊?不行的話我現在動手,天黑之前也是可以煉出來的。」

  姜垣:「……」

  她問:「你不是卦師嗎?」

  宋南時:「卦師……煉丹也不犯法吧?」

  姜垣看著她,沉默半晌,幽幽道:「你真的不考慮加入我們合歡宗嗎?我再出三萬靈石算你轉宗費。」

  宋南時:!

  她掙扎半晌,咬牙道:「……我覺得當卦師挺好的。」

  姜垣覺得很可惜,走的時候還覺得這麼個天賦卓絕的修士當卦師真的可惜了。

  宋南時看著她的背影,也覺得可惜了。

  可惜她三萬靈石。

  她興致不怎麼高,便決定速戰速決,提著籃子回了自己房間,準備煉丹。

  雲止風見狀,面不改色地跟了進去。

  江寂也想跟,被諸袖眼疾手快地攔了下來。

  江寂很有些不滿:「他能進去我怎麼不能?」

  諸袖看著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大師兄,幽幽道:「你當然不能了。」

  江寂抗議:「為何!」

  諸袖:「因為他是咱們三師妹未來道侶。」

  不知情的江寂一個踉蹌,險些原地摔倒。

  同樣不知道的小師妹猛然睜大眼睛,一口燒餅噎在了喉嚨裡。

  ……

  宋南時完全不知道外面有兩個人正在經歷瞳孔地震,進了之後放下靈藥,一邊使喚雲止風幫她整理靈藥,她自己則找了個蒲團坐下,隨手就把自己煉丹的東西拿了出來。

  於是等雲止風轉過身時,就看到她一臉嚴肅地對著一口大鍋。

  雲止風:「……」

  他一言難盡道:「你還拿這個煉丹?」

  宋南時隨口道:「還能用為什麼不用。」

  雲止風沉默半晌,評價道:「你還真是,不忘初心。」

  宋南時就當他在誇她,禮貌道:「謝謝。」

  然後,宋南時煉丹,雲止風就幫她打下手。

  他原本沒想打擾她,但見她還很輕鬆寫意的樣子,加完藥材後甚至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不由得道:「就這麼簡單?」

  宋南時想了想:「對我來說,就這麼簡單。」

  雲止風沉默片刻,也不由得真誠問道:「煉丹這麼賺錢,你當初卻選了卦師,是因為熱愛嗎?」

  宋南時幽幽一歎。

  她道:「不,是因為我腦殘。」

  於是雲止風也不說話了。

  宋南時便歎息一聲,整理自己給師老頭準備的藥材。

  雲止風見狀,心念一轉,問:「師前輩喜歡什麼?」

  宋南時頭也沒抬:「你問他做什麼?」

  雲止風咳了一聲,面不改色道:「第一次見面,總得給長輩一個好印象。」

  宋南時:「……」

  她手一頓,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然後她就道:「他喜歡錢,你直接給我吧,我替他轉交。」

  雲止風:「……」

  到你手裡的錢還有拿得出來的嗎?

  宋南時一看他的表情就哈哈大笑。

  雲止風看著她,也不由得失笑。

  然後他便輕聲道:「宋南時。」

  「啊?」宋南時停住了笑,抬手想抹眼淚。

  下一刻,她的下巴就被輕輕抬起,面前的人吻住了她的唇。

  他輕啄,啄的宋南時癢癢的。

  她便故技重施道:「你沒吃飯……」

  話沒說完,那唇便疾風驟雨般襲來。

  宋南時舌根發麻,大腦昏沉,下意識抬手抱住他的脖頸。

  雲止風配合的低下頭,雙手緊緊攬住她的脊背,一時間只覺得耳膜中彷彿有血液在鼓噪,脖頸上青筋暴起。

  某處在悄無聲息地甦醒。

  宋南時被吻的迷迷瞪瞪,本能告訴她危險,她的身體卻自有想法般,還想靠近。

  雲止風不動聲色地伸手撫向她白皙的脖頸。

  宋南時像是意識到了,又像是沒意識到,只下意識地揚起了頭……

  下一刻,鐵鍋發出「叮」的一聲響。

  方纔還很有些沉迷的宋南時一下子就清醒了,睜開眼便看到了面前還一無所知的雲止風。

  她糾結了一下,在心裡衡量了一下這一吻和那一鍋藥的價值,然後毫不猶豫地伸手推開了正情到濃處的雲止風,一低頭從他懷裡留出來,轉頭就去照看自己的鐵鍋。

  她的唇上通紅,衣襟也有些凌亂,看向那鐵鍋時卻像是看絕世愛人。

  很有些翻臉不認人的勁。

  突然就被人推開的雲止風:「……」

  他茫然睜開眼睛,面色薄紅,呼吸急促,還有些沒回過神。

  宋南時卻已經進入工作狀態,伸手道:「把月見草遞過來。」

  雲止風:「……」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深吸一口氣,撩起衣擺蓋住,面無表情道:「宋!南!時!」

  宋南時:「快快快!馬上這鍋要毀了!都是靈石啊!」

  雲止風胸膛劇烈起伏兩下,滿臉的不可置信,但眼看著她急了,終究還是十分憋屈的轉身給她找藥材。

  宋南時加了藥材,這才鬆了口氣:「萬幸萬幸。」

  轉過頭,就見雲止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宋南時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訕訕笑了。

  雲止風抬手就把她拉了過來,毫不猶豫道:「繼續。」

  直接吻了下去。

  ……

  另一邊。

  小宗主回到自己院子,面色蒼白地去見了母親。

  芍藥夫人一見他便是一驚:「你的臉……」

  小宗主這才想起自己臉上的美顏丹效果還在,強笑道:「誤食了美顏丹罷了。」

  芍藥夫人嗔怪:「你這孩子。」

  小宗主走過去,在她身前站定,突然問:「母親,你說我若是不當這個小宗主了,帶著你離開合歡宗,從此以後修真界這麼大,咱們到處遊歷好不好?」

  芍藥夫人愣了片刻,柔聲道:「說什麼傻話呢?這合歡宗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你當然要做宗主了。」

  小宗主卻搖頭:「我覺得外面就很好。」

  芍藥夫人卻堅定道:「那就等你繼位了,母親帶你去外面。」

  小宗主還想說什麼,芍藥夫人卻溫和又不容置疑道:「好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小宗主堅持:「母親!」

  芍藥夫人笑容不變:「去吧。」

  小宗主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低聲道:「兒子告退。」

  芍藥夫人目送他離開。

  然後她的臉色就變了,惶恐又痛苦。

  她突然轉身道:「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慎先生帶著不變的微笑從屏風後走出來。

  他淡淡道:「你慌什麼。」

  芍藥夫人咬牙:「他是我兒子,你說過的!他不會知道!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我下不了船,可是我兒子……」

  「那你也想讓你兒子死嗎?」他問。

  芍藥夫人一下子啞聲。

  半晌,她癱坐在地上。

  ……

  繼位典禮那日,宋南時頂著別人的臉,十分順暢的混進了主峰。

  她一進去,就目標性很明確的摸進了給芍藥夫人更衣洗漱的房間,直接打暈了房間裡原本的弟子藏了起來,自己在房間裡等著。

  這是女子更衣的房間,雲止風自然是進不來了,他頂著江寂的臉,正在小宗主的掩護下摸進了這個院子,藏在了樹上,只待時機就出手。

  宋南時在房間裡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了芍藥夫人。

  進入主峰不允許帶侍女,於是宋南時理所應當地迎了上去。

  芍藥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眼生的很,是哪裡的弟子?」

  宋南時恭敬道:「弟子出自外門華儀峰。」

  芍藥夫人「嗯」了一聲,沒說什麼,自己走進屏風後,等宋南時想跟過去時,她直接道:「我不習慣更衣時外人服侍,你等著便好。」

  宋南時面不改色地應來聲是,等在了外面。

  裡面沐浴用的溫泉都是準備好的,宋南時也不用做什麼。

  但她覺得,芍藥夫人可能已經發現她是假的了。

  可戲還是要演的。

  她做戲做全套,耐心等待她洗漱完畢,她進不去,自然也碰不到那戒指。

  一直到芍藥夫人讓人遞禮服,宋南時將禮服找出來隔著屏風遞過去,她穿好禮服走出來,宋南時才看到,她胸前用細細的繩子墜著一個戒指。

  宋南時見狀就道:「我為夫人挽髮吧。」

  芍藥夫人像是沒發現她一樣,道:「好。」

  兩個人對著演。

  芍藥夫人約莫是覺得她要偷戒指,肢體動作十分警惕,宋南時也如願讓她覺得自己要偷戒指。

  她在梳妝鏡前坐下,宋南時看了一眼,便道:「夫人不妨將項鏈解開,我也好為夫人梳發。」

  芍藥夫人看了她一眼:「好。」

  她面不改色解下戒指遞給宋南時,宋南時拿著戒指轉身,佯裝放在身後的桌子上,轉身之際卻衝窗外做了個手勢。

  等走到桌前,她立刻握緊戒指,掏出一個瞬移符作勢要撕,做足了要偷戒指的模樣。

  而不出宋南時所料,芍藥夫人立刻就站了起身,手上快速捏了個法決,宋南時還沒來得及撕那瞬移符,整個人便感覺一股極大的吸力。

  她大聲叫:「雲止風!」

  雲止風直接破窗而入,毫不猶豫地抱住宋南時,兩個人一起被拽進了戒指裡。

  他們如願進入戒指。

  而外面,芍藥夫人癱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抓住他們了。」

  戒指裡,雲止風緊緊抱著宋南時一路墜落,也不知道墜了多久,他餘光看到了地面,整個人便提力卸力,抱著她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

  他沒來得及看周圍的環境便迅速拉起宋南時,焦急道:「你沒事吧。」

  宋南時有點懵:「沒……」

  雲止風直接就抱緊了她。

  抱了沒一會兒,一個聲音響起:「你抱夠了沒。」

  雲止風正想回答,卻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宋南時的聲音。

  兩人面面相覷,突然一起看向身後。

  他們身處一個很大的院落之中,身後,師老頭就坐在石桌前喝著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道:「姓雲的小子,你要是抱夠了,能不能先把人放開?」

  雲止風一時間心中警鈴大作,腦海中只有兩個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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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5:24
第104章

  雲止風腦門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一時間只覺得閻王點名也不過如此了。

  昨夜他為今天的計劃緊張了半宿,不是在緊張今日的行動,而是在緊張他第一次見這位唯一被心上人認同的長輩時,該如何留下一個好印象。

  但是現在,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雲止風屏住呼吸,渾身僵硬地一寸寸抬起頭,看向面前面無表情端著茶杯的小老頭。

  小老頭繃著臉和他對視。

  從那雙眼睛裡,雲止風彷彿看到了四個字。

  好感無了。

  這一瞬間,他開始認真考慮他現在聽宋南時的,當場掏靈石當見面禮到底還有沒有用。

  但宋南時完全沒意識到雲止風的晴天霹靂,她當場大喜,扒著雲止風的手臂就叫道:「老頭!」

  這沒大沒小的兩個字一出,師老頭那張面無表情的老臉險些沒繃住。

  他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罵道:「地上坐著像什麼樣子!還不快起來!」

  宋南時還沒怎麼樣,雲止風就被罵的回了神,立刻扶著宋南時就站起了身,然後禮貌向心上人的長輩打招呼:「前輩好。」

  他試圖以此挽回好感度。

  就見師老頭的臉一下就拉了下來,臭著臉看著他。

  雲止風立刻渾身緊繃,不知道自己哪裡又犯了忌諱。

  而師老頭見他還沒動作,忍了又忍,最終忍無可忍,看登徒子一般看著他,「我說你這個後生到底鬆不鬆手!」

  雲止風:「!」

  他這才發現自己緊張之下,扶起宋南時之後直接拉出了她的手。

  兩次當著心上人長輩的面對著人家姑娘動手動腳的雲止風沉默了片刻,默默地鬆開了手。

  師老頭這才勉強滿意,當即冷哼一聲,單方面對著雲止風吹鬍子瞪眼。

  兩人之間出現了單方面的刀光劍影,但宋南時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雲止風一撒開她的手她就跑了過去,她滿腦子正事,上前就一疊聲地問道:「老頭,你感覺怎麼樣?受沒受傷?還能不能走動了?」

  說著就要上手拉人,試圖讓他走兩步。

  師老頭那張刻薄的後爹臉險些沒繃住。

  他忍無可忍地看向宋南時,衝她使眼色,試圖用他們兩個之間多年的默契達成溝通。

  宋南時也如願以償地停住了手,皺眉看了半晌,然後毫無默契地問道:「你眼睛抽筋?」

  師老頭:「……」

  某一瞬,他覺得直接把這丫頭毒啞算了。

  他深吸一口氣,先是警惕地看了雲止風一眼,然後直接拉了宋南時一把,把她拉到身側壓低聲音道:「你現在和這小子什麼關係?」

  宋南時回頭看了一眼老老實實站著的雲止風,有些明白了。

  師老頭恨鐵不成鋼:「你看他做什麼!說!」

  宋南時覺得這話不太好說,於是便撓了撓頭,道:「嘿嘿。」

  師老頭:「……」

  哪怕心是偏的,他也覺得這笑傷眼。

  他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又忍不住道:「你才多大啊!你這麼急著找道侶?」

  怕不是被某些狗男人花言巧語騙了吧!

