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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從溫] 除我之外,全員主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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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4 00:07:56
第20章

  送走了這對有可能會談上一場史上最費錢戀愛的男女主,宋南時把剩下的蘿蔔一鍋燉了。

  主角們愛的驚天動地也好,虐的刻骨銘心也罷,對她這樣的路人甲來說,日子還是要過的,飯也還是要吃的。

  窮鬼還是得繼續賺錢。

  宋南時拿上自己的吃飯傢伙,準備在給男女主們做背景NPC之餘抓緊時間回歸本職工作。

  擺攤算卦。

  出門之前她照例打開神棍系統抽了個籤,一看籤文就覺得有些不妙。

  禍福相依,是個中籤。

  宋南時躊躇片刻,一時之間有些拿不準這籤文是適用於「好籤都是正確的」還是「壞籤都是封建迷信」。

  但很快她就不糾結了,因為她看到了籤文上顯示的日期。

  二月十五。

  宋南時沉默片刻,表情扭曲了起來。

  在現代,學生們有一個談之色變的東西,叫考試。

  社畜們有一個咬牙切齒的詞語,叫績效。

  宋南時以為自己穿越之後最大的好處就是遠離考試和績效了。

  但她太天真了。

  無量宗明文規定,金丹之下的弟子,每月月中參加理論考核。

  月考。

  宋南時很不理解修真還考什麼理論,後來有人解釋,無量宗剛建宗時重視實戰而忽視理論教育,短期內出了一大批實力拔尖的弟子,但後來這批弟子紛紛心境出問題,所以無量宗才痛定思痛。

  但也有小道消息,說真實原因是那段時間無量宗出了幾個字都認不全的文盲,和其他宗門比試時念招式名都念出了別字,被狠狠嘲笑了幾十年。

  宋南時:「……」

  所以到了他們這輩就得考試唄!

  其實你不考也是可以的,前提是每月給宗門做十五件無償任務。

  要麼考試,要麼績效。

  相比於給別人白打工,宋南時選擇考試。

  宋南時懷著沉重的心情,去了執法堂,報名參加晚上的宗門考核。

  這時候執法堂已經來了不少人,每個人的表情都很沉痛,不像是報名考試的,活像是參加葬禮的。

  給他們登記的師叔看得很不滿:「怎麼了!一個個和死了爹娘一樣!都給我笑一笑!」

  眾人慘笑出聲。

  這位師叔:「……」

  他面無表情地坐了回去。

  宋南時擠在悲痛的人群中,好不容易報完了名,一擠出來,就看到了人群外表情同樣不好看的龍傲天大師兄。

  宋南時覺得有些親切,沒想到龍傲天也有為考試發愁的一天。

  他身旁的柳老頭拍著胸口十分自信的大包大攬:「你不用擔心,區區金丹以下的理論考核,還能難得住小老兒?」

  宋南時看向柳老頭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學習機。

  但江寂的道德感很高,他反駁道:「修煉之事,不會就是不會,哪怕你替我做了出來,我也還是不會。」

  柳老頭很不滿的嘀嘀咕咕說什麼,人太多,宋南時也聽不清。

  她又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這時候她從那個小老頭口中聽到了一個詞。

  白梧秘境。

  宋南時腳步不由得一頓,然後就聽到了更多。

  「……白梧秘境的消息兩天之後就會放出來了,五十年一遇的機會,你必須好好準備!」

  宋南時瞭然。

  懂了,是金手指老爺爺在給龍傲天送機緣。

  她記得原著裡江寂經歷的這秘境那秘境的著實不少,也不知道這是哪一個機緣。

  反正又不給她賺錢,她不是很感興趣,抬腳準備離開。

  然後就是金手指激情的聲音:「哪怕你不在乎那成片的靈草、滿山洞的靈石、數不清的法器,但是你還不在乎自己的實力嘛!」

  宋南時豁然停下了腳步!

  成片的靈草、滿山洞的靈石、數不清的法器……

  這都不在乎,龍傲天,你到底還是不是個人?

  宋南時整個人酸成了一顆檸檬精,原地扭曲。

  但是為了不讓他們發現,她終究是懷著酸溜溜的心情,狠心離開。

  她離開之後,柳老頭若有所覺地看了一眼身後,道:「我好像看到你三師妹了。」

  江寂覺很正常:「今天是考核,可能也是來報名吧。」

  柳老頭便不再多想,繼續給他科普白梧秘境的好處。

  ……

  另一邊,宋南時騎著驢兄晃晃悠悠地往仙緣鎮走,滿腦子都是白梧秘境。

  白梧,多麼美妙的兩個字。

  白,是散發著白光的靈石的白;梧,木字旁,象徵著數不清的靈草。

  宋南時覺得,這可能就是戀愛的感覺吧。

  只可惜,這是龍傲天拿機緣的地方,還不知道誰會成為炮灰呢。

  宋南時有些糾結自己要不要為了心愛的美人捨生忘死。

  這大概,就是愛情的患得患失吧。

  宋南時唉聲歎氣,準備回去之後找人打聽打聽白梧秘境。

  驢兄完全沒感覺到自己主人正因為什麼愛情患得患失,它只覺得宋南時一會兒唉聲歎氣一會兒嘿嘿直笑的,多半是有病。

  一人一驢心思各異的來到了仙緣鎮,剛到,宋南時就覺得有些不對。

  她瞇著眼睛,看著自己旁邊的攤位。

  她旁邊,曾經是個賣糖人的大叔,和藹可親。

  如今,一個青年正坐在那裡,掛著一塊她很眼熟的布幡。

  卦師。

  無量宗沒有其他卦師,這人指定是外面來得。

  在自己地盤上碰見搶生意的了。

  雲止風不知何時走到她身旁,平靜道:「那人自稱決明子,也是個卦師。」

  宋南時一頓,古怪道:「決明子?」

  雲止風:「怎麼了嗎?」

  宋南時:「……」

  沒什麼,只不過決明子是味藥,清熱解毒,還治便秘。

  也不知道這傢伙的爹媽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給他取了個這種藥效的名字。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宋南時上輩子有一個決明子枕頭。

  所以而今一聽到這個名字,她就想到了枕頭。

  但她很自信,拍著胸口道:「我宋半仙在這裡經營多年,怎麼樣也不會被一個枕頭搶了生意,你就放心吧!」

  說著,她神色如常的擺好了自己的攤位,翻出了備用的舊龜甲。

  雲止風:「……」

  他看著宋南時自信的神情,欲言又止。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叫決明子枕頭,但是在他眼裡,這個笑咪咪的和善青年,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雲止風審視地看了決明子片刻,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攤位上,神情冷漠。

  這時,宋南時已經拿起了架勢,準備開張了。

  她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枕頭兄。

  枕頭兄大概是正好回頭,和她對視。

  他笑咪咪地衝她點了點頭。

  宋南時瞇了瞇眼。

  一整個下午,宋南時就暗暗地和枕頭兄較勁。

  然後她就發現,這位枕頭兄的算卦功力比不比得上她不知道,但這仁兄一定是把《說話的藝術》這門功課學得爐火純青。

  比如,宋南時正好就碰見了同門一位也要參加今晚考核的仁兄。

  這兄弟要算一下今晚他能考過的機率。

  宋南時:「……」

  別人時臨時抱佛腳,你是連佛腳都懶得抱,直接臨時搞玄學。

  她幾乎已經能確定這位同門的命運了。

  但是出於職業道德,她還是盡職盡責的算了算。

  然後就發現這兄弟能考過的機率約等於零。

  啊這……

  宋南時覺得這話說出來彼此都有些難辦的樣子。

  但是沒關係,她畢竟學習了說話的藝術。

  宋南時斟酌片刻,和藹問道:「師弟,這次考的是典籍理解,你喜歡這門課嗎?」

  這師弟不喜歡也不能明說啊,只能支支吾吾地說喜歡。

  宋南時便露出一個欣慰的笑。

  她道:「那恭喜你,下個月,你還有機會繼續學這門課!」

  這位師弟:「……」

  這師弟也是個高情商,瞬間就悟了。

  也就是說,他下個月要補考。

  師弟在她攤位前沉默良久,放下了靈石,腳步沉重地離開。

  ……然後他就不死心地坐在了那位枕頭兄的攤位上。

  宋南時氣結。

  反正結果算來算去都是這樣,她倒要看看這枕頭兄能不能算出一朵花來。

  事實證明,枕頭兄沒算出一朵花,他說出了一朵花。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向宋南時展示了《說話的藝術》進階版。

  只見他看了一眼卦象,笑了笑,張嘴就是一壺心靈雞湯,說得這師弟恍然大悟、涕淚橫流,還沒等他說完,就已經痛哭起了自己失去的光陰。

  到這裡宋南時已經極為震撼,然而對方還沒完,只見他安慰了這師弟一番之後……就順勢賣起了課。

  宋南時:「……」

  宋南時:「???」

  你幹的是算卦,還是傳銷?

  宋南時震驚地看著這師弟被說的給了卦錢、買了課,最後還激動地說要給他做錦旗。

  宋南時想報警!

  等這師弟走了之後,枕頭兄一轉頭,看到的就是嘴巴還沒合上的宋南時。

  枕頭兄微微一笑,衝她點頭道:「在下決明子,來自蒼梧派。」

  宋南時頓時矜持的合上下巴,點頭道:「宋南時,無量宗。」

  枕頭兄看她一眼,道:「無量宗果然人傑地靈。」

  宋南時還沒搞清楚這話是什麼意思,雲止風就已經攔在了她身側,冷淡道:「這是自然。」

  枕頭兄笑了笑,也沒有在意,起身收拾東西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身上掉出來一張紙,宋南時還沒來得及叫他他就沒了影。

  宋南時俯身想撿,雲止風先她一步撿了起來,眉頭緊皺。

  宋南時剛想看,就覺得自己袖子裡有動靜,低頭一看,龜龜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了出來,正暗搓搓的朝著方才枕頭兄離開的方向爬。

  她隨手把龜龜抓了起來。

  再去看雲止風手裡的東西,宋南時發現這是一個類似宣傳海報一樣的東西,上面寫著蒼梧派新發現一個秘境,但因為宗門人少,招募修士開荒。

  秘境的名字,叫黑梧秘境。

  宋南時瞬間就想到了白梧秘境。

  這是什麼蹭熱點的瓜秘境!

  但還沒等她皺眉,就看見了招募修士的條件。

  每日一千五百靈石,秘境得到的東西分文不取。

  宋南時:「!」

  她喃喃道:「雲止風,我又戀愛了……」

  正沉思的雲止風:「!」

  他驚愕地看向她。

  白梧,黑梧,這哪裡是誰蹭誰熱點,這分明是紅白玫瑰!是天堂!

  還沒等她從這天堂中醒來,就聽雲止風聲音古怪道:「又?戀愛?」

  宋南時便煩惱道:「我不是天底下唯一一個為兩個人動心的女人吧?」

  雲止風:「……」

  他緩緩地,緩緩地合上了手裡那張紙,神情震驚地看著宋南時。

  他覺得,自己還是小瞧了宋南時。

  她,真的有點兒東西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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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5 01:58:14
第21章

  最開始,宋南時聽到「白梧秘境」這個名字的時候,雖然心動,但也只剩心動了。

  畢竟男頻古早修仙文裡的死亡率眾所周知。

  宋南時上輩子有人做了統計,發現某大熱男頻修仙文裡男主身邊的死亡率直逼某著名死神小學生。

  宋南時覺得,非要讓她冒這個險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加錢。

  然後她轉頭就碰見加錢的了。

  秘境開荒!一天一千五!秘境所得分文不取!

  這是什麼慈善家活菩薩啊!

  她又可以了。

  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是想鍛煉一下自己,順便為秘境開荒事業做出積極貢獻,造福修真界大眾。

  在金錢的腐蝕衝擊下,宋南時好歹還保持了一點點理智,上輩子的經驗告訴她,無緣無故的高薪工作找上門,你得先問問自己配不配。

  資本家不是慈善家,給你錢圖的就是你為他賺更多錢,你要是沒有這個能力還走狗屎運的拿到了這個價,那估計就要擔心擔心自己的腎了。

  宋南時還不想被騙到緬北噶腎。

  她若有所思。

  這時,雲止風已經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欲言又止道:「宋南時,你……」

  宋南時開口就道:「我先回宗門了,咱們改日再見。」

  說著,她騎上驢兄轉頭就走,還順走了他手裡的那張「海報」。

  雲止風看著宋南時的背影,神情複雜。

  他的耳邊又響起了她的那句話。

  ——我不是天底下唯一一個為兩個人動心的女人吧?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腳踏兩條船?

  這麼著急,她這是要去找自己喜歡的那兩個人嗎?

  雲止風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宋南時不是這樣的人。

  說她不是這樣的人,不是因為他對宋南時的品德有多麼高的期待,而是因為她窮得夠徹底。

  他覺得,以宋南時的性格,讓她花費時間去談情說愛,她都會覺得耽誤了她賺錢。

  海王不是誰都能當的,除了有金錢成本,還有時間成本。

  宋南時正好兩樣都不佔。

  讓她耗費時間金錢去腳踏兩隻船,除非那兩個人都是靈石做的。

  這麼想著,雲止風的面色不由自主地緩和了下來。

  但是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他的面色又是一冷。

  他自己尚且自身難保,有什麼資格去評判他人?

  他在雲家這麼多年,尚且人心隔肚皮,和宋南時認識不到一個月,倒是敢去揣度別人了。

  他冷著臉坐回了攤位上,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他察覺有人站在他攤位前,尚未睜開眼睛,就聽到一個慵懶的聲音道:「小哥,你知道宋小卦師在哪兒嗎?」

  雲止風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慵懶嫵媚的女修。

  是一個曾經在宋南時卦攤前問過卦的合歡宗女修。

  雲止風神情冷淡:「她回去了。」

  合歡宗女修頓時憂愁了起來。

  她道:「這可如何是好,我那日問小卦師大師兄和小師弟該要哪一個,小卦師建議我成年人兩個都要,而今東窗事發,大師兄和小師弟打了起來,我來的時候都快打死人了,我還等著小卦師給我拿個主意呢,人命關天啊!」

  雲止風:「……」

  合歡宗距離無量宗兩千多里。

  有時間跑這麼遠拿個主意,雲止風覺得,她現在轉回去給她大師兄和小師弟收屍也不晚。

  看著眼前的女修,雲止風突然覺得宋南時腳踏兩隻船也沒那麼讓人震驚了。

  ——最起碼她不會搞出人命,因為她賠不起那個錢。

  ……

  宋南時趕回去,準備先把這個月的考試過了,再查查那個什麼蒼梧派開發的黑梧秘境到底是不是個噶腎集團。

  路上,她正好碰見了趙妍師姐。

  想到趙師姐那幾乎是萬事通的消息門路,她當即就拉住了人,笑咪咪道:「趙師姐,這麼巧。」

  趙師姐上下看她一眼,高貴冷艷地陰陽怪氣:「師妹居然還認得我呢。」

  宋南時睜大眼睛:「無量宗還有人不認識師姐?」

  趙妍:「……」這姓宋的還真是能屈能伸。

  想到了兩個人畢竟還有靈獸閣那點兒交情,趙妍臭著臉道:「行了,你這個大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宋南時笑咪咪:「還是趙師姐懂我。」

  隨即她就毫不客氣道:「趙師姐有沒有聽說過白梧秘境?」

  先問問龍傲天的正版機緣秘境。

  趙妍聞言就看了她一眼,語氣驚歎道:「你可以啊,白梧秘境的消息我也是今日才聽我父親說起的,你消息夠靈通的。」

  宋南時謙虛:「哪裡哪裡,也就知道個名字,還得聽師姐細說。」

  趙妍便道:「白梧秘境是萬劍山地盤上的秘境,五十年一開,秘境的難度不高,但這麼多年一直很熱門,因為傳說幾千年前有位大能把自己的本命功法藏進了白梧秘境等待繼承人,雖說這麼多年也沒聽說過那什麼繼承人出現吧,但這白梧秘境因為這個傳說,確實挺熱門。」

  宋南時瞭然。

  這估計就是龍傲天這次的機緣了。

  她想了想,又問:「那師姐知道蒼梧派嗎?」

  趙妍聞言眉頭一皺,「蒼梧派?小門派吧,沒聽說過!」

  宋南時沉吟。

  一個承諾每天一千多靈石的門派,趙妍這個萬事通卻連名號都沒聽說過。

  她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她又問:「那你聽說過黑梧秘境嗎?」

  趙妍這次直接嗤笑出聲,毫不客氣道:「這是什麼碰瓷白梧秘境的野雞秘境!」

  宋南時:「……」

  雖然她也覺得白梧黑梧的挺碰瓷,但是……

  她委婉道:「說不定也是正經秘境呢。」

  趙妍面無表情:「我聽說過有人貪小便宜去了三無秘境結果被人騙了二百年苦役,老慘了。」

  宋南時:「……」

  很好,趙師姐也覺得這是個噶腎集團。

  自己心中的紅玫瑰很有可能是個騙人的野雞秘境,宋南時十分的消沉。

  她消沉地和趙師姐一起去了執法堂考試,一進考場,正好碰見了龍傲天大師兄。

  這對前未婚夫妻彼此看了片刻,冷哼一聲,同時移開了視線。

  宋南時屏住呼吸,灰溜溜的送兩人身側擠了過去,找了個位置坐下。

  龍傲天冷著臉坐在了第一排。

  趙妍直接坐在了他斜對角最後一排。

  宋南時好巧不巧,正好坐在了兩人那條對角線的中間。

  她覺得自己就是欠!

  但是幸好,考試開始的很快,執法堂的師叔們親自將考題用靈力寫在了空中,隨即弟子們手中就出現了幾張白紙。

  然後師叔們就站在了考場上,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答題。

  就很有壓迫感。

  據說考試之所以設在執法堂,就是為了發現舞弊的弟子之後方便用刑。

  今天考的是典籍的理解,實際上也就是考察弟子們對典籍的熟悉程度,沒什麼專業性的東西,都是些修真界通用的常識典籍,只要不往偏了理解,基本上都能過。

  宋南時本著不管會不會編完就是勝利的原則,答的很順。

  答到最後一題,壓軸題,宋南時停下了筆。

  那是一段極其晦澀的文字,她連見都沒見過。

  她看了一下作者。

  柳無言。

  沒聽說過。

  宋南時皺了皺眉,正準備發揮自己的特長「無中生有」編它個二百字,就聽見一道驕傲的聲音:「這題我會啊!」

  宋南時:?

  在這考場上敢說話的,就只剩下跟著江寂進來的柳老頭了。

  柳老頭,柳無言,宋南時心中出現了一個猜測。

  果然,下一刻,柳老頭就道:「《萬功無法》,這就是我寫得啊!」

  宋南時不動聲色。

  此時柳老頭已經得意非常,哈哈笑道:「讓原作者理解自己的典籍,這還不是手到擒來?我看看這題問什麼?問作者當時的心境?心境啊,我想想……」

  宋南時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下一刻,只聽柳老頭道:「你就寫,當時原作者被道侶甩了,奮而落筆,終成佳作,哦對了,我記得我當時還吃得有點兒撐,寫這段的時候想得是趕緊寫完趕緊消消食。」

  宋南時:「……」

  她面無表情地撕了兩張廢紙,團起來塞進自己耳朵裡。

  她覺得,江寂要是真的按照原作者理解的寫,這題八成是廢了。

  時至今日,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有的原作者考自己的閱讀理解能拿零分。

  修真界的考試和現代的考試不一樣,考完之後現場就公佈了答案,讓覺得自己下個月要補考的考生有個心理準備。

  宋南時看完答案,無視耳邊柳老頭「我這個原作者怎麼可能會寫錯,都是你們這群瓜娃子瞎瘠薄搞」的怒吼,淡定地回了自己洞府。

  回去之後,她在洞府的雜物堆裡翻了半個時辰,翻出了一本落滿了灰的《萬宗錄》。

  萬宗錄,相當於是修真界版的《招生考試之友》,裡面記載了修真界所有被仙盟認證過的正經門派,大到無量宗這樣的大宗,小到幾個人的小派,只要去仙盟考核,仙盟覺得你有成為一個宗門的資格,都會上《萬宗錄》。

  而且還會隨時更新。

  修真路上挑選靠譜宗門的不二之選。

  宋南時半歲就被抱進了無量宗,自然用不到這個,這本是某年宋南時倒賣《萬宗錄》時砸在手裡賣不出去的。

  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宋南時快速翻閱著,一直翻到了最後,才在倒數第八頁上翻到了一個「蒼梧派」。

  建派時間是五十年前,還是個萌新。

  但是那張宣傳海報上的宗門徽章和萬宗錄上的一樣,被仙盟認證的宗門,宋南時覺得這蒼梧派是個噶腎集團的可能性降低了些許。

  宋南時若有所思了片刻,又去了趟藏書閣,查看近百年來開放的秘境。

  然後她就發現,秘境名字蹭熱點這件事,那個什麼碰瓷白梧秘境的黑梧秘境不是唯一一個。

  因為宋南時還看到了綠梧秘境、紫梧秘境、藍梧秘境……

  合在一起能組成一個七色彩虹。

  宋南時:「……」

  好的,人家不叫碰瓷,這叫蹭熱點增加知名度。

  她悟了。

  宋南時心裡有了考量,回去之後,翻到了《萬宗錄》上蒼梧派的通訊符聯繫方式,直接撕了個通訊符。

  通訊符被接的很快。

  對面是一個小哥的熱情聲音:「您好這位修士,這裡是蒼梧派。」

  宋南時開門見山直入主題:「請問你們門派是不是開發了個黑梧秘境但人手不足,正在招人?」

  對方更熱情了些:「對的對的,請問您……」

  宋南時不給他問話的機會,把握主動權:「那請問這個秘境和仙盟報備了嗎?能查到具體信息嗎?秘境的等級是多少?修士的安全有保證嗎?」

  對面估計是直接給問懵了,沉默片刻之後,問:「您手邊有蒼梧派的招工頁嗎?」

  宋南時看了一眼那「宣傳海報」,道:「有。」

  對方:「那您請看。」

  宋南時困惑地看過去,頓時給震驚了!

