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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從溫] 除我之外,全員主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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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2 09:25:51
第70章

  鬼卿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秒自己究竟要不要進去。

  進去吧,似乎有點兒不太合適,他是個反派,又不是變態。

  但是他們若不是他想得那樣,而是在背著他搞事呢?

  宋南時正不正經鬼卿不知道,但是那雲止風當雲家麒麟子的那段時間可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可是個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正經人。

  ……雖然他現在搞了個假身份當宋南時的面首。

  可是這麼正經一個人,應該不至於在身處險境之際還有那檔子心情吧?

  ……應該不會吧?

  鬼卿想著那麒麟子這些日子對宋南時那耙耳朵般的畫風,突然就有些不確定了。

  就好像麒麟子被追殺了一圈回來,結果傷的不是身體而是腦子。

  很離譜。

  他胡思亂想著,終究還是決定先看看。

  他抬腳走過去。

  然而在下一刻,他突然便聽到了一陣極其輕微的、鳥鳴似的哨聲。

  鬼卿面色一變,當即毫不猶豫地轉頭,朝著哨聲傳來的地方尋去。

  而這個時候,發覺不對勁的宋南時已經示意雲止風放下石頭,無聲地走到洞口,佯裝查看陣法一般往外看。

  正看到鬼卿一閃而過的深色衣角。

  又走了?

  宋南時微微皺起眉頭。

  身後,雲止風低聲問:「如何?」

  宋南時:「他回來又走了。」

  雲止風皺眉:「不知他這是要去做什麼勾當。」

  宋南時:「他做他的勾當,我們做我們的勾當,互不干擾唄。」

  雲止風神情便無奈了下來:「宋南時,注意用詞。」

  宋南時假裝沒聽見:「繼續,把那玩意再抬起來,既然是有緣人,我就不信這玩意上什麼機關都沒有!」

  雲止風的手臂便隱隱有些發酸,以至於他第一下差點沒抬起來。

  宋南時的眼神頓時充滿了鄙夷,脫口而出:「雲止風!你到底能不能行!怎麼這麼虛!」

  雲止風:「……」

  他猛然發力,穩穩地抬了起來。

  低頭看宋南時:「你看我行不行?」

  宋南時:「……」

  這哪來的勝負欲?

  她敷衍:「行行行,特別行好了吧!」

  雲止風似乎是如願以償了。

  但他沉默片刻,總覺得這對話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

  鬼卿順著哨聲,尋到了密林中。

  一個淺色衣衫的身影背對他而立,聽到腳步聲,那人轉過頭,是一張平凡但看起來極有親和力的臉。

  正是決明子。

  鬼卿皺眉:「你為何進來了?」

  決明子冷笑:「你讓我應對仙盟那群人,還問我為何進來?」

  鬼卿:「說人話。」

  決明子直言:「仙盟那群老狐狸,我招架不住了,你這些年心思沒放在財務上,賬面本就做的不乾淨,經不住他們查的,我提醒你一聲,仙盟那群看見肉就咬住不放的狼,你一旦出去肯定要被查個底朝天,所以宋南時這次要是從四藏山平安出來了,你這個身份也就廢了,你沒有第二次機會,知道嗎?」

  鬼卿冷笑:「他們沒有機會出去的。」

  決明子盯著他半晌,突然問:「所以你已經把那個人的墓告訴了她?」

  鬼卿頷首:「她現在有了入墓的資格,不借她的手找到墓,我再守這中州城多久也沒有用,讓她找到墓,讓她打開入口,我再殺了她奪得傳承,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決明子冷笑:「巧了,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

  他知道自己找不到也拿不了那命盤,所以找到了他卦象中的「變數」,想借她的手,結果呢?

  人家現在拿著本應屬於他的命盤混的風生水起。

  決明子忍不住道:「我應當提醒過你,不要小看宋南時,她要是像你想得這麼好對付,我也不至於灰溜溜地跑到你這裡來……」

  鬼卿直接打斷了他:「我也提醒過你,不要插手我地盤上的事,我不是你,你栽跟頭,不代表我也會重蹈覆轍!」

  決明子冷冷的看著他。

  然後他突然:「你不是我?」

  他上前兩步,緩緩道:「你這個城主當久了,忘記了自己是誰嗎?」

  「我是本體的體外化身,你也是本體的體外化身,我們有同樣的思維,連選擇的計謀都一樣,鬼卿,我和你,本就是一個人。」

  ……

  宋南時把整個石碑裡裡外外翻了個遍,什麼都沒發現。

  她終於讓雲止風把石碑放了下來,然後看著石碑發呆。

  雲止風不動聲色地甩了甩酸痛的肩膀。

  然後安慰宋南時:「別急,慢慢來。」

  宋南時不急。

  她盯著那石碑上唯一一個八卦圖案看了半晌。

  然後她突然問:「雲止風,我覺得這個八卦圖案很眼熟。」

  雲止風看了一眼。

  他當然看不到。

  就是一塊石頭。

  他只問:「你想到什麼了嗎?」

  宋南時直接起身上前,蹲在石碑前撫摸那八卦圖。

  經過方纔的暴力搬運,眼前這石碑已經被雲止風掰的坑坑窪窪,明明是被施加了化神期都不能撼動的術法的東西,此時往這裡一杵卻活像是個假冒偽劣產品。

  就……有一種熟悉的、親切的摳摳搜搜感。

  是她碰見的大能都這麼摳,還是說……

  宋南時靈光一閃,突然掏出命盤。

  她看看命盤,又看看石碑,再看看命盤,再看看石碑。

  命盤上的八卦圖和石碑上的八卦圖連大小都一些,石碑邊角一些看起來像是劃痕又像是花紋的東西,歪歪扭扭的居然和她命盤上的裝飾花紋差不多。

  她沉默片刻,喃喃:「我好想明白了。」

  原來不是大能摳摳搜搜。

  而是只有這麼一個摳摳搜搜的大能,讓她碰見了兩次。

  雲止風一見她拿出命盤就也明白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是那個讓我還錢的前輩!」

  「是那個讓你還錢的前輩!」

  可見兩個人都對還錢這件事念念不忘。

  宋南時當即興奮了起來:「好傢伙,我當初還羨慕大師兄拿到的那個傳承,劍神大人連他化神期之後才能打開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就只有一個命盤,怎麼用還得自己摸索,原來前輩是在這裡等著我呢!是我錯怪前輩了!」

  雲止風澆她冷水:「但是他讓你還錢。」

  宋南時大手一揮:「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石碑……」

  說著,她突然一頓,想起了什麼:「不,等等,這個石碑……」

  她和雲止風對視一眼,雲止風立刻道:「我的記性很好,上次我們來這裡的時候,這個石頭根本就不存在。」

  「這是多出來的,而且在我眼裡,它就是石頭。」

  宋南時若有所思。

  突然多出來一個石碑……

  那麼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這個石頭原本根本就不在這裡,只是在這次他們進山,突然出現在了這裡。

  其二,它原本就在這裡,只不過之前不管是宋南時還是雲止風,都看不見。

  宋南時分析了一下,要是第一種情況的話,那麼那位前輩做的這麼墓最起碼得是會跑的,還得精準地跑到她這個「有緣人」面前,要做這樣一個墓,耗費不小。

  可是宋南時看了一眼那彷彿是豆腐渣工程的石碑……

  好的,第一種可能果斷排除,這玩意本來就是在這裡的!只是之前他們看不見!

  宋南時就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啊,上次進來我看不見,這次進來我就能看見了?這墓碑的判定功能還是隨即的嗎?」

  雲止風也覺得奇怪。

  按理說,宋南時是那位前輩選擇的傳承者,她若是能看見,便會一直能看見,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難道說……第一次進來的宋南時還沒有達成那位前輩設置的某些條件?

  雲止風突然問:「上一次從四藏山出來之後,你都做了什麼?」

  宋南時脫口而出:「不就去了葉家嘛,還順便還了五千靈石……」

  話說到這裡,兩人同時頓時。

  他們立刻對視一眼。

  宋南時滿臉都是「臥槽」。

  兩人異口同聲:「欠條!」

  然後便是面面相覷,一陣沉默。

  片刻,雲止風冷靜:「不,也許我們想岔了,那前輩好歹是個飛升大能,怎麼會做出讓傳承弟子還了錢債才給人傳承的事……」

  宋南時比他還冷靜:「不,他幹得出。」

  雖然宋南時還沒見過那位大能一次。

  但她莫名覺得,這還真是那前輩能做出來的事。

  她理智分析:「還了葉家的錢之後,我就把前輩留在葉家的欠條拿了回來,我身上現在除了靈石之外,唯一多出來的、和他有聯繫的,就是那張欠條了。」

  於是雲止風也沉默了。

  片刻,他緩緩:「也許這只是前輩對你的考驗?等你拿了命盤之後,再給你欠條,看你是不是一個信守承諾不偷奸耍滑的人,考驗你的人品,你看,你的人品這不就過關了,欠條就是門票。」

  宋南時幽幽:「我的人品值五千靈石嗎?」

  雲止風猶豫片刻:「值嗎?」

  宋南時:「不值。」

  雲止風:「……」

  眼看著把雲止風給問自閉了,宋南時又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雲止風看著她的神情,瞭然,「鬼卿。」

  宋南時點頭:「對,鬼卿。」

  她一針見血:「鬼卿這個時候對我提及大能古墓,究竟是無意的,還是他比我們還早知道我究竟何時能找到前輩的古墓?」

  宋南時便又想起了決明子。

  當初的決明子也是比她這個傳承人還瞭解命盤。

  他、或者說他們,似乎對那位前輩留下的傳承瞭如指掌。

  不,也不能說瞭如指掌,畢竟鬼卿要是真的知道欠條在的話,葉家的欠條能不能保住就是個問題。

  他們彷彿是冥冥之中知道宋南時要做點什麼才能找到大能古墓,於是等她做點什麼了,她便又第二次來到了四藏山。

  他想利用宋南時找到古墓的位置,這毋庸置疑。

  但是……

  宋南時瞇了瞇眼:「這麼看重前輩的傳承,那他和當初的決明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麼問著的時候,宋南時突然想起了一件快被她遺忘了的事。

  決明子是某個人的體外化身。

  ……

  「我就是你。」

  對峙中的鬼卿和決明子沉默片刻,鬼卿突然笑了出來。

  他道:「沒錯,我就是你,你我都是本體的體外化身,所不同的是,我繼承了本體少年時期的學識和性格,而本體為你塑造性格時選擇的年齡要老得多。」

  「所以我很好奇。」他道:「少年時期的本體如此的運籌帷幄鋒芒畢露,怎麼長著長著,就成了你這麼個熊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終究會成長為自己討厭的樣子?」

  暗著誇自己,明著貶他。

  決明子一下子就怒了:「鬼卿!你不要欺人太甚!」

  鬼卿呵呵冷笑:「彼此彼此。」

  決明子閉了閉眼,決定不和這個繼承了本體少年時期腦子還沒長全時的性格的化身計較。

  他冷冷道:「你以為我想和你合作?但這不是你我一個人的事,上次雲家清剿麒麟子這麼突然,麒麟子還跑到了無量宗,你一句話都沒和我提,讓我十分被動,而這次我要不點破宋南時身邊那個易容的就是麒麟子,你可還蒙在鼓裡呢,禮尚往來,我總要知道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鬼卿瞭然。

  他是城主,自然見過麒麟子。

  他也知道雲家的那些勾當。

  什麼麒麟子意外身亡,死在四藏山的,世家和他都很清楚是怎麼死的。

  只是沒想到他陰差陽錯被決明子碰見。

  決明子投奔他,帶來了宋南時和宋南時身邊人的消息。

  鬼卿一聽就知道,麒麟子原來在這裡。

  所以雲止風的偽裝,在鬼卿面前從頭到尾都是無效的。

  這麼想著,鬼卿突然猶豫了一下。

  然後他突然問道:「話說,麒麟子在被追殺的時候,或者說在蒼梧秘境的時候,真的沒有傷到腦子嗎?」

  本來正說著嚴肅的事情,他突然來這麼一下,決明子直接被搞蒙了:「啊?」

  鬼卿左右看了看,便壓低聲音道:「我方才回去的時候,看到了麒麟子和宋南時……」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眼神意味深長。

  決明子和鬼卿本就是一個人的體外化身,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什麼意思,一下就驚了。

  隨即他就憤怒了起來。

  他大聲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兩個人之間不清白!他們肯定有一腿!當初在我面前還表現的一副無愧於心的模樣!呸!真的啥也不是!」

  鬼卿看他破防看的津津有味。

  決明子破防完,發現話題走偏,立刻道:「你還沒說正事!」

  鬼卿便輕笑一聲。

  他拿出了一個哨子,遞給決明子。

  決明子看到那哨子就是一驚。

  鬼卿慢條斯理道:「我和宋南時說過,我們若是碰見了大批顒鳥追擊,說不定還能躲進衣冠塚裡藏身,平時她或許會給我留個心眼不讓我知道那衣冠塚在哪裡,但若是她被追到山窮水盡了呢?你說她會不會像我說的,進衣冠塚躲藏?」

  決明子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看來,本體的少年時期,遠比他想像的要手段激烈。

  鬼卿繼續:「你要做的,就是吹起這哨子,控制顒鳥群。」

  決明子定定看了他一眼,道:「你最好別搞砸。」

  他將哨子含著嘴裡。

  如果宋南時在的話,她會聽見,這就是她第一次誤入四藏山時所聽到的,那控制顒鳥的哨聲。

  ……

  「所以繞來繞去,咱們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吧。」

  宋南時蹲在那石碑前:「知道了我為什麼能看見了,那怎麼打開呢?」

  雲止風也跟著發愁。

  然後他就見宋南時直接一把將手裡的命盤糊了上去。

  一秒、兩秒。

  什麼用都沒有。

  宋南時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

  雲止風只能道:「別急,不差這一時。」

  宋南時:「時間不等人啊,你不知道我心情有多急迫。」

  雲止風想了想,決定幫一幫宋南時,便道:「那要是前輩在這個墓裡又給你留了一張欠條呢?你還這麼迫切的要進去嗎?」

  宋南時整個人僵住。

  雲止風補充:「說不定比這個數額還大,一萬靈石的之類的。」

  宋南時:「……」

  她僵硬道:「前輩這麼窮,怎麼會賒賬一萬靈石?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雲止風眼裡帶著狡黠的笑意:「反正又不是他還啊。」

  宋南時:「……」

  是了,是她這冤大頭還。

  宋南時突然就不想打開這衣冠塚了。

  雲止風見狀眼中的笑意更盛,正好被宋南時看了個正著。

  宋南時意識到自己被人戲耍了,氣急敗壞:「雲止風!」

  雲止風正想說什麼,卻突然一頓,臉上的笑瞬間消失。

  宋南時也一樣。

  兩個人一起起身,武器拿在手中,看向洞口外。

  凌亂的跑動聲由遠及近。

  鬼卿的身影出現在洞外不遠處,腳步慌張。

  他道:「快!快!」

  但兩人卻都沒看他,只看向他身後。

  他身後是密密麻麻的顒鳥群。

  這個人,帶來了顒鳥群。

  而看到那顒鳥群的那一刻,宋南時就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麼多的顒鳥,他們絕不可能全身而退。

  鬼卿有句話說得很對,當他們被追的走投無路的時候,完全可以躲進衣冠塚。

  但她也覺得,誰帶來的顒鳥,就該由誰解決。

  此時鬼卿離進來還有一段距離。

  宋南時突然伸手,沖鬼卿揮了揮:「再見。」

  另一隻手抽出了儲物戒裡的欠條。

  欠條猛然糊在石碑上。

  下一刻,白光閃過,兩個人突然原地消失。

  鑰匙是欠條。

  在雲止風提到前輩會不會再留下一張欠條的時候,宋南時就想到了。

  以前輩那脾性,他留下的鑰匙,就是他的欠條。

  ……真是連這時候都不忘了他的賬。

  鬼卿在離洞口還有一步的時候豁然睜大了眼睛。

  他把一切都算的很好。

  他想讓腢鳥追著他們疲於奔命,讓他們不得不主動尋找能藏身的地方,這樣總能找到衣冠塚。

  但誰能告訴他!他不過出去一刻鐘不到!這兩人怎麼就找到了衣冠塚還打開了它!

  而他之所以能放心出去,是宋南時表現的足夠讓他放下戒心,以為這裡什麼都沒有。

  他突然就想起了決明子的話。

  宋南時,不是個可以輕忽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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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3 07:04:01
第71章

  宋南時面無表情地站在一個墳包前。

  一個相當樸實的、連碑都是木碑的墳包。

  他們現在所處的空間和他們進來時的山洞別無二致,但是沒了鬼卿兄,山洞外面也是一片虛無。

  只多了這墳包。

  就彷彿是有人把外面的場景複製下來搬到了另一個空間,然後又以一種相當敷衍的態度給自己埋了個墳。

  雲止風盯著那墳包看了半晌,語氣遲疑:「這是……」

  宋南時回答他:「衣冠塚。」

  雲止風:「……我以為所謂的衣冠塚,應該是個大型的陵墓,畢竟還要在裡面留傳承的不是嗎?」

  雲止風知道,許多大能講究事死如事生,若是不能飛升,死前往往會給自己修劍大型的陵墓,留下自己一生的積蓄和傳承等待合適的傳人。

  當然,這些大多是沒有弟子的。

  修真界這麼多讓人趨之若鶩的大能傳承地也是這麼來的。

  但也有一些修士,雖然飛升了,但在凡間沒有留下弟子,擔憂飛升之後傳承斷絕,便也會修建陵墓或是其他傳承地尋找弟子。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那所謂的傳承地,得滿足吸引弟子、留下傳承兩個條件。

  不豪華神秘怎麼吸引弟子?不足夠大怎麼留下傳承?

  合格的傳承地應該是白梧秘境那種的,秘境裡遍地珍寶吸引修士前赴後繼、傳承入口難尋、無數的書籍予以考驗,傳承弟子過五關斬六將,最終才能真正看到傳承。

  而不是……

  雲止風看了一眼那小墳包。

  說真的,他進來之前都已經做好陪宋南時過五關斬六將的準備了。

  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這位前輩……還真是個誠實的人。」

  說是衣冠塚,就只留下一個墳包。

  宋南時沉默片刻,突然道:「我終於明白前輩當初為何會把命盤留在劍神的傳承裡了。」

  她看著那墳包:「他真實的財政水平原來是這樣。」

  宋南時從前也一直知道給自己留下傳承的那位前輩窮,但是大能嘛,再怎麼窮還能窮得過她宋南時。

  現在看來,還真能。

  就這。就這。

  就這傳承之地的水平,他要是不悄默默把自己的傳承疊在了別人的傳承之地上,在這修真界越發內卷的傳承之地建設中,他真是再過個一千年也等不來自己的傳承弟子了。

  她不由得道:「我聽說,許多大能飛升之後會彼此炫耀留下的傳承之地誰建的好,前輩他這麼搞,就不怕自己到了上界被人嘲笑嗎?」

  雲止風:「……可能是習慣了吧。」

  宋南時覺得有道理。

  雲止風揉了揉額頭,說回正事:「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這裡除了多了個衣冠塚的話,其餘的都和外界一樣,沒什麼能藏東西的地方,前輩留給你的東西該不會……是在墓裡吧。」

  宋南時看著那什麼都沒寫的木製墓碑,沉吟片刻:「我覺得還真有可能。」

  雲止風覺得荒誕:「那我們總不能挖墳吧?」

  雖說那前輩已經飛升了,留下的也只是衣冠塚,真這麼做也不知什麼天打雷劈的缺德事,但這對前輩來說未免還是有些不敬了。

  然後他就看見宋南時眼睛一亮。

  雲止風心覺不妙,連忙道:「等等,你該不會……」

  宋南時打斷他:「我覺得吧,挖墳,也不是不行!」

  雲止風:「……」

  宋南時,你清醒一點!

  這是你的傳承,那這位前輩四捨五入就算你的半個師尊了,你挖你師尊的墳?

  宋南時看到他臉上的一言難盡,反問:「這裡能藏東西的地方就只有這個墳了,不然你說怎麼辦?」

  雲止風:「……」

  似乎還真就只有這個辦法了。

  所以,前輩當初在設計這個傳承地的時候,想過自己會被人挖墳嗎?