  但這話還沒說出口,卻聽面前的人嘿嘿笑著道:「能找到一個心甘情願被我騙到手的不容易,我總不能等到您這麼大年紀再找道侶吧?誒對了,您好像沒有道侶的。」

  單身了一輩子的師老頭:「……」

  他覺得女生外向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死丫頭現在都敢背刺他了。

  他忍不住陰陽怪氣:「小老兒至今沒有道侶,還真是對不住你了。」

  說漏嘴的宋南時裝傻:「嘿嘿。」

  師老頭白眼一翻,直接把宋南時扒拉到了身後,道:「你別說話,我來會會他。」

  宋南時忍不住勸:「老頭,我們是來救你的啊,現在正事重要,咱們得趕緊出去!」

  師老頭死強:「不,現在這個最重要!」

  說罷轉頭看向老老實實裝什麼都沒聽見的雲止風,道:「你過來。」

  於是極限救援秒變翁婿戰爭。

  雲止風乖巧上前。

  師老頭喝了口茶,撐著架子問道:「我見過你兩次,只知道你姓雲,你叫什麼名字?」

  雲止風乖巧:「雲止風。」

  師老頭:「哪裡人?」

  雲止風:「祖籍中州。」

  師老頭繼續低頭飲茶,做足了樣子,道:「中州啊,還行,家裡都有什麼人啊?」

  雲止風繼續乖巧:「嫡支旁支加起來約莫有千餘人。」

  師老頭一聽就陰陽怪氣:「呦,還是個大家族,我們無量宗小門小派的可高攀不上。」

  雲止風卻很老實道:「不是大家族,我家族一個月前就沒了,現在子弟都散的差不多了。」

  錯過了中州事變的師老頭:「……」

  一個月前還是個大家族,轉眼就沒了?

  這得是遭遇了什麼變故啊。

  看著眼前清俊的青年,師老頭難得覺得自己說的過了,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他難得緩和了語氣,問道:「你們家族出了什麼事?是被什麼仇家盯上了嗎?」

  說罷,他又覺得有點不自在,低頭喝了口茶掩飾尷尬。

  然後就聽雲止風老老實實道:「都不是,是我自己動的手。」

  師老頭「噗」地一聲,一口茶連帶著茶葉噴了出來。

  他提聲:「你動的手?」

  雲止風:「……」

  雖然是實話,但他這時候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但他只能硬著頭皮道:「是。」

  師老頭沉默半晌,謹慎問道:「你在家裡是做什麼的?」

  雲止風沉默半晌。

  他硬著頭皮:「我當的少主。」

  於是師老頭也:「……」

  宋南時終於忍不住,在師老頭背後哈哈大笑!

  師老頭沒忍住,轉身壓低聲音就斥道:「你還小啊!他當少主還對自己家族動手!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你什麼眼光!」

  宋南時笑得抹淚,心說確實,他原著裡還當魔頭了呢。

  她壓住笑解釋:「他是有苦衷的哈哈哈哈!」

  師老頭恨鐵不成鋼:「你還替男人解釋?」

  宋南時:「哈哈哈哈哈!」

  她眼看著師老頭實在是氣得恨不得給她一頓,又壓低聲音道:「你看上了他什麼!」

  宋南時緩了緩,也壓低聲音道:「他長得好看!」

  師老頭:「長得好看有個屁……」

  宋南時「他還是旺妻命!」

  師老頭一頓,不動聲色地看了雲止風一眼。

  然後他就覺得,這人說不定還真是有苦衷的。

  於是他也壓低聲音:「那你先吊住他,情況不對再趕緊跑!」

  宋南時:「哈哈哈哈哈哈!」

  全聽見了的雲止風:「……」

  原來他還是個旺妻命。

  他心情複雜,有點幽怨,還莫名有點驕傲。

  最後他只覺得,真是謝謝他還有個旺妻命。

  於是這第一次正式見面,師老頭對雲止風的印象負一百分,旺妻命給他提上去五十。

  負五十分,可喜可賀。

  雲止風直接閉嘴保命,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不說話。

  師老頭勉勉強強終於算是接受了宋南時年紀輕輕找了個對象的事實,臭著臉道:「你們怎麼進來了。」

  宋南時正打量著這個院子,就見這院子和山下的宗主府頗為相像,院子外面似乎也是海邑鎮的景色,但是細看去那場景虛的很,像是觸摸不到的投影一般。

  於是宋南時便知道,這個空間法器裡的空間,約莫只有這麼大。

  聽見師老頭問話,她理所當然道:「我們來救你啊!」

  師老頭鄙夷:「我還能不知道?但是你們既然查到了惜娘身上,還找到了這裡,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曾經是她師尊,她不會對我做什麼的,但你們進來就不一定了。」

  宋南時了然:「芍藥夫人果然是你最小的徒弟師惜娘,我們沒有猜錯!」

  說著她頓了頓,幽怨道:「你都沒告訴我你還有個小徒弟。」

  師老頭硬著頭皮:「告訴你做什麼,你又不是我徒弟!」

  宋南時不說話,只幽怨地看著他。

  師老頭梗著脖子不說話。

  宋南時便歎了口氣,道:「行吧,出去之後再問你,我現在先帶你出去,對了,這裡應該還有兩個人吧,他們還活著嗎?」

  師老頭便道:「人還活著,但現在你暫且還出不去。」

  宋南時轉頭看他。

  師老頭臭著臉道:「看我做什麼?你們進來時沒打聽清楚嗎?這個空間是一個八陣圖撐起來的。」

  宋南時:「知道啊,所以我才覺得我們能從裡面出去。」

  師老頭:「能出去是能出去,但是不是現在。」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宋南時這才發現,他走路時腳步沉重,還有些蹣跚,就像是個真正的老頭一樣。

  宋南時便心裡一沉。

  他的靈力果然被人限制了。

  但是芍藥夫人怎麼有本事限制他的靈力呢?是慎先生動的手嗎?可慎先生是化身,實力弱於本體,應該也不至於讓師老頭毫無還手之力。

  但此時,師老頭已經站定,跺了跺腳,道:「地底下這個八陣圖,外界每一個半時辰轉動一個陣法,一天轉動一圈,這才撐起整個空間。但每個陣法轉動到咱們腳下時對應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有的快有的慢,你們來的不巧,現在還有兩個陣法、也就是外界的三個時辰才能轉動到生門,這三個時辰對應這個空間裡面的時間整整有六個時辰,但轉動到生門時對應的時間又很短,只有一刻鐘。」

  他看著他們:「也就是說,你想等生門轉動到腳下得在裡面等六個時辰,看到生門之後,咱們只有一刻鐘可以出去,出不去就得再等一天。」

  宋南時想了想,瞭然。

  空間裡的時間流速隨著陣法不同時快時慢,這約莫是空間的製作者想盡可能的壓縮生門這個缺點,所以改變了空間內的時間流速,極力壓縮了生門出現的時間,相應的,其他陣法對應的時間流速就變得或長或短。

  他們現在正經歷的陣法,在時間流速上是三個時辰對應外界一個半時辰,而到了生門時,一刻鐘也對應外界的一個半時辰。

  宋南時便算了算。

  外面的繼位大殿要舉行一天,入夜結束,他們要是熬到典禮結束前還出不去,典禮結束後芍藥夫人肯定要有所動作。

  幸好,外界的三個時辰,典禮應該剛舉行一半。

  但是他們也就這一次機會了,必須要抓住那生門出現的一刻鐘。

  幸虧師老頭已經摸清了,不然的話她還得在裡面摸索兩天才能摸清門路。

  所以宋南時就篤定道:「來得及!」

  師老頭就腳步不怎麼靈便地走回茶桌前,哼了一聲沒怎麼說話。

  宋南時看了片刻,忍不住問道:「你靈力被封了?她怎麼你了?」

  師老頭沉默片刻,道:「她還沒這個膽子。」

  宋南時看出來了。

  這種空間法器一般是隨著主人心意變化的,芍藥夫人還給了他一個大院子,還能喝茶,想來是沒準備折磨他。

  宋南時:「那你……」

  師老頭歎了口氣:「時間還早,我帶你去看看那兩個人吧。」

  宋南時看出了他有點不想說,也不逼他。

  師老頭一邊起身一邊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的?」

  宋南時隨口道:「他們師姐出錢請我找人的,我這才發現你也不見了。」

  師老頭酸溜溜:「原來我是順帶的。」

  說著他就一個蹣跚,有點站不穩。

  雲止風十分有眼色,上前就扶住了人,還想背他。

  師老頭一揮手:「我還沒老到不中用。」

  但是也忘了這一出。

  宋南時鬆了口氣,連忙問:「師老頭,你那個小徒弟是怎麼回事?她既然活下來了,怎麼還是隱姓埋名了?你又是怎麼被他抓的?」

  現在時間充裕,師老頭就沒理由不說了。

  師老頭步履蹣跚,沉默片刻後,平靜道:「正是因為她隱姓埋名了,她才能活下來的。」

  宋南時一怔。

  師老頭卻平靜道:「當初有人告訴我,我會害死身邊的每一個人,我不信,一個徒弟接著一個徒弟的收,後來,我的徒弟也一個接著一個死去,我這才知道他說得原來是真的。」

  師老頭:「他說我命犯天煞孤星。」

  宋南時皺著眉,總覺得他話裡的這個「他」有點不對勁。

  師老頭卻已經道:「那十年間,我十二個徒弟接連死去,我束手無策,到最後我只剩下一個徒弟,她或許是知道了什麼,跪在我面前說她不想死,求我救她一命。」

  他輕笑道:「我想盡了辦法,我只剩這麼一個徒弟了,我讓她改名換姓,在玉牒上斷絕了師徒關係讓她隱姓埋名,用了禁法幫她遮掩命數,最後謊稱她也死了,為以前那個師惜娘立了墳塚,將墳塚和她一起挪到了這偏遠的海邑鎮,叮囑她從今以後再也不能用我教的東西,也不許說自己是卦師。」

  「後來她居然真的活了下來,但我不敢去看她,又過了好多年,她主動聯繫了我,我這才一年去看她一次,確認她活得好好的。」

  她也果然活的好好的。

  她定居了海邑鎮,認真生活,也不再膽戰心驚,逐漸變得開朗愛笑。

  她甚至找到了道侶,他們大婚時他還遠遠地看了一眼。

  她還有了孩子。

  一切都很好,她哪怕因為要隱匿身份不能修行,也會像個普通修士一樣幸福終老。

  直到她的夫君死在了雷劫之下。

  師老頭頓了頓,道:「合歡宗老宗主葬禮之後,我去看了她,她成了驚弓之鳥,問我說,她會不會也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格,所有她身邊的人都會死。」

  他驚怒,問她為何會這樣想。

  她道,有人告訴她的。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何心情,渾渾噩噩的安撫了她,她那時似乎也只是一時失態,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他不好久留,安撫了她便又回去。

  師老頭喃喃:「但誰知道,她真的做了傻事。」

  今年他像往年一樣,藉著祭祀來看她,她面色不太好,但還是像往年一樣請他進府。

  他往年都不會去的,但今年因為擔心她,便去了。

  正好撞見從她的密室裡,逃出了兩個人,身後追著兩隻影鬼。

  那兩人看到他的弟子驚恐非常,喊著讓他逃。

  他驚怒,斥問她的府上為何會有這種東西……

  師老頭說道這裡頓了頓,含糊道:「然後她就用那法器將我們都裝了進去,他不願意對我下殺手,有我護著,那兩個傻子倒也沒事。」

  宋南時聽著,卻停了下來,瞇著眼睛看著他。

  師老頭:「怎麼!」

  宋南時上下打量:「不對,你有事情瞞著我。」

  師老頭吹鬍子瞪眼:「我能瞞著你什麼!」

  宋南時若有所思:「你的修為,怎麼也不可能被師惜娘輕而易舉抓住。」

  師老頭硬著頭皮:「我沒有防備不行嗎?」

  宋南時不理他,繼續:「而且你說,『他』說你命犯天煞孤星,那個『他』是誰?」

  師老頭含糊:「這麼多年早就忘了。」

  宋南時卻不依不饒:「不,不對,你要是真的命犯天煞孤星,你就不可能收徒,你要是看出了師惜娘的命格也是天煞孤星,你就不會讓她成親再遭受痛苦!師老頭,你老實說!你的徒弟一個個死去,究竟是命犯天煞孤星,還是命犯了哪個仇家?你這樣替師惜娘遮掩命數,躲得是命數還是仇家?師惜娘被人說天煞孤星……」

  宋南時頓了頓,突然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她沉思半晌。

  天煞孤星……

  某一刻,宋南時腦海中像是有火花炸了一下,然後她突然想起來。

  對了,小宗主不是說過嘛,那慎先生第一次找師惜娘時,也說她天煞孤星嘛!

  然後老宗主就死了。

  和當初師老頭的經歷何其相像。

  宋南時思緒急轉。

  慎先生和師老頭的仇人……

  這時候,師老頭沉默片刻,卻道:「是,我從沒想過他們會死,我最後一個徒弟又變成這樣。」

  宋南時回神,聽著他的話,莫名有些難過,低聲道:「師老頭,要不是你不願意收我的話,我也可以是你徒弟的。」

  師老頭笑了一聲,問:「你真的想知道嗎?」

  宋南時已經打心眼裡把他當師尊,點頭。

  師老頭便石破驚天道:「那個『他』,名叫沈病已。」

  「他是我師尊。」

  宋南時只覺得嗡的一聲,腦子一下就炸了。

  但都到這時候了,她第一反應卻是想,她拿師老頭當師尊,沈病已是她師尊的師尊,也就是她師祖。

  那她出去得叫那藥材師祖?

  她默了默。

  然後她突然就覺得,她和師老頭的情誼也沒這麼深厚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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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5:57
第105章

  已知,沈病已是那群藥材的本體。

  又知,她拿老頭當師尊,老頭是沈病已徒弟。

  問:她和藥材們的倫理問題。

  宋南時沉默了,和師老頭大眼瞪小眼。

  正等著宋南時大驚失色的師老頭;「?」

  他莫名其妙:「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現在她不應該很著急地問他沈病已是什麼人嗎?

