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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織朱】生存期限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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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金木水火土(十一)

  心頭的違和感揮之不去,盧林無數次打量平靜跟著他們的岳諒,無數次收回視線,沉吟。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兒?

  一公里一公里不斷行進,焦躁感越來越按捺不住,盧林的視線最終落到幾乎是閉著眼睛朝前走的沈當歸身上。

  他素來自負,也討厭他人意志,但不是不能商量。

  儘管不願意承認,在內心不妙直覺越來越強烈的情況下,可能只有對岳諒充分了解的沈當歸,才能為他解惑。

  走過去的時候他一面用這是合理的資源調用安撫自己不得不求問他人的挫敗感,一面告訴自己既然沈當歸無動於衷,那麼潛藏的那一部分事情即使壞,也沒有壞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沈當歸。」

  被叫了名字的人緩緩將眼皮完全睜開,黑白分明的眼睛湧入大量光線,以及盧林眉頭緊皺的臉。

  「有事?」

  他漫不經心的樣子讓忐忑中的人心神更定,道:「對於現在的局面,你有什麼看法?」

  沈當歸:「……看法?」

  盧林點頭:「依你對岳諒的了解,她失去了自己的獲取點,放棄了自己的晶石,是為了什麼?」

  沈當歸訝異:「岳小姐會放棄自己的晶石嗎?」

  「……剛才那個獲取點,百分之九十九是土屬性晶石。」

  沈當歸恍然,接著道:「那必然是明面上的放棄,實際上應該還是牢牢的,掌握在她自己的手裡。」

  盧林:「為什麼?」

  「別看岳小姐那副樣子,她其實是進攻型,你沒發現嗎?排行榜那輪,看起來是你們不停地在挑事,實際你也清楚,你們能做的事情沒有一件超出她的預料不是嗎,她不但算準了你們,連她自己圈定的區域什麼時候崩盤都算的八九不離十……完全不被動。」說到這裡沈當歸伸了個懶腰,略疑惑,「所以,怎麼了?」

  盧林的神情微妙起來,他一邊說一邊開始嘗試重新將過程始末串聯一遍。

  「土行的人有一半走在前面,他們要拿到至少兩塊晶石才能保證自己的優勢,現在他們中間這一塊已經被我破壞了,勢必拿不到屬於自己的那塊晶石,那這個局面已經無法保持……」

  沈當歸抬手打斷:「等一下。」

  「什麼?」

  沈當歸發出疑問:「他們為什麼要拿到兩塊晶石?」

  盧林:「這一點剛才分析過,只要他們拿到兩塊晶石,無論是不是他們自己的,都可以牽制住兩個隊伍,你沒聽懂嗎?」

  沈當歸比他還要震驚:「我為什麼要聽,我說過我很累……而且我已經負責吸引走了岳小姐那邊至少十個人的視線,你看。」

  他手隨便往後一指,齊刷刷一堆人跟著扭頭,基本都是土行的人。

  「從游戲開始,你選擇保持中立之後,我就被盯死了,岳小姐至少花了百分之二十的精力防備我。」昨晚的試探也可以說明這一點。

  這一輪游戲他不想動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噁心岳諒的意思。

  你瞪大了眼睛防備我,我就乾脆一動不動,真不動,讓你有勁兒沒處使。就好比吵架,人越是想跟你吵,你只要不跟他吵,就能讓人一口氣憋死。

  所以沈當歸快樂的當著靶子,止步於完成貢獻度,而已。

  不過,快樂好像也要結束了。

  「我記得我特意提醒過你,不要當其他小組不存在。」

  看過那一張張死死盯著這邊的臉,盧林擰著眉頭:「這用不著你來教,我已經拖了他們一程,麻煩不要跑題,我們現在談論的是……」他的眼珠左右掃了一輪,瞳孔微微上翻,「如果他們拿的是……糟了!那你為什麼不早點提醒我?」

  沈當歸呵呵:「我沒想到你會被玩弄到這種地步,要我說抱歉嗎?」

  「不用了!」盧林面色鐵青,立刻就要回到隊首下達新指令,「加快速度往前趕,我們和土行先走的那些人時間差拉得還不算大,只要趕在他們把晶石拿出來之前……」

  「來不及了。」沈當歸抬手,跟本來就離得不太遠,此刻馬上就走到面前的岳諒打招呼,「嗨,我親愛的岳小姐。」

  岳諒身後,水行的胖子步步緊逼。

  兩方來的速度差不多,或者說岳諒一抬腳,水行的人也跟著抬了腳。

  胖子警惕地看著岳諒:「你又要耍什麼花樣?」

  岳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跟你們沒有關係。」

  「哈?」

  岳諒看向盧林,站定:「都發現了?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

  盧林:「當然是全力出發,在你們拿到另一塊晶石之前阻止你們……還是說,你打算憑你們這點人,強行拖延時間?」

  當他們這些人站在一起,喧鬧的四周自動安靜下來,眾人停下腳步,將目光聚焦在一起。

  齊歡歡露出笑容:「我終於願意承認,岳諒真的很酷。」

  尉遲欣點頭:「那可不。」

  光是那份願意站出來的勇氣,就讓人望塵莫及。

  岳諒:「是的,我們打算拖延時間,並且我們覺得,你們當中一些人也需要拖延時間。」

  盧林氣急反笑:「那就給你兩分鐘時間!」

  「謝謝。」岳諒轉向不斷靠近的那些熟面孔們,「正是有話要對所有的引領者說,現在距離第一輪游戲結束還有二十多個小時,距離終點不到三十公里,行程超過三分之二,各位的貢獻度都還好嗎?」

  眾人變了臉色。

  「根據我一直以來的觀察,除了沈當歸和盧林,你們這一組的其他人,個人貢獻度有不到百分之二的嗎?有吧,甚至超過半數,對嗎?接下來的路程就那麼一點,要做的事情也就那麼一點,你們當中有幾個能達到百分之四?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還確定要在第一輪通關麼。」

  盧林哼笑:「真是低級的挑撥離間。」

  符春掃過對面一群人的臉色,笑著反問:「低級嗎?」

  穆桂林煽風點火:「他貢獻度滿了,當然就低級了,其他人的死活跟他有什麼關係?」

  岳諒:「根據實力,你們毫無疑問是可以出線的,哪怕是到了最後,讓沈當歸單槍匹馬搶到晶石……金行贏定了,然而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盧林:「說夠了嗎?」

  「不好意思,兩分鐘還沒到。」岳諒語氣很不客氣,「而如果你們保存實力等第二輪,第二輪是一對一的競爭,比賽過程是非常簡單的,打倒一個對手就有貢獻度……你們通關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岳諒轉向盧林:「我說完了。」

  兩分鐘也到了。

  視線交鋒,後者冷道:「貢獻問題每一組都有,我們是這樣,你們難道就不一樣?」

  「所以我們一開始就分了小組,每個小組各司其職。」岳諒身後走出一位預備引領者,舉著自己的身份卡,「除了每組都必須匯總到岳諒那裡,互不干涉。」

  「游戲還沒結束,我們這邊所有的引領者,沒有低於百分之二的貢獻度。」

  「與你們相比,更證明了我們的信任沒有錯付。」

  盧林頭頂的陰雲開始凝聚,他的隊伍人心惶惶,貢獻度就像一根刺,紮在每個引領者心上,那種疼痛勉強被他的領導力壓著,可只要他拔不掉,這根刺就會不停往裡紮,越紮越深。

  「你們如果聽信了她的挑撥,就更加難以通關!她說這些話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我們讓路,你們都冷靜地想一想,不要被她三言兩語蒙蔽!」

  岳諒:「是的,我說這些話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更和平地解決障礙,但我的建議是真心實意的。游戲還沒結束,你們當中目前貢獻度超過百分之二的那些人是很有可能滿足通關要求的,而只要他們達到了通關要求,他們會理會你的需求麼?他們會對目前的劣勢無動於衷嗎?」

  「不會,他們只會更努力地,去推動通關,而不是給你們機會,讓貢獻度不夠的人先去發揮。另外,各位貢獻度不夠的引領者,請謹記你們爭奪貢獻度的對象並非只是同隊的引領者,還有為了通關會拼命努力的新人們。」

  「貢獻度佔一點就少一點,你們沒希望了。」

  如果說原本岳諒提到貢獻度時,動搖的引領者只有百分之二十,現在就達到了百分之八十。

  因為大家都知道,岳諒沒有說謊。

  這是無法抵抗的人性。

  盧林腦袋上簡直要開始下雨了!

  他拔高音量,企圖重新將局面扳回來:「好吧,是的,她說的沒錯,但實際上,游戲進行到現在,所有的引領者都沒有退路了,正如她所說的,隊內爭奪對象不是只有引領者,還有新人。那你們就看看這些新人的眼神,好好看看,你們真的要憑十幾個人,去對抗五六十個人嗎?明白嗎?分裂帶不來更好的結局,唯有前進,憑自己的力量去爭取貢獻度……」

  「這一點請不要擔心,我也為大家想好了對策。」

  被打斷的盧林:「……」

  岳諒:「歸零時段,你們應該有針對這個做出安排,正好在這時候應用不是嗎?」

  穆桂林恍然大悟:「原來歸零時段不是對外,是對內的啊!」

  符春用看智障的眼神白了他一記,只是劍走偏鋒,大家都被岳諒牽著走,沒地方發揮了而已!

  岳諒忽略他們不合時宜的交流,總結:「以上,請各位自行斟酌。」

  末了還加了一句,「內鬥損害頗大,慎重為好。」

  盧林一口氣卡在當中,吐不出來咽不下去,臉越漲越黑。

  一步落後,步步落後。

  他被限制死了,沒有任何餘地可以發揮。

  接收到他目光的沈當歸:「……為什麼看我?」

  盧林為他事不關己的語氣臉色愈發扭曲:「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沈當歸挑眉:「說什麼?」

  盧林一直以來都覺得沈當歸和他是同類人,此時此刻他推翻了自己的結論,他們怎麼可能是同類人!他壓住近來越發容易暴躁的脾氣,耐著性子道:「為了滿足大家的貢獻度,我們也可以把游戲復雜化,提高個人參與度,並不一定不可能讓大部分人都通關。既然往前追趕有問題,那折回去,與火和木正面對抗呢?」

  沈當歸擺手:「白費力氣。」

  「那怎麼辦?」

  沈當歸的手指點了點他捂在懷裡的水屬性晶石,再點一點一旁幾次想要插話可都沒插上的胖子,「還給他。」

  盧林眉心蹙死,數秒後緩緩鬆開。

  「你說得對。」

  忽然就拿回了己方晶石的胖子茫然不已,但茫然是一回事,接不接回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沒有聽懂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可以肯定的是你們一定有陰謀,不過……我們也沒有不拿回晶石的理由。」胖子面色沉重,「無論你們要耍什麼花樣,就現在的條件來看,離勝利最近的是我們。」

  岳諒剛才那些挑撥離間的話,對水行的影響並不大,因為距離遠,水行的人根本聽不到多少。

  盧林的笑意重回臉上:「沒錯,的確是你們,等你們率先把晶石鑲嵌進去,希望我們可以得到你們的支援。」

  胖子冷笑一聲,帶人離開。

  岳諒面無表情的對著沈當歸,後者眼尾翹起,「別生氣啊,全都按照小姐您的意思走多沒意思,反正大局已定,你就當多了幾分趣味性,怎麼樣?」

  「我不應該給你開口的機會。」

  沈當歸微笑:「原話奉還。」

  岳諒扭頭走人。

  盧林情緒恢復,手底下的人渙散成一灘也不在意:「用水行去打破岳諒製造的必勝格局,游戲重新開始了。」

  沈當歸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別說傻話了,第一輪我們已經沒有資格,木火土的必勝格局是打破了,火土依然必勝,而且第一輪的出線隊伍,十有八九還是木火土。只是給她找了點兒麻煩而已。」

  「為什麼?」

  沈當歸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被岳小姐一直針對不好受吧,冷靜一下,你就會發現,岳小姐不會放過分裂水行的機會,你看……她吸引了我們這些人注意力的時候,她那些各司其職的小組沒有乾站著的,水行的內部也被瓦解了。」

  盧林立即看向那一邊,果然,剛回去隊內的胖子氣急敗壞,手中的晶石揮上揮下,和另外一個初級引領者一起跳腳。

  「也許早在一開始拉攏不成的時候,我就應該想辦法先除掉她。」

  「是嗎?」

  盧林極其緩慢地吸了一口氣,再極其緩慢地吐出來。

  「是啊,只是莫名的,我又開始喜歡她了。」

  沈當歸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假大空先生。」

  盧林:「……什麼意思?」

  沈當歸擺擺手:「沒什麼意思,只不過你原本的職業,我大概猜到了。」

  盧林嗤了一聲。

  猜到了又怎麼樣?能怎麼樣?

  日光偏移,夕陽落下。

  距離終點不到五公里的地方,發生了堪稱慘烈的交戰。

  華老哥喊的聲嘶力竭:「衝過去,打破他們的龜殼,他們快不行了,他們攔不住我們——」

  吳鐸的眼睛裡布滿細密的血絲,為了趕進度,他們只休息了三個小時,一路咬牙堅持,才在距離起點九十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岳諒要求的南向獲取點,又挖了足足四個小時,把火屬性晶石拿到手。

  還沒休息片刻,水行的人就出現了。

  毫不廢話的直接開打,水行的人經過分裂只剩五十多人,而吳鐸一方因為體力不支發揮不到一半的集中力,就是加上落後半小時趕到的岳諒那三十來人,也只是勉強不落下風。

  「再堅持一會兒——木火的人就能到了——繼續拖延——」

  吳鐸帶著所有疲憊不堪的成員且戰且退,並不是要贏,而只是拖延時間。

  水佔去一個名額並不緊要,但為了以防萬一,他必須降低這種意外發生的可能。

  距離終點只有兩公里的時候,緊密結合的火木終於趕到了。

  隨著一聲響亮無比的「姐妹」,塵埃落定。

  岳諒疲憊地就地坐下,符春小組和另外兩個小組接過了邢陽小伙伴遞來的土屬性晶石,並把火屬性晶石交換過去。

  每組各九人,抱著晶石,用最快的速度朝終點趕去。

  邢陽眨著眼睛蹲在岳諒前頭:「好像和你的計劃有點出入啊姐妹?」

  岳諒喘著粗氣:「你們……也來晚了。」

  邢陽嘆道:「金行的朋友們瘋啦,不停地騷擾我們又不正面跟我們打,還差點弄得我們內亂,實在沒得辦法啊姐妹。」

  傷痕累累的水行在火木趕到的時候就放棄了掙扎,第一輪已經沒戲了,為第二輪考慮,不能繼續損耗下去了。

  岳諒喘了一會兒,搖搖晃晃站起來。

  「所有人,折返!」

  木行代表團:「又怎麼了?」

  岳諒捂著缺氧感強烈的胸口,「咽不下這口氣。」

  邢陽哈哈笑道:「姐妹我們就不……」

  「你們是托了誰的福這麼順利?」

  邢陽:「好的我知道了姐妹。」

  岳諒看向木行代表,後者三人小團互看一眼,默默點頭。

  最後,目光停留在水行上。

  「下一輪你們一對一……」

  胖子:「幹!」

  幾公里外,沈當歸打了兩個噴嚏。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三百九十五人,第一輪通關二百二十六人,死亡十六人,貢獻度不達標無法通關八人,晶石未嵌合成功需進入第二輪游戲的一百四十五人。」

  「恭喜第一輪通關玩家,獲取一張隨機卡片獎勵。」

  「恭喜您順利通關本輪游戲,貢獻度達標,請獲取您的獎勵。」

  「現已按照通關引領者人數隨機生成五十七張卡片,按照本輪貢獻度排行順序進行選擇。」

  電子音在耳蝸裡搔刮。

  「請選擇。」

  岳諒快速瀏覽過卡片,數目多隨機到不錯的卡片的可能性也大,五十七張當中居然出現了兩張功能卡。

  ——力量增幅五倍,持續時間半小時。

  ——游戲中修復傷口一次。

  岳諒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即將返回安全島,安全島地圖載入中……」

  「請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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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安全島(十一)

  早上八點的安全島前所未有的沸騰。

  安全島的開始總是早上八點,每一輪游戲結束任意一人回到島上之後,時間才會緩緩流動。

  平安回到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戰友們紛紛出門尋親擁抱,平日裡不太相熟的,也在激動的控制下攀談的無比高興。

  劃水通關的新人玩家開心,險險過關的引領者們更開心。

  勝利了!

  不用再徒步一百公里!

  不用再擔驚受怕四十八小時了!

  在這樣空前熱烈的環境下,也有那麼幾個人短暫地清醒了兩秒,就疲憊的昏睡過去。

  0005的房門打開時,落日已然接近海平面,碎金落入海底,也沉進淡漠的眼底。

  岳諒低眸,齊歡歡坐在往下走的一級石階上,雙手托腮。

  聽見動靜扭過頭來,看她面色如常,便笑了一下,走過來。

  「還好嗎?」

  「在島上,沒什麼不好的。」

  「也是。」齊歡歡指向她的門板,「我給你做了個牌子,不想被打擾的時候,可以掛上。」

  岳諒回頭,瞧見了門板上粗糙的木牌……說是木牌也不大妥當,應該說是個木樁,朝外的截面巴掌寬,還算平整,用草繩栓了起來。截面上刮出了「勿擾」兩個字,刻痕被深色的碎石頭嵌進去,顯得字跡很是清楚。

  難怪她能不被打擾的,睡到這個時候。

  「謝謝。」

  齊歡歡擺手:「我是閒著也是閒著,這裡安全是安全,也沒個娛樂活動,打發時間而已。再說我欠你更多,多少還一點。對了,今天不少人來找過你,一個叫美麗的女人,還有之前木行打頭的那幾個人,袁警官也來過……」

  袁警官?

  岳諒:「袁警官來找我說什麼?」在島上他們交流不少,但除了第一次,袁方很少一回來就找她。隨著游戲的深入,原本總是大義凜然一身正氣的人也越來越沉默,死亡游戲裡崩塌的人性給了他幾乎滅頂的打擊。

  齊歡歡:「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還沒說話,他自個兒一看牌子就走了,他既然回了,那我也就沒了詢問的必要。」

  「哦。」

  齊歡歡這時候起了好奇心,問:「我和袁警官也一起經歷過游戲,他這個人簡直跟鋼筋一樣,你跟他學打架我也知道,不過平常你們沒往來啊,他來幹什麼?」

  岳諒沉默片刻:「……這是我先問你的。」

  齊歡歡:「……」

  好吧,是這樣沒錯。

  岳諒摸摸肚子,睡醒就覺得餓了。

  意識決定物質的腦內世界,她只是覺得自己該餓了,其實一點都不餓。

  不餓。

  她看著不由自主從口袋中摸出來的卡片,卡片是強化意識的媒介,其實毫無作用。

  齊歡歡看她出神,怪道:「怎麼了?」

  岳諒「捏碎」了卡片,手上沉甸甸的,是年糕。

  她托著年糕往下走,一邊道:「自我洗腦。」

  可惜潛意識裡的不確定,太難打敗了。

  齊歡歡原地坐下,托著腮幫子又開始發呆。

  岳諒一直往下走,走到1098門口才清醒過來,沈當歸還沒回來,沒人做飯。

  她有些惆悵,有些後悔。

  早知道換一個組坑了。

  同樣睡了好覺才出門找親戚的邢陽在撲了個空之後,閒逛到沙灘卻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夕陽的餘溫與海風帶來的涼氣相中和,還不算冷。

  長裙裙擺鋪在沙子上,兩隻素白纖細的手交握身前,金色的光暈披在並未扎起的長髮上,泛著溫柔的色澤,微風吹拂……

  邢陽捂臉,多好的姐妹啊,就是眼眶裡長了倆滲人的玻璃珠子。

  他動靜不小,岳諒早就盯著他了。

  「你也來找沈當歸?」

  邢陽大喇喇在她旁邊坐下,「我跟他又沒有話說,我是找你不成瞎溜達來呢姐妹~」

  「找我?」

  「可不是。」邢陽激動起來,還帶足了得意的神采,「我說姐妹你這信號給點太隱晦了點兒吧,要不是我如此聰明機智,換了別人發現不了你這媚眼不就拋給瞎子看了嗎?」

  岳諒瞥了他一眼:「我沒有瞎。」

  邢陽:「……你不能抹殺我的功勞啊姐妹!」

  「真的,你自己說說,你什麼時候給的信號,你是在大亂鬥的時候給的啊,你們三打二打得正高興,我們這邊也正緊張到不行的時候,你忽然把你們的防禦線往中間挪了那麼多……也就我吧,能看出來你是在替我們擋攻擊,給我暗號,其實這反過來也說得通呀,你這土牆擋了他們的攻擊也擋了我們的撒!還有啊,換一個人哪能看一眼你們的隊形就猜出來你要搶跑,故意把炮火對準你給你這個機會?這一重一重的,你還不承認我的智慧麼姐妹?」

  岳諒看著他發光的眼睛和漲紅的臉,三秒後道:「你很聰明,很機智,很厲害,這麼說可以嗎?」

  邢陽:「……」

  「唉算了姐妹,你本來就這麼討厭的我也不指望你忽然不討厭了。」邢陽開始追問自己心底的疑惑,「你這次能成事,主要還是在於我挖到的是木的晶石,如果大家挖到的都是屬於自己的晶石呢?」

