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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從溫] 除我之外,全員主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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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6 01:57:35
第30章

  那扇門出現之時,江寂心中仍是震撼的。

  因為雖然彼此未曾明言,但他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幻境是某位大能挑選繼承人的考驗。

  設下這麼一個幾乎沒有殺傷力的幻境,除了留下傳承,江寂想不出第二個可能。

  傳聞之中,白梧秘境中曾有一位千年前的大能留下傳承,靜待有緣人來探。

  於是千百年來,無數修士對這個秘境趨之若鶩,只為了那句「有緣人」。

  江寂來這裡之前並不知道那位大能究竟姓甚名誰,但只看這哪怕是過了千百年,白梧秘境每次開啟都會讓人為之瘋狂的盛景,江寂也能想到那位大能當年是何等的威名赫赫。

  所以他們進入這個幻境之後,江寂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碰見了那位讓人趨之若鶩的大能的傳承考驗。

  而且這個幻境中的一切,都是與三師妹綁定的。

  於是事情似乎是已經很顯而易見了。

  ——那位大能挑選了宋南時作為「有緣人」,並且予以考驗。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江寂心中不是沒有艷羨,但他很快就接受了。

  這麼多天的相處下來,沒有誰能比他更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從前對這個師妹的瞭解究竟有多淺薄。

  以師妹的能力和心性,她值得。

  可是……

  哪怕他覺得他現如今已經很瞭解自己師妹了,他也從來沒想到,這幾乎是近在咫尺的、伸手就能摘到的傳承,宋南時會說放棄就毫不猶豫的放棄。

  將自己磨成無慾無求的聖人,很難接受嗎?對修真界絕大多數人來說,很難。

  但是,江寂同樣相信,在變強和傳承的雙重誘惑之下,別說把自己磨成無慾無求的聖人,哪怕讓自己磨滅人性,都有人願意一試。

  哪怕是他自己,他捫心自問,也做不到如此輕鬆地說放棄。

  再退一萬步講,哪怕這不是那位大能的傳承,但是千年之前,能有資格在這種秘境裡留下傳承的,各個都不容小覷。

  大多數人都願意為了變強去放棄一些東西的。

  江寂也一樣。

  或者說,因為曾經的經歷,他對力量的渴望比大多數人更強烈。

  可是宋南時就這麼放棄了。

  於是當那扇門出現時,江寂仍回不過神來。

  還是柳老頭在背後淡淡道:「還愣什麼呢傻子,你師妹都快跟著那姓雲的臭小子跑了。」

  江寂這才回過神來,幾乎是精神恍惚的追上了他們的步伐。

  他下意識問道:「師妹,這個傳承,你不要了嗎?」

  宋南時頭也沒回,擺了擺手:「要不起。」

  話音落下,兩個人毫不猶豫地跨出了大門。

  江寂看著她的背影,一時間心神俱震。

  有那麼一瞬間,宋南時幾乎稱得上嬌小的身影在江寂眼中都高大了起來。

  他不由自主對柳老頭道:「三師妹,是一個真正的淡泊名利之人。」

  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愛財,但若是真的在乎名利,她會就這麼放棄唾手可得的傳承嗎?

  說完,他就跟了上去。

  於是他就沒看見柳老頭臉上一言難盡的神情。

  柳老頭沉默良久,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江寂他是腦闊子壞掉了嗎?他師妹?淡泊名利?」

  他橫看豎看,愣是沒看出那女娃子和這四個字有半毛錢關係。

  但江寂沒聽見,他幾乎是懷著一種肅穆的心情,跟上了宋南時的步伐。

  ……然後他就傻了。

  他以為,當他走出這扇門時,看到的會是他們進入幻境之前的那座山崖,他的三師妹會帶著不慕名利的淡然笑容在山崖上等著他。

  他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自己該如何安慰自己這個不慕名利的師妹。

  但是睜開眼的那一刻,他直接傻在原地了。

  沒有山崖、沒有清風、沒有幻境之外的景象。

  甚至也沒有不慕名利的師妹。

  他所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藏書閣一樣的地方,一望無際,廣袤無垠。

  他那「不慕名利」的三師妹淡然地站在無數書架前,一副早有預料的神情。

  她道:「果然如此。」

  雲止風也道:「應是如此。」

  姍姍來遲的柳老頭看了一眼,點頭:「居然如此。」

  三個人全是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

  江寂:「???」

  他好像一轉眼就錯過了十幾集。

  這是。

  怎麼回事呢?

  江寂維持著一副全然傻掉的神情呆愣在原地。

  偏偏這個時候,宋南時還轉頭看他,道:「師兄,你應該也猜到了吧。」

  江寂:「……」

  「是的,我猜到了。」他冷靜道。

  柳老頭在一旁發出毫不留情地嗤笑聲。

  宋南時假裝沒聽到,拉著雲止風左看看右看看,留那個金手指給龍傲天解釋。

  她可真是個體貼的好師妹。

  江寂顧不得其他,連忙趁機讓柳老頭解釋。

  柳老頭哈哈大笑,一直到他嘲笑夠了,這才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傻子了吧。」

  江寂黑線:「柳老!」

  柳老頭毫不在意:「因為咱們這群人裡,就你不動腦子啊!」

  江寂:「……」

  柳老頭嘖了一聲,這才解釋道:「你師妹若是沒通過考驗,自然是能出去的,可是現在,她通過了啊。」

  江寂皺眉:「可是師妹方才不是說,她做不成……」

  話沒說完,他突然頓住。

  柳老頭看著他,笑盈盈道:「對啊,她說她做不成。」

  「所以她通過了。」

  看江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樣子,他繼續道:「一位大能找傳承人,要求那個傳承人無慾無求,只有兩個可能。」

  「其一,那位大能是個真正的聖人,或者是個純粹的瘋子,但瘋子能瘋成這樣,和聖人也沒什麼差別。」

  「其二,他一開始就沒準備找真的無慾無求的繼承人。」

  柳老頭冷笑了一聲,道:「但是這兩個可能,幾乎是完全相悖的。」

  江寂緩緩皺起了眉頭。

  柳老頭繼續道:「他若是個真正的聖人,就該明白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俗人,有人性就會有人欲,沒有誰能例外,若是真有那麼一個人在這個秘境裡把自己磨成了無慾無求的模樣,那也不是無慾無求,而是他對力量的慾望壓倒了一切。」

  「能留下來的都是力量的傀儡,對力量的渴望壓過了人欲。」

  「要離開的才是有七情六慾的人。」

  「這個傳承的主人,想找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傀儡。」

  他略有些感歎道:「你師妹說自己是個俗人,她也選擇了做一個俗人會做的選擇,於是她通過了。」

  江寂聞言,愣了好半晌:「就這麼簡單?」

  面對他的疑惑,柳老頭笑吟吟的反問道:「真的簡單嗎?」

  江寂不說話了。

  簡單嗎?

  他若是易地而處,他會這麼輕輕鬆鬆地做出一個俗人的選擇嗎?

  柳老頭看著他遲疑的臉色,笑道:「你看,你也不能。在力量的蠱惑之下,俗人也不是這麼好做的。」

  江寂撓了撓頭。

  他又問道:「師妹進來時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她是猜到幻境主人的用意了嗎?可是她若是猜錯了……」

  柳老頭打斷他:「猜對猜錯又不耽誤她出去,她畢竟是個俗人,猜對了白賺一個傳承,猜錯了就繼續當俗人,就像她自己說的,她這輩子也不可能無慾無求的。」

  江寂苦笑道:「是了,這世上聰明人這麼多,哪怕真有人猜到了,又有幾個有魄力冒這一半的風險。」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眼前藏書閣一樣的地方,問道:「所以,這是師妹的第二個考驗嗎?」

  誰知道柳老頭卻皺眉道:「不太像。」

  江寂還沒反應過來什麼叫不太像,宋南時就走了過來。

  她一過來就道:「麻煩了。」

  江寂一愣:「怎麼了?」

  宋南時伸出了手,手中是帶他們進幻境的那塊發光的石頭。

  她道:「這塊石頭和這個藏書閣沒有感應。」

  江寂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宋南時接道:「也就是說,咱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和方纔的那個幻境,它不是一個主人。」

  正在這時,雲止風也走了過來。

  他手裡拿著一張畫像。

  他一張口也道:「確實麻煩了。」

  說著,他就展開了畫像。

  眾人都看了過去。

  那是一張人像。

  畫像上是一個面容堅毅神背重劍的魁梧男人。

  那男人的畫像旁,還有一行雷厲風行的大字。

  ——入我洞府,得我傳承。

  看到這行字,三個人都傻了。

  傳承?又是傳承?

  宋南時更傻。

  因為她意識到一件事。

  江寂一直都覺得方纔的幻境就是白梧秘境中那位傳說中大能的傳承,但宋南時自從知道那個幻境綁定了自己之後,就覺得不是。

  她覺得,她再怎麼流批,也不可能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把一個龍傲天的傳承給拿了吧!

  她拿了,龍傲天拿什麼!

  離開那個幻境,進入這個藏書閣一般的地方之後,宋南時就明白了。

  把她帶進幻境的石頭在這個藏書閣裡,失去了和幻境的聯繫。

  也就是說,藏書閣是藏書閣,幻境是幻境,二者不是一個主人。

  再換句話說,外面的那個,是選擇了宋南時的傳承,而這個藏書閣,有可能才是原著裡龍傲天的傳承。

  宋南時:「……」

  這是什麼極限套娃?

  宋南時稍微解釋了一下,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

  於是眾人都沉默了。

  宋南時看向了江寂,其實是看向金手指。

  她問:「現在這個情況,大師兄有什麼想法嗎?」

  江寂下意識看向金手指。

  而金手指也果然不愧金手指三個字。

  他道:「老朽活了這麼久,也沒聽說過兩個人把傳承都疊在一起的,牛批!」

  江寂:「……」

  他艱難重複:「牛批。」

  宋南時:「……」

  幸而,那老頭很快補充道:「但是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哪怕兩個人關係再好也不可能,所以我覺得,有那麼一種猜測。」

  他道:「這兩個傳承中,有一個傳承的主人在另一個傳承的主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將自己留下的傳承藏進了別人的傳承裡。」

  他不由得感歎:「真是猥瑣至極。」

  宋南時:「……」

  好的,她已經知道那個猥瑣的把自己的傳承藏進別人傳承裡的是誰了。

  龍傲天的傳承怎麼可能猥瑣,那猥瑣的,果然是那個選擇了她的傳承吧!

  操!

  這時候,老頭還在自言自語:「但是把自己的傳承藏進別人傳承裡有什麼用意呢?」

  接著他笑道:「總不會是沒錢吧哈哈哈哈哈!雖然弄一個傳承之地確實挺廢靈石的,但是又不是人人都是宋南時哈哈哈哈……」

  宋南時:「……」她覺得老頭真相了。

  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那個傳承選自己的用意了。

  果然是因為同為窮鬼的惺惺相惜嗎?

  她強忍住滿心的吐槽欲,好不容易等到江寂結結巴巴的把老頭的話重複了一遍,這才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我現在好歹是通過考驗了,我的傳承呢?總不能是因為對方沒錢,所以我得等有人過了現在這個藏書閣的考驗,才能順便去別人的地盤拿自己的傳承嗎?」

  柳老頭聞言,當真沉思了一下。

  然後他驚奇道:「還真不是不可能!」

  宋南時:「……」

  操。

  果然,窮鬼連拿到的傳承都離不開一個窮字嗎?

  宋南時直接就地一躺,心如死灰道:「趕緊來個人把這個傳承考驗給過了,我去拿我的窮鬼傳承。」

  眾人:「……」

  此時此刻,就連柳老頭心中都升起了那麼一絲絲的不忍。

  何其殘忍哈哈哈哈哈哈!

  雲止風於心不忍,不由得安慰道:「你別太氣餒了,說不定眼前的這個傳承才是那個藏在別人傳承裡的,你的傳承是本體呢。」

  宋南時睜開一雙死魚眼看著他。

  她問:「你覺得我像嗎?」

  雲止風:「……」

  他說不出話了。

  柳老頭:「哈哈哈哈哈哈!」

  宋南時一張臉越來越沉。

  江寂見狀心慌,連忙道:「我們現在趕緊過了這個考驗才是正經的,莫要生氣,莫要生氣!」

  宋南時深吸了一口氣,當即一馬當先,逕直穿過那一排又一排的書架,來到了唯一一扇門前。

  理所當然的,門打不開。

  宋南時左看看右看看,直接拽著江寂道:「你,找一找打開門的方法!」

  江寂一臉懵逼的被推到了前面。

  宋南時靠著書架為自己默哀。

  雲止風看了她一眼,逕直走到了她跟前。

  他轉移話題,道:「你手裡的石頭和幻境斷了聯繫,但我們沒出去,幻境應該還在的。」

  宋南時也想起了這一出。

  而且她還想起來,她走出那扇門之前,腦子裡想得是,幸好她在裡面的時候,沒亂七八糟地想什麼大製作恐怖片。

  比如寂靜嶺什麼的。

  若是按照那個秘境的邏輯的話,他們離開之後,那幻境裡出現的應該是她最後的想像,也就是寂靜嶺的場景。

  噫~想想就好可怕!

  幸好他們都出去了。

  宋南時亂七八糟地想著,又看了一眼不動如山的雲止風,不由得問道:「你不去試試那扇門呢?萬一傳承選擇了你呢?」

  她開玩笑。

  雲止風淡淡道:「我不需要傳承。」

  宋南時也沒反駁他,兩個人就這麼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龍傲天一腦門汗的和一扇門作鬥爭。

  最終,也不知道江寂碰到了什麼,某一瞬間,平整的石門上突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字來。

  兩個人立刻湊上前看。

  然後,他們就看見了……一道道的題目。

  這些題目偶爾一些宋南時眼熟,但大多數她見都沒見過。

  她遲疑:「所以出去的方法,就是做題嗎?」

  雲止風看了看身後密密麻麻的書,又看了看眼前的題目,若有所思:「或許是。」

  宋南時皺著眉頭,順著題目一道道往下看去,看到最後,看到了一行小字。

  ——書閣藏書兩萬冊,讀盡藏書,難題可迎刃而解也。

  讀、盡、藏、書!

  兩、萬、冊!

  宋南時下意識道:「就沒有劃重點?」

  下一刻,那行字消失了。

  銀鉤鐵畫般的字大氣磅礡的出現。

  ——藏書閣內,全是重點!

  宋南時:「……」

  她慘笑道:「這傳承,我要不起!」

  一旁的江寂見狀連忙道:「師妹!師妹你不要放棄啊!這題目也沒有規定只允許一個人作答,我們三個一起看,一起做,兩萬冊書而已,很快的!」

  宋南時聞言,臉色更加灰敗了。

  再見吧,這個世界。

  柳老頭見狀,冷笑一聲,抱著手臂涼涼道:「其實,我還有一個辦法,就看你們聽不聽。」

  江寂聞言連忙道:「有辦法!有辦法!」

  宋南時看了過去。

  柳老頭:「你們要是不想要這個傳承的話,可以學宋南時直接放棄啊。只不過這個傳承的考驗和方纔的幻境可不一樣,不是你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你們若是想放棄傳承,只有硬闖一路可走,但是硬闖的話,只憑你們三個,也是絕對闖不出去的,所以……」

  他微笑道:「你們可以出二十萬靈石,我教你們一個陣法,借這二十萬靈石的威力強行突破出去,這也是不成問題的。」

  江寂這個沒缺過錢的龍傲天聞言覺得可行。

  這兩萬冊書,他看著也頭皮發麻。

  於是他轉過頭,重複柳老頭的話:「師妹,我還有一個辦法……」

  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見宋南時迅速收起了臉上悲切的神情。

  她直起身,神情凌然,彷彿方才要原地放棄治療的不是她一樣。

  她義正詞嚴道:「不就是兩萬冊書嗎?讀就讀!」

  她大手一揮,道:「來人!先給我上五斤書開開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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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7 02:33:39
第31章

  江寂眼睜睜地看著一秒鐘之前還一副「兩萬冊書是在要我的命」的宋南時在下一秒就對學習爆發出了極大的熱情。

  他目瞪口呆。

  眼看著宋南時擼著袖子真的要去「搬五斤書開開胃」了,他連忙上前攔住她,說完了自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辦法。

  他道:「師妹,這兩萬冊書確實強人所難了些,你不必這麼勉強自己,我們又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其實我這裡有一個陣法,雖然以我們現在的能力不能激發,但我們只要湊出二十萬靈石強行啟動陣法,就能直接破了這裡!」

  說著,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二十萬靈石而已,我們三人隨便湊湊不就湊出來了?正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錢財乃身外之物……」

  他話還沒說完,宋南時臉上就掛上了溫和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她伸手,堅定地將他的手臂推開了。

  她道:「師兄,你不懂。」

  江寂滿腦門子的霧水,下意識道:「我有什麼不懂的?你不是很不喜歡看書嗎?二師妹說你每次考試之前都三天不睡覺臨時抱佛腳的……」

  他嘴皮子一禿嚕就把宋南時的老底給爆出來了。

  柳老頭:「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聲嘲笑,一邊嘲笑還一邊對著宋南時指指點點。

  宋南時:「……」

  她保持住臉上禮貌的微笑,語氣迅速道:「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

  說著,她毅然決然的轉身走向書架。

  柳老頭還在哈哈大笑,十分奪筍地說:「看著這小丫頭學習也使我快樂!快樂快樂!兩全其美!這不皆大歡喜嘛!」

  江寂:「……」

  他只能慶幸自己師妹聽不見這小老頭的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從頭到尾都沒參與過討論的雲止風,想聽聽他的意見。

  誰知道雲止風張口就問:「你說,二十萬靈石?」

  江寂茫然:「對啊,二十萬靈石,也不是很多,隨便湊湊不就出來了?」

  於是雲止風不由得也沉默了。

  換做是三個月前的那個麒麟子雲止風,他也會覺得這個方法不錯。

  這藏書閣只考他們怎麼出去,又不是考驗他們用什麼具體的方式出去,強闖出去也是一條路,未必就意味著放棄傳承。

  可那是三個月前的雲止風。

  現在的雲止風,成長了。

  於是他沉默片刻,面無表情地點頭道:「你的方法,確實不錯。」

  聞言,正懷疑人生的江寂不由得鬆了口氣,道:「是吧,你也覺得……」

  他還沒說完,雲止風就打斷了他,道:「但是我選宋南時。」

  江寂:「???」

  雲止風:「學習,也使我快樂。」

  江寂:「……」

  他滿腦門霧水。

  正在這時,宋南時那邊揚聲道:「雲止風,幫忙!我要在半個時辰內把這五斤書啃完!」

  她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雲止風抬腿:「一起。」

  兩個人一起學習使自己快樂去了。

  看著江寂茫然的神情,柳老頭嘿嘿一笑,道;「少數對多數,你還等什麼呢?還不快學習使自己快樂。」

  江寂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兩個人一個面目猙獰一個神情冷肅,也不是很快樂的樣子。

  江寂覺得大概是自己對快樂的定義出了什麼問題。

  他茫然的走到一個書架旁,挑了一本書準備先隨個大流。

  但他還沒翻開書本第一頁,就聽見柳老頭冷不丁道:「你那師妹能看得見我。」

  他這次用的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無比肯定的斬釘截鐵。

  江寂手一抖,差點兒沒把這本書直接撕了。

  他大驚失色,左看看又看看,不由得壓低聲音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有什麼證據嗎?我為什麼沒有發現什麼?」

  柳老頭聞言嗤笑一聲,道:「等你發現,那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江寂這時候也顧不得計較他對自己的人身攻擊了,因為他知道柳老頭雖然在小事上很不著調,但是在這種大事上從來不會信口胡言。

  這和他上次對師妹產生懷疑不一樣。

  他既然能毫不猶豫地將懷疑落實,那就證明他有了什麼實質性的發現。

  他頓了頓,語氣之中滿是疑惑:「可是……這怎麼可能!你不是說你被困在玉珮之中千年也沒人能看得見你嗎?我尚且是意外和你簽了血契之後才能看得見你,師妹她有何特殊之處……」

  柳老頭摸著下巴,也道:「對啊,我也很疑惑,她有何特殊之處。」

  於是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江寂冥思苦想了一陣,開始很認真地回憶這些天師妹的一言一行,試圖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然後他越想就越覺得不對。

  最終,他神情古怪地看向柳老頭,突然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師妹能看得到你的?」

  柳老頭想了想,道:「大概就是進了最開始那個幻境之後就有所懷疑了吧?」

  江寂:「……」

  他腦海中回憶起進了幻境之後柳老頭對師妹的一次次嘲笑、挑釁、看熱鬧。

  在不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他以為柳老頭這是純粹的閒著沒事自己找樂子。

  可是現在……

  師妹能看見他。

  他自己還知道。

  但師妹不知道他知道。

  他這哪裡是自己找樂子,他這明明是找師妹的樂子!