  宋南時沉默片刻之後,卻真心實意道:「沒什麼。」

  她誠懇:「只是覺得,您當初沒有聽掌門的勸說收我為徒,真是太正確了。」

  師老頭:「……」

  他忍不住陰陽怪氣:「看來小老兒我還是比不上不歸劍尊的啊,小老兒怎麼配當你師尊。」

  宋南時很真誠道:「不,我的意思是說您英明神武。」

  小老頭:「看來英明神武也不夠格當宋仙子的徒弟。」

  宋南時:「不不不,不是你的問題。」

  師老頭正想繼續噴,就聽她十分誠懇道:「主要是我心裡已經把沈病已當孫子了,您卻還當著他的徒弟,我要是再當您徒弟,那到底誰是誰孫子?」

  師老頭:「……」

  他被滿腦子「孫子」繞暈了。

  到底誰是誰孫子?

  正迷瞪著,就聽宋南時真心道:「而且我還想以後殺了那孫子呢,要是真佔了這師徒名分,那再動手殺他豈不就是欺師滅祖?怪不好意思的。」

  師老頭:「……」

  他正想問她怎麼知道沈病已呢,這時候也覺得問不出了。

  他忍無可忍地噴道:「你還怕欺師滅祖?」

  真怕欺師滅祖也沒見她對自己正兒八經的師尊不歸劍尊有多恭敬。

  宋南時便道:「還是得意思一下的。」

  師老頭直接翻了個大白眼。

  他滿腔的沉重心思也沒了,直接問道:「你也知道沈病已?」

  宋南時:「那您得先保證,在我弄死那孫子之前,您可不能讓我當您徒弟,我還不想欺師滅祖呢。」

  師老頭的白眼忍都忍不住,罵道:「你想當我徒弟我還不樂意呢!」

  宋南時頓時大大的鬆了口氣,便回答道:「想搶我命盤的人就是他。」

  師老頭就沉默了。

  他喃喃道:「果然啊。」

  宋南時心中一動,不由得想起自己剛從白梧秘境出來,拿著命盤和自己所掌握的兩個卦象找師老頭炫耀時,他那複雜的反應。

  他說,這是她的機遇。

  他說,他聽聞過留下傳承的前輩。

  他說,要她不要辜負。

  他明顯是有些瞭解那傳承的。

  現在她知道他為什麼瞭解了,因為他的師尊是沈病已。

  沈病已的幾個化身,對那份傳承覬覦良久。

  宋南時不由得回想起了師老頭的經歷。

  她只知道他約莫是六百多年前帶著修為加入的無量宗,成了無量宗的客卿長老,後來又獨掌一峰,開始收徒。

  他來的時候沒有家族沒有親人,孑然一身,自然也沒聽誰說過他有師尊。

  宋南時不由得轉頭,和雲止風對視了一眼。

  雲止風不著痕跡地衝她點了點頭。

  然後她有些小心地開口問道:「那沈病已……」

  是怎麼成為他師尊的?

  師老頭沉默片刻。

  然後他平靜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時候他快死了,我救了他一命,我便成了他徒弟了。」

  然後,宋南時和雲止風就在師老頭口中聽到了一個完全出乎他們意料的故事。

  七百年前,師老頭十四歲,是個沒名沒姓的孤兒,靠著乞討和鄰里資助活到了這麼大。

  他這麼多年靠著乞討和賣力氣攢下來一些錢財,鼓起勇氣拿著那微薄的錢財走了三天三夜去了縣城唯一的藥鋪,求大掌櫃收他當藥童。

  大掌櫃挨不住請求,也憐惜他,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從哪之後他便在藥鋪了當上了藥童,勤勤懇懇,滿心都覺得只要肯吃苦,他總能靠著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

  而他確實也改變命運了,但卻不是他想的那種。

  他當藥童的第三個月,某一天,縣城下起了瓢潑大雨,縣城外的一座山上遭遇了幾番雷擊,當時威勢之大,嚇得半城的人都以為是蒼天發怒。

  他那時候隱隱覺得這雷有點不對勁,但他們偏僻的縣城根本沒有修士,他也不知道有個詞叫「雷劫」。

  雨勢三天之後才減緩,有人壯著膽子結伴往那座山走了一趟,就見山下一個一百多人的小莊子直接被夷為平地,整個莊子一片狼藉,能活著喘氣的人都沒幾個。

  那些人驚駭之後忍者恐懼七手八腳的將廢墟裡還喘氣的人抬回了縣城唯一的藥鋪,大掌櫃帶著藥鋪不多的幾個人手幫忙救治。

  師老頭也在其中。

  他幫著醫師打下手的時候,看到其中一個人傷的格外重,渾身幾乎沒一塊好肉了。

  但他也敏銳地看到,那人被血染紅的衣裳看著很不一般,不像是村子裡的人會穿的。

  可他那時候沒多想,又正好被分到了照料這個人,便盡職盡責地照顧他。

  幾天之後,村裡倖存的人都扛不住死了,但傷得最重的人卻睜開了眼。

  他睜開了眼,看到了他,笑著隨手捏了個法決,滿身血污的衣裳頓時乾淨如新,將正端著藥送來的少年震在了原地。

  在整個鋪子的人跪下驚呼「仙人老爺」的震撼中,「仙人老爺」看了他半晌,突然一笑,道:「你和我挺有緣的,你當我徒弟如何?」

  然後,他就在所有人艷羨的目光中從一個無父無母的窮小子成了仙人弟子。

  仙人道:「我挺喜歡『師』這個字的,你便姓師。」

  然後看他一眼,道:「便叫師我。」

  聽到這裡,宋南時直接道:「那劈在山上的雷就是雷劫,但雷劫是不可能誤傷普通人的,那村莊裡人死的蹊蹺。」

  師老頭平靜點頭:「是,我學了一段時間,對修真界有了基本的瞭解之後,我也覺得死的蹊蹺,那時候我師尊……沈病已說,他看到有邪修殘害村莊裡的人,他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他想抓住邪修才去的那個村子,誰知道不巧正遇上渡劫,不僅被那邪修跑了,還趁機打傷了他。」

  宋南時聞言便嗤笑一聲:「那還真是巧了,信了才有鬼了。」

  師老頭面無表情:「我那時候信了。」

  宋南時:「……」

  她默默地閉上了嘴。

  師老頭瞪了她一眼,繼續道:「後來,我知道他有一種手段……可以吸收活人的氣運壽命,我這才有所猜測,他或許是渡劫的時候雷劫兇猛險些抗不過,於是那村子裡的活人便遭了殃。」

  宋南時默了默。

  是了,沈病已若是一直都用他的那些詛咒手段的話,因果纏身之下,他的雷劫不會好過。

  而師老頭說得那些手段,八成就是影鬼了。

  怪不得她當初第一次對師老頭說她在二師姐身上發現了影鬼時,師老頭這麼大驚失色。

  師老頭緩緩道:「再後來,我對他起了疑心,找了個機會回了我當初生活的縣城,這才發現那少說也有幾千人的縣城荒廢成了一座孤城。

  他頓了頓,道:「我四處找人打聽,這才知道,自我離開後不久,那座城裡就怪事頻發,不斷有人無故死去。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活下來卻覺得這是個不祥之地,便背著包袱逃離,慢慢的,整個城就徹底成了死城。那時候離我離開那座城已經過了七十餘年,於是我至今也不知道逃離的人是死了還是活下來了。」

  宋南時聽得心裡發寒,說話的聲音都不由得低了下來,道:「你是說……」

  師老頭閉了閉眼:「我覺得是他做的。」

  他道:「那之後,我找了個機會逃離他身邊,隱姓埋名十幾年,他不曾找過我,我也再也沒打聽到他的消息,便加入了無量宗,安定了下來。」

  那時候無量宗還是個剛建立四百年的門派,還沒過一代,說上一聲根基尚淺也不為過,他實力強勁,加入之後直接就年紀輕輕成了客卿長老。

  宋南時沉思了片刻,不由得困惑問:「老頭啊,他當初為什麼收你當徒弟?難不成你還是什麼人見人愛的龍傲天?」

  師老頭聞言瞪了她一眼。

  然後他平靜道:「他收我為徒的那些年,除了教我功法之外,只讓我幫他做了一件事。」

  宋南時看了過去。

  師老頭淡淡道:「我學有所成之後,他先是帶我去了白梧秘境,我以為這只是一次簡單的試煉,他卻好像在讓我找什麼東西。後來,他又帶我去了中州城……」

  他看向宋南時:「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宋南時失聲:「他想讓你幫他找命盤。」

  師老頭平靜道:「我當時並不知道這件事,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奇怪。」

  之後好多年,他許許多多次帶著師我在這兩個地方來回奔波。

  次數多了,他覺得奇怪。

  他鼓起勇氣問了自己師尊。

  師尊並未瞞他。

  他只是說,他有一個必須要得到的東西,如果他念著他的恩情,就幫師尊找到它。

  師尊說這句話時的神情,讓他心裡發涼。

  再後來,林林總總,他從師尊口中得到了他要找的東西的信息。

  ——一個能掌握八個卦象的卦師留下的傳承。

  他即為這個卦師覺得驚奇,又覺得師尊奇怪。

  師尊現如今已經是卦師中的大能了,假以時日未必不能飛升,為何要執著於其他大能的傳承?

  而且他從不顯露人前,隱姓埋名,可他分明也不是願意隱姓埋名的淡泊性格。

  他覺得,自己的師尊有秘密,而這個秘密讓他感覺到了危險。

  他覺得自己在被利用。

  他不在意被利用,但他恐懼這個秘密。

  也是從那時起,他不著痕跡地調查起了當年的事。

  他覺得,當年的師尊肯定是發現了,但他冷眼看著。

  查到真相時,他憤怒,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他覺得,是他害了他們。

  他想做些什麼,但他無能為力。

  最終,他心灰意冷,以想要出門遊歷為由辭別師尊,想趁機逃離時,師尊只微笑的看著他,看的他渾身發寒。

  他平靜道:「師我,如果我是你的話,離開之後便會孑然一身、隱姓埋名,從此不再與世俗有任何聯繫,最好孤獨終老。」

  「因為你命犯天煞孤星,每一個與你親近的人,都會被你害死。」

  「這是你背叛的代價。」

  師我落荒而逃。

  他給自己算過命格,他並不是天煞孤星。

  但他因為師尊的那番話覺得恐慌。

  因為那恐慌,他隱姓埋名十幾年。

  但是十幾年裡的平靜生活讓他走出了師尊的陰影,也忘記了師尊的話。

  然後他加入宗門,收了徒弟,養育徒弟。

  然後……

  有時候他深夜回想,覺得沈病已當年的那番話相比於闡述命數,彷彿更像一個詛咒。

  就像他自己說的,對背叛者的詛咒。

  師老頭神情恍惚。

  宋南時見狀,輕聲道:「這或許就是個詛咒。」

  他當初能付出一個化身的代價詛咒自己的家族,為何不會詛咒背叛他的師老頭呢?

  不是血脈詛咒,他甚至不用再付出一個化身。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天煞孤星」命格。

  但是……

  宋南時皺眉道:「他讓您去找那傳承,他為什麼會覺得您能找到傳承呢?」

  師老頭苦笑著搖頭,「我至今都在想這個問題。」

  他不惜培養了他這麼多年,可見那沈病已當年是真的覺得,師老頭能拿到傳承。

  或許他就是覺得師老頭能拿到傳承,才收他當徒弟。

  甚至到了現在,那個化身還在盯著師老頭僅剩的弟子……

  她還在想這個問題,師老頭卻已經深吸一口氣,道:「我這次來,見到了那慎先生,就看出他和師尊……和沈病已有五分像。」

  宋南時直接道:「他是沈病已的體外化身。」

  師老頭閉了閉眼:「怪不得,他輕而易舉就能封了我的靈力。」

  體外化身的實力遠遠不及本體,肯定比不過現如今的師老頭。

  但體外化身有沈病已的記憶,師我是沈病已教出來的,他深知師我的缺點。

  於是師老頭毫無反手之力。

  他歎了口起:「惜娘,她終究還是……」

  宋南時想了想,終究還是道:「命犯天煞孤星這句話,那個化身也對師惜娘說過。」

  然後,老宗主就死在了雷劫下。

  當初,慎先生問,你難道也想像老宗主那樣嗎。

  他問的或許不是老宗主。

  他問的是,難道你也想像你師尊那樣,看著至親之人一個個死去嗎。

  師老頭一怔。

  然後,宋南時就眼睜睜看著這個雖然愛陰陽怪氣,但幾乎是孤僻的老頭一下子就怒意勃發了起來。

  他喘著氣道:「他還不放過我!他還不放過我的徒弟!」

  宋南時連忙上前抱住他,道:「老頭,冷靜,你冷靜。」

  她拍著他的背,眼神發寒,卻輕聲道:「我說過,我終究會殺了他的。」

  「死了的人,不能白死。」

  雲止風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到了現在,他們才看到了沈病已所作所為的冰山一角。

  就像師老頭一樣,她不明白他為何執著這個命盤,明明他憑自己的實力也能飛升。

  但是……

  他和雲止風對視一眼。

  現在已經不是師惜娘一個人的問題了。

  師惜娘做錯了,自有師老頭和宗門懲處。

  但沈病已,卻是罪大惡極。

  三人便這麼靜默了一會兒,師老頭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然後他動了動,便察覺自己身後兩人交握的手。

  師老頭:「……」

  他面無表情:「你們牽夠了沒?」

  宋南時嘿嘿一笑,鬆開了雲止風。

  師老頭冷哼一聲:「行了,我帶你們去見那兩個傻子吧。」

  宋南時不由得好奇:「他們怎麼了?」

  師老頭冷笑一聲:「這兩個傻逼到了這裡時候賭他們的師姐會救誰,說著說著把自己說惱了,然後打了起來,一個打折了胳膊,一個打斷了腿。」

  那時候,他正想試試用自己的見識和那兩個人的靈力,能不能自救出去。

  然後就非戰鬥減員了。

  從沒被人拖過後腿的師老頭一下子就懵了。

  宋南時:「……」

  姜垣姑娘也挺不容易的。

  幾人一路走到一個房間,透過窗戶,就看到這房間裡一左一右兩張床,床上兩人一個吊著胳膊一個吊著腿,還在對罵。

  宋南時默默地看著,開始考慮把人救出去之後,要不要找姜垣姑娘提個價。

  ……

  而此時,主峰之下,江寂一行人也在想辦法混進去。

  他們能混進合歡宗,但沒有名帖,想混進主峰就沒那麼容易了。

  江寂原本是能靠著侍衛的名牌混進去的,但是雲止風藉著他的身份進去了,他就得另想辦法。

  兩個人蹲在山下,看著人來人往許久,諸袖覺得他們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她小聲問:「實在不行讓周長老帶咱們進去?」