  岳諒答道:「那局勢只會更加簡單,我們的人走了,你們擁有各自的晶石又趕上了我們腳程,你覺得局面會怎麼樣?」

  金和木的人就算拼了,也一定會攔下他們,而土必然會真正站到金和木那一邊,來阻攔他們。

  那麼死的人,絕對不止這麼幾個。

  邢陽後背一涼,忽然慶幸。

  「好吧姐妹,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坊間傳聞你和沈兄弟親密無間,這次你陰了他一把,還能親密無間不?」

  岳諒的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到了身側的年糕上。

  邢陽的目光也落到了年糕上。

  「我們的關係並不是建立在感情基礎上,一輪游戲的立場不代表全部。只是沒有矛盾的時候,做各種事都比較方便一些。」

  「那現在什麼事會不方便?」

  岳諒摸了摸年糕:「沈當歸很會做飯。」

  話畢她的袖子被拉了一下,轉過頭去,是邢陽不太瘦弱卻看不著任何肌肉的胳膊。

  邢陽弓起手臂,雄赳赳氣昂昂。

  岳諒被他放出的光芒迷了眼睛:「你會?」

  邢陽放下胳膊,大喘氣:「……君子遠庖廚當歸兄簡直不爭氣啊!」

  岳諒抱起年糕。

  走了。

  鍋裡咕嘟咕嘟冒泡,黃偏褐的湯汁濃稠,細條狀的年糕翻滾,香氣濃鬱。

  最終在黃氏夫婦的幫助下,吃上了熱食。

  黃愛麗塞了一塊年糕進去,也不顧燙不燙嘴,囫圇往下咽。

  在岳諒懷疑她要噎死的時候,長長舒出一口氣,發出滿足的聲音。

  「媽呀,好幾個月沒有吃年糕了,簡直棒極了!」

  黃艾里扯扯嘴角,「你嘗出味道來了?」

  黃愛麗不理他,湊到岳諒身邊,「老黃這手怎麼樣?」

  岳諒吹涼年糕後,慢慢咀嚼品味一下,點頭:「尚可。」

  「聽你這語氣……」黃愛麗失望,「不如沈當歸麼,我就吃過一次,就上次那烤肉,不過食材完全不同無法比較。」

  岳諒搖搖頭:「不是,是我並不太喜歡湯年糕。」

  她喜歡炒的,加兩個雞蛋三兩肉絲的那種。

  「好吧。」黃愛麗又夾了一根年糕吃,一邊在嘴裡嚼一邊問道,「不管怎麼說這是你第一次主動來找我,算你有進步吧。有一件事我要問一下,這次完全沒給沈當歸面子,真的沒關係嗎?」

  岳諒很疑惑,為什麼他們都要為自己和沈當歸之間的關係擔憂,這次是沈當歸自己犯懶,否則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沈當歸也沒有配合她啊。

  莫名其妙。

  「沒關係,這次是他自己掉以輕心。」

  黃愛麗吧唧吧唧嚼年糕,不再追問這個,說起另一件事。

  「袁方來找過我,問我上一輪游戲是否受傷,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說沒有受傷的時候他鬆了一口氣,又有點失望的樣子,然後就走了。」

  岳諒夾年糕的動作頓了一下,問:「他只問了這一個問題嗎?」

  黃愛麗點頭:「不過他不止問了我的樣子。」

  「我知道了。」

  看來他發現了什麼,現在在驗證階段。

  岳諒快速吃完自己的那一份,剩餘的年糕寄存在黃愛麗的房間,表示明天再來後,快步回到山頂。

  天完全黑了,0019房間亮著燈,門虛掩著。

  岳諒敲了敲門。

  袁方來得很快,看見是她也沒說「你怎麼來了」這種蠢話,立即請她進去,並關上門。

  一模一樣的房間在被人居住久了之後,總會跟著主人發生點變化,袁方的房間岳諒不能說熟悉,但也不是全然陌生,只是往常來都有好幾個人,忽然空蕩蕩的,就有些不適應。

  桌子上攤著一本本子,還有一支筆。

  本子翻在中間的位置,紙面上的字跡工整且小,看起來前半部分都記滿了。

  「坐。」

  岳諒在他指的椅子上坐下,袁方拿起他的本子,往前翻了翻,又翻回到自己正在記錄的頁面,也坐下來,直接進入正題,問的,還是他今天問過黃愛麗的問題。

  「你上一輪游戲有受傷嗎?」

  岳諒點頭:「手有灼傷,因為沒有處理,後期流膿潰爛。」

  「現在呢,現在感覺怎麼樣?」

  岳諒下意識摸了一下原本慘不忍睹傷口所在的位置,「剛修復完痛感還算強烈,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了,你提起,才覺得還有些隱痛。」

  袁方在本子上把她的話寫下來,道:「你知道嗎,我今天問了十八個人同樣的問題,受了傷的十五個人裡,有九個人回答說有好轉但痛感降低幅度小,剩下的六個人都跟你說了類似的話,原來都是挺痛的,可直到我提起,才意識到還有點痛。」

  岳諒端正坐姿,手放在膝蓋上。

  「我從一開始,就不是很適應0000說的修復,無論上一秒身上還有多重的傷,下一秒回到安全島,就又是好好的了。」

  袁方眉間擠出川字,「這根本就不合理,渾身上下哪哪兒都完好了,捏著曾經受過傷的地方也沒有任何內裡未癒的狀況,可就是還存在痛苦。可都好好的了,怎麼會痛呢?」

  「然後,我就開始留意了,直到今天,我忽然發現,我們的疼痛感,可能和……」

  岳諒:「和意識有關。」

  袁方先是瞪大了眼睛,隨後露出欣慰的笑容,點點頭:「沒錯,你這麼聰明,我早該和你商量的。」

  「九個人說痛感減弱小,六個人在提醒下才會感覺到痛,這是不是和受傷程度也有關係呢?」

  她說的也正是袁方當時所想的,於是他翻了翻本子,快速念了一下那些人的傷。

  「九個人中其中有三個人是金行造成的深可見骨的刀傷,兩人骨折,其餘四人都是灼傷和輕微的軟組織挫傷。而那六個人中,有兩個人是皮外傷,兩個人是火行爆炸衝擊造成的表皮灼傷和臟器內傷,剩下兩個人都是刀傷,其中一人傷口潰爛,最後一天是渾渾噩噩燒過去的。」

  「這些都是我之後折回去重新問的,你說奇怪不奇怪,幾乎沒感覺的六個人裡,也有人重傷,還是四個之多。」

  「在第二次詢問的時候,我順便問了他們給自己定義的忍痛程度和對傷口的關注程度,十個人表示自己的忍痛能力還算可以,四個人表示自己睡了一覺之後,完全沒關注所謂的傷口。這四個人裡,兩個是輕微傷,兩個重傷,都屬於沒什麼感覺的那六個人裡。」

  「所以我懷疑,疼痛感其實和每個人的意識掛鉤,如果我們完全不關注了,沒有受傷會痛的意識,那我們就沒有痛感。」

  他的實際查訪和驗證,比岳諒獨自猜測靠譜不止一點半點,這樣總結出的結論,很可信。

  「不過,按照這個思路,卻沒有辦法解釋死亡,畢竟痛苦應該是不存在的,可為什麼還會有人死……那種我們眼睜睜看著他們倒下的死。」

  他的思維還不夠大膽,日益增長的年齡帶來越積越深的經驗,也難逃越縮越小的想像廣度。

  岳諒挑破他沒去想或者不敢去想的一點:「痛苦和消失是兩碼事,承受超過可承受的極限,意識也會消散。」

  袁方頹唐道:「腦死亡?我們到底在什麼地方……」

  岳諒卻忽然想到,如果新世界中意識真的可以決定物質,那他們或許也不是沒有自救的方法。

  如果新世界的意識混亂,幕後黑手總要冒出頭來解決,而他們直接被消除的可能性……

  她還得想想。

  兩人又交流了一些想法,不過沒有得出什麼有突破性的結論,岳諒最終也沒有把有了雛形的自救計劃和盤托出,很快告辭離開。

  她實在疲累太過,結結實實躺了兩天,第三天早上起來曬太陽時,黃愛麗敲鑼打鼓的過來了。

  「果然是水行那些傻子輸了,盧林他們昨晚就回來了,聽說過關的有五十多個人,三個引領者貢獻度不夠也白瞎!不過你們家沈當歸平安無事,一早就在沙灘上挺屍了!還有盧林那個人真的是一點兒都不浪費時間,之前一直在籌備的『市場』今天就要開了,不過形式和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巴拉巴拉的,岳諒一把抓住重點:「什麼形式?」

  「嗨,原以為他們會起城管作用就劃地集中擺攤兒,原來是壟斷。不過壟斷也好,光明正大擺出來總不是事兒,手上有什麼又交易了什麼就都透明了,要是有人起了歹心,那壞人找我們一找一個準,我們反過來卻完全一無所知也危險。」

  「現在好了,盧林攬了整個責任,交易所就黑箱操控了,手頭有什麼要換什麼,全部寫在小紙條上塞進他們的黑箱裡,由他們處理,避免買家和賣家直接接觸,信息公開程度大大降低。」

  「而且這樣一來,要還出了什麼事,就全賴盧林的組織,這麼多人一人一巴掌都能把他們弄死。」

  「當然他們也不是來奉獻的,交易所要抽成,因為大家都是卡片,所以他們先給卡片分了級,推出了各種時長的套餐,五人成團還可減免百分之二十手續費……」

  「哦對,盧林還組織了一個安全島上專用的交易市場,實物交換,不涉及卡片,我想著那我塵封許久的白菜換根蘿蔔土豆什麼的,豐富下種類……」

  被她連拉帶推的,岳諒來到交易所開設地點,市場上的以物易物已經開始了,幾百號人把劃分出來的不算大的區域圍了個水洩不通。

  手寫的價目明細從最裡面一張一張遞出來,黃艾里憑借身高搶到一張,上面眼花繚亂的各種套餐讓人瞠目結舌,各類細則卻也清清楚楚,保密性問題以及退換退款責任也說的明白透徹。

  手續費並不高,撇開套餐不談,成交實物卡五次收取一張他們分級中的最低級的卡片,成交信息卡一次則收取一張最低級卡片,成交功能卡一次則收取兩張最低級卡片……

  正在岳諒伸長脖子鑽研裡頭門道計算利潤的時候,肋下被一雙手穿過,然後提了起來,並被這麼提著走出了人群。

  岳諒:「……」

  人少了有可以落腳的地方了,沈當歸鬆手,並且把她轉了個方向。

  岳諒見著沈當歸,沉默半晌後裝作無事發生,道:「我留了一份年糕在美麗那裡,現在正用水泡著,我等會兒去市場上看看能不能換點雞蛋,你可以給我做炒年糕。」

  沈當歸挑眉:「炒年糕?」

  岳諒淡定道:「是,老規矩,分你一半。」

  沈當歸繼續挑眉,並且繼續重復岳諒每句話的最後幾個字,「一半?」

  岳諒終於抬眸,直視他的眼睛:「技不如人,就該願賭服輸。」

  沈當歸:「是嗎?那為什麼在最後帶著三組折返,甚至失敗了水行也跟著回頭四打一?」

  岳諒冷靜道:「我這是趁勝追擊。」

  「為什麼土行的全部盯著我打?」沈當歸眯起眼,「你這是蓄意報復。」

  岳諒的雙腳又離地了,這次是被拎起來的。

  她努力吐出一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

  話音未落,岳諒臉朝下撲街了。

  沈當歸拍拍自己的手,勉為其難道:「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冤冤終了。」

  岳諒熟練地爬了起來。

  正事開談。

  「綁定卡,有著落了嗎?」

  「沒有。」

  「那我去投個申請。」

  沈當歸點頭的同時問道:「我沒去擠,這次是什麼情況?」

  岳諒簡要的把自己了解到的內容跟他復述一遍,最後總結:「利益可觀。」

  沈當歸幽幽一嘆:「岳小姐,無良的黑心中介就是好賺錢啊。」

  岳諒立足公道:「黑不過閣下。」

  強買強賣還放高利貸。

  沈當歸搖搖頭,回到自己挖出來的坑裡繼續埋著。

  「我可是奮鬥在一線賺點血汗錢的良心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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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發展新星城(一)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

  「歡迎來到新星城~」

  「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三百一十名,其中初級引領者六人,預備引領者九十一人。」

  「以下宣讀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各位注意傾聽默記。」

  「新星城內各個建築外漂浮空白字板一千塊整,建築內散落動詞名詞兩種詞塊無數且有重復,玩家搜集字板和字塊,在字板上刻下自己的編號,並將一個動詞詞塊一個名詞詞塊嵌入字板生成對城市有建設或改善或美化的任務,完成該任務即可為新星城的發展獻上自己的一份力。」

  「普通玩家完成三塊字板任務即可通關,引領者完成三塊字板任務後,之後生成的字板任務將由0000判定該任務對發展新星城的作用大小,給予零到百分之十的貢獻度標識,完成該任務後即可獲得字板標識的貢獻度。本輪游戲中,預備引領者需滿足累計貢獻度百分之四十的要求,初級引領者需滿足累計貢獻度百分之六十的要求,才可通關。」

  「另請注意,字板非綁定,刻入新編號後原編號及原編號生成的任務自動消失,新編號玩家重新嵌入字塊即可生成新任務。」

  「生存期限截止時,未完成三塊字板任務的玩家原地清理,完成三塊字板任務但未完成貢獻度任務的引領者清空所有卡片,並做降級處理後直接進入下一輪游戲,普通玩家完成六塊字板以上的,游戲結束後將直接晉級為預備引領者,擁有身份卡。」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五天四夜,第五天傍晚六點結束。」

  「以上。」

  「祝各位游戲愉快~」

  蓋住新星城的幕布拉開,眼前大亮,所有人都將投入新星城發展計劃。

  單人任務,眾人被隨機傳送到任意位置,游戲開始。

  三百一十個人,每人三塊字板就需要九百三十塊字板。

  岳諒上一輪游戲獲得了八個點,現在累計貢獻度是四十九點,距離達成通關條件還差十一個點,至少需要兩塊字板,至多……至多就不說了。

  她自知自身貢獻度算是比較高的,就算用這種高基數去計算……七十塊字板也完全不夠分,絕對會有相當一部分人出局。

  有激烈的爭奪,就有殘酷的傷亡。

  也許比起找到足夠多的字板,她應該先找到她奸詐狡猾暴力血腥的合作伙伴,否則還是白白為人作嫁。

  但是新星城,一座城市……找人談何容易。

  岳諒的目光從一間間琳琅滿目的商鋪掃過,又是字板又是字塊,在出發尋找沈當歸之前,也許她需要先為自己打點裝備。

  整棟大樓除了空無一人不正常,其餘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岳諒從樓梯口的導航儀找到賣衣服的店鋪,先把統一服飾換成了方便行動的運動裝,繼而扎頭髮,找背包,又拿了一捆結實的繩子一把折疊的刀子一支手電筒兩塊麵包一瓶二百五十毫升的水,甚至還找到了望遠鏡,除了刀子放在口袋裡,望遠鏡掛在脖子上,其餘統統塞進包裡。

  在準備自己需要的東西時,岳諒還發現大樓中有一間商鋪彷彿獨自被龍卷風掃過,該碎不該碎,該爛不該爛,都碎爛了。

  新星廣場下四層是商鋪,上面十六層則是大小不同的工作室旅館等等,岳諒坐電梯直接上了頂樓,頂樓有個小花園,四周圍欄高一米二,外層圈了結實的防護欄。

  岳諒舉起望遠鏡,趴在圍欄上往四周看。

  建築物很密集,即使她已經在二十樓高的地方,又有望遠鏡,附近能看到的區域也非常有限,不過倒也足夠她發現一塊字板了。

  偌大的城市裡,字板很不顯眼,但只要經過有字板的地方,就又能一眼發現。

  因為就個體而言它真的是太醒目了,飄著的,白色的,青天白日還能看見一圈光環。

  這塊字板就飄在對面寫字樓十一層第二扇窗戶外面,岳諒看了看四周,沒有人。

  不管還有沒有另外的人發現了同一塊字板,她都決定過去看看,要是有人競爭,實力又懸殊的話大不了放棄就是了。

  返回打開安全門時,爬上防護欄的薔薇叢中柔和的白光一閃,讓她停下腳步。

  撥開濃密的花枝,十公分長五公分寬一公分厚的字塊卡在花朵後花枝上,不遺餘力地發光昭示自己的存在。

  兩個字——打掃。

  字塊不輕,估摸有一千克。

  第一個詞塊。

  岳諒收了起來,放進背包裡,一邊走一邊琢磨。

  打掃是比較簡單的詞匯,打掃什麼東西……

  對面寫字樓看起來近,如果新星城還是活動的,光是走出大樓走到人行橫道等個綠燈什麼的就要八分鐘。

  岳諒回到一樓,從側門出去,橫穿馬路翻越護欄,用時兩分鐘。

  第一次違反交通規則,她的心情很是新奇。

  難怪有些不怕死的喜歡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寫字樓兩邊一共六部電梯,居然都是壞的,岳諒深吸一口氣,開始爬樓梯。

  樓梯開著白慘慘的燈,岳諒爬到七樓,不得不停下來稍作休息。正在緩慢調整呼吸的時候,上方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下意識要躲然四周空蕩蕩她一口氣也還沒喘回來,電光火石之間,岳諒靠著牆角站定,直面前方。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撼天動地,女孩看著那張在慘白燈光下發青的臉,驚極後退絆得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好歹是沒從樓梯上摔下來。

  「別、別過來!」

  女孩蜷縮在地上,緊閉著眼睛大吼,吼完後似乎覺得不妥,手指呈爪狀用盡全身力氣撕抓空氣,還是躺在地上,還是閉著眼睛。

  兩分鐘後她小心翼翼睜開一隻眼睛,沒發現什麼才睜開另外一隻。

  下方的角落裡什麼都沒有了。

  她渾身虛軟,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發展新星城還包括驅鬼的麼這太可怕了!」

  意料外輕鬆脫身的岳諒此刻已經一鼓作氣到了十一樓,成功找到了第二扇窗戶。

  按理說現在沒有什麼比組隊更重要,以她自身的實力在沒有碰到親友團的情況下,和同為女性的玩家組隊無疑更為恰當。

  不過這個女孩不行,只是初步有了自我保護的意識,尚欠磨練。

  十有八九還要拖她後腿。

  若失換成女性引領者,岳諒絕無二話,立即握手成交。

  打開窗戶,字板就懸浮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和她已經收下的字塊一樣的質地,和想像中差不多大小,五十公分長十公分寬兩公分厚,中間一道五公分寬一公分深的凹槽。

  岳諒差點沒抓住字板,還好她根據字塊的重量預先計算了字板的重量,雙手去拿的,否則這十五千克的東西失去漂浮力一下來,鐵定能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把下方的地磚砸個窟窿出來,別說發展新星城,第一下就來了一記破壞。

  直線距離半公里外的大馬路上,狂奔中的男人緊急剎停,罵了句娘,「去他媽的,哪個狗日的動作這麼快!」

  岳諒小心地把字板放到地上,安靜的思索了一會兒。

  道具太重,背在背上行動十分鐘她估計就夠嗆了,目標又明顯,這麼長勉強能塞進她的大背包裡,不過重量擺在那裡,一個沉甸甸往下凸了角的背包,太扎眼。遇到有爭奪心的玩家,她估計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十米都跑不出去。

  至少在和沈當歸匯合前不能帶著。

  岳諒重新抱起字板,在十一樓尋找起來。

  排排座整齊的辦公桌,明亮的地板,碧綠的盆栽,牆角的拖把,插滿鑰匙的儲物櫃。

  岳諒帶著字板吃力地跑過去,給員工放置私人物品的儲物櫃,三十公分長寬,不大,岳諒張望了一下厚度,開了腳邊的一個儲物櫃,嘗試把字板往裡塞,竟然剛剛好能夠關上櫃門。

  她立即上了鎖,並拔出鑰匙放進褲子的口袋裡,順便把其他的都鎖上,鑰匙也一併收了,扔進背包裡。

  還是要先去找沈當歸。

  岳諒提了提背包帶,大步往外走,經過門邊的時候,無意中瞄到一張辦公桌上的電話,忍不住停下腳步。

  和工業園區那會兒不一樣,這裡供電很正常,跟恐懼治療裡出現的空城也不一樣,他們有五天四夜那麼長的時間需要待在這裡。

  那麼在大部分設施都在運轉的情況下,是不是代表這些現代化的設施也可以使用呢。

  電話上方顯示著日期——二零二零年六月三日。

  隔板貼著一張通訊錄,岳諒照著撥了一串數字。

  「嘟——」

  「嘟——」

  「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可以用!

