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科幻靈異] 【織朱】生存期限 (連載中)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01
匿名  發表於 2024-10-19 01:39:44
第一百章 追光者(十六)

  人不見了。

  出乎意料地多花了一些時間,但他離開的時間耶絕不會超過八分鐘。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岳小姐居然就離開了。

  沈當歸大剌剌站在路中央,拉出了排行榜。

  岳小姐向來聽話,這次忽然離開恐怕是出了什麼大事,而本輪游戲當中,所有的大事都必然與排行榜有關。

  習慣性地從上往下翻,第十名,第二十名……第六十名。

  嗯?

  微微蹙起眉頭,他又往下看了二十名,然後將排行榜拉到最底部,從下往上看。

  灰色的半身像面容遠不如鮮亮的人像模糊,但在熟悉的人眼中,足夠一眼辨認了。

  真是糟糕透頂。

  「一個人,就、就他吧!」

  一行三個人悄悄接近,分三個方向將獨自站在空曠裡的沈當歸包圍。

  難得能夠碰到落單的,這個機會一定不能放過!

  三人互相對視,誰給最後一擊就算誰的,都下死手!

  越來越近了,再出去就會直接暴露位置,三人默契停下,其中兩人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刀,剩下的那位鬼使神差地想要臨陣再看一眼自己現在的名次。

  唔,第一名竟然都將近五百光點了。

  等一下,這個第一名怎麼這麼眼熟?

  腦海中電光一閃,他吞下不由自主緊急分泌出的口水,小心地去看被自己和伙伴圍在中間的那個人。

  臥槽!

  和第二名拉開一百多光點數!這個人手上至少兩條人命!

  這不是沒有人要的傻缺,而是不需要與人為伍的煞星啊!

  大驚之下他開始拼命示意排行榜,其餘二人一頭霧水,正在茫然的時候,沈當歸合上排行榜,垂下手,分毫不差地對上比劃手腳的人。

  「真可惜,我正好沒空。」

  被他掃過的人恍惚間看到了一點猩紅,手腳發涼的時候,人已經離開了。

  回過神來,脊背透心涼,最裡面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距離十點還有十多分鐘,休息區的大門依舊敞開,門內光明慘白,盤旋在樓層間的鎖鏈彷彿也盤旋在眾人心頭,緩緩收緊,將一切勒的斑駁青紫。

  剛一進門,就聽見了哀切至極的哭聲。

  四周圍聚著一些人,以小隊為單位,每一張臉上的表情都很復雜。

  沉重,悲憫,又暗含慶幸。

  瘦弱的女人抱著尤帶餘溫的身體,肩膀顫抖,淚流滿面。

  有陌生人攔住了他的去路,「休息區內不允許殺人,你如果要動手,將會面對所有人的攻擊。」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沈當歸身上。

  「他沒關係,是……我們小隊的。」

  黃艾里走出來,聲音低啞替他解了圍。

  那人又忌憚地看了沈當歸一眼,終於放下手。

  沈當歸卻不再往前走了,視線落在離他僅有一米的黃艾里身上,「人呢?」

  黃艾里一愣,想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指誰,四周望了一下,搖搖頭,「大約兩分鐘前,岳諒還在這裡的,後來……我沒注意。」需要看顧美麗,又要戒備四周,管不了那麼多了。

  沈當歸沒有追問,再度拉開排行榜。

  黃艾里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跟他說了,「陳新彪對我們下手了,沒有招架住,那孩子……包括老牛和一個女人都沒了。墜樓以後……那邊的兩個人帶著他們的隊伍來幫忙,但也只是把陳新彪他們趕了出去……後來休息區的大家達成共識,就是你現在看到的,在房間打開前的最後二十分鐘裡,不允許再有殺人事件發生。」

  沈當歸確認過岳諒的頭像後,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麻桿和穆桂林朝他微微點了一下頭。

  「事情發生到現在大概過了多長時間?」

  「不到五分鐘。」黃艾里的眼圈發紅發脹,發生的太快了,快到來不及反應,快到完全不真實,快到奢望眼前的一切只是噩夢一場。

  沈當歸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希望岳小姐更冷靜一些,不要害他食言。

  風刮如刀剮,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凍的生疼,呼出的水汽頃刻間凝結成冰渣子,筆直墜地,被鞋底碾進泥土裡。

  同一時間,比昨晚多降了三攝氏度,與上一個零點的最低溫不相上下。

  在這樣的環境裡,岳諒自覺這一生,沒有比這一刻更冷靜的時候了。

  抽出口袋中倒數第三張卡片,這是一張信息卡,也是她手上唯一張信息卡。

  ——獲取任意一名玩家的實時記憶信息,限時五分鐘。

  卡片當中的這一行小字下方,是兩個選擇欄,一道是編號,一道是時間區域。

  岳諒設想過無數種使用這張卡片的場合,唯獨沒有想過會用它來回放逝者生前最後看到的世界。

  她趕回到休息區是在九點四十分左右,往前推五分鐘,差不多正是關鍵的時候。

  編號,0001。

  時間區域,九點三十四分到九點三十九分。

  第一視角畫面湧入腦海,一場悲劇,發生和落幕比想像中迅速。

  鋼叉刺穿胸口,一切到此為止。

  卡片早在記憶湧入的時候消散,岳諒捏緊空無一物的右手,神情如常,不見悲痛。

  首先,要確定第一步在哪裡。

  匆忙從休息區中逃出的陳新彪五人回頭,確認後面無人追趕,紛紛鬆了一口氣。

  他們每個人或輕或重都受了傷,最嚴重傷了骨頭,最輕的一個也是淤青遍布,牽一髮而動全身,四肢百骸沒有哪一處是不疼的。

  陳新彪的胳膊嘀嘀嗒嗒往下滴血,正是在最後的時刻被發狂的符春抽刀劈中,傷口深可見骨,足有十五公分長,大半塊肉只是吊著,碰一下都可能會掉。

  「處理一下傷口,還得再找兩個目標。」

  五個人中有三個人已經獲得點數排名靠前,但還有兩位落在後面,剛才那樣的情況沒來得及再殺兩個。

  陳新彪面不改色地將差點被剮掉的皮肉按回原位,受傷最輕的一個人立即走過來,幫助他把傷口包紮起來。

  「彪哥,你要殺的那個女人也在外面,是不是要找找她?」

  「不用刻意去找。」陳新彪舔了舔嘴角,露出陰寒的笑容,「今晚這一齣戲,足夠她回味一陣。」

  「這一次我們的損傷比想像中嚴重多了,原來是打算在休息區一舉拿夠分數的……」沒有拿到人頭的其中一位看了看陳新彪的臉色,見他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才繼續道:「沒想到那個女人的拳腳比我們預計的還要高上一截,另外就是那個胖子,他手頭的卡片未免也太誇張了一些,最終導致我們的計劃偏離。」

  「不過對於彪哥來說,那個胖子是最大的收獲吧,那胖子死應該比那個美麗死更讓那女人傷心難過吧?」另有一人討好地看向陳新彪,「是吧,彪哥?」

  陳新彪大方承認:「不錯,沒想到那個胖子居然離開了她身邊,這麼好的機會,就怪不得我了。」

  他現在是全身心的愉悅,胳膊上的上絲毫影響不了他美好的心情。

  啊,多麼神妙的感覺,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會有的痛苦模樣,就已經讓他渾身上下忍不住興奮起來了。

  最沒想到的陰差陽錯,居然能夠在她面前殺掉她重視的人……

  他現在一點兒也不著急直接剝奪那女人的命了,像今天這樣多好,下次試試把她和她的朋友一起抓住,然後讓她選擇誰去死好了……

  那時候她的表情一定更加美妙……

  陳新彪深吸一口冰冷甘冽的空氣。

  只有這樣,才能補償自己在第二輪懲罰游戲中遭遇的一切。

  「好了,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現在落單的恐怕不好找,人數相當的我們又都負了傷恐怕沒那麼容易對付,大家都做好準備,有些東西該用的,還是都用了吧。」

  陳新彪一一掃過其餘四人,混到現在,什麼壓箱底的卡片都沒有是說不過去的。

  「無論如何,也得先過了死亡游戲。」

  四人沉默一瞬,都點點頭。

  「明白。」

  夜越走越深,走到谷底後重新向上,濃鬱的黑色淡退,天光破曉。

  排行榜上的名次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沈當歸以五百九十二點的成績穩居第一,第二名四百八十五點,前十名全部在四百點以上。

  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滿了鮮血。

  沈當歸倚在樹下,漫不經心地拋著捕光器。

  出了休息區沒多遠他就發現了這一支捕光器,雖然從外形上無法辨別所屬,但他隨手打出一發後仍能捕捉到光點,至少可以肯定這是一支集中過資源的捕光器。

  再結合岳小姐近八小時未有變動的光點數,有百分之九十左右的可能,這支捕光器就是她原本拿著的那一支。

  一個晚上,在不使用信息卡的情況下,縱然他有刻意尋找,也沒有發現岳諒的蹤影。

  追光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所有活動的個體裡找個單獨的一個岳小姐,也無異於海底撈針了。

  尤其她的不見蹤影,極有可能是自主的躲藏,就更難了。

  快六點了。

  沈當歸迎著天邊升起的淡淡金光,微微眯起眼睛。

  是……自我放棄麼?

  以岳小姐這樣聰明的腦袋,應該要主動來找自己匯合談交易了才對。

  清晨的寒意結合露水越發入骨,而很多人眼中,一片赤紅。

  剛剛完成一場埋伏,終於收割了最後一個目標的陳新彪五人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走出掩體眾多的林間,來到較為空曠的小湖邊。

  「我們的點數已經入圍了,現在只要保證自己活著,這輪游戲就算過了。」陳新彪捂著胳膊,不忘吩咐大家,「這個地方是除了追光區與休息區當中那片區域外視野最開闊又相對是在最角落人最少的地方,一旦有人出現我們立刻就能發現做出應對。保持警戒,最後撐過這兩個小時,回到安全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連續兩個晚上沒有休息好,還一直處於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現在點數終於立在了絕對不會掉出前一百三十五名的位置上,四周環境又看起來靜謐安全,儘管男人們想要全神戒備,也很難抵擋住骨子裡的疲憊,靜立的時間稍一長久,就會恍惚。

  陳新彪皺眉呵斥:「不想死都清醒一點,我們可以埋伏別人,別人也可以埋伏我們!」

  這話還是有一點效力的,其餘四人勉強打起精神,活動活動手腳,努力不讓自己心頭的弦鬆下來。

  為了沖淡睡意,他們戒備的同時開始聊天。

  「昨晚死了多少人?」

  「記不住,不過……」有人拉出排行榜,從下方灰色的名字一直數上來,「一共死了九十二個了,排行榜前十每一個都是狠人,先認認臉,下次遇見繞道吧,以免被反殺。」

  聽他們說著,陳新彪也往排行榜上瞄了一眼,視線在沈當歸的第一名上停留好幾秒鐘,才繼續往下看。

  越往下越皺眉,最後在第一百三十四名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這兩個人沒有在一起?

  為什麼那女人是這麼危險的一個排名?

  他越想越古怪,心頭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女人的點數不會一晚上都沒有漲過吧,那她都幹了些什麼?

  陳新彪栽了那麼大的跟頭之後再也不敢真正小看岳諒,下意識就覺得她的排名不動背後另有問題。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任由自己的名字下滑到這地步?

  環顧四周,林間寂靜,遠遠地能看到身影晃過,他渾身無法控制地繃緊,「都注意點,有問題!」

  有人觀察了一陣後沒發現什麼,剛想問「什麼問題」,看了看他鐵青的臉色最終還是咽了回去,配合他繼續警戒。

  咔嚓。

  「什麼聲音?」陳新彪猛然回頭,其中一個同樣高壯的男人抬著一隻腳,訕笑了一下。

  「踩到了根枯枝……」

  陳新彪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聲色俱厲:「小心點!」

  「好、好的。」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熬到七點鐘的時候,不光是被一驚一乍的陳新彪弄得精神凋零的其餘四人受不了,就連陳新彪自己,也快被自己給予的重壓逼得崩潰了。

  可岳諒的光點數還是沒動,此刻已然跌出一百三十五名外,落在一百四十二名的位置了。

  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難道是因為那個胖子死了,乾脆也不想活了?!

  不,這不可能!

  陳新彪的理智告訴他,表象背後一定別有用心!

  可這用心在哪兒?在哪兒啊!

  陳新彪黝黑的臉上怒漲為紅色,他從發現對方點數不動開始就憋著的一口氣終於卡在了氣管裡,形同哽吼的粗硬實物,將呼吸越堵越細。

  正在爆發的邊緣,濃密的灌木叢中飛出一個物體,與此同時,一個纖細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樹叢當中。

  陳新彪第一時間怒吼:「跑——」

  啪。

  與預想中轟隆的爆炸不同的劇烈強光在眼前綻放,陳新彪下意識閉眼下撲往外滾去,而其餘四人沒有他這麼快的反應,他們的整個世界都被白光籠罩住,什麼也看不見了。

  那一個瞬間縱然陽光已經明媚的追光區依然白了無法忽視的一個角落。

  光芒才熄,靠在樹下的沈當歸已經不見了。

  諸般風景在身邊掠過,他臉上的神情似怒似笑。

  岳小姐果真好膽色!

  等視線恢復,反應及時失明時間也短的陳新彪終於看見了心心念念沒有一刻不想起的瘦弱女人。

  以及大灘大灘血液,已然氣絕的男人,緊握著三十公分有餘砍刀的五指。

  陳新彪愕然,這女人……

  岳諒轉過身來,胸前臉上盡是刺目的溫熱液體,包括緊閉著的右眼,濡濕一片。

  短短一分鐘失明時間,四個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機會。

  她側頭,在同樣糊滿了血跡的肩膀上蹭了蹭右眼上的血液。

  陳新彪下意識退後一步,很快鎮定下來,並且哈哈大笑。

  「你以為你在拍電視劇?還中途停下來歇一歇?你應該一鼓作氣殺了我的!」

  「當然,現在的你不再有機會了!」

  陳新彪舉起即使失明也不曾離開手中,並且保持在身邊揮舞的尖刀,「還敢一個人來?難道你以為你是什麼女特工?」

  「你當然不是什麼女特工。」陳新彪語氣陰沉,毫不掩飾刻骨的恨意,「你是個詭計多端的臭婊子!那麼多次打敗我是不是讓你很有成就感?」

  「哦,那個胖子的死也讓我很有成就感哈哈哈哈哈——」

  岳諒冰封的表情皸裂,右手的刀換到了左手。

  陳新彪一邊大笑一邊毫不遲疑地朝她揮出了刀鋒,「左撇子?擺什麼花架子,就你這點兒力氣怎麼順手怎麼試吧!」

  刀鋒撞了過來,岳諒左手的格擋成為徒勞,砍刀在男人巨大的衝撞力量下飛了出去,陳新彪嘲笑的話還沒說出口,岳諒右手的錘子猛然敲了過來!

  這不可能!

  陳新彪心中大駭,她的右手不可能有東西!就在上一秒她分明才把右手的長刀換到了左手,右手是空的!他也不可能看錯,雖然他嘴上輕視,但心中未曾有過一刻鬆懈!

  竭盡全力斜過肩膀躲過這一錘,右腳為支點,左腳順勢踢出。

  去死吧!

  肩膀上傳來劇痛,而自己的踢出去的腿居然啊……落空了?!

  不,這不可能!

  這個女人會功夫?還很是個練家子?之前柔弱的毫無反手之力的樣子也是假裝的嗎?

  陳新彪的心理防線開始解體,眼球暴突,嘶聲怒吼:「這不可能——」

  掩藏在失智暴怒下的縝密一擊再度被岳諒輕鬆躲開,並被她反客為主抓住肩膀時,陳新彪終於發現了端倪,「你的速度……」

  五倍速。

  這是岳諒在上一輪游戲裡,從餅乾盒中開出來的功能卡。

  她自然是一刻也不敢忘記自己是一個廢物。

  她甚至都不敢直接尾隨,只能結合地地貌以及陳新彪的性格特點,賭他不會放過這個地方,於是事先藏在這裡,靜候時機。若是六點鐘點時候他們還沒過來,她就要重新調整計劃了。

  為了消耗他們的精力,拖垮他們的反應速度,來為自己後續的行動爭取到更大的優勢,她也付出了極大的耐心,留足時間讓他們自行鋪墊,先贏一場心理戰。

  扔出閃光彈之後她當然也想一鼓作氣,但想歸想,她做不到,速度翻到五倍後消耗的體力也是巨大的,而且陳新彪的防範過於到位,先對付他將直接導致其餘四人緩過來。

  一對一還是一對四,答案一目了然。

  右手的砍刀換到左手自然也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並且騰出右手,方便使用新的卡片。

  這一次的殺局,原本就是不計消耗的。

  岳諒右手的錘子敲在了他拿刀的胳膊上,左手銀光一閃,手掌長的匕首憑空出現。

  陳新彪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不……」

  鋒利的尖端戳進胸口,整段沒入。

  陳新彪的身體倒下,岳諒扔開錘子,雙手死死按住刀柄,全力攪動。

  五倍速卡失效,攪動了兩圈的刀子卡在了模糊的血肉裡,她拔出刀子,再次揮下!