  江寂反駁:「不,她正盯著芍藥夫人。」

  諸袖:「那你說怎麼辦?」

  江寂沉默良久。

  然後小師妹弱弱道:「要不從這裡挖條隧道,咱們直接挖上山?」

  眾人對視一眼。

  然後他們居然覺得,可行。

  說幹就幹,他們正準備找一個僻靜的地方開始挖隧道,卻見慎先生施施然走向了他們。

  他似乎並不意外他們在這裡,只輕笑道:「幾位怎麼不上山?」

  江寂一下就收起了鏟子,直起了要,拿出了龍傲天的氣場:「這不關你的事。」

  慎先生輕笑一聲,漫不經心道:「那你們就慢慢站著吧,我就先上去了哈哈哈哈!」

  他身影遠去,眾人在背後看得咬牙切齒。

  而此時,仙盟受邀觀禮的長老正帶著弟子在不遠處看著。

  長老呆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問身邊一個弟子:「你看他們,是不是宋仙子身邊的師兄妹們?」

  弟子一看,眼睛一亮:「是!」

  師徒兩個就對視了一眼。

  他們第一次和宋仙子素未相識,靠著她繳獲了一個宗門。

  第二次初次見面,靠著她繳獲了一個宗主府和若干世家。

  這第三次……

  長老立刻問道:「剛剛和他們說話的是誰!」

  弟子興奮:「是死了麼的殺手頭子啊!」

  長老精神一振。

  死了麼,有錢啊!

  他二話不說,兩步上前,將正找地方挖洞的幾人拉住,熱情道:「相逢即是有緣,不妨我帶幾位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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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6:20
第106章

  宋南時就這麼站著窗戶底下,看著兩個容色各有千秋的公子一個吊著胳膊,一個吊著腿,就這還不忘指著對方為愛隔空對罵,一時間滿臉的讚歎。

  她覺得,如果她身邊的人除了她之外,全都是主角的話,那姜垣姑娘拿的一定是那個什麼絕世瑪麗蘇劇本或者是寫出來就得被禁的女頻np劇本。

  姜垣姑娘在合歡宗的生活,一定十分的多姿多彩。

  於是她不由得就感歎了一句:「姜垣姑娘這才叫生活啊。」

  旁邊的雲止風十分的敏感,一下就看了過來。

  他面無表情問道:「什麼才叫生活?」

  宋南時:「……」

  她面不改色道:「沒什麼,你聽錯了。」

  雲止風平靜地轉回了頭。

  師老頭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他只盯著房間裡那兩個人看,越看臉色越黑。

  認真說來,他還是為了救這兩個東西被抓進來的。

  他剛被師惜娘請回府時,他那個小徒弟臉色雖然不好看,但終究還是沒有露出什麼端倪。

  他那時候只以為她還沒走出喪夫的悲痛,也沒有多想。

  他本就孤僻,這次肯隨她進府也是不放心這個小徒弟,但他也不怎麼會安慰人,略坐了一會兒喝了杯茶,見師惜娘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也沒什麼大礙,便要起身離開。

  前後不過兩刻鐘的功夫。

  然而就這麼會兒功夫,他剛走出她待客的庭院,就見旁邊一個房間突然衝出來兩人,那兩人身上被捆縛的繩索還未除乾淨,他一看就覺得不對,立刻打開了天目,就這麼看到了追在他們身後的兩隻影鬼。

  他一時間又驚又怒,幾乎沒多想的先上前救了兩人,等轉過頭想質問師惜娘她的地方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東西,就見一個和他曾經的師尊長得有五分相像的人正站在師惜娘身邊,而師惜娘滿臉的驚恐慌亂。

  他心神大震,久遠卻從未消散的恐懼讓他一時間渾身僵硬。

  但那時候他仍是可以走的,只要他想。

  是的,他那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逃。

  孤身一人走過幾百年,已然垂垂老矣的老者,在那一刻彷彿又變成了當年那個生活在師尊的恐懼之下的青年,發現師尊的秘密的那一刻,他連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

  那人卻只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然後他輕笑著對師惜娘道:「這就是你的師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放過他,不過這兩個人必須得死,否則的話,你做的事可就暴露了。」

  師我的腳步一下子就定住了。

  他逃了第一次,代價是死了十二個徒弟,他憤怒不甘,可這憤怒在時間的沖刷下卻又變成了對師尊更深的恐懼。

  而這一次,他唯一的徒弟誤入歧途,兩條人命在他身後。

  他還想逃避到什麼時候?

  於是他停了下來,在那人指使影鬼再度動手時護住了那兩個蠢貨,那個人則趁機封住了他的靈力。

  他讓師惜娘自己選擇,他們是死是活。

  師我平靜地看著師惜娘。

  師惜娘躲避地移開目光。

  於是,他就和這兩個蠢貨一起被關在了這裡。

  他那個時候沒有機會細想,可被關進來之後,才覺得處處不對。

  既然是用影鬼害人,師惜娘不至於輕忽到讓兩個人逃出來,還這麼巧的正撞上了剛走出來的他。

  那個人還剛巧就出現了。

  這不太像是巧合,反而像是故意設計的局。

  他最後的弟子做了錯事,但他瞭解她,她再怎麼樣也不會對他這個師尊動手。

  這一連串的巧合,反而像是那個人在故意逼著他們師徒不得不相殘,逼著師惜娘將他抓進這裡。

  但被抓進來之後,他的心態尚且算得上良好,一邊思量著這些,一邊思考著怎麼出去。

  他不多一會兒就看出了這個空間裡的端倪,於是他便想著,雖然他的靈力被封,但是被他救了的那兩個小子靈力尚在,雖然比不上他,但是以他對八卦陣的瞭解再加上那兩個人的修為,賭一賭的話未必沒有一搏之力。

  帶著這單純的期望,他就看向了那兩人。

  ……然後就見他們一言不合已經打了起來,邊打邊嘴裡吵嚷著什麼「師姐/師妹究竟愛誰」。

  他一個錯眼的功夫,他們一個打斷了胳膊,一個打斷了腿,雙雙倒在了地上。

  師我:「……」

  計劃還沒實施,就被自己人破滅了,可真棒。

  他一度懷疑這兩個蠢貨是不是那人給自己設下的局,故意讓他被困在這裡出不去。

  但後來他發現不是,因為他們沒有給人設局的能力,他們就是單純的……戀愛腦。

  師我:「……」

  所以說他最討厭戀愛腦什麼的了。

  比如殷不歸。

  這麼想著的時候,他越發的火大了。

  於是在宋南時琢磨著怎麼哄哄自家貌似不太高興的男朋友時,就聽師老頭冷不丁道:「這兩個人怎麼一個個和殷不歸似的!」

  殷不歸正兒八經的徒弟宋南時:「……」

  她頓了頓,裝作沒聽見他這疑似diss自己師尊的話。

  她若無其事道:「還活著就行,但他們既然行動不便,咱們出去的時候還得想個辦法把他們帶上。」

  師老頭卻越想越覺得不痛快,直接道:「帶不出去就留在這裡算了!」

  宋南時沉默片刻,委婉道:「他們師姐給了我五萬靈石,然後又說活著出來還加錢呢。」

  於是師老頭也沉默了。

  一年到頭還得找宋南時這個窮鬼借兩次錢不還的師我沉靜道:「算了,那就帶上吧。」

  宋南時就笑瞇了眼,道:「對對對!」

  兩人其樂融融。

  旁聽全程的雲止風:「……」

  這兩個人,不當師徒都天理難容了。

  這時裡面的人吵過了一輪,停下歇口氣的時候也發現了外面的人。

  他們看到陌生人先是警惕,發現臭著臉的師我也在時就鬆了口氣。

  然後隔著窗戶下意識問道:「前輩,他們也是被抓進來的?」

  師我面無表情:「不,他們是進來救人的。」

  他們就看著宋南時兩人,很有些懷疑。

  宋南時見狀就開口道:「是姜垣姑娘出錢請我救人的。」

  兩人的眼睛霎時間就亮了。

  宋南時就以為自己這是取得信任了,正想再問他們些什麼,卻見旁邊的師老頭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扭頭就走。

  她正摸不著頭腦,就見裡面的兩人突然就異口同聲地問道:「師姐/師妹是不是說要先救我!」

  宋南時:「……」

  好的,她現在懂了。

  姜垣姑娘的口味,還真是夠獨特的。

  好不容易糊弄了這兩個人,宋南時從這裡離開,深覺這年頭錢也不好賺。

  看了看時間還早,兩人就去了前院。

  然後遠遠地,宋南時就看見師老頭坐在石凳上發呆,他的背影佝僂,垂垂老矣,倒真像一個年邁的老頭。

  宋南時一下就頓住了。

  然後她便對雲止風道:「我去看看師老頭,你先別過來。」

  雲止風這次什麼都沒說,甚至主動退後了幾步。

  宋南時刻意加重了腳步走了過去。

  師老頭聽到了,一下子回過了神,轉身問道:「脫身了?」

  宋南時笑嘻嘻地走了過去,道:「還挺好糊弄的。」

  師老頭哼了幾聲,不說話。

  宋南時坐在他身邊,看了他片刻,突然輕聲問道:「老頭啊,你是不是不高興?」

  師老頭嘴硬:「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宋南時就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

  師老頭和她對視半晌,敗下陣來,移開視線,嘟囔道:「你有些時候真的和你那師尊一樣討厭。」

  宋南時:「那掌門當初讓你收我,你也沒收。」

  師老頭:「我老了。」

  宋南時:「那正好,你飛升了我還能繼承你一座山頭呢。」

  師老頭卻嗤笑一聲,道:「我老了,只會老死,不可能飛升的。」

  宋南時聲音一頓。

  然後她立刻問道:「老頭,你什麼意思?」

  師老頭沒說話。

  宋南時思量片刻,突然就想起一件事。

  她十四五歲的時候曾聽掌門說起過師老頭。

  掌門道,師老頭在一百多年前曾經經歷過渡劫期升大乘期的雷劫,但是奈何那次雷劫毀在了心魔劫上,從那時候起,一百多年來師老頭再無寸進,很是可惜。

  宋南時當時聽進去了,卻沒當回事。

  修行這件事,越往上,渡劫失敗就越正常。

  到了師老頭這個層次,別說一百年沒有寸進,兩百年三百年原地踏步的也多的是。

  因為渡劫期以上比的本就不是修為了,比起修為,更重要的是心境。

  心境一通,一通百通。

  她那時候以為師老頭只是單純的卡在了心境上,但他這麼說……

  宋南時頓了一下,輕聲道:「是你的心魔……」

  師老頭不說話,宋南時就耐心等著。

  良久,他聲音平靜道:「當初,我發現自己的師尊收我為徒另有目的,還害死了一個縣城的人之後,我第一反應是恐懼。」

  宋南時:「這是人之常情……」

  師老頭卻搖頭,打斷她,道:「那個縣城裡,有讓我吃著百家飯長大的鄰里,也有收留我的掌櫃,有被我看護過的病人。」

  他看著她,道:「我不知道沈病已為何會對他們痛下殺手,但他肯定是因為我。」

  他的聲音彷彿都老了幾分:「我那時候,滿心的憤怒,但是憤怒之下就是恐懼,我害怕他。」

  「因為恐懼,我連問他一句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為他們報仇,而後,我佯裝不知、粉飾太平,然後便逃了。」

  他平靜道:「我逃的那一刻,心魔就已經埋下了,從那時起我就沒有了飛升的資格。」

  宋南時看了他半晌,良久,突然問:「老頭,要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怎麼辦?」

  師老頭一怔,看向她。

  宋南時平靜道:「他是個卦師,當世少有的卦師,他既然一定要讓你去找那傳承,那就說明他八成是算到了傳承和你有關。」

  可是現如今拿到傳承的是宋南時。

  而宋南時差點兒成了他的徒弟,哪怕不是徒弟,她一身本事也是他教的。

  如果他算到的是這個「有關」,所以才收了師老頭,才有了後面的那些事情……

  她正沉思著,就聽師老頭嗤笑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道:「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操那個閒心幹嘛?」

  宋南時故意:「可是當初哪怕你想找他報仇,你也打不過他啊,你不也操閒心了?」

  師老頭盯著她半晌,忍不住輕諷:「你嘴皮子倒俐落。」

  宋南時謙虛:「彼此彼此。」

  師老頭嗤笑一聲,道:「行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我沒那麼容易死。」

  宋南時嘿嘿一笑站起身,也沒有再勸他。

  因為她知道他那麼多年的心結不是那麼容易解的。

  沈病已活著一天,他都會質疑自己一天。

  除非……沈病已死。

  宋南時背過身,眸中閃過一抹暗色。

  然後就聽身後的師老頭突然道:「哦對了,你要是想讓我好受點,還有一個辦法。」

  宋南時一懵:「什麼?」

  師老頭面不改色:「你把你那佣金給我一半。」

  宋南時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師老頭哈哈大笑。

  ……

  轉眼,離六個時辰就只剩下了兩刻鐘。

  所有人就都緊張了起來。

  師老頭在一旁掐算著時間,雲止風就去後院將那兩個罵到現在的師兄弟一手一個給拎了出來。

  他們一個瘸著腿一個吊著胳膊,宋南時一看這也不行,想了想,直接從雲止風那個能裝活物的儲物戒裡把驢兄扒了出來。

  純白四角的夫諸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這一下掐算時間騰不出手的師老頭都驚了,指著驢兄道:「這是……夫諸?」