  岳諒的目光又落在了處於待機狀態的電腦上,找了一整圈終於找到一台沒有設置密碼的,她坐下來,飛快打開瀏覽器,萬幸界面與她熟悉的別無二致,在搜索欄鍵入新星城地圖,然後將其打印出來。

  新星城關鍵詞沒有搜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已經足夠讓人神清氣爽了。

  這才是文明社會,這才是人類可以自主呼吸的環境。

  紙質地圖只是用來以防萬一,她還需要找到一部可以通話的手機,或者……多部。

  沒有什麼比消息靈通更重要。

  手機店是手機最多的地方,不過岳諒並不確定那裡的手機能不能直接用,如果能在這裡找到,先試下會更好。可惜幸運之神這次沒有眷顧她,找遍了整棟樓,也沒有發現手機的蹤影。

  沒有再浪費時間去下一層尋找,她直接返回了對面的大樓,利用導航儀找到手機店。

  在手機店裡一連看了三台,全部都有信號。

  原來是官設。

  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地圖,如果還無法聯絡,可玩性將大打折扣。

  岳諒拿了三台手機,想了想又拿了一個平板,充電器也沒忘。

  萬事具備了嗎?

  岳諒蹙眉思索,得出結論,還沒有。

  十分鐘後,拿著從某個櫃台裡找出來的車鑰匙來到地下停車場,拿著警報器一路按過去,兩分鐘後上車走人。

  「即將出發,途經新星一路……」

  無視單行道沒有限號,寬敞大道任你開。

  半個小時後,岳諒在一座龐然大物前停下,將「自己」的車掩藏在其他車輛裡,揣著鑰匙背著包拿著其中一台手機登上台階。

  新星廣播電視台。

  老辦法,她找不到沈當歸,就讓沈當歸來找她。

  廣播電台的專業用具比校廣播室的簡陋儀器復雜無數倍,岳諒一邊搜索一邊摸索,稀裡糊塗地弄完廣播,又去了演播廳。

  六月的天氣不容小覷,日頭越來越毒,只穿著短袖,也熱出一腦袋汗。

  沈當歸騎著自行車剛從城中村出來,破爛的車框裡還勉勉強強放著一塊字板,清風從他汗濕的髮梢穿過,沒有帶來任何涼爽的感覺。

  他的汗水不是太陽曬出來的,也不是騎自行車騎出來的,是打了一架打出來的。

  字板當然是搶的,就憑他的運氣,作為第一發現者著實不可能。

  壞運氣當然並不止步於此,這塊字板不是但從一個人身上搶的,而是六個人的小團隊,其中有兩個叫不出來名字但面熟到不行初級引領者。

  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搶著了。

  而前方,又將碰見兩個人,明晃晃的字板擱在這裡,還得再幹一仗。

  「……廣播耶,可怕。」

  「次奧,這麼牛逼,你說沈當歸聽到沒?」

  「這哪裡說得好。」

  車軲轆無聲接近兩人背後。

  「對了對了,廣播怎麼播的,說了地點沒,咱們也去湊個熱鬧啊。」

  「等下,我想想啊,她好像是這麼說來著,尊敬的沈當歸先生,您最忠實可靠的伙伴岳諒現在位於廣播電視台廣播室,等待您的支援……」

  沈當歸:「……」

  前面的兩人繼續嘰歪。

  「這些形容詞是你加的吧,誰報廣播弄這麼多多餘的詞匯。」

  「哎呀這不重要,總之是在廣播電視台,咱順著那路找吧。」

  「哪路?」

  「……誰知道。」

  沈當歸車把手一扭,掉頭往來路蹬去。

  倒是離這破地方不遠。

  岳諒踢了踢在廣播電視台外的草坪上收的字板,又托了托裝了劃分、修剪、垃圾街、打掃四個字塊的背包。

  她躲在電視台斜對面的一間店鋪裡兩個小時了,開始考慮沈當歸已經遇難的可能性。

  從開始到現在,進入電視台的一共有十一人,眼熟的有一半,值得信任的一個都沒有。

  再等半個小時,如果還不來,那就只能開著車再開個喇叭環城喊了。

  望遠鏡中的視野慢悠悠出現一輛自行車,停在了廣播電視台大門正中間,沒有進去。自行車上的背影熟悉,蹬在地上的腿又長又直。

  沈當歸原地環視一周,一道尖銳的哨聲就從背後響了起來,瞬間找準方向,小小的窗口裡伸出兩隻雪白的手,揮舞地異常歡快。

  他就知道,岳小姐絕不可能待在她自己說的地方。

  本次接頭行動異常順利圓滿。

  沈當歸推門進去,涼颼颼的冷氣讓他舒服地近乎呻吟。

  岳諒坐在椅子上,渾身清爽地拆開了背包裡帶的麵包,這周邊沒有任何賣吃食的地方,還好她有先見之明。見他進來,抬了抬胳膊。

  「你來的太慢了。」

  她好整以暇的模樣,若非看見了她腳邊的字板,沈當歸甚至要懷疑她一進入游戲就是在電台,發完廣播後就窩在這裡吃吃喝喝,乾等他來了。

  「親愛的岳小姐,我願意來,您就該謝天謝地了。」

  沈當歸在她對面坐下,視線很快從她手裡的麵包和桌面擱著的手機上掃過。

  岳諒非常有教養的咽下嘴裡的第一口麵包,才開口:「風塵僕僕,大汗淋漓,閣下看起來也不是太如意……」

  話音未落,手裡的麵包已經落了空,包括桌面的手機也跑到了另外一隻修長的大手裡。

  「廣播可以用,手機也可以用。」

  麵包調了一頭,沈當歸一口咬掉四分之一,香甜的口感令他操勞一上午千瘡百孔的心臟得到了一絲安慰。

  岳小姐手裡的,果然都是好東西。

  「密碼是什麼?」

  驚天巴掌呼嘯而來,沈當歸略一側身從椅子上站起來,下一秒桌子就被掀了個底朝天,再一口,咬掉剩下的三分之一。

  直面岳諒的冷臉,沈當歸氣定神閒:「這就是你對待最忠實可靠的伙伴的態度?」

  「忠實可靠是形容我自己的詞匯,這四個字裡除了一個字,其他三個都與你不搭邊。」

  居然還能剩下一個字,沈當歸再咬掉剩下的二分之一,問:「還剩哪個?」

  岳諒冷眼相加:「靠。」

  沈當歸面無表情拍著自己的胸口,差點噎死。

  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後,他重新扶起桌子,轉了一圈找到飲水機,用一次性杯子接了兩杯水,一邊一杯擺好。

  「女孩子不要說髒話,你的父兄知道你現在變得這麼粗魯,會傷心的。」

  「如果那兩個死人會傷心的話。」

  沈當歸嘆著氣,把屬於岳諒的那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都是當阿姨的年紀了,你還是小姑娘嗎?」

  岳諒拿起杯子,水還沒潑出去,手腕被人鉗住,胳膊一麻,什麼勁兒都使不上了。

  沈當歸的眼睛笑成一道月牙:「小學課本上就說,不能浪費水資源。」

  岳諒眼皮一抬,「如果剛才我成功了,沒有任何一杯水會比這一杯有價值。」

  沈當歸鬆了手,把剩下的麵包送過去,「還給你。」

  岳諒抓起來扔在他臉上,這次他沒躲,砸個正著。

  「密碼呢?」

  「1098。」

  「……」

  岳諒從包裡拿出第二支手機,抬起了下巴。

  這種被施捨的感覺,沈當歸笑不出來了。

  略勝一籌的岳諒拿出另一塊麵包吃了,在涼快的空調房裡舉起掛在胸前的望遠鏡,繼續觀察對面。

  又有人進去了。

  沈當歸上下瞄著,有手機也就算了,望遠鏡都有,衣服也換了,再加上那大背包,這一身行頭,可真厲害啊。

  「你貢獻度還差多少?」

  岳諒趴在窗戶上沒有回頭,「百分之十一。」

  沈當歸:「怎麼差這麼多,重置空間那一輪你的貢獻度和我打平了,已經有百分之四十二,怎麼上一輪游戲,只拿了百分之七。」他只差百分之七的貢獻了。

  「因為不夠分,我們這一組引領者是少,但也有十九人,不能佔太多。」

  「……您可真是品德高尚。」

  「這是承諾,我岳家有家訓。」

  岳家家訓第二十條,絕不辜負每一份信任。

  依稀記得不是第一次聽到她提起家訓,沈當歸問:「敢問你們家家訓有幾條?」

  岳諒:「目前是一百二十八條。」

  沈當歸:「目前?」

  岳諒:「想到再補充。」

  沈當歸:「……」

  沈當歸:「那要是對方不守承諾,可以對應哪一條家訓?」

  岳諒想了想,答道:「岳家家訓第七十一條,來而不往非禮也。」

  沈當歸鼓掌。

  現在並不是研究家訓的時候,岳諒放下望遠鏡,「一上午才找到兩塊空白字板,進度太慢。我縮在這裡的時間太長了,趁著現在被取走的字板相對少,盡可能囤貨吧。」

  沈當歸對於財產這種東西向來界限分明,立即道:「我是生意人,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請不要混為一談,這是原則問題。」

  岳諒瞥了他一眼:「沒有算上你的,我還有另一塊。」

  縮在這裡這麼長時間還找到了兩塊字板並且輕輕鬆鬆。

  沈當歸改口:「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和岳小姐還分什麼你我?」

  岳諒:「……」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低頭拉背包拉鏈,沈當歸格外主動將兩塊字板都拿上,牢牢攥在自己手裡,心中悲哀到哭泣。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為岳小姐扛包都成了佔便宜的事情呢?

  太慘了。

  沈當歸夾著兩塊字板,看看自己搖搖欲墜的車籃,再看看滿大街都是卻開不了的汽車,略後悔。

  當年怎麼就沒有學習不用車鑰匙就將車子發動起來以及徒手開車門的技能。

  岳諒還在往前走,走到一輛車前,打開了車門。

  打開了車門。

  打開了。

  車門。

  岳諒:「不走?」

  沈當歸:「走。」

  無論這輛車的外形品牌性能如何,作為此刻奔馳在大路上唯一一輛四個輪子的,它就是最拉轟的,不接受反駁。

  「靠怎麼有輛會動的車?!」

  「媽的不但會動還他麼會跑!」

  「等等搭個便車撒——」

  事實證明貧富差距過於懸殊時,先富帶動後富不但不可行,還會造成資本主義重新萌芽。

  沈當歸盡忠職守開著車,岳諒舉著望遠鏡趴在車窗上繼續往外看。

  風將她鬢邊扎不起來的小短毛吹得更亂。

  「我看到了,前面左轉,圓頂的那棟樓,有字板。」

  傍晚五點,後排座位上已經放了八塊字板,前面要去迎接的,是他們的第九塊。

  停車下車鎖車一氣呵成。

  「拿完這一塊,就先找合適的字塊做任務吧,順便找幾個安全的地方。」沈當歸活動活動因為開車而僵硬的肩膀,「同一個地方放多了容易被人一鍋端。」

  岳諒沒有意見。

  兩人一前一後,目的明確的朝圓頂建築物靠近。

  雖說是五點了,夏日的五點天還大亮著,悶熱的空氣讓人提不起勁兒,原是岳諒跟著沈當歸走,不過轉了一個彎,人留下一句話就不見了。

  「有人。」

  懸浮字板柔和的光線就在三十米開外的地方,被一棵三人合抱掛著樹齡牌子的大樹遮擋大半,岳諒定睛細看,才發現樹後晃動的身影。

  字板還有光,就證明那些人還沒有拿到手。

  岳諒沒有特意從人口中奪食的習慣,但先來後到這個說法,她也不讚同。

  各憑本事罷了。

  二男一女,岳諒看清對方人數的同時,也被負責望風的女孩看見,後者愣了一下,驀地臉色一白,尖叫起來。

  這一叫分貝高不高都不打緊,只是嚇得艱難爬樹中的男人腳下一個趔趄,直挺挺摔下來。

  「操你媽,老子尾椎都麻痺了……」

  在叫聲與罵聲中,岳諒認出了尖叫的女孩,原來是熟人,九個小時前才見過面。

  「叫屁叫!」

  女孩驚恐地指著岳諒:「鬼啊,這就是我看見的鬼!!!」

  兩個男人看了岳諒一眼,齊聲怒吼:「鬼你媽,這他媽不是岳諒嗎?!」

  「岳……岳諒?」女孩終於敢仔細認真地直視岳諒的臉,好一番打量之後,鬆了口氣,苦笑道:「是岳諒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真的要抓鬼呢……」

  她看看四周,沒有發現其他的人蹤影,最後瞄了一眼岳諒腳下的影子,才放心地走過去。

  「我聽到了廣播,你沒有找到你的沈當歸嗎,怎麼還是一個人?」

  對於什麼你的我的已經麻木了的岳諒抬頭看了看字板,它就浮在最上方的枝葉間,離地六米左右高。

  岳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看著樹道:「主幹太粗,樹杈離地又高,這棵樹不好爬。」

  三個都是普通玩家,二十五歲上下,兩個男人身材健壯,看起來很有力氣。

  較矮的男人說道:「是啊,我本來就不太會爬樹,這兄弟……也就是勉強爬個小樹的料,在這兒耗了半小時了,好不容易才站到樹杈上去,給她一嗓子又嚎下來了。」

  女孩紅著臉,小聲囁嚅:「我不是故意的。」

  岳諒:「你們為什麼不找根繩子,先拴在樹枝上,再借著繩子的力道往上爬?」

  三人齊齊沉默,半晌憋出個「日」來。

  摔下來的男人看看獨自一個的岳諒,眼珠子一轉,也不著急把上頭的字板取下來了。

  這是岳諒唉,上一輪游戲他屬於金行,和土行並肩走過很長的路,也見識了她在整個隊伍中起到的作用,這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而這個很厲害的女人,在一天的奮鬥之後,就算單槍匹馬,也一定有拿到字板。

  與其自己找的那麼辛苦,逮著這樣一隻失去籬笆保護的肥羊殺一頓,豈不是更省力。

  他心底的主意來了。

  「算了,蠢都已經犯了,繩子也還要去找,先歇會兒……對了岳諒,哦,我直接叫你名字可以吧?」

  不直接叫名字要叫什麼,岳小姐麼?

  岳諒揮開沈當歸拖長語氣飽含嘲諷的叫法,道:「名字就是用來叫的。」

  男人一笑:「也是,現在五點多了,別看這天現在還這麼亮,一個多小時也就黑了,五天四夜算是過去一天了,你還一個人,有收獲不?」

  「有。」

  男人克制住自己上揚的嘴角,「你這麼厲害,收獲一定不少吧?」

  岳諒伸手拍拍自己背後的包,點頭:「拿到了四個字塊。」

  「沒有拿到字板啊?」較矮的男人這一問倒是沒有摻雜任何私心的,甚至還有些真心實意的擔憂,這一開始字板算是密集的時候一塊都沒拿到,越往後只會越難啊。

  摔在地上的男人聽他這一問簡直想誇他一誇,問得不能更好,語氣不能更自然!

  岳諒答道:「有,太重了沒有拿過來,而且也不方便帶在身上。」

  「對對對!帶在身上多危險啊!那不是移動的箭靶子嗎,不安全不安全!」男人先是肯定了岳諒的回答,然後話鋒一轉,「不過都放在外面也不安全,說不定就被後來的人翻走了呢,該帶著的時候還是要帶著,離太遠不好……你看你一個人也不容易,雖然你是很厲害,不過總要休息和有放鬆警惕的時候……如果你信得過我們!要不就一起走吧!」

  岳諒一雙眼清凌凌的,女孩擰住自己大腿的皮肉才沒再一次叫出來,就是這個眼神!當時在樓梯上,就是這個眼神!

  男人笑僵了臉,覺得原本妥到不行的計劃變得漏洞百出,他自己也毫無信心了,聲音越來越弱,「我們只是新人,不是壞人,你跟我們一起走至少人數上看起來安全一些,我們跟你一起走也蠻有面兒的……等你和沈當歸會合,那你要是嫌我們累贅,再分開好了……」

  越說越覺得不行,男人正想著算了,岳諒的聲音響起來。

  「可以。」

  這就是山迴路轉!男人眼中的精光又開始霹靂霹靂往外冒了。

  「不過……」岳諒看看了上方的字板,「你們還是先把這塊字板取下來吧。」

  一個激動的男人擺手:「恐怕這附近也找不到繩子了,還是算了,先陪你去取你的字板吧,新星城這麼大,這塊字板也還算隱蔽,再被人發現的概率小了。我看這超新星酒店也蠻適合今晚休息的,咱們先把你的東西轉移過來,順便找根繩子,再取不遲!」

  背包裡就躺了一捆繩子的岳諒毫無障礙的點頭,「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沒有關係。」

  「那還等什麼,走吧!」

  較矮的男人懵了:「什麼情況,這到嘴的肉要讓它飛掉嗎,我覺得會有人把它拿走的……」

  「不會,你放心好了!」

  「要不然你們陪岳諒去取好了,我在這兒守著先……」

  這可不行!一切都計劃好了的男人可缺不了另一個成年男性的戰力,憑他一個人,打一個惡名在外的初級引領者,即使是個女的,他恐怕也做不到啊!

  「傻不傻,要是真有人來搶,你一個人守得住?還是你又覺得憑我一個人,可以保護兩個女孩子?」

  最後一句話說服了他,「那好吧,岳諒,你的字板藏在哪裡?」

  岳諒手往大門一指:「那個方向,其實也不太遠,我帶你們去。」

  四人轉身,一道黑影無聲跑過,沒入樹後的陰影。

  為了讓岳諒放鬆「警惕」,一路上男人不停地跟她搭話。

  「岳諒,冒昧問下,你原來是什麼職業啊,我看你氣質很成熟,應該不是學生了吧?」

  「我老家是青海的,天空之境你知道不,就是茶卡鹽湖,賊漂亮了!」

  「你是南方人吧,我看你就像南方人……」

  喋喋不休,咻咻不喋。

  女孩偷偷問走在自己身邊的較矮男人,「他是不是喜歡岳諒呀?」

  後者露出震驚的神情,隨即轉變為欽佩。

  玫瑰有刺,這玫瑰不但有刺,刺兒上還有毒啊!

  「敬他是條漢子!」

  岳諒帶著他們走出兩條街,胳肢窩下夾一塊字板的沈當歸才趕著路繞到他們前面,從拐角處走出來。

  兩個人來了一次驚訝又驚喜的「偶遇」。

  「你這走得也太遠了。」

  「是你來的太慢了。」

  鬼胎男暗道一聲倒黴,好死不死,偏偏這會兒遇到沈當歸!早點兒晚點都他媽不行嗎?!

  他劇變的臉色看在女孩和較矮男人眼裡,那就是赤裸裸的不甘與熊熊的妒火。

  沈當歸伸出手:「走吧。」

  岳諒平穩地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算作同意。

  鬼胎男憋了又憋,沒能扛過計劃落空的失望,道:「你就這麼走了嗎?」

  「抱歉,我和他合作慣了。」

  「不考慮嘗試一下新的選擇嗎?!」

  女孩聽著他逐漸撕心裂肺的語調,實在心疼,頂著大家口口相傳的游戲內第一大惡人沈當歸的氣場壓力,想要為他爭取機會!

  「岳諒,咱們一開始在新星廣場對面的寫字樓樓梯上遇見是緣分,不如還是一起走吧?」

  岳諒眨了一下眼睛,語氣疑惑:「新星廣場?我沒去過新星廣場,我剛進入游戲的時候就在廣播電台附近,你遇到誰了?」

  遇到了……誰?

  女孩倒抽了一口涼氣,眼白一翻,直挺挺向後倒去。

  趁著他們手忙腳亂扶人的時候,岳諒和沈當歸麻利脫身。

  坐回到副駕駛上,岳諒看著沈當歸把新拿到的第九塊字板放進後座。

  「等下。」岳諒甩了一下腦袋,把後面的字板重新數了一遍,「……怎麼有十二塊了。」

  「哦~」沈當歸雲淡風輕,「我聽那個腦子有問題的說今晚可以在這裡休息,就順便在附近找了一下,然後發現酒店的前台下面有隻帶數字鎖的行李箱,我就打開看了看。」

  岳諒:「……你說的對,同一個地方放多了容易被人一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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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發展新星城(二)

  十二加一,現在他們一共有十三塊了。

  守住這十三塊並好好加以利用,足夠他們完成任務,並且獲得一個比較高的貢獻度。

  五點半,天色逐漸暗沉。

  「決定下今晚去哪裡休息。」沈當歸發動車子,看著後視鏡開始倒車,「路上順便把道具分開藏起來,留四塊先用。」

  岳諒沒有意見:「去新星廣場,那裡什麼都有,藏匿地點我順路找。」

  沈當歸瞄了一眼她掛在胸前的望遠鏡,覺得不賴,打開導航。

  多虧字板取下後便不再發光,否則要藏匿還真的有點難度。

  岳諒從背包中拿出打印的地圖和一支筆,往窗外看了一眼附近的招牌,圈出當前地點後再找到新星廣場,問:「不太遠,你從哪裡走?」

  沈當歸湊過去看了看她的紙質地圖,隨手關了導航。

  「新星五街轉新星八路,到新星一路。」

  岳諒畫好線,圈出幾個地點。

  「第一家新星銀行,第二家新星川菜館,第三新星海洋館,第四新星公園……經過銀行之前有一家新星五金,停一下,拿點東西。」

  新星五金規模頗大,岳諒讓沈當歸挑了一把趁手的斧頭,自己找了一把小小的三齒鋤頭。

  「對我來說斧頭還不如刀好用。」沈當歸拿了幾把小刀貼身放著,又揀了把西瓜刀。

  岳諒點頭:「那你就拿著你的小刀去砸ATM機吧。」

  沈當歸:「……」

  因為死城,所以儘管下班時間已經過了,銀行的大門仍然開著,內部大門自然是緊鎖的,不過岳諒的目標本也不是要進去。

  岳諒坐在車裡,繼續拿望眼鏡瞭望四周,半分鐘後銀行裡傳來巨大的響聲,中間停頓了兩次,岳諒把望遠鏡對準銀行內部,果然,沈當歸把櫃面也砸了。

  可以說十分的省心了。

  待他上車,岳諒收起望遠鏡,沒有人,安全。

  到了新星川菜館,沈當歸把冰櫃打開,將字板藏在一堆瓜果蔬菜以及生鮮下面。

  處理好這一切後他回頭,看見某人正對著設施齊全的廚房若有所思,緩緩地,無法控制地吞咽了下口水。

  沈當歸左手在冰櫃上一撐,饒有興致的等待她的表演。

  半分鐘後,岳諒扭過頭來,麻木臉上竟有幾分體貼。

  「我覺得你今天好辛苦,特意選擇了一家飯店,我覺得……」岳諒的餘光不可控制地飄向那一堆肉和碩大的魚頭,「你應該吃點燉排骨炒肉片以及剁椒魚頭補一補。」

  看看,居然連菜單都已經想好了。

  「當然,你知道的,我和你一樣辛苦。」岳諒在他充滿嘲諷的嘴角裡補充道:「我也好餓了,所以會跟你一起順便吃一點。」

  看看,看看,多麼不要臉並且似曾相識的話啊。

  「我也這麼覺得,所以您請吧。」

  沈當歸示意各種廚具,「東西都齊全,燉排骨炒肉片剁椒魚頭的食材都有,我就不在這裡打擾您了,出去等您。」

  他轉身就走,剛退出廚房,就被人從後面拉住了。

  岳諒恢復平常的神情,十分嚴肅認真,邏輯清晰利害明確:「如果你覺得我做菜您能咽下去並且不用自己再動手的話,可以爭這一時之氣,如果最終還需要你自己動手,那麼請現在就開始吧,改善我們的生活條件,既能滿足你自己的胃口,我也會發自內心的感激你。」

  威脅?