  「海報」上原本的圖畫消失,宋南時方才提到的那些,一五一十的出顯示在了那張紙上!

  這居然還是個雙向聯繫的卷軸!

  宋南時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卷軸當海報發,這得多大手筆啊!

  頓時,對面小哥那低調的聲音也低調不起來了:「黑梧秘境危險性不高,築基以下的修士也能進,您的安全不用擔心。」

  宋南時頓時充滿了不解:「一個危險性不高的秘境,值得你們一天一千五百靈石僱傭修士?」還用這麼高規格的「海報」。

  小哥冷靜道:「您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嗎?」

  宋南時面色一肅:「你說。」

  這時候,宋南時想,這個小門派已經證明了自己確實有錢,能發的起工資,那麼這個真正的原因只要不太過分……

  然後她就聽見小哥說出了樸實的理由:「因為我們掌門是個富二代。」

  宋南時:「……」

  小哥繼續:「不經營好自己的門派他就要回去繼承家業,所以,他高興砸錢。」

  宋南時:「……」

  這個理由,還真是樸實且充滿力量。

  宋南時被深深折服了。

  她問出了最後的問題:「包吃住嗎?報銷往返路費嗎?能提價嗎?」

  「還有。」宋南時靦腆:「這個通訊符的錢給報銷嗎?」

  小哥:「……」

  宋南時似乎聽到了對方咬牙切齒的聲音:「好!」

  宋南時心滿意足地掛了通訊符。

  這晚,她做了一個發財的夢。

  ……

  當天晚上。

  一個渾身的氣息淡到幾乎虛無的人出現在了無量宗,宋南時的洞府外。

  無精打采地趴在宋南時枕邊的烏龜猛然驚醒,小心翼翼的從洞府中爬了出來。

  一隻修長的手抓住了它,輕笑道:「這小姑娘還真是好本事,你居然也差點回不來了。」

  龜龜急切的伸手扒拉著。

  那人漫不經心:「不著急,讓我看看。」

  說著,他伸出手,做出要從烏龜身上扯出什麼東西的姿態來。

  龜龜一臉的痛苦,瘋狂掙扎了起來,對方無動於衷。

  半晌,對方停住了手,龜龜瑟瑟發抖。

  那人卻只若有所思道:「那小丫頭做了什麼,現在我居然拉不出你了。」

  說著,他又看向了烏龜,沉默片刻,道:「如此,你便暫時留在她身邊。」

  烏龜看向他的目光盈滿了恐懼。

  那人放下了烏龜,身影一閃,轉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出現在了一座二層小竹樓裡。

  一個娃娃臉的修士走進來,沒有抬頭,恭敬道:「如您所料,她果然聯繫了我們,我們按您說得回答了。」

  那人輕笑一聲,一副盡在掌握中的模樣,不緊不慢道:「那她還問了什麼?」

  修士沉默片刻,面色古怪:「她問,能不能加錢。」

  那人:「……」

  他面色扭曲:「給她加!」

  修士神情糾結:「她從一天一千五百靈石,講價到了兩千靈石。」

  那人冷笑:「這點兒錢我還是出得起的!」

  修士繼續道:「她還要我們用卷軸傳送一些秘境外的場景,證明我們是真的在招人。」

  那人繼續冷笑:「不過是僱傭幾個臨時工演戲罷了,明天我親自安排!」

  「但是!」那修士說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尊者,我們帳上只剩下一萬塊靈石了。」

  那人沉默片刻:「怎麼會花的這麼多。」

  修士苦笑:「您總共帶了三十萬靈石,但這幾十年來蒼梧派沒有收入渠道,您又多處佈局……」

  那人面色難看:「好了!別說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該花就要花!」

  那人無法,只能退了出去。

  只剩自己一個人之後,那人閉目坐了半晌,伸手掐算了起來。

  宋南時。

  掐算的結果還是和往常一樣,這人的命數在自己眼中一片虛無。

  變數。

  這個人是他的計劃中唯一的變數。

  那麼,就不能讓這個人摻和到自己的計劃之中。

  不能讓她進白梧秘境!

  他數次掐算,也只從她身上找到兩個弱點。

  愛財、謹慎怕死。

  如今看來,她愛財是真的愛財。

  想到自己賬上的錢,他面色又扭曲了起來。

  這哪裡是愛財。

  這分明是劫匪!

  ……

  第二天,宋南時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龜龜似乎不大精神的樣子。

  她撥了撥它的腦袋,發現龜龜蔫蔫的,連手都揮不動了。

  宋南時大驚:「生病了?」

  龜龜有氣無力地看了她一眼。

  宋南時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的話……」

  龜龜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宋南時決定:「那就給你放半天的假!」

  龜龜:「……」它面無表情地趴在枕頭上。

  宋南時還在自我感動:「我可真是個好主人!」

  安慰完龜龜,宋南時決定去找一趟雲止風。

  昨晚她想了很久,覺得她一個卦師戰鬥力還是有點兒薄弱,那個黑梧秘境哪怕算不上危險,但還是多點兒保障的好。

  而且宋南時覺得雲止風一定會答應的。

  畢竟她認識的人裡,也沒誰比他更缺錢了。

  畢竟是有求於人,宋南時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還決定準備個小禮物。

  她往自己儲物戒裡翻一翻,一眼就看到了那塊被驢兄吐出來的紅色石頭。

  顏色很好看,當個禮物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宋南時剛想拿出來,但想了想,又覺得良心有點兒痛。

  好歹是請人幫忙,送個不值錢的石頭就太過分了。

  宋南時難得良心發現,把石頭放了回去,翻出了自己都捨不得喝的靈茶。

  破費至此,她是多麼好的一個隊友啊!

  拿著自己的禮物,宋南時自信地下山。

  完全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的雲止風接過了宋南時的靈茶,又聽完宋南時的想法,皺眉:「你想去黑梧秘境?」

  宋南時點頭。

  雲止風想到了昨天那個自稱蒼梧派的決明子,皺眉。

  黑梧秘境這個不知所謂的秘境,正是從對方身上知道的。

  他問:「白梧秘境開放在即,你放著正經秘境不去,為何要去這個蹭熱點的秘境?」

  宋南時自然不能說是因為男主身邊死亡率太高。

  於是她想了想,道:「那邊承諾開荒一天兩千靈石。」

  區區一句話,簡短而有力。

  被生活毒打過的麒麟子也不由得沉默了。

  他沉默半晌,冷靜問道:「這個秘境,可信嗎?」

  宋南時給他看了昨天那邊發來的仙盟證明:「可信!」

  麒麟子更沉默了。

  宋南時直接道:「幹不幹!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麒麟子閉了閉眼。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冷靜道:「可。」

  宋南時興奮:「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雲止風不解:「現在?可是上面不是說半個月之後才開秘境嗎?和白梧秘境一起開啟。」

  宋南時和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半個月開秘境,半個月後再趕過去,來得及嗎?」

  雲止風正想說怎麼來不及,突然就沉默了下來。

  他想起來了,他們現在一個能御劍的都沒有。

  宋南時還在說:「我算過了,現在走,騎著驢,半個月的時間正好能到。」

  雲止風現在就聽不得「騎著驢」這三個字,反駁:「我們可以租一匹天馬。」

  宋南時面無表情:「哦,你出錢。」

  雲止風:「……」

  他妥協了。

  牽扯到賺錢,宋南時行動力極強,當即拉著雲止風去了鎮上書鋪,找了一張印刷破損而打折的地圖。

  價格很便宜,但字跡有些模糊不清,不過好處是,這據說是三天前印刷出來的,最新的秘境上面都有。

  兩個人對著地圖使勁看。

  宋南時皺眉,指了指地圖上南方的位置,道:「這個秘境的位置上有個梧,不知道是黑梧還是白梧,但是這裡。」她指了指北方的一個位置:「萬劍山在這裡,所以萬劍山旁邊的應該是白梧,只不過印刷的時候掉了白梧秘境,那麼南方這個只有一個梧字的秘境,應該就是黑梧。」

  雲止風面無表情:「我們為什麼不買一個完整的地圖。」

  宋南時和看傻子一樣看他:「大少爺,秘境地圖這種幾乎一個月更新一次的東西,你知道多貴嗎?」

  雲止風不知道,所以他閉了嘴。

  宋南時:「知道黑梧秘境在哪裡不就行了,我們只要按照地圖上的路線往南走就行!」

  宋南時十分自信的離開了書鋪。

  兩個人就這麼按照地圖的方位,當天啟程往南出發。

  他們走後,書鋪的夥計找來了,焦急道:「掌櫃,印刷廠那邊傳來消息,說有一張破損打折的地圖出問題了。」

  掌櫃不在意:「打折地圖哪個不是有問題的。」

  夥計焦急:「不是啊,印刷廠實驗新的印刷法器,誰知道法器失靈,那張地圖南北印反了啊!也就是說,地圖上顯示的南方,其實在北方啊!」

  掌櫃一驚。

  兩個人連忙翻找。

  然後掌櫃愣愣道:「壞了,賣出去了。」

  此時,完全不知道拿反了地圖的宋南時正顛顛的往南走。

  無量宗。

  二師姐和小師妹從宋南時洞府出來,二師姐拿了張紙條,道:「三師妹說是去了秘境。」

  小師妹失落:「我來晚了。」

  二師姐安慰:「沒關係,這個時候開的秘境,多半是白梧秘境,我們也去不就行了。」

  社恐的小師妹糾結了片刻,點頭。

  江寂的洞府裡。

  柳老頭正不厭其煩的和他講自己年輕時闖白梧秘境的經歷。

  一轉十幾天過去。

  蒼梧派裡,某個神秘人為了讓自己牽絆住那個「變數」的秘境更逼真,不讓對方往白梧秘境跑,泡在秘境十幾天,幾乎花乾淨了最後的家底。

  他覺得,這一次大概是萬無一失了。

  然後,娃娃臉修士就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

  「尊者!不好了!影鬼找機會透漏了方位,宋南時出發了!」

  神秘人很淡定:「現在出發,不正好嘛。」

  娃娃臉修士:「不是!」

  他崩潰道:「他們一路往南走了!現在都快到白梧秘境了!」

  十幾天沒出秘境的神秘人:「……」

  他面色猙獰:「他們怎麼會去白梧秘境!」

  娃娃臉修士一臉難以言喻:「影鬼說,因為沒錢,買錯了地圖。」

  神秘人:「……」

  他咬牙切齒:「你最開始怎麼不關注他們!」

  娃娃臉欲哭無淚:「我以為他們會走傳送陣或者坐天馬的,誰知道他們因為沒錢,提前十幾天就騎著驢上路了,現在離白梧秘境只剩幾十里了。」

  沒錢!沒錢!

  他恨!他恨這個「變數」為什麼是個窮鬼!

  而且現在……

  神秘人轉過頭,看著自己掏空了家底弄出來的假秘境,一口血噴了出來。

  娃娃臉大驚:「尊者!尊者你振作一些啊!」

  神秘人閉上了眼。

  馬上,馬上他就也是個窮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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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5 01:58:39
第22章

  宋南時二人從仙緣鎮出發,兩頭小毛驢馱著兩個人一路往南。

  為了趕時間,他們沒有走寬闊的大道,而是挑了地圖上一條小路近道。

  但是宋南時覺得這個趕時間的大概只有她一個人,雲止風這個大少爺純粹是想避開人。

  就是不知道他避開人的原因是為了躲他的仇家,還是單純的不想讓別人看見他騎毛驢。

  宋南時暗搓搓地覺得是後者。

  嘖,窮講究的大少爺。

  最開始幾天他們確實沒碰見幾個人,漫山遍野只有他們二人二驢。

  驢兄這輩子第一次走那麼遠的路,情緒十分的不好,經常走到一半撂挑子,看向宋南時的一雙驢眼暗示意味非常明顯。

  每當這個時候,宋南時就十分羨慕雲止風那頭因為沒有靈智反而顯得十分聽話的普通驢。

  但是沒辦法,為了安撫撂挑子的驢兄,宋南時左看看右看看,見沒有人,便十分熟練跳下驢背,雙腳落地扎了個結實的馬步,沉聲道:「來!」

  話音落下,驢兄還沒有反應,雲止風便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移開的視線。

  驢兄的身影隨即在他眼角化作一道殘影,帶著歡快的叫聲,「彭」的一聲穩穩地落在的宋南時背上。

  雲止風:「……」

  他閉了閉眼。

  果然,看了這麼多次,他還是覺得不忍直視。

  這天生一對的主僕二人似乎沒一個察覺這樣有什麼不對,歡快的背影一騎絕塵。

  這樣的事情一路上發生的多了,雲止風已經從最開始的一言難盡進化成現如今的眼不見為淨了。

  愛怎麼樣怎麼樣吧,只要他的驢不……

  這個念頭還沒過完,雲止風低下頭,便看見自己的驢一雙渴望的眼睛看向了那對主僕的背影,隨即欲言又止的看向了他。

  雲止風:「……」

  他冷聲道:「你想都別想。」

  也不知道這沒開靈智的驢到底聽懂了什麼,它若無其事地拋了拋蹄子,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揉了揉額頭。

  還沒到那個黑梧秘境,他已經想回去了。

  但是他偏偏又不能走。

  已經答應了別人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雲止風覺得自己在這對主僕身旁時,對麒麟血玉的感應似乎更強烈了。

  他不動聲色的運轉了半圈靈力,身上的新傷舊傷潤物細無聲地被修復著。

  這時,宋南時已經迅速遛了搞情緒的驢兄一圈,騎在驢背上噠噠噠噠又跑了回來。

  但還沒等雲止風問她能繼續走了嗎,便見宋南時看了一眼他的驢,若無其事般道:「話說雲兄,我剛想起來,你這頭驢是不是已經抵給我了?」

  雲止風怎麼可能看不出她打的什麼主意。

  他要是現在乖乖把自己的驢「抵」給她,下一次馱著一頭驢滿山轉的八成就要換個人了。

  雲止風冷笑一聲,面無表情道:「欠你的錢從黑梧秘境的工資裡抵。」

  說著一拉韁繩,十分之高貴冷艷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宋南時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鼻子。

  果然,這大少爺被生活毒打多了也不好坑了。

  之後又過了幾天,兩個人能碰見的人慢慢變得多了起來。

  有的是一些走商的凡人商人,而少部分則一看也是修士。

  宋南時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確認過眼神,也是不會御劍又窮的坐不起天馬的人。

  宋南時倒是試著和他們搭過一次話,想問問他們是去哪兒的,但是修士搭話一般都是先自報家門,等宋南時自報家門說自己的是無量宗的時候,這些修士往往都是驚呼一聲:「無量宗的弟子居然也騎驢嗎!」

  宋南時:「……」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話題到這裡就結束了。

  宋南時第一次覺得在外面騎驢丟了他們無量宗的人。

  兩個人從此便在路上保持住了高貴冷艷的姿態,誰也不搭理。

  又過了幾天,能碰見了人越來越多了,甚至連這條偏僻的小路上都偶爾能看到歇腳的客棧茶館之類的東西了。

  宋南時隱隱覺得不對:「一條小路上會有這麼多人嗎?而且你發現沒有,有不少修士都和我們一起走好長一段路了,他們該不是也是去黑梧秘境的吧?」

  但雲止風卻覺得很正常:「畢竟是秘境開荒,不可能只僱傭兩三個修士,尋常秘境開荒,沒有幾十個修士也是出不了秘境的。」

  宋南時隱隱覺得有道理,但仔細咂摸了一下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偏偏又說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勁。

  但她已經確定這些和他們同行的修士也是黑梧秘境僱傭的修士了,因為她偶然一次聽幾個人閒聊的時候提到了秘境,還隱隱聽到一個「梧」字。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等她走過去想細聽或者想和自己未來工友搭話的時候,這些人往往都會立刻停止交流,一臉警惕地瞪著她,彷彿她居心不良一般。

  宋南時:「……」

  大家一起賺個錢,有必要敵意這麼大嗎?

  她灰溜溜地離開,只覺得人心不古,現在的修士都挺不好說話的。

  但是她看向那密密麻麻幾十個修士時,心中對蒼梧派的主人升起了一股敬意。

  好傢伙,這些要全是去黑梧秘境的,那蒼梧派一天得發多少工資?

  原來這就是富二代的力量嗎?

  長見識了。

  就這樣,離地圖上的「黑梧秘境」越來越近,身邊和他們一起趕路的人就越來越多。

  多到最後,宋南時數了數,發現光這一條路上已經百人不止了。

  蒼梧派再怎麼有錢,能一兩千靈石一天的供應地起數百人嗎?

  到了這個時候,連雲止風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一個小秘境開荒,需要這麼多人嗎?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們難得默契地異口同聲。

  宋南時:「我們是不是碰見了噶腎集團?」

  雲止風:「這蒼梧派怕是所圖不小。」

  兩個人從自己的見聞和生活經驗方面給出了南轅北轍的猜測,話音落下,全都一臉困惑的看向彼此。

  你在說什麼屁話?

  宋南時這時候滿腦子都是傳銷組織,一心覺得蒼梧派拉這麼多人來指定是要把他們全都噶腎的。

  出身大家族的雲止風比她想的深一些,滿腦子的陰謀論。

  但不管想法差別多大,此刻,他們一致覺得,這蒼梧派,很不對勁。

  於是兩個聰明腦袋愣是沒想到地圖錯了他們走錯方向的問題。

  雲止風是因為前半輩子的生活經歷,他從不缺錢,所以也從沒碰見過地圖出錯這種低級錯誤。

  宋南時則純粹沒想到自己能倒霉到這種地步。

  兩個人就這麼一臉凝重地湊在一起,越想越覺得這事情大條了。

  不管是噶腎集團還是所圖不小,兩個人現在一致確定,這蒼梧派是個騙子無疑了。

  宋南時不由得咬牙切齒。

  果然,這天下就沒有白吃的午餐!

  但是現如今抱怨已經無用了,最重要的是,知道了這蒼梧派不對勁,他們現在該怎麼辦。

  兩個人對視一眼。

  然後再次異口同聲。

  宋南時:「報警!」

  雲止風:「跟上去,救人!」

  說完,兩個人又一言難盡地看向彼此。

  雲止風滿臉困惑:「報警為何意?」

  宋南時:「……就是報告仙盟,這個不重要,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在說什麼?跟上去,就我們兩個人?」

  雲止風卻很冷靜,他拿出地圖,道:「我們現在離黑梧秘境不過二十幾里了,尋常宗門,二十幾里相當於就在他們的管轄範圍之內,不管蒼梧派是所圖不小還是你說的什麼噶腎組織,現在逃跑都太過顯眼,很容易被發現,到時候反而暴露了我們,而在這二十幾里的路程內把所有人都勸返和我們一起跑也不切實際,還不如佯裝不知混進去,到時候摸清楚情況再一舉殺出去!」

  雲止風眸中閃過一絲狠辣。

  宋南時看著他,面無表情:「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做這樣的事?」

  雲止風淡淡道:「我曾經佯裝被害者混進了一個邪宗,單槍匹馬從地牢裡殺了出來。」

  宋南時伸手鼓掌:「那你好棒棒哦。」

  「但你有沒有想過。」宋南時平平道:「你現在連御獸峰的凶獸都打不過呢。」

  雲止風:「……」

  他運籌帷幄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他忘了。

  宋南時閉了閉眼,道:「不過你說的不錯,就剩二十幾里了,說不定我們就在蒼梧派的監視範圍之內了,現在再跑打草驚蛇。」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道。

  於是,他們又隨著大部隊啟程。

  兩個人都很沉重。

  他們沉重地走過這二十幾里,沉重地進入了地圖上標注的「黑梧秘境」的範圍。

  宋南時似乎看到了一個石牌,上面些了什麼梧秘境,但是第一個字似乎不是「黑」。

  但是她已經沒心思糾結這個了,她分外緊張。

  就在這時,雲止風突然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又很快鬆開。

  宋南時以為他這是在安慰她,誰知道他鬆手之後,宋南時手上多了一塊玉牌。

  宋南時不動聲色地摸了一下,在上面摸出了一個「劍」字。

  她瞬間想到,有些劍修會把劍意封進玉牌裡。

  宋南時手一緊,心中湧起一抹感動。

  這時候,兩個人正好隨著大部隊走過那塊石碑,進入了「蒼梧派」的地盤。

  握著這塊玉牌,宋南時心中湧起一股破釜沉舟的豪氣。

  大不了和它拼了!

  兩個人一臉悲壯的走了進去。

  剛進去,宋南時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以為他們這一路上零散聚集的人已經夠多了,誰知道已經到了這裡的人更多,放眼望去,數以千計!