  驢兄就驕傲地衝他點了點頭。

  師老頭震驚:「你還買得起這個?」

  宋南時:「……」

  她道:「這就是驢兄。」

  師老頭是知道宋南時有頭驢的。

  但是驢變夫諸……

  師老頭沉默片刻,複雜的視線就落在了雲止風身上。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旺妻命啊。

  宋南時一無所知,她很嚴肅的對那師兄弟道:「等會兒出去的時候,你們就坐在它身上。」

  兩人激動:「你讓我們……乘坐夫諸?」

  宋南時嚴肅點頭:「是,但有一點你們得記住。」

  兩人也嚴肅了下來:「你說。」

  宋南時:「它要是累了……」

  當師兄的立刻保證:「我們就下來自己走!」

  宋南時:「不是。」

  她道:「我的意思是,它要是累了,你們得扛著它。」

  兩人:「?」

  她不理他們的兩臉懵逼,安撫好了驢兄,又拿出了自己的命盤,耐心等待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師老頭突然道:「來了。」

  與此同時,宋南時看向了那扇擺設似的大門。

  大門上不著痕跡地出現了一個生門的符號,若是不注意,便幾乎沒有人會發現它。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一馬當先:「走。」

  雲止風立刻上前,二話不說背上了師老頭。

  師老頭這個沒有拒絕。

  驢兄就背著那師兄弟,跟在最後。

  宋南時伸手拉住了大門上的鎖鏈。

  這一刻,一股強大的吸力突然開始吸收她體內的靈力,宋南時下意識想撒手,但強忍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雲止風已經準備好見勢不對就拉開宋南時了,宋南時那比常人儲蓄的多的多的靈力都被吸收了一半。

  然後大門突然就開了一條縫。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門。

  剎那之間,白光大炙,她被白光閃的睜不開眼,心裡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轉身去抓雲止風的手。

  然而抓了個空。

  她立刻頂住強烈的白光睜開眼,只見身後空空蕩蕩,連院子都沒有,哪裡還有什麼雲止風。

  宋南時心中有片刻的慌亂,但很快平復下來。

  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的,他們就在這裡,只是她看不到。

  那只要走出去……

  宋南時毫不猶豫,大踏步走向面前白芒的通道。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側突然傳來腳步聲,宋南時下意識轉頭,就見雲止風從另一個通道走了過來。

  兩人一對視,雲止風立刻鬆了口氣,「宋南時。」

  宋南時看了看他背後,皺眉:「師老頭呢?」

  雲止風也皺眉:「白光閃過之後,他就不見了。」

  宋南時皺了皺眉:「那先找人。」

  雲止風點了點頭,走了過來。

  但正在此時,一團黑霧般的東西突然出現,瞬間包裹住了雲止風,將他往另一個方向拉。

  宋南時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追了上去,而與此同時,她右手邊突然傳來師老頭的痛呼聲。

  宋南時下意識又往右看,就見師老頭幾乎是和雲止風一樣的處境。

  兩個人分別被兩團黑霧拉著,越走越遠。

  宋南時隱隱覺得不對,但卻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阻止她思考一般,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問她,兩個都是你心裡最重要的存在,你要選擇誰?

  宋南時混沌之下下意識回了一句:「胡說,我最重要的存在分明還有一個。」

  那聲音就沉默了一下。

  然後下一刻,宋南時就發現在和兩人完全相反的方向,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堆靈石……

  宋南時方纔還有些不清醒,看到這靈石一下子就清醒了,然後就樂了。

  經典三選一是吧?

  宋南時二話不說走向那堆靈石,毫不客氣道:「我但凡猶豫一秒,都是對金錢的不尊重!」

  而與此同時,遭遇了同樣幻境的雲止風正眼睜睜地看著「宋南時」左擁右抱著兩個美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道:「我已經另有所愛了,而且是兩個,我不要你了,這些,就是你的分手費了。」

  她扔下一個儲物袋。

  雲止風方纔還陷入莫名的痛徹心扉,這時候卻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他冷靜道:「你不可能是宋南時。」

  一個聲音大驚:「你怎麼看出來的!」

  雲止風嗤笑:「宋南時給分手費不會這麼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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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6:42
第107章

  宋南時到底也沒拿到幻境中那一堆的靈石。

  她對身後「雲止風」和「師老頭」的慘叫充耳不聞,面不改色地走向那一堆靈石,伸手就要去拿,就在她的手即將要觸碰到靈石的那一瞬間,眼前的景象如鏡花水月般消散。

  宋南時面無表情地直起身,嘀咕道:「小氣。」

  然後她甩著手看周圍。

  她的四周變成了一條條的路,有土路、有石路、有的遍佈荊棘、有的鋪滿了上好的石料。

  這一條條路匯聚在宋南時腳下,等待著她選擇。

  宋南時左右看了看,謹慎地選擇了一條白玉鋪就的、看起來最貴的路。

  她毫不猶豫地踏了上去。

  踏上那條路的那一刻,她眼前的景色便再度變化。

  她看到自己走在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路邊遍地的寶石等著她拾取,入目全是鮮花著錦、唾手可得。

  她每走一步,眼前閃過的全是有關自己的功名利祿、功成名就。

  彷彿只要她停下來一步、稍微伸一伸手,這些便全都是自己的。

  對於一個有貪慾、愛錢財的人來說,這裡彷彿就是天堂了。

  宋南時卻像沒看到一樣,大踏步往前走,一步也沒有停留。

  迅速走到了路的盡頭,她似有似無地聽到一個聲音道:「不可能!你不是愛錢嗎!你為什麼不停下來!」

  宋南時看著還有一步之遙的終點,想了想,真誠道:「大概是因為愛情。」

  那聲音:「……」

  你情郎被抓走了你都能毫不猶豫地選擇金錢,你現在特麼給我講愛情?

  你有病吧?

  宋南時輕笑一聲,一邊抬腳邁出那最後一步,一邊漫不經心道:「那大概是因為,我這輩子遇到的人和事,除了那個傻子,沒什麼是我一伸手就能得到的吧。」

  臨了被塞了一把狗糧的幻境:「……」

  宋南時一腳踏出了她選擇的那條路。

  然後她迎面就撞上了雲止風。

  剛在那個疑似有些神識的秘境那裡秀了一把,宋南時覺得自己現在的思維還很感性,見狀頓時頗有些深情地叫道:「風兒~」

  然後就見雲止風整個人一抖,警惕地和她拉開了距離。

  被嫌棄了的宋南時:「……」

  下一刻,她就聽見雲止風相當警醒地問道:「怎麼,你也要給我分手費?」

  什麼分手費?

  宋南時還沒想明白就脫口而出道:「你腦子沒病吧?我錢多了燒得慌嗎?還給你分手費?」

  最重要的是有這個「旺妻命」在,他得做了什麼,她才能和他分手?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雲止風。

  被罵了一通的雲止風卻大大的鬆了口氣,這才道:「宋南時?原來這次不是假的!」

  行吧,原來他也看到假的「宋南時」了,那還情有可原。

  但是怎麼就搞出分手費來……

  宋南時沉默了片刻,有點兒不想細問。

  然後她直接上前,衝他伸出了手。

  雲止風一愣,然後頗有些受寵若驚地把手遞了過去,想要牽住她的手。

  宋南時眉頭一皺,反手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道:「想什麼呢,給我一把你不用的劍。」

  雲止風:「……」

  他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拿出了一把舊劍。

  他這才想起來問:「你要劍做什麼?」

  宋南時提著劍,看向另外一條遍佈荊棘的路,聲音平靜道:「咱們去把師老頭撈出來。」

  她右手提劍,左手便是自己的命盤,命盤上的指針穩穩地指向了那條路。

  她二話不說,大踏步向前,一劍砍向了那幾乎讓人無法挪動腳步的荊棘叢。

  雲止風回過了神,立刻跟上。

  兩人邊砍伐荊棘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過荊棘最深的地方,宋南時還想向前走,一抬眼,卻看到路的盡頭,師老頭被荊棘捆縛了手腳,以一種蜷縮的姿態倒在地上。

  宋南時一愣,霎時間心像是被荊棘纏繞一般,狠狠被刺了一下。

  她手腳發軟的走了過去,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這才放下心來,然後抬劍便狠狠地砍在了那荊棘上。

  荊棘紋絲不動,宋南時還想出手,雲止風直接道:「我來!」

  他提劍便砍,宋南時見狀便在一旁輕聲叫他。

  「老頭?老頭?師我?師老頭?」

  也不知道是那個稱呼喚醒了他,師老頭渾身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與此同時,雲止風也砍斷了他手腳上的荊棘。

  他神情中流露出些微的茫然,似乎還未反應過來。

  宋南時這才發現,只看相貌,他真的已經很老了。

  他問:「我沒死?」

  宋南時也不問他究竟看到了什麼,邊把他扶起來邊開玩笑道:「沒死呢,但你再不起來就得把我沉死了。」

  師老頭回過神來,抬頭瞪了她一眼,手腳還算利索的順著她的攙扶起了身,以證明自己身形相當輕盈靈便。

  宋南時不由得笑了出來。

  雲止風見狀道:「前輩,我背您。」

  師老頭直接一甩手,道:「不必,我腿腳還好著呢,省的把某人沉死。」

  他陰陽怪氣。

  宋南時聽得哈哈大笑。

  她拍了拍手,道:「行了,咱們出去吧,我剛剛看過了,這些路也是八陣圖的形狀,萬變不離其宗,咱們找到生門就能出去了。」

  雲止風下意識應道:「好。」

  然後他一頓,皺眉:「我們是不是忘了些什麼?」

  宋南時莫名其妙:「忘了什麼?你、我、師老頭,不都在這兒嗎?」

  話音剛落下,幾人就見前方一個影子嘶吼著衝了過來,那影子奇形怪狀,身形不似人形,看起來格外的龐大。

  宋南時一驚,還以為是什麼怪物,定睛再看,卻見那怪物已經到了近前,漸漸顯露出全貌。

  ……然後他們就看到姜垣的師兄弟兩個人一前一後,扛著驢兄蒙頭往前衝。

  兩人一驢緊閉著眼,夫諸清越的聲音都叫破了嗓子扯成了驢叫,和著兩個傻子「啊啊啊」的嘶吼,極具穿透力。

  兩人一驢以這奇怪的姿勢在他們面前奔馳而過,濺起了一地的塵土。

  眾人;「……」

  宋南時喃喃道:「好的,我想起了咱們忘記什麼了。」

  她忘記了自己的好幾萬靈石和一個白嫖的神獸。

  這時,雲止風和師老頭還呆愣著,一臉的大受震撼。

  宋南時回過神來,立刻吼道:「還愣著幹什麼!」

  「追啊!」

  ……

  合歡宗的主峰。

  江寂一行人一臉懵逼的被仙盟的人熱情了拉住,直接被塞了三個名牌,然後就這麼被當成了仙盟的人混上了山。

  江寂不由得問道:「長老為何要幫我們?」

  他們雖然認識仙盟的長老,但是處理中州城事件的長老和這位長老又不是一個人,他們也沒什麼交情吧?

  他話音落下,長老身邊的小弟子嘴快,立刻道:「那當然是因為錢……」

  話還沒說話,長老一巴掌把自己徒弟打了下去,然後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容,慈愛道:「那自然是因為道義了。」

  江寂:「?」

  他們和仙盟有什麼道義。

  不等他問,這長老已經滔滔不絕道:「宋仙子的大名,老朽仰慕已久啊!聽聞宋仙子的事跡,老朽只恨不能見其一面,而今偶遇宋仙子的同門們,那自然是要鼎力相助!」

  旁邊的徒弟仰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尊,為他胡說八道的本事深深折服。

  而江寂咂摸了一邊這番話,覺得有點道理,又覺得不對勁。

  中州城一事,因為宋南時主動聯繫的仙盟,他們利用了仙盟牽制了世家,仙盟也確實從此獲利了,從這方面說,他們也確實有點交情。

  但怎麼就覺得這麼怪呢?