  沈當歸呵呵,冷酷無情地甩開她的手:「不好意思,我沒什麼胃口。」

  說完轉身,大步邁出去,留岳諒一個人在廚房裡。

  五分鐘後,廚房裡傳來叮鈴桄榔的聲音,沈當歸微笑,十分鐘後,竟然有香氣從廚房裡飄出來,再十分鐘後……

  沈當歸面無表情地盯著繫著圍裙戴著手套十分「專業」的岳諒,舉起漆黑的鍋底以及還黏在上面的又紅又黑的不明物體。

  「您的鼻子以及手和腦子都是裝飾品嗎?」

  岳諒非常謙遜的總結經驗:「應該是火太旺了,以及時長過長,不過沒關係,我還燉了蔬菜湯。」

  蒸鍋這時咕嘟咕嘟冒泡,開始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已經打算靠自己並且對湯還算有信心的岳諒拿了個小碟,沒燒過飯不假但她嘗過味道啊,知道出鍋前要嘗鹹淡。

  沈當歸看著她小心翼翼吹涼後抿了一小口,下一秒砸吧著嘴,轉身拿勺子接了半勺水,漱口三次才停下。

  臉都鹹綠了。

  漱完嘴後,岳諒相當能屈能伸地握住沈當歸的一隻手,毫無尊嚴。

  「求你,你是最好的搭檔,一直以來我都非常非常的感謝你。」

  沈當歸往外抽自己的手:「請放開。」

  岳諒眼中精光一閃,在心中點頭,這是個辦法,可行。於是更用力地握緊了他的手,甚至還有整個人掛上來的趨勢。

  湊近到沈當歸眼角直抽搐,回憶之前到如今種種,岳小姐的兩性教育還真是相當的失敗。

  正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再加上此人物理抗擊打能力著實過低,半下不怕一下扛不住……沈當歸深呼吸,下一秒岳諒已經很有眼色地鬆了手,並且伶俐地解下圍裙遞了過來。

  「一個小時內別讓我看見你。」

  岳諒立即轉身小跑了出去。

  熱氣蒸騰。

  魚頭豆腐、紅燒排骨、土豆燉牛腩、醋溜白菜、西紅柿蛋花湯。

  說好的三樣菜一樣都沒有,岳諒捧著碗敢怒不敢言,只夾了牛腩往嘴裡塞。

  她並不是十分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只是從前生活水平就擺在那裡,新世界裡只能填飽肚子而沒有任何口感的食物顯然無法滿足她嬌慣的胃。

  沒有條件時可以忍耐,既然有了機會,為什麼不盡可能的讓自己過得更好呢?

  岳諒的筷子使得飛快,沈當歸也並不落後,兩人勢均力敵,十分鐘後,岳諒才敗下陣來。

  「完成三塊字板任務是通關基礎,字板任務歸屬於對應編號,也就是說,只要編號不變更,那麼無論是誰完成了任務,都屬於對應編號……還是個團隊游戲。」

  沈當歸吃掉最後一塊牛腩,給她的結論補充了一個條件,「前提是隊友可信任,或者不可信任的隊友同樣擁有足夠多的字板而變得可信任。」

  岳諒點頭:「你說的第二種情況也還有一個問題,本身不是可信任的關係,那麼任務安排的先後順序會成為麻煩。」

  「所以我不建議你去找這種麻煩。」

  「所以我考慮的是第一種情況。」

  沈當歸停了停筷子,稀奇不已:「你有可信任的對象?」

  岳諒點頭:「美麗,麻桿,穆桂林,吳鐸,符春還有袁警官。」

  「哦。」沈當歸點點頭,啃了一塊小排後道,「恕我直言,你說的這些人,他們都有固定隊。您覺得你說的這些人會放棄他們原本的隊友選擇你嗎?就拿您最親近的那個美麗來說,她願意拋下那個和她名字一樣的男人嗎?請清醒一點,上一輪游戲已經結束了,如今的情況完全不同了親,會毫不猶豫就跟著你走的傻子已經消失了。」

  半分鐘後,岳諒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

  沈當歸又啃了塊排骨,神清氣爽故作抱歉:「哎,我是不是不該提起那個讓你傷心的人?」

  岳諒起身,把剩下的排骨全都撥進自己碗裡,道:「對待沒有經歷過的人我並不苛求他能感同身受,甚至還會對他悲慘到毫無信念可言的人生報以同情。」

  沈當歸面沉如鐵,晴不過三秒。

  「如果你吃不完這些排骨我就割掉你的腦袋把它們都倒進去!」

  涼爽的晚風從打開的車窗外灌進來,驅走一天的悶熱。

  車子在寬敞的大馬路上奔馳,副駕駛座上的岳諒捂住嘴,打了個飽嗝。

  是兩敗俱傷,沒錯了。

  鎖好車門,岳諒背著她的包,沈當歸抱了兩塊字板,進入海洋館。

  海洋館只進入一個門,就再也踏不進去半步了。

  玻璃稀碎,地上浸了二十公分深的水,岳諒舉起望遠鏡,沒發現任何海洋動物。

  沈當歸在門口找了兩條凳子,踩一條挪一條,逐漸深入。

  十多分鐘才藏好字板回來。

  「這裡應該是新星城建設任務中比較重要的一個地點,也許可以用來刷後續的貢獻……」沈當歸話沒說完,就看見背對著他在水底下掏啊掏的岳諒掏出了一個字塊。

  岳諒甩甩字塊上的水珠,將有字的一面朝向沈當歸,「重建。」

  重建什麼?

  重建海洋館。

  岳諒問:「你手頭有合適的名詞詞塊嗎?我只有一個『垃圾街』。」如果正好有海洋館,這麼大一個爛攤子,做好了貢獻應該也不會少。

  沈當歸牽了牽嘴角,「你怎麼會這麼想呢親愛的,我和你剛見面的時候,已經將所有家產坦蕩蕩地展示給你看了。」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搶來的字板,和一輛車兜歪斜的自行車,再加手腳齊全的他本人,別無所有。

  岳諒確認:「一個都沒有?」

  沈當歸點頭:「一個都沒有。」

  岳諒:「寒酸至極。」

  沈當歸已然接受了命運安排:「命苦不能怪父母,勤勞勇敢能致富。」

  岳諒:「……」

  新星公園,岳諒眼觀八方,偶爾抽空瞄兩眼拿著小鋤頭挖坑埋字板,最後還得把垃圾桶拖過來蓋上的沈當歸,公園路燈照耀下汗水劃過他的眉眼,滾進泥土裡。

  著實命苦。

  幹完一切的沈當歸抬起頭,「……你這一臉滿意是怎麼回事?」

  岳諒拍拍他的肩膀,「勤勞勇敢能致富,不如生成關係戶。」

  「……」

  沈當歸猛地抓住她的腳脖子把她倒過來掛到背上,頭朝下背了回去。

  手不能提關係戶,也敢猖狂上大路。

  簡直有毒。

  新星廣場上的新星大廈是新星城最高的建築物沒有之一,停車場也還跟之前一樣,停車位中車輛排列整齊,密密麻麻。

  沈當歸從地下一層開到地下二層,才找到空餘車位,將車子停了進去。

  岳諒想了想道:「這輛車原本停在地下一層,我記得這輛車前後左右分別是紅白白黑四種顏色,對面掛的牌子是G3。」

  「剛好像沒有發現空位。」

  沈當歸拉上手剎,左手輕輕敲了敲方向盤。

  「那麼是致富,還是被致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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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發展新星城(三)

  電梯停在三樓。

  不過乘坐了這部電梯的人或者人們此刻是否還在三樓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將字板留在車上不決定帶走的兩人來說,碰到了也不要緊,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只要不被對方的長刀架住脖子,誰吃誰尚未可知。

  等電梯下來的空擋裡,岳諒簡單地跟沈當歸說了一下新星大廈的布局。

  「那就找找字塊當睡前娛樂活動,再看看是否能湊出兩個合適的任務,最後洗個澡美美的睡一覺。」沈當歸舒展舒展筋骨,「還是說,先去找交通工具同樣得到了改善的同胞呢?」

  「這個時間點大家基本都已經抱團完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恐怕只是您個人的想法。」

  岳諒聞言提了提背包帶,抬腳跨進電梯,「事來不怕事。」

  沈當歸微笑,跟著走進去。

  「話說回來,正面戰場你不拖後腿的把握有多少?」

  「百分之五十。」

  「這麼有自信?」

  「拖,或者不拖。」

  「您也開始這麼對待概率的話,全天下的數學老師都會哭的。」

  「呵。」

  偌大的商場,他們從一樓開始,走了上十家店鋪後,發現盡管店鋪內一切整潔有序,顯然還是有被翻動過的痕跡,比他們先來的人,在找字塊這方面,也比他們先下手了。

  沈當歸在商場中央的玻璃櫥櫃裡拿出一顆話梅放進嘴裡,酸甜的口感令他滿足地眯起了一隻眼睛。

  「就我個人而言,這種局面很不錯,連自己收集都省了。」

  岳諒在他旁邊的櫥櫃裡摸了個不知名的果乾,也塞進嘴裡。

  果乾這種東西就糖分太高,甜到牙疼。

  勉強咽下去,岳諒抬頭,上空燈光閃爍,巨大的流蘇從四樓一直垂到距離一樓地面三米的位置,沈當歸的聲音消失後,充滿了無數光影的整座大樓,安靜地像隻冰封的野獸。

  「還記得我們進的第二家店鋪嗎?」

  沈當歸回憶了一下:「新星手機?」

  岳諒點頭,「對於很久沒有接觸到現代化設備的我們來說,一進入到這裡,很難不被手機吸引,而作為0000宣讀規則外存在的官方設定,手機店裡每一部手機都被賦予了通話功能,隨便嘗試一下就可以得出其價值。我不記得店裡原來有多少台手機,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來過這裡的人必然都拿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很可能已經被發現,並且已經有人朝這裡趕過來了?」

  岳諒:「雖然你省略的跨度有點大,但我的確就是這個意思。」

  「那還等什麼?」沈當歸快速拿走岳諒的背包自己背上,掉頭,「行動。」

  岳諒才追了兩步,他就像一陣風似的消失了。

  「……」但凡做個人,都不至於把自己的合作伙伴一個人撇下,讓她獨自面對可能趕來的豺狼虎豹吧?

  無論如何,如果對方真的監控了這幢大樓,那一定就不是省油的燈。

  在人格破碎道德底線岌岌可危的世界裡,岳諒並沒有獨自和一群來勢洶洶的陌生人打招呼的打算。

  各個角落同樣明亮的燈光讓人迷失方向,在即將繞出去的時候,和特意趕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盧林欣喜:「有緣何處不相逢,岳諒你說是不是?」

  一個、兩個……五個。

  可巧,來的還不如是陌生人。

  岳諒數完人數,看向新仇舊怨多到不行的盧林,「看起來是這樣。」

  盧林一邊走一邊靠近,「只是看起來是這樣嗎?」

  岳諒:「你不打算繼續寒暄嗎?」

  盧林:「總結之前的經驗,危害還是早點除掉比較好,一口喘氣的功夫都不能給你留。」

  岳諒拔腿就跑。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追!」盧林手一招,「她肯定有不少字板和字塊!」

  經過二樓欄桿從上往下匆匆張望一眼的沈當歸暗自稱讚,能屈能伸當機立斷,不愧是岳小姐。

  好了,岳小姐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還要拖後腿的包袱甩出去了,那讓他來猜猜,剩下的這部分人要怎麼對付自己吧。

  沈當歸抬頭,朝商場中四處可見的攝像頭比了勝利的手勢,隨即消失在畫面裡。

  五個人浩浩蕩蕩地追人追到門外,半分鐘後,其中四個人火急火燎地退了回來。

  盧林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一群大老爺們半分鐘內居然追不上一個女人,簡直是恥辱,他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他也只能留一個人繼續去追岳諒,讓其他人都先撤回來。

  拿出口袋裡一直處於通話狀態的手機放到耳邊,「沈當歸在哪裡?」

  保全室裡兩個人不斷地切換各個監控試圖找到對方的身影,冷汗都下來了。

  「對不起盧少,這裡太大了,監控不到的死角太多,暫時失去了他的蹤影!」

  盧林簡直要被他們氣笑了:「怎麼會不見了,一開始不是特意囑咐過,以盯住沈當歸為優先嗎?」

  「可是他真的是忽然不見的,而且他可能已經發現我們的計劃了,在他消失之前還朝攝像頭揮手來著……」

  發現了也罷。

  「他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哪裡?」

  「二樓!三區二樓自動扶梯附近。」

  「好,你們繼續關注監控,我們去那旁邊再找找,他要躲監控,移動速度應該沒那麼……」快字還沒說出去,他瞳孔一縮,「不好,除了你們兩個,其他四個人還在保全室嗎?」

  「他們……先一步去抓沈當歸了啊,阿一在跟他們聯繫……」

  「趕緊讓他們回保全室!我們也立刻就趕回去!」

  「啊?什麼……」

  「把門鎖上!立刻馬上!」

  「好的!阿一,讓何俊他們回來……」

  盧林帶著剩下的成員發足狂奔,沈當歸既然已經發現了他們是通過監控在鎖定位置,又知道自己帶著人去追了岳諒,怎麼會什麼都不做就白白放過這個機會呢?

  該死,當初就應該讓那四個人繼續留在保全室待命,可偏偏因為他為了萬無一失的拿下沈當歸,只留了兩個派不上大用場的人在保全室裡!

  新星大樓外。

  岳諒扶著路燈柱子喘氣,對她緊追不捨到現在的吉幸也沒好到哪裡去,在離她兩米的地方呼哧呼哧。

  「我說……你怎麼這、這麼能跑……」

  岳諒擺擺手,說不出話來。

  吉幸眼中精光一閃,猛然向前一撲,時刻留心著他動作的岳諒側身躲開,新一輪拉鋸戰繼續展開。

  「放、放棄吧,堅持到現在……也很不錯了。」

  吉幸伸手抓住岳諒的衣服,在岳諒的掙扎下兩人一起摔倒,不過吉幸始終牢牢拽著她的衣服,如同板上釘釘,不好跑了。

  寂靜的夜空下,兩道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

  岳諒沒表態,吉幸也不逼她表態,他自己還得緩一緩,只要人不跑就行。

  好一會兒之後,岳諒那口氣喘過來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會跟盧林待在一起。」

  吉幸哼笑:「少來了姐姐,你的套路我可熟悉了,是不是想用你擅長的語言麻痺我,然後伺機逃跑?」

  岳諒搖頭:「我不做無謂的掙扎,既然已經是這樣的局面,只是順便問問而已,你也可以不回答。」

  「嘻嘻。」吉幸青春無敵的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那我就不回答。」

  震動聲響起,吉幸先是一摸自己的口袋,發現不是自己的來電後,從岳諒的口袋中拿出手機,屏幕上亮著一串數字,正是來電。

  「啊,我就知道,沈當歸沒有這麼好抓。」他晃晃手機,「這個號碼是沈當歸的對麼?」

  「是的,你要接嗎?」

  「我要接的話,你有什麼想讓我轉達給他的嗎?」

  「讓他去死,謝謝。」

  吉幸剛準備轉達,屏幕暗了,通話未接通已結束,並且,沒有再打來。

  「你們很有默契的樣子,看來他也是這個意思。」

  「也許,我想從地上站起來了,你不想嗎?」

  吉幸看看自己扭著她衣服的左手和握著她手機的右手以及自己擰成麻花的腿,簡直不能更同意。

  姿勢別扭地站起來,岳諒又開口了。

  「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辛德瑞拉那一輪,我聽沈當歸說你也在,不過一直沒有見到你,你去了哪裡?」

  吉幸臉紅了,眼睛也跟著紅了。

  這是他玩的最憋屈的一輪游戲,沒有之一!竟然還敢提!

  「你想激怒我?」

  「單純的疑惑,你還是可以不回答。」岳諒表示,「不要放在心上。」

  冷靜,吉幸告訴自己,生氣就是上了她的當,冷靜。

  「我還有一個問題……」

  「閉嘴吧姐姐,閉嘴吧!」

  岳諒看著他漲紅的臉,給了他一個極高的評價:「你真可愛。」

  吉幸手心癢癢,「要是換個人你早就挨揍了。」

  岳諒無動於衷:「換個人我會換種說法,你覺得呢?」

  吉幸:「……」

  「在你帶我回去的路上,不如我們簡單聊幾句,比如你們是怎麼這麼快就在一座城市的範圍裡聚集起這麼多人的?」

  「才五個人,偶爾而已。」

  「一聽就是假的謊言沒有存在的價值。」

  「所以剛剛其實不是我們做戲給你們看,而是你們做戲給我們看,你是故意替沈當歸爭取時間的?」

  「請不要質疑沈當歸卑劣的人格,我們並不知道來的人會是誰,會怎麼做,我只是單純地被他扔下了而已。」

  「好吧,既然你連這種話都說了,那我也把我們團內部的機密告訴你一下吧。其實在進入游戲之前,盧林就對我們所有人都說過,無論是什麼游戲,只要是大家分散開的設定,岳諒一定會選擇和沈當歸匯合,這時候我們就需要學會借勢,就比如說這次,你發了廣播讓沈當歸去找你,作為你自己當然不可能天真無邪地待在廣播中心等著,而作為我們,無論你是不是在廣播中心,我們的人都會去那裡集合,所以很快就湊到了十一個人。」

  岳諒恍然大悟:「原來你們已經有十一個人了。」

  吉幸:「……你的重點難道不應該是以後沒找一次沈當歸,都會促使我們的隊員集合嗎?」

  「有什麼用嗎?沈當歸抓住了嗎?」

  「至少你被抓住了哦姐姐。」

  「要抓我是件很難的事情嗎?」

  吉幸看著被拿捏在自己手裡的岳諒沉默了。

  「所以為什麼會選擇盧林,這個人優勢很明顯缺陷也很明顯,他有眼光,視線也夠長遠,決斷力和魄力也有,然而格局小,任意妄為,他想贏但並不是一定要贏,他更享受自己有所掌握的過程。他把一切都當成籌碼在發展經濟,你不像和他一條路上的人。」

  吉幸嗤笑:「我當然不是,憑我的智商和能力,憑什麼要給他打工?」

  岳諒細細看了他一眼,問:「今年多大?」

  「十八,夠年輕吧?」吉幸略得意。

  「嗯,非常年輕。」

  「這麼意味深長的語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無非就是什麼不要小看大人的智慧啊,我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這個年紀就是中二之類。」

  「你誤會了,嚴格意義上來說,十八歲早已經過了可以被中二定義的範疇。言歸正傳,既然不願意給他打工,為什麼還為他奔波呢?」

  「哦,原來是挑撥離間,想讓我放過你?」吉幸挑眉,「你覺得我會上這種當。」

  「你不會,不就行了嗎?」

  吉幸搖頭:「哇,跟你相處真的好辛苦啊,一不小心就要被你帶偏……大發慈悲告訴你了,作為後來者,我們開跑就比你們遲了,後續資源也跟不上,我雖然也不太看得上盧林,不過他真的蠻會賺錢的,暫時先跟著他賺點啟動資金嘍。」