  這……他們真的能跑出去嗎?

  宋南時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腎。

  而且更讓她震驚的是,她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同門們。

  大師兄、二師姐、還有小師妹。

  這蒼梧派到底是什麼來頭,三個主角也能弄過來?

  宋南時這次是真的震驚了。

  這時,主角們也看到了宋南時,紛紛跑了過來。

  宋南時還在震驚之中,雲止風卻覺得不對了。

  他看了看周圍,看到了很多眼熟的大門派弟子服。

  他覺得要是真有那麼一個門派能把那麼多大門派精英弟子都坑過來,那修真界八成離毀滅不遠了。

  他扯了扯宋南時的衣袖:「宋南時,我覺得……」

  但他還沒說完,就見宋南時已經急切的對圍過來的同門們壓低聲音道:「你們怎麼也來了,這黑梧秘境不對勁!」

  黑梧秘境三個字一出,三個主角都懵了。

  江寂:「黑梧?」

  諸袖:「秘境?」

  郁椒椒:「這……」

  宋南時神情嚴肅:「對,你們聽我說……」

  她話還沒說完,只聽二師姐茫然道:「可是師妹,這裡是白梧秘境啊。」

  宋南時:「……」

  她眼神空茫了一下。

  白梧秘境?

  二師姐小心翼翼:「你是要去黑梧秘境嗎?那有沒有一種可能……」

  她頓了頓,輕聲道:「其實你們是走錯了?」

  宋南時:「……」

  雲止風沉重地閉上了眼睛。

  一旁,反應過來的柳老頭瘋狂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刻鐘之後。

  滿臉麻木的宋南時被一群人拽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耳邊似乎還迴盪著某個死老頭的猖狂大笑聲。

  雲止風手裡拿著他們打折買的秘境地圖,冷著臉和江寂貢獻出的自己的地圖比較著。

  三個主角大氣都不敢喘,柳老頭都被江寂收進了玉珮裡。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又看向了他們兩個。

  雲止風迅速對照完地圖,閉了閉眼,又睜開,平靜道:「我們買的地圖出錯了,這地圖其他地方沒問題,但所有地名都南北印反了,我們以為南方的黑梧秘境,它其實是在北方。」

  宋南時語氣平平道:「所以我們最開始其實就應該往北走?」

  雲止風:「是。」

  宋南時:「所以蒼梧派其實也不是什麼噶腎集團,這裡人這麼多純粹是因為這些人在等白梧秘境開放?」

  雲止風:「是。」

  宋南時:「所以我們的猜測全是瞎瘠薄腦補?」

  雲止風:「……是。」

  「哈哈。」宋南時笑了兩聲。

  二師姐擔憂:「這……師妹?你沒事吧?」

  宋南時:「兩千靈石。」

  其他人都不知道什麼兩千靈石,只有雲止風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他也想起了那離他們遠去的兩千靈石。

  他欲言又止:「你……想開一點。」

  宋南時慘笑一聲:「這裡有休息的地方嗎?我想睡一會兒?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眾人面面相覷,不由得擔憂起了自己師妹的精神狀態。

  雲止風歎了口氣:「帶她去吧。」

  於是,精神狀態似乎不太穩定的宋南時被帶去休息,雲止風和這群主角相對而坐。

  然後誰也不知道說什麼。

  雲止風就只見過諸袖,可諸袖因為忌憚他「魔頭」的身份,也不敢說什麼。

  面面相覷。

  就這麼枯坐了半個時辰,雲止風站起了身,淡淡道:「我去看一看她。」

  說著他逕直離開。

  江寂想說這時候還是不要打擾宋南時的好,被諸袖拉了一下。

  江寂不解的看了過去。

  諸袖神神秘秘的衝他做了個口型。

  這個人喜歡師妹。

  江寂的眼睛豁然睜大。

  同樣把眼睛睜的很大的還有郁椒椒懷裡的兔子。

  他震驚地想,怎麼會有人喜歡這個魔鬼?

  而這時,諸袖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暗搓搓的跟了上去。

  雲止風去了宋南時休息的房間,想敲門進去告訴她別太難過,但是想到宋南時平時對金錢的看中,又覺得自己似乎沒資格說這樣的話。

  他歎了口氣,在門邊站了一會兒。

  這一幕就這麼落在了諸袖眼裡。

  俊美的青年站在少女門口,不敢敲門。

  諸袖:他好愛她!

  被這種愛情打動的諸袖終於鼓起了勇氣,在雲止風想離開時,終於站了出來,道:「等她想出來時,你去安慰安慰她,她一定會開心的。」

  說完她還是覺得魔頭可怕,立刻就跑了。

  雲止風:「???」

  啥玩意?

  他安慰她,她會開心?

  想讓宋南時開心……

  意思是讓他給她送錢嗎?

  雲止風第一反應是,我怎麼可能當這個冤大頭。

  他拔腿就走。

  但是剛踏出第一步,他想起了宋南時方才悲痛欲絕的模樣。

  雲止風:「……」

  嘖!

  而此時,「悲痛欲絕」的宋南時正趴在桌案上,一臉嚴肅的寫寫畫畫。

  她覺得,事已至此了,現在再去黑梧秘境也來不及了,這麼多時間都浪費了,她不能就這麼認命了!

  今天,她必須得在這個秘境裡,把自己付出的金錢和時間成本統統給撈回來!

  宋南時抬起頭,眼神堅定!

  於是,半個時辰後,等雲止風再來找宋南時時,就聽見秘境外這唯一一個客棧的小二說,宋南時剛剛出去了。

  出去了?

  想到宋南時現在的精神狀態,雲止風不由得有些擔心,抿了抿唇,也跟了出去。

  客棧外人山人海,到處都是等待秘境開啟的修士。

  雲止風靠著自己和麒麟血玉的微弱感應,艱難的在人群中穿梭著。

  他嘴唇緊抿。

  他很不喜歡喧嘩嘈雜的人群,很不喜歡。

  他更厭惡在人群中擠來擠去。

  但宋南時畢竟是他被家族背叛以來唯一一個不因為他的身份幫他的人。

  她的那位師姐說,讓他安慰她。

  他不由得捏了捏手裡裝著靈石的荷包。

  就這麼一次。

  終於,他找到了宋南時。

  她正蹲在地上,和一個面生的修士說著什麼。

  雲止風走近,聽到了她的聲音。

  宋南時眉飛色舞,口若懸河:「我煉製的丹藥,比市場價低一成!質量只好不壞,要不是我帶多了,我怎麼會在進入秘境前夕賣丹藥這麼重要的東西,我告訴你,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雲止風:「……」

  悲痛欲絕。

  需要安慰。

  呵。

  這時候,宋南時也發現了他,她奇怪:「雲止風?你來找我嗎?」

  「嗯。」雲止風面無表情:「我來找你要剛剛給你的那塊儲存的劍意的玉牌。」

  他覺得,這個需要安慰的,可能是他。

  宋南時:「……」

  噫~真是好小氣一男的。

  ……

  另一邊。

  神秘人怒氣沖沖的走出蒼梧派,冷聲道:「都別攔我!我要親自去白梧秘境回回他們!呵!真是好本事!將本尊耍的團團轉!我不信他們是無意的!」

  娃娃臉跟在他身後,為難:「可是尊者,咱們現在……」

  他吞吞吐吐道:「也開不起傳送陣啊。」

  神秘人一僵。

  娃娃臉繼續:「想開啟傳送陣要一千靈石,咱們現在一個子都沒有了,要不然您御劍飛行去?三天應該能到,但明天秘境就開啟了,您應該能在外面等他們出來。」

  神秘人閉了閉眼睛。

  他冷聲道:「去把我那幾塊鎮紙賣了。」

  娃娃臉心裡一涼。

  完了,還沒交手,這就已經開始賣家產了。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尊者把整個宗門賣的一窮二白的未來。

  典當鋪。

  「鎮紙三塊,靈石一千零二十。」

  掌櫃笑咪咪:「歡迎下次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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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匿名  發表於 2024-7-15 01:59:05
第23章

  諸袖找了雲止風之後就開始後悔。

  上輩子,雲家被滅滿門後,她親自參加過關於雲家的調查。

  那如屠宰場一般屍橫遍野的景象,是她平生所見之慘烈。

  後來,雖然有人傳言說雲家之事並非雲止風所為,但雲止風本人卻從沒否認過這件事。

  甚至有人親自問到雲止風面前。

  雲止風只問,你也想和雲家一樣嗎?

  這幾乎就是默認。

  諸袖一時熱血上頭,想要自己的師妹能得償所願,但她又不由得問自己,這個魔頭真的適合三師妹嗎?

  諸袖憂心忡忡。

  在這種憂心之中,她看到雲止風手裡拿一個荷包,擠入喧囂的人群之中。

  片刻之後。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手裡原本的東西沒了,卻多了塊玉牌。

  然後就是三師妹。

  她手裡拿著雲止風帶過去的荷包。

  諸袖愣了愣,看了看雲止風的玉牌,又看了看三師妹的荷包,恍然大悟。

  懂了,這是交換了定情信物。

  諸袖的臉色不由得複雜了起來。

  他們果然是真心相愛。

  她心中帶著一股莫名的感慨與敬意,默默地看著這對注定會走得艱辛的有情人一前一後,漸行漸遠。

  她的心中唯有感動與祝福。

  她想,可能,這就是愛吧。

  身後,江寂見她傻站著,皺眉道:「你看什麼呢?是三師妹他們?找他們有事嗎?怎麼不叫住他們?」

  諸袖回頭看了一眼這個上輩子單身到她死的大師兄,歎了口氣:「你不會懂的。」

  這種事,和一個比劍還直的男人有什麼好說的。

  諸袖歎著氣走遠。

  江寂皺眉不解。

  他身後,因為太直被道侶甩過兩回的柳老頭撓頭:「啥玩意啊?」

  另一邊。

  宋南時數著荷包裡的靈石,笑咪咪道:「雖然玉牌還給雲止風了,但是雲止風肯用靈石去抵他許給我的那頭驢……所以我還是錯怪他了,他果然不是什麼小氣的男人,這雲止風,有情有義啊!」

  她豎起了大拇指。

  她袖子裡的龜龜翻了個白眼。

  它就看著這對虛情假意的同伴還能怎麼互坑。

  但是留給宋南時得意的時間也沒有很久,很快,大師兄江寂在入夜之前把他們全都叫到了自己房間,說是要商討進入秘境之後的事情。

  秘境明天開啟。

  無量宗同門四個齊齊坐在了江寂的房間裡,附帶了一個格格不入的雲止風。

  除開宋南時他們剛過來時那次相對無言半個時辰的枯坐,這可以說是雲止風和主角們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諸袖很緊張。

  上輩子,誰都知道雲止風和江寂不和,但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是怎麼起的矛盾,彷彿這兩個人天生就是生死仇敵。

  諸袖是真怕他們剛一見面就相看兩相厭,留三師妹夾在中間為難。

  但是出乎意料的,兩個當事人卻十分平和,江寂甚至還沖雲止風友好的點了點頭,雲止風微微頷首算作回禮。

  諸袖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危機解除,她看向在場自己的所有同門們,不由得想,這似乎是第一次,他們師兄妹所有人聚的這麼整齊。

  不過似乎好像是忘記了什麼。

  諸袖仔細想了想,也沒想起自己忘記什麼了,明明所有同門都到了。

  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大概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與此同時。

  無量宗蘭澤峰,不歸劍尊閉關半月出門,看到的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山峰。

  「諸袖。」他道。

  沒人叫一聲師尊。

  往常那個無論他閉關多久,總會在外面守著他,讓他一出來就能一眼看到的少女,不見了。

  白梧秘境。

  江寂開口了。

  「白梧秘境明天午時開啟,開啟時間為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秘境關閉,任何人都不能再進入秘境,而進入秘境的人,需要在秘境裡待滿半個月,屆時才能出來。」

  江寂作為大師兄,除開他很少和自己的三個師妹接觸這一點外,其餘時間他都很靠譜。

  更別提他身後還有一個幾乎是修真界萬事通的柳老頭。

  這一番解釋,他主要說給宋南時和雲止風這兩個原本想去白梧秘境卻跑錯了路的人聽的。

  畢竟是賺錢的事,宋南時聽得很認真,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江寂便繼續道:「但是白梧秘境有一點,和其他秘境不同。」

  他緩緩道:「進入白梧秘境的所有人,都會隨機出現的秘境的各個角落,沒有一個固定落點,而這就意味著,哪怕你事先和人組了隊,進入秘境之後,你們也可能會出現在不同的地點,能不能碰見全靠緣分,能碰見誰則全靠運氣。」

  宋南時聽了這話,第一反應卻是鬆了口氣。

  雖然很對不起大師兄,但是宋南時很清楚地知道,這個秘境裡,江寂是要有機緣的。

  機緣也代表著危險。

  宋南時沒有什麼跟在主角身後撿機緣的志氣,她唯一的願望是平平安安地在修真界壽終正寢。

  順便解決一下自己這破財的命格。

  那麼對於她這麼一個胸無大志的人來說,跟隨機緣而來的危險,就成了純粹的麻煩。

  她很討厭麻煩。

  宋南時出了會兒神。

  回過神來,她便看見郁椒椒抱著黑兔子男主,也偷偷鬆了口氣。

  兩個人對上視線。

  郁椒椒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宋南時瞭然。

  不用組隊,社恐福音秘境。

  她也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笑完,她便見雲止風看了她一眼。

  然後他道:「秘境裡,通訊符之類的傳訊工具也一律被禁用。」

  江寂這才想起來,道:「對,通訊符也禁用,也就是說在秘境裡,你組沒組隊都是沒用的。」

  說完他就看向了雲止風,笑道:「雲兄對白梧秘境很瞭解。」

  雲止風面容平靜:「略知一二。」

  宋南時瞭然。

  也就是說,進了這秘境之後就是單打獨鬥了。

  但是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對。

  她若有所思道:「可是我今日出門時,看到許多人都在和陌生人攀談,說什麼進了秘境之後互相照應之類的,既然組隊無用的話,他們豈不是在多此一舉。」

  誰知江寂聞言卻頓了頓,面色古怪道:「其實,也不算是多此一舉?」

  宋南時疑惑地看了過去。

  江寂委婉解釋:「這個秘境,大概有上千人,雖說進去之後都會被隨機投放,但是總有那麼一兩個人能正好投放在一處,而若是和你投放在一起的人正好是你在外面認識或者打過招呼的人,又或者在路上能碰見自己在秘境外認識的人,那就能免於爭端,盡快結盟。」

  說完,他看向宋南時:「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宋南時若有所思:「所以說,他們在外面這麼積極地廣交好友,其實……」

  她頓了頓,道:「在碰運氣?」

  江寂欣慰點頭:「就是這樣。」

  宋南時:「……」

  操。

  她不由得看向了主角們:「那你們碰過運氣嗎?」

  主角三人對視一眼。

  江寂微笑:「這個……就不需要了吧。」

  諸袖也笑道:「三師妹真可愛。」

  郁椒椒:「這這這、還是不了吧!」

  宋南時:「……」

  行,你們是主角,你們清高!

  她期待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雲止風身上。

  雲止風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麼?」

  一副完全不想去碰碰運氣的模樣。

  行,你也清高。

  宋南時不由得沉思。

  她最開始以為自己去的是黑梧秘境,所以拽雲止風過來,就是想增加自己的實力。

  但既然白梧秘境如此特殊的話……

  宋南時想了想自己身為卦師的戰鬥力。

  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碰一碰運氣的。

  明天秘境就要開了,既然現在決定碰運氣,那就要抓緊時間。

  宋南時想了想,覺得去外面一個個攀談效率還是有點兒低。

  她決定既然要碰運氣,那就要使用高效率碰運氣手段。

  這麼想著,她當場從自己儲物戒裡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了自己大師兄,問:「師兄,你複製的法術學得怎麼樣?」

  江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略知一二。」

  宋南時微笑:「那就麻煩師兄幫我把這個……」

  她算了算,道:「複製一千份。」

  江寂:「……」

  他看了一眼宋南時遞過來的紙張上寫得什麼,然後沉默了。

  他艱澀道:「師妹,你……」

  柳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頭來,看了一眼,也到:「好傢伙。」

  宋南時無視了柳老頭,微笑:「就是這樣。」

  江寂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掐了個法決。

  宋南時面前的桌子上頓時出現了厚厚一沓紙張,幾乎將她淹沒。

  宋南時大喜!

  這是什麼無限制複印機!

  宋南時當即就把所有複印件收進了儲物戒裡,匆匆給大師兄道了聲謝,揣著一千張複印件跑了。

  她走了之後,眾人才反應了過來。

  諸袖茫然:「師妹這是在做什麼?」

  雲止風則默不作聲,直接把宋南時忘在桌子上的那張原件拿了起來。

  先撞進他眼睛裡的是大大的「簡歷」兩個字。

  雲止風頓了頓,這才繼續往下看。

  姓名:宋南時。

  年齡:十七。

  修為:練氣七層。

  主業:卦師。

  副業:丹師、醫師、煉器師、符師等等。

  師門:無量宗。

  師尊:不歸劍尊。

  我們的口號是:最便宜的價格,最高品質的服務。

  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裡的那張「簡歷」,緩緩地、緩緩地摀住了額頭。

  此時此刻,他心中閃過一句話。

  宋南時,不愧是你。

  這時候,其他人也看到了這份特殊的「簡歷」。

  一陣沉默之後。

  諸袖艱澀開口:「剛剛,三師妹是不是要了一千份?」

  「這秘境來的人滿打滿算也就一千來人。」

  「她這是,打算把運氣碰到所有人身上嗎?」

  這個時候,宋南時已經以她大學畢業時投了三百多份簡歷的經驗兢兢業業地開始投簡歷了。

  與此同時,某人花費了一千靈石開了傳送陣,緊趕慢趕,終於在秘境開啟之前趕到了白梧秘境。

  他又用身上最後二十塊靈石,在客棧租了一間簡陋的房間。

  此時的他,從未感受過一間房的價格,居然也是人生不可承受之重。

  最終,他帶著空蕩蕩的儲物戒,決心要一雪前恥。

  而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他警惕地看了過去。

  那腳步聲漸行漸近,最終,在他房門口停了下來。

  他心中閃過無數猜測,面上卻始終不動聲色。

  然後……

  他看到一張紙,被放到了門外。

  他依舊不動聲色,等那聲音遠離,良久,才打開門,全副武裝地拿起了那張紙。

  然後他看著上面大大的「簡歷」兩個字,頓住了。

  他知道,白梧秘境外面碰運氣找臨時搭檔,是常事。

  但是,怎麼會有人,怎麼會有人……

  他抬頭看去,只見一整個走廊,每一個房間門口都規規矩矩的擺放著一張一模一樣的紙。

  怎麼會有人如此離譜!

  第二天。

  宋南時是打著哈欠和其他人見面的。

  秘境午時才開放,但早早地已經有人在秘境外等著了。

  閒來無事,宋南時他們也是其中一員。

  雲止風見她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忍不住問:「你昨晚到底發了多久。」

  宋南時含含糊糊:「我記不清了。」

  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宋南時,你不用擔心進去之後沒有人組隊,其實哪怕是在秘境裡,我也有辦法……」

  然而話還沒說完,一個聲音就突然打斷了他們:「這是……宋仙子和雲兄弟?好巧。」

  兩個人同時回頭。

  一個長相平平但十分面善的青年看著他們微笑。

  宋南時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仙緣鎮那個決明子!」

  是枕頭兄!

  決明子笑咪咪的:「正是在下。」

  雲止風見狀不由得皺了皺眉:「聽聞蒼梧派正在開發黑梧秘境,在下所猜不錯,你應當是蒼梧派弟子,居然也有功夫來白梧秘境嗎?」

  宋南時先是驚訝,但隨即想到了自己那張黑梧秘境的海報就是從這仁兄身上掉出來的,那海報嶄新的沒有一丁點兒翻著的痕跡,不像是自己用的,所以,這枕頭兄來仙緣鎮就是發海報的吧。

  宋南時不由得有些羨慕,道:「聽說你們掌門是個富二代,你們蒼梧派的弟子居然也得來白梧秘境賺錢嗎?」

  富二代三個字一出,決明子臉上的笑險些就掛不住了,僵笑道:「兩位說笑了。」

  他生怕他們再說什麼,連忙道:「對了,昨夜在下也收到了宋仙子的那個……簡歷,在下覺得,和宋仙子組隊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宋南時擺擺手:「咱們不一定能被投放在一起,還是得看緣分。」

  決明子微笑,真誠道:「在下覺得,你我應當很有緣分。」

  宋南時還沒說什麼,雲止風便嗤笑一聲。

  他開口:「宋南時,走了,吃飯。」

  宋南時回頭應了一聲,乖乖跟在雲止風。

  決明子在他們身後,微微瞇了瞇眼。

  無量宗四人和雲止風一起吃完了飯,很快就到了秘境開啟時間。

  期間,決明子一直很有分寸的沒有湊過來,彷彿最開始只不過是熟人見面隨意搭話罷了。

  江寂將能交代的都交代完,眾人排隊進入秘境。

  好巧不巧的,雲止風排在自己前面兩個人的位置,決明子正好排在自己後面。

  雲止風進秘境之前回了一下頭,道:「宋南時,快點。」

  宋南時嘴上說著好的,等雲止風進去之後,決明子趁機想和她搭話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見她飛快拿出龜甲原地起了個卦。

  決明子:「……」

  這是什麼獨屬於卦師的儀式嗎?