  腥臭的液體噴濺,所有的一切都面目全非。

  沈當歸越過同樣是被刺眼光線吸引過來卻被血腥現場驚呆的玩家,接住了因為脫力倒下的岳諒。

  沈當歸語氣平靜:「你瘋了。」

  岳諒麻木的臉逐漸生動,然後無聲地笑了起來。

  渙散的視線卻越放越空。

  終究陷入黑暗。

  沈當歸沉默著將她打橫抱起,在眾人恐懼的視線中離開。

  漫延匯聚的血泊流入湖中,五具屍體倒伏,死不瞑目。

  休息區鎖死的房間內,一隻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紅腫的短髮女人盯著忽然更新的排行榜第一的位置,久久無法相信。

  也不願接受。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次投入玩家二百六十九名,死亡玩家人數為九十八名,通關一百三十五名,就地清理三十六人。」

  「清理中……清理完畢。」

  「通關玩家前十已確定,獎勵發送中……發送完畢。」

  「恭喜通關死亡游戲,即將載入安全島,請稍後~」

  游戲地圖崩碎,剩餘光點消散。

  迷途的追光者。

  正式陷入黑暗。
匿名
狀態︰ 離線
102
匿名  發表於 2024-10-19 01:40:07
第一百零一章 安全島(七)

  還是這個房間。

  還在這個世界。

  昏暗的光線投出一個單薄的身影,脖頸纖細,長髮披捲。

  她坐在椅子上,前方浮空翻轉著一個精致的禮盒,通體雪白,包紮在外的紅色光帶自行脫落,瓦解。

  蓋子打開。

  「恭喜您以第一名的成績在死亡游戲中成功生還,獲得一張隨機卡片,一次不限範圍的提問機會,以及初級引領者身份。」

  面前的卡片有三張,第一張是隨機卡片,岳諒看了一眼便收了起來。

  第二張是初級引領者的身份卡,目前作用不明,被她直接扔到一邊。

  那第三張就是所謂的提問機會了。

  卡片化為光點,直接散入空氣。

  「編號0000為您服務,請提問。」

  電子音在腦海深處響起,岳諒的食指抬起,輕輕敲了一下桌面。

  「你覺得,人類憑什麼能夠理解非自我的喜怒哀樂?」

  室內一片死寂,腦海中同樣如此。

  岳諒極有耐心地等著。

  長達一分鐘的沉默過後,腦海中的聲音才響起來。

  「非關要問題,請玩家不要浪費機會,重新提問。」

  簡直荒謬至極。

  岳諒輕笑:「不限範圍的提問,我願意浪費。」

  「請玩家不要浪費機會,重新提問。」

  「你回答不上來。」

  「請玩家不要浪費機會,重新提問。」

  0000一遍又一遍的重復這一句話,語速越來越快。

  岳諒將長髮攏到腦後,終於改口,「那麼請問,新世界是以什麼形式存在的?」

  「新世界作為人類潛能開發的最優平台,於……」

  岳諒接道:「於2020年2月29日正式獲批上線,開啟首測。既然避重就輕,何必提供機會,令人不齒。」

  又是長久的沉默。

  沉默背後是兵荒馬亂。

  「新世界的根本目的是開發人類潛能,而人類的一切活動紮根於大腦,所以新世界,在每一個人的腦海裡。」

  話音剛落,岳諒隱約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斷開,就知道這個不限範圍的提問機會,已經算用掉了。

  她站起來,把門打開。

  海風撲面而來,濃重的腥氣填滿整個胸腔,天際線發紅,海水黏稠。

  岳諒走出房門,一步一步朝山頂的房間走去。

  走不了幾步,0001的編號就清晰地映入眼簾了。

  原來她和小胖子的房間,原本有這麼近。

  房門是開著的,壓抑的哭聲隱隱約約。

  岳諒站在門口,對上一張淚跡斑駁的臉。

  「他真的死了,回不來了。」黃愛麗喃喃,「這個房間……也像是死了。」

  岳諒環顧房間內的一切,普普通通過得去的擺設,普普通通過得去的整齊,普普通通過得去的乾淨。

  屬於陳達達的氣息早在她們進門以前,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兩個女人一內一外,無言許久,黃愛麗擦了擦眼淚,看向面無表情的岳諒。

  「連小胖子也死了,你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岳諒的視線落到她身上,緩緩開口。

  「不要再放鬆警惕了。」

  這一個瞬間黃愛麗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岳諒:「你……說什麼?」

  「不要放鬆警惕。」

  黃愛麗抬起手,又放下,最後用食指指著自己,噙著眼中的淚花笑出來:「你這是在怪我?你是在怪我害死了他,是嗎?」

  「不是。」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你說啊?!」

  她在步步逼近,岳諒筆直地站在門口,半分未退。

  「你問我有沒有想說的,這就是我想對你說的。」

  下一秒黃愛麗的雙手抓上她的肩膀,劇烈搖晃,「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小胖子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嗎?!你知道的啊!那你為什麼這麼冷靜?你對我說任何話有什麼意義?!」

  「唯獨和你說才有意義。」

  岳諒的視線撞進她猩紅的眼裡,像一塊冒著寒氣的冰,又像一塊火紅的烙鐵,令她猛地鬆了手。

  「啊——」黃愛麗抱住腦袋,崩潰大叫。

  「你就是在怪我,你怪我沒有保護好他,你怪我掉以輕心,你怪我害死了他!」

  「我沒有。」

  「你有!你就是在怪我!」黃愛麗鬆開抱著腦袋的手,又一個箭步竄上來,食指指住岳諒的鼻尖,神情狠戾,「你有什麼資格怪我?是你惹來了陳新彪,是你跟他人結仇,是你害死了陳達達!」

  「不是我,是你——」

  「全部……都是你!」

  她像一隻痛失幼子的母獅,張牙舞爪,咆哮不止。

  岳諒在她痛恨的眼神中點頭。

  「你說的對,全部都是我的錯。」

  她不該把未來的可能寄托在別人身上,不該依賴沈當歸的存在,不該把陳達達交到別人手上,不該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是她錯了。

  大錯特錯。

  黃愛麗受不了了,她無力地垂下手,癱坐在地,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你為什麼要承認?

  明明是我的錯啊,是我把你的叮囑拋在腦後,是我沒有提防喪失戒心,是我搶了小胖子活命的機會……

  「剛才和你說的話,發自我的內心。」岳諒看起來對她苦痛的模樣無動於衷,神情自持,「陳達達已經死了,我說任何話都不會有用,可你還活著。不要再放鬆警惕,無論對誰。」

  黃愛麗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看著岳諒平靜如一的模樣,歇斯底里:「你給我滾,滾啊——」

  她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岳諒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陽光發白,方正的監牢將其分割的萬分工整。

  「岳諒。」

  岳諒抬頭,黃艾里勉強地笑了一下,「美麗在上面嗎?」

  「在。」

  黃艾里輕輕點頭,「你也別太自責了。」

  岳諒徑自往下走,和他錯肩而過。

  黃艾里望了一眼她的背影,繼續朝近在咫尺的山頂走去。

  極短的一段路,岳諒才回到房門口,居然就看到有人朝著自己指指點點。

  「噯,就是她,死亡游戲排行榜第一,真人不可貌相啊。」

  「聽胡姐說他們玩的這個死亡游戲,要想爬到最前面都是要殺人的,她第一那不是殺了很多人?」

  「好可怕,果然最毒婦人心。」

  岳諒冷眼掃過這些明明沒有參與游戲,卻彷彿親身經歷了一切的新人,轉身回到房間裡。

  房門關上,隔絕所有形形色色的目光。

  可惜安靜沒能持續太久,沒過一會兒,房門被人敲響,符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岳諒,我有事要跟你說。」

  門外不止符春一人,還有一個短髮的慘白女人,哆嗦著身體,一看到岳諒就噗通跪了下去。

  岳諒看向符春,後者慢慢低下頭。

  「對不起,岳諒,我沒有保護好那個孩子。」

  岳諒搖頭:「你沒有義務保護他,這與你無關。」

  「可是……」符春看向哆嗦到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女人,「你自己來說!」

  女人伏在地上,聲音乾澀緊張:「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對不起,對不起……」

  符春開口說「對不起」三個字岳諒尚且能理解,這個人對她道歉,又是為什麼呢?

  「你對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女人說話的聲音帶上抽泣,「在他保護我的時候,我扔下他,逃跑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

  「衝上去的是陳達達自己,選擇保護你的也是他自己,你的道歉莫名其妙,徹底弄錯了對象。」

  女人卻聽不進去她的話,只是一昧地道歉,「對不起,是我錯了……求求你原諒我……」

  求求你?

  岳諒明白過來。

  她再次看向符春,後者看到她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忽然沒了底。

  「原來你讓她來跟我道歉,是害怕我報復她。」

  符春苦笑了一下,「你知道那孩子是怎麼死的,對嗎?」

  岳諒沒有說話。

  符春笑得更苦,果然知道。

  「這件事她難辭其咎,要不是她膽小逃跑,還把武器扔下,那孩子不會死。」

  「所以你認為,我會在陳達達付出生命救了她之後,轉頭就把她殺了。」

  符春啞然,剛要開口就見岳諒退後一步,手放在門把上,好像隨時都準備著關門。

  她慌忙道:「對於那孩子的死,我們也很難過痛心,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

  「也很難過痛心,能夠理解我的心情。」岳諒重復了一遍,忽然翹了翹嘴角,「你真的能理解嗎?」

  「如果你真的能夠理解,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對我說這些話呢?」

  房門關上,符春帶著害怕虛軟的女人,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房門以內,岳諒坐在椅子上,盯著自己的手。

  這雙手上,有別人的命。

  她記得割破喉管動脈時的感覺,很重,很吃力,血液的噴射力強勁,溫熱。

  刀子在肉體裡的時候,會結合血肉,調動一切帶來阻力。

  每下一刀,都必須用盡全力。

  那些記憶紛至沓來。

  篤篤。

  篤篤篤。

  房門第二次被敲響。

  這次大概是袁警官。

  岳諒在慢條斯理的敲門聲中走過去,把門打開。

  一聲響指在耳邊炸開,她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對上沈當歸的臉。

  後者對她住在風光如此優越的地方頗具微詞,「岳小姐真是好福氣。」

  岳諒毫不猶豫轉身關門,被他不費吹灰之力地擠了進去,門夾了一堆空氣後與門框嚴絲合縫。

  拉滿窗簾,不太明亮的房間內,兩人對峙。

  「不歡迎你。」

  沈當歸第一次來,十分自在,自己找了個位置想坐下,一拉椅子,手停頓了一下,看向岳諒,「這個位置是……」

  「陳達達一般都坐在這裡。」

  沈當歸露出了然的神色,點點頭,坐下來。

  岳諒依舊站在門口:「你要說什麼?」

  沈當歸微笑:「是你要說什麼。」

  「我沒有要說的。」

  「哦?」沈當歸挑眉,「沒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地方?」

  「沒有。」

  「復活卡……也不需要?」

  空氣安靜,沈當歸笑眯眯盯著岳諒,後者終於挪動腳步,走了過來。她走到桌邊,右手按在桌面上。

  「當然,老規矩,你需要付出一定代價。」

  按在桌面上的手指甲因為用力而發白,岳諒開口,一字一頓。

  「不需要。」

  「我也很喜歡那個孩子,可以給你打折。」

  「不需要。」

  「嗯?」

  「就算這次活了,他還是會死的。」

  沈當歸笑看她,微微側過耳朵表示自己正洗耳恭聽。

  桌上的五指繃緊,語氣頓挫清晰,「死一次已經足夠痛苦,不需要再第二次了。」

  沈當歸聳肩:「這只是你的想法,也許小胖子想活著再來一回呢?」

  「現在能做選擇的是我。」

  難以言喻的沉默在昏暗的房間內緩緩打開,不久之後,又在沈當歸忽然的笑聲中快速收攏,消失無蹤。

  岳諒鬆開扣著桌面的手,垂在身側。

  沈當歸的笑容肆意張揚,此情此景表現的是毫不遮掩的冷漠。

  「那麼,我們來談一下合作的事情吧。」

  岳諒在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來,不意外變成這樣的展開。

  他若是真的只是為了送復活卡而來,才要懷疑其居心何在。

  「作為合作的誠意,對於您展開的教學活動將不再收取任何費用,並且保證絕不在您背後捅刀,岳小姐覺得怎麼樣?」

  沈當歸的人品擺在這裡,岳諒並不懷疑他的話。

  只是既然合作而非雇傭關係,有些話也必須說在前面。

  「我有什麼可以被利用的地方嗎?」

  沈當歸笑了,食指輕點自己的太陽穴:「我需要你的思維方式以及行動力。」

  「你需要?」

  「您總是容易忽略這樣一個事實,同樣的決定,我去做和您去做極有可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沈當歸對自己的運氣絲毫不抱期待,「所以在不得不合作的情況下,我只相信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跟上我。」

  沈當歸無論何時都是目的明確的人,這一次也是一樣,游戲只會越來越難,他無論何時都想贏,並不代表他喜歡這樣的游戲。

  所以他要用最快的速度通關,重新掌控自由。

  「那勢必意味著我需要承擔的風險也在成倍增加。」

  「對。」沈當歸點頭,「不過岳小姐本來就是激進派,再豁出去一點對您來說有難度嗎?」

  岳諒合攏十指,聲音落地。

  「沒有。」

  半雇傭關係正式轉為合作關係,兩人不再花時間談條件打機鋒,而是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坦白與分享。

  「關於那個提問機會……」岳諒跳過了一些細節,把自己的提問過程還原了一遍,「這就是它給我的答案,從中我有兩個猜測。」

  「第一,0000是有情緒的,它是不是數據化的程序,它……不,或者說它們,背後就是測試我們的人。」

  沈當歸打了個響指,「有情緒就會有機會,我也簡單的試探了一下,他們的思維並沒有出類拔萃,非常普通地符合人類心理。」

  岳諒對他的話表示認同,接下去道:「第二,既然他說新世界在每一個人的腦海裡,那我的解讀是,我們現在也正存在在腦海裡。」

  聽她說完,沈當歸抬眼,恍然。

  「岳小姐的問題果然能帶來驚喜,那現在傾聽一下我的問題與答案,再請您歸納出一些新的收獲。」

  岳諒看著他。

  「我的問題很簡單——新世界怎麼得出玩家個體的潛能開發程度。」

  「它的回答只有兩個字,觀察。」

  「好了,聽題結束,請回答。」

  岳諒低下頭,交叉的手指打開,再收緊。

  且不說0000這充滿迴避的答案,這個看似白白浪費了機會的問題背後,也隱藏了龐大的信息。

  我們在我們的腦海裡。

  而他們在觀察著自己。

  「他們……挾持的是我們的大腦。」

  「嗯哼。」

  「他們在直接刺激我們的大腦。」

  沈當歸抬起手,做了個往下壓的姿勢,示意她說到這裡就可以,「如果猜測正確,那至少這裡仍然是有跡可循的世界。當然,我們現在掌握的信息太少,猜測只是猜測,站不住腳。所以我們需要不斷的勝利,只有走上去,才有看清楚的機會。」

  岳諒點頭。

  是的,路已經隱隱約約出現了,即使還望不見盡頭。

  「雖然很想和岳小姐繼續深聊下去,不過……」沈當歸語氣一變,身體前傾湊到岳諒面前,四目相對,兩人的鼻尖近到只差一公分,「岳小姐的樣子看起來太過平常,反而可怕。」

  「月滿則虧。」沈當歸的手抬起,在她背上捏了一下,「你現在僵硬的像一塊石頭。」

  比平常還要集中,還要冷靜,也還要毫無生氣。

  「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但我知道你這樣不行。」

  岳諒冷眼相對。

  她沒有反應的反應在沈當歸意料之中,並不氣惱她的不領情,起身離開座位,手扶著椅背把它轉了一圈。

  「作為真心合作的第二次誠意……」

  椅子腿重新落地,他拍了拍椅子。

  「你的那位小朋友,可能比你認識到的,要更成熟一點哦。」

  室內重新恢復死寂不知道過了多久,岳諒的視線才落到對面早已空了的位置上。

  原本陳達達就總是坐在這裡,屁股並不老實,椅子腿碾來碾去,下巴不是擱在手掌上就是擱在桌面上,沒有太好的坐相。

  有他在就沒有清靜的時候,即使沒說話,也總是讓人無法忽視地存在著。

  他原本不會死的。

  岳諒站起來走過去,手指在椅子上輕輕拂過。

  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起來,彷彿要從肋骨間衝出,用血淋淋的樣子告訴所有人。

  他原本不該死的!

  岳諒的呼吸聲越發急促,淡漠平靜的眼睛逐漸布滿血絲,終於她舉起椅子,用力地朝牆上砸去!

  成熟?只是愚蠢而已!

  跑啊,為什麼不跑啊!

  跑了就活下來了啊!

  為什麼總要這樣,為什麼總是這樣?!

  一疊方正的物體被巨大的力道彈出來,離開了原本黏附著的椅子底。包裹著它們的紙包在空中散開,掉了一地。

  卡片。

  岳諒動作停滯,彷彿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她的咽喉,窒息到眼前發黑。

  什麼時候……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把那張用來包裹卡片的紙牢牢鑽在手裡了。

  紙上有字,她抖著手找到第一行,從頭開始。

  陳達達字跡端正,橫折撇捺盡顯認真。

  而語氣,依然是眾人熟悉的那個小胖子。

  岳諒眼前模糊,彷彿事隔經年。

  ——岳諒姐姐,死亡游戲就要開始了,我仔細地想了很久,覺得我不太可能活下來了。你看到這裡可千萬不要生氣,我會這麼說當然不是我自暴自棄啦,只是兩個人裡就要死掉一個,我活下來的希望真的很小很小,我也有自知之明的嘛。

  ——然後呢,萬一我真的死了,這些卡片全都是留給你的哦,我不太會用卡片,所以偷偷攢了好多嘻嘻嘻。

  ——強調一遍,全部都是留給你的,沒有美麗姐姐的份!當然不是因為我偏心你,或者不喜歡美麗姐姐了,只是你更需要這些卡片啦!美麗姐姐已經變成很厲害的人了,可是你落後了好多好多,所以我想把這些留給你,先用它們讓當歸哥哥再保護你一段時間,這樣趁著這段時間也變厲害!

  中間塗了兩行,任憑岳諒再怎麼樣睜大眼睛去辨認,也很難看清楚原來的字跡。

  只知道他在掙扎。

  ——唉,好快哦,一頁紙都要寫完了。

  又塗了一行。

  筆畫的力道變了,深深的痕跡拓在紙面上。

  ——我要許一個願望!如果我死掉,我不要白白死掉,我死得有價值一點!