  江寂眼前一黑。

  不久之前他還在想,幸好師妹聽不見柳老頭在說什麼。

  而現在看來,天真的果然只有他一個人。

  這時,柳老頭還嘿嘿笑道:「你不覺得,你師妹聽著我嘲笑她但為了裝聽不見還不能還嘴的樣子很有意思嗎?」

  說著,他直接往宋南時那邊去了,嘴裡念念叨叨道:「不行,我得再去看看這丫頭還有什麼樂子可看。」

  江寂面無表情。

  他不覺得有意思,他只覺得柳老頭沒救了。

  他沉默片刻,開始很認真的考慮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之後,他該怎麼和柳老頭撇清關係。

  ……

  宋南時和雲止風各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起看書。

  剛開始,在那二十萬靈石的威脅之下,宋南時像是被打了雞血,恨不得一目十行,轉眼之間就把兩萬冊書給看完。

  然後那小老頭就又來了。

  他圍在自己和雲止風身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沒見他幫什麼忙,就開始指手畫腳指點江山。

  宋南時被他煩的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雲止風也皺起眉,他雖然看不見也聽不見柳老頭,但還是不由得道:「宋南時,這大能的傳承之中居然還會有蚊子嗎?」

  宋南時面無表情道:「蚊子這種東西一向是無孔不入的,煩人的緊,誰知道這裡會不會有不長眼的蚊子呢。」

  雲止風皺了皺眉,從儲物戒裡掏出了他在外面采的驅蚊藥材點上。

  宋南時看著,也恨不得現在就研究一個專門驅趕這小老頭的驅人藥材。

  雲止風點了驅蚊藥之後,想起自己似乎是在遇見宋南時的這個大師兄之後身邊才總會出現蚊子的嗡嗡聲,不由自主道:「你大師兄,似乎挺招蚊子的。」

  於是,怕柳老頭做的太過分引起什麼慘案的江寂剛追過來就聽到了這句話。

  她師妹還點頭應和道:「大師兄他一向比較招蚊子喜歡。」

  江寂:「……」

  宋南時還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是吧,大師兄。」

  江寂硬著頭皮:「可、可能。」

  完了,他被株連了。

  宋南時牽連了一下無辜,放下書來讓自己冷靜冷靜。

  過了一會兒,她冷靜下來,智商也隨之回籠了。

  她看了看手裡的書,又看了看身後密密麻麻的書架,突然把書一丟,一個書架一個書架走馬觀花一般瀏覽了起來。

  雲止風和江寂見狀對視一眼,也跟了上來。

  然後他們就見宋南時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柳老頭戳了戳江寂,故意道:「問問你師妹發現了什麼?」

  江寂心裡吐槽柳老頭揣著明白裝糊塗,但既然師妹自己裝聽不見,他也不好拆穿她。

  他硬著頭皮剛想開口,就聽見宋南時冷不丁開口了。

  她道:「我懷疑這位大能雖然在這裡放了很多書要我們看,但他自己可能一本都沒看過。」

  江寂聽得滿頭問號,不由得道:「嗯?這不是大能的藏書嗎?師妹你怎麼知道他沒看過。」

  宋南時沉默片刻,冷靜道:「因為他但凡看一眼自己往這個書閣裡放了什麼,都不會讓這種書出現在後人面前。」

  說著,她隨手從其中一個書架中抽出一本書來。

  江寂和雲止風湊過去看了一眼。

  只見那花裡胡哨的封面上寫了幾個大字。

  ——我與道君不可言說的二三事。

  二人:「……」

  江寂結結巴巴地想為這位未曾謀面的大能挽尊,道:「這、這說不定是記載了前輩和自己友人之間趣事,你們不能因為它的名字過於……咳!就胡亂猜測!」

  宋南時聞言直接翻開書頁,面無表情地讀了起來:「我遇見那位道君,是在一個陽春白雪的三月,那年我十四歲,天真爛漫,不曾想那位道君從此竟成我一生的劫……」

  江寂神情痛苦到扭曲:「師妹,你別念了。」

  宋南時從善如流地合上書,冷靜道:「所以,這應該不會是那位前輩在自己天真爛漫的十四歲和某位友人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吧。」

  江寂:「……」

  天真爛漫。

  他想起了雲止風找到的那張畫像上,那位粗狂英武的男人,無論如何也沒法把這四個字和那位前輩聯繫在一起。

  宋南時還在摸著下巴道:「所以,現在就有兩個可能,要麼那位英武的前輩內心住了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熱愛看這種情愛話本,要麼,那位前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往藏書閣裡放了什麼。」

  江寂神情一言難盡。

  柳老頭故意嘴賤:「說不定那個什麼前輩真就是人不可貌相,內心住了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呢。」

  他話音落下,宋南時還神色如常,江寂就恨不得直接把這老頭給收回去。

  可還沒等他動作,就聽見雲止風道:「宋南時說的沒錯。」

  他手裡也拿了一本書,神情複雜。

  江寂又湊過去看了一眼。

  《母豬的產後護理》。

  江寂:「……」

  雲止風一言難盡道:「那位前輩,總不能在內心住了個少女的同時,還是個兢兢業業的養豬人吧。」

  江寂無法理解。

  他困惑道:「若是那位前輩都不知道自己往書閣裡放了什麼,又為什麼要拿這些東西考驗我們呢?傳承之事,豈能兒戲。」

  宋南時卻冷靜道:「但事實就是,這個所謂的藏書閣相比於一個大能的私藏,更像是這位前輩直接把一個個書店買空搬了進去,根本沒看他都放進去了什麼。」

  她翻了翻這一架的藏書。

  有這種情愛話本、有農書、有詩冊、還有一些修真界隨處可見的通用功法典籍。

  很像是宋南時小時候去書店裡幫忙抄書賺靈石時那種小書店會有的擺設。

  宋南時剛這麼想著,就聽雲止風道:「她說得沒錯。」

  兩個人轉頭看過去。

  雲止風正站在稍遠一些的書架旁,示意他們過去看看。

  宋南時走了過去,當即驚了驚。

  只見這一整個書架密密麻麻的擺放的全是些功法典籍,宋南時修為差,但眼力不差,有一些典籍一眼看過去就是大家族或者大門派的私藏孤本,有些甚至明晃晃地寫著「家藏」二字,此刻就這麼不要錢似的擠在一個書架上。

  而且,這些功法從煉器到劍術全都有,明顯不是一句「私藏」能解釋得了的。

  一個用重劍的修士,會私藏煉丹的功法專心研究嗎?

  又不是人人都是宋南時,為了搞錢什麼都學。

  但雲止風讓他們看的不止這些。

  他手裡拿著一本功法,冷靜道:「這是錦州明家家傳功法的殘本,據說一千多年前明家招惹了一位大能,大能打上門來,功法被搶走了一部分。」

  如今,被搶到哪兒去了顯然不言而喻。

  宋南時掃視了一下整個書架,對它們的來歷也都有了猜測。

  她費解道:「所以,這些書要麼是買來的要麼是搶來的,但那位前輩卻多半一本都沒看過,這時候卻故意從裡面抽題讓我們全看完?這是為什麼?」

  江寂聞言想了想,開玩笑道:「總不會是像咱們無量宗的先祖一樣,因為底下弟子沒文化被人嘲笑了,所以故意設了月考,想讓弟子有文化一些吧哈哈哈!」

  誰知道話音落下,宋南時和雲止風卻迅速對視了一眼。

  宋南時:「我覺得……」

  雲止風:「也不是不可能。」

  兩個人若有所思。

  江寂黑線:「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這種理由怎沒想都沒可能吧!」

  柳老頭卻冷不丁道:「我剛剛沒說,方才雲止風找到的那個畫像,上面題的字有兩個錯別字,不知道是不是這留下傳承的人寫的。」

  他驚奇:「所以還真讓你小子說著了?難不成這留下傳承的人還真是個沒好好讀書的文盲,因為不想自己弟子也是個文盲,所以特意留下了兩萬本書,又因為不知道什麼書該讀什麼書不該讀,所以見到書就往書閣裡搬?」

  宋南時:「……」

  操!好有道理。

  但為什麼感覺比選擇了她的那個因為沒錢所以蹭別人傳承場地的窮鬼傳承還離譜?

  這就是屬於龍傲天的傳承嗎?

  宋南時艱難的把自己從這種奇葩思維裡拔了出來,聲音艱澀道:「我們這只是猜測,傳承怎可兒戲,我覺得,不管這位前輩的用意是什麼,有一點我們是可以確定的。」

  眾人都看了過來。

  宋南時鄭重道:「這位前輩留下的傳承,多半和書有關。」

  她環視了一下正藏書閣,淡淡道:「而且很有可能就藏在這些書裡。」

  眾人看著那兩萬冊書,一陣沉默。

  雲止風淡淡道:「所以,這兩萬本書還是得看。」

  他看了看手裡那本《母豬的產後護理》,一針見血:「那麼問題就來了,像這種書,那扇門上也有出題嗎?」

  宋南時一聽,也覺得問題大發了。

  她迅速跑過去看了一眼,然後讀道:「第二百八十三題,《我與道君不可言說的二三事》中,女主和道君第十八次吵架時,女主喝了什麼茶。」

  眾人;「……」

  宋南時:「……」

  宋南時迅速跑了回來,把書往大師兄手裡一塞。

  她看著一臉懵逼的大師兄,鄭重道:「女主吵架喝了什麼茶,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江寂:「???」

  從這之後,三個人就和打了雞血一樣開始熱愛學習。

  因為他們生怕比別人晚一步拿書就會被迫塞上一本「二三事」,找女主愛喝什麼茶。

  宋南時覺得她上輩子考研前一個星期才開始背《肖四》時也不過如此了。

  三個人學習學到日月無光。

  不知道過了幾天,宋南時突然抬起頭,兩眼無神地問道:「這次秘境半個月就關閉了,兩萬本書,我們來得及出去嗎?」

  雲止風冷靜道:「藏書閣裡的時間流速應該和外面不同,否則兩萬本書十五天無論如何也看不完的,我猜等我們看完,外面也沒過多久。」

  宋南時就兩眼無神地想,她經歷的第一個幻境既然是被藏在別人的傳承裡的,那時間流速應該是一樣的。

  幸虧她把石頭拿走了,沒有其他人能進幻境,否則的話,她在裡面看多久的書,誤入的人就要經歷多久的寂靜嶺。

  噫~想想就好可怕。

  宋南時唏噓了片刻,又埋頭進了書裡。

  然而,她上輩子考研背肖四的勁頭,終究是抵不過開掛的修真界人士。

  她通宵了三個晚上,從最開始看到某些孤本功法時心中有一種「我佔大便宜」的興奮,一直看到兩眼發黑心如止水。

  她語氣虛弱道:「你們還好嗎?」

  同樣熬了三個通宵的龍傲天中氣十足道:「很好啊!我覺得我看出點兒興趣來了!我還要再來十本!」

  雲止風雲淡風輕,語氣都沒變化:「可。」

  宋南時:「……」

  她兩眼發直。

  她強撐著睜著眼,身為曾經的考研人的倔強讓她不允許自己比別人早睡。

  終於,她熬到了雲止風和江寂決定小憩片刻。

  宋南時看到他們和衣躺在地上,露出一絲猙獰的微笑。

  於是,雲止風半夢半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朦朦朧朧聽見有人叫他。

  「雲止風,雲止風。」

  雲止風迷茫的地睜開眼睛。

  宋南時正站在她身前。

  她手裡拿著一本書,緩緩道:「雲止風,你已經睡了一個時辰了。」

  雲止風:「啊?」

  宋南時語氣幽幽:「你這個年紀,你怎麼能睡得著的?」

  雲止風:「……」

  「你神經病啊!」他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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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7 02:34:03
第32章

  雲止風從地上坐起身,面無表情地瞪著宋南時。

  宋南時眼睛瞪的比他還大。

  她一雙眼睛青黑無神,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雲止風見狀頓了頓,一時間只覺得,那位名為貞子的女鬼將頭髮掀開之後,約莫也不過如此了。

  他沉默良久,聲音冷靜道:「說吧,你想做什麼?」

  宋南時語氣幽幽:「起來,學習。」

  雲止風無言半晌。

  他聲音逐漸費解,緩緩道:「你大半夜的叫我起來,就是為了催我學習?」

  宋南時慘笑一聲:「要不然呢?」

  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地轉頭,踹了江寂一腳。

  江寂正睡得日月無光,他師妹和他宿敵之間的暗流湧動絲毫沒影響到他。

  然後就被一腳懟到了牆上。

  他也不愧是個生死之間廝殺出來的龍傲天,反應不可謂不快,幾乎是在被踹出去的同時就猛然睜開了眼睛,一個翻身從牆上爬了起來,長劍已然在手,臉上尚有睡痕,一雙眼睛就已經殺意凌然。

  「有敵!」他冷然道。

  雲止風緩緩收回了長腿,淡淡道:「沒有。」

  江寂不明所以:「那我剛剛……」

  他低頭,看到了自己衣衫上一個完整的鞋印。

  那鞋印位置端正,力道恰好,僅一個鞋印就能看到其主人對身體的掌控有多強悍。

  他頓了頓,視線緩緩地落在了雲止風身上。

  雲止風毫不掩飾:「沒錯,我踹的你。」

  江寂不可置信:「我睡得好好的,你……」

  他話還沒說完,雲止風就一聲冷笑,道:「這你該問你師妹。」

  江寂莫名其妙地轉頭,就對上了宋南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江寂嚇了一跳。

  身後,雲止風冷靜陳述事實:「我剛睡了一個時辰,剛剛,你師妹把我叫醒了。」

  江寂:「???」

  他滿腦門子問號:「我師妹把你弄醒,所以,你就決定把我弄醒?」

  雲止風冷笑一聲:「要不然呢?」

  這時候,柳老頭從玉珮裡飄了出來,精準評價道:「這叫父債子償。」

  江寂:「……」神特麼父債子償!什麼父什麼子!

  他忍不住道:「你神經病啊!」

  雲止風面無表情:「不,神經病的不是我。」

  說著,他直接往牆上一靠,閉目道:「你師妹,心理方面多多少少是有點毛病,你這個當師兄的管管吧。」

  說完他也不管其他,抱著手臂就睡了。

  徒留江寂,手足無措地看向了自己師妹。

  宋南時對上他的視線,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她輕聲細語:「大師兄,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莫名的,江寂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結結巴巴道:「什麼、什麼話?」

  宋南時:「生前何必久睡,死後必會長眠。」

  說著,她將手裡的書塞進了自己大師兄手裡,溫柔道:「大師兄,共勉。」

  她嘴角帶笑,施施然坐在了書桌旁,那祥和的表情配上她一雙青黑的眼睛,居然顯得有些可怕。

  江寂:「……」

  柳老頭:「……」

  柳老頭看了片刻,聲音沉重道:「完了,沒救了。」

  江寂快嚇哭了,連忙走過去,期期艾艾道:「師妹,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何至於此啊!」

  宋南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將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江寂猶豫了半晌,也不敢再勸。

  他轉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書架,又看了看熬的和鬼一樣也要學習的師妹,咬了咬牙,重新坐在了書桌前,強撐起一雙無神的眼睛。

  宋南時見狀,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來啊!卷吧!

  於是,沒等雲止風睡多久,他就被這冥冥之中連空氣都在卷的氣息驚醒了。

  他睜開眼睛,兩眼無神地看著書架旁那一個賽一個的開始卷的師兄妹。

  身為土著修真界人士,他並不知道什麼叫卷。

  但他卻莫名覺得自己被攪合進了一個彷彿不努力就要以死謝罪的漩渦之中。

  沉默半晌,他終究是被迫起身,沉默無言的走到了書架旁,渾身上下都是低氣壓。

  宋南時見狀,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充滿了陰謀的氣息。

  內卷計劃,成功。

  試問這天下,誰能擺脫得了內卷的命運?

  都給我卷吧!

  ……

  兩萬本書,三個人,要多久才能看完呢?

  假設一個人一天能囫圇看兩本,三個人一起也要看上八九年。

  當然,這是普通凡人的速度,修士的話是要另當別論的。

  修士,但凡修煉出神識,那麼無論是看書還是習武,都已經擺脫用眼看用腦子記的範疇了。

  神識掃視之下,說上一句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也不為過。

  宋南時不知道外面過去了多久,但她掰著手指算,發現他們在這個藏書閣裡整整看了三個月的書。

  整整三個月,不僅要把所有書看完,還要保證把書中的每個細節都記清,免得他們再遇見諸如「女主吵架時喝的什麼茶」這種腦幹缺失的問題,宋南時一度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看書了。

  但是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他們把整個藏書閣的書架分成南北兩側,沒有看完的書全都堆放在北邊,看完的書放在南邊。

  隨著南邊的書越來越多,北邊的書逐漸減少,宋南時察覺到,哪怕這三個月裡她為了看書幾乎沒有打坐修煉,修為也在緩慢地增長著。

  而若是這些還不太明顯的話,有一點宋南時真真切切能夠感受得到。

  她多年來一直毫無突破痕跡的築基瓶頸,竟隱隱有些鬆動。

  宋南時若有所思。

  在修真界,築基期是修士和凡人的分水嶺,多的是修士這輩子也築基不成。

  宋南時在習劍方面幾乎沒有天賦,但在其他方面天賦算不上差,理應不會蹉跎道十七歲還毫無築基的動靜的。

  但誰讓她是個卦師。

  卦師突破是出了名的難,在元嬰之前,其他修士想突破或許還能靠武力堆疊,但是卦師想突破,從頭到尾都是靠虛無縹緲的悟性。

  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宋南時想突破可以說是難上加難。

  她悟性並不差,天賦也在,但幾次三番卡在了突破的門檻上,卻始終覺得差了些什麼。

  師老頭給她算過一次卦,看完卦象之後無言了半晌,只說,機緣還沒到。

  宋南時不知道一個小練氣突破築基還要什麼機緣。

  但此時此刻她卻隱隱有一種明悟。

  她的機緣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宋南時不再心浮氣躁,當真一本書一本書老老實實看了下來。

  其他兩人不知道從書裡得到了什麼,宋南時卻能明顯感覺得到他們一天比一天認真。

  其中看書最多最快的是雲止風。

  宋南時知道雲止風身上有舊傷,實力可能不止表現出來的這樣,但他修為有損,神識卻沒有出問題。

  他的神識比宋南時師兄妹都要強大,看書的速度相比他們幾乎是一騎絕塵。

  神鬼故事、孤本典籍、功法修行,與他們有關的,與他們無關的,他們如饑似渴。

  宋南時隱隱覺得,這個傳承的主人或許確實是沒讀過多少書,但他一定是意識到了知識,或者說是見識的缺乏讓自己修行路上碰了多少壁,所以他才會把所有他覺得有用的書放進藏書閣,用這種幾乎是填鴨的方式教導自己的傳承人。

  宋南時意識到了,其他人也意識到了。

  於是看到最後,三人不約而同,已經不再把通關作為最終目的,用三個人分看兩萬本書然後集思廣益答題這種討巧的方式過關,而是主動找出了自己沒看過的書。

  哪怕北邊的書架已經空了,也沒人開口說要走。

  於是,又是三個月。

  當宋南時條件反射似的去摸手邊的書卻摸了一個空的時候,她甚至還沒反應過來。

  她抬眼,下意識道:「書呢?」

  雲止風就站在她旁邊,語氣中忍不住帶了一絲笑意,道:「沒了。」

  宋南時下意識重複:「沒了?」

  雲止風:「宋南時,我們該走了。」

  宋南時這才恍然回過神來。

  沒了。

  兩萬本書,整整六個月。

  結束了。

  柳老頭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他們,難得沒開口嘲諷什麼,只道:「走吧,去答題,看看這所謂的傳承是什麼。」

  宋南時如夢初醒。

  三個人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幾乎被他們翻爛了的藏書閣,又彼此對視一眼,逕直走向了那扇寫滿了題目的石門。

  最開始讓他們兩眼抓瞎的那些題目在此時竟都成了開卷考試。

  江寂只看一眼,不可置信道:「這麼簡單?」

  宋南時:「放六個月前你會說簡單嗎?」

  江寂訕訕笑了出來。

  然後三人就迫不及待地開始答題。

  不知道是不是在藏書閣裡內卷習慣了,答題的時候,他們也在暗暗較勁。

  往往是上一道題剛答出來,下一道題所有人就準備好了搶答。

  「萬春丹添加什麼會變成毒藥?自然是地丹。這麼簡單的問題江兄居然遲疑,可見讀書的時候也沒用心。」雲止風微微一笑。

  「雷獸的弱點?當然是脊椎第三節 的雷骨,雲兄居然猶豫了片刻,可見看書的時候也是走馬觀花。」江寂圖窮匕見。

  宋南時眼看著他們兩個大男人當著自己的面刀光劍影,也不禁冷冷一笑。

  她看了一眼下一題,傲然道:「《母豬的產後護理》中公豬的閹割知識在第幾頁,你們知道嗎?」

  江寂和雲止風:「……」

  母豬的產後護理為什麼會涉及公豬閹割?

  他們不由得沉默了。

  宋南時冷笑一聲:「在第三百二十一頁。」

  說罷,她睥睨地看了他們一眼,像是在看兩個小垃圾。

  二人:「……」

  是他們輸了。

  三個人就這麼明爭暗鬥刀光劍影的答題,柳老頭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他們一路你爭我搶的答到最後一題。

  當那道題的題目顯露出來時,三人都不由得愣了。

  宋南時頓了頓,念出了題目。

  「劍道。」

  只有這兩個字。

  籠統而寬泛,可以是任何與劍道相關的書籍的內容,也可能不是。

  當宋南時看到這個題目的時候,就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能答的題。

  她的視線落在了兩個劍修身上。

  雲止風和江寂齊齊皺眉。

  兩人對視一眼。

  江寂最先試探著開始答題,用自己從藏書閣裡看到的和劍道相關的書籍內容,或者是自己曾經學過的劍道知識。

  然而這一次,題目毫無反應。

  一路暢通無阻到了這裡,他們才算是遇到了真正的難題,或者說,那位前輩真正想考他們的東西。

  江寂敗北之後,雲止風開始答題。

  他很謹慎,答題的內容相比於江寂也更加的深刻。

  然而題目還是沒有反應。

  這不是那位前輩想聽到的東西。

  三人對視一眼,陷入了沉默。

  宋南時從剛剛他們答題起就在沉思,這時候突然道:「讀盡藏書,難題可迎刃而解。」

  江寂下意識道:「什麼?」

  宋南時:「這是這扇石門上的原話,也就是說,石門上的問題,答案必然在藏書裡。」

  江寂:「可是我們把藏書都看完了啊,並沒有單純寫劍道的書。」

  宋南時摸著下巴,斬釘截鐵:「肯定有。」

  說著,她思索片刻,突然起身,又往書架邊去。

  雲止風意識到什麼,立刻跟了上去。

  江寂還在茫然:「我們不是已經看完了……」

  他話沒說完,柳老頭在他身後忍無可忍地踢了一下他的屁股。

  他道:「傻子,你還不快跟上去!」

  江寂反應過來,連忙跟上去。

  他追過去的時候,宋南時正在北面空蕩蕩的書架旁停下腳步。

  那被他們搬的乾乾淨淨的書架上,一本從沒見過的書孤零零地躺在上面。

  江寂豁然睜大了眼睛。

  宋南時喃喃道:「原來如此。」

  她動了動手指,想上前,卻又突然頓住,轉頭對江寂道:「大師兄,你把那本書拿下來。」

  江寂下意識上前,把書拿了下來。

  那是一本只有書封,卻沒有書名的書。

  他直接將書遞給了宋南時,道:「師妹。」

  宋南時:「……」

  她特意讓江寂拿書就是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傳承或者說傳承相關的東西了。

  結果這傻子拿了之後又給她?