  他為什麼不知道?

  然後,卦成,正好排到了宋南時。

  他就見宋南時嘴裡念叨著:「進秘境宜先邁右腳、進秘境宜先邁右腳。」

  謹慎地抬起右腳,一腳踏了進去。

  決明子:「……」

  這是什麼品種的神經病?

  他也迅速跟了進去,但是詭異的,他抬腳之前居然不由自主地想了想,他要不要起個卦算一算先邁哪個腳。

  不!他們卦師沒有這項傳統!

  決明子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

  ……然後他就覺得,還不如先起個卦。

  進去之後,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左顧右盼似乎對什麼都非常好奇的宋南時。

  決明子當即露出了一個微笑,上前道:「宋仙子,我們果然是有緣,那不如這次秘境同行可好?」

  宋南時轉頭,露出驚訝的神情。

  決明子笑容不由自主地擴大:「宋仙子不必……」

  「雲止風!」宋南時驚呼!

  決明子:???

  他莫名其妙地轉過頭,就看到雲止風站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是啊,挺巧。」

  ……

  一刻鐘之後,三人小隊正式成立。

  不過決明子看著那兩人騎著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兩頭驢,又看了一眼只有兩條腿的自己,莫名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宋南時的驢是簽了主僕契約才能帶進來的。

  雲止風的驢沒有神識,可以放進儲物戒。

  決明子欲言又止:「雲兄,宋仙子,你們……」

  雲止風直接開口:「我的驢不過是凡驢,帶不了兩個人。」

  宋南時也為難:「驢兄脾氣不好,帶兩個人是要發脾氣的。」

  決明子:「……」

  誰要騎驢!

  他艱難開口:「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漫無目的的走,總得有個前進方向,聽說這秘境裡有個大能留下機緣,不如我們……」

  宋南時也覺得是該有個方向。

  於是她沒等決明子說完便道:「那你等等,我先算一卦。」

  她停下驢,就開始起卦。

  雲止風神情如常地停下來等她。

  決明子這才見識到這個卦師是有多愛算卦。

  不過,既然是變數的話,那她的卦象總該有不凡之處。

  說不定能帶自己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想到這裡,決明子心平氣和的等待著。

  很快,宋南時有了卦象。

  她認認真真看了一眼,道:「往西。」

  雲止風什麼都不說,調轉方向就往西走。

  兩個人都沒有理會決明子意見的意思,決明子只好跟上。

  但是不知道這秘境究竟將他們投放到了哪裡,他們一路往西,除了山石草木,居然連個活物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走了幾個時辰。

  決明子只覺得自己的雙腿越發沉重了。

  而就在此時,宋南時看了他一眼,突然下了驢,道:「決明子兄,不如這頭驢讓給你騎吧。」

  此時,如果是雲止風,他累死都不會上這頭驢。

  可決明子不是雲止風。

  他看了宋南時一眼,感激道:「多謝宋仙子。」

  他上了驢。

  雲止風不著痕跡地拉著韁繩,離他遠了一點。

  宋南時同樣如此。

  兩個人對視一眼。

  宋南時微笑。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離開視線。

  決明子一無所知的坐在驢背上,舒服了好一陣。

  然後,那頭驢便突然停了下來。

  下一刻,驢兄脾氣暴躁的叫了一聲,直接將決明子甩下了背,它甩的還十分的有技巧,決明子在空中翻滾一圈,穩穩地站好。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驢兄已經助跑、衝刺、起跳,一氣呵成。

  然後決明子便覺得背上一沉,兩隻驢蹄牢牢地扒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呼吸困難,艱難道:「宋……」

  宋南時為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哎呀我忘了,驢兄脾氣很壞的,他馱你一陣,你就要馱它一陣的。」

  宋南時笑咪咪:「決明子兄,加油。」

  前方,決明子在驢兄的強迫之下被迫跑了起來。

  背後,宋南時的笑緩緩收了起來。

  她面無表情:「決明子,真是個好名字。」

  雲止風看了過來:「你也察覺……」

  宋南時冷笑一聲;「我是個窮鬼,但不是個傻子。」

  欺騙這種事情,騙窮鬼,總比騙其他人難一點的。

  當一個人三番兩次總能出現在你面前還不圖你的錢的話,你就得好好想想,是他有病,還是你有其他的值得他圖的了。

  雲止風不由自主問道:「那你當初沒懷疑過我嗎?」

  宋南時:「沒。」

  雲止風:「為什麼?」

  宋南時想了想,認真道:「可能是窮鬼的惺惺相惜?」

  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地騎著驢走遠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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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5 01:59:32
第24章

  等那位枕頭兄扛著驢兄狂奔了一圈,把驢兄給哄高興了,宋南時這才邁著兩條腿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驢兄脾氣消了,站在枕頭兄身旁慢悠悠地吃草,還屈尊降貴的抬起尾巴,掃了掃他身上的灰塵。

  枕頭兄面無表情地握拳站在原地,腿肚子都在顫抖,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氣得。

  宋南時語氣擔憂:「枕頭……決明子兄,你沒事吧?我這頭驢脾氣不太好,讓兄台受累了。」

  枕頭兄抬起頭,緩緩道:「你管它這叫,脾氣不好?」

  宋南時靦腆微笑:「一點兒微不足道的小毛病罷了。」

  決明子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道:「宋仙子的脾氣倒是很好。」

  宋南時想了想,很認真地道:「我的脾氣也不好,但是驢兄既然都不嫌棄我窮,我還能嫌棄它脾氣差嗎?反正就這樣了,還能解除契約咋地,湊活過唄。」

  決明子:「……」

  他又想起了自己算出來的這個變數的弱點。

  愛財。

  生平第一次,他恨自己怎麼就算卦算的這麼準!

  宋南時還熱心道:「決明子兄還騎嗎?」

  決明子深吸了一口氣:「在下怕是無福消受宋仙子的靈獸,宋仙子還是自己騎吧。」

  宋南時不由得遺憾。

  這時,雲止風已經走了上來,不著痕跡地看了宋南時一眼,暗示她別輕舉妄動,不要太過了。

  宋南時若無其事地騎上驢,看了一眼方向,繼續往前走。

  兩個人騎著驢走在前面,時不時湊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麼,忽略那兩頭不協調的驢的話,那背影恰似一對佳人。

  決明子靠著兩條腿跟在後面。

  他們兩個的驢甚至都長得差不多。

  莫名的,決明子覺得自己被孤立了。

  但他不甘寂寞,調整了一下心態,又恢復了原本笑容親切的模樣,溫和道:「宋仙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宋南時想了想,認真道:「自然是去我們該去的地方。」

  決明子:「……」

  你但凡說一句有用的話,也不至於一句有用的話都沒有。

  無法,他只能看向雲止風,道:「雲兄不好奇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嗎?」

  他很確定,自從進了這個秘境之後,宋南時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沒有和雲止風單獨說過一句話,所以按理來說,雲止風是不該知道宋南時要去哪兒的。

  誰知雲止風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好奇,我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決明子的錯覺,他似乎從那一眼中看到了一股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決明子:「……」

  是,宋南時不用說你就知道她要去哪兒,你們心意相通,你清高!

  但是你特麼和一個財迷心意相通,你驕傲個得兒!

  決明子都快被這兩個腦子似乎不太好使的傢伙給氣笑了。

  這時,宋南時突然回頭,意味不明道:「決明子兄,你要是信得過我呢,就跟著我,畢竟,我的卦,可是從來不會出錯的。」

  她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長。

  決明子猛然一震。

  他看向前方宋南時那諱莫如深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對自己的卦術很自信。

  出於這種自信,當算出宋南時這個變數的時候,他就幾乎篤定,這個宋南時,絕對不會是什麼簡單人物。

  哪怕她現如今全然一副一心只有錢的財迷樣,決明子以己推人,也覺得宋南時絕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麼貪財。

  在貪財的表象之下,她必然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是扮豬吃老虎?還是裝瘋賣傻。

  決明子決定先跟著看看,一探究竟。

  說不定……這個變數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決明子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

  「宋仙子,雲兄,等等我。」

  半個時辰之後。

  決明子面無表情地站在了一片靈草茂盛的山谷之中。

  他冷靜地想,是他錯了。

  宋南時不是裝瘋賣傻,她是真瘋真傻。

  不,覺得宋南時深藏不露的自己或許才是最傻的。

  耳邊,是宋南時冷靜又得意的聲音:「我就說我的卦從來就沒出錯過!這可都是秘境外面罕見的月見草!把這些都弄出去,咱們就發達了!」

  「雲止風!」她提聲:「我進來之前準備了鐮刀,你要不要!」

  雲止風仍舊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唇角卻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他道:「不必,我的劍,比任何東西都好用。」

  宋南時:「好,那老規矩,出去之後對半分。」

  雲止風:「可。」

  兩個人三言兩語,敲定的瓜分計劃。

  然後宋南時就如老農一般,姿態嫻熟的彎腰揮舞起了鐮刀。

  雲止風則不愧是劍修,長劍在他手中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秘境中與外界隔絕,他也不必在意能不能動用靈力,長劍揮舞之下比宋南時更快。

  這是何等的一副大豐收景象!

  ……個鬼啊!

  決明子深吸一口氣,咬牙問道:「這就是宋仙子口中的,絕對不會出錯的卦象?」

  宋南時抬起頭,抽空回了他一句:「對啊,這片月見草絕對是方圓五十里內最值錢的一片靈草了,我算財運從來不會出錯的!」

  決明子:「……」

  他張了張嘴,道:「你剛剛算的,是財運?」

  宋南時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不然呢?你以為是什麼?」

  決明子:「……」

  他閉了閉眼睛,只覺得心中無盡的怒火翻湧。

  你算財運!你居然算財運!

  說好的深藏不露!說好的扮豬吃老虎呢!

  這是白梧秘境!大能傳承之地!數不盡的機緣!五十年才開這麼一次!

  外面賺錢的機會這麼多,誰會傻到浪費掉這五十年一次的機會進秘境只是為了賺錢?!

  你們應該算機緣,找傳承啊!

  他壓下心中的怒火,勉強露出一個微笑,道:「宋仙子,這可是五十年一次的秘境,進來不尋機緣,只是為了賺錢的話,會不會有些得不償失了?」

  宋南時一口反駁:「不會。」

  決明子笑容一僵:「為什麼?」

  宋南時:「因為我是個窮鬼。」

  決明子:「……」

  他面無表情地看向雲止風。

  雲止風淡淡地回望過去,提醒道:「我也是。」

  他恨窮鬼。

  這時,宋南時突然轉頭,衝他露齒一笑,語氣真誠中帶著羨慕:「決明子兄來自蒼梧派,據說你們掌門是個豪橫的富二代,想必決明子兄是不會看上這麼點兒月見草的吧?」

  決明子正冷笑著想諷刺她一句,卻突然想起了什麼。

  就在進白梧秘境之前,他的蒼梧派已經破產了。

  於是這個「不」字就這麼卡在了喉嚨裡。

  他看著那遍地的月見草,突然覺得,順手賺那麼一些錢,也不是不行,正好還能拉近和這個變數的關係。

  決明子蠢蠢欲動。

  宋南時見狀,當即加快了速度,嘴裡也飛快道:「既然如此的話,這點兒東西就不必佔用您的儲物戒了,我們二人就笑納了。」

  決明子:「……好。」

  他艱難地保持著富二代人設。

  遍地的花叢中,宋南時看了雲止風一眼。

  雲止風正好也看了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的同樣的信息。

  這個決明子,果然很有問題。

  宋南時想找個機會和雲止風單獨商談,但還沒等她動作,正在收割月見草的雲止風卻突然起身,皺眉看向了沒收割完的花叢裡。

  他道:「宋南時,過來。」

  宋南時聞言,二話不說,立刻站到了雲止風身邊。

  剛站定,她耳邊就傳來了逐漸清晰的嗡嗡聲。

  宋南時回頭一看,便是一驚。

  是蜂群,密密麻麻的蜂群。

  兩人對視一眼。

  一旁,決明子的聲音有些幸災樂禍地響起。

  「這是鬼王蜂,往往都是成百上千的活動,追殺人的時候不死不休,哪怕是金丹期的修士被它們纏住也不能完好無損的脫身,看來,你們動的這片月見草,是他們圈定的食物啊。」

  在蜂群的嗡嗡聲和決明子旁白的背景音中,宋南時朝雲止風使了個眼色:能打嗎?

  雲止風淡淡地看了回來:能打,但只能打一點點。

  宋南時:巧了,我也只能打一點點。

  四目相對。

  兩個人眼神之中都是凝重。

  看來,只能這樣了。

  決明子還在喋喋不休道:「但是既然宋仙子和雲兄這麼看中這些月見草,那不若我們三個聯手,說不定還會有一線生機……」

  蜂群的嗡鳴聲越來越大,似乎是已經極其憤怒了。

  此時,宋南時二人、蜂群、決明子,這三波人站在三個不同的方位,連起來恰好是個等邊三角形。

  宋南時背在身後的手突然舉起,比了個三的手勢。

  三。

  蜂群之中為首的工蜂尾端已經伸出了尖尖的長刺,這是發起總攻的前兆。

  二。

  決明子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我相信我們三人練手,一定能逃脫,屆時……」

  一。

  宋南時:「跑!」

  話音落下,雲止風一馬當先,一手握劍一手拽起自己的驢,揚手一劈,硬生生在蜂群之中劈出了一條路來。

  宋南時緊隨其後,躍上驢背跟在雲止風身後:「駕!」

  驢兄這個時候也不掉鏈子了,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就跑。

  兩人兩驢就這麼直接穿過蜂群,直挺挺地朝著決明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喋喋不休的決明子一時間懵了,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蜂群卻反應的比他快,憤怒地追在宋南時他們身後,也直衝沖的朝決明子奔了過來。

  決明子看著前面的宋南時二人,又看了看他們身後的蜂群,伸手:「宋仙子,我們……」

  他伸手的那一刻,兩方擦肩而過。

  宋南時順勢伸出手給了他一個give me five,只不過力氣過大,直接把他懟進了蜂群堆之中。

  宋南時的嘶吼掩蓋了決明子的慘叫。

  她悲壯道:「枕頭兄!我們先走!你斷後!你放心!我和雲兄會為你報仇的!」

  憤怒的蜂群瞬間包圍了決明子。

  雲止風他們趁機飛奔。

  宋南時跑得很遠了,仍舊能聽到蜂群中傳來決明子悲憤而不可思議的聲音:「怎麼回事!你們不是愛錢嘛!這還有一半月見草沒收,你們怎麼會說走就走!」

  宋南時忍不住回了一句:「你傻啊!錢重要,命更重要啊!」

  這一看就是犯了教條主義錯誤,一見他們喜歡錢,凡事都在他們喜歡錢的基礎上揣度。

  宋南時搖了搖頭,覺得這枕頭兄真是缺乏毛概教育。

  但凡他學個考研政治呢。

  宋南時樂顛顛的邊跑邊嘮叨,雲止風無語:「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宋南時大驚:「很明顯?」

  雲止風:「你覺得呢?」

  宋南時「哦」了一聲:「那就明顯著吧,反正決明子又看不見。」

  雲止風:「……」

  他深吸一口氣,道:「鬼王蜂是一種很記仇的蜂群,它會記得我們的氣味的,決明子要是擋不住它們,它們就還會追上來,先趕路吧,走遠一點最好。」

  兩個人再次埋頭趕路。

  半路上,趕路趕的正辛苦的宋南時還被一個陌生男人給攔了下來。

  宋南時一抬眼,皺眉:「你誰?」

  那個長相頗有些英俊瀟灑的男人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宋南時一眼,隨即忍耐道:「我是你二師姐的未婚夫,海州沈家,沈千州。」

  宋南時這才想起來她的火葬場二師姐要火葬場的對象還有這麼一個未婚夫。

  也就是除開她的傻逼師尊之外,那個因為二師姐和白月光長得太像就要和二師姐訂婚的另一個傻逼。

  宋南時:這不是巧了嘛。

  此刻,這個傻逼正一臉焦急地冷聲問道:「你師姐是不是和你一起進的秘境,你師姐呢?你見到你師姐了嗎?」

  宋南時瞇了瞇眼:「你找師姐做什麼?」

  傻逼含糊道:「我和她之間有些誤會,但這不是你該打聽的,你師姐在哪兒?」

  宋南時當即就笑了出來。

  她拋著手裡的龜甲,漫不經心道:「師姐啊,我還真見到了。」

  傻逼急促:「她在哪兒?」

  宋南時笑咪咪,指了指身後:「往西走,跨過那座山,再過兩條河,一個長滿月見草的山谷裡就是。」

  話音落下,雲止風震驚地看向她。

  傻逼全然沒發現什麼不對,連句道謝都沒有,匆匆離去。

  宋南時冷笑。

  她身旁,雲止風欲言又止:「宋南時,我知道你怕決明子攔不住那鬼王蜂,但是讓你師姐的未婚夫過去未免……」

  宋南時回過頭,問道:「你和我一起見過師姐開的火葬場吧?」

  雲止風點頭。

  宋南時笑咪咪:「師姐這個火葬場,其實是為了兩個男人開的,第一個暫時不方便說,第二個就是這個傻逼。」

  她十分舒心道:「等這次出去,師姐說不定就能直接開第一單了。」

  雲止風:「……」

  他聽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宋南時則道:「行了,多了個傻逼幫我們攔,我們應該會輕鬆不少,先休息會兒吧。」

  兩個人停下驢。

  宋南時活動了一下筋骨:「終於甩開那個枕頭了。」

  雲止風這才問她:「你一開始算卦的時候,是不是就算準了那邊會有鬼王蜂?」

  宋南時聞言失笑:「算卦哪裡有這麼神奇,我只是在算我自己的財運的時候留了個心眼,特意找了一個福禍相依的卦罷了。」

  說著她若有所思道:「這決明子到底是個什麼人?我算不出他的卦,他的修為應該比我高上不少,既然如此的話,他會圖我們兩個一窮二白的窮鬼什麼?」

  雲止風看了她一眼,卻道:「不,他不是圖我們什麼,他是圖你什麼。」

  他聲音沉沉道:「他從頭到尾的目標都是你,最開始那個高薪招聘的招工單,完全就是衝著你的喜好來的。」

  宋南時震驚了。

  雲止風見她的表情實在不好,以為自己嚇到了她,正想說也未必是這樣,就見宋南時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愛錢的特點,居然已經表現地這麼明顯了嗎?」

  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的轉過身栓驢。

  真會抓重點。

  宋南時見他不理人了,笑咪咪道:「話說,你真的對付不了蜂群嗎?」

  雲止風:「我受傷之前……」

  宋南時劃重點:「現在!」

  雲止風沉默片刻,道:「你我聯手,應該能全身而退,但我勸你最好不要再招惹這種東西。」

  宋南時莫名:「為何?能全身而退不就是不會死人嗎?我還想著等幾天看能不能拐回去趁蜂群不在把剩下的月見草挖走呢。」

  雲止風:「鬼王蜂蜇人,最喜歡蜇人臉。」

  宋南時:「……」

  懂了。

  這玩意可比死可怕多了。

  她突然就憂心起了決明子和沈傻逼。

  這兩個人八成不會死,但……

  他們的臉還好嗎?

  阿門。

  當天晚上,宋南時他們休息在樹林裡,點燃了篝火,雲止風守上半夜,宋南時守下半夜。

  宋南時靠在火堆邊睡著,做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夢。

  她夢見兩個被蜇的腫成豬頭的人來找她復仇了。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他們要搶走她的靈石。

  宋南時一下子就驚醒了。

  睜開眼的一瞬間,夢裡那可怕的豬頭變成了眼前雲止風那張劍眉星目英俊的臉。

  他皺眉道:「宋南時,宋南時……」

  宋南時鬆了口氣。

  半夢半醒中,她伸手就摸了摸雲止風的臉。

  滑滑的。

  她揉了兩下,嘟囔了兩句靈石,倒頭又睡下了。

  真是個可怕的夢。

  ……

  宋南時的手從雲止風臉頰上滑落。

  雲止風整個人僵在原地,驚愕難以言說。

  看著火堆旁倒頭睡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宋南時,他騰地一聲起身,往前走遠了幾步。

  幾步之後他又僵住,面色僵硬的轉身,將宋南時往外推了推,免得火燒到她的頭髮。

  火光之下,青年微微垂著頭,臉頰在火光下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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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5 01:59:58
第25章

  次日,宋南時醒來,慢吞吞地坐起,看著燃燒地只剩下灰燼的篝火發呆。

  雲止風用寬大的樹葉捧回一堆青紅相間的野果,見狀,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宋南時有氣無力的朝的打招呼:「早。」

  看了看天色,又神情萎靡道:「不是說好了下半夜我守夜的嗎?怎麼沒叫醒我?」

  雲止風不答,只若無其事地將野果放在宋南時面前,問:「沒睡好?」

  宋南時萎靡道:「做了個噩夢。」

  雲止風一頓,不動聲色道:「哦?夢見了什麼?能把你嚇成這樣?」

  宋南時回想了一下,狠狠一抖,一言難盡道:「好像是夢見了兩個長著豬頭的醜妖怪。」

  她頓了頓,強調道:「特別醜。」

  一連說了兩次醜,那應當真的是相當醜了。

  她回想著,還皺起了眉頭,相當嚴肅道:「那兩個醜妖怪還要搶我的靈石。」

  雲止風看著她緊皺的眉頭,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他漫不經心地想,長得醜還要搶靈石,看來是相當嚴重了。

  他的視線就這麼一下又一下的落到宋南時臉上,每一次都像是觸電一般飛快移開,耳邊聽著宋南時描述那個可怕的夢境,腦子裡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直到宋南時突然道:「我好像還被嚇醒了。」

  雲止風動作一頓,不動聲色道:「是嗎,那你看到了什麼?」

  一個人做噩夢驚醒,雲止風卻問她看到了什麼,這樣的問法本來就很有問題,但宋南時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沒有絲毫察覺。

  她皺眉回憶道:「我好像看到了……」

  雲止風開始渾身緊繃,哪哪兒都不自在了起來。

  如果她說出來,那他……

  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一句「沒關係,你也不是故意的」已經掛在嘴邊了。

  然後宋南時就大喘氣道:「看到了一堆靈石。」

  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一字一句道:「你說,看到了什麼?」

  宋南時回憶了一下,嚴肅道:「一堆靈石,我半夢半醒看到的,白的很,成色應該不錯,我還摸了摸,滑滑的。」

  說完,她特意強調道:「好成色!」

  說完,她回過神來,就見雲止風神情冷冽地看著他,一副隨時都在不高興的酷哥樣,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一張白皙的臉漸漸泛上了血色。

  宋南時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怎麼了,天氣很熱嗎?