  短短一行字,中間塗改無數,氣勢衰竭。

  岳諒的視線終於來到最後一行。

  ——岳諒姐姐,你一定要活下來。

  「你」這個字前面劃掉了四個字,同樣被塗了很多遍,食指指尖撫過紙張背面,一遍又一遍地摩挲。

  被劃掉的四個字呼之欲出。

  ——我很害怕。

  岳諒閉上眼睛。

  水汽打濕緊閉的睫毛。

  她坐在地上,世界裡全是陳達達為其他人打氣一派大力勇敢的模樣。

  人啊。

  果然是不能相互明白的生物。
匿名
狀態︰ 離線
103
匿名  發表於 2024-10-20 00:47:23
第一百零二章 地下迷蹤(一)

  這是第幾輪游戲了呢?

  岳諒睜開眼睛。

  第九輪。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歡迎來到地底洞穴~」

  「在游戲正式開始之前,首先要向各位宣布——」

  「自死亡游戲後,玩家層次分級,通關難度分級,初級引領者、預備引領者、普通玩家各為一級!」

  「單人模式下不同層次的玩家對應不同級數的難度,團隊游戲中預備引領者及以上玩家除完成規則直接宣布任務以外,還需滿足當前等級的團隊貢獻進度條指標要求,如游戲結束仍未達到貢獻進度指標,則判定為個人通關失敗,降級投入懲罰游戲。」

  「當然,風險與收益雙生共存,引領者承擔更大的風險,也必將得到更大的收獲。每位引領者成功通關游戲後,可在新世界隨機生成的十張卡片中任選一張作為獎勵,貢獻點數高的玩家擁有優先選擇權。」

  「以上。接下來宣讀本輪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注意傾聽。」

  毫無停頓,無縫銜接。

  眾人根本沒來得及細想剛剛聽到的內容,又不得不集中精力去應對本輪游戲安身立命的根本。

  「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三十人,其中初級引領者四人,預備引領者八人,普通玩家十八人,平均分成黑白兩組參與游戲。地圖中存在一隻白色的老鼠,生存期限結束前一秒持有該老鼠的小組獲勝,獲勝小組中持有該老鼠時間超過五分鐘的成員返回安全島,未持滿五分鐘成員與失敗方一並清空所有卡片,直接投入下一輪游戲。」

  「另請注意,生存期限結束前若無小組持有白色老鼠,則進行全員就地清理。」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三十六小時。」

  「游戲開始,祝各位游戲愉快~」

  0000的聲音消散,眼前的視野卻依然不太明朗,能看清四周,但很吃力。

  他們在一條深不見底的甬道裡,後方堵死,前方是視線不能及的黑暗,十五個人或站或躺,或快或慢地開始適應新環境。

  也許是四周過於狹窄封閉,空氣不能流通,悶得厲害,還透著一股潮濕的腥氣。

  岳諒晃了晃腦袋,一張卡片泛著幽藍的光芒出現在眼前。

  初級引領者身份卡。

  居然自己冒出來了。

  原本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的卡片上冒出一段外凸的進度條,零到百分之一百,在百分之十的地方有一個紅色的標識點,應該就是指標要求了。

  岳諒抓住卡片,重新塞進兜裡。

  在她看來,身份卡的存在是多餘的,如果單單只為區別層次,那麼直接引入每位玩家獨一無二的編號手環豈不是更方便,何必弄出這麼累贅的東西。

  一定還有別的用意。

  也許這個引領者當了,還不如不當。

  「怎麼看?」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剛還在另一頭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身後,岳諒扭頭,在昏暗的光線裡找到沈當歸的眼睛。

  「手環搶不走,身份卡就不一定了。」

  「的確,意義不明啊。」

  兩人說話間,恢復慢的新人們也都站起來了,拍腦袋甩胳膊,從昏沉的過度期中徹底清醒過來。

  「岳諒!」熟人很明顯不止沈當歸一個,袁方大步流星走過來,「終於見到你了,在安全島上,你整天……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我說袁警官。」沈當歸長臂一勾,就把岳諒罩在自身防禦範圍之內,皮笑肉不笑看著袁方,「縱然你有千言萬語,這裡並不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的地方吧?」

  袁方這才看見他,下意識道:「怎麼你也在?」

  怎麼好像每次,岳諒都和他隨機到了一起?

  袁方一開始就不喜歡沈當歸,現在依舊不喜歡,這種冷情冷性人格還有點兒反社會的家伙,要是在外面的社會,說不定早就吃上牢飯了。

  沈當歸笑:「這不就是緣分嗎?」前面幾輪都是緣分,不過這一輪還真不是,他用了沒確定和岳諒合作之前就得到的一張當時覺得萬分雞肋的卡片——綁定卡。

  使用卡片後,可綁定隊友三次。

  簡直綁的毫不猶豫。

  袁方眉心皺紋越發難以撫平,不去理會沈當歸,「岳諒,為什麼要放棄之前的堅持?」

  岳諒迎上他的目光,沒有閃躲,沒有退縮。

  「不是放棄,是改正。」

  「改正?」

  岳諒點頭:「錯了,就改正。」

  袁方看著她淡漠的眉眼,心底發涼:「你覺得你之前的堅持,是錯的?」

  「難道您認為是對的嗎?」

  袁方毫不猶豫點頭,「當然是對的。」

  岳諒反問:「如果是對的,那為什麼從來不曾傷害過別人並且一直在幫助別人的小胖子先沒了?」

  她的表情沒有一絲迷茫,袁方在她眼中看見了深信不疑,看見了深思熟慮之後對從前的否定,也看見了曾經那個胖乎乎話總是多到讓人覺得聒噪的孩子。

  「我知道那孩子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但是追光之初,是你想方設法,左右斡旋……」

  「哎呀。」沈當歸嘆氣,打斷他的話,「我早說她白費心機,她還不信,袁警官你跟她講講道理,最後是不是我說的對?」

  袁方:「……岳諒是個好孩子,你不要多嘴!」

  沈當歸嘴角笑渦更深,「那就請你先回答一下這個好孩子的問題,為什麼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並且一直在幫助別人的陳達達先死了?」

  一句話堵得他啞口無言。

  「啊是她!」

  「什麼是她啊?」

  「就是他們說的那個第一名啊,殺人游戲的第一名,就是這個女的!」

  「不會吧,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就她這弱不禁風的樣子,真的能殺人嗎?」

  「人不可貌相,這個道理小學三年級就開始教了,怎麼你還沒學會……」

  窸窸窣窣的碎語本來不重,不過在這過於密閉的甬道裡就顯得清晰萬分了,一字不落地落在岳諒的耳朵裡。

  「還有她身邊那個,就是排名第二的那個。」

  「這個我認識,剛進入游戲的時候就聽前輩說過,看見這個人要繞道的!」

  「天吶我們怎麼跟他們分在一組了,太倒黴了吧?」

  「白痴,和他們敵對更倒黴吧……」

  「別說了你們這些傻逼,你們的聲音聽得很清楚好嗎?!」

  隨後最後一聲低喝,嘴碎的新人們終於收了聲,用眼角偷偷打量岳諒他們,於心中咋舌。

  沈當歸笑了,拍拍岳諒的肩膀,「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岳諒甩開他的胳膊,看向袁方,「您說服不了我,別浪費時間了,還是先想想怎麼通過這一輪游戲。」

  人總是活在當下,回憶過去和展望未來都只能佔據最小的一小部分時間。

  袁方深吸一口氣,把目光從岳諒身上移開。

  其餘預備引領者早就準備好了。

  貢獻進度條,可是關乎生命的。

  「這一次的規則很簡單,大家應該都記下來了。要做的其實就兩件事情,找到白老鼠,以及守住白老鼠。」一個斯文的男人走出來,扶了扶鼻樑上架著的眼鏡兒,正是死亡游戲裡岳諒組建的陣營裡擔任過小隊長的李哥。

  在眾人集中過來的視線裡,李哥繼續道:「但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有很大的難度。首先,怎麼找到這隻老鼠?第二,找到了老鼠之後怎麼分配持有時間,從誰開始?第三,持有老鼠過程中,萬一遇到對方人員,怎麼辦?」

  「我們還在甬道裡,不知道前面是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場景,等會兒走出看看,再想想是不是有什麼更快的找老鼠的方法吧。」其中一個預備引領者發言,「至於找到老鼠後如何分配持有時間,這個得先定下來了。」

  又一個預備引領者道:「公平起見,就抽簽吧。」

  眾人四顧。

  「……沒有工具,怎麼抽?」

  李哥道:「猜拳?」

  「十五個人一起猜拳,要猜到什麼時候?就按手環編號來吧,反正一個人只要五分鐘就可以,只要老鼠到了手裡,很快就都能輪到的。」

  他們集思廣益,討論地熱火朝天。

  聊天室外編號穩佔鰲頭的岳諒按兵不動,墊底群眾沈當歸一聲嗤笑:「各位這麼努力,進度條有什麼變化嗎?」

  其餘四人下意識摸出自己的身份卡,進度條幽暗,紋絲不動。

  有人低咒:「靠!」

  這該死的貢獻點到底要怎麼賺?!

  岳諒抬腿朝外走前走去,游戲才開始,不著急進度條的事情。比起這個,她更想知道這個地底洞穴到底是怎麼樣的。

  沈當歸單手插兜,也跟著走了出去。

  眼睛逐漸開始適應這種程度的光線之後,四周的物體似乎又清晰了一些,走了一小段路後,前面幽深的洞口一分為五,甬道更窄,繼續深不見底。

  「不會吧,怎麼跟迷宮似的?」

  「照這樣發展,我們要是走散了,都聚不到一塊兒!」

  「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好嗎?在迷宮裡找一隻老鼠,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吧?」

  「怎麼辦?五個岔路口,分頭行動還是……」

  「你還要故意走散啊?!」

  李哥看向袁方,而袁方則下意識看向了岳諒。

  岳諒思索片刻,道:「分頭吧。」

  「什麼?」

  有新人聽見,立即怪叫起來:「分頭?那怎麼匯合?!」

  「前方甬道寬不過兩人,十五個人一起行動不合理……」

  「呵呵,你這樣就又知道不合理了?!」

  「這應該不是單純的迷宮,我認為這些岔路也許最終會通向同一個地方,或者其餘的路都是不通的,只有一條路走得通。我們分開走……」

  「這不過是你的猜測,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要害死我們嗎?!」

  那人持續叫囂,幾次打斷,岳諒終於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新人挺了挺胸膛,眼神輕蔑口中不屑:「呵,沒有底線的人渣。」

  岳諒:「請問有底線的你有什麼高見?」

  新人:「……暫時沒有,也不——」

  「沒有就閉嘴。」岳諒同樣沒耐心聽他的廢話,在他又要開口的時候問道:「你知道我殺了幾個人吧?」

  正義感十足的新人咬牙切齒:「殺了人你還得意起來了?」

  「意思是,你再廢話我也殺了你。」岳諒的眼睛在這樣的環境裡尤為滲人,「你可以試試。」

  新人捏緊拳頭,憤怒地全身發抖,卻也終於閉了嘴。

  岳諒面向絕大多數人,繼續道:「如果這五條岔路後面還分了岔路,大家再折返回來商量。」

  至此三人一組,各自出發。

  貢獻進度條,悄然突破於零。

  百分之一。
匿名
狀態︰ 離線
104
匿名  發表於 2024-10-20 00:47:53
第一百零三章 地下迷蹤(二)

  通道比看到的還要窄,在外面時隱約覺得可以容納兩人並肩而過,走進去後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一個半的肩寬,只是剛好能夠容納一個人暢通無阻地經過而已。

  因為狹窄,這裡自然也比外面昏暗的多,走了一段路後,有人閉不上嘴,忍不住要討論那個大家口口相傳的殺人排行榜的前兩名。

  「李哥,你們的那個死亡游戲,那兩個人真的是前面兩名啊?」

  李哥扶了一下眼鏡,眯起眼。

  「嗯。」

  「那他們聯手到底殺了多少人啊?」

  「聯手?這種話你是從哪裡聽說的?」

  提問者訕訕:「就其他前輩那裡……不是這樣嗎?」

  「哎……你們也別聽什麼都信,真正知道事情脈絡的能有幾個?」

  「那總不是空穴來風吧?」另一人不滿道,正是剛才與岳諒嗆聲的那位,「難道他們還能沒有殺人?」

  李哥:「人肯定是殺了。」

  「那不就結了麼!」

  幽深狹窄的通道裡傳出年輕響亮的回音,「殺人就是殺人,要不是這裡沒有警察,他們一定要被拉出去槍斃一百次!」

  李哥一邊觀察著左右牆壁的情況,格外留心腳下,這一路什麼也沒有他可不信,說不定就會出現什麼塌陷之類的,還是慢走,穩妥一些,一邊帶著成熟包容的笑意告訴那小年輕,「就是因為沒有警察,所以才要自己動手。」

  「沒有警察就放棄作為人的基本道德了?他們沒讀過書嗎?」

  提問的小年輕頭腦比他清醒些,想了想明白了李哥的意思,「是報復嗎?」

  李哥搖搖頭,「內情我不清楚,不過一定有就是了,畢竟能讓一個女人鼓起勇氣獨自面對五個身強力壯男人的理由,怎麼想都是極度讓人難過的事情吧。」

  「獨自?她真不是和那個男的聯手幹的嗎?」

  「呵呵,這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所在的小隊正好就在附近,那個男人是後來才到的。」

  「不會吧,那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

  「可怕嗎?」李哥失笑,「既然聽你們叫一聲前輩,那我得告訴你們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在這個新世界裡,最該怕的是那種總是笑眯眯,待人親切的人。」

  身後忽然沒了聲音。

  李哥莫名回頭:「怎麼了?」

  兩個年輕人僵硬地站在一起,直直盯著他。

  後背一涼,李哥的笑容層層剝落,驚起一身白毛汗,後面有東西?!

  三人都被釘住了似的立在原地。

  短短幾秒鐘時間,李哥的額頭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他屏住呼吸試圖脫離後方,暴躁年輕人看他有所動作立即叫道:「你想幹什麼!你……你別過來!」

  李哥覺得自己的腦子糊住了,看來是不能指望這兩個年輕人了,他一咬牙一狠心扭過頭去,昏暗的視野裡……什麼都沒有。

  他定了定神,又看了一遍,還是什麼都沒有。

  他鬆了一口氣,又往他們倆所在的位置走了一步,剛要開口,暴躁年輕人就舉起了拳頭,有些結巴。

  「我們無、無冤無仇……」

  李哥莫名其妙,「你們這是,在怕我啊?」

  另一小年輕瑟縮點頭:「不是你自己說,最該怕的是那種笑眯眯,待人親切的人麼……」

  需要害怕的人=笑眯眯待人親切的人=自己。

  李哥:「……」真他媽操蛋。

  「啊!」暴躁年輕人又叫了起來。

  枉做好人了李哥失去耐性:「你又怎麼——」

  通道頂端塌陷,李哥被他往後一拉,下一秒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就被落下的石塊砸出一個凹坑!

  沙石四濺!

  李哥反應過來,反手拽過他往來路退去,沒走兩步後方石塊也開始往下掉,一砸一個窟窿。李哥再度轉身,往已經砸完了的前方落石上撲去!

  「都過來!」

  兩個年輕人下意識照做,只是通道過窄,兩人匆忙間撞在一起,誰也過不去,多虧李哥緊要關頭爆發極限,一把扭過暴躁年輕人的方向讓他貼著牆壁,生死之間另一人滑魚似的溜過來後再把暴躁年輕人一拽,擦著落石鋒利的邊緣,才把人也拉過來,一齊攀著亂石堆,腳下之地又成一片廢墟。

  轟隆隆響了半天,從這頭到那頭,一整條通道似乎都塌了。

  等聲音平息,李哥擦了一把額角的冷汗。

  暴躁年輕人小腿皮肉被刮去一道,疼得兩眼翻白,怒火中燒。

  「去他媽的,這條路有問題!果然就不能聽那個女人的!」

  李哥擦了擦被飛石砸出一個小坑的胳膊,咧了咧嘴。

  「那你想沒想過,如果剛才我們是十五個人擠在同一條甬道裡,現在是什麼下場?」

  兩個年輕人先是一愣,繼而一驚,心臟後知後覺地跳到了嗓子眼兒。

  剛才他們只兩個人就撞在了一起,若是十五個人都擠在一條道上,十有八九沒這好命,大家相互推撞,大約已經被壓在這些碎石下面了!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其餘三條通道裡,眾人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兩腿發軟地縮在碎石堆上。

  岳諒被碎石粉嗆到,咳得撕心裂肺。

  唯一一個膽子大敢跟他們一起走的新人抱著受傷的胳膊,一臉崇拜地看著穩穩站立在凌亂石塊上,肩膀上還扛著一個人的沈當歸。

  這就是大佬啊,這就是大腿。

  盡管這大腿完全沒有要給自己抱的意思……

  「放咳咳咳……我下來。」

  沈當歸扔下她,岳諒抓著石塊,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

  活動了一下剛剛承受了不輕重量的肩膀,沈當歸跳到最高的碎石堆上,伸手剛好碰到頂上的石板。

  十分平整,銜接完美,屈指一敲,還很牢固。

  完全沒有剛才那種豆腐渣的樣子。

  看來那一層本來就是用來下石頭雨的。

  新人顫顫巍巍問:「我們要繼續往前走嗎?」

  「當然是折回去,前面深不見底,路又徹底的不好走了,先返回去看看其他岔路的情況。」

  沈當歸說著又抄起岳諒,後者一張臉因為咳嗽而漲得通紅,眼睛裡都布滿了血絲,「等一下……」

  「岳小姐您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不中用。」沈當歸的嘴沒有因為合作而柔軟半分,還是毒的厲害,「就您這軟手軟腳的,拳頭大的石頭恐怕都能把您壓得爬不起來。」

  「多說廢話可以增加你的成就感嗎?」

  沈當歸微笑:「只是可以增加您的挫敗感而已。」

  新人縮在一邊看他們吵架,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出來打個圓場以防局面惡化的時候,又見大腿改拎為扶,然後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新人:「……」他有點不是很懂了。

  通道沒有再塌一次,等他們回到岔路口的時候,已經有兩組到了,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沒等多久,最右側的通道裡也出來了三個人,其中一個受傷頗重,面如金紙,腳掌被布包裹著,布外有些黏膩,看起來這隻腳像是被砸爛了。

  好在其餘人都只是受了點輕傷,除了沈當歸之外居然還有兩個人毫髮未損,也是不容易。

  「第二條通道裡的人還沒有出來。」

  「怎麼回事,難道全部都……」

  「不可能,通道塌陷雖然突然,但不是沒有反應時間的,不至於一個人都出不來。」

  「那也就是說,他們那條路是沒有問題的吧?」有人不太確定,用征詢的眼神掃過眾人。

  這種說法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讚同,重新處理了一下傷勢,大家相互攙扶,進入第二條通道。

  通道平整沒有任何碎石,一切都尋常無比。

  走了大概十分鐘左右,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距離拉到很近的時候,唯一什麼都沒有碰到的袁方小組露了臉。

  袁方看著一個個淒慘的模樣,吃驚道:「怎麼會這樣,你們那邊發生了什麼?」

  落石這種沒有太多話好說,開個頭就能意會,袁方又看了看大家的狀態,都還能走,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們這邊走得通,再往前走三四分鐘左右就是出口,那邊……大家到了自己看吧。」

  那邊二字後收了回去,反而引起了眾人諸多遐想。

  難道是更多的岔路,還是更昏暗崎嶇看不到頭的通道?