  他這點兒心眼子,是怎麼能當上龍傲天的?

  她無語,也沒接,直接道:「拿到書桌旁,我們一起看。」

  雲止風看了她一眼。

  江寂卻沒多想,從善如流地拿到了書桌上。

  看著那本沒有任何書名的書,宋南時心緊了緊,終於伸出手,當著三個人的面翻開了書。

  然而書翻開的那一刻,宋南時和雲止風卻是同時眉頭一皺。

  因為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本一個字也沒有的「天書」。

  兩個人對視一眼。

  雲止風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看不見。

  宋南時見狀正想說什麼,卻看到江寂突然失手打翻了手邊的硯台。

  他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

  宋南時聞言猛然看過去。

  卻見江寂的視線死死地落在那本「空白書」上,如癡如醉。

  宋南時先是渾身緊繃,隨即又緩緩放鬆下來。

  她想,果然如此。

  原著裡屬於江寂的傳承,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與此同時,石門發出了轟隆隆的響聲。

  方纔他們還無可奈何的石門,打開了。

  何為劍道。

  那位前輩不是在問普世意義上的劍道,而是在問他自己的劍道。

  那本「天書」,便是他留下的劍道。

  能看懂「天書」的人,便是認可他劍道的人,也是他選擇的人。

  宋南時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看了一眼仍舊沉浸在「天書」中的大師兄,轉頭對雲止風道:「我們先看看門後面是什麼吧。」

  雲止風點頭。

  兩人起身。

  走到石門邊時,雲止風突然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師兄就是前輩選擇的傳承人?」

  宋南時不答,反問:「那你失望嗎?」

  她不由得笑道:「大師兄有了傳承,我好歹也混了個傳承,你這一趟可什麼也沒有。」

  雲止風失笑,語氣輕描淡寫,卻十分傲然:「我將來,會是留下傳承讓人趨之若鶩的人。」

  宋南時聞言,笑咪咪地看著他。

  雲止風說話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這時候卻被宋南時看得分外不自在。

  他不由得道:「你的傳承應該也在裡面,先去看看吧。」

  宋南時被轉移了注意力,也不由得興奮了起來。

  她想,雖然給她傳承的前輩特意蹭了別人的傳承地,看起來窮窮的樣子,但是那個年代能有實力在秘境裡留下傳承的,各個都不容小覷,說不定窮只是他的表象呢。

  宋南時不由得期待了起來。

  帶著這種期待之情,她抬腳,走出了石門。

  石門後是一個藏兵閣一樣的地方,擺放著各式兵器。

  而正中間,是一個二人多高的男人雕塑,那雕塑的樣貌和藏書閣裡的畫像一模一樣。

  雕塑手中捧著一把重劍。

  宋南時猜測這是給大師兄留的。

  好傢伙,排場!

  於是宋南時就忍不住搓了搓手。

  大師兄的傳承和武器都在了,那自己的……

  念頭沒過完,她臉上的笑容突然一僵。

  因為她找到疑似是自己傳承的東西了。

  但這並不是因為她的眼力有多出眾,而是因為……

  宋南時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雕塑上,那個英武男人額頭上貼著的一張小紙條。

  四個字飛揚跋扈。

  ——爺爺在此!

  這四個字旁還標了一個向上的箭頭,直指雕塑頭頂。

  宋南時僵著脖子,一寸一寸地抬頭。

  她看到了一個樸素的小木盒,被放在了雕塑的髮冠之上。

  宋南時:「……」

  與此同時,雲止風欲言又止的聲音響起。

  「這位前輩……」他沉吟,最終評價道:「頗為不拘小節。」

  宋南時:「……」

  突然之間,這傳承她就不是很想要了。

  ……

  幻境之外,懸崖之上。

  諸袖和郁椒椒一路找到這裡,心急如焚。

  諸袖看了看四周,斬釘截鐵道:「沒錯啊,我問過最後一個目睹師兄他們的修士,他們說師兄和師妹就是往這裡來了。」

  郁椒椒有些無措:「還有三個時辰秘境就要關閉了,再找不到師兄師姐……」

  諸袖不由得安慰道:「沒關係,只要還在秘境,秘境關閉之際他們就會被送出來的。」

  郁椒椒頓了頓,卻問道:「可他們,若是在秘境裡陷入了什麼獨立空間呢?」

  諸袖不說話了,眉宇間也有些凝重。

  兩人正一籌莫展之際,卻見面前的空間突然扭曲了起來,下一刻,一個臉腫的和豬頭一樣的男人突然從裡面跑了出來。

  他瘋瘋癲癲道:「六個月!六個月!」

  郁椒椒嚇得後退一步,然後驚呼:「這個豬頭……」

  她話還沒說完,豬頭兄猛然看了過來。

  然後豬頭兄熱淚盈眶:「人!人!是活人!活人啊!」

  他像是看到親人一般,朝郁椒椒衝了過來。

  此時,諸袖因為探查四周的情況,離郁椒椒有一丈開外,見狀大驚:「師妹!」

  郁椒椒也大驚失色!

  但她大驚卻不是因為這人突然衝過來,而是因為社恐本能發作!

  看著這個衝過來的人,她就像是恐蟲人看到了一條毛毛蟲一般。

  她一個勁後退,眼神驚恐,口不擇言:「人!人!是活人!你不要過來啊!」

  眼看著後退毫無作用,那人依然我行我素,社恐的本能突然之間讓她爆發出了無限潛力。

  她抬手就是一拳,正中豬頭兄面門。

  下一刻,這一拳的力道讓豬頭兄直接倒飛了出去,直直的又飛進了那道漩渦之中。

  「啪」。

  漩渦合攏了。

  好不容易跑出來的枕頭兄被社恐一拳打回最初的起點。

  社恐還滿臉驚恐:「是活人!好可怕!」

  諸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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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7 02:34:30
第33章

  小師妹眼裡含著一汪熱淚,在山風中瑟瑟發抖,臉上還尚帶著驚魂未定的神情,無措地看著她。

  弱小,可憐,但能打。

  諸袖緩緩抬起手,合上了自己掉下來的下巴。

  她覺得,她對自己這個最小的師妹可能有一些根深蒂固的誤解。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師妹懷裡的黑兔。

  黑兔在師妹的那一拳之後就噤若寒蟬,此時還下意識地將頭往師妹懷裡埋了埋,看起來比師妹還弱小可憐。

  諸袖:「……」

  她大概明白了師妹一個膽小寡言的社恐是怎麼把一個妖族太子拿捏的死死的了。

  此時,師妹默默收回拳,又看了一眼那已經消失的漩渦,臉上浮現出一抹做錯事的不安,吶吶道:「師姐,我是不是打人了啊?」

  諸袖:「……」

  你不僅打人了,還把人懟進什麼未知空間裡出不來了。

  但身為師姐,她自然得先安慰自家人。

  她道:「是他自己先衝出來嚇人的,師妹這是自衛!」

  郁椒椒聞言,神情若有所思了起來。

  她喃喃道:「所以,這就是師姐教我的……反抗,對吧?」

  諸袖雖然覺得自己小師妹似乎對「反抗」這個詞的理解似乎有些走偏了,但是她有勇氣打別人總好過和以前一樣任由別人欺負不敢還手。

  於是她堅定點頭,道:「對!」

  郁椒椒鬆了口氣。

  但她本性畢竟是善良的,冷靜下來之後,發現那位突然衝出來的豬頭兄不知道被她打到哪裡了,連忙道:「師姐,我們先找人吧,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諸袖是親眼看著那位豬頭兄被小師妹一拳懟進一個漩渦之中的,她心知這種秘境中出現的獨立空間多半不同尋常,他們估計連怎麼進去的都找不到,但還是應了下來,裝模作樣的和小師妹在四下尋找。

  就當是安小師妹的心。

  找了一會兒,她想起了郁椒椒方纔那一拳,不由得道:「師妹的力氣很大。」

  或者說,是不合常理的大。

  剛剛那一拳能把人打飛的力氣幾乎可以媲美正經的體修了,遠遠不是一句社恐的潛力爆發所能概括的。

  因為潛力爆發的前提是你得先有這個潛力。

  除非她這個多年習劍的小師妹其實是一個千年難得一遇的體修天才。

  誰知道小師妹卻道:「因為三師姐的力氣也很大。」

  諸袖:「?」

  三師妹。

  看出了她的疑惑,郁椒椒抿了抿唇,解釋道:「三師姐曾經和體修的師叔們學過一段時間,她天賦很好的,師叔們都很喜歡她。」

  她低聲道:「我小時候身體很弱,三師姐就拜託體修的師叔們教我一些基礎的體修功法以強健體魄,所以,我學過一些體修本領。」

  諸袖一愣。

  耳邊,小師妹的聲音起起落落。

  「但我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這只是師叔們好心,因為三師姐她從來沒和我提過這件事,若不是這次來秘境之前趙師姐和我聊三師姐時偶然提起,我甚至都不知道三師姐幫過我。」

  諸袖神情怔愣。

  她不由得想起,來這個秘境之前,小師妹確實特意找過她,想讓她陪著一起去找三師妹,說是要向她道謝。

  誰知道那時候三師妹已經啟程去秘境了。

  以小師妹的性格,向來不會去秘境之類這種人多的地方,可這次為了追三師妹,硬著咬牙和他們一起過來了。

  原來是這個原因。

  但是,小師妹小時候,三師妹多大?

  她不過比小師妹大兩歲而已。

  那時候她自己又在做什麼?

  諸袖抿了抿唇,再一次覺得上輩子的自己真的是一事無成。

  年少之時,她將師尊奉若神明,師尊想看到她什麼模樣,她就把自己活成什麼模樣。

  師尊想要當師徒,她便一心一意敬他為師尊。

  後來她果真就成了師尊想看到的模樣。

  約莫是太像了,他想當師徒,又不想只當師徒。

  她親眼看著他的掙扎和淪陷。

  但她卻是淪陷的更快的那個,因為她上輩子從生到死都只有師尊,師尊不想當師徒,她就冒天下之大不韙。

  她以為這叫兩情相悅,但又親眼看著師尊一邊情不自禁,一邊不斷陷入掙扎。

  她以為他所掙扎的是世俗禮法,是師徒之別。

  於是她自請脫離師門。

  修真界有出師一說,但是出師只是離開師門自立門戶,師尊卻仍是師尊,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想要擺脫師徒的名分,唯有徹底脫離師門。

  比如,捨棄師徒名分,也捨棄畢生所學。

  她覺得這沒什麼,師尊救她性命,她理應報答,哪怕他想要她。

  她笑著道:「本領沒了還可以再學,但是從此以後,師尊便能正大光明牽著我的手了。」

  師尊沉默片刻,道:「好。」

  他同意了。

  諸袖便以為,她走完了九十九步,他便會走那最後一步。

  她自請脫離師門,掌門憐惜她,只廢了她半數修為,令她不許再用無量宗功法。

  她離開無量宗,等著他走那最後一步。

  然後便聽聞他風塵僕僕接回他假死的青梅的消息。

  她這才知道,她望了一輩子的師尊,從頭到尾看的都不是她。

  最終,她還是沒能等到他來找她,卻帶著僅剩一半的修為等來了邪修率領暴動的妖獸突襲她暫居的城鎮。

  邪修的劍刺穿她的心臟之時,她才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可笑。

  何其荒誕。

  諸袖深吸一口氣,再去想上輩子的自己,幾乎覺得羞愧。

  這大概就是三師妹口中的戀愛腦吧。

  除了情愛,她還做了什麼?

  她喃喃道:「三師妹,很好,比我好。」

  郁椒椒突然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道:「師姐,你也很好。」

  諸袖閉了閉眼,再睜開,斬釘截鐵道:「我會很好的,我們都會很好。」

  她躊躇滿志,大踏步向前,卻突然踩到了什麼。

  她低頭一看,只看到一塊發光的石頭。

  諸袖下意識道:「這是……」

  郁椒椒看了一眼,道:「應該是剛剛那個人掉下來的,最開始我們到這裡的時候沒有這個東西。」

  諸袖聞言,下意識地撿了起來。

  於是下一刻,黑色的漩渦再次出現,直接將諸袖吸了進去。

  郁椒椒大驚,上前拉住諸袖:「師姐……」

  兩個人一起消失在了漩渦之中。

  再次腳踏實地的時候,兩個人便出現在了一個霧氣朦朧的地方。

  諸袖迅速抽出劍,冷聲道:「這應該是剛剛那個豬頭……那個公子被拉進來的地方,我們小心行事。」

  看那個豬頭那淒慘的模樣,就知道這裡絕對不是什麼簡單地方,諸袖心中充滿了警惕。

  與此同時,朦朧中充滿了不詳意味的霧氣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諸袖頓時渾身緊繃。

  郁椒椒也很緊張。

  在兩個人的警惕之中,那道身影顯露了真面目。

  那是一個頭上帶著三角頭盔,體型古怪的怪物。

  諸袖大驚:「這是什麼!」

  郁椒椒卻鬆了口氣:「不是活人!太好了!」

  她語氣中的雀躍過於真情實感,一時間,諸袖懵了,那三角頭也懵了。

  諸袖:「……」

  不是活人的她不怕,是活人的她社恐之下一拳能把人捶飛,從某一方面來說,諸袖覺得自己這個師妹簡直無敵!

  突然就覺得那三角頭沒這麼詭異了。

  三角頭和兩個師姐妹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諸袖正想開口問問這玩意到底是什麼東西,整個空間突然就震盪了起來。

  ……

  宋南時和雲止風合力將雕塑髮冠之上的木盒摘了下來。

  然後兩人虔誠地對著前輩的雕塑拜了拜,希望對方不要怪罪。

  宋南時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江寂仍舊沉浸在那無字天書中無法自拔,便和雲止風一起,先研究起了那木盒子。

  看到了疑似裝了自己傳承的木盒子,第一步自然是得先打開的。

  宋南時下意識地伸手去掰,掰不開。

  她四下看看,發現這木盒也沒有鎖什麼的,就是方方正正一木盒。

  宋南時想了想,便對雲止風道:「幫忙。」

  雲止風滿臉無語,但在宋南時的催促下,仍舊伸出手來。

  於是,兩個人一個拽著盒子的這頭,一個拽著盒子的那頭,拔河似的拉扯了起來。

  宋南時吃奶的勁都快使出來了,雲止風不由得也加大了力氣,然後結果就是,宋南時直接被雲止風拽飛了,雲止風收力不及,整個人往後倒。

  宋南時便和盒子一起,「彭」的一聲砸在了雲止風胸口上。

  她被砸的暈頭轉向,雲止風也不好受,開口正想讓宋南時趕緊起來,身後就傳來江寂瞠目結舌的聲音:「你、你們在幹什麼!」

  雲止風:「……」

  宋南時:「……」

  又來!

  柳老頭連台詞都沒變;「沒眼看沒眼看。」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

  她覺得,同一個套路,來一次還行,你三番兩次的來就不禮貌了!

  她直接破口大罵:「我們能幹什麼!江寂!倒倒你腦子裡的水!」

  江寂:「……」

  他訕訕笑了出來,連忙上前扶兩人起來。

  柳老頭在身後哈哈大笑,無論誰倒霉,他都很開心,純粹一樂子人。

  雲止風被扶起來的時候臉色不太自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砸的。

  宋南時看了一眼,決定不去問這種有可能事關自己體重的問題。

  她看了一眼江寂,直接把盒子遞給他,道:「看看你能不能打開。」

  江寂和宋南時不愧是師兄妹,第一反應就是莽力去掰。

  無果。

  江寂撓了撓頭,看了一眼那雕塑,靈光乍現,當即道:「我先將前輩留給我的重劍取下來,說不定能直接斬開這盒子。」

  宋南時看他一眼:「那你試試。」

  江寂聞言,十分自信地上前去拿那把重劍。

  他的手握上劍柄,重劍滑動,發出沉重的聲音。

  江寂徹底將重劍舉起來,正想說什麼,整個人卻突然一頓。

  與此同時,整個空間的氣息一變,周圍的景象突然晃動了起來。

  兩個人一起看過去,雲止風臉色便嚴肅了下來,冷聲道:「你師兄頓悟了。」

  宋南時聞言大驚,直接把盒子往自己懷裡一揣,也不管打不打得開盒子了,擼著袖子上前就要去搬一動不動的大師兄,還招呼雲止風道:「趕緊!幫忙!」

  雲止風懵:「怎麼了?」

  宋南時斬釘截鐵:「等會兒,肯定會有人來搶大師兄的劍。」

  雲止風先是質疑:「這是傳承空間,怎麼會有其他人進來?」

  然後突然想起什麼,嚴肅道:「你算出來的?」

  宋南時:「……」

  這還用算嗎?

  天書算一半傳承,重劍算一半傳承,龍傲天拿到了完整的傳承陷入頓悟,正是趁虛而入的機會,不安排個搶東西的反派簡直沒天理。

  他們這兩個路人甲八成就是替龍傲天擋災的,要是敵人太過強大,等他們被噶了,龍傲天就可以直接開啟隊友祭天法力無邊模式。

  宋南時可太清楚這些套路了。

  眼看著因為龍傲天的突破這整個傳承空間都有些不穩,宋南時估摸著他們能趁機直接跑出去,讓準備搶東西的反派角色撲個空。

  時間不等人,她上前就準備搬人。

  誰知道反派來得就是這麼快。

  宋南時還沒把人搬起來,就見一凶神惡煞的豬頭腦袋狀若瘋癲的從藏書閣的方向跑了出來。

  宋南時見狀大驚,脫口而出道:「是豬妖?!」

  那「豬妖」抬頭,對上宋南時的視線,一瞬間面目猙獰。

  他聲音字字啼血:「宋!南!時!」

  宋南時更是震驚:「這豬妖還認識我?」

  「豬妖」看向她的目光幾欲噴火。

  還是雲止風眼裡好一點,他冷靜道:「宋南時,你等等,這人有些眼熟。」

  他皺眉仔細看,隨即篤定:「決明子!」

  在藏書閣裡待了半年的宋南時滿腦袋問號:「誰是決明子?」

  雲止風頓了頓,道:「枕頭。」

  宋南時恍然大悟。

  是枕頭兄!

  然後她看他的神情頓時就不一樣了。

  來搶龍傲天機緣的反派是枕頭兄?

  那麼,這位枕頭兄從進入秘境起就也跟著他們,其真實目的難不成是大師兄?

  宋南時漫無目的的猜測。

  而決明子見他們交流地旁若無人,一時間幾欲吐血。

  他看著宋南時,聲音中充滿了憤恨:「六個月!整整六個月!」

  宋南時聽得滿腦門子霧水。

  什麼六個月?

  然後便聽枕頭兄接著道:「我在那個叫寂靜嶺的地方,口呆了整整六個月!」

  宋南時:「……」

  她驚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下一刻,她聲音裡幾乎帶了點兒敬仰地脫口而出道:「在寂靜嶺待了六個月你居然沒瘋也沒傻,兄弟,你牛逼啊!」

  她衝他豎起了大拇指。

  決明子見狀,終於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孽!

  一個小小的煉氣期,先把他坑進了鬼王蜂群,後把他坑進了寂靜嶺。

  鬼知道寂靜嶺的那六個月他是怎麼過的!

  好不容易,他找到了出去的機會,想著自己能守在外面操控秘境守株待兔了,誰知道又被人一拳捶了進去!

  他咬牙切齒:「宋南時!你!」

  宋南時連忙後退了兩步,聲音警惕:「你幹什麼?你別碰瓷!」

  雲止風:「……」

  他深吸一口氣。

  此時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和宋南時是一夥的而不是她的敵人。

  否則,他覺得自己的死因一定是氣死。

  決明子胸口劇烈起伏,緊緊閉著眼睛,眼看著離氣死只有一步之遙。

  然後他就突然冷笑了出來。

  他:「伶牙俐齒,便多讓你笑一會兒,我看等一下,你還怎麼笑得出來!」

  宋南時聞言凝眉,直接道:「你是來搶我師兄機緣的?」

  決明子的視線落在了陷入頓悟之中的江寂身上。

  隨即他臉上就出現了不屑的神情,冷冷道:「這種機緣,也配讓我搶?」

  宋南時還沒來得及思考他話中的意思,就聽見一直沒說話的柳老頭突然道:「宋南時你個瓜娃子!這老貨是衝著你來的!還不快跑!」

  下一刻,決明子的聲音接著響起。

  「把你懷裡的東西,交出來。」

  他不是衝著龍傲天的機緣來的。

  他是衝著宋南時的機緣來的。

  這……問題就大了。

  她懷裡這個連傳承都要蹭別人地盤的機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能讓決明子從秘境外跟到這裡?