  「原來如此。」

  吉幸:「就是這……」

  後頸一痛,抓著衣服的手鬆開,直挺挺倒下。

  沈當歸把背包扔還給她,蹲下去一邊摸手機一邊問:「聊得夠深啊。」

  岳諒神色平淡:「嗯,等他醒過來,應該就會明白大人們用時間積累下來的智慧有多可貴了。」

  「哦?」

  「以後他就會知道,話多不但代表挑撥,也代表拖延時間。」

  終究還是紙上談兵太多,社會閱歷太淺。

  沈當歸拍拍人事不省的孩子略有些嬰兒肥的臉,很是同情,怎麼這麼想不開,接受了岳小姐的聊天請求。

  「裡面真的有十個人?」

  沈當歸:「倒是沒見到那麼多,我猜他們把據點設在監控室,果不其然。」

  「然後呢?」

  「然後在我即將進去將所有東西洗劫一空的時候,他們把門關上了,那扇門有點結實,我踹了兩下沒踹開,只能放棄了。」

  「沒有任何收獲?」

  「你有?」

  兩人相望無語,第一次敗給了人多勢眾。

  「想開點,好歹我們沒有被致富不是?」

  「走吧,換個地方。」

  扔下吉幸,兩人不敢進大樓內部,從外面的通道進入停車場。

  地下一層,G3。

  紅白白黑。

  「找到了。」隔著車窗玻璃,岳諒指著中間那輛銀灰色的轎車,「應該是這個。」

  「讓你寫的話寫好了嗎?給我。」

  岳諒把一張紙交到沈當歸手上,後者下了車,一分鐘後重新上車,施施然開車走人。

  十分鐘前的新星大樓內。

  盧林看著躺在門口哀嚎的何俊等人,再看看嚴絲合縫完好依舊的保全室大門,鬆了口氣。

  「開門。」

  聽到他的聲音,裡面的兩個人才小心翼翼把門打開,用邀功似的語氣說道:「我們一直都沒有開門。」就算是同伴在外面被揍的哇哇叫,都沒開門。

  盧林眼角抽搐,現在看來他還得慶幸自己讓這兩個派不上什麼用場的人留下來,換兩個別的有血性的,怎麼找也不能光看著同伴在外面挨打,還能沾沾自喜的。

  讓人去看地上躺著三個人的傷,又讓人聯繫還沒回來的其他兩個人,至於他自己,則給吉幸打了電話。

  一直到鈴聲響完,也還是無人接聽。

  「看這樣子他也沒逮到岳諒,你們兩個繼續待在裡面,把門鎖好,其他能動的人跟我到外面去暗的不行就明上吧,沈當歸應該也沒這麼快和岳諒匯合,無論怎樣,還是以抓住沈當歸為優先,明白嗎?」

  有人不解:「他們既然是一起的,我覺得抓女的比較簡單,應該抓女的吧。」

  盧林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你覺得可以用岳諒要挾沈當歸?別傻了,如果岳諒有足夠的價值,沈當歸根本不會讓岳諒獨自行動。而只要沒了沈當歸,岳諒也就是隻紙老虎。」

  「別廢話了,趕緊走。」

  他可不想每一輪游戲都跟岳諒和沈當歸玩,一點都不好玩了。

  一行人在廣場上轉了大半圈,最終只找到了昏迷中的吉幸,什麼都不知道的臉純潔的跟天使似的。

  盧林扶額,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看來這局游戲,還得跟他們繼續糾纏了。

  「他們的速度應該沒有這麼快離開才對,應該還在這附近……對了,停車場,他們身上沒帶什麼東西,應該也是有車,去停車場!」有人激動地說道。

  「對,還是有可能追上的!」

  盧林吐出一口氣,「希望不大,下面的停車場太大了,出口也有兩個。你們要看就去吧,留一個人在這裡和我一起把他抬回去就行。」

  開了空調涼氣習習的室內,吉幸悠悠轉醒。

  脖子上的疼痛感昭示著他的失敗。

  盧林還挺喜歡他的,再加上自己在岳諒手上也吃了不少虧,倒不氣他沒抓住人,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失敗是成功之母。」

  吉幸眨了眨眼睛:「你是在安慰你自己嗎?」

  盧林:「……」

  啪嗒啪嗒凌亂的腳步聲傳來,信心滿滿衝去停車場的一行人慌慌張張地衝了上來,將一張紙條交到他手上。

  「盧少,我們又晚了一步。」

  盧林把倒過來的紙條正回來。

  ——山水有相逢,後會有期。

  盧林抬眸:「這張紙條,是哪裡來的?」

  被問話的人有點兒不太敢和他對視,小聲道:「就是經過咱們自己停車那片兒的時候,有兄弟發現有一輛車輪胎癟了,然後就看見了……這個。」

  盧林後槽牙碰撞,後會有期,一定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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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發展新星城(四)

  他們沒有離廣場太遠,開了三四分鐘光景,就停下來,進了新星超市。

  跑了那麼久,岳諒口乾舌燥,在超市裡轉了一圈,拿了一瓶新星純淨水。解渴之後,她繞著貨架慢慢地走,發現每樣東西下方標簽單價處都是空白的。

  如果湊得到合適的字塊,六月天待在超市裡邊吹空調邊幹活也不錯。

  不過超市這麼大,不計貢獻度做這個的話,時間方面不是很劃算。

  「有人來了。」沈當歸舉著他找到的第一個字塊在岳諒面前晃了一圈,「這個新星城可真小啊。」

  岳諒跟著他躲了起來。

  餓了半天的人直奔食品區,拆一個麵包就往嘴裡塞:「簡直要餓死了,難得來到了這麼一個有水有電有網絡的地方,就不能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嗎,一定要跟累不死的黃牛一樣拼命趕進度嗎?」

  後面跟來一陣腳步聲,還有人在笑。

  「不好意思,大家別放在心上,她只是抱怨一下而已。」

  善解人意的聲音很快響起:「沒關係,女孩子嘛,抱怨下也是應該的,的確是我們一直在催促,所以各方面都比較趕。」

  「對的,艾里哥你才是不要放在心上,和美麗組隊又不是第一次,她是什麼性格大家都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嘛。」柔軟的女聲也加入進來。

  黃愛麗的大嗓門又打開了:「可別說我刀子嘴豆腐心,我這明明是刀子嘴冰雹心,都離我遠點,不然翻臉了。」

  黃艾里無奈:「你這個人……」

  眾人哄笑。

  真的是美麗。

  岳諒就要走出去和她打個招呼,被沈當歸從身後捂住口鼻,她下意識掙扎了一下,腳碰到了貨架,發出啪的一聲。

  「誰在那裡?!」

  岳諒:「……」

  沈當歸:「……」

  沈當歸:「您的腳就這麼的無處安放嗎?」

  岳諒:「怪我嗎?」

  黃艾里:「……」

  黃愛麗已經興沖沖地朝著發聲地撲過去了,一把將岳諒摟了個滿懷,「哦有緣何處不相逢對麼~」

  岳諒很想告訴她這句話已經被盧林搶先說過了,拍拍她的手,讓她滿嘴的麵包渣離自己遠一點。

  黃愛麗斥責:「簡直冷酷無情。」

  岳諒:「請咽下去再跟我說話。」

  黃愛麗受傷地開了一瓶新星養樂多,咕嘟咕嘟灌下去。

  「是你們。」剛那個善解人意的聲音走出來,岳諒看了他一眼,面熟是很面熟,不過不知道名字。他身後的女人也很面熟,不過還是叫不出來名字,另外一個男的臉面熟都算不上,大概率是新人。

  女人笑道:「原來是黃金搭檔。」

  黃愛麗撇嘴,小聲道:「黃金搭檔個屁,我還21金維他呢……」

  岳諒不動聲色,只是手拉了一下黃愛麗的衣服,後者立刻領悟到了她的意思,附在她耳邊道:「你等等看就知道我這態度為啥了。」

  要等的話,岳諒其實就不太想知道了,不過朋友一臉不忿,似乎很想她知道的樣子,於是決定順其自然。比起這個,沈當歸剛才不讓她出聲的行為更讓她在意。

  丁敬盯著沈當歸:「我的那塊字板,還好用嗎?」

  一語道破天機。

  沈當歸:「是我的字板,不謝。」

  「呵呵。」丁敬冷笑,轉而看向岳諒,「如果你可以管管你的男人,我想新世界所有人民包括NPC都會感謝你的。」

  岳諒禮貌地回看:「是因為新世界沒有醫院,導致您病入膏肓意識不清了嗎?首先他不姓岳,其次他的卑鄙與無恥已經和他的皮肉結合在一起死了都分離不掉,最後我並不需要您的感謝。」

  林虹皺起眉頭:「不需要說的這麼過分吧,是沈當歸搶了丁敬哥的字板在先,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岳諒看向她,道:「恕我直言,你這話接的毫無邏輯,完全搞錯了對象。這位先生生氣是因為沈當歸,不是因為我,只是因為我和沈當歸站在一起就把我和他等同起來,這是不合理的。」

  林虹抿抿唇:「你們站在一起,有不被等同起來的理由嗎?」

  岳諒對這種胡攪蠻纏的「理論」厭煩至極,索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丁敬道:「如果你可以管管你的女人,我想新世界所有人民包括NPC也會感謝你的。」

  林虹俏臉怒紅:「你!」

  黃愛麗掐住了自己的大腿,臉色扭曲,差點笑出聲。

  太他媽爽了!

  沈當歸坐看岳小姐以一敵二,心道對手真是不自量力,竟然敢跟岳小姐拼口舌,簡直腦子有問題。

  黃艾里咳了一聲:「都過去了,規則本身就是允許搶奪的,雙方各憑本事,你搶我的,我搶他的,都是相互的。總而言之,大家都累壞了,先休息一下吧。」

  丁敬:「有這個人在,恐怕沒法好好休息。」

  沈當歸微笑:「你大可放心,只要你還跟岳小姐的娘家人扯著關係,岳小姐就不會允許我對你們下手……唉,卑鄙無恥的我時常因為她善良可愛而苦惱。」

  岳諒:「嘔。」

  在岳諒告訴黃愛麗前面的新星廣場被盧林他們佔據之後,這五個人到底還是在超市休整了。

  黃愛麗和岳諒坐在一起,一邊咬醬鴨腿一邊問:「你不吃嗎?」

  岳諒只是喝了一口水,搖搖頭:「我已經吃過晚飯了。」

  「哦。」黃愛麗舔了舔手指,隨口道:「可能是太久沒吃了,這東西都顯得這麼好吃,你吃了啥?」

  岳諒報了一遍菜名,黃愛麗差點沒叼住鴨腿,滿臉呆滯。

  「新星方便麵難道有這麼多新奇的口味?」

  岳諒勸她接受現實:「沈當歸現燒的,食材用的川菜館裡的,非常好吃,如果按照我的菜譜來應該會更好吃。」順便不著痕跡的拍個馬屁並抱怨下自己的不滿。

  黃愛麗憤怒:「可惡!」

  獨自坐在收銀台上吃泡麵的黃艾里背後一涼,轉頭對上黃愛麗殺人的視線,莫名其妙。

  「艾里哥,這個可以幫開一下嗎?我擰不開。」林虹拿著一瓶新星綠茶走到黃艾里身邊,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黃愛麗手中的鴨腿一口咬掉半個,嘴巴裡都被肉塞得滿滿的,還要一邊說話,含糊不清。

  「鄒素解鍋鴨子……」

  「請咽下去再跟我說話。」

  黃愛麗艱難地咽了下去,道:「就是這個樣子,看見個男的就叫哥,有婦之夫都不放過。」

  結合才發生的現實,岳諒不得不反駁她:「她對沈當歸就沒這麼稱呼,你這是虛假證詞。」

  黃愛麗才不管:「總之她老是這樣,讓人生氣。」

  「那你為什麼還跟她組隊?」

  黃愛麗把骨頭放在一邊,小聲嗶嗶:「你以為我想啊,實在是踢不掉,林虹跟丁敬是固定隊,一開始我們跟丁敬還算比較熟悉這樣子的,後來她都跟著,也沒辦法。而且這個林虹綠茶是綠茶了一點,其他方面沒什麼大問題,姑且可以合作。」

  「另外一個呢?」

  「那個新人?他是我這邊的,十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悶騷,合作過兩次了,人蠻成熟的,這次又遇見了,就捎上了。」

  岳諒點頭:「你跟黃艾里是一開始就匯合了嗎?」

  「別提了,我們事先約好了碰頭的方式,就比如到最有特色或者最怎麼怎麼樣的地點見面,結果愣是沒默契到轉悠了一上午,才碰了面。然後就碰到了和臨時隊友起了衝突的丁敬,就又組隊了。」

  又是事先約好碰頭方式,大家的準備工作都相當完善,唯有她和沈當歸,都是臨陣磨槍,是不是也該約定個什麼方式呢?

  岳諒想了想,發出邀請:「要和我們一起組隊嗎?不用擔心沈當歸,他姑且算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黃愛麗露出為難的神情:「可能不行唉,因為今天是一起找字板的,所以各方面可能有點難分割……對了如果你們有四塊字板的話,加入我們如何?」

  岳諒拒絕:「不可以,我們無法信任其他三個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的沈當歸伸出一隻手,折下大拇指,更正道:「是無法信任其他四個人,只不過看起來是三個而已,因為黃愛麗完全牽制黃艾里。」

  黃愛麗嘟囔:「要不要連狗子都懷疑啊……」

  岳諒從包裡拿出手機,問:「你們有手機了嗎,給我一個號碼,有事我們可以聯繫。」

  黃愛麗忙拿出自己的,「有了有了,我的號碼是133XXXXXXXX,你給我打個。」

  兩人交換完通訊方式,岳諒把手機揣到兜裡。

  「還有字塊,要交換嗎?」岳諒把自己的字塊拿出來,讓沈當歸把他唯一的那一個也拿過來湊數,「現在我這裡一共是六個,湊不到什麼合適的任務。」

  劃分、修剪、垃圾街、打掃、重建,再加沈當歸剛找出來的池水。

  黃愛麗湊了湊:「感覺能拼出來的,只有打掃垃圾街唉,垃圾街我有經過,真的是各種紙巾竹簽包裝紙亂扔,去打掃絕對會死人的。」

  「嗯,所以這個暫時不考慮組合。」

  「等下,我這裡有個更換……我一直想不到更換什麼有助於美化市容,看到這個我想起來了,就我們經過游泳館的時候,因為天氣太熱本來想進去洗個腳的,然後那個水太髒了直接給我們整退了,更換池水,也可以吧!」

  沈當歸:「想要的話,拿什麼來換?」

  「等等,我這裡沒有合適的,我問問他們。」黃愛麗在她的隊友之間轉了一圈,最後在新人那裡拿了一個過來,「草坪,還可以提供信息給你們,就在廣電中心旁邊有個市民公園,那裡的草坪可以說是草地了,參差不齊的長,應該就指的這個。」

  沈當歸做主:「換了。」

  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再留下來也沒有意義,岳諒向黃愛麗告辭,後者戀戀不捨地抱了她一下,相互承諾有事就會打電話之後,沈當歸裝了麵包牛奶回去,預備充當明天的早飯。

  超市對面就是旅館,沈當歸和岳諒沒有動好好混在路邊車輛裡的車子,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新星賓館連鎖,沈當歸隨便開了間大床房,岳諒住了他旁邊的一間。

  時間還早,才八點鐘。

  岳諒開了空調,鑽進衛生間裡痛快地洗了個澡,吹乾頭髮後已經是八點半了。

  打開電視,新星城發展宣傳視頻無限循環,岳諒給手機充上電,捧著平板上網。

  時事新聞類全部只與新星城相關,百科類和原世界沒有任何區別,像是直接導入的。

  找到修剪草坪的機器圖片,岳諒記憶過後,找出使用方法,也背了一遍,在心中演練兩次後,開始搜索新星新聞。

  現代化信息爆炸的好處很明顯,這裡緊跟時代的設定極大程度地減少了因為無知要走的彎路。

  就比如她剛剛搜索了黃愛麗說的市民公園,出來的唯一一條新聞就是說環境不好,無人管理,附圖全是雜亂的草坪,要做什麼也就顯而易見了。

  再搜索新星垃圾街,與髒亂圖片對應的是希望得到規範化管理的報導,那麼垃圾街差不多應該是要和整治之類的劃上等號,光光打掃的話,貢獻度不會高,累的絕對夠嗆。

  她預習的時候,隔壁的沈當歸一腳邁出衛生間就開始打哈欠了,另一隻腳也邁上床的時候,就閉上眼睛放鬆睡去。

  十點整,岳諒也熄了燈。

  這是第一天,節奏很重要。

  第二天清晨。

  岳諒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這一輪游戲太沒壓力了,睡得太沉起床反而需要更大的意志力。

  整理好出來的時候,隔壁的房門已經是打開的狀態,岳諒敲了一下門,沈當歸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對著茶几上面的一個字塊出神。

  「什麼字?」

  沈當歸一臉嚴肅:「海洋館。」

  岳諒喃喃:「巨額貢獻度。」

  「嗯,所以我覺得這個任務應該歸我。」

  岳諒:「我比你更需要貢獻度。」

  沈當歸:「你能重建得了海洋館?」

  岳諒:「當然不能,你能?」

  兩個人重建海洋館,簡直是天方夜譚。

  沈當歸:「所以歸我。」

  岳諒:「你能賣我也能賣。」

  「女孩子說什麼賣不賣?」

  「做雞比做鴨的多。」

  沈當歸:「……好吧,對半分。」

  兩人一商量,決定用包裝抬價,綁定一塊字板一起銷售,銷售對象也選好了,沒有任何衝突地選擇,賣給盧林。

  也只有他吃得下這個任務。

  吃過早飯,兩人載著字板前往市民公園,開啟他們的第一個任務。

  兩台鋤草機準備就緒,岳諒在字板上刻下自己的編號,緊接著卡上修剪、草坪兩個字塊。

  「任務成功生成,任務完成後字板將自動消失,祝您一切順利。」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岳諒被曬得面皮發紅,皮糙肉厚的沈當歸也沒好到哪裡去,兩個人同時停手,選擇換身裝備。

  草帽口罩防護手套罩衫,熱是熱的不得了,好歹避免了直接曬傷,兩人在摸索中前進忙碌了兩個小時,字板終於消失了。

  沈當歸看著坐在摘了口罩坐在樹蔭下喘氣的岳諒,十分嫌棄。

  「四分之一的功勞都沒有,氣喘得比狗還粗。」

  岳諒把手套也摘了,攤開自己的手掌:「已經起水泡了。」

  沈當歸瞄了一眼她慘烈的一雙手掌,並不同情:「欠磨練。」

  岳諒自己給自己吹氣,不理他。

  「走吧走吧,去新星藥房上點藥。」

  岳諒戒備地看著他。

  沈當歸冷笑:「想要這招逃避接下來的任務是不可能的,一點水泡,挑破之後擦點藥明天就好了。」

  「還要挑破?」

  「當然,挑破了好得快。」

  岳諒忽然覺得五臟六腑都開始抽痛起來。

  新星藥房和原世界無數的藥房一樣,陰氣森重,還有一股子苦味兒。

  沈當歸熟練地翻出一堆東西,雪亮的針尖也準備完畢,鐵血一立,「先伸左手。」

  岳諒很懷疑他的技術,「你手重不重?」

  沈當歸一把拽過她猶豫的手腕就開始下針,「慘烈到你這個程度,重不重都一樣痛。而且你不是很能忍嗎,怕什麼?」

  「情況不同,情急之下當然可以不怕痛,進行中也可以忍痛,但刻意伸出去再挨一頓揍,誰受得了。」

  說話間一隻手已經被沈當歸繡花似的手法挑完了,「這不就受得了嗎,另一隻。」

  「哦。」岳諒垂下左手,抬起右手,「的確沒有太大的感嘶——」

  她痛得抽了口涼氣。

  沈當歸沒什麼誠意道:「抱歉,針往下戳了點。」

  岳諒嘴角都在哆嗦:「沒、關係。」

  來日方長,且走著瞧。

  簡單清洗之後,沈當歸給她倒了點藥粉,沒用繃帶。

  「天氣熱再捂著更不利於傷口癒合,自然風乾好得快,或者你可以嘗試下用你自己的意念力讓它癒合。」

  岳諒:「我暫時放棄和自己二十多年固化的思維記憶鬥……左邊那個櫃子最上面有個字塊。」

  停車位。

  岳諒僵直著爪子,試圖把自己的背包拿下來,並且取出其中的某一個字塊。

  沈當歸嘖了一聲,把手伸進她的背包裡,「大小姐您就省省吧。」

  取出來的「劃分」二字放在「停車位」前面,分外合適。

  「任務地點呢?」

  預習充分的岳諒告訴他:「善用新星搜索,不做伸手黨。」

  沈當歸嗤了她一臉:「我是伸手黨的話,你絕對能算殘疾黨。」

  岳諒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於是不反駁。

  需要劃分停車位的是新星十三小區,建成不久,不設車庫,只有露天停車位,新星搜索甚至還搜索出了車位劃分布局圖,可以說十分貼心也十分讓人作嘔了。

  刷漆工程巨大,對於他們兩個人來說並不現實,新星搜索後發現有種叫斑馬膠帶的神器,黏性強,一般普通水泥地面也可以使用,值得一試。

  拿到斑馬膠帶後,兩人立即前往新星十三小區,準備開始艱苦的建設工作。

  新小區沒有生活痕跡,處處顯露出冷硬感,為了劃分車位方便,沈當歸把車停在小區外,下車後一人一頂草帽,岳諒扛兩根標尺,沈當歸抱一箱膠帶,走進小區。

  事與願違,即使他們自己的車沒有開進來,裡面亦有其他車輛停放,其中兩輛正在規劃內的停車位上,岳諒對照圖紙,發現這兩輛車不挪開就無法完成任務。

  「這還是個不能直接完成的任務嗎?」

  沈當歸繞著兩輛車看了一圈,蹲下來摸了摸排氣管。

  「是玩家。」

  「那就不能先動手貼別的部分了,先找到他們,看看他們什麼時候能走,再做任務吧。」

  人並不難找,死城裡,哪裡有動靜哪裡就有人。

  兩人找到三棟後,發現了對峙中界限分明的兩撥人,以及漂浮在中間的,位於三米高空中的字板。

  岳諒和沈當歸在辨認了兩方人馬的面容後同時「咦」了一聲,對視一眼後又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沈當歸笑了。