  各自猜想著,前方卻一點一點亮了起來,連通道本身也逐漸拓寬,從兩人無法並行的寬度到四人肩寬,豁然開朗。

  無數熊熊燃燒的火把,劈斷的崖壁,一米寬近五十米長的吊橋,光明所不能及的橋下深淵,對岸呈階梯式分布的洞口。

  腳下不再是磚面,而是沙石混雜的泥地。

  好像他們直到這時,才剛剛進入游戲地圖。

  「我擦嘞,到底要怎麼在這種鬼地方找一隻老鼠……」

  地底無風,吊橋卻輕微地晃動起來。

  眾人凝神,一抹白色從吊橋中間跳起,大大咧咧沿著繩索朝對岸爬去。

  「老鼠!」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所發現,眾人興奮起來。

  「快,抓住它!」

  其中一位預備引領者一馬當先,毫無疑問,第一個抓住老鼠的必然會有大把的貢獻度,搞不好直接就完成了!

  一腳踏上吊橋,才走出兩步,吊橋便劇烈晃動起來。

  「啊啊啊——」

  下一秒已經掉了個頭,衝回到岸上。

  還沒到中心就晃得這麼厲害,也不知道這鬼吊橋牢不牢靠!萬一中途支撐不住斷裂,下面可是深淵!

  而白老鼠已經輕輕巧巧過了吊橋,輕盈地跳進其中一個洞穴,消失了。

  眾人面部青青紫紫,終於有人罵娘:「老子就知道沒有這麼容易!」

  四周山壁合抱,只在中間砍斷,用五十米長的吊橋連接,岳諒踢了一塊石頭下去,聽不見任何聲響。

  到底有多深不去考究,掉下去會死那是一定的。

  沈當歸活動活動肩頸,作為第二個人踏上吊橋。

  袁方伸出一隻手要抓住他:「你等一下,我們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出路」二字還沒說出來,手指落了空,沈當歸抓著一邊的繩子,已經走出去兩米。

  吊橋和第一位踏上去時一樣,晃動的幅度開始擴大。

  沈當歸一手抓著繩子,整個人中心斜向右側,吊橋傾倒晃動看得人冷汗涔涔,本人卻依舊健步如飛,如履平地。

  無論吊橋怎麼晃,他都穩得不得了。

  岸上的人捏著汗,沈當歸一邊走一邊時時感受掌中繩子的質感,以及腳底下稀疏木板的結實程度。

  吊繩很粗,纖維緊實,沒有薄弱的斷裂點。

  木板倒是不太如意,蛀蟲的壞板不少,但也不是不至於斷裂,承重能力尚可。

  他就這麼蕩來蕩去過了吊橋,在對岸朝他們揮了揮手。

  「這也太……」有人害怕,「以前出去旅游,那板子整個連起來,四周網子特別密,我也不敢走吊橋的。」

  更別提這個晃起來能讓人傾斜六十度就差翻轉過來,沒有防護網只一左一右兩根粗麻繩,底下的橋板還一塊長一塊短,中間間距超過三十公分了。

  隊伍裡除了岳諒之外還有兩個女孩,面容都很年輕,看起來二十出頭。

  第二批進來的玩家絕大部分都是這個年紀,平均年齡比首測玩家低七歲至少,接受度高適應性強,耐性和膽氣則要差一些,磨練不夠。

  「我也不敢……」有個女孩抹了兩滴眼淚,「萬一踩空了,怎麼辦呀!」

  那就掉下去,直接死了。

  「別怕,我們會想到辦法的。」暴躁年輕人安慰她,擰著眉頭打量就算人已經過去了,出於慣性依然晃動不止的吊橋。

  袁方扶額思索:「不急過橋,我們再找找別的路,老鼠已經不見了,我們現在過去,也追不上。」

  他在四周觀察起來,中間斷壁無計可施,石壁上也沒有發現電視劇中常常出現的機關暗門,到達對面的方法似乎只剩下了眼前的吊橋。

  他不自覺地把目光放在岳諒身上。

  獨在站在一邊無人搭理的岳諒正全神貫注看著吊橋,目光閃動,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她好像有方法。

  袁方無意識地把她的舉動盯得更緊,默默觀察著四周的李哥注意到他的神色與目光,微微蹙起眉頭。

  吊橋恢復平靜。

  岳諒也站到了吊橋前方。

  她抬起左腳,暴躁年輕人粗聲粗氣:「別逞強吧,那個男人過去的時候吊橋都掀成什麼樣了,你就這麼上去到不了一半就得下去。」

  「岳諒!」袁方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打算過橋,立即走過去阻止她,「不行,這樣太危險了。」

  「我有我的辦法。」岳諒表情冷淡。

  「什麼辦法?」

  岳諒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就這麼走過去,在我上去的時候,你們都別上來就行。」

  看著她的眼睛,袁方心中一定,她真的有辦法。

  「怎麼過去?」

  岳諒微微皺眉,「就像沈當歸有他的辦法,我的辦法未必是你們的辦法。」

  習慣了她為全員做好打算的袁方一愣,「不是大家可以通用的辦法嗎?」

  「為什麼會是大家通用的辦法?」

  「你……」

  越過說不出話來的袁方,岳諒將一張卡片銜在嘴裡,抬腿上了吊橋。

  和沈當歸的方法不同,她沒有去扶左右兩邊任何一邊的繩索,而是直接踏在了木板上。

  一塊板子,兩塊板子……她走出了十米。

  在眾人提心吊膽注視的時候,李哥扶了一下眼鏡,「真厲害,吊橋基本沒動。」

  「啊,真的!」剛開始害怕到哭的女孩驚呼,「都沒晃!」

  岳諒走的很穩,也很慢,腦子裡一大串一大串的算法用最快的速度得出最佳落腳點,幫助她保持平衡。

  她的注意力越來越集中。

  眼前的吊橋包括自己都被拆解成了各種受力模型,不斷關聯,反復分割。

  李哥喃喃:「這得是怎麼樣發達的腦子和膽子啊……」

  十五米,二十米。

  橋頭的第二塊踏板受力,吊橋波浪似的晃動起來,正走在吊橋中間的岳諒猛然瞪大眼睛,身體一歪,往下掉落。

  好整以暇坐在另一端看戲的沈當歸眉頭一跳。

  袁方一把將忽然踏上吊橋的女孩揪下來,氣急嘶吼:「你幹什麼?!」

  女孩只顧腳下還沒注意到橋中間的情形,被袁方這麼一抓一摔弄懵了,委屈地不行。

  「我、我記住了她踩的位置,能過去的……」

  她的記憶力從小卓絕,岳諒的每一個落點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只是越走越遠她開始看不清了,只能匆忙先跟上,不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啊!

  袁方崩潰:「你再上去重心變了,你害死她了!」

  女孩回不來神,「什麼重心……」

  袁方卻無心再給她解釋,也不忍朝吊橋中心看去,只是深深自責,都怪他,明明她上去之前說過不能有其他人上來的,他卻還是沒看住!

  「她、她沒事!」

  有人驚喜大叫:「她應該是用了什麼卡片!」

  吊橋中心,岳諒周身被一塊膠狀物體包裹,牢牢地黏在繩子和橋板上。

  她閉上眼睛,努力平復劫後餘生帶來的恐懼感。

  走這種吊橋,她當然不敢托大,能不用卡片順利過來最好,萬一出現意外,必然也不能吝嗇卡片。

  但是這種心理準備,並不包括被人拖了後腿而消耗掉保命的卡片在內。

  她氣得腦仁都在作痛。

  膠狀物黏性很大,她在裡面艱難的摸出另外一張卡片。

  這是一張伸縮抓取卡,是小胖子留下的卡片。

  抓取範圍是三十米,走到這裡剛好可以搆到對面了。

  石壁一體自然抓不過來,但可以把她拉過去。

  這種卡片難得,岳諒此時被黏在吊橋上還算安全,也並不打算立刻用,只是故技重施又咬在了嘴裡。她打算等吊橋平復下來後,脫開膠體再走一次。

  「嘖,真是危險啊岳小姐。」

  岳諒驚愕扭頭,對上一雙顧盼生輝的鳳眼。

  怪不得把自己黏在木板上時覺得吊橋晃動的幅度和頻率有些不太對,居然是他過來了!

  「多浪費,你把這張卡片給我多好。」

  沈當歸滿臉可惜,說話間有力的手指穿透膠體把她扒出來,將一根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繩子結結實實的扎在了岳諒的腰間,再繞到他自己的背上,打上死結!

  「唔。」

  岳諒被勒出一聲悶哼,還沒為劇烈晃動頭暈,整個人也顛簸起來,還沒想好要是沈當歸帶著她一起掉下去她得用哪張卡片才能把兩個人都救回來,身上一鬆,整個人就墜了下去,摔了個屁股墩兒。

  與此同時,她聽見了深長的呼氣聲。

  沈當歸扶著橋墩,額角的汗水緩緩滑落。
匿名
狀態︰ 離線
105
匿名  發表於 2024-10-20 00:48:14
第一百零四章 地下迷蹤(三)

  沈當歸回頭,笑眯眯與火辣辣盯著自己的人對視。

  「您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岳諒的神色不帶一絲調侃,認真地稀罕道:「原來你也有會吃力的感覺。」

  聽在沈當歸耳朵裡就好像在說,原來你也是個人啊。

  沈當歸嘴角弧度加深,深表後悔。

  「讓您失望了,區區不才,只是個人。」

  此次交談十分不愉快。

  兩人同時移開視線,默契十足地看向劇烈晃動中的吊橋。

  這座吊橋其實並不難過,其兩邊的吊繩都很結實,只要手臂力量足夠,著力在手上,落腳只做暫時的支撐,很快就能過來。

  放開膽子,除了腳掌受傷的那一位,基本上所有體力正常的男性都能過來,只是女生的話……就得想想借力的辦法了。

  「你猜他們能過來幾個?」

  閒得無聊,沈當歸想跟岳諒打個賭,「玩一把嗎?」

  「玩。」

  「那我猜對面只剩兩個。」

  岳諒側臉看沈當歸,後者微笑,她又轉了回去。

  「賭局不成立,我的猜測和你是一樣的。」

  沈當歸想了想,不死心,「那來猜他們會怎麼過來?」

  岳諒瞄了一眼已經他解下來繞了幾個圈後拿在手裡的繩子,「如果他們也有這個,大概會綁在一起過來。」

  「唉。」沈當歸放棄,「無趣。」

  都賭不起來。

  對岸。

  袁方看著岳諒被沈當歸綁著救走,心裡狠狠鬆了一口氣。

  萬幸,她能夠平安無事。

  那個女孩兒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忙不迭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著急,也沒想到我上去,就會讓橋晃得這麼厲害……」

  李哥活動活動手腕,心中慶幸還好剛才上去的不是自己。

  「既然她也沒事,那這件事就揭過吧。」袁方嚴厲地看了女孩一眼,「不過,下次行動不能再這麼冒失了,一不小心就會沒命的。」

  「不會了不會了!」莽撞女孩也就是尉遲欣心中也是一陣後怕,她可沒有想過要害死一個人呀。

  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又有人靠近吊橋,把手放在粗糙的吊繩上,「接下來還是想想怎麼過去,卡在第一關的話,還玩什麼游戲。」

  是這個道理,眾人頭碰頭圍成一個圈,很快定下了方案。

  「可是,他的腳受傷這麼嚴重,別說保持平衡,連在平地上都很難走了,過不去吧?」

  有人把目光投向受了傷嘴唇死白的男人,這個又怎麼辦才好呢?

  見大家都看著自己,被盯著的男人艱難地笑了一下:「我這一隻腳都沒有辦法用力,肯定是過不去了,你們去吧,不用管我了,如果可以找到那隻老鼠,麻煩你們再想辦法回來吧。」

  袁方的神情變得復雜,就看對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洞口,後面的路恐怕只會更復雜,他們能否回來這個地方還得兩說,如果他們找到了老鼠但是找不到回來的路,那這個人就……

  「我也不去了,我在這裡陪他吧。」隊伍中另一個女孩怯怯開口,她的存在感比差點坑死一條命的尉遲欣弱不少,這還是她第一次面向所有人說話。

  她極度恐高,沒上去就已經覺得頭暈眼花了,沒可能過這個吊橋的。

  尉遲欣著急:「別說傻話了,跟我們一起走吧!」

  怯懦女孩還是搖頭,「這座橋晃得太厲害,我真的不敢,索性就在這裡和他作伴吧,有兩個人在一起,我也不至於太害怕。」

  「可是……」尉遲欣還想再說什麼,仔細擦好眼鏡的李哥把它重新架在鼻樑上,綠熒熒的光一閃,開口打斷:「那就這樣吧,我們一定竭盡全力。」

  無論是傷了腳的男人還是怯懦女孩紛紛擠出笑容,「拜托你們了。」

  在他們兩個人心中,被清空卡片投入下一輪游戲總比直接掉下吊橋摔個粉身碎骨好。

  尉遲欣抿抿唇,只好作罷。

  一根長達三十米的繩索將十一人緊密連起,李哥在最前面,袁方斷後,尉遲欣被安排在袁方身前的位置,他們兩人的間距是所有人中最短的,只有手臂長。這是要效仿沈當歸營救岳諒時的做法,一旦尉遲欣出了什麼問題,袁方將脫離團體,全力支援她。

  十一個人一起上,盡管他們採取了一左一右的上橋順序,懸空的吊橋依舊不給面子地搖擺起來。

  無論沒上橋之前做了多少心裡準備,上橋之後全都成了徒勞,尖叫聲嘶吼聲起起伏伏。

  沒有上橋的女孩膽戰心驚地看著好像下一個眨眼就會掉進深淵的同伴,緊緊揪住自己的領口。

  還好,還好沒有上去。

  沈當歸看著這些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感嘆道:「勇氣可嘉。」

  岳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她無法苟同這種要死一起死的做法,不過這種行為帶來的作用仍然是無法忽視的。對於拴在一根繩子上的人來說,壯膽的效果好像不是一般的好。

  他們的第一個人選的很好,在身後吊著一群鬼哭狼嚎的人的情況下還能不驕不躁,找到每一個落點,盡可能地讓身體保持直立,收住重心。

  他穩住了,帶動第二個人不得不跟著往前邁步,第二個再帶動第三個,一邊嚎一邊往前邁步,過橋的速度完全不慢……

  岳諒在心中點頭,學習了。

  「這麼多洞口……」

  沈當歸眼前看得沒意思,便看向身後,在對岸看起來只有半人高的洞口到了眼前,就是可以容納成年人進出的通道了。兩米一階,從下往上一共三排十列,足足三十個洞口。

  「我沒看見。」岳諒搖頭。

  那麼小的一隻老鼠,沒有看見它鑽進了哪一個洞口。

  沈當歸摸摸下巴,「就算看見了也沒有意義,誰知道這些通道內部是不是連通的,而且白方陣營的人既然不在這邊,那就意味著另一個地方也許還有一座這樣的吊橋和這樣的洞口……」

  兩人紛紛蹙起眉頭,如果兩頭通的話,那這種游戲的玩法就要重新思考了。

  「終於……到了!」

  李哥踏上堅實的地面,解下腰間的繩子在橋墩上打了個死結。

  橋上路程過半,距離終點只剩下十五米,尉遲欣逐漸感覺到體力不支,明明越來越近的對岸,在意識裡好像越來越遠了。

  不行,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了!

  她一狠心咬破嘴唇,濃鬱的鐵鏽味重新帶回力量,一米,兩米……繼續向前。

  袁方的餘光沒有任何一刻離開過她,看見她越來越慢的速度,心中的擔憂越來越重。

  他安慰自己,有一半人已經上去,就剩十米不到了,目前為止又都很穩,可以的,應該可以的。

  不會晃動的地面就在眼前,倒數第五個人激動萬分,加快速度往前邁了巨大的一步,成功上岸!