  還有……白梧秘境聞名的是那位劍修大能的傳承,決明子是怎麼知道這還有個蹭秘境的傳承?

  宋南時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更加冷靜。

  跑是來不及的,畢竟還有個頓悟的大師兄在這裡。

  雲止風擋在她身前,她藉著雲止風的遮掩掏出木盒。

  她道:「你要這個?」

  決明子眼眸頓時火熱,迫不及待道:「把它給我!」

  宋南時若有所思:「看來它確實很重要?」

  這麼重要的東西,要怎麼打開呢?

  她既然過了考驗,那必然是能打開的。

  但這位傳承的前輩窮成這樣了,八成不會在花費靈石搞什麼陣法之類的再考她一回。

  那麼,打開盒子的方法,必然就在她身上。

  此時,決明子已經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宋南時突然伸出手,從自己衣兜裡掏出了那顆把她帶進來的發光石頭。

  然後她問:「雲止風,你能擋他多久?」

  雲止風淡淡道:「等你打開這個盒子還是可以的。」

  宋南時:「事後給你靈石。」

  雲止風卻道:「不要你靈石。」

  話音落下,他在決明子的怒吼之中,直接甩著劍衝了上去。

  宋南時不敢再耽擱,直接將手裡的發光石頭按在了盒子上。

  一瞬間,光芒大炙。

  與此同時,柳老頭冷不丁道:「還有你的血。」

  宋南時頓了頓,咬破了手指,直接把血滴了上去。

  下一刻,「卡噠」一聲。

  宋南時察覺到了盒子的鬆動。

  她伸手就要打開盒子。

  就在這時,決明子突然道:「宋南時,我勸你想清楚。」

  見宋南時不理會他,他一邊應付雲止風,一邊咬牙又道;「我曾在那東西上留下詛咒,除我之外,誰拿起那東西,誰便會失去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宋南時手一頓。

  但她並不是怕了。

  她只是想,這人既然一心要這盒子,顯然並沒有得到過盒子裡的東西。

  那麼他是怎麼在裡面的東西上留下詛咒的?

  白梧秘境五十年開放一次,難道他五十年前來過?

  但既然來過,還留下詛咒,為什麼不把它帶走?

  不,他要是早就來過的話,一開始就會直奔這裡,而不是進了秘境之後一直跟著她。

  他是第一次來這裡。

  那麼所謂詛咒是怎麼留下的?

  更早之前?有多早?

  但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

  她手上動作並不停頓,一邊伸進盒子中,一邊緩緩道:「很抱歉,我並沒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也沒有什麼非他不可的人。」

  話音落下,她的手觸碰到什麼東西,她猛然抽了出來。

  一個羅盤一樣的東西出現在了她手裡,羅盤上是一個八卦圖案,此刻,八卦的八個方位,只有離卦是亮著的。

  這東西的名字一瞬間出現在她腦海中。

  命盤。

  宋南時手指微微顫抖,下意識地伸手,去觸碰那唯一亮著的離卦。

  而與此同時,宋南時猛然察覺,她儲物戒裡少了什麼東西。

  她猛然抬起頭。

  同一時間,決明子手中多出了一個儲物袋。

  他見狀迅速後退躲過雲止風的攻擊,看著手裡的東西冷笑道:「沒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讓我看看你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你要是還想要它,就拿你手裡的東西換……」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儲物袋。

  然後他猛然僵住。

  下一刻,他聲音猛然提高了起來:「靈石!為什麼會是靈石!」

  怎麼會是靈石這種毫無用處的東西!

  但雲止風一聽見靈石,心裡卻咯登了一下,覺得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他回過頭,竭力冷靜道:「宋南時,你聽我說,你不要衝動……」

  宋南時充耳不聞,只死死盯著決明子手裡裝著靈石的儲物袋,臉色冷的駭人。

  她已經意識到了現如今自己的處境。

  今天,她是為靈石而戰!

  成則連決明子一起搶,敗則徹底窮光蛋!

  她的手緩緩落在命盤之上。

  「離為火!」

  漫天火光沖天而起!

  靈石祭天,法力無邊。

  宋南時衝了出去!

  一旁,柳老頭看得津津有味。

  他一邊看著大顯神威的宋南時,一邊回頭又看了一眼自家沒機會「隊友祭天法力無邊」的傻子。

  他罵罵咧咧的踢了江寂一腳,道:「我要你何用!」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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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7 02:34:56
第34章

  卦師是全修真界最弱的職業,沒有之一。

  這是整個修真界公認的事實。

  或許幾千年前曾經有過傳說中那種可一卦定乾坤一言斷生死的卦師,但這樣的卦師沒有在這個時代出現過。

  這個時代的卦師弱到什麼程度呢?弱到有能耐點兒的醫修都能靠著一手醫毒術屌打他們。

  每年各大門派舉行的宗門比鬥,卦師之間的比鬥往往最沒看頭,因為比算卦的話外行人看不懂,只能在結果出來時驚歎一句這個算的比那個准。

  但是要是比武力的話,卦師們的武力在修真界一個比一個能打的修士眼裡,約莫能用「菜雞互啄」四個字完美概括。

  看醫修們玩心眼比誰心臟都比他們有看頭,看丹師舉著丹爐互扔都比他們暴力美學。

  但是此時此刻,宋南時和決明子兩個卦師之間的戰鬥,卻幾乎顛覆了在場所有人對卦師的刻板印象。

  精彩?不,是危險。

  讓人脊背發寒的危險。

  在宋南時的漫天離火沖天而起的時候,雲止風就迅速撤出了戰場。

  這不是因為他遵循什麼一挑一的戰鬥規則,也不是因為他撐不住那只枕頭的攻擊了,而是因為他意識到,宋南時的離火怕是要不長眼了。

  在秘境裡這麼多天,他和宋南時一路搭伙,遇到危險時也合作過不少次。

  都說水火無眼,但是宋南時的離火卻往往能精準攻擊敵人而不傷到他。

  宋南時曾經說過,離火是她的手腳,她只需要分出些許神識去控制離火,自己的手腳還能去攻擊她不想攻擊的人嗎?

  雲止風便問她,什麼情況下她會任由離火無差別攻擊。

  宋南時:「你問這個做什麼?」

  雲止風:「未雨綢繆。」

  宋南時:「?」

  雲止風便道:「若是有一天你陣前連我都打,我也好知道你到底是無意為之還是蓄意報復。」

  宋南時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然後她道:「你打架的時候會不控制自己的劍嗎?」

  頓了頓,她約莫是覺得不嚴謹,又補充道:「除非是我氣瘋了。」

  此時此刻,強烈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的宋南時,大概就是氣瘋了。

  氣瘋了的宋南時,她的離火是不長眼的。

  雲止風實在不想在面對一個枕頭的攻擊的時候,還要面臨來自自己隊友的無差別背刺。

  於是他在宋南時衝過來的時候就毫不留戀的退出了戰場,只隨時找機會給那只枕頭致命一擊。

  漫天的離火便在此時鋪天蓋地,張揚肆意。

  雲止風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自己的劍。

  柳老頭湊到他身旁,搖頭便感歎道:「我就說那傻子的師妹不簡單啊不簡單。」

  雲止風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自然不會給他回應。

  他只是皺了皺眉,下意識的抬手揮了揮,像是在趕蚊子。

  手掌逕直穿過了柳老頭的身體。

  柳老頭愣了一下。

  他終於意識到,這不是能聽得見看得見他的江寂,也不是看見了也裝沒看見的宋南時。

  他已經死了,本不應存在與人間,甚至不是人。

  死在自己的摯友手中。

  他神情複雜了一瞬。

  下一刻,他轉頭,罵罵咧咧的回到了江寂身邊。

  看著那個好不容易頓個悟都悟的這麼「恰到好處」的江寂,他氣不過,又一腳踢了過去。

  ……

  此時的宋南時,和雲止風猜測的差不多。

  她氣瘋了。

  她從不怕被人威脅,因為從前的她一無親族二無資產,唯一在意的師老頭待在無量宗不出去,身邊三個同門全是主角,沒有什麼能威脅到她。

  除非有人用她的性命威脅她。

  但都到了性命威脅的時候了,那還講什麼啊,大家直接搏命吧。

  但是此時此刻,宋南時突然覺得這只枕頭還不如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自己。

  她盯著枕頭手裡的靈石袋子,心裡的怒火一層層高漲。

  那是自己一個子一個子攢下來的,在她這裡,每顆靈石都有名字。

  如今,她的小寶貝們被挾持在別人手中,那只枕頭還在不可置信的叫囂著她最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是無用的靈石。

  無、用、的、靈、石。

  這每個字都似乎在宋南時的雷區上蹦迪,蹦的宋南時額間青筋直跳。

  手觸上命盤。

  漫天火光沖天而起!

  「離為火!」

  仍在不可置信的決明子一下子卡了殼。

  他看著那幾乎是不計算靈力損耗的漫天火光,語氣逐漸崩潰;「就一袋子破靈石!宋南時!你特麼是不是有病!」

  嘴上這麼說著,但他的動作卻毫不含糊,長袖一揮,漫天水色憑空出現,轉瞬之間澆滅了這來勢洶洶的大半離火。

  離為火,坎為水。

  宋南時明瞭,這位枕頭兄的本命卦為坎卦。

  她的本命卦為離卦,御火,偏偏就遇到了一個御水的坎卦,這只枕頭彷彿是專程來克她的一樣。

  但宋南時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命盤。

  命盤八個卦象,唯有一個能被自己驅使的離卦是亮著的。

  手指輕點爻圖,下一瞬,火光再次大炙,四面八方層層疊疊的包圍了過來,居然硬生生把圍繞著決明子的水光蒸騰出了白氣,層層逼退。

  決明子面上不動聲色,眉心卻忍不住跳了跳。

  水本就克火,直接用火硬生生把水烤乾要多少靈力?

  她一個還沒築基的修士,丹田裡又能儲存多少靈力?

  這麼不計代價的揮霍靈力,她就不怕他還沒怎麼樣,她就直接把自己抽乾,從此以後斷絕道途嗎?

  而且……

  該死的!這一個小小煉氣期,這般揮霍下去早該抽乾自己的靈力了,可眼前的火焰源源不斷卻仍舊沒有熄滅的意思。

  這特麼到底是什麼煉氣期?煉氣期會有這麼厚的靈力儲備?

  他幾乎要忍不住問她一句是不是開掛了。

  不行,他殫精竭慮,眼看著走到了這一步,怎麼能讓自己在一個煉氣期身上陰溝翻船了!

  決明子眸色漸漸深了下來。

  於是,下一刻,宋南時耳邊就響起了一個陰沉的聲音。

  「艮為山。」

  方纔還面無表情的宋南時震驚抬頭。

  一座石山隨著決明子的話語,緩緩自宋南時面前升起,逕直擋住了漫天火光。

  然後便是接二連三的石山在宋南時四周升起,石山隔絕了宋南時對石山之外離火的控制,也將宋南時徹底合圍了起來。

  決明子的聲音冷峭;「你以為,我就這麼點兒伎倆?」

  但宋南時卻沒心思理會決明子的挑釁了,她甚至沒心思在意自己是不是被那只枕頭困了起來。

  她滿心只有一個念頭。

  這只枕頭,特麼的是不是開了掛?

  修真界的卦師唯一的自保手段是驅使卦象,這是常識。

  沒有天賦的卦師畢生也找不到和自己親和能為自己驅使的卦象,有天賦的卦師能驅使其中一個卦象為自己所用。

  其、中、一、個。

  因為八卦之中的八個卦象彼此互相排斥。

  這也是常識。

  你驅使得了其中一個,就不可能再能驅使另外一個。

  她宋南時活了整整十七年,也沒聽說個有哪個天才卦師能驅使兩個卦象為自己所用。

  就像她沒聽說過這世上有哪個劍修能同時擁有兩個本命劍。

  但是此時此刻,宋南時卻是眼睜睜地看著這只枕頭驅使了兩個卦象。

  坎為水,艮為山。

  她覺得自己十七年來的世界觀彷彿在此刻被掀翻了。

  兩個卦象,兩個卦象……

  這四個字在宋南時腦海之中不斷轉動。

  山外,決明子冷冷的聲音傳來:「宋南時,交出命盤。」

  宋南時充耳不聞,臉上的神情卻迅速從震驚轉化成了若有所思。

  兩個卦象。

  她低下頭,看向了手裡的命盤。

  離卦之上微微泛著光,其他的七個卦象依舊黯淡無光。

  她不由得想,命盤之上八個卦象,真的只是為了讓自己算卦方便的嗎?

  還有……

  她若有所思地抬起了頭。

  以前她不知道一個卦師能驅使兩個卦象。

  但現在她知道,有人能這麼做。

  那麼……

  既然一個枕頭都能做到,那麼她為什麼不能?

  她的手緩緩落在了命盤上,這一次,放在了暗淡的一方。

  此時,石山外。

  雲止風神情冷肅。

  他凝眉片刻,斬釘截鐵道:「這只枕頭的修為突然提升了。」

  不是突破,而是突然提升。

  雲止風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說出「艮為山」這三個字之後,原本隱約透漏出金丹氣息的修為,突然之間變成了元嬰。

  但這不是正常的突破。

  反而好像是,一個本就修為高深的人因為某些原因刻意壓制修為,此時卻在宋南時的逼迫下被迫恢復一些修為一樣。

  他直接抽出了劍。

  這不是現在的宋南時能對付得了的。

  柳老頭見狀大驚,哪怕知道雲止風聽不見他,也不由得道:「你等等!這只枕頭明顯是在扮豬吃老虎啊!」

  雲止風沒聽見,聽見了他也不會理會,他只提劍衝向了決明子。

  決明子陰沉的視線轉過來。

  一見到雲止風,他突然冷笑:「是你。」

  雲止風沒說話,面容冷肅。

  兩個人戰在一處。

  柳老頭能看得出雲止風重傷在身,所以他才火急火燎。

  他不知道雲止風能頂多久。

  但是現在他既幫不了雲止風,也忙不了宋南時。

  他不由得遷怒了打成這樣還能頓悟的江寂。

  「我要你何用!」

  正在他想再踢他一腳的時候,那石山之中卻突然傳來了宋南時的聲音。

  不高不低,不緊不慢,卻清清楚楚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

  「巽為風。」

  話音落下,整個空間的氣息猛然為之變化。

  柳老頭愕然。

  他喃喃道:「這是……」

  「臨陣突破?」

  宋南時,一個天賦很好卻一直到十七歲也沒築基的修士,在如此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臨陣築基了。

  而且不知道她是不是之前憋的很了,一朝築基修為便直接節節攀升,一直從剛剛築基一口氣攀升到了築基六階,這才不情不願地停了下來。

  但讓人震驚的還不是她突然築基。

  臨陣突破而已,不常見,但也不是沒有過。

  最讓人震驚的是那句「巽為風」。

  巽為風。

  命盤之上的巽卦緩緩亮起。

  下一刻,巽風帶著離火,火借風勢,一瞬間高漲,以破竹之勢一氣越過了高高的石山。

  這一刻,石山仍在,但卻已然不再是阻礙,離火藉著風勢在石山之外星火燎原,暢通無阻。

  決明子在聽到那句「巽為風」的時候就整個人懵了。

  他懵了,雲止風可沒懵。

  他看對方一眼,絲毫不知道什麼叫趁人之危一般,一劍將對方擊飛,隨即頭也不回的奔到石山前,看了一眼,道:「宋南時,躲開。」

  宋南時瞭然,立刻驅使巽風圍在了自己周身。

  雲止風凝聚靈力。

  下一刻,「轟」的一聲,面前那座堅不可摧的石山直接被一劍暴力破開。

  巽風溫柔而不容置疑地擋開了宋南時周身所有碎石。

  雲止風抬起頭,就看到宋南時毫髮無損地站在碎石之中,笑咪咪地衝他輸了個大拇指。

  「雲兄,幹得漂亮!」她誇讚。

  彷彿剛剛生死一線的不是她自己。

  雲止風有心想疾言厲色的給她一個教訓,但在她笑咪咪的視線之中,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不由得也笑了出來。

  宋南時和雲止風對著笑,但決明子卻笑不出來了。

  巽風帶著離火,吹散了碎石,吹的他心頭冰冷。

  第二個卦象。

  這個剛剛築基的丫頭,驅使了第二個卦象。

  是命盤嗎?還是其他什麼?

  他起身,聲音嘶啞:「你是怎麼做到的?」

  宋南時看過去,不明所以:「你不是也做到了?問我做什麼?」

  決明子怒髮衝冠:「我那是作弊!」

  宋南時卻點頭:「我懂,我就沒聽說過哪個卦師能驅使兩個卦象的,能做到的肯定有點兒東西在身上的,在別人眼裡多半是作弊,你也不要在意,正所謂不遭人妒是庸才……」

  她話還沒說完,決明子險些一口血吐出來。

  他悲憤道:「你懂?你懂個屁!你能做到,是因為你特麼開了掛!但我是作弊啊你懂不懂!」

  宋南時不懂。

  明明他們兩個人都做到了,怎麼她就成開掛他是作弊了?

  作弊?意思是他原本做不到?

  宋南時若有所思。

  但此時的決明子顯然是意識到自己悲憤之下說多了。

  他閉了嘴,只陰鷙地看向宋南時手裡的命盤。

  他道:「是這個命盤,對吧?」

  他明顯是還沒熄了搶命盤的心,雲止風見狀神情一凌,就準備出手。

  誰知道宋南時卻在身後不動聲色地抓住了他的手。

  她面上卻絲毫不顯,只侃侃而談道:「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告訴我你怎麼知道的這命盤,又是怎麼在命盤上下的詛咒,我給你也無妨。」

  決明子冷笑:「伶牙俐齒,你以為我會信你?」

  宋南時笑了笑:「好奇嘛,試試又不吃虧。」

  決明子也笑:「你知道騙我的下場嗎?」

  宋南時卻睜大眼睛,真誠道:「我怎麼會騙你,你看,你明顯是隱藏了實力,現在的元嬰期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最終的實力,萬一你還是個化神期的大能,那我們幾個加在一起也打不過你,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惜命啊,只要你把我的靈石還給我,再答應饒我們一命,我為什麼不把命盤給你?」

  她說的言辭懇切條理清晰,很符合她愛財怕死的人設。

  決明子反而有些將信將疑了。

  他不由得狐疑道:「那你問那些多餘的做什麼?」

  宋南時微笑:「好奇而已,我好歹也算和命盤有些緣分,送走它之前瞭解一下它不過分吧?」

  誰知道這句「有緣分」一出,決明子當場就炸了。

  他怒道:「放屁!這命盤本該是我的!若不是……」

  他頓了一下,若不是什麼卻沒有說。

  宋南時卻激道:「真的嗎?我不信!」

  決明子冷笑:「不信?我若是和它毫無關係,怎麼會在上面留下詛咒?」

  宋南時沉思了片刻。

  然後她緩緩道:「你道是你能驅使其他卦象是作弊,又道這命盤本該是你的,所以我可不可以做一個假設,你本來並不能驅使兩個卦象,但因為某些原因暫時得到了這個能力卻不能很好的運用,而今你要這個命盤,是因為你覺得靠它,你可以真正掌握這種能力。」

  決明子面色微變。

  宋南時微笑:「我猜到了。」

  「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她笑咪咪:「我掌握兩種卦象,和命盤沒有關係。」

  決明子神情一變。

  但他很快道:「你以為我會信?」

  宋南時面色不變:「信不信,你都是要殺我的不是嗎?」

  決明子一愣,隨即道:「你倒是聰明,所以我勸你主動把東西交給我,我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宋南時卻道:「你和我東拉西扯這麼久,是因為命盤已經認我為主,我不主動放棄,你很難辦是吧?」

  決明子:「你……」

  宋南時直接打斷他:「所以你猜猜,我和你東拉西扯這麼久是為了什麼?」

  決明子突然意識到什麼,立刻往宋南時身後看去。

  雲止風和江寂不知道什麼時候,都不見了。

  宋南時直接後退一步:「我在等我的掛,你在等什麼?」

  「雲止風!」

  雲止風突然從決明子身後出現,一見劈向他。

  宋南時:「大師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她喊出了開掛密碼。

  從另一側衝出來的江寂一個踉蹌,險些原地翻船。

  一個剛突破金丹的龍傲天。

  一個雖然重傷,但是如今的實力也不容小覷的雲止風。

  還有她。

  宋南時又退後了兩步。

  「離為火。」

  「巽為風。」

  她放下了命盤,冷冷地看著戰場。

  讓她看看,這個所謂的決明子,究竟有幾分能耐。

  他們最終,能逼出他什麼實力呢?

  她剛這麼想著,誰知道下一刻就來了意外之喜。

  諸袖和郁椒椒攜手從藏書閣的方向衝了出來。

  宋南時見狀就是一愣。

  她忍不住想,這決明子到底是什麼背景的反派,還得讓三個主角來刷他一個?