  宋南時還道:「當然,雖然我要挖我半個師尊的墳,但這並不代表我不尊重他。」

  雲止風:「所以?」

  宋南時直接把他們在外面時糊弄鬼卿說要做飯結果啥也沒做的食材拿了出來,規規整整的擺在墓前,就開始祭拜她那物理意義上升天了的半個師尊。

  她還問雲止風:「有酒嗎?」

  雲止風臉都木了:「沒有。」

  宋南時只能遺憾作罷。

  將東西擺好了,她想了想,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還特意將那張欠條也放在了祭品旁,好告訴那前輩,自己雖然要挖他的墳了,但是她幫他還錢了。

  一切準備就緒,宋南時帶著雲止風虔誠的跪下叩了幾個頭,那表情看起來要多虔誠有多虔誠。

  然後起身就從儲物戒裡抽出了鏟子,又扔給雲止風一個鏟子:「挖!」

  半點都沒帶猶豫的。

  眼看著宋南時已經上前準備挖了,雲止風在挖和不挖之間掙扎猶豫了半秒,終究還是走過去,助宋南時一臂之力。

  兩個鏟子鏟在墳上,入土非常輕鬆。

  然而第一鏟的土還沒被他們挖上來,一個暴躁十足的聲音就從墓裡傳來:「誰挖老子的墳!」

  宋南時:「!」

  雲止風:「!!」

  兩個人一瞬間都驚了!

  宋南時面色大變:「詐屍!」

  雲止風第一反應就是將宋南時攔住身後退後幾步,隨即理智分析:「應該不是,這是衣冠塚,裡面都沒有屍體,哪來的詐屍!」

  於是兩個人就唰唰的看向了那墳頭。

  ……就見一個半透明的腦袋從土裡面探了出來,看了他們一眼,又看了他們一眼。

  宋南時:「……」

  確實不是詐屍。

  臥槽!是鬼啊!

  宋南時唰的一下順起了方才地上的祭品,當機立斷的往那鬼腦袋上扔。

  半透明的腦袋自然是不能被實體砸中的,宋南時就看著那東西從他腦袋上穿過。

  那腦袋瞪眼:「你幹啥!」

  宋南時二話不說,擼著袖子上前就準備物理驅鬼。

  雲止風都看懵了,一時間不知道宋南時這表現究竟是怕鬼還是不怕鬼。

  你要說她怕吧,她敢和鬼硬剛,但你要說她不怕,一個修士,這反應未免也太過激了。

  但是他現在已經覺得不對了,當即攔住了宋南時,道:「你先冷靜冷靜。」

  兩個人正掰扯的時候,那鬼腦袋就在他們之間掃來掃去

  鬼腦袋開口:「你們誰是學算卦的?」

  宋南時頓時道:「雲止風,先等我把這個鬼給超度了!」

  雲止風:「……」

  他道:「宋南時,你冷靜一點,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一縷神識。」

  那鬼腦袋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有點眼裡,你是學算卦的嗎?」

  雲止風深吸一口氣:「前輩,我不是。」

  那鬼腦袋就看向了宋南時,然後眼睛越睜越大,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宋南時這時候也冷靜了下來,意識到了什麼,和那半透明的腦袋大眼瞪小眼。

  然後。

  宋南時:「臥槽!」

  鬼腦袋:「臥槽!」

  「你就是那個留下欠條的前輩?」

  「你就是給我還錢的冤大頭?」

  宋南時:「……」

  冤大頭。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鬼腦袋。

  鬼腦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咳了一聲,先發制人:「我是你手中傳承的主人留下的一抹神識,我姓石。」

  他本以為這句話會讓這小丫頭大喜過望,誰知宋南時看了他半晌,突然道:「石前輩,您先從土裡面出來再說話吧。」

  她真誠道:「挺嚇人的。」

  石前輩:「……」

  他默默從土裡爬了出來,坐在了自己墓碑上,一低頭,就看到了擺在地上被用來當祭品的欠條。

  他十分的欣慰:「看來我沒有選錯人,你已經把錢還了。」

  宋南時點頭:「對,我是個合格的冤大頭。」

  石前輩:「……」

  這個傳承弟子,還是個刺頭,不好搞!

  但是,對他胃口!

  而唯一不太滿意的一點就是……

  他看了看宋南時,又看了看,砸了咂嘴:「你怎麼還是個窮鬼命格啊!」

  宋南時:「……」

  硬了,手裡的拳頭硬了。

  但是幸虧,他很快接上一句:「嘖!又是一個窮鬼命格。」

  又?

  宋南時立即問:「前輩也是個……窮鬼命格?」

  石前輩:「怎麼?看起來不像?」

  宋南時就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這位石前輩留下神識的時候特意把自己的神識往年輕了塑造還是說這位前輩飛升時都仍舊是這樣的相貌,總之,宋南時看到的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眉眼鋒銳神情桀驁的青年。

  而宋南時想像中的前輩,一直是個老頭臉。

  就搞得宋南時十分分裂,連「前輩」都喊不下去了。

  不過也是,他要是不桀驁的話,也幹不出往人家傳承地裡塞傳承的事,也不可能借了人家錢都能把欠條打到千年之後。

  她便真誠道:「前輩看起來……挺富貴的。」

  富貴的前輩便冷笑道:「富貴?老子到飛升之前兜裡的錢都沒超過一萬靈石!」

  宋南時看著他,這一刻,突然就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但是一想到他沒錢的代價是隔了一千多年自己幫他還錢,她又不想憐了。

  於是一時間兩個人都心有慼慼。

  一旁的雲止風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這半對師徒一見面半句傳承都不提,聊著靈石和財運把彼此給聊抑鬱了。

  ……這倆沒生在一個時代還真是可惜了。

  他深吸一口氣,打斷他們:「前輩,我們時間有限,您還是先說正事的好。」

  石前輩就看了他一眼。

  然後他羨慕道:「這倒是個財運旺的。」

  宋南時霎時睜大了眼睛:「他財運旺?可是他比我還窮啊!」

  石前輩不以為意:「我看他氣運破了,應該是受了什麼致命傷還沒好,財運自然也破了,再加上遇見了你,財運方面,難免背了些。」

  宋南時頓了頓,看向雲止風的視線頓時充滿了嫉妒。

  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再度提醒:「正事!正事!」

  石前輩卻笑:「我正是在說正事啊。」

  他直接看向了宋南時,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一縷神識,卻只憑看就能看到這麼多,根本不可能?」

  宋南時頓了頓,道:「理論上來說,您看到的太多了。」

  石前輩便笑了:「這就是我飛升之前,為何會在這裡留下一抹神識的原因。」

  他道:「我所會的,都可以教你。」

  宋南時的心頓時重重一跳。

  她知道,來了。

  她拿到命盤之後,就知道這命盤威力雖然極大,但是它最重要的卻並不是它的威力。

  它必然有一套與之相對應的功法。

  而從那之後,宋南時就一直在摸索著那功法。

  她原以為,進了這裡,自己所得到的就是一套完整的功法。

  但沒想到,她得到的,是一個教導她功法的人。

  此時,雲止風已經悄無聲息地退到了一邊,宋南時恭恭敬敬地沖那坐沒坐相的透明人影道:「前輩,請賜教。」

  石前輩笑道:「賜教談不上,但是你記住,我只教你這麼一次,一次之後,這縷神識便會回歸本體。」

  宋南時正了臉色:「我記住了。」

  石前輩便托著下巴問她:「你的親和卦象是什麼?」

  宋南時想了想,直接拿出了命盤。

  「離為火。」

  「巽為風。」

  一朵小小的火苗和一道微風旋轉在她掌心。

  石前輩眼前一亮:「你已經掌握了兩種卦象?倒是很不錯!」

  宋南時慚愧:「都是我拿到了命盤之後才……」

  石前輩揮了揮手:「那也是你的本事!」

  他又道:「八卦的每一個卦象,都代表了一個不同的元素,但是每個元素都在互斥,你現如今只掌握了兩個卦象,或許沒什麼感覺,但是等你所掌握的卦象越來越多時,就會發現越來越難以得心應手,而我要教你的,就是如何讓你掌握互斥的卦象,並且,如何讓她得心應手。」

  宋南時頓時正了臉色,等著他說。

  但是石前輩卻沒有繼續再說下去,而是突然伸出了手,點在了宋南時的眉心。

  這一瞬間,彷彿有無數東西湧入了她腦海之中。

  宋南時太陽穴突突的跳,只覺得比當初在白梧秘境所看的那上萬本書一起塞進她腦子還讓人頭暈目眩,她難受的想吐,有一瞬間,被巨大的信息衝擊,甚至險些不明白自己是誰。

  雲止風當即就直起了身,石前輩卻瞪了他一眼,隨即對宋南時道:「靜心!我說過,我只教你這一次,而我這一生所創立的那門功法,就是如此龐雜,我沒有時間一點點教你,只這一次,你能記住多少、理解多少,就只有這一次的機會。」

  宋南時立時忍住了那幾乎想吐的疼痛,盤腿坐在地上擺出了個打坐了姿勢,這般身體和識海的雙重衝擊下,她居然入定了。

  石前輩愣了愣,隨即笑了:「倒還真是個好苗子。」

  他又抬頭,就看到了握劍握的手發白,卻硬生生沒有過來的雲止風。

  他直接走了過去,問道:「你是這丫頭的相好?」

  雲止風深吸一口氣:「前輩慎言!」

  石前輩了然:「我懂了,你想當,但還沒當上。」

  雲止風抿了抿唇。

  石前輩便笑道:「你很擔心她嘛,那剛剛為何不過去?」

  雲止風:「因為這是她的機緣,而我信她。」

  石前輩咂摸了一下這一句話,突然笑了。

  雲止風這時候才注意道,方纔那一遭之後,石前輩的身體都淡了不少。

  雲止風皺了皺眉,略有些不解:「石前輩,您為何……這麼急?」

  是的,雲止風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急躁。

  正常的傳承,他本可以留下功法,讓宋南時帶回去慢慢研習。

  可他偏偏選擇了這種方法。

  不說宋南時能接受多少,只說留下神識這種事,一個飛升的人把自己的神識強留在人間,真的沒付出什麼代價嗎?

  石前輩卻道:「這不是急。」

  他意有所指:「而是我必須要這麼做,我得讓我得功法有個傳人,但是,我不能讓他們白紙黑字的留在人間。」

  不能白紙黑字的留在人間?怕被他不屬意的人學了嗎?

  雲止風就突然想起了鬼卿。

  石前輩笑著打斷了他的思路:「行了,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雲止風頓了頓,沒有再多問。

  石前輩反而道:「你是雲家的麒麟子?」

  雲止風頓了頓,點頭。

  雲家從千年之前就算是世家了,石前輩知道倒也不怪。

  石前輩感歎:「雲家居然又出麒麟子了,不過你這個麒麟子……」

  雲止風坦然:「我被雲家追殺了。」

  石前輩也沒問他為什麼被追殺,只嗤笑道:「雲家,也該到頭了。」

  雲止風沒有說話。

  兩人之間便安靜了下來。

  雲止風就這麼一直看著宋南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南時身體動了動。

  雲止風立刻上前,跟著的就是石前輩。

  宋南時神情恍惚的睜開眼。

  兩人同時開口。

  雲止風:「你怎麼樣?」

  石前輩:「你記住了多少?」

  宋南時先道:「我沒事。」

  隨即看向了石前輩,挑眉道:「我暫時沒理解多少,但我把它們都刻進識海裡了。」

  石前輩:「一字不差?」

  宋南時:「一字不差。」

  石前輩便笑了:「沒想到你還有兩分本事。」

  他心情愉悅地跳上了墓碑上,道:「你記得很快,那我就還有些時間替你講解一二,你現在可以尋一些不懂的地方問我。」

  宋南時立刻問:「什麼都可以嗎?」

  石前輩:「什麼都可以!」

  雲止風突然覺得不妙,立刻看向宋南時。

  便聽宋南時問道:「那前輩,這次您沒有欠條要我繼承了吧!」

  石前輩一個踉蹌,跌下了石碑。

  他氣急敗壞:「沒有!我又不是什麼賭徒!怎麼可能哪裡都留欠條!我是這坑傳承弟子的人嗎?」

  「呃……」宋南時禮貌的遲疑了兩秒,篤定:「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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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3 07:04:23
第72章

  石前輩勃然大怒、氣急敗壞。

  石前輩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石前輩氣得想扭頭鑽回墓裡去!

  他梗著脖子對宋南時道:「老子說沒有就是沒有!老子一生雖然窮!但窮出了骨氣!窮的一身正氣!」

  宋南時眼神犀利地看著他,看得石前輩渾身不自在。

  然後她突然道:「其實你是借不到錢了吧!」

  石前輩震驚,脫口而出道:「臥槽你怎麼知……」

  然後他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刻閉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宋南時。

  宋南時微微一笑。

  推己及人,若是明知道對方是個這輩子也還不上錢的窮鬼,那真是冤大頭才會把錢借給他。

  比如著名冤大頭葉家。

  哦,現在過了一千多年,這個冤大頭轉移到了還錢的宋南時身上。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欠條。

  石前輩立刻上前將那欠條擋住,義正詞嚴道:「不是因為這張欠條,你能來中州嗎?不來中州,你能找到這裡嗎?這都是我給你的考驗!這是老子的良苦用心!」

  宋南時信他個鬼!

  雖然剛見面沒多久,但是宋南時莫名覺得,這前輩若是有五分是他所說的那個意思的話,那剩下的五分就是純純的要順便找個幫忙還錢的冤大頭。

  ……又或者說,還能反一反。

  找個幫忙還錢的冤大頭,順便給個傳承。

  他是真的良苦用心地留下傳承不假,但他也是真的良苦用心地想找人還錢。

  不衝突。

  這麼想著,宋南時突然就覺得,這前輩也挺對自己胃口。

  她想了想,突然道:「葉家,哦,也就是當年的沈家,他們曾經和我說過,當年他們先祖因為功法的問題一籌不展之際,是您的到來解了沈家的燃眉之急。」

  石前輩以為這是宋南時再給他台階下,臉上頓時就浮現出了一抹得意,道:「他們之後改姓葉了?倒是識時務,按照當年那些大家族的死強性子,我還以為沈家也會寧死不換姓呢。」

  他又道:「沈家那老頭,是個聰明的。」

  宋南時當即道:「那是,葉家現如今的後人和我說了,當年要不是因為這個,葉家先祖險些把您當成打秋風的騙子給轟出去。」

  石前輩:「……」

  他勃然大怒:「他胡說!這是哪裡來的小輩!簡直胡扯!我是打秋風的騙子嘛!當年可是沈家求著我登門的!」

  他當即道:「那小輩叫什麼名字!」

  宋南時立刻道:「葉家現在還剩下兄弟兩個,兄長葉秦州,弟弟葉黎州,葉黎州身體倒是強健的很,但是葉秦州身體卻不怎麼好,他時時吐血,雖然表現的彷彿這吐血的病症與他毫無影響一般,但是……」

  她頓了頓,道:「我覺得,那功法的影響還在他身上。」

  石前輩只是問個名字,宋南時卻說得這麼詳盡,石前輩不由得瞇起了眼。

  宋南時不等他開口,直接退了一步,衝他行了一禮,道:「晚輩冒昧,想請前輩告知,葉家的遭遇,究竟是因為功法,還是因為其他。」

  石前輩定定地看著她。

  宋南時面色不變。

  石前輩便突然道:「宋丫頭,我傳了你功法之後,這縷神識便在人間便待不了多久,隨時可能會消失,最後的這段時間,我能為你答疑解惑,能教導你,你確定要把機會用在一個你也沒認識多久的人身上。」

  宋南時只笑了笑:「請前輩解惑。」

  石前輩看了她片刻,見她沒有絲毫改口的意思,便突然笑了笑,道:「對我胃口。」

  然後他便緩緩道:「沈家的遭遇是因為功法嗎?那當然不是。」

  宋南時和雲止風同時抬起了頭。

  石前輩道;「功法再怎麼厲害,有缺陷的功法也只會毀了一代人,等他們意識到不對換了功法,自然不會重蹈覆轍,但問題是,從那之後,沈家人就練不了別的功法。」

  宋南時立刻道:「是,葉秦州也是這麼說的。」

  石前輩:「所以他們只能一代一代的練這種耗費性命的速成功法,一代一代的短命。你說葉家現如今還剩兩兄弟,那功法對弟弟似乎已經沒什麼影響了,但若是他修煉的還是葉家原本的功法,那說不定就有一天,那孩子也會像他的先輩一樣。」

  宋南時霎時一驚。

  石前輩問道:「宋丫頭,你先說,你覺得,葉家只能一代代修習短命功法的癥結在哪裡?」

  宋南時沉默片刻,緩緩道:「我有過猜測。」

  她抬起頭:「是詛咒,是嗎?」

  石前輩微笑:「你很聰明。」

  猜測成真,宋南時心下一沉。

  沒有人比卦師更明白詛咒是個多棘手的東西。

  詛咒是一種邪修手段,損人利己的東西,而卦師幫人解詛咒也算是專業對口了。

  但都這麼專業對口了,當年的石前輩還是只能提出改姓這麼個建議而不是直接解開,可見其棘手。

  她直接問道:「前輩也無能為力嗎?」

  誰知石前輩卻道:「你知道留下詛咒的是誰嗎?」

  宋南時頓了頓,突然道:「葉秦州說過,那功法是沈家一位驚才絕艷的弟子改的。」

  石前輩便笑道:「沈家有此禍事,全因沈家那位先祖的貪婪,那弟子向他獻上被改進的功法,他未必不知道這功法有問題,可他太想讓沈家崛起了,於是他便接納了那功法,而那弟子,便是在功法上動手腳,並留下了血脈詛咒的人。」

  血脈詛咒。

  宋南時頓時知道當年為何連石前輩都無能為力了。

  以自身的血脈為引詛咒所有血脈相連之人,除非是這一脈死絕了,否則詛咒便會永遠留在血脈之中,任你通天手段也無能為力。

  但是那血脈相連的人也包括下詛咒的人自己啊。

  他是也不準備活了嗎?這已經不是損人利己了,這是損人不利己。

  什麼深仇大恨啊。

  怪不得石前輩讓他們改姓。

  改姓不能淡化血脈,但能消除一代一代的影響。

  宋南時喃喃道:「那個弟子到底和家族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石前輩卻淡淡道:「做這些事,有時候未必是有什麼原因,足夠的力量,便能帶來足夠的瘋狂。」

  他這話說的雲裡霧裡,宋南時忍不住道:「前輩知道內情?」

  石前輩看她一眼,搖頭道:「宋丫頭,我飛升之後還能留下這抹神識本就和偷渡差不多了,也不是什麼都能說的。」

  宋南時頓時知道,這個問題他知道,但回答不了。

  她也不糾結,立刻問:「弟子想解開葉家詛咒,還請前輩示下。」

  石前輩這次是真的驚奇了。

  他道:「我當年都沒解開的東西,你覺得你可以?」

  宋南時便笑了。

  她神情中有些自傲,道:「前輩既然選我作傳承弟子,自然不可能是盼著弟子學到最後也不如前輩,前輩當年都敢一試的事,沈家改姓這麼多年,我還不敢一試?我現在不如前輩,不代表我這輩子不如前輩。」

  幾乎是明著說自己要青出於藍了。

  石前輩卻絲毫不惱,反而哈哈大笑。

  他道:「那我就等著你勝過我!」

  然後他便叫她的名字:「宋南時。」

  宋南時抬頭。

  石前輩問:「你既然想斬斷血脈詛咒,做前人都未能做成的事,那我問你,你可知八卦之中,乾卦和坤卦,分表代表什麼?」

  宋南時頓時知道,石前輩這是要教她。

  她道:「乾為天,坤為地。」

  石前輩又道:「乾坤為天地,但是八卦之中其他六卦都有分別能暗含五行的元素,這天地,又代表什麼呢?」

  宋南時一下子就卡殼了。

  因為她長這麼大,也沒聽說過有哪個卦師的親和卦象為乾卦坤卦。

  乾坤為天地,在卦象之中有特殊的意義,通常指代大道天道,和乾卦坤卦親和,幾乎等同於與天道親和。

  這樣的人還學什麼算卦啊,直接當天道代理人多好。

  她剛這麼想,便聽石前輩道:「我六歲時掌握了我的第一個親和卦象,那個卦象為乾卦。」

  宋南時豁然抬起頭。

  石前輩像是沒看到她的震驚一般,笑咪咪道:「所以這個問題,我最有說法了。」

  他平和道:「乾為天,主生,坤為地,主死,精通乾坤二卦,便是玩弄生死;你應當聽說過上古有卦師可以一言定生死,這樣的卦師,便是掌握了乾卦或坤卦其中之一的卦師了;你應當也聽說過上古有卦師可言出法隨,這樣的卦師,便是兩者都掌握的卦師。」

  宋南時的眼睛緩緩張大。

  甚至連雲止風都不由得直起了身。

  他不是卦師,但是只想像卦師一言定生死的手段,他便忍不住心潮澎湃。

  但是今日,卦師又是緣何成為弱小的代名詞?