  「哈哈哈我過來了!」他興奮無比地朝前跳去,一抬頭就看到李哥大變的臉色和飛快衝出去的身影。

  李哥連在心裡罵娘的時間都沒有,緊要關頭拖住了綁在橋墩上的繩子,竭力往後拉,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快幫忙——」

  話是這麼說,但這個忙真的不好幫。

  倒黴的倒數第四原本正保持著原本的節奏前進,被倒數第五忽然的加速以及往前的力道一扯,在最後第三張踏板上右腳跟不上踩在最後第二張踏板上的左腳,重心徹底傾斜,整個人往橋板中間空擋栽倒。

  他往前倒下的力道何其大,後面三個人被一併拉倒,原本體力就出現了非常大問題的尉遲欣更是沒能抓住一直扶著的繩索,半個身體滑出吊橋。

  她無法控制地尖叫起來。

  袁方一手抓住她,一手死死繞緊繩索,身體的左右兩邊被下垂的力道撕扯,一張臉漲的青紫。

  倒數第三也不好受,前後兩個人都往下吊了,把他勒在中間,難以喘息。

  眨眼間的變故讓倒數第五愣住了。

  沈當歸嘆息:「不長記性啊。」有了岳諒那一齣之後居然還會發生這種低級錯誤,簡直讓人無話可說。

  岳諒將一切收在眼底,語氣冰冷。

  「實例驗證,人就是只顧及自己的生物。」

  李哥吼道:「這樣不行,根本拉不動!」除非有人上橋,把掉下去的兩個人重新先拽上來!

  袁方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堅持住,沒問題的,只要那個男人過來,就可以像剛才救下岳諒一樣把人救回去……

  即使沈當歸想袖手旁觀,岳諒一定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讓他過來的。

  再堅持一下……

  可是怎麼還不來啊!

  袁方吃力地抬起頭,將視線投向岸上的人,最內側的兩個人或站或坐,待在原地沒有絲毫動作,即使是岳諒,也只是冷漠地看著這一切而已。

  怎麼會……

  「啊——」

  尉遲欣往下滑去,袁方連忙回神,拼盡全力將人往上拖拽,纏著吊橋繩索的胳膊斷裂似的劇痛,縱然是他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忍耐力,也無法控制地悶哼出聲。

  僵局,再這樣下去後面四個恐怕永遠上不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啊——」

  「我就算上了橋,也拉不回來人啊!」

  「快想辦法!」

  闖了禍的倒數第五左看右看無計可施,再看到置身事外的岳諒二人,立即找到了借口,把炮火集中到他們身上,「你們居然乾坐著,還不來幫忙?!」

  沈當歸似笑非笑,岳諒則完全不去理會他的喊叫。

  現在掛在橋上的四個人裡可有兩個都是預備引領者,慌什麼。

  果不其然,在大家都快精疲力盡的時候,被勒在中間的倒數第三兩條胳膊忽然鼓起,至少有原本的五倍大,右手抓住後面的繩子,嘶吼著把將繩子朝前掄去!

  「後面兩個鬆開吊索——」

  可怕的力道不但將袁方和尉遲欣拋起朝岸上翻去,慣性還將拴在同一根繩索上他自己拽離吊橋,李哥抓住機會,「快拉!」

  一、二、三!

  尉遲欣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磕得頭破血流。

  這第一道關隘,好歹是過來了。

  心虛的倒數第五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先發制人,禍水東引,指著沈當歸的鼻子罵道:「你明明可以救人,居然就站在這裡什麼也不幹!你們有沒有一點團隊合作精神?!」

  「你這麼說話沒有經過腦子的同意吧?」沈當歸指一指吊橋,「如果你記性不好,那就讓其他人告訴你,第一個走上吊橋去試驗這橋是不是真的能過人的,是誰?」

  說到這裡還不算完,沈當歸還拿出了自己的身份卡,把進度條上的數字展現給他看,「游戲才開始,團隊貢獻度百分之五,你說我不作為……呵呵,有意思。」

  被他反將一軍,倒數第五漲紅了臉,索性換個對象把矛頭對準岳諒,「好吧他有,那你呢?雖然你是個女人,但你是我們當中級別最高的吧,初級引領者,就是這麼乾看著的?」

  岳諒平靜反問:「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來指責我?是因為擁有初級引領者身份的我沒有及時為你拖後腿的行為擦屁股嗎?」

  「你……」

  「夠了!」再不打斷他的話,李哥都要氣笑了,這人見得多了,還真的什麼樣的都有,差點被他害死的人都沒去指責他,這人反倒跟佔了多大理一樣,還口口聲聲指責別人。

  「既然大家都沒事,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吧。」

  用了一張功能卡的倒數第三呵呵:「揭過?真是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會痛,我們這些引領者就活該為某些傻逼買單啊!」

  說完他看向岳諒,將自己和她劃在一起,「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白白浪費一張卡片的感覺,這口氣很難喘的順。」

  岳諒眉頭都沒動一下。

  尉遲欣捂著腦門上的傷口,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因為疼痛,眼中含上了兩汪淚水。

  袁方喘著粗氣,一手摁著疼痛難忍的肩頭,「都別互相指責了,我們既然是一個團隊,這些情況就都是難免的。問題已經發生了,我們要做的是怎麼減少這種狀況再次發生,而不是在這裡推卸責任。」

  隊伍中熟悉袁方為人的最後一名預備引領者冷哼:「你是滿腦子無私奉獻,但如果再不讓這些新人意識到他們不過腦子的行動會給其他人帶來多大的麻煩,我們別說是獲得這一輪游戲的勝利了,恐怕就連活著進入到懲罰游戲都有困難。」

  倒數第四聽後委屈:「我們也不是全都不過腦子的啊。」他是新人不假,但同時也是受害者呢。

  氣氛越發緊張,亂成一團,僵持不下。

  「好了好了,在這樣說下去大家直接投降認輸得了。」李哥最先調整好狀態,他的手腕本就靈活,面相不像袁方那麼嚴肅,又不像其餘引領者那麼尖刻,此時站出來挑大樑算是大家比較能接受的人選。

  「既然團隊中有引領者,那在引領者承擔責任,衝在前面的時候,各位新人都管束好自己,多看多聽少說少動!」

  新人們耷拉下眉眼。

  李哥又看向倒數第三,「沒有辦法,這個虧你肯定是自己吃了,但是你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獲吧,貢獻度也上升了不是嗎?」

  倒數第三冷哼一聲,沒有否認。

  最後是岳諒,不知道為什麼,李哥在對上她的眼睛時整個人都不太自在,硬著頭皮把話說完,「岳諒是吧,你過橋的時候確實……有點兒冤枉,但你過橋的方式也很凶險,而且最後也平安過來了並且撒了氣,就別再計較,接下來還是以游戲通關為重,好好合作吧。」

  團隊矛盾被粗糙隱藏,強行按下。

  岳諒淡淡地移開視線。

  她沒多話,這讓李哥心中的石頭落下,放鬆地扶了扶眼鏡,「現在大家還是討論一下,眼前這三十個通道,我們該怎麼辦?」

  過去的事情可以暫時放過,擺在面前的事情卻不得不先去解決。

  通道口約一米五寬,高一米八左右,裡面遠沒有外面的亮度,可見度和之前的通道差不多。

  因為之前行動採取了岳諒的建議,這時候大家不約而同的,又一次看向岳諒。

  被目光包圍的岳諒言簡意賅:「還是分組,不求深,但求廣。」

  這一輪游戲宣讀明確的規則信息很少,這就意味著地圖上的可發揮空間更大,因此當前情況下,沒有什麼比探索未知更重要的事情。

  信息,就是先機。

  而與先機並存的,永遠都是膽氣與風險。

  又要分組?眾人有些猶豫,分開固然能夠加快搜索進度,但人力分散帶來的弊端也是不容忽視的。萬一他們分出去的小組就遇到對面完整的隊伍,那就任打任殺了……

  「分!」

  兩道聲音撞在一起,袁方和李哥同時開口,對視時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堅定。

  李哥:「投票吧,同意分組的舉手。」

  一隻一隻猶豫的手慢慢舉起,最後連尉遲欣,也咬咬牙把手舉了起來。

  十三個人,除了岳諒自己,一共九人下定了決心。

  少數服從多數,沒舉手的那幾個人的意見,不做考慮。

  「那我來分組吧。」李哥看了一下人數,做下安排,「現在是有六個引領者七個普通玩家,盡量每一組都有一個引領者,那就分成六組,男的隨便找個引領者組,尉遲你……你到他那組去。」

  李哥指了一下沈當歸,他的這種分法合情合理,沈當歸作為團隊中戰力最強的一位,自然要承擔更多一些。

  只可惜他的合情合理並不能說服每一個人。

  沈當歸把手搭在岳諒肩膀上,表情無辜,「十分抱歉,岳小姐離不開我。」

  這種說法充滿歧義,岳諒沒有任何表示,因為現在這種一切不明的情況,他這麼說也沒錯,的確沒有比沈當歸身邊更安全的地方。

  「你們兩個初級引領者組隊,資源浪費未免也太……」倒數第五說到一半,在李哥警告的視線中把後半截咽了回去,「行,輪不到我說話。」

  李哥收起對他的冷意,沖岳諒他們笑了笑,「你們倆在一起也好,那這女孩還是交給你們,其餘人再每隊一個引領者,分成四組吧。」

  沈當歸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他們同意了,新的小組很快確定下來,李哥最後交代:「遇到岔路一定要做好標記,確保自己能夠返回到這裡……不多說了,都注意安全,出發吧。」

  五個小組同時踏入選好的通道,重陷昏暗。

  三人前後行走,岳諒打頭,尉遲欣當中,沈當歸彎著腰斷後。

  甬道深靜,腳步聲被無限放大,詭異感逐步加強。

  尉遲欣難以忍耐地開口:「我們……」

  「噓。」

  岳諒的手摸到了口袋裡最外側的卡片,前方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亮起。
匿名
狀態︰ 離線
106
匿名  發表於 2024-10-20 00:48:40
第一百零五章 地下迷蹤(四)

  既然是地底,沒有點兒黑暗中行進的生物難免說不過去。

  定睛看去,肥碩的體型在黑暗中逐漸勾勒清晰,深色發亮的粗硬毛髮,尖長的嘴部露出利齒,短小的爪子往前移動,拖出長而無毛的尾部。

  「吱——」

  足有成年人兩個巴掌大的老鼠先發制人,一隻接一隻衝上前來。

  「拿著!」

  岳諒手心汗濕,握緊手中剩下的網球拍,拍掉了咬住自己大腿的老鼠。

  尉遲欣拿著岳諒忽然塞給她的球拍,等老鼠也咬到自己身上的肉,才慌裡慌張地找到握把猛拍!

  儘管比普通老鼠大兩倍但老鼠還是老鼠,但老鼠最可怕的地方不在於它的體型或者是攻擊力,而在於數量。它不是一隻兩隻,而是幾十隻一窩蜂上來了。

  比起在恐懼治療計劃裡那種長毛怪,這些老鼠更難抓,也更難擊中。

  若非岳諒臨時更換了使用的卡片,仍然採取最外層的長刀,恐怕一隻都打不中。

  尉遲欣機械地甩著球拍保護自己,胳膊都麻痺了。

  天吶,要怎麼辦才好啊!

  「別動。」

  驀地聽到這兩個字,尉遲欣的腦子還在反應,另外一邊的岳諒已經放下了拍子。

  冰冷的物體擦過肌膚,腥臭的液體濺出,身上一輕。

  沈當歸輕笑:「真乖。」

  岳諒徑自往旁邊退去,靠在牆壁上,「還有一個。」

  一停下動作,原本被刻意忽視的齧噬痛苦返場,細細密密地戳開皮肉,擠進每一段神經深處。

  沈當歸看向把球拍揮得密不透風的尉遲欣,「她還不配合,我也沒辦法。」

  盡管從她手中直接奪下球拍也不是難事,可惜他懶得啊。

  尉遲欣被他們的對話吸引,一晃神球拍慢了一瞬,就被時刻蹲守在下方的老鼠抓住機會,往上爬的同時又咬了一大口。

  「啊!」

  她終於沒忍住,小聲地叫了出來。

  岳諒考慮到她還是第一次和沈當歸組隊,於是詳細地解釋了一下:「你停下別動,沈當歸會幫你解決掉他們的。」

  尉遲欣害怕地嗚咽:「可是我不動的話會被咬得更厲害……」

  「我已經停下,所以我已經沒事了。」

  對哦,她好像已經沒事了……

  尉遲欣一狠心,梗起脖子停了手,緊閉上眼睛。

  來吧,反正也已經被咬了很多口了,不差多幾口!

  啪嗒啪嗒。

  腳邊重物墜落,原本死死咬住自己的背然而無暇顧忌的老鼠也被摘除,她……她也沒事了!

  尉遲欣驚喜地睜開眼睛,一把即使在黑暗中也依舊閃爍寒光的刀從她眼前劃過,最後一隻企圖從上方逃走的老鼠呈兩截掉落,死得不能再死。

  尉遲欣:「……」

  寂靜的甬道裡響起撕心裂肺的嘔吐聲,氣味混雜越發令人作嘔。

  岳諒皺了皺眉頭,她也有點兒想吐了。

  地上橫七豎八都是老鼠的屍體,彷彿甬道裡剛長出來的肉疙瘩,活生生的,不止這裡有,到處都是。

  吐了半天,尉遲欣終於好受了些,小心翼翼從屍體的間隙中走過來,沒忘把球拍拿回來。

  「謝、謝你們。」她鼓起勇氣道謝並且道歉,「對不起,我剛才差點害死了你。」

  岳諒沒有接話,一句對不起換不回來她的卡片,所以沒有辦法原諒她剛才的行為。

  倒是沈當歸,發現了好玩的東西。

  「她的體力、耐力、性格都不錯,你落了下風。」

  這個「她」指誰、「你」指誰毫無疑問,岳諒平和相對:「的確。」但那又怎樣,她姓岳,叫岳諒,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她就是這個樣子,如此為人。

  尉遲欣的道歉沒有得到回應,有些尷尬的時候又聽到沈當歸這句類似引戰的話,更加尷尬:「你們……在說什麼?」

  沈當歸:「誇你哦。」

  尉遲欣:「……」求別誇,要尬哭了。

  岳諒:「繼續走。」

  恢復隊形,岳諒依舊走在最前面,沒有退縮。

  尉遲欣抱著拍子,敬佩之意油然而生。明明剛才經歷了那麼突然可怕的事情,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唉,走得也還是很快,要不是為了跟上她,自己早就因為身上的疼痛而放慢速度或者要求休息了……

  前方開始發亮,到頭了。

  走出通道,前方又是一座吊橋,晃晃悠悠。

  尉遲欣忍不住低呼:「啊呀,怎麼又是這個!」她已經沒有體力再過一次了。

  岳諒向前走了幾步,回過身來。

  三排十列,三十個黑黝黝的洞口再次沖她張大了嘴巴。

  「這是另一端。」跟之前猜測的一樣,這裡應該是另一組的起點。

  也許他們同樣是走過五條岔道,通過吊橋後來到這裡,然後再像他們一樣,分頭進入這些洞穴。

  出了通道,沈當歸手上血跡乾涸的「刀」清楚明白地露出了全貌。

  這哪裡是刀,是齒刃鋒利的鋸片啊!

  尉遲欣默默朝岳諒靠了靠,還是……離這個人遠一點吧。

  沈當歸看了一圈,「我們的速度應該不算快,怎麼這裡只有我們出來?」

  岳諒又退後了幾步,繼續看這些應該看不出什麼名堂的洞口,一邊道:「請閣下對自己的實力再有點信心,如果每一隊都遭遇了那樣一撥老鼠,我們的速度絕對是最快的。」

  不過,這三十條道裡是不是都一樣的景象,也還有待商榷。

  如果都一樣,這一次的游戲地圖未免太簡單了一些。

  「是麼。」沈當歸敷衍地揚了揚眉毛。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啊?」

  聲音距離自己太近,岳諒不得不側臉,正對上尉遲欣信賴的目光。

  這種眼神……是怎麼回事?

  尉遲欣眨了眨眼睛,「怎麼了?」

  岳諒伸出手隔了一下她和自己之間的距離,「不要貼著我,稍微離我遠一些。」

  尉遲欣聽話地拉開了一些距離,不過也沒離太遠,就半米左右的距離,小動作頻頻。

  說實話,岳諒風淡雲輕的樣子都是被強大的意志鎮壓出來的,她覺得身上很痛,痛到她聲音末梢都在發抖的程度,可這個被咬的地方比她還多的女孩,怎麼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動來動去,幅度頗大。

  而且精神狀態也好的出奇,簡直不可思議。

  或者真的是她的承受力有問題?

  現實節奏不容岳諒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細想,沈當歸甩了甩手中的鋸片,開口。

  「來了。」

  他的視線從一排移動到第三排,上面有聲音。

  一行人從第三排第一個洞口倉促退出,最後出來一團火球,翻滾著從五米多高的洞口跌落,一路滾下深淵。

  「老陳!」

  其中一人趴在第三排洞口邊緣,朝外伸著手,朝火球的方向嘶吼,彷彿要把那團火拉回來。

  岳諒和沈當歸對視一眼,剛才那個,莫非是人?

  通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岳諒拉了還在發呆的尉遲欣一把,帶著她往洞口邊上退,沈當歸倒是站在原地,眯著眼看他們把伏在地上呼喊的人架起來,然後沿著台階頂著一張張如喪考妣的臉往下走。

  被架著的不算陌生人,曾在第二輪游戲中遇到伍凱少了書生氣,整個人頹靡到了極點。

  為首的青年也有幾分眼熟,一開口就露出那口層次不齊的牙齒:「難得遇見你啊姐妹!」

  他是唯一一個神色動作都不沉重的人,視線直直落在岳諒身上,後者有一瞬間的茫然。

  「你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嗎姐妹?」

  「工業園啊姐妹!」

  「第一輪游戲啊姐妹!」

  「你給我遞過膠帶的啊姐妹!」

  岳諒想起來了,這種說話方式著實令人印象深刻,左腳絆右腳瘋瘋癲癲的樣子也令人印象深刻。

  敵對陣營,與記憶同來的是身份及立場,岳諒微微點了一下頭,「你好。」

  「你還是一樣冷淡啊姐妹!」青年嘆息,又苦惱地皺起眉頭,「我還是覺得你眼熟但我還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你呢姐妹。」

  尉遲欣小聲地跟岳諒說了句肺腑之言,「他好囉嗦啊。」

  誰想話音剛落,就被一道銳利的視線鎖住,看起來極好相處的青年摸了摸下巴,「儘管你說的是實話但實話總是不太好聽啊這位姐妹。」

  尉遲欣:「我……」

  「邢陽!別再鬧了,我們就剩這麼幾個人,你怎麼還有心思說這些廢話!」抓著伍凱的其中一人吼道,邢陽作勢拍了拍胸口,「好好說話嘛兄弟!」

  那人被他渾不在意的模樣氣得血壓升高,眼前昏黑。

  怎麼偏偏這樣的人,有初級引領者身份!