  他左右看看,不由得壓低聲音問道:「那長老知道我們要做什麼嗎?」

  長老眼眸中頓時精光一閃。

  然而他的聲音卻更加和藹了,斬釘截鐵道:「宋仙子和諸位都是我們仙盟的朋友,不管諸位要做什麼,我仙盟都會鼎力相助!」

  旁邊的小徒弟在心裡補充:然後跟著撿漏。

  江寂卻沒聽見小徒弟的心聲,他在心裡權衡。

  然後他覺得,不管仙盟是出於什麼目的,他們既然肯帶他們上山,還肯幫忙,那對他們來說都是利大於弊的。

  江寂這麼想著,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自己的師妹們,尋求認同。

  郁椒椒還在懵,諸袖卻一下子抓住了重點,道:「那我們就不用挖地道了?」

  江寂:「……不用。」

  他轉過頭,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道:「那,這次就多謝長老了!」

  長老:「客氣客氣。」

  他緩緩扯開一個老狐狸的微笑。

  兩撥人就這麼各懷心思地走到了客席上,江寂一邊注意著慎先生的方向,一邊琢磨著他要怎麼找一個合適的位置好就近盯著他。

  然後就見仙盟長老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一般,十分貼心的主動讓出了他們客席上最好的觀察位置給三人,十分熱情道:「幾位坐這裡。」

  江寂:「……長老客氣。」

  本來以為他們拿的劇本是地獄模式,然後稀里糊塗的就成了飛升模式。

  三人滿臉茫然的坐在了視野最好的地方,腦袋發蒙地盯著慎先生。

  仙盟長老就順勢坐在了他們身邊,一邊看著慎先生,一邊還炯炯有神的時不時看著他們。

  江寂強忍住問他們看什麼的衝動,拉回心神,專注觀察藥材。

  然後他就發現,藥材身邊還跟著兩個人,那兩人雖然面目陌生,但是……

  江寂眸中一閃,轉頭想和自己的師妹們說一說自己的發現。

  ……然後就對上了仙盟長老那張老臉。

  他炯炯有神道:「公子是發現了什麼?」

  江寂:「……不,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僵硬地轉回了頭。

  然後,一直到繼位大典開始,江寂三人就這麼一邊盯著慎先生,一邊被盯的如坐針氈。

  直到繼位大典開始,合歡宗的諸位長老入場。

  江寂他們看到了長老中的周長老,也看到了跟著長老們身後走進來的芍藥夫人。

  眾人不由得都是精神一振,連仙盟古怪的行為都不在意了。

  昨夜,宋南時行動之前就和他們說過,他們被關進那法器中之後,以芍藥夫人的謹慎,她必然不會將法器放在陌生的地方,只會帶著法器參加繼位大典。

  也就是說,現如今關著宋南時他們的法器,就在芍藥夫人身上。

  宋南時他們若是能在繼位大典之前走出那個空間,必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出現在繼位大典。

  想要讓芍藥夫人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所以宋南時特意囑咐過他們,在他們沒有把人帶出來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江寂他們很穩得住,就這麼一邊盯著慎先生,一邊盯著芍藥夫人。

  他們穩得住,仙盟長老和他的徒弟就不太穩得住。

  徒弟見他們換了目標,不由得心中惴惴,忍不住傳音給自己師尊道:「我怎麼覺得他們現在好像沒在盯慎先生了?他們是在盯合歡宗那個先宗主夫人吧?」

  仙盟長老看著繼位大典,正襟危坐,神情認真,私底下卻傳音道:「合歡宗也行,合歡宗雖然沒有死了麼那麼有錢,但也還是富有的。」

  徒弟有些不樂意:「我還是覺得死了麼好一點。」

  仙盟長老很樂觀:「眼光要長遠一些,說不定這兩個都是他們要對付的對象呢?咱們兩個都要!」

  徒弟一時間被自己師尊的「長遠目光」給震了一下,看向慎先生和芍藥夫人的目光都熱切了起來。

  繼位大典上盯著長老們的目光本就多,芍藥夫人還沒覺得有什麼,但慎先生和其他兩個藥材只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快掛不住了。

  慎先生嘴巴動了動,低聲道:「仙盟那邊的人有病嗎?他們怎麼這麼盯著我?」

  兩個被仙盟直接或間接搞過的人對視了一眼。

  此時此刻,他們只覺得,他們的剋星或許不是宋南時,而是仙盟。

  鬼卿:「呵呵。」

  決明子微笑:「你猜。」

  慎先生:「……」

  有病!全特麼的有病吧你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寂他們如坐針氈,慎先生也如坐針氈。

  很快的,繼位大典前半程的流程走完,有長老捧出了宗主印,但是宋南時他們卻還是沒有動靜。

  江寂他們被宋南時特意吩咐過,還穩得住,但是周長老卻有些穩不住了。

  因為一旦小宗主接過宗主印,繼位典禮就算成了,後半截便都是待客和新任宗主的展示,已經無關緊要。

  後半程,芍藥夫人大可以跟隨著一些不經常出現,只在典禮上露個面的客卿長老離開,也沒有人會說什麼。

  而且她身上帶著那個戒指,也一定會盡早離去的,屆時他們就是機會盡失,別說讓芍藥夫人承認自己做了什麼,走出這裡,芍藥夫人有了機會之後宋安寧市他們能不能出來都不一定。

  周長老坐立難安。

  而正在此時,合歡宗最德高望重的大長老已經說完了賀詞,道:「君覆水,請接宗主印。」

  周長老頓時拳頭緊握。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小宗主身上。

  小宗主頓了頓,起身,面色蒼白。

  但眾人都只覺得他這是年紀小,在緊張。

  小宗主上前走了兩步,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去接宗主印,他卻突然停下,然後衝著大長老深深一拜,聲音顫抖卻堅定。

  他道:「大長老,這宗主印,我不能接。」

  一時間,滿場嘩然。

  芍藥夫人豁然起身:「覆兒!」

  小宗主沒有轉頭,也沒有看她。

  大長老皺了皺眉,卻還是溫聲問道:「為何?」

  小宗主低下頭,說得清晰:「因為我已經沒有資格接這個宗主印。」

  他還沒有繼續說,芍藥夫人卻已經打斷了他,聲音慌亂道:「覆兒!你在胡說什麼!還不快接了宗主印!這是繼位大典,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她難得的疾言厲色。

  小宗主終於轉過頭,張了張嘴,「母親,明明你我都知道……」

  他尚未說完,周長老歎了口氣,起身,打斷了他的話:「我來說吧。」

  她終究不願意這個小宗主落得一個逼迫自己生母的名聲。

  大長老抬眼看她,「怎麼回事?」

  周長老沖大長老行了一禮,道:「大長老,芍藥夫人勾結外人,殘害宗門弟子,還請大長老徹查!」

  話音落下,滿座嘩然。

  一時間包括大長老在內的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但這個時候,芍藥夫人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平靜起身,道:「周長老,你的徒弟出事,我也很遺憾,但萬事都講求證據,您不該在這個場合無故污蔑我,更不該蠱惑覆兒,讓他在繼位典禮上做出這種事,您是何居心!」

  一句話,既摘出了自己,又為小宗主方纔的所作所為找到了藉口。

  周長老卻冷笑:「證據?你敢把你那個空間法器裡還被你關著的人放出來給大家看看嗎?」

  芍藥夫人冷靜道:「我不知道什麼空間法器……」

  然而她話音剛落下,卻見她藏在袖中的戒指突然之間白光一閃,下一刻,雲止風背著師長老,宋南時拽著驢兄的腿,驢兄嘴邊還叼著姜垣兩師兄弟的衣服,一行人滾成一團,憑空出現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芍藥夫人霎時間面色慘白,周長老卻長舒了一口氣。

  芍藥夫人要是死咬著不承認,她真沒什麼辦法,幸好她拖延時間,宋南時他們出來的及時。

  宋南時出來的時候聽了一耳朵,這時候迅速起身,呸呸了兩聲,高聲道:「證據來了!我就是證據!」

  他們突然出現,已經證實了她有空間法器還抓了人的事,她想反口也沒用了。

  宋南時扶起師老頭,笑吟吟地看了臉色慘白的芍藥夫人一眼。

  但她終究沒在這個時候逮住她不放,轉而看向了慎先生。

  她不高不低道:「我還知道那個背後的始作俑者是誰呢。」

  她抬了抬下巴:「慎先生,你說是吧!」

  滿場的視線一時間又落在了慎先生身上,一片沉默,只等著他說話。

  慎先生笑了笑,優雅起身,張口就要說話。

  ……然後一聲壓抑不住的激動歡呼就打斷了他:「耶!」

  慎先生笑容僵住,順著聲音看向了仙盟。

  仙盟長老一巴掌打在了沒憋住聲音的徒弟身上,然後歉意地對慎先生道:「對不住了,我這徒弟不懂事,打擾到慎先生了。」

  自己的表演被打斷的慎先生有些不痛快,冷哼一聲道:「令徒如此激動,我還以為是對慎某不滿呢。」

  仙盟長老立刻道:「不不不!怎麼會不滿呢。」

  他笑咪咪:「只不過您長相親切,讓人見之生喜罷了。」

  他徒弟連忙點頭:「對對對!親切!親切!」

  「我看您的第一眼,就知道您一定不是個好人!」

  宋南時:「……」

  那可真是太親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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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7:05
第108章

  慎先生臉上的笑徹底掛不住了。

  在他的設想中,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宋南時他們再怎麼努力也已經無力回天,而此時正該是他顯露於人前,將自己的謀算緩緩道來,在眾人的敬畏中摘取勝利果實的時候。

  簡稱,屬於反派的高光時刻。

  但偏偏就仙盟的人張了一張嘴。

  他現如今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個人逼格全無。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在慎先生殺人的目光之中,仙盟長老飛快起身,一把摀住了自己徒弟的嘴將他拽下來,十分歉意地對慎先生道:「對不住了,我這徒弟口無遮攔。」

  慎先生覺得這老頭還算識趣,面上的表情這才好看了一點。

  然後就聽他道:「……就愛說些大實話。」

  慎先生:「……」

  宋南時在一旁聽得嘴角一個勁的抽搐,很想笑,但生怕這個場合自己要是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十年的功德就沒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仙盟的人這麼犀利,但她還是咳了兩聲,開口拉仇恨道:「我說慎先生,作為始作俑者,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慎先生深呼吸了兩下緩了緩,這才找到一些屬於反派的感覺。

  他嘴角扯出一抹優雅的笑,不緊不慢道:「始作俑者這四個字,在下怕還是擔不起,實在是不知宋仙子為何這麼看在下。」

  本應是個很嚴肅的場合,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慎先生嘴角的笑容,宋南時頓時就更想笑了。

  ……還真不怎麼像個好人。

  她咳了一聲,認真嚴肅道:「慎先生,你做的事,可也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南時。」

  師老頭在這時候突然出聲,打斷了宋南時的話。

  她一怔,不由得看了過去。

  師老頭正推開雲止風想要攙扶他的手,直起身,腰背筆挺。

  他沒看慎先生,而是先看向了芍藥夫人。

  然後宋南時就聽到了他平靜的聲音。

  「惜娘,你來說。」

  宋南時沉默了片刻,主動後退了兩步,不再說話。

  師惜娘是師老頭的徒弟,還是僅剩的徒弟,宋南時看出他對師惜娘仍有愧疚,所以從剛出來時,她就把重點直接落在了慎先生身上,有意淡化師惜娘的存在,只想著師惜娘的過錯事事後他們師徒二人和宗門私下處置,不想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師徒對峙。

  但師老頭顯然不這麼想。

  他沉聲道:「師惜娘。」

  師惜娘面色蒼白。

  她許久沒有在人前被喊過本名,此時幾乎是本能的一個瑟縮。

  她這個時候大可以像之前一樣,像否認自己做過的事一樣否認自己的本名,「師惜娘」已經被埋葬,她否認別人也無從查證。

  可她沉默片刻,雖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認。

  宋南時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在愧疚,對自己師尊的愧疚。

  合歡宗大長老環視了一圈,視線也落在了師惜娘身上,緩緩道:「師惜娘?你叫這個名字?怎麼回事?」

  旁邊的長老見狀就不由得勸道:「大長老,現今畢竟是宗門的繼位大典,我們不如事後再說?」

  繼位典禮上若真是爆出一些不得了的東西,那可真是顏面全無了啊。

  大長老卻抬了抬手,道:「不,合歡宗事無不可對人言,周長老既然控告芍藥夫人殘害宗門弟子,那就不能不了了之。」

  顏面很重要,但今天若真的在這種情況下讓小宗主稀里糊塗的繼位,整個修真界怕都要說上三個月,宗門弟子更是人心不穩,更別說顏面了。

  大長老很不滿周長老挑這個時候對芍藥夫人發難,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要及時止損,省的到時候騎虎難下。

  大長老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師老頭。

  師老頭沒有看他,只定定地盯著師惜娘。

  師惜娘咬緊了牙關不說話。

  事情似乎就這麼一時僵持了下來。

  直到師老頭沉默片刻之後,突然道:「為師對不住你。」

  師惜娘嘴唇猛然一抖。

  客席上的眾人卻微微喧嘩,一旁的大長老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個人是芍藥夫人的師尊?

  宋南時見狀,意識到師老頭要說什麼,直接捏了個隔音結界籠罩在幾人周圍。

  她不想把師老頭的苦痛拿到這麼多人面前,被這麼多人說三道四。

  慎先生見狀便嗤笑一聲,道:「我還以為宋姑娘也是事無不可對人言呢。」

  宋南時諷刺:「比不上慎先生。」

  隔音結界也是不可能擋住所有人的,宋南時便察覺此時有不少修為高深的人隱約刺探。

  宋南時便不動聲色地拿出命盤,命盤微微轉動,於是許多人就發現,隔音結界周圍的靈力紊亂,他們一時居然破不了那隔音結界。

  而隔音結界裡,師老頭已經道:「當初,是為師懦弱,害死了你十二個師兄師姐,也連累了你。」

  師惜娘張了張嘴,仍想裝作不知,但在師老頭那彷彿一下蒼老了許多的目光之中,她沉默良久,終究還是啞聲道:「您……沒有連累徒兒,若不是您,徒兒早就該死了。您對徒兒,恩重如山。」

  說完,她閉了閉眼。

  其實她至今也不知道當初她是怎麼就稀里糊塗的把自己師尊關進了法器中的。

  驚慌失措也好,騎虎難下也罷,似乎就是慎先生那一句「天煞孤星」,她稀里糊塗的就這麼做了。

  然後便真的騎虎難下了。

  她不敢動自己師尊,也不敢把他放出來。

  就這麼拖著。

  可越拖她就越知道,這麼下去,總有一天她會瞞不住的。

  就像今天。

  於是夜夜難安,日日煎熬。

  師老頭卻道:「不,為師收了你們,就有護佑你們的職責,可為師當初既沒有護住你的師兄師姐,而今也沒護住你。」

  師惜娘閉了閉眼,道:「是徒兒……一念之差。」

  師老頭繼續問道:「是因為,他說的那句天煞孤星?」

  師惜娘顫抖了一下,終究道:「是。」

  師老頭:「你是怕自己也像你師兄師姐一樣,無故枉死嗎?」

  師惜娘豁然睜開眼睛,急促解釋道:「徒兒若只是因為自己貪生怕死,又怎會做下這等事!」

  師老頭歎了口氣:「你死了十二個同門,又目睹自己丈夫的死,哪怕是懼怕也是人之常情。」

  師惜娘卻搖頭,苦笑道:「徒兒不怕死,但……徒兒只有覆兒一個親人了,徒兒怕自己今後像師尊一樣,往後餘生後悔莫及。」

  師老頭神情一頓。

  隨即他平靜問道:「說你天煞孤星的那位慎先生,便是曾經害了你師兄師姐的人,你知不知道。」

  師惜娘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就算她最開始不知道,現在又怎麼會不知道。

  這些年來,師尊常說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但師尊的為人她清楚,他若真的是天煞孤星,又怎麼會收這麼多弟子。