  「有點意思,新人聯盟對抗老人團隊,人數二比一,孰勝孰負,不好說。」

  岳諒:「比起這個,你沒發現他們都在看我們嗎?」

  「這輩子引人注目的時候太多,習慣了。」

  一聽就知道造了多少孽,岳諒正準備拉他退場,新人聯盟最後方舉起一隻手。

  「岳諒,你們也是沖這個字板來的嗎?」

  此話一出,兩方人馬的眼神直接從戒備上升到了敵視。

  「什麼,他們也還要來分一杯羹,就憑他們兩個?」

  「他們怎麼可能就兩個,相比只是他們兩個一組,先過來吧!」

  「那就是三方搶一塊,現在還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現在是大家搶還在外圍能發現的字板,明後天搶的,可就是玩家手裡的字板了,現在搶總比之後搶好。」

  「那倒也是,那不能讓步,堅決不能讓。」

  二行人自說自話就定了岳諒和沈當歸的身份,隱隱形成一致對外的合作意向。

  新老各派出一個代表,出列上前一步走。

  「凡事都有先來後到,你們請回吧。」

  「與其跟我們在這裡糾纏,不如多去其他地方轉轉,你們都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哪種選擇更劃算。」

  沈當歸興致缺缺地瞄了一眼那塊字板,問:「那你們什麼時候才能糾纏結束呢?」

  老玩家派神色一凜:「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沈當歸道:「相聚不如偶遇,既然我和岳小姐正好撞見,那不如……」

  眾人的心提了起來。

  「由我們來做公證人吧。」

  眾人的心落了回去。

  沈當歸交棒:「岳小姐。」

  岳諒開口:「你們派出代表石頭剪刀布,三局兩勝,誰贏了誰把字板拿走,這種和平的解決方式既可以避免提前鬥毆帶來的實力消耗,也縮短了競爭時間,可以擁有更多的時間去尋找新的字板。能接受嗎?」

  的確很和平。

  老玩家們倒是沒有意見,新人堆裡卻有些嘀咕,他們人數佔了很大的優勢,在這種場合其實可以一爭的,可拼運氣的話就變成了虛無縹緲的可能了……

  岳諒重復:「能接受嗎?」

  老玩家代表:「可以。」

  新人代表:「……能!」

  三局兩勝,新人勝出。

  因為有見證人在場,新人們歡天喜地取了字板離開,老玩家代表見他們真的不要這塊字板,不由好奇:「你們到底是幹什麼來的?」

  「是任務。」

  「什麼任務?」

  沈當歸瞄了一眼岳諒,後者接上:「維護……和平。」

  對方大驚:「還有這麼奇葩的任務?」

  岳諒點頭:「是的。」

  「這麼寬泛的……有可能嗎?」

  岳諒繼續點頭:「有可能,我剛編的。」

  對方黑了臉,半天後對著兩張精致但表情如出一轍的臉啐道:「神經病!」

  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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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發展新星城(五)

  閒雜人等都已離開,按理說外面的車子也應該一同開走才是,可岳諒和沈當歸出來,那兩輛礙事的車子還停在原地,紋絲不動。

  岳諒站在車前,頂著太陽左右環視,小區的陰影掃在樹蔭腳下,一面彷彿還處在清晨露水未乾的陰涼裡,另一面卻已經被太陽烤出焦味兒。

  現在時間不早,臨近中午,這兩輛車停放的地方再有半個小時就會被陽光照到。一般人在這種大熱天停車都會考慮陽光的問題,又是在這種隨處都能停車的地方,顯然車主人並沒有打算在這裡待太久。

  「之前那兩伙人弄出那麼大的動靜,這些人都沒出來……」岳諒抬頭,「你說他們會在這裡做什麼?」

  沈當歸伸手,「岳小姐,借你的望遠鏡一用。」

  岳諒摘下來遞給他。

  這才第二天,絕大部分人都還在使出渾身解數找字板,有車的在速度上有很明顯的優勢,但這就已經開始任務就有些奇怪了。

  他們二人是因為心狠運氣好再加人少,對字板需求也少,才早早地開始任務,這兩輛車的團隊,也這麼快就找齊字板,並且開始任務了?

  有車有人,有熱鬧還不看,要麼就是他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走開,要麼就是有別的勾當。

  岳諒看他對准一個方向不動,問:「找到了?」

  「想來想去,還是在樓裡做任務吧。」沈當歸微微一笑,把望遠鏡掛回到她脖子上,「我們上去看看。」

  岳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跟上他。

  樓道裡甚是空蕩,踩一腳都會有回聲。

  岳諒發現,沈當歸又不見了。

  就在進樓後。

  又不見了。

  這是第幾次岳諒已經不想細數,而每次他忽然消失,就意味著有事發生是一定的,他剛才一定有所發現。

  為今之計,她也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再說。

  因為是新落成的小區,東西極少,能躲的地方也不多,岳諒一張望,只在樓道盡頭看到一隻綠色的垃圾桶。

  兩分鐘後,一道聲音輕輕的,從不遠處洩露了一絲。

  「人怎麼不見了?」

  「可能已經上樓了,只要他們上樓,就一定還得下來,倒是正好。」

  「許哥,這兩位可是肥羊啊,但也沒這麼好抓……」

  「所以動靜都小點兒,沈當歸是省油的燈嗎?」

  「好好好……」

  岳諒放緩呼吸,明白過來。

  那兩輛車從外頭看不見裡面,她卻也沒想過人沒下來的可能性。恐怕這些人原本是跟著已經離開了的兩撥人中的其中一伙來的,結果正好另一伙人也出現了,便只好先等著。

  結果等著等著,更好下手或許更為肥碩並且因為任務在身不能隨便走的他們又出現了,索性就換了目標。

  當時要不是沈當歸忽然反應過來,恐怕再一會兒,這些人就要直接推車門下來,或者直接驅車,給他們來個畢生難忘的一下吧。

  常在岸上走,哪能不濕鞋。

  沈當歸竟然也有被黑吃黑的一天,她還真是期待這些人擦出來的火花。

  不過,沈當歸進這棟樓,又是要幹什麼呢?

  樓外。

  七個人。

  規模不小。

  沈當歸站在樓底下往上看,岳小姐能耐了,居然堅持了這麼久還沒被發現……還會說,躲起來了?

  那不就是甕中之鱉,岳小姐這種崇尚四通八達退路的人,應該不會忽然改變風格,打亂他的計劃吧。

  算了,也無所謂。

  人進去了就行。

  沈當歸拍手,這可是送上門來的買賣。

  他一露面,車人留下的那一位就坐不住了,再加上沈當歸一副不管不顧就要暴力砸車的樣子,顧不得打電話,慌忙就下車阻攔:「你、你幹什麼?!」

  他主動出來比什麼都好辦,沈當歸笑得比那陽光裡的鮮花還要燦爛。

  「當然是讓你慌裡慌張地出來開門啊。」

  尖銳的小刀貼到他脖頸上,沈當歸給他提了個建議:「我認為你現在需要乖乖的把車鑰匙給我,然後在被你的同伴發現你無可救藥的愚蠢之前,遠遠地逃走,你認為呢?」

  脖子上開了個口子,刺痛以及恐懼立刻席捲了那個傻小子的全身。

  「你你你……」

  沈當歸人和刀子一同湊近手底下那段脆弱的脖子:「給不給?」

  「……給。」

  「嗯,行了,你就遠走高飛吧,哦,最好跑快點兒,別回頭明白嗎?」

  「……好。」

  至於另一輛車開不了,也打不開,就算了吧。

  沈當歸愉快地驅車離開,接下來就等著機智的岳小姐從樓裡出來匯合,就好了。

  樓內。

  已經躡手躡腳將整棟樓轉了個遍的七個人終於慌了。

  「不可能啊,怎麼到現在都不見人影,他們分明進來了,而且外面還有阿三看著,如果有人出去,他必然要通知我們才對!」

  「難道我們被發現了,這是他們將計就計?」

  「不會,如果被發現了,他們直接掉頭跑就是了,幹什麼還來這一齣呢?」

  「興許是害怕被我們追上,才使計做了這一齣?之前你不是也說,他們不好對付麼。」

  叫許哥的男人想了想,揮手:「下樓!」

  他們不再控制動靜,岳諒老遠就聽到了蹬蹬的腳步聲,心道沈當歸果然已經不在樓裡,看來儘管她這個誘餌沒出現,這也姑且是個障眼法。

  「許哥!車!車少了一輛!」

  終於有人朝外張望了一眼,一行人慌慌張張衝出樓去,男人驚怒的聲音彷彿就響在岳諒耳邊:「快給阿三那個蠢貨打電話,連輛車都看不住!」

  又等了一分鐘,岳諒打開垃圾桶的蓋子,站了起來。

  二樓視野正好,那些男人正在捶車。

  「是阿三自己跑了,還是被沈當歸……挾持跑了?」有人問的小心。

  這時,電話接通了。

  「你他媽還敢接電話!什麼?被逼的??!他媽的都讓你別下車!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下車,只要給我們打電話就可以了!什麼?你也不想的,你他媽不想事情還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敢跑?!說,那對狗男女往哪個方向去了!什麼,沒有女的……」

  打電話的人遲疑地停頓了一下,看向許哥:「他說,只有沈當歸一個人開車走了,可當初明明是兩個人一起的啊,他還在撒謊?難道是已經被招安了?」

  冷靜下來的許哥沉下臉,「不對,回樓裡去,一樓只有一個出口,當時我們一層一層找過去,動靜又小,就算沈當歸能從窗戶跳下去,那個岳諒可不能,她很有可能還在裡面!」

  「可是沈當歸都走了,他撇下同伴自己一個人跑了,有可能嗎?」

  「你看看那個阿三,就知道有沒有可能了!」

  「那這車……」

  「沒鑰匙誰挪得走這車!找到了岳諒我們還有追回來另一輛車以及車上字板的希望!快走!」

  岳諒眼看著他們回來,一想到唯一的一個入口,立即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截了車和車上十多塊字板的沈當歸正春風得意,見岳諒打來愜意地按下通話鍵:「岳小姐,在哪兒呢?」

  岳諒掐著時間,冷靜道:「在你製造的包圍圈裡。」

  沈當歸:「……具體在哪裡?」

  「垃圾桶裡。」

  「那就繼續躲著。」

  「你什麼時候來?」

  「在您死了以後會為您收屍的吧。」

  沈當歸掛了電話,方向盤一打,折回小區。

  在窗邊看到晃動的人頭時,還以為她會趁那些人上去的空檔機靈地跑出來,沒想到真成鱉了。

  相信沈當歸,還是不相信沈當歸。

  盡管岳諒第一時間給他打了電話,但信任危機還是存在的,畢竟沈當歸可不靠著她任何事了。

  求人不如求己。

  岳諒雙手撐住垃圾桶的邊緣就要往外躍,誰想進來容易出去難,在外頭她是靠著欄桿撐了一下,這出去沒有著力點,要麼就只能往前撲倒,而撲倒的話這動靜……

  說話聲已經不遠了。

  晚了。

  「這裡就一個女人,分開找,一個人一層,不會有人連一個女人而已對付不了吧?」

  「怎麼可能。」

  「別浪費時間了!」

  腳步聲散去,動靜卻在一路靠過來。

  岳諒屏住呼吸。

  咣當——

  一聲巨響。

  岳諒聽到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沈當歸,你做人不要太無恥——開走了一輛還不夠嗎?!」

  悶在桶裡聽不真切,不過從這個人的回應來看,恐怕不是太入耳的話。

  「我草你麻痺——」

  就算知道沈當歸是在聲東擊西調虎離山,許哥也毫無辦法,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沈當歸暴力弄走車裡的東西,又甚至將很難找到的代步工具完全破壞了?

  要是沒了東西又沒了車,他們要想把進度趕回來就更加不可能了!

  「一、二、三、四、五、六。」沈當歸遠遠地數了數,也不算太笨,還知道留一個呢。

  他一邊活動手腳,一邊為岳小姐祈禱。

  外面是一場惡鬥,還有汽車發動不斷急剎車的聲音,被留下來的人心急如焚,他的任務就是找到岳諒,以此要挾沈當歸還回之前搶走的東西,如果他在這裡安安全全不用打不用鬥的還找不到人,那就只有跟阿三一個跑路的下場了!

  砰!

  一聲難以忽視的倒地聲從樓下傳來,他立即想起了二樓樓道盡頭的垃圾桶。好哇,原來就躲在這裡!

  他就在樓梯處,一定比那個岳諒快!

  三步並做兩步跳到二樓出口,樓道裡已經歸於平靜,一個垃圾桶倒在地上,沒有半個人影。

  怎麼會?!

  一邊關注著出口一邊將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之後,他不敢置信地往樓道外看去,一隻背包孤零零地躺在下方的地上,居然……跳下去了?

  他不敢再耽擱,立即衝下樓去。

  操!這不怕死的女人!

  到了樓下,戰局已經結束,許哥氣沖沖從被砸的凹凸不平的車上下來,「你怎麼出來了,找到人了嗎你就出來?!」

  他趕緊把從地上撿起來的背包遞過去,「只有這個,人已經……跑了。」

  被許哥一巴掌揮開。

  「一個女人你都抓不住?!」

  那人心中嘀咕你們還不是這麼多人抓不住一個人,面上越發卑微:「眾所周知,岳諒手段層出不窮,而且她手頭還有各種各樣的卡片……」

  「去你媽的!」許哥一腳把他踹倒,眼神陰狠,「一半字板都在那輛車上,不拿回來大家都別想完成任務!全部都給我上車,沈當歸回來時沒開車,那麼多字板他們一時半會兒弄不走,先去找車!其他賬,總有機會算!」

  一輛普通的商務車擠六個人已經是超負荷了,此時七個大男人強上也擠了進去,變形的車子狂打方向盤,駛出小區。

  世界重歸寧靜。

  倒地的垃圾桶蓋子打開,岳諒小心地從裡面爬了出來。

  人類的思維盲區,還真是好利用。

  五分鐘後,在牆頭繞了一圈回來的沈當歸和從樓裡走出來的岳諒接頭成功。

  小區門口,車輛停放處。

  岳諒看著後備箱裡數量壯觀的字板,再看看沈當歸,「在回來之前,你還有時間先把這些字板轉移到了我們自己的車裡。」

  沈當歸微笑:「並且就在剛剛他們開走被我搬空的那輛車之前,那輛車就停在這裡。」

  他們自己的車的,旁邊一個車位。

  因為時間不夠不充分,沈當歸雖然折返卻也不能把到嘴的肉再吐出去,便花了一分鐘時間先就近轉移了字板,隨後再大開著車門,包括鑰匙也不拔,拎著那把砸過銀行的斧頭就進了小區。

  這也是利用了思維的盲區,當空車出現,所有人的視線就被會車子所吸引,能想到的恐怕只是有人接應,沈當歸和岳諒並非只有兩人,而火急火燎地重新上車,抓緊追人去了。

  要等回過味,起碼也得開出二里地。

  岳諒抱著背包裡拿出來的,零零散散的一堆東西放在車後座上,然後爬上副駕駛。

  「請閣下行動之前,務必跟我打聲招呼,次次這樣不但凶險不利於你我情誼增長,還會消磨曾今建立的感情。」

  沈當歸上車關車門插鑰匙發動一氣呵成,「我以為我們的默契還能更深厚。」

  「那只是你以為。」岳諒繫好了安全帶,「任務暫時放下,我們沒有拼湊出新的任務,所以是先去找字塊還是先去找盧林?」

  「您看,咱們的默契還是很深厚的不是麼?」沈當歸從口袋裡摸出一隻手機,正是當時從吉幸身上拿來的那隻,翻開通話記錄,隨便打了一個過去。

  「身懷眾寶心裡恐慌,所以,還是先銷贓。」

  二十公里外,動物園。

  一個男人舉著手機,急匆匆地從另一側跑到盧林面前:「吉幸的電話!」

  「吉幸?」盧林皺眉,他身後的吉幸含著個深深的酒窩探出臉來,「我的電話?」

  男人更正了自己剛才的說法:「是之前的你的電話,不是說是被沈當歸他們拿走了嗎,應該就是他們打來的。」

  話音剛落,手機易主,盧林已經接通了電話。

  「你們真是我見過的臉皮最厚的人。」

  開場白就是這一句,沈當歸笑著把手機交給岳諒,決定專心開車。

  岳諒:「你好,我對你的話深表認同,但這種話不應該放在第一句,至少應該在打過招呼後說,這是禮貌。」

  盧林呵呵:「是岳諒啊,我還以為第一個開口的會是沈當歸。」

  「好的,那麼我們進入正題。」

  盧林深吸了一口氣,做了點心理準備:「還特意留了我們的聯繫方式,說吧,想幹什麼?」

  「有一筆交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

  「岳諒,咱們之間已經不是游戲剛開始那會兒無冤無仇的關係了,樑子越結越大,你還想坑我們呢?」

  「交易,要談過之後,才能判斷是不是坑。」隔著電話,對方的手伸不過來眼神也傳達不過來,岳諒十分放鬆,「你可以先聽聽我們有什麼以及要什麼,你再決定要不要感這個興趣。」

  「這倒也不是不行。」盧林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說吧,你們有什麼,又想要什麼。」

  岳諒看向沈當歸,接收到後者給的「你當家」的眼神,於是按照自己的節奏照實擺出了籌碼。

  吉幸看見盧林猛然咳了一下,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眼睛都有些發紅了。

  「多餘的,有這麼多?」盧林冷笑,「哪個倒黴鬼碰上了你們,還真不是一般的背運。」

  岳諒提醒他:「或許你應該注意下你的態度與語氣,最近的你越發不像原來的你了。」

  心頭充斥著輪胎被扎破屢敗屢戰無數次恥辱的盧林咬牙切齒:「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岳諒你這張嘴嘲諷人一天比一天厲害了。」

  岳諒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我只是就是論事。」

  「去他媽就事論事你這不就是在嘲諷嗎?!」

  岳諒:「你說髒話了,你以前……」

  「別跟老子提以前!」

  盧林團隊的成員看著歇斯底里拋開往日斯文有禮形象的盧林,忽然有些心疼。

  吼聲沒開免提沈當歸都能聽清楚了,他朝岳諒豎了個大拇指,談判前先擾亂對方情緒造勢,不愧是心理戰的佼佼者。

  岳諒回到正題:「我們所求為二,卡片資源越來越少,你先人一步開創交易所,卻不會缺,所以第一,我需要換十張卡片。」

  「十張?你怎麼不去搶?」

  「這就是明搶。」

  盧林:「……」

  「另一件事呢?」

  岳諒:「第二,我和沈當歸勢單力薄,任務完成進度緩慢,需要借力。」

  「呵,我要收回我最開始那句話,你們應該是我見過的,最沒臉沒皮的人才對。」

  岳諒深以為然:「你說得對。」

  盧林:「……」遇到這種做什麼都敢承認的狗屎,還真是有勁兒都沒處使!