  還不到三月份,不至於吧?

  宋南時想說什麼,視線下移,又落在了他的手上。

  雲止風手裡抓著一個青色的野果,用手帕一下一下用力擦著,擦的已經非常乾淨,果皮都快被他盤下來了。

  宋南時就不由得道:「雲止風,你有潔癖嗎?」

  雲止風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手裡的野果,抬手丟給了她,起身就走。

  宋南時在他背後喊:「你擦了這麼久,不吃了?」

  雲止風冷聲:「不吃。」

  宋南時:「那你去哪兒啊?」

  雲止風:「巡邏!」

  宋南時:「……」

  她忍不住撓頭。

  她不就說了一句潔癖嘛,至於氣得飯都不吃嗎?

  而且……

  宋南時抬起頭,看著他黑髮之下露出的一雙通紅的耳朵,神情逐漸一言難盡了起來。

  她明明沒幹什麼。

  但看著雲止風有幾分氣急敗壞的背影和那雙通紅的耳朵,她莫名有了一種自己調戲了人家一把,把人家調戲走了的錯覺。

  見鬼了!

  宋南時表情糾結地咬了一口青果。

  「呸!咳咳咳!」

  她被酸得神情扭曲。

  宋南時瞪著手裡那個被咬了一口的野果。

  青的牙酸。

  雲止風他是不是故意給她挖坑!

  一刻鐘之後,宋南時挑挑揀揀找了幾顆稍微紅一些的野果填飽了肚子,雲止風也回來了。

  他這次神情正常了許多。

  宋南時特意看了看他被蓋在黑髮下的耳朵。

  嗯,不紅了。

  宋南時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才對嘛,一個大男人,弄得好像被她一個弱女子調戲了一樣,怪怪的。

  雲止風還問她:「看什麼?」

  宋南時立刻擺手:「沒什麼沒什麼。」

  雲止風就沒再說話,默不作聲地處理好仍帶著火星的篝火灰燼。

  宋南時在一旁問他:「鬼王蜂一夜都沒追上來,我們中間還過了一條河,它們再追上來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吧?」

  雲止風惜字如金:「嗯。」

  宋南時蹲在他旁邊摸著下巴:「那個枕頭兄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嘖嘖,鬼王蜂都追不上來了,他要是想再追上來,除非他還長了個狗鼻子。」

  說著,她隨手拿了根木棍扒拉了一下篝火灰燼。

  然後她就看見和她肩並肩半蹲著灰燼旁的雲止風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宋南時:「???」

  她不明所以:「怎麼了?」

  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我的意思是,我們該走了。」

  他說著又去整理行裝。

  但其實兩個人的行裝都在儲物戒裡,他能整理什麼呢?

  但他就是在哪裡胡亂忙來忙去,就是一眼都不看宋南時。

  他甚至不惜主動靠近了往日裡他恨不得離得遠遠地驢兄,幫它扒拉了兩下毛。

  驢兄受寵若驚。

  宋南時卻在背後瞇了瞇眼睛。

  這雲止風,很不對勁啊。

  但既然都說要走了,宋南時就再次起了個卦。

  然後八個方位,她占卜出了七個凶。

  宋南時:「……」

  果然,這修真界第一熱門的秘境就是不同凡響,她活了十七年,還沒見過這麼四面楚歌的卦象。

  雲止風看了一眼,卻道:「很多時候,秘境的凶險不在於秘境本身,而在於進入秘境的人。」

  宋南時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雲止風意有所指:「已經是進入秘境第二天了,很多爭端也該出來了。」

  宋南時想了想就明白了。

  秘境嘛,在外面誰也不認識誰,進去之後誰也管不了誰,豈不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好地點?

  有老老實實探索秘境的,自然也就有不勞而獲想著一勞永逸的。

  宋南時占卜出來的凶,天災有幾個尚未可知,但人禍一定不少。

  宋南時嘖了一聲,看了看八個方位之中唯一一個漏網之魚,道:「那就只剩這個了。」

  東南。

  ……

  此刻,和宋南時他們前進方向完全相反的西北方。

  諸袖拽著郁椒椒從一群心懷鬼胎的修士中脫身,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當即就眉眼嚴厲地問道:「郁椒椒!這次若不是我正好找到了你,你就準備讓他們搶走你的東西嗎!」

  郁椒椒張了張嘴,手足無措:「師姐,我、我錯了。」

  諸袖看到別的修士欺辱自己小師妹的滿腔怒火在小師妹那小心翼翼的目光之中猶如被迎面潑了一盆冷水。

  她閉了閉眼睛,漸漸冷靜了下來。

  她最小的這個師妹,沉默寡言,膽小怕生,而且一向沒有主見,這點她知道,她兩輩子都知道。

  但她從沒想過,小師妹為何會養成這樣的性格。

  為什麼呢?

  諸袖用力去想,電光石火之間,一些被塵封的記憶突然浮現在她腦海之中。

  小師妹被師尊帶回無量宗時甚至還不會說話,師尊將人帶回來之後萬事不管,這個小師妹就在孤幼堂裡長大。

  同樣在孤幼堂裡長大的,還有比小師妹大兩歲的宋南時。

  而那時的她則是每日跟在師尊身邊服侍,滿心滿眼的都是報答師尊。

  她覺得,既然三師妹能在孤幼堂裡平安長大,那麼小師妹也是可以的。

  她這麼想,所有人都這麼想。

  直到小師妹四五歲時,從小孤僻並不和他們親近的宋南時突然找到了她,說:「二師姐要是有空的話,把小師妹從孤幼堂接出來吧,我找不到大師兄和師尊。」

  她不解:「為什麼要接出來呢?小師妹身體弱,還不到開蒙的時候,蘭澤峰沒有養奴僕的習慣,也沒人養育她……」

  年幼的宋南時也不說話,直接帶著她去了孤幼堂。

  她們悄悄去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看見她那比同齡人瘦小一圈的小師妹排在一群小孩子身後盛飯,盛飯的弟子看她瘦小,特意給她多盛了一些。

  諸袖想,這不挺好嘛。

  然後,盛飯的弟子忙完,就這麼匆匆離開了。

  他離開的下一刻,一個胖胖的男孩突然轉身撞了小師妹一下,小師妹碗裡的飯頓時撒了大半。

  小師妹卻像是早已經習慣了一樣,默默端著剩下的一小半飯,坐在了角落。

  期間還有很多孩子,他們平日裡活潑可愛聰明伶俐,這時候卻都習以為常一般,神情自然的一個個走過來,夾走小師妹碗裡好吃的菜餚。

  諸袖看完這一切,張了張嘴,困惑且茫然:「為什麼呢?孤幼堂不缺他們吃喝……」

  年幼的宋南時平靜道:「是不缺,但是小孩子並不像大人想像的那麼天真的,或者說,利益和權力是刻在每個人骨子裡的東西,沒有人引導的話,一群小孩也是一個小社會,沒有食物時他們會爭搶食物,物質充裕了他們渴望的就是權力,而彰顯權力最原始的方式,就是對最弱小的那一個進行壓迫。」

  諸袖幾乎是震驚地看向說出這番話的宋南時。

  宋南時卻笑了笑,道:「你們都太忙了,如果師尊有空看一看她,讓其他人知道小師妹是蘭澤峰弟子,小師妹就不是最弱小的了,但可惜師尊沒來過。」

  諸袖沉默片刻,幾乎艱澀的問:「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嗎?」

  宋南時想了想,道:「我不是,因為我不是最弱的。」

  那天之後,諸袖就將小師妹接了回去。

  但是一年又一年,小師妹沉默寡言,膽小怕生,不愛出門。

  她天賦卓絕,卻幾乎沒顯露過自己的才能。

  宋南時說這叫社恐,性格如此而已,不一定就是小時候的經歷影響的。

  可是這一刻,看到小師妹被一群人威脅的那一刻,她卻想起了年幼的小師妹被人欺負默默忍耐的樣子。

  諸袖突然覺得很後悔。

  這麼些年,自己都幹了什麼。

  三師妹年幼孤苦磕磕絆絆的長大、小師妹養成了這樣的性格、大師兄血海深仇,她重生之前一概不去管,偏偏一心跟隨那個什麼師尊。

  師尊目下無塵,萬事不管,她身為師姐不也是這樣?

  那她和師尊又有什麼區別?

  除了師尊,除了那所謂的情情愛愛,她前半輩子還做了什麼?

  諸袖深吸了一口去,突然低下頭,按住郁椒椒的肩膀,道:「師妹,師姐對不起你。」

  郁椒椒震驚地抬起頭:「不、師姐,怎麼會……是你救了我啊!」

  諸袖卻道:「不是,你聽我說。」

  郁椒椒張了張嘴,安靜了下來。

  諸袖看了一眼師妹懷裡警惕地盯著她的黑兔。

  她死之前,妖族太子正在追求師妹,她那時候就懷疑那個太子是不是師妹曾經的靈獸。

  但是無所謂了。

  不管師妹對那妖族太子有沒有心思,她不能讓一個這樣的師妹去妖族。

  妖族太子愛她?呵!愛算什麼。

  她平靜道:「師妹,我從前沒教過你什麼,現在你長大了,我沒有資格再教導你,但是我想讓你知道一個東西。」

  郁椒椒:「什、什麼?」

  諸袖:「反抗。」

  郁椒椒愣住。

  而正在此時,旁邊傳來一陣動靜,兩人一兔轉頭,就看到一個腫的和豬頭一樣的男人跑了過來。

  他一見諸袖,大喜過望:「諸袖,你聽我說……」

  諸袖認出了他,沈千州,她那個未婚夫,別說變成豬頭,化成灰她也認得她。

  她便笑了:「這不巧了嘛。」

  她道:「師妹,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反抗。」

  諸袖大步上前,長劍自袖中滑出,落在了手中。

  沈千州腫成豬頭的臉上仍舊是茫然不解的,哪怕諸袖拿著劍,他似乎也不覺得諸袖會做什麼。

  因為前半生,諸袖也從未反抗過。

  跟隨師尊,於是師尊說這個婚約合適,她便也認下了這個婚約。

  師尊和未婚夫說她端莊起來才像樣,她便端莊。

  沒有自我,不懂反抗。

  沈千州還在道:「諸袖,我不知道你聽說了什麼,但我們的婚約……」

  諸袖冷笑:「婚約,老娘當年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麼個狗比,婚約個得兒!你xxxx……」

  沈千州不可置信地看向諸袖,似乎不相信這種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

  諸袖卻道:「師妹,你看好了。」

  利劍毫不留情地斬下,一劍斬斷沈千州的右手。

  他騙她的婚約,但曾有恩她,她廢他用劍的右手。

  兩清了。

  以後見面,他們就是生死仇敵。

  她道:「這是反抗。」

  「欺辱你的人,你得讓他付出點兒代價。」

  她無視沈千州的痛呼,轉頭,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黑兔身上:「任誰都是這樣。」

  妖族太子突然渾身一寒。

  這熟悉的感覺。

  他再次回憶起了宋南時給郁椒椒《一兔八吃》時的恐懼!

  ……

  宋南時站在一個水潭旁,看著潭中唯一的一朵蓮花,算了一卦又一卦。

  最後,她道:「還是禍福相依的卦,賭不賭這一把?」

  雲止風已經在擦劍了:「你不是已經想好了嗎?」

  也不看她。

  嘖,也不知道在矯情什麼。

  宋南時撇了撇嘴。

  她道:「那就老規矩?」

  雲止風:「老規矩,我動手你放風,事後對半。」

  宋南時當即就抽出了自己寫了「離」字的黑籤,道:「搞快點!」

  雲止風正準備把那朵罕見的七色蓮摘下來,卻突然頓了頓。

  然後他轉身,抬手把一塊宋南時很眼熟的玉牌丟了過來:「拿著,防身。」

  是他那塊儲存了劍意的玉牌。

  宋南時揚手接住。

  然後雲止風便動手了。

  他動作很快,整個人略過湖面,劍鋒劃過,轉瞬之間七色蓮已經到了手中。

  隨即他飛快的將七色蓮塞入儲物戒,轉身就跑。

  但比他更快的是水底突然之間衝出來的一條條水蛇。

  宋南時站在岸邊,大急:「雲止風!快快快!再快點!」

  雲止風卻直接轉身應敵,冷靜道:「我快不過他們,只能打了。」

  宋南時見狀正準備搭把手,抬頭就是臥槽。

  只見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爬行生物圍了過來,目標就是宋南時,數量一點兒都不比雲止風那裡少。

  宋南時這個恐爬行動物的看得頭皮發麻。

  她提聲道:「雲止風,你行不行?」

  雲止風:「你撐半刻鐘。」

  宋南時聞言毫不猶豫,一道火牆就將自己圍了起來。

  可這些鱷魚壁虎之類的爬行生物悍不畏死一般,一個個越過火牆,身上仍舊著著火就往宋南時身上撲。

  宋南時一時間恨不得自己和雲止風掉個個。

  她對付那些爬行生物對付的頭皮發麻,應付的精疲力盡,而好不容易將他們都引進火圈,她自己在外面又套了一層火牆讓他們一時之間出不來,她還沒喘口氣,轉頭就看到一個豬頭朝宋南時狂奔而來。

  看著那人身上頂著個豬頭的生物,宋南時一瞬間想起了自己昨夜做過的噩夢。

  豬頭發出了枕頭兄的聲音:「宋仙子!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宋南時頓時大怒!

  我對付冷血爬行生物已經夠噁心了,你一個豬頭枕頭也來噁心我?

  宋南時毫不客氣,見他跑過來,迎面就給了他一拳。

  這一拳打的豬頭枕頭懵了一下,但還沒倒下,宋南時正想補刀,就見一道劍鋒從她身後劃過,豬頭枕頭躲閃之間,倉促跌進了火圈。

  雲止風:「走!」

  說著,他沒等宋南時上驢,當即一手提起宋南時一手提起驢兄,迅速略過戰場。

  身後,豬頭枕頭兄已經被暴怒的凶獸們圍攻了起來。

  兩個人一直狂奔到看不到戰場的影子,這才停了下來。

  雲止風放下宋南時,靠著樹略微喘著氣。

  宋南時則喜笑顏開道:「雲止風,東西呢?」

  雲止風指了指自己的儲物戒。

  宋南時大喜,當即拍著胸口道:「雲止風你果然夠兄弟!你放心,等出去之後我請你吃頓大餐!不!我請你吃十頓!」

  頓了頓,她補充道:「等我發財了之後。」

  雲止風抬眼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請就直說。」

  宋南時:「???什麼意思?」

  雲止風慢吞吞道:「沒必要加這種不可能實現的前提條件。」

  這是在咒自己窮?

  宋南時大怒,上前就要和他比劃比劃。

  雲止風抬手接住了她的拳頭,一頓。

  他覺得這一拳估計是真能打死人的。

  雲止風沉默,很想問問她為何下此毒手。

  然後他突然停住,看向了宋南時身後。

  宋南時不明所以,也轉頭看過去。

  兩個人就這麼對上了面無表情的江寂。

  江寂眼帶殺意:「雲止風,你在幹什麼?」

  身後,柳老頭似模似樣的捂著眼:「還能幹什麼,打情罵俏唄!噫~沒眼看沒眼看……」

  宋南時:「……」

  她維持著能打死人的「打情罵俏」姿勢,面無表情地看著柳老頭。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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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6 01:55:46
第26章

  柳老頭裝模作樣地捂著眼,一邊嚷嚷著他老人家年紀大了看不得這個,一邊一眼一眼地往這邊看。

  捂了,但沒完全捂。

  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宋南時看得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這死老頭。

  她深吸一口氣,一邊告訴自己不能著了這老頭的道,一邊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拳頭。

  雲止風也順勢收回了手,背在身後。

  那隻手一時之間除了微微的疼痛,彷彿沒了感覺。

  ——被震麻了。

  雲止風若有所思。

  這力道,宋南時說自己是個卦師,真的合適嗎?

  此時,宋南時神情如常地沖江寂點了點頭:「大師兄,好巧。」

  她態度坦坦蕩蕩,但江寂完全不吃這個。

  他不看宋南時,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雲止風,面無表情問道:「雲止風,你在幹什麼?」

  這時,雲止風還在思索宋南時剛剛的那一拳。

  他修為雖然廢了大半,但是他能拖著這幅身體躲避整個雲家的追殺三個月還安然無恙,足以證明他身體的強悍。

  宋南時能憑一拳震麻他的手,那麼這拳打在其他人身上,一拳捶死個人應該不會很困難。

  真正的體修也不過如此了。

  江寂來勢洶洶,但雲止風卻完全不理解江寂的意思。

  因為他前半輩子除了練劍之外就只剩下家族的閱歷還不足以支撐他面對這種類似於「大舅子抓包妹婿」的複雜修羅場。

  他只覺得今天的江寂似乎對他有些莫名的敵意。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雲止風感受了一下自己被震的發麻的手。

  他覺得,只要是個正常人,在接了這真能打死人的一拳之後,都不會往「打情罵俏」上聯想。

  打死人的打情罵俏嗎?

  於是,雲止風聽完江寂的質問之後沉吟了片刻,以正常人的思維和邏輯回想了一下剛剛的場景。

  然後他簡潔有力的總結道:「我在和令師妹比試。」

  此話殺傷力過大,在場眾人都不由得沉默了。

  雲止風不明所以。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宋南時一眼,宋南時面無表情地回望了過去。

  這一眼不知道讓雲止風聯想到了什麼,他頓了頓,開始了自己的高情商發言。

  他語氣平平地稱讚:「宋南時的臂力很強,比真正的體修也不差什麼。」

  宋南時:「……」

  江寂:「……」

  柳老頭:「……」

  他轉頭看向江寂,神情困惑不解:「這瓜娃子是不是腦闊子有病病?」

  第一次,宋南時覺得這老頭說了句人話。

  當然,如果他不疊詞詞的話就更人話了。

  這一次,雲止風憑藉自己的高情商發言將一場正反派之戰消弭於無形之中。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江寂二人就信了雲止風的鬼話。

  他們只不過是覺得最先應該挽救的是自己師妹的審美。

  這世上有這麼多種美,宋南時看上哪種不好,偏偏看上了這種腦幹缺失的美。

  圖什麼啊。

  於是,氣氛便在這種詭異的平衡之中平靜了下來。

  宋南時不由得鬆了口氣。

  幾個人就這麼原地停下休息,開始交流進來之後的情報。

  不算柳老頭之外,在場的活人有三個。

  他們也確實交流出了三個人的熱鬧。

  只不過不同的是,雲止風這個活人在面對外人時比死人還冷酷,宋南時他們說話時,他就閉著眼睛斜倚在樹上。

  柳老頭這個死人就不一樣了,他憑藉一己之力侃出了三隻哈士奇同時在場的熱鬧。

  於是現場就變成了這樣。

  宋南時寒暄。

  江寂寒暄。

  柳老頭在一旁單方面拱火:「江寂,我可告訴你,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你師妹可才十七呢,你現在都被這個什麼雲止風哄住了,你師妹怎麼可能不被騙!」

  宋南時裝作聽不見柳老頭的話,繼續寒暄。

  江寂一邊聽柳老頭的話一邊聽宋南時的寒暄,然後裝作旁邊沒有個叨叨叨的鬼一般,跟著寒暄。

  柳老頭接著單方面拱火:「讀書人有句話叫什麼來著?發乎情止乎禮,你看雲止風剛剛止乎禮沒?什麼在比試!我告訴你!這都是渣男裝直男騙小姑娘的鬼話!」

  這時,宋南時正在說他們取七色蓮的經歷,江寂一個沒忍住就接錯了柳老頭的話:「他敢!」

  宋南時:「……」

  說完他就反應了過來,連忙沖宋南時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說你,我想到了其他事情。」

  他露出了一個滄桑疲憊的微笑。

  宋南時同樣露出疲憊的微笑。

  兩個互相裝模作樣的人中間夾了一個哈士奇附身的柳老頭,宋南時只覺得心累。

  她突然理解了小師妹的社恐。

  她身邊要是有這麼一個人的話,她也恨不得當個社恐算了。

  此時,一直閉目假寐的雲止風突然皺眉看了過來。

  視線裡只有宋南時師兄妹二人,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彼此都有些漫不經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雙方似乎都有些心力交瘁。

  可是,明明他們兩個說話聲音也不大,偶爾還會突然沉默下來,但是莫名的,雲止風卻感覺彷彿有幾千隻蚊子在他耳邊嗡嗡作響。

  好吵啊。

  而且,既然是遇到的同門,那麼宋南時於情於理都是要和同門們一起的。

  於是雲止風就覺得這蚊子就這麼頑強地趴在了他的耳邊,喋喋不休地吵了一路。

  連做夢,他耳邊都似乎有蚊子在吵。

  真的好吵啊!