  雲止風只是驚詫,而宋南時則是在驚異之後,心跳驟然加快了起來。

  一種為名野心的東西在她心中蔓延。

  她不由得想,石前輩第一個親和卦象便是乾卦,她雖然沒有這般天賦,但是難道她便不能學嗎?

  一言定生死。

  石前輩看到她的表情便笑了起來。

  他道:「只要你能掌握其中一卦,以沈家改姓千年之後那血脈詛咒的聯繫,你可以輕易斬斷那詛咒。」

  宋南時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見她這篤定的樣子,石前輩突然就開始期待她能成長為什麼樣了。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又淡了一分。

  宋南時忍不住道:「前輩……」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道:「還有些時間,還想問什麼,一併問吧。」

  宋南時定了定神,想了想,突然問:「前輩可認識一個叫鬼卿的人?」

  頓了頓:「當然,也可能叫決明子,也可能這兩個都不叫,但這個人有兩個叫這個名字的化身。」

  宋南時進來的時候就有了猜測。

  決明子是某人的體外化身,而和決明子一樣看重這個傳承的鬼卿,有很大的可能是和他一樣的身份。

  石前輩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費心盡力的想拿他的傳承,而且似乎還對他的傳承十分瞭解嗎?

  但誰知道她問完之後,石前輩卻只是微笑。

  他道:「宋丫頭,我說過,我也不是什麼都能說的。」

  行吧,原來這個也不能說。

  她便直接道:「那弟子也沒什麼想問的了。」

  石前輩奇道:「你一下接受了這麼多典籍,就沒有什麼不理解的?」

  宋南時卻笑道:「前輩都已經把乾卦和坤卦的奧秘與我點明,我若是這樣都還需要被人掰開揉碎了給我講功法,那前輩還是趕緊把傳承收回去再找個有天賦的吧!」

  她狂妄成這樣,石前輩卻哈哈笑了起來。

  他道:「你這丫頭可真對我胃口,行吧,既然你沒什麼想問的了,那我這縷神識剩下的力量,還能再答應你一個不過分的請求。」

  在宋南時開口之前,他還提醒道:「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最後的請求,這次之後,除非飛升,你便是再也見不到我了。」

  宋南時不由得沉吟。

  沒一會兒,她抬起頭,突然看向了雲止風。

  雲止風很專注地看著她。

  宋南時便下定決心一般,毫不猶豫道:「前輩,我能請您治一治雲止風的傷嗎?」

  這下不止石前輩愣了,雲止風都愣了。

  他忍不住道:「宋南時,我的傷已經在恢復了,有了麒麟血玉,我很快就能好了,你不必把這個機會浪費在我身上。」

  宋南時:「我偏不!我叛逆!」

  從前她不知道雲止風口中輕飄飄的「險些身死」意味著什麼,但是四藏山一行,她還有什麼不瞭解的?

  其他家族那些修為比雲止風還高的人,可是無一生還。

  她記得他當初是怎麼連金丹期的修士都打不過的,那時候她還以為他是個修為低微的修士,誰知道拿到了麒麟血玉之後他就成了化神期。

  一個化神期,一度傷到金丹期都能對他造成威脅,他卻從未怨天尤人,也從未抱怨過什麼。

  他拿到了麒麟血玉,但麒麟血玉又不是靈丹妙藥,能恢復他的修為,但能讓他的傷勢和身體裡埋藏的隱患一朝恢復嗎?

  雲止風還想再勸:「你……」

  宋南時直接打斷:「我說了算!」

  她還瞪了他一眼。

  雲止風想說的話一下子卡殼了,他看著她,只剩心臟的鼓動。

  他還是艱澀道:「你不必如此的……」

  宋南時轉頭看向石前輩:「請前輩出手。」

  石前輩就津津有味地看著他們只見的拉扯,這時候又問道:「你們商量好了嗎?」

  宋南時又看他一眼,道:「我說了算的。」

  石前輩:「嘖嘖嘖。」

  宋南時也不知道他在嘖什麼。

  他道:「那行。」

  然後他上前,按住了還想再說什麼的雲止風,讚了一聲:「這一身麒麟血可真夠濃郁,趕得上他先祖了吧。」

  隨即一施力,還沒等他反應,那透明的手像是突然有了實體一般,他化神期的實力直接被按的坐在了地上,下一刻,一股生機勃勃的力量湧入他體內。

  石前輩道:「乾為天。」

  乾為天,主生。

  宋南時看不到雲止風身上的傷或是內傷怎麼樣了,但是她能感受得到雲止風的生命力在迅速勃發。

  他閉上眼,似乎已經入定,神情確實前所未有的平和。

  宋南時一時間呆住了,不知道是在驚歎這神跡還是什麼。

  石前輩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回神。」

  宋南時抬眼,便看到了淡到幾乎已經全透明的石前輩。

  他道:「我快走了。」

  然後又悄悄眨了眨眼,道:「但是趁著那姓雲的小子還沒醒,我可以悄悄告訴你點事。」

  宋南時不由得奇怪。

  什麼事還得背著雲止風說。

  然後便見石前輩悄悄湊了過來。

  他那麼神秘,宋南時不由得也好奇了起來,跟著鬼鬼祟祟。

  下一刻,便聽石前輩用一種有大八卦的口吻道:「其實,雲止風他不止財運好,他還……」

  石前輩嘴皮子上下一碰:「旺妻。」

  宋南時:「噗——咳咳咳咳!」

  宋南時直接被旺妻這兩個字給搞蒙了,瘋狂地咳嗽了起來。

  她大喊:「前輩,您在逗我玩嗎?」

  石前輩哈哈大笑,看熱鬧不嫌事大。

  宋南時只顧著咳嗽,沒看到他的身影在大笑中變淡。

  等他的笑聲突然消散,宋南時抬起頭想說什麼時,便見眼前已經沒有了石前輩的身影。

  宋南時一頓,突然意識到,前一刻還在逗她玩笑話她的石前輩,便就這麼連招呼都沒打的消失了。

  宋南時愣了好久,突然肩膀一垮,喃喃道:「什麼啊,你要走好歹說聲再見吧。」

  已然沒有人回應她了。

  這人走的猝不及防,最後惡搞了她一番,都沒給她留下反擊的機會。

  真是輸不起。

  宋南時這麼嘟囔了一會兒,沒人回應她,她才終於意識到前輩是真的走了,而不是又在逗她。

  她又愣了一會,突然整了整衣襟,衝他離開的方向深深一拜。

  ……

  等雲止風渾身從未如此輕鬆的從入定中睜開眼時,便看到了宋南時正近距離地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雲止風心跳一下劇烈了起來,不動聲色問道:「你怎麼了?」

  宋南時:「沒什麼?」

  她若有所思:「我在研究你的面相。」

  雲止風:「???」

  他費解:「你研究出了什麼?」

  宋南時:「你長得真好看。」

  加上旺妻的命格,就更好看了。

  就……很容易讓人有非分之想。

  還沒等雲止風想入非非,就見宋南時深吸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總之,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護好自己?」

  雲止風:「??」

  什麼和什麼?

  他不過是入定了這麼一會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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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3 07:04:44
第73章

  從前,雲止風在宋南時眼裡是個俊美的男人,哪怕是放在顏值普遍超標的修真界都是上一等的那種。

  和這麼一個俊美的男人朝夕相處,說實在的,很難不讓人多想點兒什麼。

  但是宋南時是個例外。

  因為她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

  又或者說,她雖然有過那種世俗的慾望,偶爾看著雲止風的時候還會有點兒非分之想,但是只要一看到自己空空的儲物戒,她立刻就冷靜了。

  金錢能讓人斷情絕愛,沒錢的時候,她比尼姑還清心寡慾。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她恨不得把「智者不入愛河,寡王一路碩博」這幾個字刻在腦門上,以提醒自己,別讓男人耽誤她搞錢的速度。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宋南時現在再看向雲止風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俊美的臉,也不是他優秀的身材,而是那彷彿掛在他身上的、金晃晃的三個大字。

  旺妻命。

  如果說雲止風卓越的身材能給他的臉加二十分的話,那旺妻命這三個字一出,雲止風在她眼裡頓時就成了絕世美人。

  她覺得,她或許需要和雲止風深入交流一下,也不是為了別的,主要是想瞭解他這個人,和他好好當朋友。

  就,越看越滿意。

  但宋南時為數不多的良心還是在這危險的念頭之中掙扎著冒出了頭,好懸沒讓她在這個關頭幹出些趁人之危違法亂紀的事來。

  宋南時頓時就覺得她可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看著雲止風剛醒來時茫然的臉,她甚至還說出了「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護好自己」這般至理名言,而不是趁人之危,這世上簡直沒有比她還好的女人了。

  宋南時把自己感動到了,看向他的神情一時間就更為複雜了。

  她還體貼道:「雲止風,快起來快起來,你活動一下,看看身上的傷恢復的怎麼樣。」

  十分的慇勤周到。

  雲止風剛醒就被她這一出弄懵了,此刻非但沒覺得感動,還莫名汗毛倒立。

  總覺得她這是在憋著什麼壞。

  但他還是從善如流的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運轉了一下靈力,甚至還抽出劍耍了兩式劍法。

  前所未有的輕鬆。

  從前靈力運轉之時揮之不去的滯澀和些微的疼痛在此刻一掃而空。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修為比沒受傷之前尚且還精進了兩分。

  他轉頭道:「我已經許久未曾這般輕鬆過了。」

  宋南時抑揚頓挫:「這樣我就安心了。」

  頓了頓,又柔聲道:「風兒。」

  雲止風手一抖,收回來的劍險些戳到了自己身上。

  風兒?

  他僵硬地抬起頭,問:「你叫我什麼?」

  宋南時咂摸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叫錯,這不是暱稱嘛,光叫雲止風多生分。

  於是她理直氣壯:「風兒。」

  雲止風:「……」

  他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冷靜問道:「那姓石的老頭和你說了什麼?」

  連前輩都不叫了。

  宋南時頓了頓,心虛:「沒有!什麼都沒有!」

  雲止風看了她半晌,靜靜道:「那你還是叫我全名吧。」

  宋南時懵了一下,下意識道:「雲止風?」

  雲止風卻仍舊搖了搖頭,滿臉不對味,道:「語氣,再凶一點。」

  宋南時:「……」

  這輩子沒見過這麼離譜的要求。

  可雲止風卻真誠道:「你凶一點吧,你這樣,我害怕。」

  宋南時:「……」

  她氣急敗壞:「雲止風!」

  雲止風的神情頓時放鬆了下來,鬆了口氣。

  宋南時見狀都氣笑了:「我關心你你還不領情!你是身上的傷好了又傷了腦子嘛!」

  雲止風聞言,神情頓時更加安詳了,一副這麼說話才對味的表情。

  宋南時:「……」

  完了,這貨真的傷到了腦子。

  還貌似是傷成了個受虐狂抖m。

  操!

  宋南時頓時就覺得,哪怕她要做點兒什麼,也不能現在就做點兒什麼。

  最起碼,她得先把他的腦子給治好。

  就,沒見過這麼離譜的。

  此時的雲止風仍不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麼,他只知道,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宋南時又回來了。

  連凶人都凶的這麼可愛。

  兩個人心思各異。

  但光看心理活動,就沒有一個腦子正常的。

  腦子不正常的雲止風在山洞裡看了兩圈,想找石前輩那個罪魁禍首,卻一時間沒有看到人,頓了頓,疑惑道;「石前輩呢?」

  宋南時面無表情:「走了。」

  雲止風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離開了,頓了頓,惆悵道:「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他。」

  宋南時卻很看得開:「沒關係,等我們都飛升了就又是見面的時候。」

  她反而看向了那衣冠塚前的石碑,緩緩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石前輩既然都已經走了,我們就該出去了。」

  但他們進來的時候,鬼卿那廝可是帶來了一大群顒鳥在外面等著呢。

  她轉頭問:「以你現在的實力,能拖住鬼卿嗎?」

  雲止風當即就笑了:「他的本體實力如何我不知道,但若只是他的話,那就不止是拖住了。」

  宋南時鬆了口氣。

  若是雲止風能解決鬼卿的話,那麼接下來,就是最棘手的了。

  顒鳥。

  而此時,雲止風也猶豫道:「那麼你呢,你一旦出去,必然是鬼卿的眼中釘,是個活著的靶子,你……」

  「沒關係。」

  宋南時直接道。

  她不知道從哪兒拉出個蒲團,盤腿而坐,擺出了個入定的姿勢,道:「所以我們出去之前,得請你先幫我護個法。」

  「我先結個丹。」

  ……

  此時,山洞外。

  鬼卿面無表情地守在洞口,已經不知道守了多久。

  他神情冷漠,心中卻彷彿有一團岩漿在翻攪,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他失敗了。

  他從未想過「失敗」這個詞有朝一日會出現在他身上,但是,他失敗了。

  敗在了一個女娃娃手上。

  因為他的自大。

  鬼卿從離開本體之後,憑一己之力成為了中州城的城主,將所有世家玩弄於股掌之中,他享受這種感覺,也愈發得心應手。

  所以,當決明子如喪家之犬一般投奔他時,他第一反應就是輕視。

  輕視他,也輕視他口中那個將他玩的團團轉的宋南時。

  不過是一個小丫頭。

  決明子得廢物成什麼樣,才能被一個小丫頭搞成這樣。

  他甚至都開始懷疑決明子究竟是不是本體的體外化身,理論上和他是同一個人,他怎麼會這麼蠢。

  鬼卿的性格取自本體的少年時期,最是驕傲、最是意氣風發,於是理所當然的,當他摔了一個大跟頭的時候,也最不能接受。

  但他清楚的知道,宋南時一旦找到了傳承,那就絕對沒有接受傳承失敗的這個可能。

  他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沒關係,宋南時不可能不從裡面出來,我只要能殺了她,照樣能拿到傳承,不晚。」

  此刻的他還完全不知道,石前輩根本沒留下傳承的實體,所謂的傳承,全都在宋南時的腦子裡。

  他自言自語,一群群密密麻麻的顒鳥便沉默的在他身後的樹梢站著。

  顒鳥自然是不會這麼沉默的,讓他們沉默的是此刻控制顒鳥的決明子。

  這沉默彷彿是在嘲笑鬼卿的自大。

  鬼卿惱羞成怒:「你為何一言不發!」

  顒鳥自然不會回答這個問題,而片刻之後,鬼卿耳邊就響起了一個幽幽的聲音:「呵。」

  鬼卿更怒:「你笑什麼?你覺得不應該殺她!」

  決明子幽幽道:「該殺啊,怎麼不該殺。」

  鬼卿:「那你……」

  決明子:「我只是突然想到,同樣的主意,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

  鬼卿:「……」

  決明子真誠道:「祝福你。」

  鬼卿被他陰陽怪氣的險些無能狂怒!

  然而下一刻,他便聽到了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鬼卿神情一凌,打了個手勢,當即,密密麻麻的顒鳥全數隱藏在了密林之中。

  與此同時,雲家主跌跌撞撞的從另一邊跑了出來。

  他迎面撞上了鬼卿,當即眼睛都紅了,大步上前,就要揪他衣領,咬牙切齒:「鬼卿!」

  鬼卿輕飄飄一閃躲過他的手,他心中不耐,對這群世家也沒了以往的耐心,神色不明道:「雲家主這是何意?」

  雲家主冷笑:「我是何意?我不該問城主是何意嗎?

  「哦?」鬼卿神情冷漠:「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

  雲家主臉上更冷:「聽不明白?那鬼卿城主就先和我解釋一下,這顒鳥為何會突然不受控制吧!」

  鬼卿笑:「顒鳥不受控制,與我何干。」

  雲家主冷笑連連:「鬼卿城主這就想撇開關係了?我可還沒忘,當年這已經滅絕了的上古凶獸,就是你帶來的,你口口聲聲這是送我等的禮物,難不成就果真不知道我們都用這些顒鳥做了什麼?難不成就真的把你親手教給我們的控制顒鳥之法全忘了?」

  他湊近了,咬牙切齒道:「我可不信你當初帶這些顒鳥來沒有其他用意,這些年我們做了什麼你可都看著呢,別一副與你無關的無辜樣,這世上能控制顒鳥的除了我們就只剩下了你,你倒是說說,那些顒鳥突然暴動,是不是因為你!」

  鬼卿直接推開了雲家主。

  他淡淡笑道:「雲家主說笑了。」

  「我當年身無長物,送諸位顒鳥,就只是覺得這是個稀奇的禮物罷了,誰知道,諸位不把它用到正途呢?」

  他輕笑:「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雲家主徹底憤怒了,上前抓住他的領子:「所以今日之事果然是你所為!為什麼!」

  鬼卿冷下了臉色:「放下你的手。」

  而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一處高地上,並排趴著三個人。

  江寂:「嘶!」

  諸袖:「嘶!」

  郁椒椒:「嘶!」

  江寂壓低聲音:「我原本以為顒鳥之事世家才是罪魁禍首,鬼卿頂多算是同流合污之人,原來鬼卿才是那個始作俑者,這些顒鳥都是他帶來的?」

  諸袖分析道:「聽雲家主的意思,當年鬼卿帶來顒鳥,兩方都知道這顒鳥會被用來幹什麼,鬼卿說不定才是那個背後推波助瀾的人,連控制顒鳥的方法可都是他教的!」

  郁椒椒不解,手裡搓巴著兔子,把兔子搓的生無可戀,困惑道:「他圖什麼?」

  江寂:「他們不說,我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大概是清楚了。」

  他看向那藏了顒鳥的密林,聲音沉了下來:「今天這一齣,鬼卿說不定才是那個黃雀,我們都被他耍了。」

  諸袖:「我們現在怎麼辦?」

  江寂穩得住:「他守在這裡,師妹肯定在裡面,我們等師妹出來!」

  三個人三言兩語定下了行動目標,柳老頭搓巴著腦袋,在一旁不解。

  「是不是只要宋南時那丫頭不在,這群人的智商就能回來啊?」

  而另一邊,葉家兩兄弟也在往這邊趕。

  葉秦州看了一眼林中時不時竄出的顒鳥前進的方向,篤定道:「就是這邊!沒錯!」

  ……

  還沒出去的宋南時尚且不知道外面的風起雲湧。

  她坐在蒲團上,額頭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

  從白梧秘境出來時,她是築基六層,宗門大比期間陸陸續續升到了七層,距離結丹本也沒多遠。

  但總還需要一個契機。

  而這個契機正好就在今天來了。

  石前輩將數量龐大的功法典籍灌輸進了宋南時的識海之中,宋南時知道,她若是記不住,這輩子也沒有學第二次的機會,所以幾乎是不顧一切的將所有東西刻進了自己的識海之中。

  醒來之後她就發現,經過了這一遭,她的修為直接拔高到了九層。

  離結丹真正的一步之遙。

  宋南時隱隱有一種感覺,她若是想結丹,靠著那些典籍,她現在就能結丹。

  但她也知道,結丹動輒便會引來天雷,非是必要的話,她最好還是等平安出去之後安安穩穩的結丹為好。

  可是既然外面有這麼多顒鳥在等著他們的話……

  宋南時突然覺得結丹的天雷也未嘗不能利用一下。

  她要的不是結丹,是結丹成功時的天雷。

  所以她現在不但要結丹,還要在突破之時卡在結丹的那條線上控制修為,等出去之後,再把雷劫留給顒鳥。

  冒險,但是很值得。

  而且,除了結丹,她還有更重要的事。

  卦象。

  拿到了命盤之後,她便隱隱有種感覺,她若是想在卦師這條路上走得更遠,最重要的其實不是修為,而是掌握更多的卦象。

  就比如現在。

  兩種卦象的靈力在宋南時的丹田之中拉扯,為的不是結丹,而是宋南時想趁著結丹,再掌握一個卦象。

  而她最想掌握的卦象,自然是乾卦坤卦。

  宋南時知道以她現在的能力,想掌握乾卦坤卦幾乎不可能。

  但試試又不犯法。

  宋南時直接按照典籍上的功法,試圖趁機接觸乾坤二卦。

  然而功法剛運轉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還是自大了。

  當她試圖親和那兩個卦象時,她已經掌握的兩個卦象甚至有隱隱支撐不住將要崩潰的現象。

  宋南時出了一腦門的冷汗,果斷收手。

  狂暴的丹田重新變得平靜,一個八卦圖就出現在了宋南時識海中。

  宋南時的視線在八卦圖上巡視,目光突然定在了一個卦象上。

  下一刻,宋南時猛然睜開了眼睛。

  守在樣的雲止風立刻問:「如何?」

  宋南時立刻起身:「走!」

  雲止風:「等等,你可結丹成功了?你的雷劫呢?」

  宋南時轉頭看他,笑道:「差一點。」

  雲止風不解:「那為何不結丹了再出去,這裡尚且還算安全。」

  宋南時:「因為我想在最適合的時候結丹。」

  她問:「你覺得,當雷劫在一群顒鳥中降落時,會怎麼樣?」

  雲止風直接愣住。

  宋南時卻揮手,意氣風發道:「走吧風兒!我控制修為也控制不了多久的,咱們給他們一個驚喜!」

  雲止風原本還想再勸,卻被這個「風兒」叫的腳步一個踉蹌。

  於是下一刻,正在洞口前爭吵的鬼卿和雲家主就看到了宋南時二人的身影突然出現。

  此時此刻,四目相對。

  而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雲止風因為石前輩治療傷勢,已經恢復了原本的面貌。

  雲家主見到他的那一刻就脫口而出道:「雲止風!」

  然而下一刻他又注意到,不對,這雲止風穿著的怎麼還是宋南時的那個小白臉的衣服,還跟著宋南時?