  「怎麼樣?有興趣了嗎?」

  盧林舉著手機,環視四周,隨著人數越積越多,這嗷嗷待哺的一張張嘴……

  他不太情願地點頭:「三張卡片,三個任務。」

  「三張卡片,三個任務,我和沈當歸怎麼分?八張卡片,八個任務,不能再少了。」

  「八?清醒一點岳諒,八個任務我們就算有十多個人,也得花一天時間!」

  「該清醒的人是你,十一張字板,你們找一天都未必找得到。」

  「你以為我們非要這幾張字板不可?」

  「雙贏的合作,你們要親手往外推?」

  盧林告訴自己要冷靜,千萬不可以被她再牽著鼻子走,於是忍氣吞聲還價道:「六張卡片,六個任務,不能再多了。」

  岳諒:「哦對了,除了字板,我這裡還附送一個任務重建海洋館的任務,貢獻度預計可以滿點……」

  「七張卡片,七個任務,不能再多了!」

  「十張卡片,十個任務,很抱歉我決定漲價了。」

  「八就八還坐地起價真的不要臉了?!」

  岳諒道:「好的,成交。」

  盧林:「……」

  岳諒:「請你們先支付說好的八張卡片,我們也會在指定的地方先行存放三張字板以及附贈的任務字塊,為了雙方合作正式建立,請務必配合,完成第一輪交易。」

  「合作達成後,貴方每完成我們提交的一個任務,我方都將在指定地點留下一塊字板,直到交易條件全部完成。」

  盧林面交時直接搶奪計劃破產,他咬著後槽牙:「我告訴你岳諒,這又是個樑子……」

  岳諒:「好的,合作愉快。」

  她乾脆俐落掛了電話。

  沈當歸誇道:「事到如今,才真正有幸見識了岳小姐的功力,佩服,佩服。」

  岳諒打開新星地圖搜索合適的交易地點,頭也不抬。

  「謬讚,耳濡目染,近墨者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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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發展新星城(六)

  拿到第一輪交易的卡片之後,兩人就內部之間又經歷了一輪寸步不讓的談判。

  岳諒手頭其實沒什麼可以依仗的卡片了,多數都是普通的食物卡,作為在安全島上生活的根本,派不上用場也不可或缺,利器類實物卡她也還有兩張,然後就是上一輪才獲得的修復功能卡,以及之前剩餘的一張功能卡。

  不論卡片質量,只進不出的沈當歸手頭的卡片數量絕對比她手裡的兩倍還多,了不得的卡片也不少,當初功能卡比例提升他就收了好些張,還有自己作為合作誠意交給他的那張卡片……從不見他使用,這些卡片十有八九都還在。

  這個人的底牌,不知道有多少。

  「都是些普通的實物卡,隨機抽取是最公平的方式。」岳諒將那沓卡片正面朝下壓在手掌上,「你不同意是不合理的。」

  沈當歸連連搖頭:「幸運值差距過大,任何隨機的方式都是對我的不公平以及不合理。」

  「那你認為什麼方式才是對你的公平以及合理?」

  沈當歸一笑,把她手裡的卡片翻過來,一張一張攤在車前蓋上,「當然是當面鑼對面鼓,各取所需。」

  岳諒冷笑:「那哪些是您所需呢?」

  沈當歸拈起分量最重的四張卡片,被岳諒一把抽走。

  「各退一步,一半各取所需,一半隨機。」

  這四張卡片打亂,背面朝上。

  他所「不需要」的四張被她推到一起,「讓閣下先選。」

  沈當歸皮笑肉不笑地隨便拿了兩張。

  岳諒將手裡的四張卡片分成兩份:「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

  岳諒把左手的遞給了他。

  沈當歸:「……岳小姐,這樣的事情不太適合你。」

  「都說了近墨者黑。」

  沈當歸盯著她看了半晌,收好卡片,伸了個不與她計較的懶腰,告誡道:「那你可千萬一條路走到黑啊,別回頭。」

  「你話裡有話。」岳諒把剩下的卡片塞進口袋裡,「但難得的,我不覺得是嘲諷。」

  「當然是忠告。」

  「也許是,所以我覺得有點聽不懂。」

  沈當歸給了她一個飛揚的眼尾,「繼續這樣下去,你會有懂的時候。」

  岳諒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沈當歸站在另一側,眼眸彎起,眼中卻沒有任何笑意。

  「岳小姐,該真正做決定的時刻,馬上就要來了。」

  他矮身進了車廂,岳諒的眉頭擠成一堆。

  這人忽然深沉意有所指,到底是什麼意思。

  劃分車位不是太難的任務,也是目前不計貢獻度的任務,兩點過後,午休完畢的兩人折返新小區,戴著草帽辛勤勞作,忙忙碌碌兩個小時,將車位劃分妥當。

  建設任務是會有成就感的,岳諒收拾了亂扔的膠帶,也就是將用剩下的東西統統塞進垃圾桶裡。

  汗流浹背的沈當歸感嘆:「形式主義建設,新星城建設的同時需要應該禁止破壞。」

  「首測過後,這應該會被納入0000的考慮範圍。」

  沈當歸隨手把擦完汗的毛巾一拋,精準地落入岳諒剛開了蓋的垃圾桶裡,「這個潛能開發平台,開發進度不理想,如果真是獲批上線,那差不多也要因為投入產出不成比例,而被關停了。」

  回到0000自稱的設定上來,疑點重重。

  「作為開發,當前的淘汰機制很顯然過於乾脆,翻身的機會沒有建立起來,沒有留足調用或者說是激發潛能的時間……我們是首測人員不假,不過測試到底是不是為了開發潛能,還得兩說。」

  既然都已經談到了這個問題,沈當歸揮動手中的草帽邊搧風邊道:「第一次晉級的時候得到了直接向0000提問的機會,那麼第二次晉級,十有八九還有機會。」

  「你想在這一輪把貢獻度刷到百分之百?」

  沈當歸擺手:「一步登天是最難的事情,只能說盡力而為。更何況向0000提問這種事其實不用著急,身份卡的出現更像是選拔,只要保持在第一梯隊,和0000親密接觸的機會就落不下。第二次晉級只要人不死就總會來的,比起這個,我當前更好奇0000的監控機制,就比如我們在談論這些,是否在他們的許可範圍之內。」

  「從他們修復漏洞的速度來看,每個實驗體的活動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只是未必屬於實時監控,也許會有時間差。我更傾向,沒有反駁,就是默許,他們根本不在意個體想法。就像我們拿小白鼠做實驗的時候,我們會觀測它們生理上的一切,至於一隻老鼠在想什麼,又有誰在意呢?就算在意,又能怎麼樣呢?他們不會停止實驗,小白鼠也不可能翻身造反。」

  「不錯的類比。」沈當歸笑問,「那你覺得,我們能造反嗎?」

  岳諒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能。」

  「呵,白老鼠的挑戰宣言?」

  「不是自信,是決心。」

  夜幕低垂,在天完全黯淡下來之前,岳諒和沈當歸找到新星酒店下榻。

  空氣中有股潮濕的味道,聞著就雨味。

  夏天雨前最好分辨,沈當歸討厭需要在出門活動的時候下雨,「希望今晚一次下完,別剩到明天。」

  岳諒不太看好他的嘴,「一般這種話一旦說出來,現實中都會反著來了。」

  沈當歸一臉陰鬱地進去了。

  酒店裡的空調打的很低,岳諒找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盯著外面的路燈柱子走神。

  白天沈當歸的三言兩語還死死的刻在她的腦子裡,一個字都沒有忘記。

  繼續這樣下去……

  這樣是指哪樣。

  說起來,像這輪游戲一樣,和沈當歸如此緊密不分的合作還是第一次,沒有其他合作伙伴,很多事情沈當歸嘴上說的難聽但也還是會去做,甚至有些話都不需要多說。他是最需要戒備的對象又是最不需要戒備的對象,和沈當歸在一起活動,她完全不需要考慮其他人,沒有任何思想負擔。

  說實話,不需要考慮其他人的感覺,真的很輕鬆。

  很輕鬆,前所未有的輕鬆。

  一道亮光轉過來,岳諒被這強光刺的緊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車子已經在玻璃外面停下了。車門拉開,一個又一個人往外走,男男女女,那麼小一台車,竟然塞了整整八個人。

  酒店的玻璃是單向的,岳諒將他們看了個仔細。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相對陌生的對象,第二天晚上,終於遇到了可以稱之為熟悉的人。

  袁警官的神色看起來和前幾天在安全島上沒有什麼不同,和他的五官一樣方正,看向其他人的眼睛清明沉著,嘴裡還說著什麼,不過岳諒什麼也聽不見。

  這個團隊的氛圍很不錯,他們之中也有放鬆的感覺,一群人臉色各不相同,有人眉頭緊鎖,也有人在說笑。

  「……就是說啊,是不是很過分?」

  「其實也不能全都怪他們吧,畢竟不是硬搶的,是你們自己不小心,被人拿走了而已。」

  「喂,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啊!而且就算我們這次可以說是因為自己不小心吧,那還有盧林他們呢,還有就今天那個姓許的呢……這還不叫猖狂,還不是強盜嗎?」

  「那倒也是,不過我上一輪游戲是跟岳諒一組的,托她的福我們這一組都沒什麼傷亡,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人家又不是特意救你的,她那是自救,你們只是順便吧?」

  「可是我聽說她那一組的引領者都通關了,如果真的沒有為其他人考慮,那也說不過去吧?」

  「拜托,那是大家自己爭氣,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好吧,難道還能因為她動動嘴皮子,0000就會把貢獻度分攤給其他人?我說你們這些男的是不是喜歡她啊,處處幫她說話?」

  「別什麼事都扯到這上面好不好,你也不能片面的去看問題啊,我覺得她是個不錯的人。」

  「是哦,不錯的人和沈當歸狼狽為奸,踐踏著道德底線不給別人留活路。」

  「那也不用這麼說吧……」

  「怎麼了,要我看你就是被她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迷昏頭了,人長得好看就是吃香啊,社會都寬容不……」女聲戛然而止,剛還振振有詞的女孩指著坐在角落裡的岳諒,臉上尷尬不已。

  原是背後說人長短卻被當面抓包,簡直是世上最慘的事情。

  偌大的酒店大堂裡安靜無聲。

  岳諒看著那個年紀不大的女孩,這也是個熟人,進入游戲後遇到的第一個活人,也是第一筆額外收入的來源者。

  昨天沒能看出來,她是個嘴皮子這麼利索的人。

  「正巧遇到,對我還有什麼意見和看法,可以當面跟我說。」

  一開始的話岳諒並不太生氣,因為她的話帶著很明顯的個人情緒。一個人帶著情緒說出來的話是不公正不客觀並且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但她的最後一句已經上升到了全盤否定甚至可以說是人格侮辱,沒撞上也就算了,既然面對面遇見,那就把話說清楚。

  女孩紅著臉,當面只憋出一句:「你心裡有數,就不用我一一說明了吧。」

  「你對我沒有話說,我卻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岳諒看她臉上露出深深的忌憚,勸慰道,「你不用害怕,我身後誰都不在,你身後卻有那麼多的隊員,我傷害不到你也搶奪不走你的任何東西。」

  女孩的臉更紅,「我沒有害怕,你要問就問吧。」

  岳諒點頭:「首先,我想請問你,我楚楚可憐的樣子,是哪個樣子,現在這樣算是楚楚可憐的樣子嗎?」

  這是直接在懟她剛才的話了,女孩讓自己不要亂了陣腳,努力反駁:「你現在怎麼會是楚楚可憐的樣子,你現在是咄咄逼人的樣子,不過你也別說你沒有過楚楚可憐的樣子,誰知道你對著那些腦袋跟傻瓜一樣的男人時,是什麼樣子。」

  「你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說,所謂我楚楚可憐的樣子,只是你自己的臆想,是作為你對本人的一種推斷,對嗎?」

  「當、當然不對!」

  「那你見過?」

  女孩語塞,她哪裡見過,只是……

  「反正肯定和你現在的樣子不一樣。」

  她說不出所以然來,岳諒放過這個問題,繼續道:「第二個問題,我和沈當歸什麼時候搶了盧林他們的東西?」

  「大家都在說,你居然不承認?」

  「大家是哪些人?」

  「那我怎麼會知道!」

  岳諒又點頭,「好,第三個問題,那個許哥的事件,是你親眼目睹?」

  說到這樁,女孩口氣很強硬,「我們正好和他們遇見,他們親口說的,還讓我們小心一點。」

  岳諒道:「他們才是強盜,你們確實要小心一點。」

  女孩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這麼說有意思嗎?」

  「我和你們遇見,我親口這麼說,也讓你們小心一點,為什麼你的邏輯放在他們身上行得通,放在我這裡就不行了呢?」岳諒心平氣和地反駁,「這三個問題,你的回答全部沒有根據,邏輯上更是自相矛盾,如果這就是你的行事作風和處世原則,那麼我向你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和一個心智不全的人計較。」

  「你!你搶人東西還有理了嗎?你知不知道任務完成不到三個,就會被清理?你和沈當歸就這麼缺字板麼,你們每多拿一分貢獻度,都是在剝奪一個人生存的權利!」

  「啪啪啪!」

  鼓掌聲從身後傳來,岳諒回頭,去酒店的廚房準備晚飯的沈當歸身上還圍著雪白的圍裙,語氣沉痛。

  「瞧瞧這思想覺悟以及人生境界,岳小姐,你都不會自慚形穢嗎?」

  岳諒站的筆直,聲音沒有起伏。

  「我自問心無愧。」

  「死不悔改。」沈當歸嘆息,還帶著洗潔精生薑味的手搭在岳諒肩膀上,「這位小姐,請務必再跟她講講道理,用您心中的愛與和平,去喚醒被她踐踏的善良與溫暖吧。」

  女孩跳腳:「你在諷刺我?!」

  沈當歸漫不經心道:「怎麼會,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你們倆是一伙的!那會兒她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就是你趁機拿走了我們的字板!你們狼狽為奸,你們這對狗男女……婦唱夫隨!」

  最後四個字分量太重,剛和她爭論的男隊友都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姑娘是被氣糊塗了吧,都是什麼鬼形容!

  雖然岳諒和沈當歸綁定眾所周知,不過還這真沒什麼人懷疑過兩人關係的純潔度。

  尤其在上一輪岳諒毫不留情面地踢掉金行之後,一開始曾有人暗地裡笑談的日久生情,都成了無稽之談。

  這倆人之間齟齬無限,唯有牢不可破的利益將其餘鎮壓。

  沈當歸瞥了毫無反應的岳諒一眼,「怎麼能一點波動都沒有?」

  岳諒擺手:「她連我楚楚可憐的樣子都知道,再知道咱們婦唱夫隨,也不奇怪。」

  看著她那張沒表情的臉,沈當歸都沒忍住笑了。

  「想像力出眾也是一種能力,至少我還想像不出來你這張臉真正可憐起來會是什麼樣子……話說回來,袁警官在場卻從頭到尾沒說一句公道話,是怎麼回事呢?」

  被沈當歸的視線掃過,袁方抬頭,聲音如同胸腔中發出的沉悶。

  「讓她說幾句,對岳諒來說未嘗不是好事。」

  岳諒蹙起眉頭。

  沈當歸哼笑:「我還以為袁警官早就對一開始貼著想要照顧的小女孩採取不管不顧的姿態了,原來背地裡也沒少惦記著操心。」

  袁方沉著臉:「看來你知道我的意思。」

  沈當歸擺擺手:「我又不是您肚子裡的蛔蟲,怎麼會知道你是什麼意思。而且無論你是什麼意思我都管不著,只不過你要明白,她本質上和我是一路人,唯一的區別是她家教甚嚴,而我無拘無束而已。」

  「她和你不可能是一路人。」

  「哪怕你和她待在一起有我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一半長,我都願意認可你的話。」

  袁方不再看沈當歸,把目光投向眼神難得有些懵懂的岳諒,「岳諒,我們談談。」

  岳諒剛要點頭,沈當歸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環到她另一側肩頭,將人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先吃飯吧,我親愛的岳小姐。」

  岳諒看向他,得到他深情的眼神。

  「聽他說完,你會沒胃口的,尊重一下你一路上因為菜單對我的糾纏OK?」

  岳諒又看看袁方那張寫了千言萬語的臉,理智分析得出應該聽沈當歸的。

  「袁警官,現在是飯點,吃完再談。」

  袁方:「……」

  袁方一行也沒有吃晚飯,不過他們的節奏比岳諒二人緊張很多,沒有大吃大喝的心思,但也不想再吃餅乾麵包過活,原也是想進廚房燙個麵條臥倆雞蛋的。

  一進廚房,看見他們兩個人居然還有四菜一湯,簡直眼珠子都要滴血,心中腹誹更甚。

  該死的狗大戶,閒工夫真多!

  經過一路抗戰,嘴上功夫發揮到極致,岳諒終於如願吃上了剁椒魚頭。

  紅豔豔的辣椒底下挖出白嫩的魚肉,辣椒的香氣徹底融入魚肉當中,鹹淡適中,辣度合宜,十分下飯。

  岳諒對這來自不易的一餐很是珍惜,動筷的姿勢都透露著虔誠,只是餘光掃到在不遠處吃麵的袁方時,難免分心。

  袁警官很久沒有再對她進行過勸說,他本人也已經看開靈活了不少,那麼這次又是為了什麼,這麼堅決地和沈當歸擺明了態度呢?

  還有沈當歸,分完卡片後一直都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深沉氣壓,旁敲側擊不解釋,直問也不回答,全是似是而非的搪塞之語。

  她不覺得這家伙是因為不好開口才含糊其辭,隱約像是讓人做決定之前,作為局外人不干涉不左右的姿態。

  該真正做決定的時刻……

  可什麼決定呢?

  她還不明白自己要做什麼決定,怎麼沈當歸和袁警官,都一副比當事人還要清楚的態度呢?

  岳諒吃了兩碗米飯,把魚肉刮得乾乾淨淨,才停下筷子。

  袁方的麵早已吃完,見她擦了嘴洗了手,立刻走過來。

  「走吧,稍微多說幾句。」

  岳諒跟著他走到外面,兩人就在岳諒最開始坐的那個地方坐下,燈光很明亮,將臉上的每一分神情都照的清清楚楚。

  「我就直接進入正題了,岳諒,一開始因為你跟我的女兒很像,所以我總是想照顧你,也總是覺得你不應該去做任何危險的事情,還給你定義了需要被保護的角色。但後來發現,你跟我的女兒完全不一樣,你是個獨立有主見,不但可以保護自己,也有能力保護其他人,甚至在後面這一點上做的比任何人都好的孩子,於是我開始用平等的,甚至是欣賞的眼神去看待你,並且不再多餘地干預你,直到這一輪游戲。」

  「直到這一輪游戲。」岳諒重讀這一句,她自問這一輪游戲進行到現在,沒有做什麼不合適的事情,於是問,「為什麼?」

  「因為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袁方眼神灼灼盯著她,「你不能忘記,並且需要時刻牢記,岳諒,你跟沈當歸是不一樣的。」

  面對長者的諄諄教誨,岳諒立足恭謙,反省自我:「袁警官,關於搶奪字板一事,第一次是從那個女孩三人拿到的四塊,其中一塊是正常取得,即使我們不用計,同樣起點下他們也爭不過我們,而且如果不是他們當中有人心懷歹念,沈當歸也不會有機會拿到其他的字板。」

  「盧林那邊放出來的消息純粹是子虛烏有,他先動的手並且想要致我們於死地,我和沈當歸作出了報復,但也算是敗逃。」

  「至於最後一樁,他們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沒有做任何違背自己本心的事情。」

  「就是因為這樣。」袁方苦笑,「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要你記住,你和沈當歸不一樣。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你卻不能做,無論你是不是只是反擊,只要你把事情做到那一步,到頭來……」

  「如果您是在擔心我的安危,那麼我問心無愧,也無所畏懼。」

  袁方搖頭:「你不懂。」

  岳諒心頭的疑雲越聚越大,「是什麼意思,我不懂的事情是什麼,既然要說服我,那就請您明說,和我解釋清楚。」

  袁方還是搖頭,「我不能明說,因為一旦說出來,聽起來都像是在指責你的不是,可是岳諒,你其實是沒有錯的,你是個好孩子。」

  「我既然沒有錯,那為什麼不能明說,如果我不有不明白的事情,那我怎麼才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以後你自然會明白,如果你聽我勸,那你也可以不用明白。」袁方正色道,「不要再跟沈當歸廝混在一起,你們可以有合作,但是他歸他你歸你,和以前一樣,不要讓人把你和他等同起來。」

  「他做他想做的事情,你該到屬於你的隊伍裡去,用屬於你的方法去找到更多的字板,去完成任務。」

  岳諒反問:「你覺得我現在,不應該是這種狀態嗎?」

  「沒錯,這不應該是岳諒做的事情。」

  他的話讓岳諒心頭觸動,這不應該……是她做的事情?

  之前她是哪一種狀態?步步小心,時時刻刻算計,提心吊膽。

  她抬頭,說出心底話:「可是,這是我近來最放鬆的一輪游戲。」

  「那只會是暫時的!」袁方拔高聲音,在岳諒怔忪的目光裡,他壓了壓心頭的急切,將話說的更明朗些,「我從警二十多年,你知道我辦過的案子裡,超過三成的犯人是在哪裡抓到的嗎?」

  「就在家門口,就在他們的家裡,岳諒你明白了嗎?一個人若是沒有牽掛,那做什麼都可以,就像沈當歸,他行事無忌,就是因為他無牽無掛,但是你不一樣,岳諒,你跟他不一樣。」

  他的話和外面天邊傳來的驚雷一起,落盡了岳諒心底。

  這是她並非想不到,而是不願意去想的部分。

  她想起了從高樓墜下的小胖子,想起了被刺破脖頸的黃愛麗。

  她想起來了。

  袁方的聲音還在繼續:「岳諒,你是沒有錯的,你沒錯,但過了,這一輪,過了……」

  岳諒站起來,游魂似的走了。

  袁方猛然噤聲,到底還是說多了。她太聰明了,所有的言下之意,她都猜到了。

  和對方七個人有一搭沒一搭閒聊的沈當歸看見岳諒行屍走肉般過來,眯了眯眼睛,哦豁,這麼快就懂了,袁警官的催化劑是不是加的有點過頭?