  她一早就知道有人害他們。

  師尊為她隱姓埋名,躲的不是命數,而是仇人。

  所以,當有朝一日慎先生突然找來,說自己是天煞孤星,隨即自己的夫君就死了,師惜娘便知道,那人終究還是找來了。

  可她別無選擇。

  慎先生說養影鬼,吸取別人氣運壽命能改命格,她知道自己不需要改命格,但她仍要照做。

  她不是天煞孤星,但有人想要她是,她就得是。

  她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手段取的自己夫君性命,或許是詛咒,或許也是影鬼。

  但她得保下自己唯一的兒子的性命。

  她別無選擇。

  她不說話,師老頭也不逼她,只問:「合歡宗兩個弟子走火入魔,是你本意嗎?」

  師惜娘沉默片刻,啞聲道:「不管師尊信不信,我本意不想讓他們走火入魔的。」

  她澀聲道:「第一個弟子,撞見了我和他談話,那弟子戀慕我,我讓他保守秘密,他同意了,我便不準備動他,可慎先生說,他不可能一直不說,需得讓他虛弱一段時間,我便在他身上放了影鬼。」

  「第二個弟子,是他催促我要有所動作,我便也在城主府選了一個。」

  「可是兩個人,我都沒想過要讓他們出事,我只想讓他們虛弱一段時間,之後再抽出影鬼,完成慎先生的交代。」

  「可是。」她沉默了一下,低聲道:「影鬼突然就不受我控制了。」

  於是兩個弟子便走火入魔了。

  她直接跪下,叩首道:「弟子確實做錯了,弟子與人合謀殘害宗門弟子,萬萬不敢狡辯,但我真的沒想過要害他們至此!」

  宋南時不知道什麼時候撤下了隔音結界,於是師惜娘有關合歡宗弟子的那番話便全數傳進了眾人耳朵裡。

  眾人一驚,都不由得看向了慎先生。

  小宗主更是呆愣良久,隨即直接上前,跪在了師惜娘身邊,對著大長老叩首道:「母親做了錯事,我願意辭去宗主之位,也願意代母親受罰,只求大長老網開一面!」

  大長老直接看向了慎先生。

  他冷聲道:「慎先生,芍藥夫人說的,可是實情?」

  慎先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彈了彈衣袖,輕笑一聲。

  他聲音愉悅道:「大長老怕是忘記慎某是做什麼的了。」

  大長老挑了挑眉,他便道:「慎某經營著殺手組織,自然是無利不起早,所謂的影鬼確實是在下給的,但那不過是樓裡的人養的東西而已,慎某還想在海邑立足,宗主夫人找上我要買那影鬼,在下自然不能不賣。」

  看著芍藥夫人一下大變的臉色,他愉悅道:「慎某是個生意人罷了,你買我賣,誰知道芍藥夫人居然把影鬼用在了這方面,還污蔑於我?」

  於是這下,就不是師惜娘承不承認的問題了,而是慎先生願不願意讓她承認的問題。

  師惜娘正想開口分辨,卻聽見師老頭突然道:「沈病已。」

  慎先生面色一變。

  師老頭見狀就輕笑道:「你果然是。」

  他冷聲道:「當年你收我為……」

  「還不動手嗎!」

  慎先生突然提聲,打斷了他的話。

  宋南時心中一凜,立刻叫道:「大師兄!」

  下一刻,一道聲音響起。

  「坎為水。」

  一道水牆憑空出現,隔絕了他們和其他人,江寂他們只來得及匆匆在水牆沒有閉合之前突入水牆之中。

  宋南時被雲止風拉著後退一步。

  她敏銳的察覺,慎先生似乎很不願意提起當年的事。

  不過片刻功夫,水牆內就只剩下了幾個當事人,除此之外,兩個人影從慎先生身後緩緩走出。

  宋南時定睛一看,呦,老熟人。

  水牆外的人想進去,慎先生便提聲道:「這是我死了麼的私人恩怨,諸位也想摻和進來嗎?」

  與此同時,宋南時聽到了刀兵聲。

  大長老的聲音怒氣沖沖道:「慎先生!你讓殺手進我合歡宗?你是何居心?」

  但現在無論是何居心,在死了麼這個堪稱龐然大物的威脅下,眾人一時間都遲疑了。

  沒人想惹一個神出鬼沒的殺手組織。

  只有仙盟很興奮,徒弟低聲問道:「師尊,咱們……」

  師尊也很興奮,卻壓了壓手,道:「好鋼用在刀刃上,且等等。」

  這麼說著,他卻不由自主地念叨道:「宋仙子,可真是財神爺啊……」

  這時,財神爺宋仙子正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三個藥材。

  她心想,得,這次真成私人恩怨了。

  決明子,鬼卿,慎先生……

  都是藥材,慎先生怎麼就格格不入呢?

  於是劍拔弩張之中,宋南時就忍不住問道:「勞駕問一下,慎先生應該是個假名吧?他是不是也有個藥材名?說一下嘛,我叫的時候也好統一。」

  話音落下,慎先生臉色突然難看,決明子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難得和煦地看著宋南時,然後道:「大黃。」

  宋南時緩緩張大了嘴巴。

  慎先生卻直接跳腳:「你和誰一夥!」

  決明子:「哈哈。」

  宋南時:「……」

  她溫和道:「你好,大黃。」

  大黃霎時間面目猙獰,冷笑道:「叫吧,你也就這一會兒功夫嘴硬了!」

  宋南時溫和:「好的,大黃。」

  慎先生:「……」

  他心態崩了!

  他冷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和你客氣了,你直接受死……」

  「別嘛。」宋南時溫和地打斷了他,道:「受死之前,我也是很好奇你當初為什麼要收師老頭的,你就讓我做個明白鬼。」

  也許是她沒提大黃,慎先生面色溫和了些,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訴你。」

  宋南時:「謝謝,大黃。」

  慎先生:「……」

  他直接沖師老頭道:「想知道是吧?本體當初收你,就是因為宋南時,你現如今所有的苦痛,都是宋南時帶給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黃」這個名字沖散了師老頭面對這張和沈病已有五分像的臉時所帶來的恐懼,他居然前所未有的平和。

  而且心中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平靜道:「你是因為命盤才收的我?」

  慎先生輕笑:「不然呢?」

  當初,本體一心想得到命盤,但自己去試過幾次毫無結果,卻在一次渡劫後,看到了師我。

  他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就在他身上看到了和命盤千絲萬縷的關係。

  那時候他以為這少年這就是那個人選定的繼承人。

  於是他帶走了他,收他為徒,想利用他拿到命盤。

  可是後來試過幾次,他才知道那個人不是他。

  但既然他和命盤有關聯,不是他,也該是與他有關的人。

  親人、道侶、朋友、師徒。

  一個人可以和許多人有關。

  本體無法一一篩選,但他可以殺個乾淨。

  於是他回到了當初的縣城,留下詛咒,縣城之中但凡和師我有些關係的人、哪怕是路上見過一面的人都死於非命。

  他盯著這個徒弟,盯著他的友人、甚至對手。

  於是師我漸漸察覺不對。

  他選擇了背叛。

  而本體此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你命犯天煞孤星,每一個和你親近的人,都會被你害死。」

  這是他留給他最後的話。

  是一個詛咒。

  每一個和他靠近的人都會死去,於是這個唯一和命盤有聯繫的人,便仍舊在自己手裡。

  直到多年之後,命盤有動,本體重新啟用他這個化身,他這才查到,原來當初他還活下來一個徒弟。

  他原本以為命盤的繼承人就是這個徒弟了,所以才守在了這裡。

  誰知道……

  但結果倒也不差。

  慎先生看向宋南時,惡意道:「所以你明白了嗎?師我有今天,都是因為你。」

  宋南時面無表情:「明白了。」

  她伸手輕撫命盤,淡淡道:「為了這麼命盤,你們這麼千方百計,看來這命盤確實還有一些我不懂的作用。」

  慎先生便厭惡道:「你懂什麼……」

  話還未說完,就聽宋南時突然道:「震為雷!」

  藍色的雷霆轟然落下,與此同時,蓄勢待發的幾人突然發難。

  決明子和鬼卿被纏住,支撐不了水牆,水牆便轟然落下。

  於是外面的人便發現,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裡面的人變突然打了起來。

  不知何時潛入的殺手上前幫忙,雲止風持劍一橫,一人攔住了數十殺手。

  眨眼間這裡就成了戰場。

  但宋南時和慎先生卻都沒動,只謹慎的看著彼此。

  宋南時隱隱有一種感覺,這個大黃,和其他藥材都不一樣。

  這是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危險到她不敢輕舉妄動。

  但他們人手終究不夠,雲止風攔不住所有殺手,有些殺手從後面包抄了過來。

  宋南時不動聲色,視線卻突然落在了客席上的仙盟身上。

  她看著仙盟長老。

  仙盟長老看著她。

  某一刻,兩人突然心有靈犀。

  某些關於金錢的心有靈犀。

  於是下一刻,宋南時便聽見仙盟長老高聲喊道:「兒郎們!聽我號令!擋住那些殺手!為了財神……」

  他說出了心裡話,連忙住口。

  他徒弟立刻給他找補:「為了正義!」

  宋南時:「……」

  神特麼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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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8 00:17:29
第109章

  霎時間,仙盟弟子們在長老的號召下嗷嗷叫著就衝了上去,十分的悍勇血性,看得其他宗門的長老宗主目瞪口呆。

  特別是那個高呼著「為了正義」的小伙子,令不少面對死了麼這個龐然大物時還只思量著保全己身的宗門自慚形穢了起來。

  仙盟平時挺不幹人事的,拿錢的時候跑的最快,讓辦事的時候雖不說推三阻四,但也是能推到明天幹的絕不今天動手,全員拖延症,令人恨得牙癢癢。

  但真沒想到,平時他們不幹人事,但碰見大事了人家是真的上啊。

  難不成仙盟的拖延症都是因為事情不夠大嗎?

  眾人一時間都對仙盟的印象紛紛改觀,而且有那麼一些有良心的,還為自己曾經背地裡罵過仙盟不由得羞愧了起來。

  因為這震驚和羞愧,就有那麼一些格外有良心的不由得道:「這死了麼欺人太甚,平日裡養的殺手已經搞的修真界天怒人怨了,現如今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面,他還敢公然殺人不成?」

  正想著先讓子彈飛一會兒的人就猶豫了起來。

  他們看了看帶頭衝鋒的仙盟,只覺得自己屁股底下的墊子都長了針,彷彿只要再坐下去一秒,他們就連平日裡被他們罵成狗比的仙盟都不如了。

  終於,一個宗門長老最先受不住良心的譴責,站起身喝道:「今日他死了麼敢當著我們的面威脅其他人,焉知明日這個其他人是不是我等!為了正義!我輩義不容辭!衝啊!」

  他衝了,臨了還衝其他人投來一個鄙視的眼神。

  眾宗門:「……」

  操!再坐下去他們就真連狗比仙盟都不如了!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狗比,其他宗門頓時起身衝了過去,一個個火急火燎的,彷彿慢了一步那狗比的名頭都會落在他們身上一般。

  衝在最前面的仙盟長老還一無所知,他看著慎先生,只覺得看到了一座靈石山。

  然後他就覺得身後的聲音好像大了點兒。

  他覺得有點不對勁,下意識回頭,就見身後烏泱泱地跟了一群人,一個個狼一般的衝鋒嚎叫了起來,漫天的嘶吼聲匯成了一句話。

  「為了正義!」

  仙盟長老:「……」

  他立刻轉頭,帶頭沖的更快了,生怕自己慢一點兒,自己眼中那座靈山就要被人分走一大塊。

  太可怕了,這麼多人,這都是要分自己靈石的啊。

  這變故只在片刻之間,威脅他們的死了麼殺手們見狀面色大變,不明白怎麼突然之間這些人就熱血激情了起來。

  而且來參加繼位典禮的宗門不少,他們死了麼殺手人數再多也多不過他們去,眾宗門都不敢輕舉妄動時還能形成一個威懾,這時候眾人一齊衝鋒,他們直接被沖了個七零八落,連個像樣的抵抗都沒怎麼組織的起來。

  慌忙之中,他們只來得及嘶吼道:「首領!我們擋不住了!」

  還以為自己要有一場苦戰的宋南時:「……」

  還以為這麼多殺手已經足夠震懾的慎先生:「……」

  宋南時就衝他友好的笑了笑,道:「躺贏了,沒辦法。」

  慎先生的面色非常難看,一時間生吃了仙盟的心都有。

  當年找他們把自己的殺手組織改名死了麼的時候拖了個五年名字也沒改下來!你們不是拖延症嘛!這個時候這麼積極做什麼!