  他們這廂內訌,岳諒看著他們這區區八個人,心中驚愕,十五個人入場就剩這些了?

  邢陽撇嘴:「是他們自己為了貢獻度急著要表現,我鎮不住場有什麼辦法啊兄弟。」

  「可你明明會有辦法的!」

  「可他們不聽話啊,不聽話的棋子是無法正確發揮作用的兄弟。」邢陽還覺得委屈來著,「你怎麼能因為我沒有保護好所有人就來怪我呢兄弟?」

  「請問你們究竟是怎麼會減員到只剩這麼一些人,兄弟?」

  相對陌生的聲音,邢陽回頭,很快找到聲音的主人。

  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沈當歸笑眯眯問道:「交流一下嗎兄弟?」

  邢陽難得遇到願意和他做兄弟姐妹的對象,立即比了個「沒問題」的姿勢,正要開口全盤托出,被剛在和他吵架的人用力地推了一把,摔倒在地。

  「你瘋了嗎他們是敵方的人!」

  邢陽半天沒爬起來。

  岳諒看了那人一眼,剔透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

  尉遲欣捂住嘴,自己人也動手呀?

  沈當歸的視線在岳諒和邢陽之間來回掃動,難怪他對這個邢陽一見如故,這種被欺負的肉腳模樣,不就跟之前的岳小姐一模一樣嗎?

  「我說你啊……」邢陽站起來,吹了吹擦破皮的手掌,抬起一雙漆黑的眼睛,「你的腦回路可以再多一個嗎?」

  那人臉色發紅發青發黑,精彩紛呈。

  「你他媽有什麼了不起的?!」

  「別吵了!」伍凱拍開抓著他的人,勉強打起精神,作為隊伍中另一個初級引領者站出來,「老陳也死了,四個預備引領者死了兩個了,你們也想因為同樣的錯誤而死嗎?」

  「可是憑什麼——」

  「新人閉嘴。」伍凱紅著眼睛,「閉嘴吧。」

  這種氣氛何其相似,尉遲欣小心翼翼地躲在岳諒身後,原來這樣的衝突不僅僅是自己這一組在發生呀。

  沈當歸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離岳諒僅十公分的位置,俯下身,嗓音含笑:「他真的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嗎,剛才你們的表情,幾乎一模一樣哦。」

  「什麼表情?」

  「嗯……輕蔑?不屑?」

  岳諒仍然看著那個新人,搖頭:「沒有。」

  「哦?」

  「我通常只是不解,不解他們的腦子為什麼只有一個回路。」

  沈當歸:「……」

  原來那個邢陽的問句,真的是只是個問題。
匿名
狀態︰ 離線
107
匿名  發表於 2024-10-21 09:21:39
第一百零六章 地下迷蹤(五)

  邢陽拍了拍已經很髒的衣服上沾上的新灰,又朝伍凱露出燦爛的笑容:「謝啦兄弟!」

  然後轉向沈當歸,「見笑了,來吧讓我來告訴你是怎麼回事吧兄弟!」他看似毫無戒心地靠過來,彷彿沒有看到沈當歸手中帶血的鋸條,條理清晰地從頭說起。

  兩方開局果然相同,只是他們這邊進展更順利一些,五條岔道沒有人受到重傷,過吊橋也因為合理安排而全員通過了,再然後就是這裡了。

  「我是說要分開走啦畢竟這麼多條路大家分散開找到老鼠的可能性比較大不是嗎兄弟?」

  邢陽無奈地攤開手:「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總是不能真正統一所以我們產生了分歧啊兄弟!」

  「然後其中一位兄弟拿出了一張信息卡直接問到了目標所在通道,我的建議就被徹底忽視了耶兄弟!」

  「原本這也是沒關係的,畢竟只要我們追上目標後就要圓滿了,但是那隻老鼠有問題啊兄弟!」

  廢話終於說完,進入正題了,沈當歸摩挲著鋸片,微微側過耳朵。

  「在追上白老鼠之前,我們全員無損,在開始抓捕那隻老鼠之後就開始出事了兄弟!」

  「而通道本身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啊兄弟!」

  「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就一起湧出來開始攻擊我們阻止我們抓到那隻老鼠啊兄弟!」

  「於是我就讓大家撒手先跑從長計議,但他們說好不容易才發現了白老鼠如果放過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了,所以他們不聽話地挺身而出決定冒險了啊兄弟!」

  「最終我們就只剩這麼一點人了兄弟……」

  聽他說完,尉遲欣喃喃:「這太可怕了,還好沒有第一時間追上那隻老鼠。」

  邢陽由於連續的長句有些氣衰,伍凱將他拉了回去,說道: 「我們的經歷都告訴你們了,作為回禮,你們多少也應該告訴我們一些信息吧?」

  岳諒把視線從他們身後的那些人身上收回來,才落到邢陽臉上,又見他滿血復活,激動地指向了自己。

  「信息交換時間到了姐妹!」

  沈當歸皮笑肉不笑:「原來是塑料兄弟情。」

  邢陽再度脫離隊伍,神態自然:「對不住啊兄弟但是所獲信息量比較大的應該還是這位姐妹對吧姐妹?」

  岳諒:「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

  邢陽:「我為什麼有種不詳的預感?」

  一路上發生的事情有限,岳諒照實說完也就是那麼幾句話的事情,沈當歸收拾老鼠的細節自然是略過了。邢陽露出失望的表情:「信息不對等啊姐妹。」

  被伍凱強壓下的新人暴躁:「那肯定啊,我們兩隊是競爭對手!誰跟你傻逼似的什麼都跟別人說?!」

  邢陽一聽到他開口就煩,伸出一隻手擋在身後,「單細胞生物不要和我說話。」

  「你他媽唔!」新人在伍凱的授意下被捂住嘴,本來就不好看的臉漲成了紫紅色,邢陽給伍凱豎了個大拇指,繼續跟岳諒掰扯,「那這樣就算你們欠我們一個人情,畢竟我們人就剩下這麼幾個,如果後面起衝突,你們人多勢眾的,給我們一個進入下一輪游戲的機會吧姐妹。」

  岳諒無所謂:「你敢信我就敢答應。」

  邢陽愣了一下,嚷嚷道:「你好討厭啊姐妹!」

  伍凱又把他拉了回去,自己上前,沖岳諒和沈當歸點點頭:「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還記得我,接力賽的時候我們是一組的。」

  沈當歸抬了抬眉毛:「當然還記得。」

  伍凱望向深淵,那裡剛剛吞沒了他進入游戲後唯一結交並認可的同伴。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兩隊雖然是競爭關係,但游戲是游戲,我們彼此之間都不陌生,也沒有不死不休的仇恨。我之所以沒有阻攔邢陽把那些信息都告訴你們,也是因為這時候……能少死一個熟悉的人,我的內心都是欣慰的。」

  「哦?」

  面前的沈當歸一臉好奇,岳諒無動於衷,臉生的女孩懵懵懂懂。

  伍凱苦笑了一下,見了鬼的感情牌,現在的人哪還有情分可言,都滿腦子想贏罷了。陳升也是,如果他能不那麼急切,聽得進去建議,又怎麼會是如今的下場。

  他搖搖頭揮掉過多的感慨,不再往下說,只道:「你們走吧。」

  沈當歸勾起嘴角,和岳諒一起轉身,乾脆地換了一個洞口離開,尉遲欣茫茫然跟上,「為什麼他說讓我們走我們就要走啊?我們不是還要和大家匯合嗎?」

  通道中傳出的聲音略帶回聲。

  「三對八。」

  「可是……他不是很厲害嗎?」

  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嗤笑,女人的回答又響了起來。

  「他厲害,不代表我們就厲害。」

  對付人跟對付智力低下的生物是不一樣的。

  洞外被按住的新人恍然,猛然大力掙開同伴桎梏,「對啊剛才我們八個人他們才三個人,為什麼放他們走?!原本交換信息也就罷了,或者他們答應之後見面不為難我們也算了,但什麼都沒談下來,為什麼還要讓他們白白帶著消息走?」

  邢陽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你這活著也太不容易了吧兄弟。」

  另有一新人底氣不足地反抗,「我也不明白,無論怎麼說我們都是對手,這麼奉獻……不太好吧?」

  邢陽立即又看向他,發自內心感嘆:「你活著也不太不容易啊兄弟。」

  兩個新人:「……」

  「與其嘲諷他們,不如跟他們說清楚,一群新人,能懂什麼?」某個預備引領者皺起眉頭,「何必陰陽怪氣。」

  邢陽翻了個白眼,什麼陰陽怪氣,他真的只是感嘆而已,於是道:「那你跟他們說清楚好了唄。」

  預備引領者:「你連我也要嘲諷?」

  「……」邢陽覺得自己要冤死了。

  伍凱又往深淵處看了一眼,勉強收拾好情緒,「還是我來解釋吧。儘管在通道裡我們傷亡慘重有一大半原因要歸結到事發突然,但就算下一次再找到老鼠的時候,我們需要再犧牲幾個人這件事,仍然無法定論。」

  「目前我們在人力上已經落後對方一大截了,所以當務之急並非再次親自冒險,而是要想辦法先麻痺和消耗對方。」

  「一方面讓他們以為我們真的放棄了,間接加強我們說話的可信度,讓他們相信我們的話,並吸取我們的經驗去全力抓住那隻老鼠。」

  「什麼鬼啊,難道他們抓住老鼠後會拱手送給我們嗎?」

  「當然不會,但我們在這種情況下再找準時時機的話,就可以撿現成了。再者,盡管邢陽說的都是真話,但真話不說全又是另外一種概念了。」

  伍凱看向邢陽,後者從口袋中摸出一張卡片,在眾人面前晃了晃,咧開不太整齊的牙齒。

  「預備,打地鼠游戲重新開始了啊兄弟!」

  幽靜的甬道裡,尉遲欣跟著兩位前輩的腳步,滿腦袋問號,「他們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麼多?我覺得不是那個人說的那樣,不忍心看到熟悉的人再白白死掉什麼的,不會是在騙我們吧?」

  岳諒:「談不上騙,這是陽謀。」

  「陽謀?」

  「他們清楚明白地告訴我們,他們想當黃雀,而儘管我們知道他們想當黃雀,卻依然要先當捕蟬的螳螂。那隻老鼠我們是一定要去抓的,他們告訴我們老鼠的危險性的確不是好意,只是為了確保我們能夠抓到那隻老鼠而已。」

  尉遲欣的腦子有點兒跟不上了,很、很清楚明白嗎?

  整理半天之後,她好不容易拽出了頭緒,又問:「那……我們不可以等他們先去抓老鼠嗎?」

  沈當歸聽笑了。

  「對方是戰力銳減只能破釜沉舟,我們卻沒必要和他們比耐性。」

  尉遲欣懵懵地又去看岳諒,岳諒沒有接收到她的視線,雙手無意識地在網球拍握把上轉動,眉心微蹙。

  他們要做黃雀,那首先他們必須得滿足兩個條件,在游戲結束之前,找到自己這邊持有老鼠的人,其次還需要有奪走老鼠的能力……

  那他們要怎麼及時的找到自己這邊持有目標的人,並且奪走目標?

  他們有所依仗,最關鍵的事情應該還有隱瞞。

  重頭開始再想一遍。

  尉遲欣:「啊,還有一件事情,他們只告訴我們三個人沒有用呀,我們現在這樣,很難和大家匯合了……噢,不需要匯合,只要他們也走到頭遇見那些人,就會被告訴一樣的事情吧。」

  她敲敲自己的腦袋:「這樣一想就好累啊。」

  沈當歸疑惑:「你還沒開始想吧?」

  尉遲欣:「……我還沒開始想嗎?!」

  「時間富餘,不著急抓住目標,我們還是繼續熟悉地圖,也許會有別的發現。」岳諒轉頭,匆匆一瞥讓她頓住腳步,擦過和自己並肩行走的沈當歸的胳膊,落後一步,從他那一側的牆壁中抽出一張卡片,「比如這個。」

  沈當歸:「……你怎麼發現的?」不應該,她的夜視能力有好到這種程度?

  岳諒在昏暗中吃力地辨認新鮮出爐的卡片,隨口道:「感覺吧。」

  正好想到卡片這一回事,正好回頭,正好覺得這個位置有點異樣,正好發現。

  沈當歸呵呵,原來是運氣。

  又是運氣。

  「開到了一張有意思的卡片。」

  岳諒說完,沈當歸前嫌盡棄,湊過去把卡片上的內容看了個清楚明白——十米長直徑一毫米的鋼絲。

  每輪游戲過程中卡片的投放都是有講究的,除了滿足生活需求的食物卡和水卡之外,其餘卡片基本符合當前應用環境,也就是屬於派得上用場的。

  這也算信息的一種,但是這張地圖裡,真的用得到鋼絲嗎?

  兩人分心思索,速度就慢了下來,原本走在最後的尉遲欣不知覺就到了前面,又是一步跨出,腳底一滑。

  「啊啊啊啊——」

  被好幾隻巨大型老鼠同時啃咬都沒叫出來的姑娘終於高分貝尖叫起來,並且聲音帶人,迅速遠去。

  岳諒下意識上前查看,在走第三步的時候被沈當歸攔住:「看清楚,從這裡開始變成六十度的下行滑道了。」

  岳諒往後退了一步:「每一條通道會遇到的狀況,果然不一樣。」

  沈當歸放下剛才給她充當防護欄的胳膊,「情況不明,折返吧。」

  岳諒盯著一片漆黑的斜坡下方,沉默不語。

  一、正如沈當歸所說下方情況不明,危險系數未知;

  二、剛才下去的人不知死活,是否來得及營救未知;

  三、個人能力有限,自保不足;

  四、下去的人和她沒有關係,並且作用有限……

  正要做出決定,冷不防背後受撞,岳諒半個音節都沒來得及發,就一頭栽倒下去!

  沈當歸緊急伸出去撈她的手落空之後,迅速穩住重心,右腳起跳,在滑道邊緣凌空轉身,背朝滑道穩穩落地。

  手中鋸刀揚起,將體型倍數增大情況與前一條通道老鼠相差無幾並朝自己撲來的蝙蝠打落。

  數量倒是比之前的老鼠少些,只是衝撞力驚人,且目的明確。

  半分鐘後,沈當歸隨便踢了一隻蝙蝠的屍體下去,四周安靜下來,滑道下方到底的聲音稍微清晰了一些。

  嘖,麻煩。

  既然能夠聽到落地的聲音,那麼……

  他沖著下方喊道:「還活著嗎——」

  下方的回應來得很快:「我沒事——」

  沈當歸無意識皺眉,這個聲音……

  不是太清晰的哭音又傳了過來:「救命啊——岳諒姐她叫不醒——」

  沈當歸:「……」

  這個廢物。
匿名
狀態︰ 離線
108
匿名  發表於 2024-10-21 09:21:58
第一百零七章 地下迷蹤(六)

  經過一番遠距離交流,滑道底部倒是沒有什麼危險,只是下去之後再想上來難度稍大。

  底部比上方通道更黑,只能模糊地分辨出一個輪廓。

  尉遲欣害怕地抱著不省人事的岳諒,這裡不會也有老鼠吧……

  球拍,球拍呢?她這才想起自己的武器,輕輕調整姿勢讓岳諒枕著她的腿,空出上半身在周邊摸索,應該就在這附近吧?

  指尖碰到一個硬物,她心中一喜,努力探直身體把它勾了過來。

  「啊啊啊啊——」

  下方撕心裂肺的慘叫震得沈當歸耳朵疼,手底下最後一個繩結打死,拽了拽固定在石筍上的繩子,承重問題不大。

  只是一連消耗掉一長一短兩根繩子這件事,問題大到不行。

  拽住繩子末端,沈當歸踩上滑道,姿勢正確地溜了下去。

  繩子自然不夠到底,末端距離他落地還有十米左右的距離,最後的一段路程,他幾乎是直接跳下去的。

  這一段滑道差不多有三十米,岳小姐以那樣的姿勢下去,若非她是0005,沈當歸覺得自己就應該考慮下人是不是摔死了。

  雙腳落地,明暗變化令他第一眼沒能發現岳諒的位置。

  「鬼叫什麼?」

  貼著牆壁瑟瑟發抖的尉遲欣終於等來了人,受驚過度的女孩嗚嗚哭訴:「有死人的骨頭……」她剛剛抓到了一條腿骨!

  沈當歸:「……新鮮的?」

  「新鮮的?!」

  遲到的乾嘔聲在下一秒灌滿通道,沈當歸無趣地撇撇嘴,成功找到了岳諒的位置,而那根腿骨就掛在她身上。

  適應明暗後再辨認四周,不到十個平方的空間,地面有凸起,除了岳諒和尉遲欣,沒有看到明顯的生物輪廓。

  隨手扔了明顯是地圖道具的腿骨,他伸手去探鼻息,再往四周摸去,手腳骨頭完整,胸腹無礙,後腦一個小腫包,到額頭,指腹黏膩。

  沈當歸的手指蓋上那塊青熟流血的傷口正要壓下,又想了想,這廢物醒過來似乎也幫不上忙,於是挪開手,重新在找到她的腰往下摸去。

  尉遲欣嘔完,畏畏縮縮地靠了過來。

  她剛才過於害怕直接跳起來,把岳諒和那根腿骨一起甩出去了,不會因為自己而傷上加傷吧……

  「你幹什麼?!」縱然模糊,她還是能看到這人在一個女孩子身上摸索的!