  而且雲止風還只是隱隱有些感覺,宋南時被實打實地吵了一天,是肉眼可見的精神萎靡。

  曾經她以為,在龍傲天的機緣秘境裡和龍傲天同行,那麼她最大的危險就是有隨時被炮灰的可能。

  但是現在她覺得,在被炮灰之前,她可能得先被煩死。

  到了第二天,她困頓地醒來,還沒睜開眼睛,就先聽到了柳老頭喋喋不休地聲音。

  「江寂,你打坐不能這樣,我告訴了你多少次,你要先……」

  這一瞬間,宋南時突然打心底裡對龍傲天升起了一股由衷的敬佩。

  她覺得,這金手指果然不是誰都能拿的,這龍傲天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以前她和江寂不經常見面,只知道他是龍傲天,也不知道他過得是什麼日子。

  但是今天她悟了。

  果然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獲得什麼都要付出代價。

  要是讓她接受這一天天的嘮叨,她選擇死亡!

  宋南時起身,開始琢磨著要不要今天就和江寂分道揚鑣。

  她最開始和江寂同行就是因為同門好不容易相見,她直接分道揚鑣不合常理,但是她是絕不可能陪著龍傲天一起去找機緣的。

  更何況現在還有個蚊子轉世的柳老頭。

  宋南時琢磨要怎麼開口,就見昨天一整天都很沉默寡言的雲止風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宋南時順口問:「怎麼了?」

  雲止風冷著臉:「我去找些驅蚊的藥材。」

  宋南時:「……」

  一旁的柳老頭聽見了,還納悶:「這時節裡居然都有蚊子了?」

  宋南時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到了江寂身邊。

  江寂睜開眼,笑了一下:「師妹。」

  宋南時無視了柳老頭,便問:「師兄,你今天準備去哪兒?」

  江寂想了想,道:「也沒有什麼目的,隨便走走吧。」

  他又看了一眼宋南時,便道:「師妹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我們就跟著你。」

  龍傲天張口就要跟著她,宋南時還真怕把他的機緣給蝴蝶了。

  她正想快刀斬亂麻說分頭行動,就見江寂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道:「我記得你說過,想找一味叫覺英的靈草,這秘境裡靈草眾多,不如我們便找找吧?」

  他看向她。

  宋南時一頓。

  她想找覺英草,是在十三歲,也就是江寂上一次出去遊歷時。

  他突然找到她,問她要不要讓他帶什麼。

  宋南時當他這是在客氣,看了眼手中缺了一味藥,便說要覺英草。

  她以為他只是隨口一問,她也是隨口一說,她沒指望他還記得。

  但是一旁,柳老頭卻恍然道:「哦,你找的那什麼覺英草是這丫頭要的啊?我都說了那玩意現在不好找。」

  可他真的記得。

  宋南時突然就說不出分道揚鑣的話了。

  她騰的起身,匆匆道:「現在不用了。」

  匆匆離開。

  背後,柳老頭還在喋喋不休什麼,江寂一直很平和,似乎不覺得吵鬧。

  宋南時突然想起來,在原著裡,江寂被滅滿門時,藏在密室裡整整半年沒人發現他。

  剛被帶出來,他幾乎不會說話。

  所以,他不覺得吵鬧,是不是因為曾經安靜太久了?

  她拿他們當紙片人,但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

  只不過她自己一直忽視這一點罷了。

  ……然後三個時辰之後,宋南時就恨不得直接把他們都當成紙片人算了。

  事實證明,做人就不能心軟,心軟是要吃大虧的!

  因為龍傲天的劇情,特麼的來了!

  彼時,宋南時他們正在對付一頭三人合力才能應對的高階妖獸。

  他們出工出力,三個人和妖獸打生打死的幾乎吐血,柳老頭那個除了一張嘴什麼都沒帶的還在哪兒叭叭叭的指點江山。

  「小丫頭你能不能給力些!火呢!火燒起來!姓雲的小子!你除了張騙人的嘴之外什麼都沒帶嗎?

  真正除了張嘴什麼都沒帶的如是說。

  也不管別人能不能聽得見。

  江寂和宋南時頂著妖獸還頂著柳老頭的輸出,雲止風頂著煩人的嗡嗡聲,三個人被煩的直接爆發,配合逐漸默契之後,居然真的壓制住了這頭實力堪比元嬰的妖獸!

  宋南時大喜,正要喊雲止風一擊斃命,遠處卻毫無預兆地閃過一抹刀光,下一刻,這頭妖獸已經身首異處。

  宋南時臉色一沉。

  她不覺得他們是碰見見義勇為的了,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有人要搶怪了。

  正好,其他兩個人也是這麼想的。

  三個人同時看過去。

  一個長相年輕,黑髮中卻已經夾雜了白髮的修士乘著一艘一看就很貴的飛行法器飛快接近。

  宋南時他們已經做好防備他搶怪的心理準備了。

  但是很奇怪的,他飛到他們頭頂上卻又停了下來,就這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不是搶怪的?那……

  宋南時只想到一個可能。

  示威。

  江寂皺了皺眉頭,正想開口問什麼,雲止風突然道:「他腰間掛的,是死了麼殺手的玉牌。」

  此話一出,宋南時這個曾經拿死了麼殺手做過買賣的當即就驚了。

  她第一反應,這人難不成是衝著她和雲止風來的?

  正好,雲止風也這麼想的。

  這是雲家找來的殺手。

  他嘴唇緊抿,當即走上前一步。

  他正想說什麼,卻見那個死了麼殺手掃視了一眼三個人,刷的一下從儲物戒裡掏出一幅畫,對著他們比了比。

  看一眼畫,再看一眼他們,再看一眼畫,再看一眼他們。

  然後他的視線就略過雲止風,直接落在了江寂身上。

  他道:「你就是江寂?」

  雲止風兩人懵逼。

  不是找他們?

  江寂也懵逼:「我不認識閣下。」

  那人卻笑道:「認不認識我無所謂,死在我刀下的人都不認識我,你只需要知道,有人花錢買你的命!」

  他說話間,那張紙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宋南時眼疾手快,直接抓住。

  然後她就看見了……嗯,一張畫像。

  應該是大師兄的畫像。

  但為什麼說是應該呢?

  因為這畫像畫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宋南時看向那殺手的目光就複雜了起來。

  能從抽像派的畫風中認出真人,果然現在哪一行都不好做。

  雲止風也看了過來,只不過他看得比較具體。

  他一字一句道:「殺手榜第十七名,元嬰期,本單賞金,五萬靈石。」

  話音落下,雲止風和宋南時都很震驚。

  宋南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抓住重點:「五萬……」

  雲止風嚴肅:「元嬰期……」

  他們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那麼一些蠢蠢欲動。

  二師姐的火葬場,可還缺人手……

  一個元嬰期的打手……多少錢。

  但他們又很快反應了過來,不不不,這是元嬰期,要是打不過……

  宋南時看向殺手的目光頓時充滿了可惜。

  宋南時他們直接走向了財經致富頻道,唯有江寂還在正正經經地走男頻龍傲天線。

  他冷聲道:「誰在買我的命?」

  殺手嗤笑一聲:「你不需要知道,但那個人讓我給你帶句話。」

  「卑賤之人生來就卑賤,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他話音落下,江寂還沒來得及開啟龍傲天時間,宋南時就忍不住道:「他對付一個卑賤之人還不敢自己出面,請個元嬰期殺手殺個築基期,就這點兒膽子,找個班上也比學人家玩暗殺強。」

  那個殺手聞言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我將你的人頭和你的話帶給他,想必他也很樂意多給我一筆佣金。」

  方纔被人說卑賤都沒有動作的江寂這時候卻突然出手,一劍斬向半空中的殺手。

  殺手輕鬆躲開,冷笑道:「有幾分膽色。」

  江寂卻不應聲,只平靜道:「雲止風,帶著我師妹走。」

  宋南時忍不住道:「那人特意請了殺手混進秘境再動手,必然是怕在外面動手被查出來什麼,如此藏頭露尾之人……」

  江寂卻只道:「宋南時,走。」

  宋南時卻不動。

  一個元嬰殺手。

  換做是三個月前,宋南時必然是二話不說就走了。

  她愛財,怕死。

  可是現在……

  她突然看了雲止風一眼,雲止風也看了過來。

  她問:「有把握嗎?」

  雲止風:「動底牌的話,有。」

  宋南時:「不動呢?」

  雲止風:「四成。」

  宋南時:「那事成之後老規矩?」

  雲止風:「老規矩。」

  他們一番對話旁若無人,那殺手氣笑了:「你們……」

  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兩個人突然同時動手了。

  身為元嬰大能,他殺了這麼多人,第一次見到有人遇見他之後主動動手。

  「有點兒意思……」

  他迎了上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江寂還沒反應過來。

  柳老頭急道:「你快啊!」

  江寂如夢初醒,連忙迎戰。

  三對一。

  但是修真界的實力差距之下,三對一也好,百對一也罷,都只是數字。

  如果是以前的話,對上個元嬰期,宋南時會建議他們要多快跑多快。

  但是往秘境裡放殺手,顯然是準備不死不休了。

  宋南時決定賭一把。

  他們三個人中最能拖住那個殺手的是雲止風,這些天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越來越強了。

  「彭」!

  江寂直接被打飛了出去。

  宋南時見狀留下了一圈火牆,迅速跑過去看了一眼:「江寂,你行不行?不行的話咱們三個現在跑還來得及,到時候躲……」

  「師妹。」他突然道:「我這個卑賤之人,便該生來認命嗎?」

  宋南時沉默片刻。

  她突然道:「那我給你起一卦吧。」

  江寂不明所以地看了過去。

  宋南時還真的認認真真起了一卦。

  正拖著殺手的雲止風看得吐血:「宋南時,你還有功夫算卦!」

  宋南時吼回去:「你懂什麼!我這叫上buff!」

  雲止風不懂,他轉頭又迎了上去。

  宋南時迅速算完了一卦。

  但她卻沒看卦象。

  她只定定盯著江寂,道:「江寂,你聽好了,你這一卦。」

  「你這一卦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江寂愣了片刻。

  下一刻,柳老頭突然驚呼:「他、他領悟了劍意!」

  江寂身上突然之間爆發出濃烈的劍意,直衝雲霄!

  雲止風看了一眼這劍意,直接退了出去。

  江寂和他擦肩而過,提著劍迎了上去。

  宋南時沒反應過來:「你怎麼回來了?」

  雲止風面無表情:「不需要了。」

  宋南時還想問什麼不需要了,耳邊就傳來一陣轟鳴聲。

  她轉頭一看,就見方才被打的和狗一樣的江寂此時一劍將殺手轟了出去。

  宋南時沉默了。

  雲止風想到自己那忐忑的傷勢,開始懷疑人生。

  良久,雲止風冷靜問道:「宋南時,這就是你說的……」

  「開卦?」

  宋南時:「……」她是在開卦,不是在開掛。

  但她也很想問一下。

  我命由我不由天,到底是不是什麼開掛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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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6 01:56:13
第27章

  天上,被輸入了正確開機密碼的龍傲天終於終於找到了他的掛。

  開掛之前的龍傲天被一個元嬰期殺手暴打成了狗,而開掛之後的龍傲天立刻就不一樣了。

  他手裡拿著把不知道從哪個村口打的破鐵劍,以築基之身將一個元嬰大能暴打成了狗。

  宋南時:「……」

  雲止風:「……」

  地鐵,老人,看手機。

  眼前的場景實在是太過魔幻和離譜,以至於宋南時和雲止風連驚歎和震驚的心都升不起。

  兩個人一起保持著面無表情的姿勢,木著臉看著半空中熱血沸騰的逆襲反殺。

  宋南時甚至還抽空想,這要是放在龍傲天原著裡,現在指定得有兩個兼職解說的路人甲,一邊表達自己的憧憬和不可思議,一邊還能評價一下龍傲天和炮灰的招式和戰局,向讀者們解釋龍傲天的牛批。

  所以宋南時上輩子看這一類的小說的時候,一向覺得這種小說裡真正深藏不露的不是龍傲天,而是那一個個和打卡上班似的準時出現在龍傲天的戰局裡路人甲。

  他們不僅能不被炮灰,還能一清二楚地看清大能們的戰鬥,並且能把人家的家傳絕活如數家珍。

  這哪裡是路人甲啊,這分明叫掃地僧。

  不過可惜的是,現如今她和雲止風這兩個路人甲明顯不合格。

  然而她剛這麼想著,一旁的柳老頭就迫不及待的持證上崗了。

  他表情到位,語氣滿分:「這殺手的招式路數有當年神刀的影子,神刀當年叱吒一時從無敵手,可惜一朝隕落,卻沒想到如今的傳人成了殺手。」

  先表達了一下對手的流批。

  又道:「刀修一向霸道,他剛剛用的那招是神刀裡的破殺招,更是霸道中的霸道。」

  然後解釋一下對手的家傳絕活。

  最後語氣驚歎:「沒想到這麼霸道的一刀,居然被江寂一劍破了!」

  你再流批怎麼樣,龍傲天更流批!

  宋南時:「……」

  太經典了。

  經典的她很想拿小本本記下來,以免下次被迫上崗路人甲的崗位時沒話講。

  她這麼驚歎之時,就聽見雲止風叫她:「宋南時。」

  宋南時悚然一驚,差點兒以為雲止風也要來一番路人甲發言。

  然而雲止風卻道:「他手裡拿的劍我見過,是仙緣鎮一個煉器師打的,五十個靈石一個。」

  宋南時點頭:「嗯,和你的驢一個價。」

  雲止風:「……」

  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提驢?

  雲止風頓了頓,分析:「你師兄現在的修為是築基期,隱隱有突破金丹期的影子,劍招之中劍氣濃烈,明顯是領悟了劍意,一個劍修剛領悟劍意的時候往往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緒激烈時會透支靈力激發劍意,想必在這兩相加持之下,他這才能轉瞬之間逆轉形勢。」

  他試圖將龍傲天的開掛合理化。

  宋南時點頭:「嗯,所以你想說什麼?」

  雲止風沉默片刻。

  然後他鄭重道:「我想問問,你剛剛和你師兄到底是算了什麼卦,不管是心境突破還是領悟劍意,都該有個契機。」

  頓了頓,又道:「當然,若是不能說的話,你就當我沒問。」

  宋南時想了想,遲疑:「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頓了頓,她認真道:「大概是,中二語錄?」

  雲止風:「……」沒聽懂。

  但宋南時覺得雲止風這話提醒了她。

  她或許該準備上一本中二語錄以備不時之需,畢竟她左看右看,她親愛的龍傲天大師兄的開掛密碼都是那句中二語錄啊!

  她若有所思之際,便聽見旁邊的雲止風道:「能請你仔細說說嗎。」

  宋南時:「?」

  什麼仔細說說。

  雲止風:「中二語錄。」

  宋南時:「……」

  她眼神逐漸詭異了起來。

  雲止風不知道宋南時為什麼這麼看他,但他卻直覺不對。

  他頓了頓,低聲解釋道:「心境的突破可遇不可求,但有時候方法卻是相同的,我曾受過傷,修為有損,我想試試這對我有沒有用。」

  說著,他還鄭重道:「拜託了。」

  宋南時:「……」

  她第一次聽說這種要求,一時間大為震撼。

  而且雲止風的態度實在是過於鄭重,宋南時有點兒亞歷山大。

  她遲疑道:「但是這中二語錄……」

  話沒說完,就見雲止風凌然道:「不管有什麼後果,在下一力承擔!」

  宋南時:「……」

  這人指定把中二語錄當成什麼危險秘法了。

  宋南時一言難盡道:「那我可就說了。」

  雲止風神情肅穆:「你說。」

  然後,兩個人便在這龍傲天開掛的名場面下交流起了中二語錄。

  宋南時相當認真:「我命由我不由天!」

  雲止風:「……」

  啥玩意?

  見雲止風神情迷茫,宋南時又換了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雲止風:「……」他更茫然了。

  宋南時堅持不懈:「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劍來!」

  雲止風的表情逐漸麻木。

  沉默良久,他神情複雜道:「原來令師兄……愛好如此奇特。」

  宋南時攤了攤手:「這,就是龍傲天。」

  雲止風不明所以。

  龍傲天?宋南時的師兄不是叫江寂嗎?

  難道是別名?

  但他原本也沒抱太大希望,此時這個方法對他沒有用,他也不太失望。

  他就覺得江寂的愛好挺別緻的。

  他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仍在交手的江寂和殺手。

  宋南時看了他片刻,突然問:「你受傷之前,很厲害?」

  雲止風想了想,道:「尚可。」

  哦,那就是很厲害了。

  宋南時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像我大師兄這樣臨陣爆發築基逆襲過元嬰嗎?」

  雲止風實事求是:「沒有過。」

  宋南時剛鬆了口氣,想著修真界到底也不是遍地龍傲天,便見雲止風樸實道:「因為我修煉的比較快。」

  宋南時:「???」

  雲止風解釋:「我比同齡人修煉的快一些,同齡之中無人敵我,再往上就是老一輩了,他們自持身份,不願與我比鬥,所以我尚未遇到過需要臨陣反殺才能贏的情況。」

  他說得相當委婉,但宋南時聽出了一股「那些老一輩怕輸給我所以不和我打」的意味。

  她的神情頓時就一言難盡了起來。

  剛剛她還覺得這雲止風老實,現在卻越說越離譜了。

  按他說的,龍傲天走得是「莫欺少年窮」路線,那他走得就是「天之驕子」路線?

  那他高低不是個主角也得是反派。

  哪裡那麼多主角反派,還都讓她碰見了啊!

  算了,裝逼也不犯法。

  這時雲止風還在裝逼:「逃命的時候我已經身受重傷,那時候是生死比鬥,我不算全身而退,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也算不上輸贏……」

  宋南時鼓掌、讚歎,當了一個成功的路人甲。

  雲止風一看就知道她沒信。

  他面無表情地閉上了嘴。

  這時,江寂那邊的一場逆襲反殺終於結束。

  江寂一劍將那殺手從半空中擊落,一腳踩在他的胸膛,隨即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丹田。

  殺手慘叫著昏迷了過去。

  江寂面無表情,臉上沾染著的鮮血襯得那一張劍眉星目的臉煞氣凌然。

  說實話,帥得很。

  帥得很的大師兄轉過頭,看向宋南時,聲音沙啞道:「三師妹,我做到了。」

  宋南時大喜,抬腳就朝江寂奔去。

  江寂下意識地抬起手,想給這個自己一直虧欠的小師妹一個擁抱。

  他的臉上滿是動容。

  柳老頭看著這對感人至深的師兄妹,也滿是動容。

  只有雲止風面無表情。

  他覺得,沒這麼簡單。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江寂動容道:「三師妹……」

  ……然後他三師妹就和他擦肩而過,一把撲到了那殺手身旁。

  江寂:「???」

  宋南時還提醒他:「腳挪挪。」

  還沒裝完逼的龍傲天被迫挪腳。

  宋南時看了一眼那殺手,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

  然後她大手一揮,道:「分贓!」

  江寂和柳老頭:「……」哈?

  雲止風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走了過去。

  宋南時已經迅速劃好了分贓情況。

  她道:「大師兄出力最大,拿六分,我和雲止風後來沒怎麼插手,一人兩分。」

  說真的,她愛財歸愛財,但還真的挺有原則。

  柳老頭看他們熟練的樣子,不由得懷疑道:「他們到底做了多少這種黑吃黑的勾當?」

  江寂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道:「不用,我的那份……」

  宋南時卻回頭,笑咪咪道:「不行,這是規矩。」

  江寂看了一眼雲止風。

  雲止風神情自若,絲毫沒覺得和同伴黑吃黑有什麼不對。

  他們還商量。

  雲止風道:「我有一個御獸師們用來裝靈獸的儲物戒,可以裝有神識的靈獸,自然可以裝人,先把他裝進去,回去賣給你師姐。」

  江寂:「……」

  二師妹什麼時候開始做的人口買賣?

  說話間,兩個人從那殺手身上搜出來了快一萬的靈石來。

  宋南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這……

  但她不捨地開始分靈石。

  只不過江寂執意不肯多拿,只願意和他們平分。

  他道:「三師妹,這是你應得的。」

  宋南時也沒有強求。

  她只道:「等回去之後把這個殺手送到二師姐那裡,我把錢給你送來。」

  江寂:「……」

  所以有沒有人告訴他,他二師妹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做的活人買賣?

  三師妹還是她下線?