  雲家主迅速頭腦風暴。

  雲止風,木禾,一樣的衣服,小白臉。

  雲家主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麼,看向雲止風的眼神從不可思議逐漸震驚複雜。

  於是等雲止風還沒張口之際,就聽他這麼叔父滿臉震驚又憤怒道:「雲止風!你居然墮落至此!」

  雲止風:「……」

  又來了。

  第一次,他想解釋,第二次,他習以為常,第三次……

  雲止風面無表情道:「對,我就是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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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3 07:05:04
第74章

  「對,我就是小白臉。」

  雲止風的聲音理所當然到習以為常,彷彿他已經給人當了許久的小白臉,早就不會為此羞愧了。

  於是方纔還有些將信將疑,覺得以雲止風的性格哪怕是死也未必會如此墮落的雲家主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親口承認了!他真的給人當小白臉了!

  雲家主的臉色頓時就精彩了起來,一邊是自己的敵人墮落至此的鄙夷,一邊又是雲家的麒麟子、曾經的少主給人做小白臉的憤怒。

  自己家族的麒麟子給人當了小白臉,雖然是被家族拋棄的麒麟子,但他終究是麒麟子,他姓雲,他做出這樣的事,雲家又該如何自處?

  更何況,當初那麼多人被圍剿,其中修為比雲止風高的不在少數,他們都死了,只有雲止風活了下來,而且雲家多方追殺居然不曾成功,眾世家不知道明裡暗裡看了雲家多少笑話,而讓他們一家這般棘手的雲止風居然轉頭就給人當了小白臉?

  雲家主覺得無法接受。

  從前是他們雲家比不過麒麟子,而現在則是他們雲家比不過一個小白臉。

  而更讓雲家主費解的是,你都有臉給人當小白臉了!那你當年為何表現的這般剛正不阿呢?你哪怕是稍微給家族服個軟,家族也不至於下定決心拋棄一個麒麟子。

  而今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你又一副自己能屈能伸的樣子。

  難不成在雲家當少主還不如你在外面當小白臉?

  雲家主頓覺自己像是吃了一口蒼蠅一樣。

  於是他出離憤怒了,甚至不顧現如今的形式,怒斥道:「雲止風!你居然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你還對不對得起雲家的列祖列宗!你當初的剛正不阿寧死不屈呢?我雲家哪點兒對不起你!你寧肯給人當小白臉都不願意老老實實以家族的利益為重!」

  宋南時在一旁聽著,覺得挺有意思的。

  追殺雲止風的時候沒想起列祖列宗,這時候倒是想起自己還有列祖列宗了。

  真是薛定諤的列祖列宗。

  而且他話裡話外都是雖然雲止風被他們追殺了,但他只要還姓雲,就最好是死外面也別做那些有辱門楣的事的態度,讓宋南時莫名想到了那些高喊「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老頑固。

  又或是現代某些離婚了之後對孩子不聞不問,孩子一改姓就立馬跳出來跳腳說這是我老x家的種的下頭男。

  比喻可能不恰當,但既視感非常強烈。

  總之就是,他急了。

  於是宋南時故意挽住了雲止風的手臂,真誠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風兒他寧願給我當小白臉都不願意當雲家少主,你不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的原因嗎?」

  「風兒」這兩個字一出,雲家主和鬼卿的面容齊齊扭曲,一副被噁心的不輕的表情。

  雲家主伸出手指著他們,抖啊抖:「你、你們……」

  宋南時覺得他挺有意思的,不解道:「我說,當初追殺雲止風的也是你們吧?這時候雲止風做什麼又關你什麼事?這麼看不慣你當初別做那些事啊!」

  雲家主頓時怒道:「你懂什麼!」

  他看了看雲止風二人,又看了眼鬼卿,似乎是意識到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雲止風回來了,而鬼卿有了異心,不說幫他,不背後捅他刀子都算是仁義了。

  他今天怕是難走出四藏山了。

  於是一些埋藏多年的話像是火山爆發一般翻湧。

  他憤怒道:「你以為我願意殺了雲家千年不遇的麒麟子?你以為我願意背上後人的罵名?你懂什麼!他雲止風若是不把事情做絕,你以為我願意自損實力?!」

  他定定的看著雲止風。

  宋南時也看過去。

  雲止風脊背筆挺,絲毫不被他的憤怒所影響,平靜道:「我沒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

  雲家主直接給氣笑了。

  他道:「是!你是個好人,你剛正不阿,你眼裡揉不得沙子,你若不是麒麟子,你若不是雲家少主,我也會讚你一聲好俠氣,但是雲止風,你偏偏不該是雲家少主,雲家需要的是一個以家族利益為先的人,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而不是一個好人。」

  他看著他,語氣複雜:「為何傳承了麒麟血脈的人偏偏是你。」

  雲止風不說話,只平靜地看著他。

  雲家主神情複雜:「雲止風,侄兒,你知道嗎?四藏山那次清剿之前,我甚至猶豫過,我給了你機會,我交給你兩個為了家族利益做了錯事的弟子,我想著,我甚至都不需要你饒了他們,你只需要看在他們為了家族的份上將他們從輕發落,我就敢出面保了你,但是偏偏……」

  他幽幽道:「你心中的道,你的道義,都重過家族。」

  雲止風一直等他說完,突然笑了一聲。

  他道:「我說過,我沒錯。」

  雲家主:「你……」

  雲止風打斷他:「如果說在你眼裡,我做的一切格格不入,那錯的不是我,而是這個家族。」

  他平靜道:「我想過改變它的,但你沒給我這個機會。」

  雲家主愣了愣,隨即嗤笑道:「愚蠢!」

  雲止風笑了笑,沒說話。

  他做的這一切在雲家主眼裡是愚蠢,覺得他天真,但雲家主做的一切在雲止風看來才是自取滅亡。

  雲家主要的是一個不擇手段的少主,而雲止風不想要一個不擇手段的家族。

  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但雲家主似乎覺得不吐不快,厲聲道:「是!許多人覺得我這個家主來歷不正,當年若不是你的父親我的兄長戰死,根本就沒我當家主的份!而哪怕是你父親死了,他的遺腹子也是麒麟子,我的兒子同樣也當不成家主,我們一家天生和家主無緣,所以我要殺你似乎只是為了私慾,但是雲止風我問你!我這些年盡心盡力培養你!可曾又半點虧待!」

  說著,他不等雲止風回答,又看向宋南時,幽幽道:「而且你以為,若是沒有我,能有這個麒麟子?」

  他似乎是覺得今天走不出四藏山了,不吐不快,說出了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雲家主排行第二,有一個兄長,正是雲止風的父親。

  當年雲止風的母親懷著雲止風的時候,也是雲止風的父親繼任家主之前,雲止風的父親突然戰死,這家主之位倉促就落在了雲家主身上。

  於是雲止風母親和這個遺腹子的地位一下子就尷尬了起來。

  雲止風母親受不了丈夫戰死和前途未卜的打擊,生產之時一度難產,生下一個幾乎沒有氣息的嬰兒之後就撒手人寰。

  但偏偏是這個幾乎沒有氣息的嬰兒,麒麟血脈濃厚,是雲家千年一遇的麒麟子。

  家族規定,麒麟子是一定要繼承家族了。

  於是尷尬的就變成了雲家主一家。

  雲家長老似乎覺得雲家主一定會對雲止風不利,直接接走了雲止風。

  但是雲止風生下之時就幾乎沒有氣息,眼看著是活不下來,長老們沒有辦法,直接將雲止風封印起來續命。

  於是雲止風就保持著嬰兒的狀態沉睡,時間在他身上停滯,等候著能救他的方法。

  一年又一年。

  剛開始雲家長老們還防備著雲家主,生怕他對麒麟子不利。

  但是後來,他們也不覺得雲止風能救活了。

  他們覺得雲止風的身體似乎是不能承受麒麟血脈。

  但他們想要麒麟子。

  於是雲家主又入了他們的眼。

  雲家主有一個已經長成的兒子,和雲止風血脈最近。

  他們拿走了雲止風伴生的麒麟血玉,又研究禁法,準備將麒麟血脈抽出,灌注到雲塘身上。

  雖然不至於獲得完整的麒麟血脈,但是麒麟血脈也不至於隨著這個嬰兒的死去而消散。

  兩方一拍即合。

  雲家主選擇默許。

  而就在一切都準備妥當的時候,雲止風這個封印多年的嬰兒,醒了。

  而且經歷了封印之中一日又一日的不自覺吸收靈力,他的麒麟血脈融合的異常完美,修為一日千里。

  雲家主一家的地位再次尷尬了起來。

  宋南時聽得心驚肉跳,完全沒想過還有這一段。

  她看了一眼雲止風。

  雲止風猶豫了一下,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

  而此時,雲家主的聲音都有些崩潰了起來:「當初可是一切都準備好了!哪怕雲止風醒了,我也大可以趁著他們沒反應過來生米煮成煮飯,但我還是心軟了!你以為若不是因為我的心軟,還有現在的麒麟子!」

  他咬牙切齒,神情崩潰:「我又做錯了什麼?我正大光明的繼承的家主之位,我為了家族起早貪黑!你們知道那些長老有多煩人嗎?你們知道家族事務有多繁瑣嗎?你們不知道!」

  說著,他直接抬手一掀兩鬢的頭髮,露出了髮絲掩蓋之下髮際線極高的腦門。

  宋南時一時震驚!

  修士也會禿??

  從前她不懂。

  但是現在,她覺得她懂了。

  雲家主放下頭髮,崩潰:「我做了這麼多,在其他人眼裡我還是得位不正,我兒子還是不配,我們一次次得到希望又失去,得到又失去!這些我都忍了,我還是沒動你,但是雲止風,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他怨氣滔天,周身甚至隱隱散發出黑氣……

  不對!是真的有黑氣!

  入魔!

  宋南時心裡一驚,反抓住雲止風的手退後兩步,心裡還是懵的。

  這怎麼說兩句就入魔了?

  雲止風不動聲色地擋住宋南時,冷靜道:「所以這次因為顒鳥之事,你決定不忍耐了?」

  雲家主冷笑:「我們殺了你再動手抽了你的麒麟血脈,最起碼能得到半個麒麟血脈,而不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雲止風:「你覺得你為家族嘔心瀝血,是我妨礙了你和家族的道路?」

  雲家主反問:「難道不是嗎?」

  雲止風:「若錯的是你呢?」

  雲家主冷嗤:「我怎麼會錯!」

  雲止風聲音驟然提高:「你若是沒有錯,現如今被人耍的團團轉,在四藏山裡孤立無援的人是誰!」

  雲家主驟然一愣。

  他周身的黑氣頓時更加濃厚。

  他下意識地看向了鬼卿。

  他喃喃道:「鬼卿,是鬼卿害了……」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方才一直微笑旁聽的鬼卿驟然出現在了他身後,一匕首捅進了他的後心。

  雲家主猛地睜大了眼睛,一瞬間沒了氣息。

  宋南時和雲止風在他剛動的時候就下意識地想出手,但因為方才雲家主隱隱有入魔的痕跡,他們只顧著互相護著對方,一時間居然晚了一步。

  雲家主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雲止風看著雲家主沒有生機的屍體,頓了頓,面無表情地抬起頭:「鬼卿。」

  鬼卿笑了笑,挑眉道:「若是等他入魔,那就不好對付了,在下先下手為強,麒麟子,你該不會對他還有什麼叔侄之情吧?」

  雲止風神情冷淡:「你沒讓他把剛剛的話說完。」

  鬼卿聞言便笑了。

  他問:「你想聽他說完?」

  他微笑:「我可以告訴你,他約莫是想說,他們世家養顒鳥,全因為顒鳥當初是我帶來的。」

  宋南時驟然抬頭:「果然是你!」

  鬼卿笑了笑:「什麼叫果然是我呢?」

  他慢條斯理:「我當初帶了顒鳥,只是覺得這種滅絕的上古凶獸難得,當成禮物送給他們的,誰知道這些人對力量的渴望欲壑難平,這些年來,他們可是靠著顒鳥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不少不為人知的事情,於是便愈發放不下,以至於釀成今日禍患,這也不該怪我吧?」

  他嘴角帶著嘲諷的笑:「今日養一隻兩隻,覺得好用,明日養五隻六隻,有備無患,他日又得知同樣有顒鳥的世家養得更多,為了不落人後也為了自保,只能養更多,多到終於一日他們把自己捲進去,多到家族的地盤再也容不下它們,你以為四藏山為何會這樣?正是因為他們藏著顒鳥的地方再也容不下這麼多顒鳥啊,他們必須把顒鳥找其他地方藏起來,而麒麟子你這樣的人,就是他們的擋路石!」

  宋南時聲音冷靜:「你將顒鳥送到他們手上的時候,就知道有今日了吧?」

  鬼卿哈哈一笑:「我這是送個禮物而已,如何會知道?」

  宋南時充耳不聞:「那你的目的是什麼?送他們顒鳥讓他們軍備競賽?拖垮他們好達成你自己什麼目的?」

  鬼卿微笑:「宋姑娘想像力可真豐富。」

  宋南時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你一開始來中州城的時候,想必也不知道石前輩的墓在哪裡吧?這些年世家因為顒鳥無暇他顧,你這才這麼順利的找到他的墓藏在四藏山吧?但是誰知,找到了你也進不去。」

  鬼卿面色驟然一變:「石前輩?你……」

  宋南時微笑:「我見到了他。」

  鬼卿的面色突然非常難看。

  宋南時面不改色:「而且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是拿不到傳承的。」

  宋南時沒有明說他為何拿不到,但鬼卿不是傻子。

  宋南時說她見到了石前輩,自然不會是見到了他本人。

  他留下了神識。

  專程留下神識傳授傳承,那他今日哪怕是殺了宋南時,也得不到隻言片語。

  鬼卿突然哈哈大笑:「好!很好!」

  下一刻,尖銳的哨聲毫無預兆地響起,驟然之間,漫山遍野的顒鳥從他們身後的樹林中展翅而起。

  宋南時看著那些顒鳥,第一反應居然是,那些世家一定想不到,他們比來比去,養這麼多顒鳥,都是為他人做嫁衣。

  此時雲止風已經抽出了長劍,冷著臉看著那些顒鳥。

  宋南時甚至看到了江寂他們從一旁的坡地上衝了下來,一邊沖一邊喊著宋南時躲開。

  宋南時突然道:「雲止風,鬼卿交給你。」

  下一刻,她丹田之中半成未成的金丹驟然成型。

  半空中雷劫隨之成型。

  雷劫威勢逼人。

  而與此同時,宋南時抬腳,走進了顒鳥群中。

  眾人都睜大了眼睛。

  雷劫驟然劈下,落在了宋南時身上,也落在了被雷劫看做是阻礙的顒鳥身上。

  鬼卿面色一變,隨即看向雲止風,冷冷道:「你就這麼看著你喜歡的人冒險,你就不怕她出什麼事你後悔莫及?」

  雲止風轉頭看了一眼,卻突然笑了出來。

  他平靜道:「鬼卿,你一定不知道信任別人也被別人信任是什麼滋味吧?」

  他道:「我信任她,所以我知道她不會冒險,她信任我,便也不會拿自己冒險,讓我有後悔莫及的機會。」

  雲止風話音剛落,便聽宋南時聲音平靜道:「震為雷。」

  下一刻,一道與紫色雷劫全然不同的藍色雷霆轟然落下,那雷霆似乎與雷劫相生相剋,前後腳落在宋南時身上,卻抵消了雷劫的威力。

  但是落在顒鳥身上時,它們卻又變得凶悍起來,甚至比雷劫還要凶悍。

  鬼卿面色大變。

  震卦,她掌握了震卦。

  他閉了閉眼,突然一笑,道:「這又如何,哪怕你們能把這裡的顒鳥全都殺死,也來不及了。」

  他幽幽道:「中州城裡可還有顒鳥呢,你覺得仙盟的人能護住多少人?」

  此言一出,宋南時頓時睜開了眼睛。

  下一刻,她直接將儲物戒拋出了雷區,驢兄就這麼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儲物戒。

  她大聲道:「去吧!皮卡丘!」

  驢兄居然知道她在說什麼,二話不說往中州城跑!