  慎先生恨得牙癢癢。

  但是幸而,他敢選在這麼個時候和宋南時他們對上,也不是沒有後手的。

  只是沒想到這後手居然這麼快就被逼出來了。

  他直接抬手,下一刻,眾人就看到一座防護法陣從四周緩緩升起,正好將仙盟眾人擋在法陣之外。

  只不過死了麼的殺手也一併被擋在了外面,霎時間,法陣之內就只剩下了宋南時一波人和藥材們。

  雲止風方才為了不讓那些殺手碰到宋南時,將戰場推的太遠,若不是他機敏反應快,這時候也會一併被擋在了法陣之外。

  他退回宋南時身邊,只看了一眼那法陣,就不由得道:「這是……」

  宋南時接口:「護山大陣,看來慎先生真是早有預料,居然連合歡宗的護山大陣都弄到手了。」

  與此同時,被擋在護山大陣之外的仙盟眾人也發現了不對勁。

  他們一開始只以為這是個普通的防護陣法,正想蠻力破開,卻發現那陣法堪稱堅不可摧,簡直像是……

  「護山大陣。」

  被擋在自己護山大陣外的合歡宗大長老面色難看的道:「我們宗門的護山大陣,怎麼會在他手裡?」

  他眼神如電地看向師惜娘。

  師惜娘這次立刻搖頭,道:「我自己都碰不到護山大陣,尚且不知開啟護山大陣的鑰匙在哪兒,又怎麼會給他這個東西,長老明鑒!」

  大長老也反應過來不會是她,臉色一時間更難看了。

  一個宗門的護山大陣,堪稱一個宗門的立宗根本。

  凡是護山大陣,都是以宗門靈脈為根基,但凡開啟,都是宗門遭遇滅頂之災之際,只要陣法不破,那宗門就不會被人攻入。

  護山大陣可大可小,大時可籠罩整個宗門,小時也可只護住方寸之地,而且越小便越堅不可摧,若是到了護山大陣都快被人攻破的時候,宗門大可以一步步縮小陣法龜縮起來,以求護住宗門弟子一線生機。

  他們合歡宗的第一代宗主很有錢,護山大陣也是最頂級的,成千上萬人攻擊陣法都不會破,更不必說陣法一下就縮小到這麼小。

  為什麼護山大陣不輕易開啟,就是因為一旦開啟,陣法燒的就都是宗門的靈脈和錢啊!

  一想到這廝燒著他們宗門的錢還作著不利於他們宗門的事情,大長老眼睛裡都要噴火,怒聲道:「他怎麼會有護山大陣的鑰匙!」

  周長老這時候反而很冷靜,道:「這時候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快想辦法打開護山大陣。」

  但是話雖這麼說,護山大陣的鑰匙已經在他手中,他們又該怎麼打開。

  大長老怒氣沖沖,視線直接就落在了同樣被擋在外面的殺手們身上。

  他冷笑:「我現在動不了他們,我還動不了你們?」

  其他人一聽,也紛紛看向了人群中的殺手。

  一群殺手聚成一團,被這麼多人盯著,一時間只覺得頭皮發麻。

  從來都是任務對象對他們恐懼,他們生平第一次落到孤立無援的境地。

  有殺手結結巴巴道:「你們最好別動手,否則我們死了麼不會放過你們!」

  仙盟長老立刻就想到了死了麼裡的靈石。

  他直接:「上!」

  然後陣法外就開始了圍毆。

  宋南時在陣法內,看得咋舌。

  她也覺得外面的人要打開護山大陣的話有點懸,但現如今,局勢對他們來說也不全是劣勢。

  他們雖然沒有了幫手,但慎先生那群殺手也不再了不是。

  對方現在只有三個,按數量的話,優勢還是在他們的。

  宋南時便友好地問慎先生:「大黃,你覺得怎麼樣?」

  大黃臉色難看的看著陣法外,想到這些自己費心培養的殺手,一時間心痛到難以言說。

  然後他突然扭頭看向了自己身後兩個隊友,卻見他們一臉的淡定,似乎絲毫不為這麼發展感到驚訝。

  他登時瞇起了眼睛,懷疑道:「你們為什麼這麼冷靜?你們知道他們會這麼做?為什麼不提醒我,難不成你們背叛了本體。」

  說一個化身背叛了本體,那就是誅心之言了。

  但決明子和鬼卿卻都很淡定。

  鬼卿冷靜道:「我們說過,讓你小心。」

  慎先生怒:「你們那叫說嗎,你們分明是想看我笑話!」

  鬼卿面無表情:「然後你就真讓我們看了。」

  慎先生:「……」

  他咬牙道:「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說!你們是不是早知道這宋南時……」

  像是克他們一樣。

  決明子就憐憫地看著他。

  他問:「你想知道我們為什麼這麼冷靜嗎?」

  慎先生看了過去。

  決明子微笑:「因為我們經驗豐富。」

  慎先生:「……」

  他覺得他們是在玩他。

  他還想繼續吵,但宋南時可不會給他們折騰下去的機會。

  反派自己內訌了,他們是傻子才會等對方吵完團結起來對付自己,打架又不是回合制。

  於是宋南時一個眼色過去,江寂三個立刻上前,目標明確地衝著決明子和鬼卿就去,他們錯不及防之下,直接就被拖著和慎先生隔開了一段距離。

  他們三個現如今肯定打不過決明子兩個,但拖上一段時間還是不成問題的。

  剩下了雲止風和宋南時對上慎先生。

  慎先生見狀就輕笑了一聲,道:「我何德何能,讓你們兩個人這麼慎重。」

  宋南時也不否認,她確實慎重。

  慎先生給她的感覺很危險。

  他像決明子兩人,但又不像。

  她莫名就覺得,他一定是最像沈病已的那個。

  就像是知道宋南時在想什麼一樣,慎先生慢條斯理道:「所有的化身之中,我是和本體最像的,不止長相。」

  「所以你知道,本體在這個時候會做什麼嗎?」

  話音落下,宋南時就覺得不對,一股極致的危險襲來,但她肉眼卻什麼都沒看到。

  電光石火之間,她立刻打開了天目,眼前的景象霎時間變化,宋南時只看到幾隻影鬼閃電一般分成三個方向,一隻直接衝向了她自己,一隻衝向了她身後的師老頭,而最後一隻,則衝向了陣法外。

  宋南時厲喝道:「雲止風!」

  雲止風沒有天目,但他有麒麟血脈,就像當初他能一眼發現烏龜裡藏了影鬼一樣。

  兩人什麼都沒說,雲止風出劍擋住了要衝出陣法的影鬼,宋南時伸手便抓住了衝向師老頭的那隻。

  她壓根沒管自己,衝向她的影鬼到了近前卻像是被什麼擋住一樣,慘叫一聲,頓時落在了地上。

  宋南時面不改色。

  當初她還未築基,便能徒手抓住藏在師姐眉心的影鬼,她就知道自己身上有那麼點不一樣。

  比如現在。

  影鬼對她無用。

  既然慎先生出手了,宋南時也不準備和他周旋。

  她直接道:「雲止風!」

  雲止風二話不說,提劍轉身就刺向了他。

  宋南時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她看得出來,慎先生按實力來算,和那兩個藥草相差不大,或者說,藥材們的實力都在伯仲之間,她只能猜測,他們的實力或許只和本體有關,他們都是化身,所以實力相近。

  按理說,雲止風能壓制住他,就像對付那些藥材一樣。

  他也確實壓制住了他。

  但宋南時卻覺得越來越不對勁。

  他用的是坎卦,和那些藥材會的卦象差不多。

  但他用的卻不太熟練的樣子,甚至不如那兩個藥材用得好。

  他不經常用這個卦象嘛?那他熟練的卦象是什麼?

  宋南時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決明子第一次交手的時候。

  他也會兩個卦象,但他卻隱隱透露出,他掌握的多卦象和宋南時不一樣,他是作弊得來的。

  那麼,沒有讓他們作弊的、本體天生就掌握的卦象是什麼?

  正在此時,慎先生突然被雲止風一劍擊飛,他倒飛出去倒在地上,似乎已經塵埃落定。

  他勉強抬起頭,卻突然看向宋南時,道:「你知不知道,本體掌握的第一個卦象是什麼?」

  宋南時豁然睜大了眼睛,突然厲聲道:「躲開!」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但他們幾乎是本能地朝旁邊閃開。

  而宋南時則是下意識地擋住了靈力還未恢復的師老頭。

  雲止風則立刻上前擋住了宋南時,然後霎時間轉身甩出一道劍風,想要打斷慎先生要做的事。

  慎先生勉強躲了一下,劍風砍在了他的右臂上,整條手臂幾乎斷掉。

  但他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話已經出口。

  「坤為地。」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一股濃重的黑氣憑空出現,籠罩住了整個陣法。

  宋南時下意識的伸出手,想去拉住雲止風或者師老頭,卻全都拉了個空。

  方纔明明他們全都在她身邊,這時候卻好像全都不見了。

  宋南時隱隱約約能聽到陣法外驚慌失措的聲音,但她卻沒有心思分辨了,她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坤為地,主死。

  沈病已掌握的第一個卦象,是死卦。

  他要他們死!

  她努力讓自己的眼睛適應黑霧,然後立刻四下找人。

  她的身後傳來慎先生的聲音。

  「我在這裡。」

  宋南時立時轉頭。

  她看見了慎先生,還有……除她之外的所有人。

  雲止風他們全都懸浮在半空之中,被一團黑霧包裹住,雙眸緊閉,生死不止。

  宋南時的心在這一刻沉到了谷底。

  她手腳冰涼,心臟劇烈跳動,彷彿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但腦海中卻又清明的可怕。

  她聽見自己冷靜問道:「你想要什麼?」

  慎先生看她兩眼,輕笑道:「他們都在我手裡,你不難過嗎?」

  宋南時甚至還開了個玩笑:「我要是難過你能放下他們的話,我可以哭三天。」

  慎先生嘖嘖兩聲:「冷血成這樣,你該是我們的人才對。」

  宋南時不說話。

  慎先生便自顧自的笑了兩下,絲毫不顧快斷的右手,問宋南時:「你知道為什麼幾千年前有卦師一言定生死,一卦鎮乾坤的傳說嗎?」

  沒等宋南時回答,他就道:「因為乾卦和坤卦啊,掌握了乾卦和坤卦的卦師,兩者得其一就是得天獨厚,掌握了乾卦的卦師,哪怕是個煉氣期也能一句話救活一個大能,而掌握了坤卦的卦師……」

  他緩緩道:「只要不懼代價,飛升大能也能死在我手上。」

  他問:「所以你覺得,他們是死是活?」

  宋南時抬頭,視線一一在眾人身上劃過。

  雲止風,師老頭,江寂,諸袖,郁椒椒……

  她平靜問道:「我要他們活的話,要付出什麼代價。」

  慎先生笑了笑,對她的上道非常受用。

  他道:「拿出命盤和姓石的給你的傳承,我放了他們。」

  宋南時就道:「你掌握了坤卦還要拿命盤,看來命盤不是我想的那樣,只是一個武器,一個功法。」

  慎先生:「你懂什麼!」

  他瞇著眼:「你還要不要他們活?」

  宋南時毫不猶豫,「要,但我不信你。」

  慎先生嗤笑:「還輪得到你不信我?」

  宋南時也笑,帶著狠意:「怎麼輪不到,你有要緊的東西在我手上,我也有要緊的人在你手上,大不了我就帶著命盤和功法一起死,咱們同歸於盡誰也別活,路上我還能和雲止風他們相伴,我讓你一個也得不到!你就抱著你的春秋大夢活吧!」

  慎先生一震,果然慎重了下來。

  他不得不慎重,因為看著宋南時的笑,他覺得她真能做得出來。

  他頓了頓:「你想怎麼樣?」

  宋南時:「很簡單。你先放一些人,我給你命盤,你再放了剩下的人,我給你傳承功法。」

  慎先生想了想,嘴角的笑容突然充滿了興味。

  他道:「好,第一次我可以放兩個,但是雲止風和師老頭這兩個人,你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宋南時沉默片刻。

  第一次交易的人活下來的機會最大,畢竟誰也不知道,第二次誰會反悔。

  她只沉默了那麼一下。

  然後她平靜道:「雲止風,郁椒椒。」

  慎先生直接哈哈大笑。

  他道:「看來,你也沒你嘴上說得這麼在乎我那個徒弟啊,也不知道他聽了是何感想。」

  宋南時眼睛也沒眨:「放人。」

  慎先生停下,冷笑了一聲。

  下一刻,雲止風和郁椒椒落了下來,睜開了眼。

  雲止風立刻想動作,宋南時直接道:「雲止風,你傷勢還未好,再受傷你就再也到不了渡劫期了,別動。」

  雲止風一頓,停了下來。

  慎先生嗤笑:「還真是感人至深,我那徒弟還身死未卜,你倒是關心起情郎修為了。」

  宋南時沒說話,只道:「放人。」

  慎先生看了決明子和鬼卿一眼:「你帶他們過去,然後把命盤帶回來。」

  兩人這時候不反駁他,直接壓著雲止風他們上前。

  宋南時的視線定定的落在雲止風身上。

  他們一步一步,走到半途,她一眼都沒挪開過。

  慎先生還想嗤笑,卻突然覺得,周圍的靈力好像不對。

  彷彿靈力一下子就濃重了起來。

  像是……誰要進階渡劫了。

  他突然面色大變,道:「把他們帶回來。」

  但是下一刻,靈力便驟然濃重了起來,慎先生心知不好,當即就雙指併攏想引動坤卦,一道雷劫卻驟然落下。

  雷劫落在護山大陣上,渡劫期的雷劫直接將大陣辟出一道裂痕,雷劫中滌蕩一切魑魅魍魎的靈力湧入,整個空間中的黑霧驟然一淨。

  雲止風,強行進階渡劫了。

  渡劫期的雷劫之下,天道在注視著這裡。

  一切決定命數的讖言都比不過天道。

  他的坤卦也一樣。

  天道啊……

  慎先生面色冷然,冷笑道:「好,你好得很,強行渡劫,你也不怕他死在雷劫下!這次算你心狠,但咱們來日方長……」

  說著,他就要帶走剩下的三人。

  但宋南時卻站起了身,道:「我讓你走了嗎?」

  她手中捧著命盤,命盤隱隱閃爍,指針艱難轉動。

  離得近的決明子失聲:「她要強行催動卦象。」

  下一刻,指針緩緩的,不容抗拒地落在了一個地方——

  宋南時嘴角流下一絲血,聲音卻很平靜。

  「乾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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