  又要出力的沈當歸現在沒興致搭理她,更何況已經摸完,東西也到手了。

  抽出身份卡,借由上方泛著熒光的紅色標識照明,辨認那一沓卡片上的字樣。

  尉遲欣先是嚇了一跳,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卡片,再然後反應過來:「你拿了岳諒姐的卡片?」

  沈當歸笑了一聲:「不然呢?」

  翻了兩張就找了一張繩索的卡片,二十米長,夠用了。

  他那一聲笑明顯充斥著不耐煩,尉遲欣人在屋簷,不得不弱勢低頭嘀咕作罷:「怎麼就自己拿呢。」

  把其餘卡片塞回到岳諒的口袋裡,他沒有著急使用,而是先沿著四周牆壁摸索了一圈,果然不存在理想中的新通道。

  「你也下來了,那我們怎麼上去啊,這個斜坡太傾斜了,根本爬不上去。」尉遲欣還以為他沒做準備就下來了,瞬間發愁,「岳諒姐又還昏迷著……」

  沈當歸屏蔽她的碎碎念,讓她往邊上去別擋道,一邊退到最後,助力起跑衝上斜坡。

  不是吧,這個坡度就算能衝上個幾米,也還是會掉下來的吧!

  尉遲欣衝到坡道口向上看去,視野中模糊的身形在前方晃動,不但沒有掉下來,還在往上!

  沒等她沒擔心完,沈當歸已經抓住上方垂下來的繩子,立穩腳跟後繼續往上走了一段,然後將繩子在胳膊上纏好,露出三十公分左右的長度,緊接著另一條繩子出現在手裡,毫不耽擱地開始接繩。

  真的厲害!

  尉遲欣驚呆了。

  沈當歸很快返回,把岳諒拖起來放在背上,到底還長出數米的繩子結結實實地將她和自己捆住。

  準備往上爬前他無法控制地嘆了一口氣。

  盡管決定和她組隊時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但兩個小時內這麼折騰兩次,也是沒想到。

  眼看著他就要帶著岳諒和繩子都走了,即將一個人和一堆骨頭相處的尉遲欣慌了:「別丟下我一個人,我怎麼辦呀……」

  沈當歸拽直繩子,既然下來了,他也不介意順手給這個各方面素質還算過關的女人行個方便。

  「我們上去後會把繩子重新扔下來,你先把繩子在腰部扎緊,然後拽著繩子爬上來,明白?」

  尉遲欣感受渾身都在發痛的身體,咬唇:「那我要是爬不上去……」

  「那就多爬幾次,在上面沒有發生變故的情況下,我可以多等你一會兒。」

  尉遲欣:「……」

  生存世界,唯有自強。

  岳諒昏迷的時間不算長,約莫半個小時,醒來的時候還在通道裡。

  本就昏暗的環境,剛睜開的眼睛看到的和閉著眼簾沒有區別,身下是寬闊的脊背,前方傳來的呼吸聲平穩有力,磕到腦子的後遺症讓她有些恍惚。

  「不會吧,這樣都能磕傷了?臭丫頭你說,你是不是故意摔跤想要老爸背你?」

  「怎麼說妹妹呢?!」

  「好吧好吧,我閉嘴。」

  「月月,疼不疼啊?」

  昔日熟悉的聲音耳鳴般在腦海中響起,她下意識應道:「疼……」

  前進的人一頓,岳諒當即清醒了過來。

  還在游戲中,不是做夢的時候。

  沈當歸的嘲笑聲十分及時:「哎呦,疼啊?」

  「不。」岳諒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雙腳剛落地就一陣眩暈,幸好及時扶住了沈當歸,才沒至於再次倒下,「謝了。」

  沈當歸想著自己用的卡片流的汗,冷笑:「客氣。」

  尉遲欣把兩個球拍夾在腋下,趕忙過來攙了她一把,「還好嗎?」

  「嗯,謝謝。」脖子沉重,異樣感明顯,岳諒伸手一摸,摸到一把纏好的繩子。

  尉遲欣連忙幫她取下來:「原來我說我來拿這個繩子就好,可是他說氣不順,一定要套在……你脖子上。」她人微言輕,脖子擰不過大腿,沒有替人反抗的資格。

  「……」是沈當歸能做出來的事情。

  岳諒看了活蹦亂跳的人一眼,「你沒事?」

  尉遲欣好不容易聽到一句類似慰問的話,整個眉頭疙瘩都擠了出來,「渾身上下都痛死了……」

  岳諒抓住她的手腕,在她下意識的不反抗下摸到了手環上的編號。

  0099。

  連前十都不是。

  奇跡。

  「沒事就好。」

  尉遲欣:「……」她的意思明明就是有事!

  新人的神奇之處暫且揭過,她放下手,看向沈當歸:「我剛想到一件事。」

  沈當歸挑眉:「剛才?」

  「……掉下去的時候忽然想到。關於最後那個起火的人,有不合理的地方。」岳諒仔細觀察過,「其他人身上沒有任何被火焚燒過的痕跡,如果裡面有一場大火,那其餘的人沒有理由完全不受波及,可如果就他一個人碰到了某個火源,那應該不至於趕不上撲滅。」

  尉遲欣:「就他一個人身上有汽油之類的?」

  「那這也算不合理的地方。」岳諒繼續分析,「根據他們說的,之前的一切都能夠應付,直到開始抓捕目標。通道像是活過來了,出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阻止他們展開抓捕……不覺得很奇怪嗎,只是被阻止抓捕的話,怎麼會在平均素質都算好的情況下,死掉一半?」

  「更重要的是,他用了一個令人生疑的詞匯——撒手。」

  「先抓到才能撒手。」

  沈當歸彈了一下手中的鋸刀,發出清脆的鳴響。「你懷疑他們調換了事發的順序?」

  「但只是調換一個順序,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好處呢?他們自己都告訴我們很危險了,那我們一定會很戒備很小心去抓捕吧?」尉遲欣覺得沒有必要。

  「如果抓到以後,無論小心不小心都沒用呢?我們兩組情況不同,分頭行動的我們即使遇到老鼠就開始抓捕,也不會一次性死亡那麼多人,但如果我們在知道危險性的情況下聚集起來全力抓捕又會是什麼樣的後果?」說的一多,岳諒頭腦發昏,思維混亂,後遺症讓她只能暫且結束深思,「的確我說的都只是猜測,事實依據薄弱,但那個起火的人告訴我,或許不要直接去抓那隻老鼠比較好。」

  規則說明越少,隱藏問題總是越多的。

  她最後看向沈當歸,「你先別碰。」

  從來都是他出頭,這次還是緩緩吧。

  沈當歸:「腦震蕩就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尉遲欣:「……」

  岳諒摸了摸自己淒慘的額頭,面無表情地發出抽氣聲。

  或許吧。

  回到通道外,邢陽他們已經不在了。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都走到頭,換一條路走了。」尉遲欣往其他洞口張望,什麼也沒有發現讓她倍感失落,「都聯繫不上他們。」

  沈當歸把所有洞口都掃了一遍,最後提著鋸刀踏上前往第三排的台階,「去案發現場看看。」

  才進通道沒多久,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彌漫在空氣中,存在感隨著他們的前進越發強烈。

  一直走到通道慘烈坍塌,堵住前路的地方,沈當歸停下,用鋸刀撥了撥零散的碎石片。

  露出一ˊ隻五指大張的手。

  落在最後面的岳諒在離沈當歸五米左右的位置有所發現,她蹲下來,拈起一撮灰。由於視線昏暗,若非她支撐不住持續發昏的腦袋一直低著頭走路,很難發現這些灰燼的存在。

  焚燒的痕跡,會是什麼呢?

  尉遲欣的心被那一隻用盡全力企圖逃生的手靜靜揪住,「他們都被壓在這下面了嗎?」

  沈當歸又戳了戳碎石,「除非他們抱在一起,否則這下面的屍體不會超過兩具,結合逃命背景的話,一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惜屍體挖不出來,浪費了他身上攜帶的卡片。

  再這樣只出不進的話,難以為繼啊。

  前路被堵,只能再退回去了。

  尉遲欣猜測:「他們是騙我們的嗎,是不是故意告訴我們只剩下這麼幾個,讓我們放鬆警惕,然後趁機埋伏我們?」

  岳諒否決:「不會,裝不出那麼逼真的樣子。」

  一路上又發現了幾處灰燼,岳諒停下一一查看,依舊沒有頭緒

  「他們到底幹了什麼呀,怎麼隔一段路就弄出一堆灰來。」尉遲欣回憶著說道:「都四處了。」

  岳諒眼前靈光閃過,不由加快語速,「你確定是四處不是五處?」

  尉遲欣皺皺眉頭,重新回憶了一遍,肯定地告訴她:「我一般不會記錯……但我就數了你剛才停下的這幾次,先前我沒有發現的。」

  岳諒匆匆回頭,重新確認。

  是五處沒錯。

  一加五加一,等於七。

  岳諒看了一眼自己拈過灰的手指,還在暈眩中的腦子深處泛起一陣惡寒,心間作嘔。

  原來他們,就在這裡。
匿名
狀態︰ 離線
109
匿名  發表於 2024-10-21 09:22:21
第一百零八章 地下迷蹤(七)

  走出壓抑的通道,沈當歸伸了伸腰,關節劈啪作響。

  「真是殘酷的一課。」

  岳諒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黑漆漆吃人的洞口。

  誰說不是呢。

  0000不宣讀的隱藏規則一直存在,之前的游戲中大家也許還牢記這一點步步小心,這一次被新增的貢獻度壓迫,大家急功近利亂了節奏,就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生存游戲,一秒也不能放鬆。

  尉遲欣蹬蹬下台階,乾著急:「得趕緊想辦法通知他們才行!」

  岳諒低頭盯著起起伏伏的台階,搖搖晃晃往下走時,一腳踩空。

  「……」

  身體懸空彷彿只是錯覺,兩側胳膊被牢牢抓住,沒有掉下去。

  岳諒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就著被人抬起的姿勢回頭,對上沈當歸藏不住嫌棄的臉。

  「您還是個完整的人嗎?」

  「姑且是。」

  岳諒是被拎下去,畫面慘不忍睹。

  由於有人拖後腿,沈當歸為了延年益壽,直接忽視心急如焚趕著回歸組織的尉遲欣的意見,做出原地休息半小時的決定。

  岳諒抱著腦袋,閉眼縮在一邊,原想好好休息,奈何思想根本不受控制。

  那麼多人,是因為哪一個點,而被燒得只剩下那麼一撮灰的?

  通道內沒有大面積燃燒的痕跡,那是自燃?

  自燃的原因是抓著白老鼠的話,又怎麼完成持有五分鐘的任務目標?

  不觸碰,隔開……

  煩躁地抓緊自己的頭髮,扯痛頭皮,她到底在花精力想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沈當歸活動手腳,全身上下的運動神經已經全部打開,現處於活絡狀態,需要保持。

  尉遲欣撿了一塊小石頭在地上滾,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洞口,靜不下心。

  明明沒有時間可以在這裡耽擱!

  挨了不知道是十分鐘還是二十分鐘後,尉遲欣扔了石頭,直勾勾的朝正前方的洞口看去,有聲音,有人來了。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正是本組的人,李哥看到他們也是鬆了一口氣:「你們都沒事真的太好了。」

  「大家早就已經在另一面重新匯合了,遲遲不見你們還擔心你們出事……怎麼沒有在查探結束後返回?」

  話一說完他看了看岳諒和尉遲欣的慘狀,自己笑了起來,「好吧,看起來是吃了不少苦頭,辛苦你們了。我是特地來找你們的,先回去吧,就等你們了。」

  尉遲欣拍拍胸口:「還好還好,大家還沒有去抓那隻要命的老鼠。」

  「為什麼這麼說……等下。」李哥拿出一隻通訊器,「袁方發現了通訊卡,我們現在有三隻通訊器可以聯繫了,我先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放心。」

  「喂喂,這裡三號,成功找到最後小隊。」

  「重復一遍,三號成功找到失散小隊。」

  嘶嘶的電流雜音很明顯,通訊另一頭的聲音從輕微到響亮。

  「喂喂,一號發現目標,已全員進入二排左二通道,請三號立即趕往該通道,盡可能逆向堵截,收到請回復。」

  李哥正要回復收到,尉遲欣已經衝到他身邊,握住了通訊器急道:「先別去抓那隻老鼠,離它遠一點,碰到就會出事的!會被燒成灰!」

  拿著一號通訊器的袁方愣了,當面的李哥也愣了,「什麼情況?」

  「哎呀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總之就是對面陣營那些人在碰到老鼠之後都被燒成灰了!不對,也不一定是碰到了老鼠才被燒成灰的,總之去抓那隻老鼠就很凶險了,大家都別輕舉妄動,還是再商量一下吧!」

  她語速太快,通訊器無法清晰的捕捉到每一個詞匯,斷斷續續。

  「喂喂,這裡一號,內容模糊,請精簡後重復,請精簡後重復。」

  李哥看向沈當歸,後者勾著嘴角說了三個字:「大、麻、煩。」

  他當機立斷,舉起通訊器。

  「喂喂,這裡三號,情況有異,請暫停行動,稍等匯報。」

  「請暫停行動,稍等匯報。」

  「收到。」袁方回復後皺起眉頭,聽他們的語氣問題不小,可這麼一停,短時間內未必能夠再找到目標了。

  他自己都這麼想,更別提隊伍中的其他一些人了,不滿的聲音幾乎立刻冒出來。

  「怎麼回事啊,說暫停就暫停,錯過這回,什麼時候才能再逮住那屁大點的老鼠?!」

  「不管什麼情況,先跟上啊!」

  進入通道後本來就是前後行進的,袁方所在的位置在中段,持有另一隻通訊器的其他預備引領者還在他之前,即使聽到了三號通訊器傳來的有問題的話,也不可能他說停下就停下。

  「危險性已經從對面那些人口中知道了,我們多點小心,真遇到什麼不能應對的,和那批人一樣直接跑也不遲。都繼續跟上,別冒進也別跟丟了!」

  這麼好的拉貢獻進度的機會,怎麼能輕易放棄!

  他帶頭跑,新人們也跟著跑,袁方無法也只好一起往前,通訊器放到唇邊:「這裡一號,行動無法完全終止,請盡快說明原因,請盡快說明原因,收到回復。」

  一模一樣的心理,甚至還披上了一層偽「謹慎」的面紗。

  「不知道那些人跟你們說的,和跟我們說的是否一樣,但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是最早遇到他們的,遇到他們的時候,眼看著他們其中的某一個被大火燒捲,跳進深淵。」

  尉遲欣越急越說不清楚,沈當歸沒有細說的打算,能解釋的仍然只有岳諒。

  李哥沉聲道:「然後呢?」

  「因為看到這一幕,所以我們認為他們所說的危險狀況有所隱瞞,於是在一段時間之前,去了他們的……」

  岳諒盡可能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經過,發現的要點給他過一遍,在她說完的時候,李哥的臉上已經烏雲密布,凝重非常了。

  末了也只是苦笑:「箭在弦上,他們未必能按捺不發了,我再試試。」

  「喂喂,這裡三號,請立即停止抓捕行動,白方六人全部焚燒致死,目標有問題,請立即停止抓捕行動!」

  頻道裡只有電流的滋滋聲。

  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回應,聲音帶著快速跑動的顫音,卻不是袁方。

  「我們會小心的。」

  李哥一顆心跌到谷底,這是警告沒有被採納的意思。

  他轉手把通訊器遞給最近的尉遲欣,面向沈當歸,「兩個姑娘體力有限,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一步。」

  沈當歸挑了挑眉頭:「一起吧。」

  岳諒上前一步。

  尉遲欣早就按捺不住了,「快一點,我們也許能阻止他們碰到老鼠!」

  李哥喉頭滾動:「沒想到你們……」

  沈當歸嘆息,團隊游戲什麼的,就是討厭啊。

  下一秒岳諒雙腳離地,整個人趴伏在某人背上,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跑起來!」

  愣了一下的李哥和尉遲欣對視一眼,奮力邁開雙腿。

  時間就是生命。

  而更多的生命,會帶來更近的勝利。

  還有可能會增長的貢獻度。

  岳諒被他加速的快跑顛得七葷八素,在盡可能快的調整過來後不得不承認,沈當歸背著她跑,比她自己跟上眾人的步伐要穩妥,比較不暈。

  根據第一次穿出通道的經驗,通道入口和出口是對應的,沒有發生混雜,那他們要進的就是二排右二的通道。

  這一條通道和之前走過的沒有太大區別,兩側牆壁凹凸,土腥氣濃重,地面還算平整,很安靜,除了自己這頭的腳步聲與呼吸聲,聽不到其他聲音。

  通道窄而深,聲音本身很容易被放大,如今還聽不到任何雜聲,那就代表著兩方人馬還有相當長一段距離。

  第一條通道他們走了二十六分鐘,現在的速度是之前的兩倍,大部隊速度會再快一些,取二點五倍計算,再加上雙方進入通道的時差,如果對面一直沒有追上那隻老鼠並保持原本的速度,最快一分半最慢四分鐘後能察覺到對方。

  中間這兩分半,有兩分鐘留給每條通道必定會出現的危險因子。

  岳諒開口:「差不多了。」

  沈當歸把她放下,壓住了後面兩人前進的速度。

  尉遲欣:「你跑不動了嗎?」

  李哥扶了一下眼鏡,「不能再快了,通道本身是有危險的。」

  尉遲欣想起自己一腳踩進深坑的痛苦回憶,拿出李哥給她的通訊器,實時跟進下進度吧。

  「我這裡是失散的小隊,你們還跟著那隻老鼠嗎?喂喂!」

  「這裡一號,遭遇蛇襲,有人被咬,五人與二號脫節。」

  「啊,沒事……」語氣助詞「吧」還沒出來,沈當歸拿走了通訊器,乾脆俐落,「這裡三號,呼叫二號,二號情況如何?」

  通訊器中一片沉默。

  無人回應。

  而此刻前方,終於傳來了嘈雜的聲響。

  「廢物待命。」把這句話和通訊器一起扔下,沈當歸的身形已經跳入前方深處的黑暗,李哥看了她們一眼緊追在後,尉遲欣則被岳諒一把拉住。

  「待著別動。」

  尉遲欣:「可是……」

  岳諒聽不到她說完就已經眼冒金星,鬆開她的手,扶住牆壁緩解。如果之後0000能夠推出屬性面板自由加點,那麼她要全部都加在身體素質上。

  她保證。

  尉遲欣小心翼翼地輕撫她的脊背想要幫她緩解不適,一邊繼續不解:「我們不去幫忙的話,為什麼要跟上來啊?」

  岳諒吐氣,揉了揉眉心。

  「為了避免變成人質,或者被隨手殺掉。」

  尉遲欣偃旗息鼓。

  巴掌大的白色老鼠在人群中穿梭,慌張跳上角落裡的一根石筍,褲袋裡塞著二號通訊器的預備引領者上身光裸,兜著手中的衣服往老鼠身上罩去。

  白色老鼠後肢一跳,忽然改變方向不再朝前逃跑,而是試圖從後方的間隙中逃跑。

  一片黑影蓋下,新人欣喜若狂,死死攏住掌心往外掙扎的小東西:「我抓到它了!」

  「不過,」他的表情變得奇怪,「手感好奇怪。」

  「咦?」有人湊近,「我試試。」

  正好那人抓累了,便小心地把老鼠交到同伴手裡,完全交過去後也不敢撒手,生怕他一個手滑後前功盡棄,一邊嘀咕著:「好像有點兒熱……」

  正拿起二號通訊器要匯報戰果的預備引領者餘光瞥到一縷青煙,頓時臉色大變,面目猙獰嘶吼:「快撒手!」

  方才三號說的話,終於切實進入意識。

  白方六人全部焚燒致死。

  可已經來不及了,那人是撒了手,然而火光也已經將他整個吞沒,接過老鼠的那個人被嚇得魂不附體,二號衝過去,朝他抓著老鼠的手猛踢了一腳。

  「讓你撒手沒聽到嗎?!」

  老鼠脫手,在牆壁上撞了一下,暈頭轉向地後跳,又撞上他的胸口。

  不到三秒鐘時間,第二縷火苗自第二個接觸的人手上燃起,須臾間蔓至全身。

  「不——」

  第三道火接踵而至。

  轉瞬間燒了三個人,而倖存下來的,沒有任何人敢去幫忙滅火,一則燃燒形式過於詭異,二則那隻老鼠還在這裡!