  鬼卿費解:「一頭驢能做什麼?」

  而這時,郁椒椒像是也想起了什麼,抓起黑兔一丟,大聲道:「去吧!兔兔!」

  「啪嘰」一聲。

  兔子摔懵在了石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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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3 07:05:34
第75章

  這一瞬間,彷彿雷劫都停滯了片刻。

  眾人的視線一半落在了兔子身上,一半落在了郁椒椒身上。

  兔子一動不動,不知道究竟是摔懵了還是摔死了。

  雖然甜寵文女主摔死自己男主這件事有點離譜,但是宋南時只要一想到自己小師妹的力氣……

  她開始擔憂這隻兔子究竟還能不能活到甜寵劇情開始了。

  同樣擔憂的還有重生者諸袖。

  當事人郁椒椒也懵了,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中抖了一下,結結巴巴道:「剛剛失手了,要、要不然我再來一次?」

  話音剛落,也不知道那兔子是不是察覺到了自己性命堪憂,頓時兩隻後腿一蹬,垂死病中驚坐起,居然醒了。

  然後他就撒丫子拼了命的往前跑,彷彿身後追著什麼洪水猛獸一般,一時間居然後發先至,趕超了前面的驢兄。

  見此,宋南時還沒來得及感慨甜寵文男主這頑強的求生意志,就聽郁椒椒十分有譜道:「我就說嘛!我對自己的力道還是十分清楚的,就這點力氣,怎麼可能摔死兔兔嘛!」

  宋南時:「……」

  算了,什麼都不說了。

  她沉默的移開視線,決定出去之後就幫甜寵文男主找些強身健體的大補藥材。

  不愧是甜寵文男主,果然還是不好當。

  方纔那一出不止把宋南時看懵了,也把鬼卿看懵。

  他懵回來之後就開始哈哈大笑。

  他不可置信道:「你們就打算送一頭驢和一隻兔子,去解中州城的燃眉之急?」

  不是他看不起他們,但就看那隻兔子能被一個柔弱的女修一下摔懵的實力,也不像是什麼有能耐的靈獸,而那頭驢……就普普通通一頭驢。

  然後他便自以為瞭解了真相,冷笑道:「看來你們也只是口頭上悲天憫人的偽君子,見中州城不妙,就不準備管他們了?」

  宋南時一行人頓時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他大概是還不知道,宋南時敢進這四藏山,驢兄就是她的底牌之一。

  而此時,葉黎州兩兄弟也正好聽著聲音匆匆趕到,聽了一個尾巴,葉黎州便下意識問道:「什麼不準備管中州城了?中州城怎麼了?」

  江寂言簡意賅:「中州城的顒鳥可能要暴動了。」

  葉黎州震驚:「臥槽!」

  江寂第二句:「三師妹把她的驢放了出去。」

  葉黎州再次震驚:「臥槽!!」

  兩句臥槽深刻地表現了中華文字的博大精深和語氣對漢語表達的深刻影響。

  鬼卿這時候才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立刻道:「你們……」

  但他話還沒說完,下一刻,眼前就猛然閃過一道劍光,他險之又險的才躲開。

  他頓時就看向了長劍握在手中的雲止風。

  雲止風平靜道:「我們速戰速決。」

  「我還要回去給宋南時護法。」

  而隨著雲止風的這句話落下,整個戰場像是重新動了起來一般。

  鬼卿雙指併攏,聲音平靜道:「坎為水。」

  一道水柱驟然出現,鎖住了雲止風的雙腳。

  雲止風這才想起來,他在雲家當麒麟子的這些年,居然從未聽說過中州城那個隱形人一樣的城主是個什麼修士。

  現如今,顯而易見了。

  和決明子同屬於一個人的體外化身的鬼卿,也是個卦師。

  這時,宋南時的第三道雷劫轟然落下。

  隨著雷劫落下的是宋南時的聲音。

  「震為雷。」

  藍色的震雷和紫色的雷劫在半空中交融,落在了宋南時身上,也落在了圍攻宋南時的顒鳥身上。

  那些顒鳥就這麼在兩色的雷劫之中慘叫著化成一捧灰。

  震為雷,兩震相疊,在卦象之中是個中上卦,可消沉悶之氣,得春氣透發之象,蘊天地威怒,正氣浩然。

  所以,震雷雖為雷,但卻是驅邪避惡之雷,上可抵消雷劫之中摧枯拉朽的寂滅之氣,下可震懾一切邪物。

  就很適合對付顒鳥這種凶獸,要真拿來對付修正道的修士的話,威力反而要打折扣。

  但正適合眼下的局面。

  結丹的雷劫有九道,宋南時現如今的靈力,能支撐她落下的震雷約莫也是這個數。

  正好能支撐她順利結丹。

  而一旦結丹成功,宋南時進入金丹期,她不確定自己究竟會像上次臨陣突破反而越戰越勇,還是像普通的修士一樣,結丹之後耗盡靈力,而不得不進入一段虛弱期。

  所以宋南時要在結丹成功之前,好好利用這九道雷劫,盡可能的消滅那些顒鳥。

  宋南時精打細算,挨過了這道雷劫之後,緩了緩身上的疼痛,抬腳就準備往顒鳥群最多的地方走。

  然而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了江寂他們的聲音。

  「師妹。」

  宋南時下意識地轉頭。

  就見江寂不知何時已經抽出了他那把從劍聖哪裡繼承而來的重劍,橫劍攔住了數十隻向她而來的顒鳥。

  他道:「你好好站在哪裡別動,其他的交給我們,你就直接告訴我們,你在能順利頂過雷劫的情況下,還有餘力劈死多少顒鳥。」

  說話間,宋南時這才發現,諸袖他們和葉家兩兄弟不知何時已經將宋南時團團圍了起來,在下一個雷劫為落下之前,江寂的重劍、諸袖的長劍、郁椒椒的拳頭和葉家兄弟的長刀與長槍一同為宋南時撐起了一個沒有顒鳥侵襲的真空地帶,不必讓宋南時在雷劫的間隙還要對付見縫插針湧上來的顒鳥。

  她一時間愣住。

  江寂繼續補充道:「你能劈死多少顒鳥,我們就給你放進去多少,其餘時間,你就好好積蓄體力準備應對雷劫。」

  她能劈死多少?他們就放進去多少?

  宋南時一時間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古怪打法,但是眼看著第四道雷劫就要來了,她迅速計算了一下,立刻道:「先給我放進來五十個!」

  話音落下,他們防守的十分嚴密的包圍圈就出現了一個個缺口,被他們擋住的顒鳥什麼也不想,越過缺口就衝了進來。

  與此同時,宋南時的第四道雷劫落下。

  它們就正好衝進了宋南時的雷劫底下。

  宋南時還數了數,地上的屍體,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個。

  宋南時先是驚異的睜大了眼睛,隨即長大了嘴巴。

  這個套路……可以啊!

  於是她就驀然發現,前腳她還在殫精竭慮的想著怎麼破除死局,想著怎麼好好利用自己的雷劫,轉頭便猝不及防的察覺,她現在大可以在他們築起的一道相對安全的防線裡盡情的發揮。

  宋南時沉默片刻,突然就笑了。

  這群人不靠譜了太久,以至於她都快忘了,他們在自己的領域裡也是男主女主啊。

  她又不是一個人。

  一群主角在自己這邊,他們還打不贏一個反派?

  宋南時當即就悟了,一邊積蓄體力一邊計算著下一次雷劫的強度和自己的應對能力,然後就發現,這樣打非但沒降低什麼效率,反而因為她在雷劫的間隙積累了足夠的力量,大可以壓著線一次劈死更多的顒鳥。

  她立刻就猖狂了起來,算著下一次雷劫到來的時間,高喊道:「我要打八十個!」

  江寂當即就笑了,重劍一揮,豪氣道:「給咱們師妹放進去八十個!」

  無數顒鳥揮舞著翅膀衝了進去,然後在宋南時的雷劫下化成焦炭。

  宋南時志得意滿,揮著拳道:「下次給我準備一百個!」

  江寂他們哈哈大笑,諸袖大聲宣佈:「咱們師妹要打一百個!」

  他們這邊打的痛快,鬼卿卻不痛快。

  他一邊和雲止風打,一邊還注意著宋南時那邊的動靜,眼看著他們上了這種髒套路,一時間非常火大,一個不注意,險些被雲止風一劍削下手臂。

  鬼卿倒吸了一口氣,冷著臉看向雲止風。

  雲止風輕笑:「和我打還敢走神,看來你有勝我的把握?」

  一個完全體的雲止風,鬼卿當然沒有。

  所以他就更加的窩火。

  他搞不明白,漫山遍野的顒鳥聽他指揮,分明是優勢在他,怎麼轉眼之間就形勢逆轉了。

  那個宋南時是瘋了嗎?渡劫的時候居然還敢這麼玩弄利用雷劫?

  鬼卿險些吐血,「我不過是想拿個傳承,這是我和宋南時自己的事,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她這個一個摳門還怕死的人,值得你們這麼幫她?她宋南時給了你們多少好處!我給雙倍還不行嘛!」

  雲止風好笑地看著他:「你也配和宋南時比?」

  鬼卿抓狂:「她有什麼好的?你們圖她什麼?圖她特別摳?圖她窮鬼?你們都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啊,她一個窮鬼命格,靠近她的都會被影響財運啊!你們清醒一點!」

  雲止風了然:「就像你是吧,自從遇見了宋南時,城主的財運似乎不太美妙呢。」

  鬼卿:「……」

  他整個人破大防:「啊啊啊啊啊!」

  他怒吼:「宋南時!我這輩子和你勢不兩立!」

  密林裡,控制顒鳥的決明子聞言露出了一個欣慰的微笑。

  ……

  六道雷劫、七道雷劫、八道雷劫。

  當第九道雷劫落下之時,宋南時丹田中的金丹大成,而與此同時,他們入目所及之處,也已經找不到一隻還活著的顒鳥。

  宋南時便站在顒鳥的屍體壘成的小山之上,緩緩睜開了眼睛。

  結丹,成。

  蒼穹之上劫雲消散,霎時間萬里無雲,把這狼藉的戰場都渡上了一層金光。

  宋南時便在這金光之中看向了鬼卿。

  鬼卿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身上大傷交疊著小傷,而站在他身前的雲止風身上雖然也帶傷,但和鬼卿比起來不值一提。

  這已經是勝負已分了。

  宋南時便跳下顒鳥的屍體,聲音平靜道:「鬼卿,你輸了。」

  鬼卿冷冷一下:「你膽子倒是不小。」

  顒鳥怕雷劫。

  或者說,幾乎所有的凶獸邪物都怕這些帶著寂滅之氣又帶有天道氣息的雷劫。

  雷劫滅的是因果業力,身上的因果越多,在雷劫之下便越不堪一擊。

  這些食生肉長大、替世家做了不知道多少見不得人的事的顒鳥,身上不知道纏繞了多少因果。

  鬼卿帶他們來四藏山之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人藉著雷劫將自己的顒鳥一網打盡。

  但宋南時就是這麼做了。

  她不但正好渡劫,還在渡劫的時候膽大包天的利用雷劫對付顒鳥。

  鬼卿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是這樣敗的。

  她就不怕自己渡劫失敗嗎?

  宋南時不怕。

  宋南時非但不怕,她還拿起命盤,笑著對鬼卿說:「我的震雷雖然沒有雷劫的威力,但也可驅邪避惡,城主大人要不要試試呢?」

  她手裡閃爍著一道藍色的閃電。

  鬼卿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道:「還不快出來!」

  眾人頓時警覺了起來。

  宋南時神情一動。

  下一刻,密林裡就傳來的腳步聲。

  人聲伴著人影一起出現,來人漫不經心道:「鬼卿,我說過什麼來著,你不聽我的,必然會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價的。」

  那人抬起頭,露出了一張無量宗眾人都十分熟悉的臉。

  諸袖脫口而出:「枕頭!」

  決明子嘴角那幸災樂禍的笑容頓時一僵。

  這次換成了鬼卿哈哈大笑,他樂道:「枕頭!你說的這麼信誓旦旦,原來在他們心裡就是個枕頭啊哈哈哈!」

  這兩人到了現在還不忘互相插刀。

  決明子惱羞成怒:「你以為你在他們心裡能是什麼東西!」

  鬼卿冷笑:「總不能像你一樣是個枕頭吧!」

  決明子也冷笑:「那也未必是個人!」

  說著,兩個人都看向了宋南時。

  宋南時:「……」

  她委婉:「我們平日裡都管城主叫藥材兄。」

  鬼卿立刻哈哈大笑:「我是藥材!你是枕頭!你輸了!」

  決明子臉色頓時非常難看,彷彿真的被這句話侮辱了。

  宋南時:「……」

  生死關頭你們內訌,你們沒什麼毛病吧?

  宋南時覺得這兩人必不可能這麼蠢,心裡做好了警惕,果然,就見下一刻,決明子突然發難,直接朝宋南時攻了過來,其餘幾人見狀下意識想攔,卻見他半途一個迴旋,趁著其他人的注意點都在宋南時身上,直接將鬼卿拎起來猛然退後幾丈遠。

  宋南時上下打量他一下,輕笑:「不愧是同一個人的體外化身,果然是默契十足。」

  誰知這句話一出來,兩個人立刻像是被噁心到了一樣,表情十分真實。

  宋南時:「……」

  男人的心,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決明子臉色不怎麼好看,語氣也冷,淡淡道:「鬼卿不能死在你們手裡,宋南時,我們改日再見了。」

  說著,他重新拎起鬼卿。

  眾人知道他這是要逃,立刻要去攔。

  然而決明子只道:「走!」

  下一刻,就像是白梧秘境的場景重演一樣,兩個人當著他們的面,身形逐漸變淡。

  宋南時知道攔不住,只定定地看著他們。

  然後她便看到鬼卿在消失之前,突然往宋南時身邊看了一眼,手裡似乎還捏了什麼法決。

  嗯?他在做什麼?她的身邊……

  下一刻,宋南時突然聽到一聲悶哼,然後就是葉黎州的聲音:「哥?」

  宋南時豁然轉過頭,就見葉秦州捂著胸口,眉頭皺的死死的。

  宋南時的心當即就提了起來:「葉秦州?」

  葉秦州深吸了一口氣,直起身:「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胸口悶,可能是靈力使用過度了吧。」

  他說得輕鬆,宋南時卻覺得不對。

  往日裡,葉秦州總愛咳嗽吐血,不管他是真吐血還是假吐血,但他但凡有三分虛弱,就恨不得當著別人的面表現十分。

  像現在這樣眉頭皺的這麼緊還說沒事……

  宋南時懷疑那鬼卿是不是對他做了些什麼。

  她確認:「你不舒服不要硬撐著,真的沒事?」

  葉秦州的眉頭這時候卻已經鬆開了,搖頭道:「沒事,就是突然胸悶罷了,我身體本來就不好。」

  真的是她想多了?

  宋南時將信將疑。

  而此時葉秦州已經道:「先回中州吧,中州城現在是什麼情況還不知道呢。」

  幾人頓時反應了過來,立刻轉身就折返回了中州城。

  回去的路上,宋南時什麼情況都想過了,好的壞的都想過。

  她想過驢兄若是攔住了顒鳥會怎麼樣,驢兄攔不住又會怎麼樣。

  但是看到那千瘡百孔的城門和城牆時,她還是心裡一沉。

  城牆上沒有一個人,城門裡也是情況未知,宋南時當即喊道:「驢兄!驢兄!」

  ……然後,一個渾身潔白、長著四隻角的鹿撒著蹄子就從城門裡跑了出來,逕直奔進了她懷裡。

  宋南時被鹿角頂的直接後退了幾步。

  抬頭,就見一雙鹿眼可憐兮兮地盯著她。

  那雙美麗的鹿眼之中,閃爍著某種宋南時熟悉的、睿智的光芒。

  宋南時:「……」

  大哥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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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4 02:05:04
第76章

  宋南時看著那頭鹿。

  那頭鹿也看著她。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宋南時彷彿從那雙真·小鹿般的眼睛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不羈而沙雕的靈魂。

  愣了兩秒,宋南時的腦子終於從這巨大的衝擊中轉過了彎,猛然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道:「你該不會是那個誰……」

  白色的鹿頓時激動的四隻蹄子亂蹦躂,一瞬間將那美麗的外表帶來的聖潔氣息破壞了個一乾二淨,一邊狂點頭一邊發出空靈而悅耳的「呦呦」叫聲。

  對對對!我就是那個誰!

  宋南時:「……」

  她第一反應居然是,她終於知道「呦呦鹿鳴」是怎麼個「呦呦」了。

  但是從這呦呦聲中,宋南時硬是聽出了一股獨屬於驢的、狂野不羈的調調。

  熟悉到她DNA動了。

  她沉默片刻,很謹慎的確認道:「你真是那個誰?那咱們先對個暗號。」

  白鹿生怕他的長期飯票不要他了,一時間也緊張了起來。

  就聽宋南時試探道:「宮廷玉液酒?」

  白鹿一瞬間激動了起來,一張嘴就吐出了一堆靈石,宋南時目測了一下,約莫就是一百八十顆!

  石錘了!

  宋南時瞬間撲了過去,撲過去的路上還不忘了把那一百八十顆靈石順進懷裡,然後激動道:「驢兄!」

  驢兄也很激動,激動到都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和宋南時一起又蹦又跳,一人一鹿看起來就和傻子一樣。

  宋南時蹦了一會兒,終於從「我派驢兄去打個架,他卻背著我整了個容」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意識到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她對著驢兄現如今的樣子打量了又打量,突然道:「其實我早就猜測到你應該不是一頭普通的驢的,但我還是沒想到,原來你的真實物種居然……」

  驢兄期待的看著她。

  宋南時看著他的四隻鹿角,一口氣道:「是頭畸形鹿。」

  驢兄:「……」

  眾人:「……」

  神特麼畸形鹿。

  江寂小聲對雲止風道:「我怎麼覺得驢兄應該不是什麼畸形鹿,他現在的樣子有點兒像那個啥。」

  他沒說出那個啥是啥,但雲止風已經心領神會了,冷靜點頭道:「你沒看錯,他就是那個啥。」

  葉黎州被他們「那個啥」的一頭霧水,小聲道:「那個啥是啥?這不就是鹿嗎?好傢伙,還四隻角,就是畸形鹿啊!」

  葉黎州發出了學渣的質疑。

  葉秦州拍了他一巴掌:「不懂別丟人!」

  而此時,宋南時還在就「畸形鹿」發表著丟人觀點。

  她一本正經分析道:「我知道有些靈獸發生異變之後實力會非常強大,但外表也容易發生異變,但是沒關係,你生是我的驢,死也是我的死驢,就算變成了畸形鹿我也會養你的。」

  驢兄:「……」

  一時之間,驢兄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感動。

  而正在此時,諸袖小小聲道:「師妹,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畸形鹿,他的名字叫……」

  諸袖的話還沒說完,下一刻,數十隻顒鳥突然從城牆之內衝了出來,直接朝著驢兄撲來。

  宋南時神情一凌,指尖輕點命盤,「震為雷」三個字還未說出口,便見潔白的鹿猛然轉身,四隻角隨之散發出一陣柔和的白光,潔白的蹄子在地面輕踏,下一刻,數道水柱騰空而起,將那些顒鳥團團包裹。

  清澈而潔淨的水,似乎毫無殺傷力。

  然而下一刻,清澈的水柱猛然絞緊,那一隻隻顒鳥便在水柱之中變成了一團團血霧。

  血霧染紅了水柱,帶著血色的水柱便又悄無聲息的消散,重新融入地下。

  一切快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宋南時的聲音一下子嘎了。

  臥。

  槽。

  諸袖震撼到幾乎失去言語,良久才張嘴,將方纔還未說完的話說出口。

  她道:「他的名字叫,夫諸。」

  宋南時沉默片刻,轉頭:「夫諸?」

  雲止風深吸一口氣,回過神,冷靜道:「狀如白鹿而四角,如果他沒和傳說中的夫諸撞臉的話,那他應該就是夫諸了。」

  宋南時立刻道:「細說。」

  她上次沒認出顒鳥時,雲止風就知道她應當是對那些上古神獸凶獸之類的不太熟悉,當即解釋道:「夫諸,狀如白鹿而四角,上古兆水之獸,性情溫柔潔淨……」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看了看眼前的白鹿,又想起從前那貪財怕死的驢兄,神情中浮現出一抹深切的懷疑。

  性情溫柔潔淨?

  ……這個描述不能說和驢兄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干。

  於是雲止風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我覺得,我們還是討論一下宋南時口中畸形鹿的可能性吧。」

  他想到的,其他人也想到了。

  於是一時之間,眾人紛紛表示贊同。

  驢兄聞言頓時勃然大怒,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

  而正在此時,又一條漏網之魚從城門裡跑出,後面追著一群仙盟的弟子,邊跑邊大喊:「快攔住它!」

  驢兄當即就演示了一下,什麼叫做兆水之獸。

  一道水牆瞬間擋在了那顒鳥面前,等那顒鳥撞上水牆之時,水牆又瞬間化為鎖鏈,將那顒鳥一瞬間絞殺。

  宋南時看著,雖然她還是不知道什麼是夫諸,但是她意識到了兆水之獸意味著什麼。

  而那群仙盟弟子見此則猛然鬆了口氣,面上雖然還有激動,但更多的是驚喜。

  他們激動道:「夫諸大人,原來你在這裡!」

  還夫諸大人。

  但是宋南時現在也計較不了這個滿是槽點的稱呼了,這一會兒功夫衝出了兩波顒鳥,他們頓時意識到城裡的情況可能還是不太妙。

  她當即問道:「城中情形如何?」

  這群仙盟弟子不認識他們,但可能是宋南時的問話太過理直氣壯,也可能是他們和夫諸在一起,有一個弟子下意識就道:「還算控制得住,長老早就覺得那些世家不對,他們前腳出城門後腳我們就盯住了世家,那些顒鳥剛暴動我們就發現了,長老用陣法將一半控制在了世家地盤上,但另一半……」

  宋南時沒等他說完,當即轉頭道:「進城!」

  說著,她翻身就坐上了驢兄的背。

  驢兄還沒意識到不對,下意識地馱著宋南時就走,看得仙盟弟子目瞪口呆。

  然而走了兩步驢兄就覺得不對了。

  他現在不是驢了,他是上古神獸夫諸啊!