  江寂在懷疑人生中拿到了平生第一把黑吃黑的錢。

  說實在的,江寂並不缺錢。

  但宋南時笑咪咪的,顯然很開心。

  雲止風這個冷淡性子這時候都溫和了下來。

  江寂莫名的,也覺得這筆錢很讓人開心。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大師兄。」

  宋南時突然轉頭,衝他豎了個大拇指。

  江寂愣了愣。

  然後他突然笑了出來。

  雲止風挑眉看了他一眼,開口道:「你快突破金丹了。」

  江寂遲疑了一下,點頭:「是。」

  雲止風:「秘境不是個突破的好地方,你最好壓制一下修為,等出去之後再行突破。」

  江寂點頭:「我明白。」

  他看了看宋南時的背影,抬腳走了過去。

  這時,宋南時正在算自己手上有多少靈石。

  江寂走到她的身邊看著她算,等她心情很好的停下來後,這才問:「師妹,你給我算的那個卦象,到底是什麼?」

  宋南時轉頭看了他一眼,反問道:「你信命嗎?」

  江寂遲疑。

  但沒等他回答,宋南時便道:「你不信,你若是信命,覺得卑賤之人便生來卑賤,那不用等到今天,你早該束手就擒了。」

  江寂沉默片刻,緩緩道:「對,我不信。」

  宋南時笑了笑:「巧了,我也不信。」

  江寂驚訝:「你是卦師……」

  宋南時打斷他:「正因為是卦師,我接觸多了命數,所以才不信。」

  她輕笑:「我要是信命,還用得著天天想辦法破我的窮鬼命格嗎?」

  江寂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宋南時沒看他,悠悠道:「所以啊大師兄,我當時算出了什麼,一點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肯信什麼。」

  江寂怔住。

  等他回過神時,宋南時已經跟著雲止風處理現場了。

  柳老頭悠悠的飄到他身邊。

  他張口道:「你這個師妹啊……」

  江寂接道:「有點兒東西在身上的,是嗎?」

  柳老頭一卡,嘟嘟囔囔地怪他搶自己的話。

  江寂但笑不語,只覺得心境從未有過的開闊了起來。

  ……

  黑吃黑了一把的三個人直接原地停留了兩天,讓江寂好好打坐穩固自己的修為,別就在秘境裡突然就渡劫了。

  到了第三天,江寂睜開了眼,三人繼續啟程。

  宋南時問江寂去哪兒。

  江寂直接道:「我們去找覺英草。」

  宋南時一愣。

  雲止風看了她一眼:「覺英草?」

  江寂點頭:「我承諾給三師妹帶覺英草,但沒找到。」

  雲止風:「那就找吧。」

  宋南時連忙道:「我現在已經不需要……」

  她沒說完,雲止風便道:「既然是沒有找到東西,那哪怕現在不需要了,以後也總有需要的時候。」

  少數對多數,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宋南時向來覺得自己臉皮很厚,可是此刻,她卻莫名渾身不在了起來。

  她說不出為什麼。

  最終,她只能乾巴巴道:「既然你們要找,那就找吧。」

  之後,三個人就踏上了尋找覺英草的路。

  宋南時知道這種靈草很稀缺,當初她和江寂說要覺英草的時候,就是抱著他不會記得的想法才隨口說了這麼一味難找的東西。

  所以江寂尋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

  宋南時都快以為這次也要空手而歸了,她還想著,等找兩天找不到,就勸他們該幹什麼幹什麼。

  然而不知道是運氣到了還是真就這麼巧了,決定開始找覺英草的第二天,他們便在一處懸崖上看到了覺英草的痕跡。

  開著藍色小花的靈草在懸崖峭壁間搖曳。

  宋南時愣了愣。

  有那麼一瞬間,宋南時突然感到了一股腳踏實地的踏實感。

  她說不出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她只覺得,來這個秘境其實也不壞。

  她就這麼帶著一股莫名而來的感動,主動上前去摘那顆覺英草。

  她的手觸上了那藍色的花,臉上甚至還帶著笑。

  然後她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下一刻,腦海之中警鈴大作,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危險。

  然而還沒等她做出反應,她的整個世界就開始天旋地轉,她的身體憑空下墜。

  宋南時的耳邊聽到了雲止風厲聲呼喊:「宋南時!」

  還有江寂:「三師妹!」

  隨即兩隻手一左一右的抓住了她的肩膀。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三個人就這麼一起墜了下去。

  強烈的失重感傳來。

  宋南時在一陣眩暈之後迅速回過神來,身體仍舊往下墜,耳邊,是雲止風穩重的聲音:「宋南時,手給我。」

  宋南時不答,沉默良久,只在半空中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覺英草。

  此時此刻,她那滿腔莫名而來的感動都化成了一句凎。

  ……她真的是腦子被雲止風吃了才會相信這兩個狗男人的話。

  身體仍舊在下墜,不知道這裡到底是有多高,宋南時面無表情地聽著耳邊兩個除了添亂屁用沒有的男人一本正經地談論這究竟是什麼地方,一時間是又想哭又想笑。

  你們哪怕是留一個在上面想辦法呢。

  現在可好了,兩個一起下來,還真是不同生共死都不行了。

  然後她就笑了出來:「哈哈。」

  兩個沒用的男人停了下來。

  詭異的沉默。

  隨即,江寂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師妹,你還好嗎?」

  宋南時:「哈哈哈。」

  江寂:「……」

  耳邊,跟著他們一起往下墜的柳老頭砸了咂嘴,道:「完了,你三師妹瘋了。」

  江寂連忙道:「師妹你別害怕,雖然不知道下面是什麼,但若是有危險,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

  雲止風也道:「宋南時,你放心……」

  他們的承諾鏗鏘有力。

  下面有沒有什麼危險宋南時不知道,但是她卻覺得吧,在沒有危險的時候,這兩個狗東西分明才是最大的危險。

  她真是腦子被這兩個人一起啃了才會信了他們的鬼話。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古人誠不我欺。

  於是她又笑:「哈哈哈哈。」

  江寂慌裡慌張:「師妹,你別笑了,我害怕。」

  這一次,雲止風對此保持了高質量的沉默。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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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匿名  發表於 2024-7-16 01:56:39
第28章

  身體的下墜帶來了耳邊強烈的風聲。

  可下墜中的三個人卻保持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這不合時宜的沉默配合著三個人迅速掉落的狀態,莫名讓眼前的場景透露出一絲絲滲人的意味。

  可是這時候,連一向跳的最高的柳老頭都沒敢吭聲。

  強烈的求生欲之下,這二人一鬼都有一種如芒在背的危機感。

  他們覺得,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對著宋南時多嗶嗶一句,那麼等他們落地之時,就是被宋南時徒手撕成碎片之際。

  眾人面面相覷。

  然而還沒等他們用眉眼官司交流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先前趕路爬山時被宋南時順手塞進雲止風儲物戒裡的驢兄就不合時宜的探出頭來。

  驢兄本意是想探出個頭透透氣的,然而一雙驢眼左看看右看看,驢兄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他們現在的處境。

  驢眼緩緩地睜大。

  下一刻,殺驢似的慘叫聲打破詭異的沉默,一瞬間響徹天地!

  「啊啊啊啊——呃!」

  江寂:「!」

  他一顆心臟嚇得險些跳出來,當即驚恐的看向了自己三師妹!

  宋南時緩緩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江寂結結巴巴:「師、師妹……」

  比起江寂這個被嚇得不知所措的,雲止風就顯得臨危不懼了許多。

  他反應迅速的一把將驢頭按進了儲物戒裡,還順手將儲物戒給封了,這才抬起頭,對上宋南時的視線。

  他冷靜地衝她點了點頭:「沒事了,你繼續。」

  宋南時頓了頓。

  然後她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這一切都落在了江寂的眼中。

  他目瞪口呆。

  這一瞬間,將來的龍傲天頓時對他的未來宿敵升起了一股由衷的敬畏之情,看向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宋南時的眼角餘光將這一切收歸眼底,一時間只覺得想笑,也不知是氣得還是樂得。

  她又往下看了一眼。

  腳底是一望無際的黑,彷彿沒有盡頭一般,而抬起頭,他們也已經看不到一絲光了。

  宋南時沉默片刻。

  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四個字。

  落崖定律。

  操!

  她單知道江寂別名龍傲天,卻忘了龍傲天遇崖必落,落崖必有機緣這條鐵律!

  當她看到這覺英草長在懸崖邊時就應該意識到啊,龍傲天遇到的懸崖,它怎麼可能是普普通通的懸崖!

  宋南時回想了一下剛剛的場景。

  那懸崖其實算不上深,左右也不過二十米,遠不到深不見底的程度。

  而且覺英草離懸崖尚有三四米的距離。

  她咂摸了一下,覺得她哪怕再怎麼身嬌體弱也不可能摘個草就一個腳滑滑過三四米,直接劈叉墜崖。

  這不叫腳滑,這叫雜耍。

  而且退一萬步講,哪怕她真就一個腳滑劈叉墜崖了,那二十米的懸崖應該也墜不出眼前這萬丈深淵般的蕩氣迴腸。

  而這一切的一切,只發生在自己摘下覺英草的瞬間。

  那一瞬間,彷彿有什麼力量拽著她直直的往下墜。

  覺英草。

  宋南時沉思了片刻,覺得比起那什麼墜崖定律讓自己強行墜崖了,問題還是更可能出現在覺英草上。

  她知道有一些法修大能,能利用陣法或者空間術法獨立開闢出一片空間來。

  這種空間往往需要一個進入的契機或者……鑰匙。

  宋南時又看了一眼手裡的覺英草。

  好的,鑰匙。

  想通了這一點,她接下來的思維就更順了。

  這種空間很難煉製,但對敵的作用又不是很大,所以一般都是一些大能才有功夫煉製,通常是用來留下傳承的。

  誒,這不是巧了嘛,她進來的時候剛聽趙師姐科普過,這白梧秘境之所以這麼熱門,就是因為曾經有一個大能在這秘境裡留下了自己的傳承。

  傳承、空間、龍傲天。

  呵呵呵呵。

  真不愧是落崖定律,哪怕落崖是假的,機緣也必須得是真的。

  宋南時不由得笑出了聲。

  然後她聽到江寂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妹,你、你笑什麼呢?」

  宋南時轉過頭,看到了始作俑者龍傲天。

  她溫聲道:「我高興呢。」

  江寂:「……」

  他不敢吭氣了。

  宋南時又往下看了一眼,開口道:「我們掉了多久了?」

  雲止風簡短有力的答到:「半盞茶的功夫有了。」

  她又問江寂:「大師兄,你在這裡能御劍嗎?」

  江寂受寵若驚,連忙道:「掉下來時我就試過了,不可以。」

  不出所料。

  宋南時咂摸了一下,覺得這留下傳承的老頭是不是有點兒毛病。

  進去之後先讓人體驗一下自由落體?

  然而她剛這麼想著,卻聽見江寂突然道:「有光!」

  三個人頓時低頭看了過去。

  方纔還漆黑一片彷彿墜不到盡頭的黑暗裡出現了一星一點的光芒,並且在飛速靠近!

  宋南時立刻反應過來,當即道:「是地面,準備一下!」

  哪怕是修士,這個高砸下去小命也是會沒半條的!

  三個人當即開始各顯神通。

  江寂和雲止風兩個劍修抽出了劍,宋南時的黑籤已經握在了手中。

  在三人的聚精會神之中,那光芒越來越近,隨之看清楚的還有堅硬的石頭地面和石壁。

  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山洞。

  宋南時只來得及想這麼多。

  眼看著高度已經差不多,三個人同時出手了。

  雲止風和江寂眼神犀利,眼看著地面近在咫尺,一左一右地砍出了兩劍,劍光落在石壁上發出劇烈的轟鳴聲,反作用的力道讓兩個人的下墜速度逐漸放緩。

  宋南時就更簡單了,她直接祭出了離火,離火從地面蒸騰而起,化作了一朵巨大的火蓮輕柔地接住了半空中的宋南時,將她穩穩地送到了地上。

  火蓮消散,宋南時落地,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然後她就被那一左一右濺過來的石屑灰塵撲了個滿頭滿臉。

  宋南時:「……」

  累了,毀滅吧。

  而另一邊,雲止風和江寂幾劍下來成功止住了下墜的力道,一個翻身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兩個劍修隔著漫天的碎石對視一眼,不由得相視一笑,頗有些劍修之間的惺惺相惜。

  然後他們身後就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挺帥的,是吧?」

  江寂下意識道:「還可以吧,這是基本操作……」

  他帶著笑意轉過了頭。

  然後笑意就這麼凝固在了臉上,逐漸變得驚恐。

  宋南時帶著滿身的石屑,灰頭土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江寂驚恐:「師、師妹……」

  雲止風沉默片刻,沉重地閉上了眼。

  這一刻,他覺得若是有一天他們在這個秘境裡被宋南時下黑手弄死,也不是很奇怪。

  柳老頭一聲長歎,搖頭道:「兄弟鬩牆啊兄弟鬩牆。」

  ……

  半刻鐘之後。

  宋南時打理好了自己,抱著手臂站在牆邊,聽著面前兩個除了添亂屁用沒有的男人努力轉移話題。

  江寂:「師妹,你摘那顆覺英草的時候,我和雲兄看到你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泥沼一般的東西將你往下拉,我們想將你拉出來,誰知道也到了這裡。」

  雲止風點頭表示贊同,補充道:「這應當是秘境裡什麼大能留下來的獨立的空間,不知道到底是何作用。」

  除了大能傳承他們沒想到之外,他們和宋南時分析的一般無二。

  江寂道:「所以我覺得,出去的關鍵應該還在師妹手裡的這棵覺英草。」

  雲止風卻搖頭表示反對:「不,這覺英草或許是進來的鑰匙,但是出去要是也能靠覺英草的話,這空間不免就簡單了,我想不出有誰會大費周章特意做出這麼簡單的獨立空間來。」

  他們在一旁爭論,宋南時就四下裡打量著這個地方。

  和她在半空中看到的差不多,這裡是一個巨大的石洞一般的地方,有桌椅、有坐榻、甚至還有遍佈灰塵的茶具,彷彿這裡曾經生活過一個人一般。

  很符合宋南時想像中大能會居住的地方。

  但她卻莫名覺得有幾分眼熟。

  不過仔細想想,修士的洞府大多這樣,大同小異罷了,也沒什麼可眼熟的。

  眼看著那兩個人還在討論,宋南時直接開口:「行了,有爭論這個的功夫,咱們還不如看看這裡能不能找到什麼出去的辦法。」

  這兩個人也可能是自知理虧,宋南時一開口,他們乖得很,二話不說就開始四下翻查。

  宋南時也跟在他們身後翻查這什麼,只不過他們找的是出去的辦法,宋南時就專盯著江寂,看看這龍傲天能不能找到什麼傳承,然後他接了傳承他們趕緊出去。

  再順便看看這裡有什麼蛛絲馬跡。

  四下看著,她眼角餘光瞥到了桌子上的茶具。

  那茶具雖然落滿了灰塵,但一眼看過去就是被人精心維護使用過的,想必主人也是個愛茶的人。

  宋南時不由得想,教她算卦的師老頭也很喜歡喝茶。

  除了喝茶,他還愛酒。

  手裡但凡有點兒閒錢,他幾乎都花在了茶酒上。

  她這麼想著,漫不經心的拉開了一旁的一個木製茶櫃,就看到了擺的滿滿噹噹的一罈罈酒。

  宋南時一愣。

  雲止風見狀,下意識問道:「怎麼了?」

  他立刻過去看,看到茶櫃裡是一罈罈的酒,不由得鬆了口氣。

  酒罷了。

  宋南時回過神來,先是皺眉,然後緩緩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不過突然想到,師老頭……教我算卦的師長老也是個愛茶又愛酒的人。」

  雲止風神情一動。

  他若有所思道:「那倒是巧了。」

  宋南時聽著他的語氣,越發覺得不對勁。

  可她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愛茶又愛酒的人世上這麼多,千里之外的師老頭能和一個逝世千年的大能有什麼聯繫?

  是她多疑了。

  宋南時又看了一眼,緩緩關上了茶櫃,揚聲問江寂:「大師兄,你找到什麼沒有?」

  江寂找的一腦門汗:「沒有任何線索。」

  宋南時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一眼望去只有這些東西,還有什麼是他們沒注意的嗎?

  難不成是這山洞裡藏了什麼能一鍵傳承的陣法等著大師兄發現,還是說這麼山洞只是個障眼法,裡面還有個密室什麼的?

  想到密室,宋南時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一旁的燭台上。

  按小說或者電視劇裡的套路,這時候她只要擰一下那燭台,石壁上就會噌的一下出現個密室入口。

  宋南時就下意識地去擰了一下。

  然後……

  「嗡——」

  宋南時猛然鬆手,目瞪口呆地看著對面石壁上緩緩向兩邊打開的石門。

  這……真的有密室?

  怎麼會這麼巧……

  這聲動靜讓江寂和雲止風都回過了頭,柳老頭見狀驚呼了一聲:「這裡居然還有密室!」

  江寂也有些不可思議,回過頭看向宋南時:「師妹,你是怎麼找到的?」

  宋南時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巧合?」

  江寂便道:「那我先進去探探。」

  他主動開口。

  宋南時就不由得想,這或許真的是龍傲天的傳承秘境了。

  於是她一時之間就沒開口反對。

  江寂見狀,抽出了長劍,做出警惕的姿態,就準備進那個「密室」探路。

  宋南時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一股愈發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這很不對勁。

  可是這裡……

  宋南時再次抬起頭,環視了這整個石洞。

  此時,江寂已經走到了「密室」門外,抬起了一隻腳。

  電光火石之間,宋南時終於意識到到底哪裡不對勁了!

  她厲聲道:「停下!」

  與此同時的還有雲止風的聲音:「回來!」

  江寂茫然停下腳步,不解的看向他們。

  雲止風卻只看向宋南時。

  宋南時皺著眉頭,緩緩將這個山洞打量了一遍。

  她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桌上精心維護的茶具,放在茶櫃裡的酒。

  這一切都給她一種既視感。

  師老頭。

  師老頭愛茶愛酒,並且他喜歡將酒裝進茶櫃裡。

  因為有過一段時間,宋南時很反對師老頭酗酒,他怕麻煩,就把酒裝進了茶櫃裡,裝作裡面裝的是茶葉,騙了她不少時日。

  宋南時認識的人裡,只有師老頭會這麼做。

  而且這個山洞……

  宋南時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感覺這個山洞很熟悉了。

  因為這山洞完全就是師老頭的洞府放大美化又做舊之後的版本啊!

  操!

  片刻之前的宋南時想,師老頭遠在千里,怎麼可能和千年之前的大能有什麼聯繫。

  此刻她還是這麼想,師老頭和一個千年前的大能哪裡來的聯繫,千年前師老頭還沒出生!

  但她卻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師老頭和千年前的大能沒有聯繫,但是此刻,和已逝的大能產生聯繫的,是她宋南時。

  宋南時突然就明白了。

  這裡不是什麼千年之前大能居住的洞府。

  這是宋南時想像之中,一個大能該住的地方。

  宋南時此生接觸過的她覺得最仙風道骨最像個大能的人不是她的師尊不歸劍尊,而是師老頭。

  於是她就覺得,一個千年前的大能,理應像師老頭一樣,居住的樸素,風趣愛酒。

  於是現如今呈現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個讓她充滿了既視感的地方。

  ——這個地方,是按她的想像來的。

  她覺得,一個大能的傳承很難找到,這裡理應有個密室。

  於是便有了個密室。

  她想像中電視劇裡的密室大多是用燭台之類的打開。

  於是她便用一個燭台打開了密室。

  宋南時吐出了一口氣,伸出手看向了手中的那棵覺英草。

  在她的注視之中,覺英草緩緩變形,最終變成了一顆發光的石頭。

  與此同時,一起消失的還有這個宋南時想像中的「大能居所」。

  密室沒有了,洞府沒有了,所有人站在了一個純白的空間之中。

  江寂一驚:「怎麼回事!」

  柳老頭也是一驚:「難道……」

  雲止風若有所思:「果然……」

  他們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只有江寂還不在狀態。

  宋南時看了看手裡發光的石頭,又看了看純白的空間,撓了撓頭。

  好吧,連這棵覺英草也是她想像出來的。

  只是不知道現在手裡這顆石頭和眼前純白的空間究竟是這個空間的本來面目,還是說,這仍是她想像中「應當是這樣的」。

  這時,雲止風已經開口道:「是幻境,一個依靠人的想像隨意變化的幻境,我們剛剛看到的,應該就是宋南時想像出來的一切。」

  柳老頭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見,在一旁補充:「我們應該是剛上山的時候就著了道了,你們要找覺英草,於是那個能把你們拉進幻境的鑰匙就變成了覺英草,我說這年頭覺英草怎麼突然就這麼好找了!」

  宋南時面無表情。

  她終於明白他們剛掉進來的時候為什麼會掉這麼久了。

  因為那時候她還沒想像下面會是什麼啊!

  等她推測出這裡應該是大能傳承的地方了,這裡就按她的想像來了個大能居所,然後他們就突然到底了。

  她冷靜問:「所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江寂和雲止風對視一眼。

  柳老頭在一旁道:「雖然不知道這幻境為什麼以你師妹的想像為引,但一般這種情況,我們只能靠你師妹了。」

  於是江寂這個剛搞清楚情況的就不得不硬著頭皮裝懂:「只能靠你了。」

  宋南時:「我要怎麼做?」

  柳老頭:「你只要能做到無慾無求,這個幻境就能破!」

  江寂當傳聲筒:「你要無慾無求!」

  宋南時:「……」

  無慾無求。

  你在難為我胖虎!