  兩人一見宋南時,諸袖當即道:「師妹!秘境快關閉了!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然後才看到面前的戰場,一愣。

  宋南時正準備和諸袖解釋一下眼前的場景,誰知道這位二師姐一下子就怒髮衝冠了。

  她冷冷道:「真是哪裡來的阿貓阿狗都敢欺負我師兄師妹了!」

  這位二師姐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攻擊性,什麼都沒問,提劍就衝了出去。

  郁椒椒左看看右看看,有心想幫忙,但又怕人多,急得不行。

  宋南時正想安慰她不差一兩個人,就見她突然想起什麼一般,掏出靈石就往懷中的黑兔子嘴裡懟。

  宋南時:「!」

  隨著靈石被餵進去,兔子的身型逐漸發生了變化。

  他的體型變得修長而高大,耳邊尖利,尾巴變長,額間還有一個紅色的菱形圖案。

  郁椒椒:「去幫我師姐他們。」

  兔子低叫一聲,一躍進入戰場。

  宋南時看著兔子的背影,半晌,終於沒忍住,道:「一隻兔子居然都能拿靈石當伙食,我有點不想當人了。」

  兔子的背影一個踉蹌。

  郁椒椒驚恐的看著她。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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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7 02:35:28
第35章

  話出口,宋南時就知道自己「不要當人了」這個樸素而簡單的願望這輩子八成是實現不了的。

  於是她看向那位妖族太子的視線之中不免又添了兩分嫉妒。

  甜寵文男主,多是一個好職業啊。

  有身份,有錢,還有格調。

  哪怕現如今虎落平陽變成了個不能說話的兔子,也有女主這個富婆養著,平日裡有靈石吃著,閒著無聊了還能躺在她小師妹那香香軟軟的懷抱裡睡覺,被小美人哄著。

  特麼的,真是越想越嫉妒。

  要不是宋南時心裡高低還有那麼點兒可有可無的節操在,她指不定就要問問自己小師妹還缺不缺寵物。

  比她高一頭,還比她大兩歲,啥都不會幹還賊能吃的那種。

  她只要男主的一半待遇就成。

  宋南時心裡亂七八糟的想著,艱難地收回了渴望的視線,就對上自己小師妹那驚恐的眼神。

  她頓了頓。

  想到自己這個小師妹還挺膽小的,她便艱難地扯出了一個笑容來,溫聲道:「小師妹,你別害怕,三師姐說著玩的來著,當人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我怎麼會不願意當人呢你說是吧哈哈哈……」

  郁椒椒聽到自己三師姐那一連串的「哈哈哈」,險些給嚇哭了。

  她也艱難地扯出一個笑來,結結巴巴道:「是、是吧?」

  ——她要不是接連重複幾個「挺好的」,她就真信了。

  宋南時滿意轉過頭,略過這一茬,認真地看向戰場。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三個對上一個現如今是元嬰期的枕頭兄,剛好可以打個平手。

  但是要知道,光龍傲天一個人可是就曾經以築基之身揍過元嬰大佬的,雖然那個時候的他被輸入了開掛密碼。

  現如今他們三個加在一起才和這只枕頭打了個平手,可見這只枕頭元嬰期的實力是真的一丁點兒水分都沒摻。

  但是二師姐和一個戰損狀態的妖族太子加入之後,事情就不一樣了。

  幾大主角圍攻一隻枕頭,開始壓著他打。

  宋南時一見這幾人佔據了優勢之後,就立刻控制住的自己的離火和巽風,主動讓出了戰場,從前鋒主攻變成了輔助,只抽冷子給那只枕頭一下。

  其他的不好說,但那只枕頭有一點說得不錯。

  她一個剛築基的修士,所儲備的靈力根本支持不了這鋪天蓋地的離火和巽風多久。

  只不過一開始沒辦法,大師兄還在頓悟,輕易動不得,只有她和雲止風兩個,決明子把自己陣仗弄的鋪天蓋地,她若是不跟著鋪出大排場,根本就壓不住對方的攻勢。

  要不是師老頭說她的丹田經脈天生就比別人寬闊些,她還真撐不住這樣的揮霍。

  但此時的宋南時沒怎麼和人比鬥過,還沒意識到師老頭口中的「寬闊些」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正常的一個築基期,該是個什麼水準。

  若是換一個「正常」築基期來,別說抽乾靈力,這會兒性命也該抽乾了。

  可是雖然他們現如今佔了優勢,但宋南時的心卻一點兒都沒放下,反而更警惕了。

  就像她說的,她不信元嬰期就是這只枕頭最終的實力。

  這丫是壓抑著實力進來的,雖然宋南時不知道他壓抑實力的原因,但這只枕頭明顯所圖不小,不可能被她激一激就這麼把最後的底牌給放出來了。

  他能輕易讓自己的實力放到元嬰期,就證明元嬰期不是他的上限,甚至有可能遠遠不是。

  化神期?還是說……更高的渡劫期?

  但是別說離飛升只剩一步之遙的渡劫期了,化神期在修真界都是稀缺資源,一個這般前途無量的大能,要什麼東西不能正大光明的進秘境裡拿,為何非要壓抑修為遮遮掩掩的進來?

  除非是,要麼他找不到,要麼他拿不了。

  但是這也解釋不了為何他非要把修為壓製成這樣。

  於是她只能猜測,有那麼一個原因,讓這只枕頭不能顯露出全部修為,甚至修為越低越好。

  否則的話,早在他被他們坑進鬼王蜂群的時候,他就該恢復修為自保了。

  可是呢?結果是他寧願被叮成了個豬頭枕頭也不願意恢復修為,咬牙撐到了這個時候。

  想到這裡,宋南時心中就對這位枕頭兄升起了一絲不合時宜的敬仰。

  果然,這反派也不是誰都能做的啊。

  但是既然如此的話……他們若是逼的他不得不恢復更高的實力的話,會發生什麼呢?

  他寧願被叮成豬頭也不願恢復實力,明顯是恢復實力的代價更讓他承受不了。

  宋南時看得很清,這只枕頭的真正實力若真是到了化神期或者到了渡劫,那除非是他們那個渣師尊過來和他打,否則三個主角也沒法。

  但是他們可以逼他恢復實力,讓他自己去承受那個承受不了的代價。

  宋南時這麼想著,抽冷子背刺的時候就更加不留情,完全不講什麼江湖道義,怎麼陰損怎麼來。

  她這邊一個人騷擾的決明子比被其他幾個人圍攻還火大,在宋南時再次抽冷子的時候,他終於忍無可忍了。

  決明子咆哮道:「姓宋的!你給我適可而止!你拿風刃戳我的臉戳我眼睛我也就忍了,但你居然、你居然……」

  他咬牙切齒,卻半晌也沒說出來居然什麼。

  其他人也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家師妹/師姐究竟做了什麼,只有雲止風藉著角度,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決明子緩緩流血的……臀部。

  雲止風:「……」

  他再次堅定了自己此生不能和宋南時為敵的決心。

  眼看著他們逐漸把決明子壓制住,雲止風抽空看了一眼決明子腰間,隨即劍尖一挑,一個儲物袋就落到了他手中。

  他頭也沒回,抬手把儲物袋甩出戰場,道:「宋南時,接著。」

  宋南時下意識地接住,定睛一看,大喜過望。

  是她那些被當成人質威脅她的寶貝靈石!

  宋南時當即迫不及待地把儲物袋打開,仔仔細細看了兩遍,見那些靈石一個沒少,忍不住就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有驚無險。

  她立刻珍惜的把儲物袋放進了自己的儲物戒裡。

  她放靈石向來有雙重保險,先把靈石放進儲物袋,再把儲物袋放進儲物戒,本以為是雙重保險,誰知道這樣還能被人給偷了,看來下次得繼續想辦法。

  打開儲物戒時,一顆紅色的石頭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宋南時細想了一下,想起這玩意是被驢兄誤食之後又吐出來的。

  挺漂亮的。

  她決定等出去之後就把這東西送給雲止風,謝謝他救了自己的靈石們。

  剛這麼想著,雲止風就又道:「宋南時。」

  宋南時茫然抬起頭,便又接住了一個儲物袋。

  雲止風言簡意賅:「這只枕頭的,你看看裡面有什麼你想要的沒,沒有就扔了吧。」

  宋南時聞言,是真的覺得雲止風成長了。

  現在都學會打家劫舍了,不錯不錯。

  她在決明子怒急的呼喝聲中,喜滋滋地打開了儲物袋。

  然後她臉上的表情就垮了下來。

  這儲物袋比她的臉都乾淨。

  她看了半晌,確定這偌大一個儲物袋確實一個子都沒有,面無表情地抬起了頭。

  她語氣平平;「決明子,據說你是個富二代。」

  決明子:「……」

  宋南時像看一個妄想症一樣看著他,語氣中帶著些憐憫:「你老實告訴我,你這種症狀有多久了?」

  決明子惱羞成怒:「姓宋的!你不要太過分!你以為我的錢都花在哪兒了!」

  宋南時莫名其妙。

  他的錢花在哪兒了和她有什麼關係?

  反正又沒花給她。

  她鄙夷:「沒錢就沒錢,大大方方承認多好,你看看我,我也沒錢,我就能光明正大承認自己是個窮鬼。做人,要真誠。」

  眾人:「……」

  決明子:「……」

  窮鬼就窮鬼,你驕傲個得兒!

  想到了自己為了把她引到自己捏造出來的黑梧秘境前前後後花了多少靈石,最後卻落到這個下場,決明子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

  你是窮鬼!你是窮鬼!

  但你是窮鬼就要拉著所有人和你同一個階層也當窮鬼嗎?

  想到這裡,決明子突然有了一絲明悟。

  沒靠近宋南時之前,他活的好好地,當著自己的尊者,在帷幕之下攪弄風雲。

  但遇到了宋南時之後,一切都變了。

  逼格沒了,錢也沒了。

  他算卦,算出宋南時是個變數。

  難道這個變數的意思,就是所有靠近宋南時的人都會變成窮鬼?

  而且,還是他主動靠近的宋南時,去當的這個窮鬼。

  連番打擊之下,決明子心態崩了。

  而正在此時,宋南時還暗搓搓的控制巽風化作風刃,躍躍欲試地抽冷子要往他屁股上戳。

  決明子勃然大怒!

  你拿到了命盤!你掌握了第二種卦象!你清高!

  但是他可望而不可得的東西,這人居然、居然就這麼用來……扎別人屁股?!

  這一刻,決明子直接心態炸裂了。

  他本來就被壓著打,因為某些原因,硬是壓抑著本性不讓自己恢復實力。

  可是如今驚怒交加之下,決明子一個沒控制住,在雲止風的劍再次襲來的時候,周身的氣勢暴漲,竟是直接從元嬰期提升到了化神期。

  化神期,已經不是現在的他們能對付的了。

  幾個人直接被他一招擊飛了出去。

  可他明明是佔了上風,臉色卻比被擊飛的幾人還要難看。

  宋南時見狀輕笑一聲,直接上前兩步,嘖嘖道:「化神期的大能啊,這是你最終的實力嗎?」

  江寂和諸袖還不清楚現在的情況,看到敵人突然實力大增,面色大變之下,就想上前把宋南時拉回來。

  雲止風卻抬劍擋住了他們,示意他們繼續看。

  決明子面色難看,看著幾人的動作,冷笑一聲,道:「你們一招招一套套,就是故意激我恢復實力?」

  宋南時想了想,道:「我是真挺饞你的靈石的,可惜你沒有。」

  決明子面色扭曲。

  他道:「好!你很好,宋南時,我記住你了!」

  話音落罷,宋南時眼尖的看到他的身體開始變淡,並且從指尖開始崩析。

  宋南時還沒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麼,柳老頭和雲止風的話就交疊在了一起。

  「是化身!」

  「你是化身!」

  宋南時皺了皺眉。

  一旁,小師妹茫然道:「什麼是化身?」

  雲止風面色冷肅:「這個人,是實力更強者的體外化身。」

  一個化身,就已經這麼強了嗎?

  可是化身決明子卻不看其他人,只死死盯著宋南時。

  他冷冷道:「宋南時,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這一刻,宋南時不知道究竟是「決明子」在說話,還是給了這個化身生命的本體在說話。

  但她看了片刻,卻突然一笑。

  她柔聲道:「那我就帶著我的命盤等著你。」

  我的,命盤。

  決明子冷肅的面色瞬間扭曲。

  他厲聲道:「你別太得意!」

  宋南時:「哪能呢,拿著命盤呢,不敢得意。」

  決明子:「我看你還能蹦躂多久!」

  宋南時沉吟片刻:「所謂禍害遺千年,應該能蹦躂挺久的。」

  頓了頓,補充道:「和我的命盤一起。」

  決明子:「……」

  命盤命盤命盤。

  殺人誅心!

  此時,決明子的身體已經崩析到胸膛以下。

  他深吸一口氣,卻突然笑了一下,道:「還有,我告訴你們一個消息。」

  他道:「這個秘境馬上就要塌了,以你們的本事,自然是能跑得掉,但是這個秘境的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宋南時面色一變!

  但隨即她就笑了,可臉上嬉皮笑臉的神色卻沒了,只笑著道:「那你就看看,這個秘境能困住誰。」

  話音落下,決明子的身體卻在這一刻,瞬間消失。

  一切歸於平靜。

  只除了滿地戰鬥的痕跡。

  其他人還在發愣,宋南時突然轉身就跑。

  雲止風回過神,迅速跟上。

  江寂下意識道:「怎、怎麼?」

  柳老頭看了眼二話不說就跟上的其他人,當即破口大罵:「秘境要塌!還不快跑啊傻子!」

  江寂回過神來,立刻跟上。

  宋南時迅速奔跑,臉上的神情卻消失的乾乾淨淨。

  她穿過藏書閣,又闖入了他們最初進入的那個幻境。

  此時幻境重新成為一片空白,她左右看了看,直接將手中早就握著的發光石頭高高拋起。

  幻境靜默一瞬,轉瞬消失。

  下一刻,所有人都出現在了懸崖之上。

  此時,山風凌冽,夕陽下垂。

  宋南時冷靜道:「離秘境關閉還有多長時間?」

  諸袖看了一眼時間,倒吸了一口冷氣,聲音憂慮了下來:「還有不到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一個小時。

  宋南時不說話,直接將手中的命盤往空中一拋。

  命盤變大,懸浮在半空中。

  宋南時一馬當先跳上去,道:「上車。」

  其他人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但上去之後雲止風就覺得不對,他冷靜問道:「宋南時,你剛築基,學過御劍嗎?」

  宋南時理直氣壯:「沒!」

  雲止風聞言正想說那不如坐他的劍,就聽見宋南時道:「但我讓你看看,什麼叫高端操作。」

  「巽為風。」她道。

  雲止風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強烈的推背感傳來。

  整個命盤猶如脫了韁的野馬,直接竄了出去。

  雲止風意識到什麼,連忙去看命盤。

  他這才發現,命盤八個方位,巽卦正在尾部,此時巽卦亮起,巽風噴湧而出,直接將命盤推了出去。

  命盤就這麼帶著一溜煙的尾氣一騎絕塵。

  耳邊,諸袖慌忙道:「師妹!方向反了!」

  命盤猛然一頓,下一刻,直接一個大擺尾,轉頭又竄了出去。

  雲止風被甩的面色鐵青,胃裡翻湧。

  他錯了。

  他為什麼覺得沒學過御劍就控制不了命盤。

  她沒學過御劍,但她能控制巽風啊!

  果然是,高端操作。

  在命盤的操作下,還不到半刻鐘,他們就到了秘境出口處。

  此刻那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只要時間一到,這個出口就會打開,放所有人出去。

  但是宋南時他們卻知道,怕是等不到出口打開了。

  或者說,都等不到下一刻了。

  他們剛到這裡,還沒落地,整個秘境就陡然晃動了起來。

  突逢大變,有人大驚失色,有人不知所措。

  宋南時一看來不及讓他們慢慢磨了,當即從儲物戒掏出了一塊玉牌。

  這是進秘境不久雲止風給她防身的,儲存了一道劍意的玉牌。

  她問:「這裡面這道劍意,多大威力。」

  雲止風:「直接撕裂這個秘境不成問題。」

  宋南時:「妥了。」

  說著,她直接起身,大聲道:「起開!」

  有人抬起頭,有人還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看著她。

  宋南時卻來不及多說什麼,直接捏碎了玉牌。

  一道威勢凌然的劍意憑空出現,一劍斬在了秘境出口上。

  出口硬生生被斬破了一道縫隙。

  但與此同時,整個秘境的晃蕩卻更加劇烈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經開始坍塌。

  宋南時破口大罵道:「還看什麼啊!跑都不會嘛!」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二話不說,轉身便往出口跑。

  宋南時也不例外,她驅使著命盤迅速掠過,在出口處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下來了。

  混亂的人群中,宋南時道:「你們出去。」

  柳老頭也道:「對對對!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塌,趕緊出去。」

  但沒一個人動。

  江寂問:「那你呢?」

  宋南時不說話,只拿出了命盤。

  「巽為風。」

  一道風牆突然出現,強撐開了這個暴力打開之後有緩緩合攏跡象的出口。

  她道:「我得讓那個枕頭看看,他的算盤落的有多空。」

  其他人對視一眼。

  雲止風什麼話都沒說,上前兩步,抬劍揮散坍塌下的巨石,對著兩個嚇得不敢動的修士道:「跑!」

  江寂一言不發的跟上。

  諸袖直接跑到了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簡單粗暴的暴力疏散人群。

  小師妹怕的牙齒咯咯響,卻只口不提什麼社恐,只一言不發的迅速餵兔子靈石。

  犼兔靈活的跑在人群中,帶回了一個又一個人。

  柳老頭目瞪口呆:「你們、你們……」

  他愣了半晌,突然惱羞成怒的一甩袖子:「你們找死!小老頭不管了!」

  話這麼說,他抬眼卻脫口而出:「丫頭,你頭頂。」

  一塊石頭落下,宋南時迅速伸展風牆擋住。

  但她就是不往柳老頭的方向看,裝看不見。

  柳老頭嗤笑一聲。

  一整個師門合力,秘境裡的人越來越少,秘境卻坍塌的越來越快。

  宋南時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靈力正飛速耗盡。

  但幸而,反應過來之後,不少人加入了救援隊伍。

  甚至有個小丫頭站在她身邊,一臉嚴肅的一把接著一把餵她吃一百靈石一顆的補靈丹。

  宋南時吃上一口就是大一千靈石,吃上一口就是大一千靈石。

  吃的她肝顫。

  眼看著這丫頭大有要用補靈丹把她噎死的意思,宋南時連忙道:「行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救援的人撤退了就行,你趕緊走吧。」

  小姑娘:「那你……」

  宋南時:「這點時間我還是撐得住的。」

  小姑娘咬咬牙,又塞給她一瓶補靈丹。

  救援的人陸陸續續回來,宋南時鬆了口氣。

  最後回來的是她的同門們和雲止風。

  江寂火急火燎:「三師妹!趕緊走。」

  宋南時罵他:「想讓我趕緊走你們就趕緊出來,我還要撐著出口!」

  江寂聞言頓時跑得更快了。

  他們接二連三從她面前跑出去,江寂跑出去的時候還在催她。

  最後一個出來的是雲止風。

  他看了她一眼,眉頭緊皺。

  宋南時沖道:「救你一命,看著給。」

  雲止風神情頓時無奈了下來。

  他從她撐起的出口跑出去,出來的瞬間轉過頭,正想說你趕緊出來再找我要靈石,轉身的那一瞬間,坍塌的轟鳴聲響起。

  雲止風腦子一懵。

  耳邊是他人驚恐的聲音:「徹底塌了。」

  他大腦一片空白,甚至聽不見江寂的嘶吼。

  明明剛才還……

  空白之中,他看到了坍塌的秘境之中,那即將消失的一絲縫隙。

  雲止風想都沒想,縱身跳了下來。

  剛跑過來的眾人愣在原地。

  ……

  雲止風伴著風聲,掉進了一個徹底塌成廢墟的地方。

  他腦海中仍舊一片空白,只本能的順著麒麟血玉的氣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氣息越來越濃烈,最終,他停在了一處廢墟最多的地方。

  沒有宋南時。

  「宋南時。」他出聲叫,嗓子沙啞。

  沒人回應。

  「宋南時!宋南時!」

  一聲又一聲。

  一片死寂。

  最終,雲止風停了下來,也冷靜了下來。

  他冷靜地想,宋南時不可能這麼輕易的死。

  畢竟禍害遺千年。

  她自己說得。

  他看了看四周。

  下一刻,他突然冷聲道:「宋南時,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賣了你的驢,繼承你的靈石!」

  沒有任何動靜。

  雲止風握緊雙拳,指節咯咯作響。

  然而下一刻,他腳邊不遠處的石頭卻突然動了動。

  雲止風立刻看了過去。

  石頭又動了動,然後突然從裡面伸出一隻手。

  雲止風的腳像是被定在原地,動也不能動。

  宋南時便在這時,灰頭土臉的從裡面爬了出來,看他一眼,有氣無力道:「那我下次一定要先把靈石花完,讓你要繼承也只能繼承我的債務。」

  雲止風沒說話,也沒動。

  宋南時:「喂,我說……」

  下一刻,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她突然被人抱了個結結實實。

  宋南時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疼疼疼!肋骨!肋骨!」

  雲止風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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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匿名  發表於 2024-7-18 08:08:28
第36章

  宋南時疼成這樣還聽他哈哈哈哈的笑,一時間連脾氣都發不出來。

  她一邊抽氣一邊拍他的手臂,有氣無力道:「我說大哥,你要是實在激動的話不如先等我死一死,到時候你隨便抱我也管不著,但現在能不能先尊重我這個活人一下?」

  雲止風聞言,頓時笑聲就更大了。

  但他終究還算是有點兒良心在,在宋南時的抽氣聲中輕手輕腳地鬆開了她,然後……就把她端了起來。

  宋南時:「……」

  這兄弟兩手平舉,讓宋南時穩穩地躺在他的臂彎之間,本該是個公主抱的動作,但是原諒宋南時,她實在沒好意思把這玩意叫成公主抱。

  畢竟沒有哪個公主抱是女主直挺挺地和屍體一樣躺在男主懷裡,男主抱她猶如抱著個易燃易爆炸的煤氣罐。

  現如今,宋南時就這麼生無可戀的在他懷裡躺屍,把好好一個公主抱給整成拋屍現場。

  但是拋開姿勢不說,雲止風抱得……端的還挺穩。

  宋南時估摸著自己的肋骨應該斷了兩根不止,胸口一抽一抽的疼,但硬是沒感受到其他波折。

  宋南時對他端水的技術很滿意,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他邊端還邊沒忘記笑,眉目舒展,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把她放在一塊略平整的大石頭上平躺著,宋南時便氣若游絲地問他:「你笑屁啊。」