  他當即就想把宋南時甩下來。

  然後就聽宋南時道:「你的一百八靈石還在我手裡!」

  驢兄:「……」

  神獸夫諸委委屈屈地把人馱了進去。

  進城之後,宋南時便見街道上空無一人,四下門窗緊閉,四處雖然有不少打鬥的痕跡,但總體情況比宋南時想像的要好得多。

  但是她還是知道,現在大意不得。

  顒鳥最恐怖的能力其實不是它們有多凶悍,而是他們可以短時間內變成其他人。

  這麼個技能,在四藏山還有限制,但是一旦落入人多的城中……

  這街角躲藏的人、緊閉房門的人,有多少是人,有多少是顒鳥呢?

  城裡寂靜的可怕,但宋南時卻覺得這寂靜比四藏山上的廝殺震天還讓人心裡發寒。

  這時那群仙盟弟子也跟上來了,似乎是知道了他們和夫諸是一路人,當即道:「諸位不必太過擔心,這位夫諸大人和那位兔兄來得及時,那兔兄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本事,能於人群中將那顒鳥一眼認出來,認出來之後便將那些顒鳥趕給夫諸大人對付,說來慚愧,我一開始還以為夫諸大人只是普普通通一頭驢,誰知道那兔兄第一次就直接將三十幾隻顒鳥一起趕到了夫諸大人哪裡……」

  然後驢兄就當場表演了一個超進化,變身夫諸獸。

  宋南時:「……」

  她就說驢兄跟著他半天沒動靜,怎麼和那妖族太子出去一趟就超進化了。

  一次讓他面對三十幾個顒鳥,這不超進化也活不下去吧?

  還有,兔兄說的是那黑兔子吧?

  好傢伙,他指定是看出點兒什麼了吧?

  這手是真的黑啊。

  不愧是心狠手辣的甜寵文男主。

  她正這麼想著,就見另一條街道中,體型龐大的黑色兔子驅趕著一群「人」就跑了出來,而就在跑動的過程中,那些人逐漸變成了體型碩大的顒鳥。

  仙盟弟子立時道:「兔兄又找到顒鳥了!」

  他們衝上前就要動手,誰知比他們更快的是宋南時。

  宋南時跳下了驢兄的背,抬手道:「震為雷。」

  與此同時,數道水花擋住了顒鳥的去路。

  藍色的震雷落入水花之中,一時間電光大作,那些顒鳥連反抗的幾乎都沒有,轉瞬就成了一捧焦灰。

  沒了顒鳥的阻隔,這位終於開始展露實力的妖族太子就朝他們看了過來。

  就聽郁椒椒頓時高興地衝他揮手:「兔兔!」

  ……心狠手辣的妖族太子一個踉蹌。

  宋南時:「……」

  她又開始擔憂甜寵文女主的進化之路了。

  但是……

  算了,以後就算是她小師妹紅眼掐腰按牆親妖族太子,那不也是甜寵文嘛。

  做人,不能要求太多。

  之後,眾人便分散開來,開始最高效率的從中州城揪出那些藏匿的顒鳥群。

  宋南時他們出手,比仙盟的人要快的多。

  因為這群主角一個個都是絕活哥,其中最絕活的就是當初的驢兄,現在的夫諸。

  他對付顒鳥時的得心應手一度讓宋南時以為這是什麼瑪麗蘇龍傲天文裡一朝變成白天鵝的醜小鴨。

  雲止風分析道:「顒鳥滅絕之前,有傳聞說它見則天下大旱,是一種能讓所到之地赤地千里的凶獸,鬼卿找來的那些顒鳥卻沒有這種本事,八成是血脈不純,但是驢兄卻是真的能御水,是實實在在的兆水之獸,一旱一水,說驢兄是顒鳥的天敵也不為過。」

  宋南時了然:「那怪不得最開始驢兄還沒超進化的時候,顒鳥就怕他的叫聲。」

  雲止風疑惑:「什麼超進化?」

  宋南時:「……沒什麼。」

  幾人便繼續滿城尋找顒鳥。

  然後宋南時就發現,他們抓到了顒鳥越來越多,中州城裡敢出來的人就越來越多。

  有人終於敢走出家門為自己喪生的親人收屍。

  有人二話不說衝出門來就衝著他們跪拜,喊驢兄「神獸大人」,喊宋南時他們「仙人老爺」。

  有人眼看著顒鳥被劈成了灰,都恨不得再上去生吃了那灰,恨意癲狂。

  有人只會大哭大笑。

  宋南時他們看著、看著,一開始還會上前拉他們、會制止,到了最後,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話來了。

  所有人一言不發,帶著身後烏壓壓的人浩浩湯湯的滿城尋找。

  剛開始他們怕誤傷了人,勸他們走。

  但沒有一個人願意走。

  他們發現了顒鳥,這些人就遠遠地躲開看著,他們殺死了顒鳥,這些人就恨不得上前刮其骨肉。

  仙盟的弟子滿頭大汗的還想再勸,宋南時卻道:「隨他們。」

  她甚至還對跟上來的人說:「你們身邊的人,你們肯定比我清楚,你們若是覺得身邊的人不對,不用有顧忌,隨時告知我。」

  她這麼說著,居然還真的從人群中抓到了兩個隱藏的很深的顒鳥。

  終於,他們從中午一直找到了夜幕落下,和仙盟長老帶著的隊伍相遇。

  仙盟長老看著他們身後浩浩湯湯的人群,先是一驚,隨即遙遙的衝他們行了一禮。

  他道:「多謝諸位出手相助。」

  宋南時幾人也立刻回禮。

  長老看著那些眼眶通紅的凡人,歎了口氣。

  跟上來的,大多是失了親友的。

  他們哪怕是再防範,也架不住那逃出去的顒鳥輕鬆就能傷害這些凡人。

  他道:「城中的顒鳥應當已經清了,可否請宋姑娘讓他們散了。」

  宋南時往身後看了看,卻道:「長老,你們留住的那一半顒鳥還活著嗎?」

  長老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還活著。」

  宋南時便回身道:「那我便拿這些顒鳥的性命為亡者祭祀,諸位可願意一觀。」

  「願意!」

  「好!」

  「求仙人老爺做主!」

  她身後呼聲震天。

  仙盟長老身邊一個人神情猶豫:「這……」

  仙盟長老卻擋住了他:「讓他們去吧。」

  宋南時就這麼帶著一群凡人去了仙盟用陣法困住一半顒鳥的地方。

  身後,仙盟長老看著落後幾步的雲止風,終究還是沒忍住,上前道:「宋姑娘是不信我們處理那些顒鳥的辦法嗎?」

  雲止風止住腳步,看著他,認真道:「非是不信,而是不想再讓明天的其他城,變成今日的中州城,所以這裡的顒鳥,一個也不能活。」

  仙盟長老苦笑:「老朽會是以此牟利的人嗎?」

  但他終究知道這種事情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搖了搖頭,不再多數什麼。

  他快步跟了上去。

  到了他設下的陣法前,他便看到了哪怕是以他而今的閱歷來說,也足夠震撼的一幕。

  宋南時乘著夫諸飛到了半空之中,在顒鳥的嘶鳴和凡人幾乎紅了眼的咆哮聲中,淡淡道:「震為雷。」

  與此同時,夫諸的四角發出柔和的白光,傾盆大雨落下。

  雷雨交加,落入顒鳥群中。

  霎時間,嘶鳴四起。

  等仙盟長老走到近前時,只看到無數顒鳥在這雷雨之中連個屍骨都沒留下。

  乾乾淨淨。

  沒有一個活物。

  仙盟長老就這麼站著,呆愣了良久。

  等他回過神來,周圍的凡人已經歡呼著,彷彿在過什麼熱烈的節日慶典,但是笑著笑著,便有人哭了出來。

  宋南時就在這時,帶著眾人悄悄離開。

  仙盟長老如夢初醒,連忙跟上。

  宋南時察覺到有人跟來,停下腳步,疑惑:「長老?」

  仙盟長老頓了頓,道:「明日仙盟準備徹底清算幾個世家,還請幾位也來。」

  宋南時可有可無:「也好。」

  她答應的這麼俐落,仙盟長老一時語塞,又有心想和他們多說幾句,頓了頓,便看向了驢兄,感慨道:「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夫諸存活……」

  宋南時心說,我也沒想到。

  誰能想到自己的驢變成了上古神獸?

  她倒是聽說過有些血脈強悍的靈獸會在自己尚且弱小之際偽裝成其他動物,但是你一個夫諸偽裝成一頭驢……

  算了,以後驢兄再讓她背他的時候,背一頭鹿總比背一頭驢好看點。

  她胡思亂想著,回過神來時,就聽見長老問:「……那他叫什麼名字?」

  宋南時下意識道:「叫驢兄。」

  長老:「……」

  其他人:「……」

  雲止風摀住了額頭。

  宋南時:「……賤名好養活。」

  長老:「……宋姑娘所言極是。」

  只有諸袖在一旁若有所思。

  既然賤名好養活的話,那這個妖族太子……

  可否改名叫小兔崽子?

  她的視線就落在了千瘡百孔的池述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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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4 02:05:32
第77章

  回去的路上,諸袖很認真的和自己小師妹討論了一下給未來甜寵文男主改名這件小事。

  小師妹剛開始覺得不妥,但是諸袖一番「賤名好養活」的理論一出來,她就猶豫了。

  看到小師妹的猶豫,宋南時在那一瞬間居然覺得有些欣慰。

  原來小師妹她也是知道什麼東西在她手裡都是不好養活的啊!

  小師妹猶豫的時候,那隻黑兔子就一個勁的扒拉著小師妹的手臂。

  小師妹:「別鬧。」

  她順手把兔子的兩隻爪子拉下來,禁錮在了懷裡。

  宋南時發誓,那一瞬間,她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卡吧」聲。

  宋南時:「……」

  能把上古神獸犼兔給掰出毛病來,小師妹學劍,簡直就是浪費人才。

  小師妹尋求宋南時這個專業人士的意見:「三師姐,賤名真的好養活嗎?」

  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宋南時還從池述安那雙紅彤彤的兔眼裡看到了一絲哀求和期盼。

  宋南時有一瞬間的於心不忍。

  然後她就道:「理論上來說,八字輕的人易受邪祟侵襲,體格柔弱,容易早夭,自然也壓不住太貴重的名字,名字重過命格反而有礙壽數,所以凡間賤名好養活的說法其實也不算是空穴來風,有的夫妻怕孩子壽數不長,一直長到弱冠命火旺盛了才會給取正兒八經的大名。」

  宋南時的重點是「八字輕」。

  但她覺得,一個妖族太子、甜寵文男主,八字總不會太輕……吧?

  看著越來越往金剛芭比的方向發展的小師妹和生無可戀的妖族太子,宋南時突然就不確定了。

  ……能在小師妹手上折騰一輪還不死,這得多硬的命格啊。

  所以甜寵文男主的必備條件其實不是長得帥,而是得命硬?

  命不硬也活不到劇情開始啊!

  宋南時突然就沉默了,看著若有所思的小師妹,真誠建議道:「所以我覺得,二師姐的提議不錯。」

  小師妹若有所思:「有道理。」

  然後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懷裡的兔子不見了,不由得一懵:「兔兔呢?」

  她頓時開始四下尋找。

  ……然後便看到了一隻生無可戀地站在井邊的兔子,滿臉的人生了無生趣。

  這下子連雲止風都震驚了:「這兔子還會自殺?」

  柳老頭頓時就冒了出來,「誰要自殺,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宋南時;「……」

  男女主還沒開始甜寵,這就已經開始要鬧出人命了。

  宋南時覺得這已經不是她能摻和的了,順手拉起雲止風就走。

  雲止風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時間居然沒動彈。

  宋南時壓低聲音:「走啊,愣著做什麼?」

  雲止風:「……嗯。」

  他面上不動聲色,只覺得自己這條手臂好像從未這般僵硬,可饒是如此,心中的雀躍卻也是壓都壓不住。

  江寂和葉黎州見狀下意識地想跟上,一個被諸袖拉住,一個被自己親哥拉住。

  諸袖還知道找藉口,道:「我們先等小師妹!」

  然後就死死地看著宋南時的手。

  她主動拉他了!他們是真的!

  她哭死!

  柳老頭悄悄對江寂吐槽:「你這個師妹肯定沒想正經的,當然,你另一個師妹也沒做正經的。」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同樣被拉住的葉黎州就沒想這麼多:「哥?怎麼了?

  葉秦州面無表情:「沒什麼,我怕你被人打死而已?」

  葉黎州撓頭:「啊?他們要打我嗎?為什麼啊?我們剛共患難過,大家不都是兄弟嘛?怎麼會打架呢?」

  葉秦州險些被自己的弟弟給蠢死,正想說什麼,突然又一頓,不自覺的皺起了眉,抬手撫上自己胸口。

  葉黎州疑惑:「哥?」

  一旁的諸袖見狀也不由得道:「葉兄?你怎麼了?」

  葉秦州鬆開手,神情自然道:「無事,大概是被他給氣到了。」

  葉黎州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諸袖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她總覺得有些不對。

  柳老頭在一旁冷眼看著,這時候突然冷不丁道:「這個姓葉的身上黑氣很重。」

  江寂一驚:「黑氣?」

  他想問問清楚,卻見柳老頭轉頭又鑽回了玉珮裡,淡淡道:「總之,你回去之後去找你師妹,她知道該怎麼做。」

  江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

  宋南時走出了幾十米遠,才發覺其他人並沒有跟上來。

  她不由得疑惑:「兔子跳井就這麼好看?一個個的都不捨得過來?」

  雲止風不動聲色:「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大家都愛看熱鬧一些。」

  宋南時抬手:「哦,那……」

  然後她才發現,自己還抓著雲止風的手。

  她呆了呆。

  她看著雲止風,雲止風也正看著她。

  她突然就發現,在月色之下,雲止風的眼睛很好看。

  深的就像一潭靜謐的冷泉。

  她的心跳驀然就快了兩分,在安靜的夜裡,一聲又一聲地敲在她的胸口上。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放開了他的手,刻意移開視線看了一眼他們身後,道:「我們要等等他們嗎?」

  雲止風從善如流地收回了手,只定定地看著她,沒有答話。

  不知何時,天上居然落下了雨。

  雲止風抬頭看了一眼,輕聲道:「下雨了,宋南時。」

  宋南時回過了神,咳了一聲:「嗯。」

  她聽到身後自己的同伴們也都驚叫了起來,腳步匆匆地往這邊跑。

  宋南時轉頭想看一眼,雲止風卻突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快回家。」

  這次換成他拉著她跑。

  雨越下越大,雲止風給她來了個避雨咒,但卻像是忘記了自己一般,等拽著宋南時跑回葉宅,他渾身幾乎已經濕透了,衣服緊緊貼在身上。

  於是宋南時一回頭就對上了……一對飽滿又線條流暢的胸肌。

  宋南時:「……」

  這都不看簡直就不是人!

  她默默欣賞了片刻,隨即義正詞嚴道:「你都沒給自己一個避雨咒嗎?」

  雲止風不動聲色:「我不需要這個。」

  宋南時卻覺得他不需要,但她挺需要的。

  這簡直是不守男德。

  她趕著他就去換衣服。

  雲止風從善如流。

  宋南時就站在原地,看著雲止風的背影,某一刻,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這雲止風……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啊這……

  應該不會吧,他好歹也是做過這麼多年雲家少主的人,總不會做出這等出賣色相勾引人的事……吧?

  她有什麼值得他費盡心思勾引的地方?

  宋南時神情複雜地回了自己房間,腦袋裡還在想雲止風剛才是不是故意的。

  站在窗前,她正好能看到對面雲止風的窗戶裡光線明明暗暗。

  宋南時沉默半晌,突然就歎了口氣。

  她不說瞭解別人,但卻很瞭解自己。

  她知道自己嘴上說得再怎麼囂張,心裡想得再怎麼大膽,但若是現在有個自己熟悉的人跑到她面前說他愛她愛到非卿不可,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躲到千里之外。

  因為她不信她值得被人這麼愛。

  她都不信能有人愛自己,又要怎麼去愛別人?

  被人愛她會覺得有壓力,但愛別人對她來說卻很難。

  所以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從來都不是個適合建立親密關係的人。

  冷漠,疑心病,若不是碰見了這麼一群不走尋常路的主角,和她做朋友都很累。

  但是雲止風啊……

  她又不是個瞎子,怎麼會看不出來雲止風對她的不同尋常。

  她也不是個傻子,又怎麼會察覺不到自己的心思?

  若是那個突然告訴她非卿不可的人是雲止風呢?她還會避之不及嗎?

  宋南時突然就不確定了。

  ……

  宋南時不知道自己在窗前究竟站了多久,直到自己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她回過神,還沒來得及打開門,便見大師兄滿是疑惑的臉突然出現在窗前,困惑道:「師妹你在房間啊,怎麼我敲這麼久的門都沒人開?」

  宋南時:「……大概是因為我在吃愛情的苦。」

  江寂:「啊?吃什麼的苦?」

  宋南時:「……你不懂。」

  江寂也沒管她想吃什麼苦,一見她就直奔主題,道:「師妹,葉秦州有些不對勁。」

  宋南時頓時就看了過去,面色嚴肅:「怎麼了?」

  江寂也很嚴肅:「他印堂發黑!」

  宋南時:「……大師兄你也懂面相?」

  這時候柳老頭就冒了出來,大聲道:「他不懂!我略懂一二!」

  宋南時:「……」

  她不是很想暴露自己能看見柳老頭的事,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行。

  她也不問了,只道:「這件事交給我,大師兄先回去吧。」

  等江寂走了,她找了把傘就敲開了葉秦州的門。

  葉秦州開門看到是她的時候還很驚訝,「你……」

  宋南時二話不說,當著他的面就開了天目。

  天目之下,面前的青年眉宇之間黑氣縈繞。

  但這黑氣又不像是普通的邪祟黑氣,反而像是……詛咒?