  宋南時大概也能猜到這個秘境的用意,假設這仍舊是大能傳承的考驗的話,那大能就是在篩選人品。

  但是!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會篩選到她身上!

  不應該是龍傲天嗎?

  她一個愛錢的俗人!讓她無慾無求?

  她剛這麼想著,只見半空之中突然嘩啦啦的下起了靈石來。

  宋南時:「!」

  她眼睛都直了!

  但是一想到這都是她的想像,她又覺得心如刀絞!

  一旁,被靈石砸了一臉的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地抬頭:「宋南時,你剛剛在想什麼!」

  宋南時老老實實:「想靈石。」

  雲止風冷靜道:「是不是還順便想了一下我剛剛把石屑濺了你一身,你該怎麼報復我?」

  宋南時:「……」

  被看穿了。

  他們在這裡討論這是不是報復,另一旁的江寂快被靈石埋了,連忙道:「師妹!你快想些其他的!」

  宋南時一見江寂的慘狀,也急了。

  龍傲天要真被她埋死了就完了!

  但她越是這麼想,往他身上埋的靈石就越多。

  連雲止風都沒能倖免。

  雲止風忍無可忍:「不要再想靈石了!」

  宋南時:「……」這何其困難!

  她咬牙道:「那我該想什麼!」

  雲止風:「你隨便想什麼都不要想靈石了!」

  眼看著兩人快被靈石埋嚴實了,宋南時連忙平心靜氣,試圖轉移注意力。

  不要想靈石不要想靈石!

  快想些其他的!

  下一刻,靈石沒了。

  半空中下起了無數金銀財寶丹藥法器。

  三人:「……」

  就是離不開錢唄?

  宋南時也有些丟臉,訕訕笑道:「我再試試。」

  然後她擺出了打坐了姿勢,努力平心靜氣,無慾無求。

  但是打坐只能讓人平心靜氣,卻不能讓人無慾無求。

  於是,宋南時打坐之中大腦飛速轉動,雲止風和江寂就隨著她的「無慾無求」接連經歷了山洪、海嘯、火災、地震。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自然災害漸漸的有往人為災害轉換的趨勢。

  比如一個長得和江寂差不多的男修突然衝出來喊「我命由我不由天」。

  比如一個和諸袖長得差不多的女修腦門上頂著火葬場三個大字。

  比如莫名其妙的仙魔大戰,一個不知道什麼鬼東西大喊「我毀了三界也要得到你!」

  江寂和雲止風:「???」

  柳老頭開了眼:「你這個師妹應該看了不少話本吧?」

  然後就越來越離譜。

  雲止風和江寂,加上一個柳老頭,三個土著修真界人士,在今天經歷了來自現代電影世界的星際大戰和喪屍圍城。

  柳老頭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個個模樣恐怖的喪屍,終於懷疑人生:「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精神世界居然已經重創成這樣了嗎?」

  他有點兒擔心宋南時的精神狀態。

  雲止風最終的忍無可忍,是在他看到了一個方塊盒子裡爬出來一個一身白衣頭髮往前梳的女人之後。

  他在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怖音樂中上前,將打坐的宋南時叫醒。

  宋南時睜眼,茫然:「怎麼了?」

  雲止風:「你還是別無慾無求了。」

  他平靜道:「我害怕。」

  宋南時:「……」

  她神情一言難盡了起來。

  你們兩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怎麼什麼都怕?

  中看不中用!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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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匿名  發表於 2024-7-16 01:57:04
第29章

  宋南時自從開始修煉以來,從沒有哪次打坐能有這次認真投入了。

  然而屁用沒有。

  她面無表情地坐在蒲團上,看著眼前那個和他們幾個古代人格格不入的電視機。

  長髮白衣的貞子小姐姐伴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怖音樂,手腳並用地從電視機裡爬出來。

  宋南時覺得,她這輩子加上上輩子,都再也不會經歷比眼前這一幕更離譜的事情了。

  真的,不會更離譜了。

  貞子小姐姐手腳僵硬而怪異地爬出電視機,在越發恐怖的音樂之中,緩緩地向他們爬來。

  三個人外加一個不算人的柳老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看了半晌,柳老頭皺眉發出質疑:「這女娃子的腿腳是不是有些毛病,不會站起來走嗎?」

  宋南時:「……」

  說實話,由於她對貞子小姐姐爬出電視機的那一幕印象過於深刻,所以她現在也快忘了貞子小姐姐的前進方式到底是走路還是爬了。

  但是她還是覺得讓一個女孩子在地上爬良心挺過不去的。

  於是下一刻,還在爬的貞子小姐姐噌的一聲就原地站了起來。

  她用一種飄忽而詭異的前進方式,緩緩地靠近他們,那音樂聲也愈發的恐怖了。

  江寂看了半晌,評價道:「這位姑娘的腳法挺奇特的,戰鬥之時很容易迷惑敵人,值得一學。」

  然後他問宋南時:「這位姑娘叫什麼名字?」

  宋南時:「……你可以叫她貞子。」

  「哦。」江寂很禮貌的沖貞子點頭:「貞子姑娘。」

  柳老頭當即嗤笑道:「你傻了啊,這是你師妹想像中的人,你要想找人請教也得先出去。」

  江寂就問宋南時:「那敢問這位貞子姑娘哪裡人士?」

  宋南時:「……你應當問哪裡鬼士。」

  江寂大驚:「這位姑娘是鬼?!」

  柳老頭也大驚:「什麼?是鬼?不可能!小老頭我現在也算得上半個鬼了,我們鬼從來沒有過這麼爬的!」

  這麼說著,這小老頭看向貞子的目光頓時就挑剔了起來,從上到下的對她一陣批判,大有把她開除鬼籍的意思。

  宋南時:「……」

  你們這群人有毛病吧!看個鬼片不害怕也就算了,還帶人身攻擊人家演員的?

  人和人的悲喜並不相同,宋南時只覺得他們吵鬧。

  很顯然,覺得吵鬧的並不止宋南時一個人。

  自從把宋南時叫醒之後始終保持了高質量沉默的雲止風終於忍無可忍地開了口,「宋南時,你能先把這個音樂停了嗎?」

  宋南時:「……」

  她頓了頓,在腦海裡換了首BGM。

  於是下一刻,響徹整個空間的恐怖音樂換成了《好運來》。

  眾所周知,恐怖片的氣氛一半都是音樂烘托起來的。

  於是,在好運來的烘托之中,宋南時頓時覺得連貞子姐姐那恐怖詭異的腳步一下子都有節奏感了起來,讓她很想往她腦袋上別個大紅花。

  然後下一秒,白衣貞子的頭髮上就出現了一朵喜氣洋洋的大紅花。

  宋南時一見那大紅花,又不由自主地想,這大紅花可真適合扭秧歌。

  再然後,貞子小姐姐腰間就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紅布。

  貞子小姐就這麼頭髮披散在臉前,兩手拽著紅布,跟隨著《好運來》的音樂充滿節奏的扭了起來。

  眼前的畫面一瞬間就從恐怖片頻道轉台到了民生頻道,充滿了鄉土氣息。

  雲止風:「……」

  宋南時:「……」

  宋南時沉默片刻,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轉頭,就看到雲止風面無表情地閉上了眼。

  宋南時很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忘了你害怕。」

  雲止風聞言一下睜開眼:「我害怕?」

  宋南時理直氣壯:「不是你自己說得嗎?讓我別無慾無求了,你害怕。」

  雲止風一下子氣笑了。

  他面無表情道:「所以說有沒有這種可能,我說我害怕,其實是在害怕你目前的精神狀態。」

  宋南時:「……」

  不好意思,讓您惦念了。

  但是吧……

  宋南時低頭,神情複雜地看向手裡那塊發光的石頭。

  說真的,如果不是有這一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世界居然如此的豐富。

  音樂在吵鬧,女鬼在吵鬧,江寂和柳老頭也在吵鬧。

  雲止風揉了揉額頭,聲音疲憊:「你先把音樂和這什麼女鬼都停了,換一個安靜的環境,我們好好商量商量其他辦法。」

  一通操作猛如虎,最終睜眼一看鬧成了這樣,宋南時自知理虧,連忙道:「好的好的。」

  她閉上眼睛,在心裡念叨著「安靜的環境安靜的環境」。

  在她的努力之下,眼前的場景幾經變化,最終,所有人都坐在了一堆金銀珠寶靈石法器旁。

  身下,是高純度的靈石打造的椅子。

  音樂沒了,女鬼沒了,秧歌也沒了。

  是一個安靜的環境。

  安靜而祥和。

  滿是金錢的氣息。

  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地閉上了眼睛。

  耳邊,是宋南時那十分不好意思地聲音:「我努力了很多次,最終發現了一個道理。」

  她認真道:「果然,唯有金錢,才能讓我這顆躁動不安的心為之平靜。」

  她自我剖析了個明明白白。

  這一刻,雲止風突然開始懷疑人生。

  讓一個如此愛錢的人無慾無求?那他們這輩子真的還能出得去嗎?

  他睜開眼,沉聲道:「打坐不能讓你無慾無求的,我們得另想辦法。」

  宋南時聞言,自知這事馬虎不得,當即認真道:「那你們都有什麼辦法,我們都試試。」

  江寂和雲止風對視了一眼。

  柳老頭也在冥思苦想。

  好半晌,雲止風突然道:「我有一套新的修煉方法,可以讓修煉之人凝神靜氣不為外物煩憂,我現在教給你,你可以試一試。」

  宋南時聞言,第一反應是不妥。

  她委婉道:「修煉方法可都是一個家族或者一個門派的不傳之秘,就這麼教給我,不合適吧?」

  雲止風反問:「那讓我們都困在這裡出不去就很合適?」

  宋南時:「……」

  她妥協了,問:「這套功法能讓我無慾無求?」

  雲止風斬釘截鐵:「不能,但它比其他功法更容易進入無物無我的狀態,說不定就能欺騙這幻境。」

  宋南時聞言唉聲歎氣:「只能先試一試了。」

  兩個人行動力很強,當即就要開始教學。

  江寂見狀連忙帶著柳老頭去了另一邊,轉過頭不看他們,以免誤學了人家功法。

  宋南時和雲止風身下的玉石椅子換做兩個蒲團,兩個人相對而坐。

  宋南時神情認真,集中了注意力,準備聽他念法決。

  誰知雲止風卻直接道:「抬手。」

  宋南時不明所以地抬起了手。

  下一刻,雲止風的手貼在了她掌心。

  宋南時一愣:「沒有法決嗎?」

  雲止風想了想,道:「我當初學的時候,是家中一個長輩直接將自己的靈力送到了我體內,帶動我全身經脈走了一個大周天。」

  他淡淡道:「他們說這樣比較快。」

  宋南時聞言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由修為強大之人強行帶著小輩運行功法,這確實是一種比較快的教學方法,比背熟法決之後自己領悟要快得多。

  但只要是還想讓自己徒弟走得長遠一點的師尊,都不會用這種方法。

  其一,對一個還沒開始修煉,身體裡一絲靈力都沒有的孩子來說,他人的靈力強行灌入身體痛苦非常,稍有不慎甚至會損傷經脈。

  其二,這種方法的快,是拿悟性換的,只有運行方法沒有法決,相當於背了一篇晦澀的古文卻不解其意,生搬硬套,遲早會出問題。

  這是在犧牲以後的前途來換一時的快,若是那孩子悟性好一些,自己能從運行方法中悟出法決還好,要是孩子悟性再差一些,最多到二十幾歲,修行之路就必然會斷絕。

  哪怕是宋南時,她天天吐槽自己師尊渣,那個渣師尊也沒這麼教過徒弟。

  宋南時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雲止風,有心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

  雲止風見狀,反而道:「你放心,你體力有靈力,只要跟著我的引導走,不會出什麼事,至於法決……」

  他沉吟片刻,道:「我這些年自己有領悟一些,等出去之後我來教你。」

  宋南時見他大有要來給她當師傅的意思,連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有法決,這次是事從權宜,事從權宜而已!」

  雲止風愣了愣,低頭笑了笑,道:「正是如此。」

  然後,他就開始引導著宋南時適應新的修煉方式。

  二人身後,柳老頭百無聊賴地回頭看了一眼,頓時睜大眼睛,連忙道:「江寂江寂!那小子對你師妹動手動腳,簡直沒眼看!」

  江寂聞言立刻回過頭。

  然後他就看到,二人只有手心相貼,神情都很正經,不正經的只有柳老頭一個。

  他無言以對,只能斥責道:「這種事情,不要亂說!」

  柳老頭百無聊賴:「反正除了你,別人又聽不見。」

  江寂皺著眉,試圖掰正柳老頭的思維,然而還沒等他掰扯完,雲止風就走了過來。

  江寂驚訝:「你不是在教師妹?」

  他抬眼看去,就見自己師妹還在打坐。

  雲止風淡淡道:「教完了,剩下的就看她什麼時候學會了。」

  想了想,他又道:「我當初學會用了三個時辰,但是普通人學這種功法用上個十天半月甚至半年也是正常,你們……」

  他話未說完,就察覺到宋南時周身的氣息突然一變。

  雲止風一愣,回過頭。

  江寂不明所以:「嗯?怎麼了?」

  雲止風頓了頓,回過頭,道:「宋南時學會了。」

  他神情複雜道:「你師妹,天賦很好。」

  江寂愣了愣,一時之間居然無言以對。

  師妹天賦很好?

  他看向閉目打坐的宋南時,此時此刻,居然覺得自己記憶中那個啟蒙四年仍學不會劍術的師妹和眼前的師妹彷彿不是一個人。

  他突然就想起來了,師妹決定不學劍時,他曾去勸過她,問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宋南時說,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已需要什麼。

  她,一直都很清楚。

  ……

  宋南時這一入定,就直接入定了一整天。

  這一整天裡,雖然他們仍舊沒有一絲一毫要出去的跡象,但是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穩定了很多。

  就,遍地金錢滿目富貴的那種穩定。

  再也沒有過宋南時入定他們看貞子的情況了,簡直可喜可賀。

  柳老頭不由得唏噓,「你師妹對金錢是真愛啊。」

  一個人穩定時的心境最能反應她的精神狀態。

  宋南時就純粹是穩定的想搞錢。

  令人感動。

  好不容易,宋南時睜開了眼睛。

  她一睜眼就道:「這個不行,騙不過去。」

  其實不用她說,眾人也都看清楚了。

  再怎麼厲害的功法,都不可能讓人無慾無求。

  宋南時騙不過這個幻境。

  宋南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直接看向江寂:「大師兄,你怎麼看!」

  江寂直接看向柳老頭。

  金手指,你怎麼看!

  柳老頭沉思片刻,道:「其實,還有一個最終的辦法。」

  他沉聲道:「讓你師妹現在改入無情道,無心無情,自然無慾無求!」

  宋南時:「……」

  江寂:「……」

  江寂艱難道:「師妹,這個,無情道……」

  宋南時當即否認三連:「沒門!不可能!你想都別想!」

  錢都沒賺夠呢還無情道。

  無情道能讓她有錢嗎?

  她當即道:「累了,睡覺!醒了再說!」

  說完,她身邊就多了張床榻。

  宋南時倒頭就睡。

  雲止風和江寂面面相覷。

  雲止風也道:「睡吧,宋南時忙一整天了。」

  他隨手扯了一把突然出現在他身旁的被子,直接閉上了眼睛。

  雲止風也沒說錯。

  這一整個空間都是依靠宋南時的想像建構的,宋南時為了避免讓這三個古代人再目睹什麼貞子,一直都在控制自己的思維。

  但是睡著了之後,她能夢見什麼就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了。

  於是,雲止風睡了還沒半個時辰,就被一陣熟悉的恐怖音樂吵醒了。

  他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在被子裡躺了片刻,冷著臉起身。

  他就這麼坐在床榻上,神情木然地看著那個叫貞子的女鬼和另一個差不多風格的女鬼打架。

  有人叫另一個女鬼伽椰子。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宋南時身上。

  宋南時睡得毫無所覺,甚至還嘿嘿笑了兩聲。

  雲止風:「???」

  夢見女鬼打架都能笑出來?這是什麼奇怪癖好?

  他再去看,卻見方纔那幅「貞子大戰伽椰子」的場景已經消失了,而此刻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比例很奇怪很像畫出來的男人。

  男人一頭白髮,佩刀,額頭上有個月牙。

  男人身旁一個矮墩墩叫他什麼「殺生丸」。

  雲止風:「……」

  他沉默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這或許,就是宋南時經常掛在嘴邊的什麼紙片人吧。

  這姑娘的精神世界……嗯,很豐富。

  這一夜,宋南時和她大師兄睡得一夜好夢,雲止風卻是一夜無眠。

  到了第二天,他頂著個黑眼圈站在宋南時面前。

  他問道:「戈薇到底是不是桔梗的轉世?」

  宋南時一時大驚,險些以為雲止風是被人穿了!

  然後她就反應了過來,心虛道:「昨晚……」

  雲止風點頭,肯定了她的想法。

  「沒錯,紙片人。」

  宋南時:「……」

  宋南時十分的心虛。

  因為心虛,這一整天,她更加努力的讓自己無慾無求。

  然而進展依舊是零。

  雲止風反而淡定了下來。

  因為他覺得宋南時這豐富的精神世界挺有意思的。

  雲止風越是這麼覺得,宋南時就越是心虛。

  現在雲止風是覺得有意思,但宋南時上輩子加這輩子看得可不止這些「有意思」的東西。

  萬一自己一個沒控制住,弄出了點兒晉江不允許寫廣電也不允許播的玩意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可就真的是有意思了。

  不不不!不能像不能想!

  宋南時連忙念了段清心咒。

  眼看著這一天又白忙了,宋南時面無表情地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金銀珠寶,懷疑人生。

  雲止風欣賞完今天的「紙片人」了,看到宋南時這樣,頓了頓,走過去,道:「你不要太有心理壓力,這不是你的錯,換做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也不可能輕易做到無慾無求的。」

  宋南時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她問:「今天看電影看得挺爽吧?」

  雲止風不知道什麼是電影,但他意識到宋南時在說什麼了。

  他矜持道:「還可以。」

  「呵呵。」宋南時冷笑:「等我哪一天精神變態了,就該換你們有心理壓力了。」

  雲止風:「……」

  他明智的保持沉默。

  但一旁明顯還有個不明智的。

  柳老頭驚呼:「什麼?江寂,你師妹都這樣了還算不上精神變態嗎?」

  宋南時:「……」

  操!

  她總有一天得讓這老頭見識見識什麼叫精神變態!

  不過……

  宋南時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雲止風有句話說得不錯。

  任何人都不能無慾無求。

  假設這個幻境是什麼大能在挑選繼承人,那麼按照他這個標準挑選,他就是在選聖人。

  但是聖人就能做到純然的無慾無求嗎?

  不可能的。

  能無慾無求的人,要麼是只有神性的仙人,要麼,就是沒有一絲人性的瘋子。

  正兒八經的挑繼承人,會往這方面挑嗎?

  還是說……

  宋南時突然起身,對自己身旁的雲止風道:「我不可能無慾無求的。」

  雲止風和江寂都看了過來。

  宋南時像是在和他們說,又像是在對其他人說。

  她坦坦蕩蕩道:「我愛錢,愛很多很多錢,我貪圖享樂,如果能住舒服的房子,就不會住簡陋的洞府,我還氣量狹小,從來不會以德報怨,他人欺辱我七分,我會還十分,我性情冷漠,天生怕死,不愛多管閒事,無關自己的事喜歡高高掛起。」

  她一口氣數落了自己的缺點。

  江寂張了張嘴,道:「師妹,你……」

  雲止風一把拉住了他。

  宋南時攤了攤手:「我就是這麼一個人,沒做過大善,沒行過大惡,當不了無慾無求的聖人,也不會做損人利己的小人。」

  她笑了笑:「我不會改,這輩子也改不了了,前輩,您要是覺得我不符合您選繼承人的標準,現在就放我們出去吧,我們還趕時間呢。」

  整個空間裡一陣沉默。

  片刻之後,半空中突然出現一行字。

  ——個人機緣,只此一次。

  宋南時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出去了就再也進不來了。

  是在這個空間裡把自己磨成一個合格的聖人,還是出去?

  宋南時反而笑了。

  她道:「謝前輩成全。」

  話音落下。

  下一刻,整個空間重新化成一片純白,一扇門出現在純白的盡頭。

  宋南時回過頭,招呼他們兩個:「走了。」

  隨即她毫不猶豫地大踏步往前走。

  雲止風見狀笑了笑,跟了上去。

  江寂愣了好半晌才跟上去。

  靠近時,他看到自己的師妹和雲止風沒有任何沒抓住機緣的頹然。

  雲止風甚至還問道:「戈薇果然就是桔梗轉世吧……」

  ……

  另一邊。

  宋南時他們前腳剛離開,頂著個豬頭的決明子後腳就追進了這片空間之中。

  此時,那塊代表著鑰匙的石頭還在宋南時手中。

  於是,他走進來時,就先看到了一塊石碑。

  石碑上寫了三個字。

  寂靜嶺。

  決明子冷笑:「原來他們在這裡,看我把他們找出來!」

  他自信的抬腳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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