  跑,離開這裡,遠離這隻可怕的老鼠!

  沈當歸二人趕到時,白色老鼠已經成功嚇出一條無人阻擋的路,正要狂奔而去。

  三團蜷縮起來的火焰明明白白,李哥心中震驚悲痛憤怒交雜,「都說了讓你們別追了!」

  已經晚了,說什麼都晚了。

  前路又被堵住,白色老鼠拐了個大彎,靈活地貼上牆腳。

  短短幾個小時前聽到的規則在沈當歸腦海中重復。

  地圖中存在一隻白色的老鼠,生存期限結束前一秒持有該老鼠的小組獲勝。獲勝小組中持有該老鼠時間超過五分鐘的成員返回安全島,未持滿五分鐘成員與失敗方一併清空所有卡片,直接投入下一輪游戲。

  沒有規定這隻老鼠必須是活的。

  非常好。

  本能夾縫中求生存的老鼠瞅准空隙,朝更黑暗的地方躥去。

  叮——

  金石碰撞的脆響傳過每一位玩家的耳朵,巴掌大的小玩意兒被投出鋸刀捅穿,鋒利的鋸齒從腹部透出,撞上石壁後倒地。

  沈當歸眯起眼睛。

  恐懼到屎尿齊下的一位玩家癱坐在地。

  太快了,李哥忘了去扶滑落到鼻翼上的眼鏡,結束了嗎?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感謝編號1098發現規則BUG,成功幫助完善規則漏洞,游戲結束後將獲得隨機卡片作為獎勵。」

  「BUG修復中,修復完畢。」

  「游戲繼續。」

  齒刃上斷絕生息的白色老鼠動彈了一下,掙脫開來,重新開始逃竄。

  李哥斯文了三十多年,看到這一幕後差點爆粗口,真他媽祖宗被日了!

  而沈當歸幾乎在老鼠復活的瞬間也跟著行動起來。

  「真不怕死,呵呵。」大汗淋漓的預備引領者無力地哼笑出來。

  李哥張嘴就要叫住沈當歸,儘管他個人能力是很強悍,但那隻老鼠抓又抓不得殺又殺不死,危險非常,還是應該從長計……等下,那隻老鼠往哪個方向跑了來著?!

  聽到0000播報音的岳諒腦子短暫空白了一會兒,沈當歸觸發了什麼?

  而空白還沒結束,尉遲欣就在耳邊尖叫起來,「老鼠!」

  幾乎是條件反射,岳諒放在口袋中的右手快速劃過卡片,從前往後數第四張,朝老鼠過來的方向扔了過去,一手帶倒尉遲欣。

  既然抓不住,那就只能……

  緊跟著老鼠衝出來的沈當歸看見一張銀色的卡片飛出,化成一捆包裝嚴實的乾麵包,砸在老鼠才經過的路面上。

  「吱——」

  幾度受驚的白色老鼠躲過這一擊,再提速度,消失在眾人視線當中。

  忽然被按趴的尉遲欣茫然:「怎麼了怎麼了?」

  岳諒沒有聽到本該有的動靜,抬頭看到那一袋子麵包時,比她還要茫然。

  沒顧上先把鋸刀撿回來的沈當歸鼓掌:「岳小姐的攻擊手法都如此別具一格,令人欽佩。」

  岳諒:「……」怎麼會這樣。

  從口袋中拿出那一沓事先整理好的卡片,從前往後數,第三張卡片才是她原本要用的。

  岳諒的懷疑對象有且只有一個,「你動了我的卡片?」

  「哦~」沈當歸也想起來了,「救你出來的繩子不夠長,從你這裡拿了一張。」

  岳諒:「……哦。」

  沈當歸摸了摸下巴,「所以呢,你原本要扔出去的是什麼卡片?」

  「微型爆破。」也就是炸彈卡。

  沈當歸眨了眨眼:「那你應該感謝我。」

  岳諒反應過來:「剛才0000修復的漏洞是指……」

  「對,沒錯,就是這樣,傷了腦子的岳小姐仍然一如既往的機智!」

  岳諒默默撿起了地上的乾麵包。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匿名
狀態︰ 離線
110
匿名  發表於 2024-10-21 09:22:39
第一百零九章 地下迷蹤(八)

  長長的吊橋繩索晃動,聯動下方的木板一起搖擺,相互牽扯傳至吊橋中部,蕩開一米左右的弧度。

  「他們怎麼了啊?」女孩睜大眼睛努力去看吊橋另一端站著的人,還是沒能看清具體發生了什麼,「明明人沒有上來,怎麼把這個橋弄得晃來晃去的。」

  面目滄桑的男人拖著傷腳往前靠了靠,站在她身邊一起往對面張望。

  「應該發生什麼大事了吧。」

  「嗯,人有點少的樣子,一二……九個還是十個的樣子,數不太清。」

  少了那麼多人?

  男人心中惴惴,不會吧是他想的那樣吧?

  拳頭又一次砸在橋墩上:「該死!」發白的橋墩上染上絲絲緋紅,緊握的拳頭早在之前的幾次捶打中就已破皮受傷,血肉外翻豔乎乎一片。

  「拿它撒氣有什麼用?」袁方極少追究責任,也很少只為斥責他人而語氣粗暴,可這回是在原本完全可以避免的情況下,因為冒進而死傷慘重,這讓他歷經世事早已沉澱深厚的心也忍不住崩裂開來。

  「之前百般勸阻沒人肯聽!現在開始捶墩子後悔?晚了!」

  「這就叫小心,這就叫謹慎?」

  「就這樣下去還通什麼關直接從這兒跳下去一了百了!」袁方的聲音已經嘶啞,怒急攻心,指著吊橋之下,「還不用白白辛苦一場!」

  李哥默不作聲,沒有任何開口的打算。

  不全是因為隊友的死亡而沉痛,有更多的一部分,是因為後續行動的迷茫而失措。

  岳諒繼續抱著頭,沈當歸叼著一片麵包,彷彿沒有看到他們爭執。

  兩個預備引領者紅著眼睛對干,其餘引領者都沒有去管的打算,新人們只能默默抱團,心中是無限的恐懼,以及對未來的惶惑。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活下去。

  「燒死了三個,被蛇咬了昏迷一個……」袁方從沒像這樣靠近絕望,死亡游戲的時候也沒有過,「對面留下了兩個,我們這邊現在能動的也就只有九個人,其中還有兩個姑娘,而游戲開始,還不到四個小時!」

  整個游戲進程剛過十分之一。

  尉遲欣待在岳諒身邊,紅腫的眼眶昭示著她聽聞噩耗流下的無數眼淚。

  兔死狐悲,她為死去的人傷心,也為自己難過。

  「沒有人想這樣的。」垂著紅腫右手的預備引領者咬牙,「我們也只是被一動不動的貢獻進度逼得沒辦法。」

  「急什麼?游戲才剛開始!」

  「但誰知道快結束的時候,它會不會還是一動不動呢?!」

  兩人的聲音一聲蓋過一陣,爭吵的苗頭死灰復燃。

  「別再盯著那玩意了!越盯著就會越難做,先想想怎麼在這一輪游戲裡活著吧!」

  「如果貢獻度不達標,就算這一輪游戲活著,下一輪游戲還是會死的!」

  「該來的沒有人可以逃避,就算這輪游戲能夠回到安全島,也只是苟延殘喘十天而已!」

  「十天而已?」滲血的拳頭鬆開,預備引領者看著袁方,「我們這些人苦苦掙扎,誰又不是為了那十天呢?」

  「哦,我不是。」

  這句加了語氣詞平淡不和諧的話當然不是出自袁方,那人轉頭,對上悠悠去摸下一個麵包片的沈當歸。後者抽出看起來最為飽滿的一片,又叼進了嘴裡。

  有白食可以吃,一番辛苦也就不算白費。

  那人嗤笑:「不愧是排行榜第二,這種時候還能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吃的這麼香。」

  好像故意跟他作對似的,沈當歸從口袋中摸出一張水卡,這是一張難得由他自己找到的卡片,提供五百毫升的水。

  在當今開出的水卡裡,這點容量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倒數第一。

  麵包吃多了口會乾,這幾個小時裡他也沒少出力,需要補水。

  等喝完了水,他才側臉迎上盯著自己的那道不斷升溫的視線。

  「我一般是不喜歡和滿腦子只裝得下一個點的人交流的,更別說是主動開口。但是那隻老鼠是我一定要抓到的,而你們也同樣需要那隻老鼠,雙方目的一致,不得不共同奮鬥。既然必須要共同奮鬥,我還是希望我的隊友們能夠不拖後腿,明白什麼是輕重緩急,馳張有度。」

  「貢獻度是一昧往前衝就可以達成的嗎?如果是的話,那些死人誰不比在座的各位高?」

  「至於那些死人也已經死了,死因很明確,也不用再查了。」

  「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把原來十五個人要完成的任務,用剩下的這九個人去完成。」

  「都清醒點,至少別拖後腿,謝謝你們。」

  一人一巴掌扇得公平公正。

  袁方深吸一口氣,把怒火壓回到胸腔以內,「你說的對,是我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我道歉。」

  另一個男人哼了一聲,不再嗆聲。

  李哥站起來,扶了扶眼鏡:「那我們先來整理一下,大家有想法的,積極發言。」

  他接「話筒」的姿勢堪稱漂亮,直接轉到正題既避免了爭吵兩人的尷尬,也正好在大家被沈當歸的話調動起的積極性峰值上,注意力還相當高的集中著。

  「有一點很明確,那隻老鼠是不能夠直接觸碰的。但既然規則說過勝利的條件之一是必須持有,那就代表可以間接接觸。所以我們的抓捕方式要做一個改變,要使用一些工具,去逮住它。」

  「新人卡片有限,而引領者有貢獻度要求,所以這一些工具,最好還是由……」他在自己和袁方沈當歸他們這一塊劃了一下,「由我們來提供。」

  這個提議恰合兩邊心意,大家都開始思索自己的卡片裡有哪些,是可以在這裡派上用場的。

  李哥帶頭:「我這裡沒有太合適的,不過我可以負責照明,一隻強光手電筒。」他原本不想用的,因為0000給定的地圖都很原始,有很多缺光的場景,這裡雖然是地底通道但不是看不見,所以一直捨不得用,但他身上實在是沒有別的什麼能拿出來了,只能用這個先頂上。

  袁方的通訊器其實已經幫上了大忙,但他依然從不多的卡片裡又摳出一張來,「我這裡有一根伸縮桿,如果可以在伸縮桿頂端加個類似罩網的東西,可能會對抓捕有點用處。」

  「正好!」剛和他吵得臉紅脖子粗的男人指著自己手裡的卡片,「之前經歷過一輪很奇葩的游戲,什麼見鬼的潑水快樂,我找到這個不鏽鋼的水勺,那會兒沒用上,這次倒是可以當個罩子用。」

  五個引領者只剩下兩個壓軸的初級沒發言,沈當歸從來一毛不拔,坦蕩氣壯:「我這裡沒什麼好的卡片,不過使用這個自製捕鼠器,我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這話說的頗不要臉,但其他人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理由。

  的確,工具只是工具,重點還是在使用工具的那個人身上。

  最後就只剩岳諒了。

  除掉沈當歸這個買賣人,在場所有人的卡片加起來也未必有她手上的多,但陳達達留給她的多數是些「重」型卡片,致傷致死問題不大,對付這只修復後免疫攻擊的老鼠就有些為難了。

  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她拿出了一張卡片,也是新鮮出爐的。

  「我這裡也沒有合適的卡片,但我們既然要抓到目標,那抓到後就需要一個關老鼠的籠子。我沒有現成的籠子,材料卻有。」

  老鼠自帶焚燒技能,用衣服布袋未必兜得住,鐵籠子應該融不掉,可以一試。

  眾人心情復雜,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她說的也有道理,但總覺得這個價值,也配不上她初級引領者的身份。

  和那個沈當歸一模一樣。

  李哥咳了一聲:「那好,抓捕工具和籠子都有了,接下來要討論的就是怎麼捕捉的問題。」

  第二片乾麵包下肚,沈當歸語氣歡快:「這個簡單,我負責抓捕,你們負責保護自己,不擋道,以及不讓個別廢物擋道。」

  尉遲欣下意識就看向岳諒,她不會記錯的,當時在通道裡,這個男人對岳諒說的是「廢物待命」,那這句話裡的「個別廢物」指的不就是……

  岳諒面色如常,並不對號入座,她看向李哥,問:「接下來該討論怎麼找到那隻老鼠了,對嗎?」

  尉遲欣暗暗佩服,不愧是傳說中的排行榜第一,胸襟寬闊。

  李哥下意識點頭:「對,因為有通訊器在手,我們還是可以分成三組行動,如果只是尋找而不抓捕的話,分開的問題也不大,多花點時間,還是能有幾次機會的。」

  就算是沈當歸出手,在眾多未知因素干擾下,未必能夠一舉拿下,必須做好二戰甚至三戰的準備。而難就難在,老鼠目標太小,更是黑暗寵兒,即使時間還有三十多個小時,要在失去它的蹤影後再找到它,可能也就能重復個幾次而已。

  「機會可能不多。」袁方一邊徒手把鋼絲彎折到位根據記憶把它編成籠子的模樣,一邊給大家打氣,「但我們好好配合,能做到的。」

  岳諒很不給面子搖頭,「先去找白方的人。」

  一聽到這個白方就有人冷哼:「難道還要跟他們先聯手?」

  「不是聯手。」岳諒解釋,「他們手上可能有定位目標的卡片,如果我們有這張卡片,之後再展開行動會輕鬆很多。」至少不需要時時刻刻踩地圖,找遍每個角落。

  有人懷疑,「你怎麼知道他們手上有定位卡,之前那些人是說他們一開始問出了老鼠的方位,但未必……」

  「未必是存在的,我無法百分之百肯定,但有另外一件事可以確定,那就是他們打著讓我們去犧牲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主意。可要坐享其成,他們首先需要知道我們在哪裡。」

  這張地圖上找一隻老鼠不容易,在雙方移動的情況下,找一群人也不太容易,左右通道錯開,也碰不到面。

  「如果說他們有知道我們在哪裡的方法,只要他們當中有一個人智商正常,更應該把那個方法用在老鼠身上。因為只要知道目標在哪裡,抓住了老鼠的我們也就在哪裡。」

  眾人恍然。

  然而新的問題也很快提出來:「那我們也不好找那些人啊。」

  「對於我們來說,這個不難。」

  「不難嗎?」

  岳諒點頭,指向留在對岸沒有過來的兩個人,「通訊器分給他們一隻,讓他們看到白方的人後看准通道通知我們。」對岸看不到一隻老鼠進了那條路,一群人還是能看清楚的。

  「白方的人就算準備截我們的胡,也不能一直待在某個地方不動,因為要截胡,也必須熟悉地圖,不然很有可能栽倒在地圖本身上。」

  「讓他們兩個觀察情況,一來不耽誤時間,二來也不至於讓白方的人起戒心。」

  李哥把她的話從頭到尾想了一遍,認同:「好,那我們分成兩組,正常速度探索通道,收到通知後再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

  大家的情緒起來了,表情多亢奮,尉遲欣看著還在晃動的吊橋,「那誰去送這個通訊器啊?」

  話音剛落,沈當歸即刻成為眾望所歸。

  沒辦法,只有他走這座橋的時候看起來跟玩兒似的。

  岳諒:「在座的都是廢物,唯閣下能者多勞。」

  尉遲欣:「……」原來並不是真的不在意。

  沈當歸接過通訊器,又扯了一片麵包,「廢物到理所當然,您也是別無分號。」

  麵包咬進嘴裡,他踏上吊橋,速度比第一次更快。

  還是跟玩兒似的。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23 02:3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