  抬眼就是雲止風俊美的臉龐,他眉目舒展,低聲道:「笑你禍害遺千年。」

  宋南時躺在巨石上哼哼唧唧,很有些不滿道:「禍害遺千年怎麼了?我告訴你,想要老娘命的人物還沒出生……」

  「宋南時。」他突然停住了笑,低聲叫了她的名字。

  宋南時不明所以地看過去,就見他抬起手,略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他道:「你沒事,太好了。」

  宋南時一愣,一時語塞。

  看著雲止風那幾乎有些慶幸的神情,她一時間居然有些手足無措。

  她下意識道:「是啊,我說了禍害遺千年的……」

  是她常說的那些自嘲調侃的話,卻全沒了往常的從容,語氣硬邦邦的,反而像是在表達不滿似的。

  話沒說完宋南時眉宇間就閃過一絲後悔。

  說錯話了。

  她想,她可能是天生就不太會回應別人的善意。

  別人嘲諷她,她說出的話能比別人更嘲諷;別人忽略她,她樂得自在;別人對她充滿惡意,她能予以最鋒利的反擊。

  她銅皮鐵骨,鐵石心腸。

  但她唯獨不知道怎麼去回應別人直白的善意。

  心中的懊惱一閃而過,宋南時張了張嘴:「我的意思是……」

  她還沒醞釀好解釋的話語,雲止風就笑了,他低聲道:「你說的沒錯,能傷害你的人還沒出生。」

  他又道:「所以我很高興。」

  宋南時神情微怔,下意識的想抬手捉住他的手,然後……

  「嘶——」

  宋南時胸口劇痛,神情扭曲。

  方纔那讓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氛圍立時消散。

  宋南時邊吸氣邊小聲道:「痛痛痛痛痛!」

  雲止風也有點兒慌了,手足無措道:「很嚴重嗎?」

  他想仔細看看傷勢,但宋南時傷的是肋骨,他又不好下手。

  宋南時忍過一陣痛,有氣無力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雲止風神情嚴肅:「你能判斷斷了幾根嗎?」

  宋南時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讓一個病人自己給自己判斷傷勢?你還有沒有人性?」

  雲止風聞言無言以對片刻,最終握了握拳,道:「那我……」

  宋南時兩手一攤,氣若游絲:「你搞快點。」

  女孩子都這麼坦坦蕩蕩,雲止風再糾結下去就迂腐了,更何況傷勢不等人。

  雲止風不再猶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在了宋南時肋骨上方。

  宋南時倒吸一口冷氣:「嘶——」

  幸而雲止風久病成醫,對外傷的判斷很拿手,不多時便收回了手,道:「斷了三根肋骨,一根骨裂,不是很嚴重。」

  宋南時:「……」

  斷了三根肋骨在他眼裡就配一個不是很嚴重的程度,是個狠人。

  她呵呵笑道:「這其中一根說不定就是你剛剛抱的那一下的功勞。」

  雲止風心虛片刻,明智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道:「我身上還有治斷骨的藥,你先吃一下。」

  他從儲物戒裡摸出兩顆丹藥,宋南時認了一下,發現是續骨丹,可謂是十分的專業對口了。

  她毫不猶豫的吃了下去,默默忍受骨頭迅速生長的疼痛。

  修真界的丹藥一大優點就是見效快了。

  等待的過程中,她隨口問道:「你還隨身帶著這個?」

  雲止風也隨口答:「這不是必備藥嗎?經常吃。」

  宋南時:「……」

  續骨丹,必備藥,經常吃。

  你是全身骨頭都斷過一遍嗎?

  這下她真覺得他是個狠人了。

  等胸口不再疼了,宋南時這才從石頭上爬了起來,看他一眼,突然問道:「你是沒來得及出去,還是出去了之後又拐回來了?」

  雲止風頓了頓,這才道:「沒來得及出去。」

  宋南時立時嗤笑一聲,道:「說謊。」

  雲止風便不再說話了。

  宋南時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只道:「雲止風,我們會一起出去的。」

  雲止風眉眼柔和了下來,「嗯。」

  宋南時便開始打量四下的景色。

  秘境徹底坍塌之前,宋南時沒來得及出去,雲止風這個傻子出去了之後自己又跑了進來,此時他們就在坍塌的秘境內,四下沒有一個完整的景色,除了廢墟還是廢墟,出口自然也坍塌沒了。

  雲止風在她身後,道:「我們現在若出去,只有像最開始那樣。」

  宋南時轉頭:「怎麼樣?」

  雲止風言簡意賅:「硬闖。」

  宋南時聞言正想說什麼,就聽他大喘氣道:「但是以我們現在的實力,硬闖也闖不出去。」

  宋南時:「……」

  她便道:「剛開始秘境門還沒打開的時候,我們硬闖用的是你的那塊儲存了劍意的玉牌,你還有第二塊玉牌嗎?」

  雲止風乾脆俐落地搖頭:「無,說了是底牌。」

  宋南時便又問:「那塊玉牌相當於是什麼實力?」

  雲止風:「相當於是渡劫大能的全力一擊。」

  宋南時:「……」

  差不多是把他們掌門拉來砍上一劍。

  她便帶著點兒期望問:「那你的實力……」

  雲止風便衝她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好的,明白了。

  宋南時坐在巨石上,開始發愣。

  雲止風便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等宋南時看過去的時候,他面不改色道:「這麼秘境雖說塌了,以後大概也沒有打開的機會,但是既然空間沒有徹底坍塌,尚有我們的容身之地,那我們大可以在這裡閉關修煉到其中一方成為渡劫期。」

  宋南時不可置信地看了過去。

  你認真的?

  他一副十分認真的神情,讓宋南時一時搞不清他這是在活躍氣氛還是真就這麼想的。

  宋南時無言以對了片刻,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閉關修煉……

  她突然打坐入定,試圖修煉。

  雲止風不由得傻眼:「宋南時,我這是在開玩笑……」

  他話沒說完,宋南時又睜開了眼,雙眼亮晶晶道:「我知道,但是雲止風,這裡能修煉。」

  雲止風:「能修煉……」

  他一頓,意識到了什麼。

  宋南時語速飛快,難掩興奮:「獨立的秘境是不可能自主產生靈力的,秘境終究是依托外界而生,和外界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才能從外界中攝取靈力,雲止風,秘境雖然坍塌了,但裡面尚有靈力,這是不是意味著……」

  兩個人對視一眼,雲止風沉聲道:「這個坍塌的秘境和外界,還有聯繫。」

  宋南時當即就興奮了起來,道:「靈力能進來的地方就是秘境和外界聯繫的地方,那地方肯定薄弱的多,說不定突破難度會降低很多!」

  雲止風當即道:「那我們去找。」

  宋南時卻道:「先等等。」

  雲止風還不明白要等什麼,就見宋南時從衣袖裡掏出一隻烏龜來。

  雲止風的神情當即就是一凌。

  這是那只棲息了影鬼的烏龜。

  那烏龜被宋南時從衣袖裡拎出來,一動不動,就和死了一樣。

  宋南時拎著它的腿抖了抖,道:「喂!別裝死,再裝死我就把你燉成王八湯。」

  龜龜不情不願地睜開了眼睛。

  宋南時便笑了笑,道:「你對靈石這麼敏感,那麼對靈力的強弱一定也很敏感吧。」

  龜龜左顧右盼,裝傻。

  宋南時也不理它,只笑咪咪道:「你帶我們去找靈力最濃重的地方。」

  龜龜還是裝傻。

  宋南時就這麼看著它,和它那雙綠豆眼睛對視半晌,突然道:「你和那只枕頭是什麼關係?」

  龜龜聞言,立時渾身一震,從那張龜臉上都能看出驚恐來。

  宋南時卻不急,只慢條斯理道:「決明子要騙我們去黑梧秘境,我們走錯了路,但直到到達目的地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錯了路,可決明子卻能及時追到這裡,所以我一直很疑惑,他是怎麼知道我們來了白梧秘境的。」

  「當時一行只有我們四個人,我,雲止風,驢兄,還有你。」

  見龜龜神情猙獰,宋南時了然:「你想問為什麼不是驢兄?」

  龜龜掙扎片刻,點頭。

  宋南時面無表情道:「因為它除了滿腦子的靈石之外,大概沒有這個當間諜的智商。」

  龜龜:「……」

  怪我太聰明。

  宋南時繼續:「而且進了秘境之後他直接就出現在我身邊,就算他有千般手段能定位我的位置,也總得有個媒介吧。」

  她還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而且我總感覺,你有點兒讓我熟悉的氣息……」

  誰知她話還沒說完,也沒逼問出龜龜和決明子之間的關係,就見雲止風先自爆了。

  他用一種瞭然的語氣道:「你果然知道了。」

  宋南時:「???」

  我知道什麼了?

  雲止風自顧自:「我早該想到了,你怎麼可能看不出這烏龜的身體裡是一隻影鬼……」

  宋南時震驚,直接打斷了他:「什麼?這烏龜的身體裡是只影鬼???」

  雲止風:「……」

  他意識到有些不對。

  沉默片刻,他冷靜問道:「你不是看出了它是只影鬼?」

  宋南時想起師老頭和她科普過的影鬼的可怕,跳腳:「我知道個鬼啊!」

  想到自己手裡抓的還是個影鬼,她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彷彿抓了一隻蟑螂一般,恨不得當場把這隻烏龜甩出去。

  雲止風也懵了:「我當初不賣這隻烏龜,就是因為這隻烏龜身體裡棲息了一隻影鬼,我見你能壓制住影鬼不讓它逃出來,我以為你是知道的,只是故意裝作不知戲耍影鬼扮豬吃老虎……」

  宋南時死魚眼:「我要真是隻老虎我捨得把自己扮成豬?還有什麼壓制影鬼?我壓制了影鬼嗎?」

  雲止風:「……」

  那只影鬼從烏龜身體裡鑽出來一次被你拍回去一次,我都覺得你深藏不露了,你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兩個人這次直接略過了龜龜,坐在一起,把彼此之間的信息交流了一下。

  於是宋南時知道了以下消息。

  第一,這隻烏龜的殼子裡是個影鬼。

  第二,雲止風早就知道,並且以為她知道。

  第三,她在數次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巴掌把想逃跑的影鬼拍進了殼子裡。

  宋南時聽完,震驚地盯著自己的手,「我居然這麼厲害?難不成我是什麼天命之女?」

  雲止風:「……」

  好的,他確定這個宋南時沒有任何扮豬吃老虎的企圖了。

  她不是裝傻。

  她是真的傻。

  雲止風扶額,道:「我把這只影鬼拉出來讓你看看。」

  他伸手在影鬼頭頂抓了一把。

  宋南時順勢打開不常用的天目。

  天目之下,宋南時看到影鬼的真面目,渾身一震。

  她當即跳了起來,道:「是你!那天寄居在我二師姐命火裡試圖竊取我二師姐壽數的影鬼是你!」

  二師姐重生,就是因為當初突然暈倒,宋南時把她送進醫堂之後打開天目,卻從她命火裡看到一隻影鬼。

  想到了自己猜測的影鬼和決明子的關係,再想到影鬼的所作所為,宋南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冷笑一聲,道:「好啊,看來這個決明子確實所圖不小,不止盯著我,還從那麼早之前就盯著我們師門了!」

  可笑她還以為二師姐命火裡突然出現的影鬼是什麼外面樹的敵給她下的絆子。

  這時候,她也顧不上自己為什麼能壓制影鬼了,直接將抬手又將那只影鬼拍回烏龜體內,將烏龜提了起來,冷冷道:「我給你個機會,現在你表現好,我讓你活,否則的話,我一定讓你比我們死的早!」

  龜龜渾身一抖。

  ……

  半個時辰之後。

  宋南時他們翻山越嶺地爬過一重又一重廢墟,來到了唯一一處沒有坍塌的石壁之前。

  宋南時看了看龜龜又看了看石壁,閉目感受了一下,道:「這次倒沒耍花招,這裡就是靈力最濃重的地方,這個秘境的靈力,應該就是從石壁外進來的。」

  說罷,她也不看看龜龜欲言又止的神情,伸手又把烏龜塞進了衣袖。

  現在還不是處置它的時候。

  她問雲止風:「從這裡突破出去,幾分把握?」

  雲止風閉目感受了一下,直言不諱道:「比方才簡單一些,若是換做我沒受傷之前,應該可以。」

  宋南時:「……」

  你沒受傷之前。

  那可真是太絕望了。

  她只能道:「你先試試,試試再說。」

  雲止風也不說其他,提劍全力一擊。

  石壁之上碎石崩裂,但很快又恢復如初。

  宋南時沉默半晌,直接往地上一坐,麻木道:「我們還是考慮考慮在這裡修煉到渡劫期吧。」

  雲止風見狀沉默片刻,糾結了又糾結,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宋南時面無表情:「講。」

  雲止風委婉道:「當初在仙緣鎮時,你可知我為什麼要去掰驢兄的嘴?」

  宋南時沉默片刻,想到他們說不定就要在這裡修煉到渡劫期了,還是要顧全彼此的面子的。

  於是她道:「是為了看看驢兄的牙口。」

  雲止風黑臉。

  宋南時見狀當即住嘴,想了想,想到他當初的說辭,猶豫道:「是因為驢兄誤食了什麼東西?」

  雲止風神情稍緩,卻道:「其實不是驢兄誤食了什麼東西,而是,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可能就在驢兄的肚子裡。」

  宋南時茫然:「什麼?」

  雲止風:「麒麟血玉。」

  宋南時:「……」這是什麼中二名稱?

  但雲止風後一句話卻讓宋南時精神一振。

  他道:「有了麒麟血玉之後,我的傷勢恢復會比以前快上百倍。」

  宋南時:「!」

  那這還等什麼!

  她當即大手一揮,道:「把驢兄從你儲物戒拿出來!」

  她一副若有需要驢兄就給他的模樣。

  雲止風連忙攔住她,道:「現在麒麟血玉,應該在你身上。」

  雲止風看得很清楚。

  宋南時的那頭驢現如今在他的儲物戒裡,但是他進這個坍塌的秘境之時,卻是靠著和麒麟血玉之間的感應找到的宋南時。

  也就是說,麒麟血玉早就不在那頭驢身上了,而是在宋南時身上。

  看著宋南時迷茫的神情,他提醒道:「你有沒有從驢兄身上得到過什麼東西?」

  從驢兄身上得到的東西……

  宋南時突然精神一振,在儲物戒裡翻翻,翻到了一塊破紅石頭。

  雲止風精神一振:「麒麟血玉!」

  宋南時不可置信:「這就是麒麟血玉?我以為就是一塊普通石頭來著。」

  說著她還撓了撓頭,道:「我還想著等出去之後拿它當謝禮,感謝你救我的靈石們。」

  雲止風聞言先是感動,然後回過味來,察覺不對勁。

  他緩緩道:「你以為這是一塊普通石頭。」

  宋南時點頭。

  雲止風:「然後你準備拿它給我當謝禮?」

  宋南時:「……」

  操!說漏嘴了。

  她連忙找補:「這不重要!這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恢復實力!」

  她立刻問道:「想恢復傷勢的話,這玩意你要怎麼用?」

  雲止風面無表情:「最快的就是,我直接吃下去,這樣我會在短時間內得到麒麟血玉內儲存的靈力,先解決眼前之急,以後再慢慢消化。」

  他說完,正準備伸手拿麒麟血玉,就見她突然縮回手,抽出一塊手帕在麒麟血玉上使勁擦。

  雲止風不明所以:「你在幹什麼?」

  宋南時下意識:「哦,我突然想起來這玩意到底是驢吐出來的,直接吃下去有點兒不衛生,我幫你擦擦。」

  雲止風:「……」

  他緩緩收回手,臉色鐵青。

  她沒說的時候,他甚至沒想到這一茬。

  但是現在……

  雲止風突然道:「我突然覺得,在這裡修煉下去挺好的,我不是很急。」

  宋南時震驚地抬頭。

  她慌忙:「雲止風!你清醒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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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匿名  發表於 2024-7-18 08:08:51
第37章

  宋南時:「雲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宋南時:「雲兄,正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宋南時:「雲兄,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宋南時:「雲兄……」

  宋南時絞盡腦汁,一口雞湯一口雞湯的給他灌下去,說得嗓子冒煙。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抿著唇,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

  宋南時:「……」

  她第一次恨自己這張嘴怎麼就跑得這麼快。

  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都追不上。

  欲哭無淚。

  她的臉已經像黃連那般苦了,可是非暴力不合作的當事人卻一副比宋南時還苦的苦大仇深表情,死死地盯著那個被放在他們中間的麒麟血玉,滿臉的抗拒。

  無論宋南時在說什麼,此時此刻的雲止風腦海中只循環著一句話。

  ——驢吐出來的。

  他臉色鐵青。

  今天之前,他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對擺在面前的麒麟血玉這般抗拒。

  吃?還是不吃?

  雲止風深吸一口氣,陷入了此生未有的掙扎。

  他越掙扎臉色就越難看,看得宋南時險些直接給他跪了。

  她直接給他進行脫敏治療:「其實對於丹師來說,妖獸的口水都能入藥,你平時吃的丹藥中這樣的肯定不少」

  雲止風:「驢吐出來的。」

  宋南時:「算上藏書閣裡的時間,這血玉在我身上也待了六個多月了,就算有點兒什麼也早該沒了。」

  雲止風:「驢吐出來的。」

  宋南時發狠:「要是不吃咱們就要一直在這裡困著,你自己選!」

  這一次,雲止風終於沒再說什麼驢了。

  他沉默了片刻,問:「你要聽實話嗎?」

  宋南時:「你說!」

  雲止風誠實:「你說得都很有道理,但是如果有選擇的話,我選擇被困。」

  宋南時:「……」

  宋南時:「啊啊啊啊啊!」

  她崩潰出了驢叫。

  雲止風:「……」

  他閉了嘴,默默地看著她。

  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居然能看出一絲茫然的委屈來。

  宋南時:「……」

  她抹了一把臉,冷靜下來。

  她平靜問道:「所以你還準備不準備吃了?」

  雲止風沉默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一般:「你讓我做做心理準備。」

  宋南時聞言冷笑:「你當初掰驢兄的嘴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是驢吐出來的。」

  雲止風平靜道:「我當時確實沒想到。」

  雲止風:「但是你這不是想到了嘛。」

  宋南時:「……」

  她的嘴怎麼就這麼欠呢?

  她深吸一口氣,由著雲止風安撫著他那脆弱的心靈,自己發了一會兒呆之後,突然開始翻儲物戒。

  雲止風看了一眼:「你做什麼?」

  宋南時麻利的拿出了一口大鐵鍋,道:「我幫你處理一下這玩意。」

  還沒等雲止風反應過來,她已經一把離火燒了起來,在鍋裡放進了儲物戒裡備著的乾淨水。

  她十分大聰明道:「既然你都能接受丹藥裡有妖獸口水也接受不了這石頭被驢兄吃過,那我就把它當成丹藥給你處理一下,你就當成丹藥吃!」

  雲止風沉默片刻,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從聽她說有些丹藥裡有妖獸口水之後,他已經決定以後只要沒死就少碰丹藥了。

  有些東西,不知道成分的時候怎麼吃都行,但是知道了之後……

  不能細想。

  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翻湧的胃部,和看生死仇敵一樣死死盯著幾乎是自己半身的麒麟血玉。

  他逃亡的那段時間,最艱難的時候甚至生噬過妖獸血肉,而今好不容易有了恢復傷勢的機會,不過區區……

  「碰!」

  一聲巨響突然打斷了雲止風的思緒。

  他抬頭看去,就見宋南時正扒拉著他那個能裝進活物的儲物戒,拚命把一個人形物體往裡塞。

  雲止風:「???」

  他迷惑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了這個活人是那個準備在秘境裡殺江寂的殺了麼殺手,他們準備把他賣給宋南時師姐來著。

  居然把他忘在儲物戒裡六個月。

  宋南時解釋:「我準備找點兒煉丹配料來著,誰知道把這殺手扒拉出來了。」

  那殺手被裝進去之前也是挺豐潤一個人,現如今餓了六個月,沒說餓死,也就剩下一把皮包骨頭了。

  他被這一下砸的暈頭轉向,剛費力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鍋正沸騰著的水。

  殺手:「……」

  他想起了儲物戒裡沒吃沒喝的六個月。

  現如今,他們是終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準備對他下手了嗎?!

  他扯著嗓子就嚎:「吃人了啊!!!」

  宋南時提起一個平底鍋一鍋拍暈了他,抬腳把他往儲物戒裡一踹,一氣呵成。

  她還轉頭衝他點了點頭,道:「你繼續。」

  說著還以手撐額擺了個沉思者的造型示意。

  雲止風:「……」

  他不知道什麼是沉思者,但他覺得自己思考不下去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就見他不過一個錯眼的功夫,他的麒麟血玉已然躺在沸騰的水裡上下翻騰。

  雲止風突然有點兒想笑。

  他怎麼覺得無論什麼事,只要遇見了宋南時,都這麼沒個正經呢?