  宋南時當即就道:「你身上有詛咒,你自己知不知道?」

  葉秦州苦笑:「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她只嚴肅道:「葉秦州,我不來,你就不準備說了嗎?」

  葉秦州只搖頭道:「沒那麼嚴重,我身上本來也就有詛咒,我們葉家的詛咒什麼時候斷過。」

  他說得便是葉家功法裡的詛咒。

  宋南時皺眉:「這又不一樣……」

  葉秦州卻打斷道:「這其實沒什麼不一樣。」

  宋南時豁然睜大了眼睛,壓低聲音道:「你的意思是……」

  葉秦州點了點頭:「我覺得,我們葉家功法上到我們這一代幾乎快消失的詛咒,好像又來了。」

  宋南時張了張嘴。

  她想起了鬼卿離開的時候那個捏法決的手勢。

  她費解:「怎麼會呢?鬼卿怎麼會引動你們葉家的詛咒?」

  見她神情不解,葉秦州反而笑了。

  他道:「你別著急,葉家的詛咒存在這麼久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哪怕他引動了詛咒,我也不會一下子就死了。」

  頓了頓,又道:「我和黎州早就商量好了,我們兄弟兩個這輩子都不準備成親,無論詛咒還會不會延續下去,就讓它在我們兄弟兩人的身上斷絕吧!」

  宋南時壓低了聲音吼道:「所以你這條命就不準備要了?!」

  葉秦州卻很冷靜:「要,當然要,我還沒準備活到現在就死。」

  他看著宋南時,「所以我也很疑惑,他鬼卿,為何能動我葉家的詛咒。」

  宋南時心中一動,冷靜了下來:「你有了眉目?」

  葉秦州點頭:「我有些猜測,但還不明確,還需要驗證。」

  宋南時就笑了:「巧了,我對中州城的事情也有了些猜測。」

  兩人對視一眼。

  宋南時當即道:「你去找你需要驗證的東西,明天,我們叫上大師兄他們,得把中州城的事總結復盤一下。」

  頓了頓,又鄭重道:「你放心,你只要能活下去,你身上的詛咒,我會有辦法的。」

  葉秦州一愣。

  然後他便笑道:「那我便仰仗……」

  宋南時打斷他,「我說真的。」

  葉秦州這次真愣了。

  宋南時便笑了:「葉秦州,好好活著吧。」

  她轉身想離開,轉身的那一刻,尚未關閉的天目突然看到葉秦州眉心的那團黑氣之中,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宋南時霎時間回身,一手按住葉秦州的肩膀,另一隻手兩指併攏,閃電一般按向葉秦州的眉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那團黑氣之中夾出一團黑色的影子。

  黑影在她手掌間扭動著。

  宋南時瞇了瞇眼。

  葉秦州這才回過神來,皺眉:「這是?」

  宋南時冷笑一聲:「影鬼。」

  葉秦州皺眉:「是它引動我的詛咒的?但是我現在也沒覺得自己的詛咒消失了。」

  宋南時手指收攏,任由它在掌間尖叫消散。

  她冷笑:「它是不是引動你詛咒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一定是來吸取你命數氣運的。」

  當初那個間接導致了二師姐重生的影鬼可還在她儲物戒裡當烏龜呢,這又來了第二個。

  鬼卿,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

  然而到了第二天,宋南時他們先被仙盟長老叫了過去。

  叫去處理那些不止偷稅漏稅,而今還涉嫌非法飼養凶獸的世家弟子了。

  去四藏山的一大批世家精英現在還沒回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仙盟盟主已經派人去找人了,而今就是要在找到他們之前先把他們的罪給定了。

  仙盟長老當然沒說這麼直白,他只道:「我昨日已把中州城的事稟報的仙盟,這件事關係重大,仙盟準備和幾大宗門幾大世家一起處理,他們過來之前,我們得把他們的罪證列清。」

  宋南時瞭然。

  這就是扯皮的時候到了,為了避免有心人在扯皮的時候搞事,他們得先下手為強。

  那叫他們來也沒用,他們這群人再怎麼主角,現在在修真界也是話語權有限的小嘍囉。

  人家主要找的大概就是……

  「雲止風。」

  那仙盟長老果然就道。

  雲止風抬頭看了過去。

  仙盟長老溫和道:「雲家罪證確鑿,但你還有部分不知情者是無辜的,你是雲家麒麟子,雲家主和一眾首惡伏法之後,你要不要接手雲家?」

  雲止風連想都沒想:「不必了。」

  仙盟長老沒想到他拒絕的這麼乾脆,一卡殼:「你不再想想?」

  他這麼一說,宋南時他們就主動避嫌道:「我們先出去,你們慢慢聊。」

  然後就只剩下了雲止風和仙盟長老。

  雲止風看著宋南時離去的背影,抿了抿唇。

  而這個時候,跑出來的眾人閒著無事,一個個四處亂逛了起來,沒一會兒就分散了個七七八八。

  昨日還和人間地獄差不多的中州城,今天似乎就已經恢復了生機。

  宋南時卻知道,這不是說大家都把昨日的事和死去的人忘了。

  而是生活還得繼續。

  她看到不少人家掛起了白布,街上三三兩兩的繫著白布卻還是出門做工討生活的人。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就是這樣,不管是誰離開,於這浩瀚塵世都只不過是一粒塵埃。

  宋南時沒吃早飯,便在一家掛起了白布的包子鋪坐下。

  蒸包子的小姑娘手忙腳亂,顧得了包子顧不住豆漿,笨手笨腳的。

  宋南時旁邊有個人等的不耐煩,口氣不怎麼好的道:「你家就是這麼做生意的啊!」

  那小姑娘賠笑:「對不住對不住,招待不周。」

  旁邊還有人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啊,我記得以前應該是你爹娘在賣吧?」

  小姑娘臉上還帶著討好的笑,眼裡卻一瞬間泛起了淚花。

  她輕聲道:「他們都死了。」

  所有人一下子就沉默了。

  半晌,有人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在歎什麼。

  宋南時突然就食不下嚥了。

  她覺得,事情結束了,卻又彷彿沒結束。

  剛才她覺得能做的自己都已經做了,現在她卻覺得,她得看著那些首惡死。

  她悄悄在小姑娘收錢的箱子裡放進去十幾顆靈石,轉身離開。

  路上,她看到仙盟的人在向城中的修士和聽到中州城的消息連夜趕來的人組織捐款。

  宋南時腳步一頓。

  然後她咬了咬牙,上前。

  一個仙盟弟子認識她,道:「仙子也要捐款?捐多少?」

  宋南時想捐幾百靈石來著,但是腦海裡閃過那個小姑娘,開口卻道:「我捐五千靈石!」

  話說出來,她恨不得扇自己的嘴。

  但是最終她還是忍痛看著五千靈石進了捐款箱。

  她知道自己是破財的命格,但是打死她也想不到,她有朝一日還會主動破財。

  就為了這五千靈石,宋南時覺得,她得好好監督仙盟的捐款項目。

  任何人都休想把這捐款撈回自己兜裡!

  離開的捐款的地方,宋南時心情沉重。

  她覺得自己真是腦子抽了。

  然後她就看到了雲止風。

  這一瞬間,她眼前一下子亮了!

  她沒錢了,但雲止風有啊!

  雲家主都沒了,那這雲家的財產……

  她覺得,她的標準也沒必要卡的太死,她可以給雲止風一個機會。

  雲止風也看到了她,轉頭走了過來。

  宋南時當即就問:「雲止風,仙盟盟主和你商量什麼事?」

  雲止風:「哦,他想讓我接手雲家剩下的人和產業。」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

  雲止風又道:「但是我拒絕了,這件事之後,雲家已經不該存在了。」

  宋南時這口氣一下子散了。

  雲止風又道:「他又說讓我決定雲家產業的去留。」

  宋南時又提起一口氣。

  雲止風:「我決定把雲家所有財產補償中州城受害者,有這個先例,其他世家的不義之財也好處理了。」

  宋南時:「……」

  雲止風歎息:「中州有此劫難,這幾個世家是罪魁禍首,理應付出代價。」

  宋南時幽幽:「你說得對,太對了。」

  但是兩個窮鬼是沒有未來的。

  雲止風揚起兩袖清風的臉,開心的笑了。

  宋南時看得想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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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24 02:05:59
第78章

  宋南時覺得,那位不著調的石前輩其實還是有點兒東西在身上的。

  就比如他給雲止風判定的命格。

  旺妻不旺妻的她目前還不知道,畢竟截止到現在為止,還沒人成為雲止風的道侶,沒成為道侶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旺。

  ……當然,就算能旺,宋南時也得掂量掂量「旺妻」的命格和「破財」的命格到底誰能幹掉誰。

  但是「財運旺」這個命格是真的猛。

  從前雲止風傷勢未好的時候,宋南時也沒見他有什麼財運,但這傷勢剛好,他轉眼就要接了雲家這麼大的攤子。

  宋南時是真的信了他財運不錯了。

  就是有一點……

  宋南時生無可戀地看著眼前的雲止風。

  她覺得他敗家的能耐應該比財運還要厲害一點。

  畢竟宋南時這麼個十幾年都沒富過的破財命格,也沒敢說自己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把偌大家業給敗了個一乾二淨。

  好不會持家一男人。

  宋南時覺得這樣的男人水太深了,自己把握不住。

  昨天她還在為雲止風和自己的心意糾結,覺得自己是在吃愛情的苦,今天就發現,那點苦才哪到哪兒了,現在這才是愛情的苦!

  宋南時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雲止風臉上還帶著笑,不動聲色地看了過來,有那麼一瞬間,宋南時居然覺得眼前這個心高氣傲的麒麟子像是在向她邀功。

  但他好歹還是有點兒眼力勁的,見她神情不對,一頓,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覺得不妥?」

  宋南時幽幽道:「妥,太妥了。」

  豢養凶獸以至於死傷無數,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哪怕現如今首惡伏誅,雲家也有一些一無所知的底層弟子,但外人可不會管誰無辜誰不無辜,他們受雲家供養,在外人看來和雲家就是一體的,沒誰無辜。

  這種情況下,雲家就是個燙手山芋,雲家人對中州城來說就是一根卡在喉嚨裡的刺。

  還不如讓雲家徹底消失,雲家弟子自謀生路,對中州百姓來說是一個交代,對被蒙在鼓裡的弟子來說也是條活路。

  當然,最重要的是,以雲止風的性格,他知道雲家的錢是怎麼來的了,就不可能再碰雲家的一分錢。

  補償受害者,那才是它們最終的歸宿。

  而且雲止風主動這麼做,其他涉及的世家,仙盟也可以理直氣壯的「按例處理」。

  總之就是一舉兩得,這樣的處理辦法沒有任何不妥。

  就是吧……

  宋南時抬起頭,幽幽道:「所以雲止風,你想好以後靠什麼吃飯了嗎?」

  雲止風一呆,意識到宋南時在問什麼了。

  他當即解釋道:「我上次喬裝去雲家之時,拿回了我當少主時多年的儲蓄。」

  宋南時面無表情:「多少?」

  雲止風:「兩萬。」

  宋南時:「那你花出去多少?」

  雲止風:「……」

  一拿回錢就先給她買了個簪子,現在還戴在她頭上呢。

  雲止風:「……一半多吧。」

  明明是送禮物的一方,雲止風現在卻莫名心虛。

  宋南時當即冷笑:「兩萬靈石,你就敢給我買最貴的簪子?!」

  她還以為他敢一次花這麼多錢,少說也是拿回了十幾萬靈石的。

  雲止風:「……」

  他就像一個沒有財政大權還被妻子教訓大手大腳亂花錢的丈夫,一句話都不敢吭。

  宋南時也不知道他花錢她為什麼這麼氣,當即斥道:「說話!」

  雲止風:「……我錯了。」

  他認錯了,宋南時卻又莫名覺得有點怪。

  他花自己的錢,還是給她送禮物,她教訓什麼?

  不應該客客氣氣說謝謝嗎?

  於是一時之間宋南時也說不出話來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微妙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這時,旁邊一對不知道津津有味看了多久的老夫妻頓時圍了上來,妻子開口就道:「小姑娘啊,話不能這麼說,你夫君花錢雖然大手大腳了些,但也是心疼你呢。」

  夫君?

  宋南時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雲止風,神情整個呆滯。

  雲止風也不遑多讓。

  兩人面面相覷。

  而這時,熱心的老夫妻本著勸和一對有情人的心態,已經迅速當起了調解員。

  那大娘將宋南時拽了過去,悄悄道:「你夫君是心疼你呢,現在知道心疼人的年輕人可不多了,你就偷著樂吧,當然,花錢大手大腳這一點得慢慢調教,這一看就不像是會過日子的啊,可你得慢慢來,不能急,大娘教你……」

  大娘當場就要給宋南時傳授御夫之道。

  那大爺更熱情,將雲止風拉到另一邊就熱心道:「我說小伙子,疼人也不是這麼個疼法,沒看到你媳婦心疼錢嗎?你糟蹋錢她能高興?知道你們小夫妻蜜裡調油,但這日子還長著,這麼花錢可不是過日子的……」

  他滿口都是家庭主夫的自我修養。

  偏偏兩個人還覺得把他們拉開夠遠了他們彼此聽不到,但兩個修士已經聽的一清二楚。

  兩人隔著一條街寬的距離,面面相覷。

  宋南時還懵的沒反應過來,卻見雲止風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宋南時耳力好,就聽見此時,那大爺正說道:「……以後你們要是有了孩子,總要為子孫後代攢錢。」

  宋南時再看向雲止風,就見他目光躲閃,臉色更紅了。

  宋南時:「……」

  我特麼都沒臉紅,你臉紅個球球啊!

  兩個人都覺得不能再讓他們這麼說下去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懸才從大爺大媽的熱情包圍中跑了出來。

  大爺大媽還在他們身後揮手道:「好好過日子啊!」

  兩人:「……」

  他們跑得更快了!

  一口氣跑出了兩條街,兩人這才停了下來。

  宋南時看向雲止風,就見雲止風此刻也正看著她,但她目光一看過來,他就開始躲閃,面色分外的不自在。

  搞得宋南時這麼厚的臉皮都開始不自在了。

  宋南時覺得這氛圍不太對,只能咳了一聲,硬著頭皮道:「總之!你現在也不能坐吃山空,我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說完又覺得不太對,她本意是轉移話題的,怎麼這轉移的……反而像個正在催促自己窩囊丈夫上進的妻子呢?

  窩囊丈夫雲止風這次老老實實點頭:「我會想辦法賺錢的,不會讓咱們……讓我坐吃山空。」

  宋南時:「……」

  你剛剛是想說咱們什麼?

  宋南時瞪著雲止風。

  許是她眼神裡的譴責意味太甚,雲止風迅速欲蓋彌彰:「我什麼都沒說。」

  宋南時:「……」

  「總之。」她清了清嗓子:「咱們先回去吧,今天還有正事說呢。」

  雲止風:「好的,好的。」

  兩人便在這怪異的氣氛中轉身往回走。

  宋南時回去的路上不自覺地注意了一下雲止風,然後就發現一件事。

  ……他好像在很認真地看路邊那些賺任務賞金的小廣告。

  宋南時:「……」

  賺錢養家,他是認真的。

  心情複雜地回到了葉家,兩個人都還沒從「賺錢養家」的頻道回過神來,迎面就碰見了正急匆匆往外走的葉黎州。

  葉黎州一見他們,頓時道:「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我們轉了一圈去仙盟那邊找人沒找到,到街上找宋南時也沒找到,正奇怪你們都去哪兒了呢?」

  頓了頓,又道:「所以你們都去哪兒了?」

  兩個人心裡有鬼,異口同聲:「我們哪裡都沒去!」

  葉黎州:「……」

  他瞇著眼看著他們:「我覺得你們心裡有鬼。」

  宋南時眼一瞪:「你心裡才有鬼!」

  隨即大踏步走了進去:「走!說正事!」

  葉黎州邊在後邊追邊嘟囔:「什麼正事?不都結束了嗎?」

  「結束?」宋南時反問:「可還沒結束呢。」

  她走進正廳,大聲道:「開會!」

  ……

  一盞茶後,幾人團團圍坐在了正廳的大圓桌旁。

  宋南時手裡拿著毛筆,在桌子上一張大大的宣紙上寫下了兩個大字。

  「復盤。」

  她道:「我們先把中州城的事總結梳理一下。」

  眾人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還是點頭。

  宋南時就先起了個頭,「首先能確定的是,鬼卿來到中州城為的是前輩的傳承,他帶著顒鳥蠱惑世家,靠著世家成為城主,當了城主之後卻又三天兩頭的閉關,其實都是為了尋找前輩的傳承。」

  眾人點頭。

  宋南時便若有所思道:「所以他是早就知道傳承在中州城的,從他最後將顒鳥放在了四藏山的舉動來看,他甚至是知道傳承被放在了四藏山,那麼現在就有一個問題……」

  她突然就看向了葉家兩兄弟,神情嚴肅了下來:「那他知道傳承的鑰匙和你們家有關嗎?」

  葉黎州這麼心大的人,此刻在她的疑問中居然悚然一驚。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居然是,他哥冷靜地回答道:「他等你們去了葉家之後才引宋南時進的四藏山,那就證明,他或許不知道傳承的鑰匙具體是什麼,但他肯定知道這鑰匙一定和葉家有關。」

  宋南時聞言就笑了,把筆一扔,抱臂道:「那就奇了怪了,前輩一千年前留下欠條的時候,估計你們葉家先祖都不知道這欠條被前輩用來幹嘛了吧?你們都不知道你們家世代守著一個傳承的鑰匙,他鬼卿是怎麼知道的?當年趴在窗戶上看的嗎?」

  宋南時只是打了個比喻以示不解,誰知道一陣沉默之後,雲止風卻冷不丁道:「也不是不可能。」

  宋南時:「你在開什麼玩笑!」

  說完之後她就突然意識到,雲止風或許不是在開玩笑。

  她聽見雲止風冷靜道:「一個修士若是到了渡劫期,活個千年也不成問題。」

  宋南時聞言,筆直接就掉了。

  她道:「你的意思是,那鬼卿,或者說鬼卿的本體,有可能就是和前輩同時代的人?」

  雲止風:「或許他還認識前輩,所以今天盯前輩的傳承才盯的這麼緊。」

  他笑了笑:「否則的話,該怎麼解釋當年這或許只有前輩一個人知道的鑰匙,鬼卿卻知道藏在了哪兒呢?」

  葉家先祖自己都不知道。

  前輩留下鑰匙時已經快飛升了,他自己留下的東西當然不可能往外說。

  那還就真的只有這一個可能的。

  ——鬼卿的本體其實是一個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當年前輩留下傳承的時候,他親眼看著。

  他可能未必看到前輩留下的欠條,但他看到了前輩走進了葉家。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鬼卿守著葉家卻不自己搶了鑰匙。

  他不知道什麼是鑰匙,但他知道和葉家有關。

  宋南時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她費解:「所以說,和我搶傳承的或許是個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那他圖什麼呢?」

  有這個時間,他自己飛升不好嗎?

  雲止風攤了攤手:「這我們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活了一千年的也不是我們。」

  宋南時撓頭。

  江寂見宋南時不解,也道:「其實也未必就是這樣,或許是那個本體自己算出來的呢?也或許是他從當年的親歷者口中聽聞的呢?」

  宋南時若有所思。

  算出來的不太可能,鬼卿的本體若能算出一個飛升大能做出來的事,那他也就用不著這傳承了。

  後一種可能……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歎氣:「但他若真是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他搶這麼一個傳承是為了什麼?」

  雲止風:「不管他是為了什麼,但他廢了這麼多功夫,總不會善罷甘休的,若有一天那本體親自出來了,我們就要做好面對一個千年老妖怪的準備了。」

  宋南時聞言更想撓頭了。

  而且撓著頭,她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最開始,不管是決明子還是鬼卿,他們準備拿前輩的傳承的時候,宋南時可還沒出現呢?

  她不出現,沒有那個所謂的「有緣人」,這兩人多年佈置,總不會就是為了等她的。

  也就是說,在她出現之前,他們其實有別的什麼辦法,強行取出那傳承。

  只不過宋南時突然橫空出世,兩人想利用她拿東西,這才陰溝裡翻船。

  那一開始他們是準備怎麼突破一個飛升大能的防護強行拿傳承呢?