  明明都被困在坍塌的秘境裡了,這秘境會不會再次坍塌誰也不知,如此危急之下,他居然還有心情糾結麒麟血玉是不是驢吐出來的。

  還真不是他逃亡之時生噬血肉之際了。

  宋南時從儲物戒裡不知道扒拉出了什麼東西,躍躍欲試的準備往鍋裡加。

  雲止風便突然開口道:「把東西給我吧。」

  宋南時還沒反應過來:「什麼?」

  雲止風:「麒麟血玉。」

  宋南時的眼睛霎時間就是一亮,忙不迭的就把血玉撈進手裡,也不嫌燙手,一邊嘶嘶抽著氣一邊遞給他。

  雲止風接過來,仍舊是苦大仇深地看著它。

  看得宋南時心驚膽戰。

  然後他便抬起手,緩緩將血玉送到了唇邊。

  宋南時突然叫:「雲止風。」

  「嗯?」雲止風下意識地應聲,因為回答輕輕啟唇。

  遲則生變,宋南時當即就是眼神一凌,抬手握住雲止風的手把血玉往他嘴裡一推。

  然後她飛快地摀住他的唇。

  少女的掌心貼在青年略微乾澀的嘴唇上。

  並不柔軟,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指腹上的繭子和堅硬的指節。

  雲止風的腦子卻「嗡」的一聲。

  他甚至分不清這是因為他毫無預兆地吞下了麒麟血玉還是因為……其他。

  少女的聲音理不直氣也壯:「雲止風,你現在吃都吃了,木已成舟你就認命吧!」

  雲止風大腦一片空白地伸出手,握著她的手腕拉下了她的手。

  手用力到有些發緊。

  宋南時「嘶」了一聲,猶豫道:「你真生氣了啊。」

  雲止風像被燙到一般又鬆開手,面色冷硬。

  宋南時看了他兩眼,正想說些什麼,就看到了他發紅的耳尖。

  宋南時迷惑了片刻,了然道:「是麒麟血玉起作用了吧,你的耳朵都紅了,快打坐吸收一下靈力,別浪費了。」

  雲止風「嗯」了一聲,什麼都沒說,就地打坐,緊緊閉上了眼睛。

  宋南時只以為他已經開始吸收麒麟血玉裡的靈力了,還特意離遠了一些,不打擾他。

  不一會兒,他耳尖的紅就消散了,宋南時這才鬆了口氣。

  看來靈力吸收的很順利,幸好幸好。

  她看了他一會兒,因為不知道他這個吸收靈力的過程究竟要多久,便也不再關注他。

  她拿出了自己的命盤低頭看著。

  命盤八個方位,只有離卦和巽卦的方向亮著,其他的都是一片昏暗。

  宋南時卻冥冥之中有種感覺。

  掌握兩個卦象,遠遠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總有一天,她可以把這命盤上八個卦象一一點亮。

  在卦師只能掌握一個卦象的修真界,這樣的想法說是天方夜譚也不為過。

  但宋南時卻不覺得。

  她能掌握兩個,為什麼不能掌握更多呢?

  那個決明子以為她掌握第二個卦象是因為命盤。

  但其實是也不是。

  決明子把命盤看做一把鑰匙,但在宋南時看來,這更像是……一個機會。

  當她手握命盤,心中閃過「決明子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這個念頭時,命盤之上突然傳來一種冥冥之中的引導。

  她領悟了這種引導。

  正是因為如此,她對命盤的態度不由得更加謹慎。

  這,並不僅僅是個好用的武器而已。

  宋南時總覺得,除了命盤之外,本應有一個什麼系統的方法去實現她的念想,而不僅僅是讓她把希望放在命盤這鏡中花一般的「引導」上。

  但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宋南時深吸了一口氣,收回了命盤,一邊關注雲止風,一邊警惕著四周。

  這麼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其實她也看不出什麼時候是天什麼時候是夜,但總歸算著時間應該是差不多的。

  雲止風那邊仍舊沒什麼動靜。

  但是某一刻,宋南時卻突然敏銳地察覺到這整個空間幾不可見的晃了晃。

  宋南時眼神一利,絲毫不敢耽擱,當即就拿出命盤,在二人周圍撐起了一座風牆。

  而她的敏銳也果然沒有辜負她。

  風牆剛撐起來,整個空間突然又劇烈晃動了起來。

  若是晃動也就罷了,這整個廢墟而今已然是塌無可塌了。

  可是下一刻,整個空間突然緩緩轉動,轉瞬之間,天地上下顛倒。

  他們從地面之上傾落,宋南時眼疾手快,直接把風牆變成了一個風球緊緊包裹住他們,無數碎石草木轉瞬之間就迎頭落下。

  宋南時好不容易扛過這一波。

  再睜開眼時就見天變成了地,而地變成了天。

  抬頭是壓迫性極強的大地,山石草木轟鳴落下。

  低頭,原本的天空成了萬丈深淵。

  他們就這麼懸浮在天與地之間,無處著落。

  宋南時從未見過這般天地顛倒宛如末世的景象。

  她深吸一口氣,勉勵讓風球穩穩地漂浮著,但聲音卻已經不穩了。

  她下意識道:「雲止風……」

  她知道雲止風正在入定吸收靈力,她本不期望聽到他的回應。

  誰知……

  「在。」

  雲止風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宋南時猛然轉頭,就見雲止風站在她身後,正緩緩從腰間抽出長劍。

  宋南時先是一喜,隨即就是一驚:「你的實力……」

  雲止風:「恢復了大半,但夠用了。」

  宋南時:「那現在動手嗎?」

  他道:「再耽擱一會兒,等這裡再塌一遍,我們怕是更難出去了。」

  宋南時便迅速道:「那你現在約莫是什麼實力?」

  雲止風算了算:「大約剛到化神期。」

  宋南時「嘶」了一聲。

  恢復大半,化神期。

  這兄弟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宋南時掰著手指算了算。

  其他地方硬闖出去需要掌門那種實力的,但他們找的這個是個相對薄弱的地方,化神期說不定也夠用。

  宋南時驚喜之下正想說什麼,就見雲止風又道:「但你別高興太早。」

  宋南時:「??」

  雲止風:「我吃下麒麟血玉之後,能短時間吸收大量靈力解決眼前之急,可是我的傷勢不會一瞬間恢復,只能事後慢慢消化靈力恢復傷勢,我現在靠的是麒麟血玉,不是我自己。」

  宋南時瞭然。

  麒麟血玉就是作弊器,但是有冷卻期,冷卻期間只能自己升級。

  好處是這個升級速度能加速百倍。

  宋南時:「那你的意思是……」

  雲止風:「我怕秘境被破開的那一刻我的靈力洩露出去被仇家察覺,我傷勢未徹底恢復之前還不適合對上他們。」

  他看向了宋南時,道:「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在我動手期間,用你的風牆徹底隔絕我的靈力波動。」

  宋南時聞言便笑了。

  她道:「這不就專業對口了嗎?」

  下一刻,宋南時包裹住他們的風球迅速膨脹變大,百倍、千倍。

  她的聲音有些狂妄。

  「你儘管動手,要是有一絲靈力能在我的風牆中洩露到外界,我宋南時跟你姓。」

  「我罩著你。」

  雲止風忍不住笑了出來。

  下一刻,上下顛倒的空間之中,凌厲的劍光閃過。

  ……

  秘境之外。

  原本的秘境入口徹底坍塌成了一片廢墟。

  從秘境裡逃出來的人,除了受傷或者另有急事的之外,大半都徘徊在這裡,誰都沒有走。

  這個秘境是在萬劍山的領地之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萬劍山不出半個時辰就派人瞭解情況,聽聞還有人困在秘境裡,萬劍山直接出動了上百個修士幫忙找人。

  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能找到人的希望渺茫。

  入口已經塌了,他們想硬闖也得找到能和秘境通聯的新入口。

  更何況,裡面還不一定坍塌成了什麼樣。

  若是有個好結果的話……他們說不定能找到一具完整些的屍體。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們說是找人,其實是找遺體。

  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說一句既然人多半死了,那我們就不找了。

  他們看的分明,當初若不是那個女修撐起了入口,現在被困的是他們所有人。

  因此,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但沒人放棄。

  但是這個「所有人」卻不包括無量宗眾人。

  江寂嘴唇緊抿,在宋南時面前顯得有些憨態的臉上如今一片冷然,在廢墟之上一刻不停地挖掘著。

  柳老頭難得地沒說什麼風涼話,只道:「現在入口沒了,想找新入口只能用笨辦法,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挖……這裡不是,換下一個地方。」

  江寂一言不發,拿著劍在柳老頭的指點下換地方,彷彿不知疲倦。

  他已經這麼一天了。

  所有人都覺得他悲痛太過已然瘋了。

  同樣瘋了的還有諸袖和郁椒椒。

  諸袖法衣之上全是灰塵,和自己那個社恐的師妹一左一右的挖掘著。

  她的通訊符響了起來,她看也沒看,直接把身上的通訊符全都扔了。

  通訊符上的名字是師尊。

  身旁有看熱鬧的人竊竊私語道:「……已經死了吧?」

  還有不知是誰拿了白燭要來點上。

  諸袖還沒什麼反應,向來泥性子的郁椒椒突然把長劍一扔,一劍把那白燭削成了兩半,又直直扎入說閒話的人腳邊。

  她握緊拳頭:「你們再說一句。」

  那人訕訕往後退了兩步。

  郁椒椒嘴唇顫抖,心中似有一把火。

  可諸袖卻連頭也沒回。

  她只道:「師妹,我們繼續。」

  郁椒椒深吸一口氣,轉身埋頭進了廢墟裡。

  她要找師姐!

  然而此時此刻,宋南時正和雲止風一起,灰頭土臉的站在一個城牆下。

  兩人渾身衣衫破爛,頭上身上滿是灰泥,連面容都看不出。

  雲止風看著牆上的告示,抹了一把臉,對身旁面無表情蹲著的宋南時道:「這裡是萬劍山轄下的明康鎮,離白梧秘境約莫有幾十里的樣子,我們出來的地方有點兒偏,可能是因為出口不一樣的原因。」

  宋南時依舊是面無表情:「那也不能解釋我們出了秘境之後,為什麼落地地點會是在地下。」

  雲止風強闖秘境,宋南時用風牆隔絕靈力,何其配合默契,何其意氣風發。

  然後出了秘境就發現自己破開的出口是在地下。

  差點當場被活埋。

  偏偏他們出來的時候靈力都用的差不多了,於是兩個人一個用劍,一個手刨,硬生生從地底下挖了出來。

  宋南時出來之後往下看,看到了一個整整二十幾米的深坑。

  雲止風抹了把臉,心中無限滄桑。

  他語氣疲憊道:「算了,先進城把我們身上的行頭換一下吧。」

  於是,兩個人互相攙扶著,活像是剛逃難的難民,在別人的側目而視中步履蹣跚地走進了城。

  兩人一路直奔成衣店。

  進店,掌櫃和小二都驚了。

  最終還是掌櫃職業素養高一些,勉強笑道:「二位想要點兒什麼?」

  兩人異口同聲:「衣服。」

  掌櫃:「……那二位要什麼樣的衣服?」

  雲止風:「合身的。」

  宋南時:「便宜的。」

  掌櫃:「……」

  他小聲:「要不你們再商量一下?」

  二人對視一眼。

  宋南時面無表情。

  雲止風:「……」

  他頓了頓,道:「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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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8 08:09:19
第38章

  明康鎮唯一一個掛著百年老店牌子的成衣鋪今日開張的第一單,接待了兩個窮鬼。

  小二帶著職業性的僵硬微笑,給這一男一女送上了兩件款式極其基礎面料相當簡陋的成衣。

  二人分別進了更衣室,小二這才一言難盡地對自家掌櫃道:「這兩人看起來人才不凡,還都是修士,居然如此、如此……」

  他哼哼唧唧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掌櫃壓低聲音,一針見血:「摳門,是吧?」

  小二頓了頓。

  他將摳門兩個字和那兩位風華絕代不似凡人的修士聯繫了一下,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

  掌門便嗤笑一聲:「你以為修士都是吃香喝辣不為錢發愁啊?修煉不要靈石?武器不要靈石?受傷的丹藥不要靈石?」

  他憐憫道:「這說來說去可都是錢啊,修真界的窮修士可一點兒不比咱們凡間的窮人少,大部分人也就是一個表面光鮮,內裡怎麼樣誰知道呢。」

  他說著,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就這半個月弄得熱熱鬧鬧的白梧秘境你聽說沒?昨天那些個修士就該出來的,誰知道秘境還不是說塌就塌了啊!」

  小二一愣,「不是說都出來了?」

  掌櫃聞言便道:「是被人救了,但救人的人陷進去了,一天一夜了那邊還在找人,明面上沒人敢說,但私下裡都說這人肯定是沒了,咱們鎮裡都有修士為那救人的兩個修士弄上供奉了,這年紀輕輕的,可憐吶。」

  小二也不由得跟著唏噓。

  兩個人正津津有味地八卦著,那一男一女就迅速換好了衣服,分別從男女更衣室走了出來。

  兩個人抬頭一看,不由得就先讚了一聲好人才。

  那衣服料子簡陋,款式更是尋常,穿在兩人身上甚至都不甚合身。

  那仙子的衣服明顯偏大,衣袖空蕩蕩地掛在身側,卻偏偏有種細骨伶仃的弱不禁風感。

  那道君就不一樣了,衣服似是是偏小了一些,胸口撐的衣服前襟鼓鼓的。

  就……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的。

  掌櫃和小二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怎麼形容,就覺得這最便宜的料子穿在這二人身上似乎都貴了不少。

  兩人正湊頭低聲說著什麼。

  神仙眷侶。

  掌櫃不由得走近了些,就聽到了這對神仙眷侶的對話。

  男子神情有些掙扎:「這個衣服……」

  女子若有所思:「這種成衣店的舊衣都可以抵靈石的,我們的舊衣……」

  掌櫃:「……」

  他咬牙道:「這位客人,舊衣要八成新,才可以抵靈石。」

  兩個齊齊轉頭看她。

  女子看向他們換下來的破破爛爛的衣衫,神情中充滿了遺憾。

  然後她麻利的把爛成碎布條的衣服收進了儲物戒。

  掌櫃:「……」

  不至於貪你那點兒碎布,真的不至於。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掌櫃帶著和小二同款的一言難盡,目送二人離開。

  看著他們的背影,掌櫃不由得唏噓。

  摳成這樣,真是白長了一張這般出色的臉。

  唏噓著,他轉頭又和小二八卦起了白梧秘境裡「英勇就義」的兩個修士。

  絲毫不知道身後剛被他蓋章成「摳門窮修士」的二人就是就義當事人。

  被人英勇就義了的宋南時和雲止風走出了成衣店,雲止風沉默片刻,這才把才纔沒來得及說的話說了出來。

  他問:「宋南時,我們為什麼不選既便宜又合身的呢?」

  他說著,略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衣襟。

  那鼓鼓脹脹的胸膛頓時更顯得飽滿。

  宋南時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在雲止風看過來的時候,她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義正詞嚴道:「我們怎麼能給店家添麻煩!」

  雲止風面無表情:「實話怎麼說。」

  宋南時語速飛快:「這些衣服斷碼處理謝絕挑選。」

  雲止風:「我看有讓挑選的……」

  宋南時:「貴兩倍。」

  雲止風:「……」

  這個理由實在太過現實,他屈服了。

  宋南時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他的……衣襟。

  她真心實意道:「這衣服挺合身的,真的。」

  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道:「明康鎮離白梧秘境也沒多遠,我們還是先去看看吧。」

  宋南時最後看了一眼雲止風的衣襟,心裡念了兩聲無量天尊,可惜的移開視線。

  然後她道:「我們被困,大師兄他們肯定沒走,還在想辦法救人,我們先去報個平安。」

  兩個人準備先出城門,再御劍去白梧秘境原本的入口。

  可是方才進來的時候步履匆匆沒有察覺什麼,但是出去的一路上,他們卻明顯察覺不對勁。

  明康鎮來往許多步履匆匆的修士,神情都不怎麼好。

  幾隊穿著萬劍山弟子服的修士更加匆忙,停下來的時間都沒有。

  而每當有這樣的修士經過,街道兩旁的攤販或者路過的行人便都會議論些什麼。

  宋南時從他們的議論聲中抓到了幾個關鍵詞。

  諸如「秘境坍塌」、「死」之類的。

  宋南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道:「難不成秘境坍塌還牽連到了秘境外,還是有人死了?」

  雲止風想到了秘境坍塌時的動靜,神情也有點兒嚴肅:「不是不可能。」

  於是這下更耽誤不得了。

  宋南時他們連問都沒來得及問清楚,匆匆就往城外趕。

  剛到城外,他們就見有二三修士正在城外的大路旁擺放祭壇祭品,聽圍觀的人說,是在祭奠白梧秘境裡死去的人。

  宋南時和雲止風對視了一眼,神情都很嚴肅。

  他們上前看了一下。

  然而這一看之下,兩個人卻不由得都懵了懵。

  宋南時喃喃念出祭牌上的字:「義士宋南時、雲止風之位?」

  她頓了頓,轉過頭,茫然看向雲止風。

  她費解道:「難不成這遇難的人裡還有和我們同名的?」

  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道:「所以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祭壇上祭奠的就是我們倆?」

  宋南時原地傻了。

  兩個人就這麼傻傻地站在人群之外,看著一群修士「祭奠」他們。

  有一二修士甚至聲淚俱下地和圍觀的人解釋他們為了救人英勇就義的「光輝事跡」。

  那修士痛哭流涕道:「這一日一夜,我時時回想,只覺得這二位義士……」

  「音容宛在。」

  音容宛在。

  宋南時:「……」

  雲止風:「……」

  可不音容宛在嘛,你抬頭往外面看看就能看得到。

  另一個修士還悲痛道:「他們雖然死了,但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二人:「……」

  不,我們雖然活著,但在你們心裡已經死透了。

  兩人一陣窒息,不敢想自己究竟在多少人心裡死了幾回,

  在這窒息的寂靜之中,宋南時幽了一默,「氣氛都烘托到這了,我們不死一死很難對得起廣大群眾,雲止風,你說對吧。」

  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

  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有口難言。

  他不理會宋南時的幽默,拎起她就道:「走!」

  宋南時「誒」了一聲,道:「別急嘛,你讓我再看看,我這輩子還沒參加過自己的祭祀呢。」

  雲止風:「再不著急,你還想死幾回?」

  宋南時還在思量:「既然都是祭奠我們的,那我抓個蘋果填填肚子不過分吧?」

  她的眼睛盯著紅艷艷的蘋果,本以為這般離譜的要求雲止風必然會一口拒絕,誰知道他雖一言不發,但在兩人掠過祭壇上空的時候,卻突然伸手抓了個蘋果。

  然後扔出飛劍,一把將宋南時甩到了劍上,御劍一騎絕塵。

  祭壇下的人目瞪口呆,宋南時也目瞪口呆。

  雲止風將蘋果扔到她手上:「吃吧。」

  宋南時看了看蘋果,又看了看底下的人,突然眉開眼笑。

  她揮了揮手,道:「蘋果不錯,我收了!」

  台下,有人愣愣看著他們,認出了宋南時的臉。

  那人喃喃道:「詐、詐屍。」

  他的腦袋立刻被人拍了一巴掌:「詐你的頭個屍!那倆義士沒死啊哈哈哈!果然好人有好報!」

  ……

  雲止風驅使靈力御劍飛行,宋南時在二人周圍弄出了一道風牆,隔絕靈力。

  這還是他們闖出秘境時想出的辦法,有宋南時隔絕靈力,雲止風就能自由使用靈力,避免自己在尚未做好準備的時候招來仇家。

  人命關天的事,事關他們究竟是死是活,雲止風一路飆飛劍。

  幾十里的路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兩人迅速飛到原秘境入口的上方,低頭往下一看,心裡就不由得咯登了一下。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這麼多人,宋南時不知道她在誰心裡是死的,在誰心裡是活的。

  而且那人群中,似乎還有爭執聲傳來。

  宋南時連忙:「下去下去。」

  雲止風迅速把飛劍降在人群外,兩個人從人山人海中擠了過去。

  宋南時:「讓一讓讓一讓。」

  有人不滿:「趕著投胎嗎你們。」

  宋南時:「差不多吧。」

  那人:「???」

  雲止風護在她身側,不一會兒就擠到了最前面。

  然後宋南時就驚了驚。

  最前方是江寂他們,和一群萬劍山弟子服的修士。

  兩方人對峙著。

  此時,江寂的臉上是宋南時從未見過的冷然,他單手提起重劍指向萬劍山眾人,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諸袖和郁椒椒站在他身後,無聲表達著支持。

  柳老頭飄在半空中,那樂子人一般的神情已然消失。

  他們態度強勢,而萬劍山的弟子們表情卻分外為難。

  為首之人放柔了語氣道:「我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但是……」

  他頓了頓,沉聲道:「我們長老半個時辰之前檢測到了裡面的情況,那坍塌的秘境剛剛經歷了二次坍塌,而且……裡面已經沒有活物的靈力波動了。」

  他閉了閉眼:「一絲一毫都沒有。」

  江寂繃緊了下巴,舉著重劍的手卻一動不動。

  他只冷聲道:「所以你們萬劍山準備如何?」

  為首之人深吸了一口氣,道:「那秘境經歷了二次坍塌,難免不會有第三次坍塌,進而影響外界,此地離明康鎮不過五十里,明康鎮離有幾千百姓……」

  他聲音艱澀道:「所以我們準備,從外界把這裡徹底平了。」

  江寂冷笑一聲:「我若是說不呢?」

  那人:「可是……」

  江寂直接打斷了他:「我師妹還在裡面,我們要把她帶出來。」

  那人:「可是裡面已經沒有靈力波動……」

  江寂再次將之打斷:「我知道。」

  他聲音裡帶著幾不可查的顫抖,卻格外堅定道:「但我不信她會死,我得帶她出來。」

  「就算是死了。」他緩緩道:「我也得帶她出來。」

  萬劍山的弟子們臉上閃過一絲不忍。

  為首之人聲音艱澀道:「可是明康鎮數千百姓……」

  江寂:「我江某一力承擔……」

  他話沒說完,在人群裡幾乎聽愣了的宋南時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提聲道:「承擔什麼承擔!江寂你腦子被驢兄踢了嘛!」

  江寂三人豁然轉頭,愣愣的看著突然撥開人群走出來的宋南時。

  然後他們齊齊呆住,似乎這一天一夜過去,已經不認識眼前的人了。

  反而是萬劍山的人,他們疑惑道:「你……」

  宋南時:「他們師妹,活的,沒死。」

  雲止風從她身後走出來:「雲止風,活的。」

  萬劍山的人費解道:「可是師叔明明說裡面沒有靈力波動了啊。」

  雲止風就笑了。

  他道:「我們出來了,你們還去哪裡找靈力波動。」

  雲止風和他們說話之際,宋南時已經大步流星走到了呆愣的三人面前。

  然後她劈頭蓋臉和機關鎗一般道:「你是大師兄你能不能用用腦子!你承擔?你用什麼承擔?用頭鐵嗎?你是龍傲天又不是霸總!我走一天你們就連腦子都不會用了嗎?那我要是真死了……」

  她話還沒說完,諸袖就突然衝出來,緊緊抱住了她。

  宋南時那不知道究竟在掩飾什麼的滿是斥責的話立時卡殼。

  她道:「你……」

  話尚未說出口,郁椒椒如夢初醒,小小的歡呼一聲,逕直撲了過來。

  然後宋南時兩人就被小小巧巧一小師妹給撲地撞在了石壁上。

  宋南時被兩個人的重量壓的一口血險些吐出來。

  力大無窮的小師妹細聲細氣道:「師姐!我就知道你沒死!」

  宋南時:「……」

  她虛弱道:「快了。」

  江寂這次沒用柳老頭提醒,自己清醒了過來。

  他看著小動物一般挨挨擠擠抱在一起的三個師妹,先是笑,然後大笑出聲。

  他大踏步上前,想去擁抱自己失而復得的師妹。

  ……然後雲止風就出現在他的前進路上。

  他面無表情道:「你要幹什麼?」

  江寂:「……」

  他看了看三個女修,又看了看自己,覺得可能有點兒不太合適。

  於是他又看了看雲止風。

  恍然大悟。

  下一刻,龍傲天直接上前抱住了未來反派。

  雲止風:「???」

  從自己二師妹口中聽了幾次三師妹和眼前之人「他好愛她」的愛情故事的江寂大力拍了拍他的後背,動容道:「兄弟,我懂!」

  雲止風滿腦門問號。

  我都不懂,你在懂什麼?

  宋南時和雲止風就這麼一個被抱得當場去世,一個被抱的莫名其妙,暈頭轉向地又被一群人擁簇著回到了明康鎮。

  秘境救人的義士沒死。

  秘境救人的義士回來了。

  這兩個消息風一般傳遍了整個明康鎮。

  一群修士歡天喜地地擁簇著宋南時他們進城的時候,街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成衣店小二和掌櫃也在其中,一邊嗑瓜子一邊想看看義士真容。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

  掌櫃瓜子掉了。

  小二下巴掉了。

  一直等人走過去,小二才結結巴巴:「掌櫃,他、他、他、他們……」

  掌櫃被他結巴的如夢初醒,突然一扔瓜子,衝回了店裡。

  等小二跟著跑回來的時候,就見掌櫃拿出了一堆斷碼滯銷的成衣,扯著嗓子在門口大喊:「救人義士同款成衣,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

  江寂他們直接包下了一整個院子,讓宋南時二人休息。

  宋南時覺得挺沒必要的,不由得道:「我覺得我不需要……」

  諸袖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道:「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宋南時:「……」

  這是什麼來自富婆的霸道強制愛。

  師兄妹三個走出院子,商量著要不要給他們做點兒什麼補湯,獨留宋南時和雲止風。

  宋南時還在感歎著富婆的潑天富貴。

  雲止風不由得道:「我從前出任務之時,為了清淨,也會單獨包下一個院子。」

  宋南時看他一眼:「你確定要穿著斷碼清倉的衣服和我說這話?」

  雲止風沉默了。

  他冷靜點頭道:「我先去打坐片刻。」

  宋南時看著他腰臀比一流的背影,又念了兩句無量天尊。

  然後她決定先解決飽暖,看看江寂他們準備的什麼補湯。

  剛打開院子門,宋南時就見二師姐和小師妹正圍著一堆蔬菜爭論菜葉好吃還是菜梗好吃,而原著裡從無敵手的龍傲天正拿著一把菜刀,和一隻氣勢洶洶的雞對峙著,滿頭大汗。

  宋南時不由得笑了出來。

  她忍不住想,原來他們也是會哭會笑、充滿煙火氣的人。

  而不是書裡僅代表著一個符號的紙片人。

  就像江寂。

  在原著裡,這個龍傲天彷彿每時每刻都在被人挑釁,不是在打臉,就是走在打臉的路上。

  但人的一生這麼長,寫進書裡的才有多少長度,怎麼可能會有人時時刻刻被人挑釁然後被迫反擊打臉呢。

  他也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宋南時這麼想著,推開門,道:「師兄,你……」

  江寂轉過頭。

  而正在此時,整個院子突然狂風大作,半空之中傳來一個囂張的聲音。

  「江寂!便是你這個黃口小兒在半年前傷了我徒兒?可敢與我一戰!」

  江寂:「……」

  宋南時:「……」

  怎麼會有人時時刻刻被人挑釁反擊打臉。

  怎麼不會呢?

  現在,她的臉就被打的啪啪作響。

  宋南時麻了。

  江寂不知道看出了什麼,連忙道:「三師妹,你聽我……」

  宋南時微笑:「抱歉,打攪了。」

  她彭的一聲把門關上。

  江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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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7-18 08:09:43
第39章

  院門「彭」的一聲被關上。

  門外嘴炮聲此起彼伏。

  然後就是激烈的打鬥聲。

  宋南時不用看就知道這必然又是一個龍傲天打臉的經典名場面。

  她沉默了一會兒,冷靜地打開了自己的神棍金手指,想看看自己這跌宕起伏的一天到底應了個什麼卦。

  系統面板被拉出來,一個黑籤慢悠悠轉了出來。

  宋南時定睛去看。

  養財蓄財。

  上上籤。

  正在此時,「彭」的一聲巨響,一道劍氣狠狠地從天上落了下來,大有直接把這個院子給幹廢的架勢。

  宋南時:「……」

  她立時將巽風凝聚成護衛自己的風牆,面無表情地看著泥土青石辟里啪啦地往自己風牆上拍。

  原來這就是她的上上籤,她面無表情地想。

  這個狗幣系統還真是從來不讓她失望。

  好卦特麼從來沒準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準備把那神棍一樣的系統面板收回去。

  視線再次略過面板,宋南時不由得就是一頓。

  原來的卦象之下,不知道何時又浮現出了一行小字。

  應卦者:諸袖。

  宋南時盯著那行字看了兩秒,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應卦者?

  之前,神棍系統給出的每日一卦上可從來沒出現過這個詞。

  神棍系統還背著她偷偷更新了一下?

  但還沒等她想明白自己二師姐的名字怎麼出現在了自己的系統卦象上,身後的門就被敲了兩下。

  她謹慎地把院門拉開了一條縫。

  方纔出現在自己卦象上的二師姐靈巧地從那條縫裡鑽了進來。

  宋南時透過縫隙往外看了一眼,就見郁椒椒仍舊愣愣地抬頭看著龍傲天的打臉名場面,立志要做一個合格捧哏路人甲。

  宋南時下意識問:「師姐,你不當路人……不是,你不看大師兄打架了?」

  二師姐隨口道:「看夠了。」

  她這輩子在這次秘境之前沒和其他同門們有太多的接觸,自然沒怎麼看過這幾乎是日常發生在自己大師兄身上的名場面。

  但她是從上輩子來的。

  從上輩子回來的二師姐去回憶自己的大師兄,只覺得自己那個大師兄人緣不怎麼好。

  似乎每一個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都是他的仇人,就算原本不是他仇人的,也要千方百計的和他有仇。

  好不容易沒仇的也要為別人報仇,就算是擦肩而過的路人甲,都會忍不住對著大師兄輸出幾句。

  她大師兄那張正直的臉上好像是帶了什麼仇恨吸引法器,以至於每一個看到他臉的人都會抑制不住一顆對著他的臉輸出的心。

  諸袖上輩子和大師兄同行過一段時間,這樣的場面幾乎是兩天一小場三天一大場。

  她已然是看膩了。

  此時的諸袖只不過隨口一說,沒意識到此前本應沒和同門們有過許多接觸的自己是怎麼「看夠了」的。

  宋南時沉默片刻,明智的沒有追問。

  二師姐進來之後就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熟門熟路道:「那個要為自己徒弟報仇的修士實力約莫在元嬰上下,大師兄應該會打上一段時間,我們先等著吧。」

  說著她就坐在院子裡唯一乾淨的石桌旁,還從儲物戒裡掏出了茶點。

  宋南時:「……」

  這就是重生者的格局嗎?

  失敬了。

  宋南時在自己要不要給大師兄上兩句什麼莫欺少年窮的龍傲天buff上糾結了幾秒,最終選擇坐下喫茶。

  一邊喫茶,他們甚至還能一邊點評一下大師兄這次的對手。

  於是等雲止風聽到動靜跑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面。

  江寂打生打死,熱血激昂。

  兩個女修茶香縈繞,語笑嫣然。

  雲止風:「……」

  他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有點兒懷疑人生的表情。

  宋南時看到他之後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連忙道:「雲兄雲兄,快過來。」

  雲止風被她的熱切弄得有點兒警惕。

  他不動聲色地靠近:「怎麼了?」

  隨著他的走近,那一身個人風格十分鮮明的裝束就愈發的顯眼。

  宋南時不由得又多看了兩眼。

  雲止風又問:「怎麼了?」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罪過罪過。

  宋南時咳了一聲,一臉正直道:「是正事。」

  然後她就看向了自己二師姐,問:「二師姐的火葬場現如今還缺人手嗎?」

  二師姐放下了茶盞,道:「當然是多多益善。」

  宋南時聞言就笑了。

  這不是巧了嘛。

  她立刻對雲止風道:「快!人!」

  雲止風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她口中的「人」指的是誰。

  他沉默片刻,從自己的儲物戒裡倒出了那個被他們廢了靈力的死了麼殺手。

  宋南時:「老規矩,管吃管住,不需要工資,不需要假期,價格照舊!」

  富婆就笑了。

  她未必不知道自己這個二師妹兩次送到她這裡的都是些什麼人,但她接的起。

  諸袖大手一揮:「收了!」

  一手交人一手交錢。

  於是,等龍傲天搞完今天的打臉日常之後,一轉頭就看到了自己的兩個師妹在搞一些一本萬利的活人買賣。

  江寂:「!!」

  江寂:「??」

  他結結巴巴:「師、師妹!」

  兩個師妹都看了過來。

  江寂滿臉的驚恐:「你們在幹什麼!」

  諸袖想了想:「招工?」

  宋南時若有所思:「中介?」

  江寂:「可是、可是……」

  還沒等他可是完,宋南時的視線落到他身上,突然若有所思了起來。

  她冷不丁道:「既然大師兄身邊三天兩頭就有人挑釁,二師姐還正好缺人,那大師兄何不和二師姐合作,大師兄供人,二師姐收人,正可化劣勢為優勢,變廢為寶!」

  她出了個十分大聰明的主意。

  話音落下,柳老頭第一個給予了熱切反應。

  他拊掌道:「妙啊!」

  江寂一臉驚恐地看向了自己的金手指。

  但二師姐顯然想得更多。

  她若有所思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我那邊的工作的,但既然大師兄身邊總有人挑釁,那大師兄考不考慮在我這裡開一個火葬一條龍業務,你殺人,我燒人。」

  她目光灼灼。

  宋南時:「!」

  她想起了原著裡龍傲天身邊和死神小學生差不多的死亡率。

  她覺得,二師姐的這火葬場肯定是不會虧本了。

  於是她當即拊掌道:「妙啊!」

  兩人兩雙眼,熱切地落在的江寂身上。

  江寂被自己這兩個師妹看得一腦門的汗。

  柳老頭那個樂子人靠不住,江寂下意識地就看向了雲止風,硬著頭皮道:「雲兄,這個,你怎麼看。」

  雲止風面無表情:「我站著看。」

  江寂:「……」

  他硬著頭皮看向自己兩個師妹,滿臉的拒絕。

  宋南時和諸袖對視了一眼,突然就笑了出來。

  兩人起身,也不看江寂,若無其事地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雲止風臉上也不由得帶上了一絲笑,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江寂站在原地,一臉的茫然。

  他費解道:「所以,這究竟是要不要我……」

  柳老頭看不下去了,「嘖」了一聲打斷他:「傻子,你兩個師妹逗你玩呢!」

  他滿臉的嫌棄,一邊搖頭一邊鑽回儲物戒:「你真是什麼時候被你那幾個師妹賣了還得樂顛顛給她們數錢的。」

  江寂愣了片刻。

  他突然也笑了。

  柳老頭在玉珮裡看著,忍不住的搖頭。

  真是沒救了。

  ……

  宋南時白天又是打架又是挖土的,累了一整天,回到自己房間之後就撐不住了,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的天昏地暗。

  但是天色將亮之際,宋南時卻猛地一激靈,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想起一件事

  應卦者諸袖。

  養財蓄財,應卦者諸袖。

  白日裡她的那筆飛來橫財,不正是二師姐給的嗎?

  原來是這個應卦者。

  宋南時不由得笑了。

  看了看天色,她直接又拉出了神棍系統,去看今天的卦。

  向死而生。

  上上籤。

  應卦者:雲止風。

  看到新的卦象,宋南時也睡不下去了,直接起身,穿著鞋就跑到了院子裡。

  天色還未亮,江寂和雲止風已經在院子裡一左一右地開始練劍了,也不知道是起得早還是直接就一夜未睡。

  宋南時目的明確,略過笑著衝她打招呼的大師兄,直奔雲止風。

  她開門見山:「來,我給你算一卦。」

  雲止風被她的風風火火搞的人都懵了,此時還聽她說要算卦,下意識道:「多少靈石?」

  宋南時:「……」

  她不可置信:「我在你眼裡就是和自己人算卦都要錢的人嗎?」

  雲止風沉吟:「怎麼不是呢?」

  宋南時無言以對

  她直接大手一揮:「今天免費,我不收你錢。」

  誰知聽聞喜訊的雲止風卻沒有一絲喜意。

  他看了她好半晌,終於道:「你還是要錢吧。」

  宋南時:「???」

  雲止風:「不然我怕這一卦算完,我就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了。」

  宋南時:「……」

  她咬牙:「你愛給就給!」

  雲止風立刻鬆了口氣,毫不猶豫了掏出了十個靈石。

  操!還是她的市價。

  他大馬金刀的往石凳上一坐,頗有些赴死的意味:「你算吧。」

  宋南時忍住滿心的吐槽欲,拿出命盤。

  起卦。

  宋南時上次為他算卦是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她一連算了四個廢卦,直接算壞了一個龜甲。

  最終給他算出了一個死卦。

  這次起卦之時,宋南時心中莫名不安。

  死卦啊。

  宋南時謹慎地看著命盤。

  而不知是命盤的原因還是她的修為進步了,這一次,她的命盤好歹是沒有壞。

  但依舊是廢卦。

  一個廢卦,兩個廢卦。

  八個廢卦,十個廢卦。

  宋南時卻像沒看到一樣。

  十一個,十二個。

  一直到宋南時算卦算到靈力都有點兒不夠用了,第十六個卦出來了。

  她看著命盤之上的卦象,看了好半晌。

  向死而生。

  和系統上給出的卦象一模一樣。

  向死而生,應卦者,雲止風。

  宋南時明白了。

  這個神棍沒「更新」之前,它給宋南時的卦,只與一天的運勢有關,時靈時不靈。

  但是「更新」之後,它給出來的,是宋南時想看到的。

  她想看到的人,或者她想知道的事。

  昨天是師姐,今天的雲止風。

  向死而生,這很好。

  宋南時不知道這個十七年來都沒怎麼變過的系統突然「更新」究竟是因為自己築基了,還是因為那個命盤。

  但她覺得這樣很好。

  宋南時收回的命盤,在雲止風略有些關心的視線之中,突然道:「雲止風,這次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雲止風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明白了宋南時的意思。

  於是他將手伸進了儲物戒,猶豫了片刻之後,問:「再加十五個?」

  宋南時:「……」

  她冷靜伸手:「成交。」

  雲止風鬆了口氣,一副這錢不給他還不安心的模樣。

  就,有點兒大病。

  宋南時確定了神棍系統2.0的變化,直接離開了疑似發病的雲止風,回頭又補了一覺。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亮,宋南時被人叫了起來。

  萬劍山長老來訪。

  宋南時趕到正廳的時候江寂已經和那位看起來年紀也不是很大的長老寒暄了好一會兒,宋南時正驚奇自己大師兄這個性子居然也會和人寒暄,就見柳老頭正漂浮在他身旁,柳老頭說一句,他就跟著說一句。

  柳老頭見她進來,還衝她眨了眨眼。

  眨的宋南時有些反胃,她移開視線,裝沒看到。

  硬著頭皮和人寒暄的江寂一見宋南時過來了,鬆了口氣。

  他道:「前輩,我師妹他們都到了,您若是有什麼交代,不妨開門見山吧。」

  話音落下,就見那位長老道:「昨日,我萬劍山弟子和諸位起了衝突。」

  宋南時一聽心就是一緊。

  來找場子的?

  然而下一刻,她便聽對方道:「我代弟子們為諸位道歉。」

  他衝他們行禮。

  原本嚴陣以待的眾人懵了片刻,還是雲止風最先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托了長老一把,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用的力,那位長老硬是沒行下去。

  宋南時不由得鬆了口氣。

  她道:「各司其職而已,令宗弟子為了救百姓,師兄為了救我們,沒什麼對錯。」

  那位長老看了看他們,笑道:「如此,我也好說第二件事了。」

  他在眾人莫名的視線之中,突然道:「這位江小公子,就是白梧秘境劍聖前輩的傳承之人吧?」

  江寂聞言先是渾身一緊,隨即緩緩放鬆了下來。

  他坦坦蕩蕩道:「我是得到了白梧秘境的傳承沒錯,但我不知那位前輩是劍聖。」

  這位長老神情複雜地打量他良久。

  他艱澀道:「我萬劍山當年是受了劍聖恩惠而生,千百年來守著白梧秘境只為了為劍聖守護傳承,誰承想,終究和這傳承有緣無分。」

  他張了張嘴,道:「你,很好。」

  江寂不卑不亢:「多謝。」

  長老歎了口氣,道:「當年劍聖飛升之前,將自己的傳承留在了白梧秘境,我萬劍山自願為他守秘境,他便言說,若是日後有人取了傳承,便將這些東西一起給他。」

  他說著,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匣子。

  他道:「從我師祖守到我,這東西,萬劍山從未動過,如今,便交由江小友。」

  江寂接過,試著打開了一下。

  紋絲未動。

  柳老頭便在一旁道:「你修為還不夠,這個匣子約莫得是化神期才能打開,應該是留給你以後用的。」

  江寂便也不再強求。

  宋南時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原本以為今天這一遭就是NPC給龍傲天再送點兒福利的,誰知道那長老突然道:「秘境中的第二個傳承,在你們之中嗎?」

  頓時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宋南時一懵。

  那長老自然而然也看向了她。

  隨即他語氣複雜道:「我萬劍山搬到這裡的第十五年,曾有一位高人在劍聖留下木匣的地方留下的一封信,言說要借劍聖傳承之地一用,再順便讓我們幫忙跑個腿。」

  宋南時:「……」

  她深吸了一口氣。

  用人家傳承地還不夠,還讓人家跑腿。

  那前輩活這麼大沒被人打死,一定是因為命大吧?

  她結結巴巴道:「跑什麼腿?」

  前輩遞過來一張紙:「他留下了這個,讓我們交給自己的繼承人。」

  宋南時:「!」

  她的眼睛緩緩亮了。

  她看了看龍傲天大師兄的木匣,又看了看長老手上的紙。

  龍傲天得到的傳承,對方還給他留下了化神期後能用到的東西。

  所以她的那位傳承前輩,也有其他東西給她繼承?

  宋南時當即就把剛剛那句沒被人打死是因為命大推翻。

  這分明是活菩薩啊!

  宋南時懷著虔誠的心,雙手接過了那張薄薄的紙。

  然後迫不及待地看過去。

  二師姐而忍不住瞟了一眼。

  正在她反應過來不該看人家傳承準備移開視線時,卻突然頓住了。

  她緩緩睜大了眼睛,隨即喃喃念道:「今欠中州沈家靈石五千……」

  她頓了頓,聲音艱澀道:「這是……」

  宋南時面無表情地抬起了頭:「欠條。」

  一張咕了一千多年的欠條。

  別人的傳承,連化神期之後對方都幫忙想到了。

  自己的傳承,繼承了一千年前的債務。

  宋南時突然想起了自己還沒來秘境之前,師老頭對她的評價。

  你現在不破財,以後肯定得破個大財。

  師老頭誠不我欺。

  其他人終於反應過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諸袖連忙道:「五千靈石而已,而且已經一千年了,說不定這個沈家都沒了。」

  郁椒椒連忙附和:「對對對!」

  雲止風也道:「哪怕沈家還在,五千靈石,現在的你也絕對承擔得起,就當這是必要的投資吧。」

  眾人安慰了一輪,立刻看向還沒說話的江寂。

  江寂遲疑片刻,弱弱道:「要是沈家還在,而且這五千靈石還漲了一千年的利息呢……」

  宋南時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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