  宋南時突然打了個寒顫,總覺得這可能不會是什麼好手段。

  這一出總結,只總結出了個鬼卿的本體可能是千年老妖怪的猜測,讓人心情十分的不美妙。

  宋南時見大家都心事重重,直接讓散會。

  然而散會了之後,她卻偷偷去找了葉秦州。

  有些話,葉秦州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也不方便直接說。

  葉秦州給她開門,她就直接問道:「你覺得,那個鬼卿的本體是不是和你們葉家有什麼關係?」

  剛開始她還沒覺得,但哪裡就這麼巧了。

  鬼卿的本體是千年老鬼,葉家的詛咒也差不多是那個時間來的,而今鬼卿還能引動葉秦州的詛咒。

  而且當初石前輩借錢還特意找了葉家,很讓人深思。

  葉秦州聽她說,輕輕一笑,開口就直接道:「其實我猜的更直接。」

  宋南時挑眉:「嗯?」

  葉秦州:「我覺得,鬼卿的本體或許就是當年下血脈詛咒的弟子。」

  宋南時直接一驚:「可是你們葉家弟子不是學刀的嗎?他可是個卦師啊!」

  葉秦州直接拿出了族譜。

  他道:「千年之前,葉家,也就是當年的沈家,有一個學了家傳刀法之後自請除族的弟子。」

  除族之後,就不能用家傳刀法。

  他再重新學習卦術,似乎也不奇怪。

  宋南時一低頭就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沈病已。

  葉秦州淡淡道:「血脈詛咒,好歹有血脈兩字,沒有血脈動不了詛咒的,千年之前沈家數百族人,千年之間按修士的壽命也就三五代人,按我們葉家的短命程度,修為平庸的或許能活個一二百年,驚才絕艷的或許連普通人的終老年紀都活不到,族中人大多不想禍害下一代,哪怕嫁娶也只找凡人,數百人到現在只有我們兄弟二人,我們葉家沒有其他血脈的。」

  宋南時便看到的滿族譜的紅色「亡」字,而沒被畫上紅色的,除了葉家兄弟,就只剩下一千年前的沈病已。

  宋南時抬頭,便見葉秦州臉上露出些微的迷茫來。

  他問:「宋姑娘,你說,若是千年前下詛咒的那個人到現在還在看著我們,我和黎州該怎麼活呢?」

  宋南時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她突然道:「葉秦州。」

  葉秦州抬起頭。

  她道:「我說我有朝一日解除這詛咒輕而易舉,你信我嗎?」

  葉秦州沉默片刻,點頭:「我信。」

  宋南時:「好,那在我有這樣的能力之前,你的任務就是好好活著。我會很快,所以你也不能放棄。」

  葉秦州笑了出來。

  宋南時卻沒笑,她抬起手:「我們擊掌為誓。」

  葉秦州:「擊掌為誓。」

  兩隻手掌相碰。

  ……

  宋南時走出來的時候,在院子裡看到了雲止風。

  她一頓:「你聽到了?」

  雲止風:「我剛剛路過,不是故意聽到的。」

  宋南時走過去:「聽到了也沒什麼,你們總要知道的。」

  說著,順口問道:「你要出去?咱們一起。」

  雲止風點頭:「好。」

  兩人走到門口了,宋南時才想起來問一句:「對了,你出去做什麼?」

  雲止風也順口都:「哦,我想接點任務養活我們……養活我。」

  宋南時:「……」

  剛剛是「我們」吧?

  你是故意的還是故意的?

  宋南時就當沒聽見,跟著他出去,看看他準備怎麼賺錢。

  然後就見雲止風直奔萬事堂,走到了張貼任務的白牆面前看了看。

  宋南時以為他在挑選任務。

  然後就看見他抬手,刷刷刷的就往下撕,一張又一張。

  宋南時:「……」

  賺錢養家,他是認真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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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匿名  發表於 2024-7-24 02:06:25
第79章

  宋南時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刷刷地往下撕任務佈告。

  她眼神很好,只見那些任務佈告上到幫某個修士陪練以尋求突破,下到尋找走失的貓咪,應有盡有。

  雲止風撕的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他這邊撕的俐落,旁邊同樣來接合適的任務的修士們看得震驚,任務也不接了,就站在旁邊看稀奇似的圍觀他。

  他撕下來一張佈告,四周就發出「嘶」的震驚,活像是在給他配音。

  還低聲討論。

  「霍!那個找陪練的都打傷了三個接任務的修士了,這任務掛在這裡半個月沒人敢接,這兄弟牛批啊!」

  「那抓賊的也是,不少修士都沒抓到那小賊,這兄弟是鬧著玩的吧?」

  「都有這能耐了,找貓這種任務他也接?」

  眾人紛紛表示震驚不可思議。

  他們震驚了,宋南時就漸漸不震驚了。

  她的神情逐漸變得一言難盡。

  因為她發現了一件事。

  雲止風看著撕的俐落,撕下來的任務佈告從難到易都有,看起來隨心所欲,但宋南時發現了一個規律。

  ——它們普遍的,賞金都不便宜。

  就比如那個據說是打傷了三個陪練修士的找陪練任務。

  雲止風第一個撕的就是它。

  宋南時:「……」

  搞錢,他是認真的。

  認真到她差點忘了自己剛認識他時,他買頭驢都能被宰五十靈石、擺個攤都拉個愛買不買的酷哥臉。

  歲月還真是把殺豬刀,當初的酷哥現如今也得為生活奔波。

  她感慨歲月的時候,雲止風已經撕的差不多了。

  然後他就看向了她,神情躊躇。

  宋南時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卻見他張口道:「我要去做任務了。」

  宋南時莫名其妙。

  他做任務和她說什麼?

  然後就見他猶豫道:「你……要和我一起嗎?」

  宋南時很想問她跟著做什麼,張口卻道:「這些任務你要做多久?」

  雲止風默默地算了一下,「半天吧。」

  宋南時:「……」

  她算了算這些任務的總金額,又看了看他。

  這一刻,她突然就意識到了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認真搞錢的雲止風可真是太帥了。

  她直接開口:「走!」

  雲止風忍俊不禁。

  ……

  然而真上手起來時,宋南時就知道為什麼這些任務價格這麼高還沒人碰了。

  因為世上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

  雲止風最開始做的是個找貓的任務,宋南時以為這是個不差錢的愛貓人士。

  愛貓人士見到他們一臉感激,張口道:「我家咪咪在顒鳥暴動那天受驚離家出走了,你們一定要找到它啊!他就是我的命根子!」

  還真是愛貓人士。

  然後那愛貓人士就給他們看了他家咪咪的畫像。

  宋南時:「……」

  她面無表情:「你管這叫咪咪?」

  畫像上赫然是只兇惡的靈虎。

  愛貓人士:「……大貓也是咪咪。」

  宋南時:「……」

  行叭。

  雲止風倒是很冷靜,直接道:「畫像給我。」

  愛貓人士連忙遞了過去。

  雲止風看了兩眼,張口就道:「也不是不行。」

  愛貓人士大喜過望。

  雲止風冷靜補充,「但是得加錢。」

  宋南時頓時一臉震驚地看向了都會抬價了的雲止風。

  但愛貓人士自知理虧,只能道:「那我加五成。」

  雲止風很乾脆:「我接了。」

  只有宋南時神情複雜地看著雲止風。

  這個雲止風,還真是成長了啊。

  然後出了門雲止風就道:「宋南時,讓你那只能找東西的烏龜出來試試。」

  宋南時一聽,直接獅子大開口:「那我要一半賞金。」

  雲止風眼睛也不眨:「都給你。」

  宋南時:「……」

  她怎麼感覺他這是在打直球?

  這雲止風,還真是不一樣了。

  她只能乾巴巴道:「我說要一半就要一半,你有意見?」

  雲止風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那聽你的。」

  宋南時只能彆彆扭扭地拿出了龜龜。

  龜龜這些天被關的生無可戀,出來就想逃,宋南時直接涼涼道:「你想逃哪裡?你的一號主人帶著你的二號主人一起跑路了。」

  龜龜頓時一僵。

  宋南時笑咪咪:「行了,幹活吧,幹的好了我還能給你買條魚吃。」

  龜龜很想說它是個影鬼,不吃魚。

  它心如死灰地帶路。

  宋南時又下意識地放出了自己的坐騎驢兄。

  然後就見一頭潔白的鹿跳了出來,轉頭疑惑地看著她。

  看起來就很高貴的樣子。

  高貴到她覺得自己可能坐不起。

  宋南時沉默片刻:「算了你回去吧。」

  明明身懷神獸坐騎,她選擇捧著龜龜步行。

  龜龜指路,宋南時跟著走,雲止風就看了一眼那烏龜,不由得道:「它居然還活著。」

  宋南時:「啊?不然呢?」

  雲止風:「我以為你遲早得扒了它做龜甲呢。」

  龜龜頓時渾身一僵。

  宋南時哈哈大笑:「怎麼可能!」

  龜龜不由得鬆了口氣。

  宋南時:「我現在還用著命盤呢,等什麼時候我命盤要是被那群藥材搶走了,沒了武器,那我再扒它龜甲做占卜不遲。」

  宋南時瞇著眼。

  她看著愈發僵硬的龜龜,突然道:「說起來,這只影鬼還是我從我二師姐身上抓來的,好巧不巧的,昨天我也剛從葉秦州身上抓了一隻影鬼呢。」

  雲止風頓時看了過來,「是那個鬼卿?」

  宋南時點頭:「應該是他沒錯。」

  雲止風便輕笑一聲:「看來,那群藥材,或者說那個本體,都對影鬼情有獨鍾啊。」

  影鬼能做什麼呢?

  偷別人的氣運、命數。

  宋南時想了想,突然道:「雲止風,修行路上,凡事都要講因果的,那本體若真是葉家千年前的老祖,他先是詛咒了自家血脈,現如今又牽連了整個中州城,以他的這些手段,這一千年間我不信他沒做過其他損人利己的事,這麼一個理論上來說因果纏身的人,修行路上稍微一個小心魔都能要了他的命,渡劫都能被雷劫劈死,你說他是怎麼活了一千年的?」

  兩個人的視線就都落在了影鬼身上。

  影鬼,偷壽命,氣運。

  而當初的決明子能養出這麼厲害的影鬼,想必是用的得心應手的。

  諸袖是一本書的主角,氣運旺盛,宋南時接觸久了都能看出來,那沈病已千年前的卦師,不可能算不出來。

  葉秦州是他血親,還是僅剩的血親,血脈之力下,對那本體的幫助怕是不比氣運之子差。

  宋南時就不由得道:「難道他就是靠影鬼活這麼久的?」

  雲止風想了想:「很有可能,但那人既然敢這麼肆無忌憚還不懼因果,或許不止有這一個手段,只不過我們現在線索太少了。」

  說著他頓了頓,若有所思道:「還有一點我很疑惑,那本體當年給自己的家族下血脈詛咒,他自己理應也不能逃脫,但他還是活到了現在,他是怎麼擺脫血脈詛咒的?」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一籌莫展。

  正在此時,安靜如雞的龜龜突然示意他們停下來。

  兩人立時停住腳步,就看見眼前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院。

  那「大貓」難不成在這小院裡?

  兩人對視一眼,宋南時上前敲門。

  一個小娃娃打開了門,奶聲奶氣:「姐姐你找誰?」

  雲止風開口:「你家大人在嗎?」

  小奶娃很有禮貌:「叔叔你好,我爹爹出去了。」

  姐姐,叔叔……

  雲止風很認真道:「你要叫哥哥!」

  宋南時:「……」

  她鄙夷:「你和一個小娃娃計較什麼?」

  雲止風:「這是正經事。」

  然後糾正小娃娃:「叫哥哥!」

  他一認真,就顯得眉目很凌厲,小娃娃呆了呆,直接嚇哭。

  他哇哇道:「二黃!有人欺負我!」

  「吼!」

  院子裡突然響起一聲虎嘯,一隻靈虎跳了出來,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宋南時先被「二黃」這個名字驚的虎軀一震,就聽身後傳來一陣犬吠,然後一個男聲道:「大黃,怎麼了?」

  宋南時轉頭,就見一個和這奶娃娃長得很像的人追著一隻黃狗從小巷裡跑了出來。

  大黃,二黃。

  宋南時突然一言難盡了。

  一盞茶後。

  宋南時終於從這家男主人口中得知了二黃的故事。

  二黃,也就是這只靈虎,中州城暴動那天驚慌失措跳進他家,他還以為是吃人的凶獸,瑟瑟發抖不敢出來,誰知道顒鳥闖進他家院子的時候這二黃一見小娃娃要被叼走,鼓起勇氣勇鬥顒鳥負傷,成了他全家的救命恩虎。

  ……或許也能說恩狗。

  因為那奶娃娃只見過狗,就堅定地認為這靈虎也是個大狗,還給它取了個狗名。

  這時,那位二黃正和正版土狗一樣趴在地上搖著尾巴,要奶娃娃餵零食。

  是一點都不想家。

  男主人歉意道:「我們也知道二黃是有主人的,但它一直不想走,我們也拿它當家人,可既然你們找來了……」

  他忍痛:「那就帶它走吧!」

  小娃娃一聽就哭了。

  他當即摟住二黃的脖子:「二黃不走!不走!」

  宋南時就覺得這任務棘手了。

  她想了想,自己在這裡等著,讓雲止風把貓主人帶過來。

  不一會兒雲止風就把人領來了。

  宋南時開口第一句就是:「你家貓變成狗狗了。」

  貓主人看著一身狗樣的靈虎,整個一震驚。

  但沒想到他居然還是個感性的。

  聽完了靈虎的經歷,他當場痛哭:「咪咪在我手裡的時候膽小成這樣,沒想到居然也有勇鬥凶獸的一天!」

  小娃娃糾正:「是二黃。」

  貓主人繼續:「是我這個主人沒有盡職!咪咪可能不喜歡我。」

  小娃娃強調:「是狗狗哦。」

  貓主人大手一揮,決定:「既然咪咪喜歡你們,那它就歸你們了!」

  小娃娃大喜:「二黃二黃,你聽見了沒?」

  二黃劇烈搖尾巴。

  宋南時:「……」

  這任務這麼貴,不是沒有原因的。

  宋南時開口:「那我們的賞金……」

  貓主人:「我真是太感動了,謝謝你們讓我見證了這麼感動的故事,賞金翻倍!」

  宋南時立刻開口:「多謝老闆!」

  這雲止風的財運,果然是旺啊!

  兩個人拿了賞金,飛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小娃娃禮貌再見:「姐姐再見,叔叔再見。」

  雲止風:「……」

  宋南時:「哈哈哈哈哈!」

  他轉頭,認真糾正:「叫哥哥!」

  小娃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宋南時趕緊把人拽走,便走邊笑。

  雲止風無奈:「行了,叔叔就叔叔吧。」

  宋南時立刻:「好的叔叔,謝謝叔叔!」

  雲止風無奈地笑了出來。

  兩個人繼續做任務,但幸好剩下的任務都沒這次的這麼離譜。

  包括那個傳說中的打趴了三個修士的陪練任務。

  雲止風進去,然後還不到一盞茶,就把要陪練的那修士打趴了。

  宋南時見他打的這麼凶,不由得心驚膽戰,生怕對方惱羞成怒不給錢。

  誰知道最後那人鼻青臉腫眼冒金星地爬了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沖雲止風豎了個大拇指,激動道:「兄弟你牛!明天還來打我!打的越狠越好!別收手!我給你雙倍!」

  宋南時當場就被這要求給鎮住了。

  啊這,居然還有花錢挨打的。

  這世道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雲止風倒很冷靜:「三倍,你不是要尋求突破嘛,我讓你挨打的物有所值。」

  那人毫不猶豫:「好!」

  宋南時:「……」

  她真的看不懂了。

  但幸好,到了最後一個任務。

  兩個人一看任務內容,就不由得對視一眼。

  這應當是個中州異變之前的任務,上面說自己在城主府附近聽到奇怪的叫聲,只覺得刺耳非常,但那一次之後就沒有了,請人去城主府附近探查。

  中州異變之前城主地位穩固,當然沒人接這個任務。

  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而今看來,那人聽到的怪聲八成就是顒鳥叫聲了。

  這人未必是真覺得有什麼不對,否則就不會在萬事堂這種地方發任務了,八成就是好奇。

  雲止風便道:「現如今一切真相大白,這人可能還沒來得及撤下任務,也可能是死在這次異變裡,沒機會撤下任務了。」

  宋南時就歎了口氣:「算了,反正閒來無事,去城主府看看吧。」

  這時的城主府已經查抄了個乾乾淨淨,只不過經過城主府的兩次砸毀重建,已經抄不出什麼錢了。

  宋南時本意是在廢墟上欣賞一會兒就想走的,誰知道這時龜龜突然爬了出來,宋南時原本以為它想跑的,誰知它走了兩步回頭,卻示意他們跟上。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跟上。

  然後便見那烏龜在廢墟上艱難爬行,很快停在了一個半塌的房子前。

  宋南時瞇了瞇眼:「這裡有什麼?」

  龜龜做了個往下刨的姿勢。

  宋南時:「下面有東西?」

  龜龜狂點頭。

  宋南時就覺得,這烏龜八成是被嚇到了,想投誠。

  她看了看四下無人,擼起袖子就要開挖。

  雲止風卻直接道:「我來。」

  他抽出劍一劈,廢墟頓時散了個乾乾淨淨,露出了石面地板和……一個地下密室入口一樣的地方。

  兩人對視一眼,雲止風直接道:「我先進。」

  宋南時這時候也不和他爭,點頭。

  雲止風謹慎地下去。

  然後半晌沒動靜。

  宋南時都快以為他要中招了,正想救人,就聽他道:「宋南時,你下來。」

  宋南時立刻下去。

  下面居然是個普普通的臥室一般的地方。

  宋南時看來看去沒看出什麼不一樣的,不由得不解:「鬼卿還有把臥室建在地下的習慣?」

  雲止風:「所以這裡住的想必也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人。」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決明子!」

  決明子投奔他,自然不能顯露人前,那他住哪兒?

  總不能和鬼卿擠一張床。

  宋南時當即興奮了:「快搜搜這裡有什麼!」

  兩人一通搜索,很快發現這裡窮的一塊靈石都沒有。

  找了半天,只從書架上找到兩塊令牌。

  還是木牌。

  木牌上,一塊寫著影二,一塊寫著影三。

  龜龜的爪子就一下子按在兩塊木牌上。

  宋南時:「你想找的就是這?」

  龜龜點頭。

  宋南時皺眉,直接算了一卦。

  然後她放下命盤,平靜道:「這兩塊木牌與那兩個藥材的身份有關。

  影二,影三。

  他們不由得想起了兩人體外化身的身份。

  那這木牌很有可能是體外化身的排行。

  雲止風便道:「有二有三,也有可能會有四。」

  宋南時:「當然也有可能有一。」

  宋南時就直接問龜龜:「你的主人有幾個和他一樣的體外化身?」

  龜龜戰戰兢兢比了個二。

  宋南時皺眉:「算上他自己,就兩個?還是說你只見過兩個?」

  龜龜一通比劃。

  宋南時:「你只見過兩個。」

  一個決明子,一個鬼卿。

  宋南時若有所思。

  她不知道這個影鬼見到的體外化身,是不是就是那沈病已所有的體外化身了。

  她也不知道一個人到底能有多少體外化身。

  但是若真的只有兩個的話……

  宋南時疑惑:「那影一呢?」

  若是按數字排行,影一應該才是他第一個體外化身。

  但是龜龜說只見過兩個。

  雲止風:「說不定死了,你也說過,以本體身上的因果,能活到現在本就奇怪,那他的化身就不一定就這麼好的運氣了,按理說本體下血脈詛咒的時候……」

  他說到這裡,突然一頓。

  宋南時也睜大了眼。

  他們都想到了什麼。

  是啊,下血脈詛咒自然也包括他身上的血脈,他怎麼沒事。

  但這狗東西要是用了什麼手段,把自己的體外化身替代了他自己呢?

  宋南時喃喃:「所以沒有影一了,他的第一個體外化身,其實是替他死的。」

  ……

  兩人神情複雜的回了葉家。

  等宋南時躺在床上時才回過神來,只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冰山一角。

  她開始回想原著。

  說真的,這麼多年,她都沒想起過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還有原著了。

  但是原著裡並沒有沈病已這個人,也沒有什麼決明子什麼鬼卿。

  小師妹的甜寵文原著就是個沒什麼反派的純戀愛小甜餅,二師姐的火葬場原著除了虐戀情深也很單純,至於大師兄的龍傲天原著……

  她自己就是龍傲天原著裡的人物,還是個前期路人甲後期夥同黑化反派背刺大師兄的小嘍囉。

  但是這裡的反派也不叫沈病已啊,好像是姓雲來著,從頭到尾被人稱之為雲魔,還是個被家族背叛之後血洗家族的黑化反派……

  咦?等等。

  這設定怎麼這麼耳熟?

  宋南時呆了一呆,突然垂死病中驚坐起。

  姓雲。

  被家族背叛。

  這特麼不就是……

  雲止風!

  宋南時當場眼前一黑,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察覺到自己是原著炮灰路人甲時發的誓。

  ——這輩子一定不要和反派勾搭在一起,好好活到壽終正寢。

  而現在……

  她不但和反派勾搭在一起了,那反派還旺妻,她還有點饞反派的身子。

  啊啊啊雲止風!快說你只是和反派撞人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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