  「我今晚要早點休息,你要行動前請打電話聯繫我。」

  沈當歸伸出一根手指頭,從她的左眼晃到她的右眼,那雙玻璃眼完全不跟著轉。

  嘖,真夠嗆。

  遂摸摸她的腦袋,嘆道:「可憐的岳小姐,迷茫的十字路口需要獨處,我理解你,去吧,好好考慮一下,我們親密無間的合作也容不下這麼大的瑕疵,早治早輕鬆。」

  岳諒拍開他的手,轉身走了。

  細手細腳一個人,才走到門口,背影已剩巴掌大。

  沈當歸在原來的位置上一坐,抬眸看向袁方,似笑非笑。

  袁方:「我不惜把話挑明,她不會和你為伍了,你自己走吧,我會帶著她的。」

  「別自欺欺人,袁警官。」沈當歸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她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我作為長期的合作對象,意味著什麼你不會不清楚。」

  「這個月亮是個特別怕麻煩的人,尤其不想牽扯到最掰扯不清的感情事件裡,剛到安全島,她寧可分我一半所得用實際利益來避免和你的人情交際,就說明了一切。」

  「這人家教太嚴,責任感太重,是非觀大局觀根深蒂固,哪怕情感上不接受理智上也會採取行動,完全屬於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回饋型人格。她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有意識的在主動避免,而你們這些人……」

  「她是自願和你們有牽扯的嗎?不是,一直是你們不斷不斷地貼上去,你也罷那個小胖子也罷什麼美麗也罷,她關門都攔不住你們一個個往上湊,然後越纏越深。」

  「袁警官,岳小姐好比玫瑰,一群人見她好看圍著她轉悠逼得她暫時把刺收起來,然後某一天她為了保護野獸侵襲不得不把刺露出來,然後野獸攻擊不了帶刺的玫瑰花,於是就攻擊了圍觀的那群人,然後就有個正義使者跳出來出你怎麼可以有刺,你的刺雖然能強大你自己,但因為野獸傷害不了你就會傷害那麼喜歡你的人啊,卻完全不考慮玫瑰有刺利用刺保護自己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你不覺得可笑嗎?」

  袁方:「我沒有指責她,我說了她是沒錯的,我是怕她自己難過,她會難過的,我擔心的對象是她自己。」

  沈當歸活動了下僵硬的四肢,「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就勸反了,如果真的愛惜一朵玫瑰花,那得勸她好好利用自己的條件才對。承認吧,正義的使者,你所謂的怕她的難過,建立在她給觀賞者們帶來美好的基礎上。」

  袁方的心思被完全洞穿,沉默良久後反擊:「的確,我所受的教育以及我的人生經驗都讓我站在大多數人的立場上,但你又怎麼樣呢?你言之鑿鑿的維護更是虛情假意,你只是想要更徹底的利用他而已。」

  話不投機,還說了這麼多真是浪費口舌。

  沈當歸興致缺缺地站起來。

  「我當然是要更徹底的利用她,難道岳小姐沒有千方百計地利用我?她和我才是對等的,和你們可不是。」

  夏雷陣陣,碩大的雨點噼裡啪啦敲打玻璃窗。

  岳諒躺在床上,雙手放在小腹上,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很清醒地閉著眼睛。

  她到底和誰不一樣,她也想知道。

  一夜無眠。

  次日陰沉的早晨,岳諒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完後敲著脹痛的腦殼離開房間。

  雞蛋餅的香味濃烈撲鼻,雪白的小碗裡還有色澤鮮豔的南瓜粥,描金的盤子裡盛放精致的蝦餃,醋碟裡幾片碧油油的醬菜……豐盛美好的早餐近在眼前。

  沈當歸將她帶到主位上坐下,姿態特別像個紳士。

  「請用早餐,親愛的小姐。」

  在其餘人等憤怒而又莫可奈何的仇視中,岳諒抬起臉,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沈當歸特別溫柔地凝視著她。

  岳諒:「你殷勤的樣子讓我反胃,想吐。」

  沈當歸抬腳。

  椅子被踢掉的岳諒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兩人一上一下,同時露出了輕蔑的神情。

  外面的雨賣力地在給新星城洗洗刷刷,袁方看著窗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雨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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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發展新星城(七)

  因為不當的措辭,一盤子蝦餃,岳諒最終只吃到了一隻,嘗了個鮮就被剝奪了下第二筷子的權利。

  袁方他們的早餐是女孩做的炸醬麵,就精致程度遠不及沈當歸一大早折騰的,不過分量管夠,他們照樣吃的呼哧呼哧,滿口留香。

  算是扳回一城。

  一直到八點半,雨都不見停,新星城的新星天捅了個新星窟窿,估摸著到下午也還堵不上。

  這就是第三天了,時間緊迫,且不說袁方他們,就是岳諒和沈當歸,也不能因為下個雨就待在一個地方不動。

  袁方走到岳諒面前,神情嚴肅。

  「你決定好了嗎?」

  岳諒點頭。

  「那麼告訴我你的決定吧。」袁方的心揪了起來,眉眼間染上幾分焦慮,「你可以做任何決定,但我希望你你能選擇一個真正對你自己好的決定。」

  「我的選擇,必然是對我自己好的決定。」岳諒說出了自己盯著天花板發呆一夜得出的答案,「從現在開始我會收斂並謹記自己的身份和能力水平,做出更為合適的選擇。但是袁警官,之前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即使我此刻回歸到原本步步小心的狀態,已經發生的事情都倒退不回原來的狀態。」

  「問題的根源從來沒有出在我是不是和沈當歸一起,而在我自己。」

  袁方喉頭滾動,「你的意思是,你還是要和他待在一起,單獨地,和他待在一起,不去找更值得信賴的隊友,也不去製造更適合你的環境?」

  「什麼環境適合我,我很清楚,感謝您的提醒,我會從現在開始努力製造真正適合我的環境,而不是再努力地去適應所謂的環境,用讓步與牽制來維持生存的平衡。」

  她這是執意要和沈當歸在一起了,袁方苦笑,最後問了一遍:「你真的想清楚了嗎,你能做到和他一樣嗎?他對很多事情都可以無動於衷,你可以嗎?」

  岳諒搖頭:「我永遠都不會和他一樣,也不需要和他一樣。」

  「那你……會有一段非常難過的時期,而這段時期,隨時有可能發生。」

  岳諒雙手交疊在小腹前,朝他鞠了一個四十五度的躬。

  「非常感謝您的關心,但這就是我的決定。」

  袁方伸出手,在她瘦小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也不看好你的決定,但我願意相信,你永遠都是那個善良公正的孩子。如果你改變主意,或者覺得你現在的決定走不下去了,隨時歡迎你來找我。我是個普通無能的人,但我會竭盡全力保留你後退的餘地。」

  他將口袋中早就準備好的聯繫方式遞過去,岳諒接過那張疊的方方正正的紙。

  「走吧,今天也不會輕鬆,都打起精神!」

  他大踏步走了,女孩匆匆的追問聲跟在他耳後。

  「人家根本就不領情,幹嘛熱臉貼她冷屁股……」

  小小的紙張展開,岳諒鄭重地默讀兩遍,將這一串數字牢牢地記在腦海裡。

  再抬眼,沈當歸居高臨下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你真的決定好了?」

  「嗯,我不會離開你,也離不開你。」

  「……岳小姐,你以前的語文及格過嗎?」

  「我的每一門功課都出類拔萃,尤其是我的作文和計算能力。」

  雨水沖刷著車窗玻璃,雨刮忙忙碌碌,也只掃出短暫一秒鐘的清晰視野。

  岳諒抱著新找出來的背包,端正地坐在副駕駛座上。

  沈當歸瞥了她一眼:「與您掏心窩子說幾句話,您只與我一個人組了隊,沒有再提成員擴張的事情,同樣在我意料之外。」

  「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局面,也不在我意料之中。」岳諒張開五指,盯著自己仍舊淒慘的掌心看,「這一輪游戲,我沒有去意料過,所有的事情,都只是發生之後的面對。」

  「不用去想以後的得過且過,很快樂。」

  「這勢必會有代價。」

  「也許並不值得。」

  「我放縱了我自己,而當下遠沒有到我這樣的人也可以放縱的時刻,無論我願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那種需要時時戒備的命運,袁警官潑的這盆水都正是時候。」

  沈當歸的聲音沒有波瀾:「你讚同他的話。」

  「他說的道理是對的。」

  「那你為什麼沒有跟著他離開呢?」

  「因為對的道理,不代表就是正確的方法。這一輪游戲的懈怠幫助我做了正常狀態下我做不了的決定,我要真正坦然地面對所有的事情。」

  「是嗎?」沈當歸吊起眉梢,表情刻薄的要命,「那你抖什麼?」

  岳諒張開的手放下,按住自己微微發顫的左腿。

  沈當歸嗤笑:「只是話說的漂亮而已,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岳諒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不代表不會畏懼,如果真的因為我,美麗他們被傷害了怎麼辦?我要怎麼彌補他們?是否還有機會彌補他們?」

  「岳小姐,我永遠也無法理解你的這種顧慮,在我看來被害者只有你,被軟化,被挾制,被束縛,被愧疚。」

  「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

  「如果你不能真正下定決心,那麼在這個問題暴露出來之後,是我需要重新考慮我們維繫至今的合作。」

  「我願意支付酬勞請你幫助我。」

  「如果你能接受我幫助你的方式。」

  氣氛陷入沉默,沈當歸專注於眼前的道路,岳諒看向窗外,雨水順著車窗縫隙,一副要擠進來的不屈架勢。

  這是第一次。

  彷彿不可調和,誰都無法讓步的分歧。

  「這雨下的也太過分了!」黃愛麗抖了抖傘面,水珠往外甩掉大部分,折合起來的時候仍然嘀嘀嗒嗒的,在腳邊蜿蜒成一條小河。

  黃艾里接過她的傘靠到門邊,將人拉進來:「抱怨如果能讓雨停的話,那我給你搬個板凳讓你坐門口抱怨一整天。」

  黃愛麗憤怒地睨了他一眼:「抱怨抱怨都不行了嗎?」

  林虹抿嘴笑:「艾里哥是怕你好不容易到了屋簷下,又被飛濺進來的雨水打濕了,想想他的好吧,別老是這麼凶,小心把人往外推哦。」

  「推得再外面他也姓黃不姓林啊。」黃愛麗伸出雙手嘚瑟地揮了揮,在林虹僵硬的臉色裡進入超市。

  丁敬笑道:「這是什麼邏輯?」

  黃艾里打斷:「別理她那張嘴,這次任務很重,早點完成早點結束,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他們回到了新星超市,正是湊出了給所有貨架貼標簽的任務,任務不難,任務量卻很艱鉅。昨晚上提前打好了標簽,今天得一張一張塞到貨架上對應的卡槽裡,這麼大的超市,以他們的人手,兩個小時能做完也算快了。

  「行動嘍。」黃愛麗將分屬自己袋子掛在手腕上,找了個頭開始翻找對應標簽。

  黃艾里看了她一眼,對著她皺起的鼻子笑了一下。

  緣分真奇妙,如果可以出去就好了。

  黃艾里轉身走向另一區域,心中暗道,他一定要帶著這家伙一起出去!

  在他走後,丁敬猶豫了一下,朝黃愛麗走過去。

  「雖然沈當歸不是什麼善茬,但是你為什麼不和岳諒一起呢,之前我看著,岳諒和你的關係真的挺好的,如果有她在的話,我們很多事情也許都會比較順利。」

  黃愛麗莫名其妙地橫了他一眼,「你很閒嗎,居然聊這個。」

  丁敬:「我們目前的進度很不理想,既然有可以依靠的人,我覺得沒有必要再自己這麼難地堅持下去。其實那天晚上我就想說這些話了,岳諒和沈當歸看起來都是游刃有餘的樣子,你和她親熱歸親熱,卻一個字都不提自己的艱難處境,何必呢?向朋友尋求幫助,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我覺得岳諒也不會拒絕你的。」

  「岳諒游刃有餘那是她的事,一碼歸一碼。我也沒覺得跟她尋求幫助是可恥的事情,但是目前我們艱難是挺艱難的,可又沒到自己挺不過來的地步,為什麼要尋求這個幫助呢?」黃愛麗神情不好,「我沒有哪一輪游戲是不艱難的,但我都可以靠自己挨過來。至於岳諒,每次擦肩而過都有受到她的照顧,內心已經有些付出收獲不對等的歉疚感了,我瘋了嗎我,這還不知足還要索取更多?」

  「為了大家的和氣,這種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她話說的重了點,丁敬臉色也有些不好,「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別激動,朋友也是資源的一種,大家互相幫助本身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我覺得,你在岳諒面前,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太低了。」

  「岳諒是我的朋友,怎麼對待她取決於我。我和岳諒之間的關係,不是我跟你似的這麼簡單,她的情況跟任何人都不同。如果你把我當朋友,就別打她的主意,互相幫助是我們的事情,和她無關。」她的神色緩和了一些,「丁敬,對我們自己有點信心,好嗎?」

  丁敬聲音悶悶的:「算了,反正完成基本任務的字板夠了,其他的再想辦法,剛才是我著急了,你也別放在心上。」

  黃愛麗笑起來,「那就講和了啊,我說……剛才那些話不會是林虹唆使你來說的吧?」

  「去。」丁敬趕她,「我跟林虹關係更好,到時候告你一狀。」

  黃愛麗無所謂:「反正我跟她關係一直沒好過,你去說好了。」

  「黃艾里肯定是瘋了,才受得了你。」

  「呸,你趕緊給我走開。」

  兩人說開,臉上的笑容明朗了幾分。

  丁敬剛要回自己的分屬區再接再厲,門口處忽然傳來了輕微的動靜,最靠近外圍的兩人同時警戒起來,黃愛麗打了個手勢,丁敬點點頭,無聲挪動腳步,往後方退去。

  一片黑影從門口閃進來,五大三粗全是男人,黑壓壓八九個人。

  「剛才還有說話聲,怎麼忽然沒有動靜了。」

  黃愛麗聽到了壓低的說話聲。

  「被發現了嗎?」

  「什麼被發現了,只是打聲招呼而已。」

  這頭話音剛落,為首的男人就拔高了聲音,「各位別緊張,我們原來是在外面做任務的,可是這雨越下越大,超市東西齊全,進來躲躲雨順便找找雨衣之類的。」

  游戲進行到這裡,誰也沒有因為他的話就放下心房。

  這些人眉眼並不和善,看起來還有股戾氣,是不是好人暫且無法定論,總之不會是好相處的主。

  黃愛麗和丁敬退了好幾個貨架,被忽然出現的聲音嚇到而急急忙忙找同伴的林虹冒了頭,被門口的那群人看見了!

  進來躲雨順便找雨衣的一行人一個箭步就衝了上來,林虹下意識叫了一聲,轉向時膝蓋撞到貨架,鑽心地疼。

  「嘿,別跑啊。」林虹被抓住胳膊拖了過去,男人笑嘻嘻的,「這世道也沒可怕到這種地步吧。」

  林虹也不是初入游戲的黃毛丫頭,她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既然這世道還沒可怕到這種地步,那為什麼不能放開我再說話呢?」

  「好吧。」男人聞言鬆開手,不過他身後的人上前一步,將林虹的退路堵死。

  林虹:「這是什麼意思?」

  男人伸出粗糙的大手:「我們的字板被人搶了,現在湊不齊,想跟你們借幾塊用用。」

  「借?」林虹冷笑,「不還的那種借法嗎?」

  「怎麼會,我們又不是沈當歸那種強盜,等我們找到多的,一定還給你們。」

  「沈當歸?」

  男人點頭,不用她細問就將事情說得一清二楚,「沈當歸和岳諒搶走了我們十多塊字板,你們也知道,這對於任何一個小隊來說都是滅頂的打擊,我們也是被逼無奈,不得不看見一個小組,就想方設法借一些,來彌補空缺。」

  林虹:「他們才兩個人,既然是他們搶走了你們的東西,那你們應該找他們搶回來,和其他無辜的人作對算什麼本事?」

  男人擺手:「我們倒是想找他們算賬,可逮不到人啊……你的同伴還不出來嗎?嘿,幾塊字板換一個隊友,這買賣劃算得很啊。」

  丁敬忍不住了,他剛才和黃愛麗說的話都不是開玩笑,他和林虹的感情的確更好,這個總是「哥」啊「哥」叫著的女人是個不錯的搭檔,一直以來也算是相依為命,現在她被這些人拿捏在手裡,他又怎麼還能藏得住呢。

  「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

  男人見目的達到,擺擺手:「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說,我們什麼時候欺負女人了?就算要欺負,我們也只欺負岳諒那樣的惡女。」

  丁敬都出去了,黃愛麗夫婦以及悶不吭聲的新人也只好站出來,四個人在一起,頗為緊張地盯著比人數比他們多了一倍的組合。

  黃艾里:「我們每人都已經完成了兩項任務,字板統共就剩一塊,最基礎的任務都無法滿足,你跟我們再怎麼借,這一塊也就最多了。」

  「是嗎?」男人哼了一聲,眼珠一轉,「我看你們有點面熟啊……尤其是你。」

  黃愛麗被一根手指指住,面不改色地回看過去。

  「許哥,安全島上,她沒少和岳諒在一起!」

  在小弟的提醒下,許哥有了點印象,「這麼說來你們這些人的確有些奇怪,其他組聽到我們這樣說法,總是忍不住要來一句『他們也開始動手了嗎』『岳諒也參與了嗎』之類的話,你們都很淡定嘛,一個反問都沒有。」

  黃愛麗冷道:「因為岳諒去搶劫你們這件事,本身就很好笑,好笑到我都不想提你們這種腦殘的造謠方式。」

  「造謠?」許哥笑了,「我們為什麼要造謠,岳諒是不會去搶,可她和沈當歸是一伙的,他們倆共享成果,岳諒能置身事外?」

  「就算岳諒和沈當歸是一伙的,但按照你們現在的這副德行,恐怕是你們先去招惹他們,最後被反殺了吧?」

  許哥鼓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我猜你知道岳諒他們在哪兒,或者能夠聯繫上他們,對嗎?」

  黃愛麗冷眼如刀:「你做什麼春秋大夢。」

  咣——

  天邊一聲驚雷,披著雨衣的岳諒把新彎頭遞給沈當歸,等他換下舊的彎頭,又撐開按照他的吩咐特意找來的雨傘。

  乾燥的毛巾遞上,沈當歸在泥水坑中擦了擦漏水的那一截水管,雨水被隔絕之後,管子周邊沒有多餘的水出現,第二處漏水的地方,接上了。

  那就還剩下一處,這個任務就完成了。

  將挖出來的坑重新掩埋,沈當歸肩上扛著鏟子,穿著從裡濕到外的雨衣,擦了把臉。

  「下一個地方是在哪裡?」

  「前面轉角,花壇邊上。」

  「水泥地,工具呢?」

  「錘子和鑿子我剛才去找彎頭的時候順便拿了,不過有點重,我放在第一個漏水點了。」

  沈當歸倒了倒身上的水,折返回去拿工具。

  岳諒從塑料袋套著的背包裡拿出一條新的乾毛巾遞給他,沈當歸又擦了擦臉,丁鈴當啷開始敲地面的水泥,好弄出下面的水管來。

  身前傳來手機的震動聲,是黃愛麗的號碼。

  岳諒走神了一秒,才接起來。

  「美麗她快不行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她!她是因為你!因為你!」憤怒的嘶吼聲從彼端響起,很快又弱了下去,變成哀求, 「她就剩最後一口氣了,我求求你想想辦法……」

  岳諒掌心一滑,幾乎握不住貼在耳邊的手機。

  「定位,發給我。」

  她抬起頭,對上沈當歸黢黑的眼睛。

  他的動作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來了。

  岳諒抖著唇:「沈當歸,我的報應來了。」

  沈當歸面無表情:「哦,既然你說是報應,那不是你該得的嗎?」

  他從濕透了的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交到她手裡。

  「這才是你最終的決定。」

  「恭喜你,我們的合作終止了,親愛的岳小姐。」

  岳諒握緊鑰匙,扔了手中的雨傘,朝停車的地方狂奔而去。

  沈當歸俯下身,將她扔掉的傘撿起來,夾在肩膀和脖頸之間,蓋住自己的腦袋,蹲著繼續鑿他的水泥地。

  「唉,真令人失望。」

  新星體育館。

  岳諒摸了摸大腿根的位置,嘴唇抿地死緊,推開了車門,朝入口的方向跑去。

  黃艾里說他們在入口左轉的休息室。

  才踏進體育館,地面上斑駁的血跡就讓岳諒瞳孔驟縮,放在雨衣口袋中的左手幾乎克制不住要握成拳頭。

  休息室的門是開著的,黃艾里懷裡抱著一個人,癱坐在最角落的地上。

  黃艾里本是極高的一個人,瘦長瘦長的一個,人群中可以當做標桿的存在,此時傴僂在地上,竟然透露出幾分淒楚的弱小感。

  休息室裡灰濛濛一片,陰翳地比外面的天還要暗沉。

  聽見動靜的黃艾里看過來,身體稍微打開一些,露出懷中人沒有血色的臉。

  脫色的,彷彿已經完全冷掉了一張臉。

  沒有生動的表情,沒有時刻洋溢的熱情,只有一碰就破的脆弱。

  所幸還可以看見微弱尚存的呼吸。

  岳諒幾乎是摔過去的,右手握著的卡片一碰上黃愛麗的身體,就化作晶瑩的光點消失。

  「如果這裡是安全的,那麼她會沒事的。」

  黃愛麗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呼吸開始強健,身上被倉促包紮的刀口緩緩消失。

  黃艾里震驚錯愕又驚喜:「你給她用了什麼?!」

  岳諒從地上爬起來,左手依舊放在口袋裡,氣息微喘。

  「修復卡,一次修復機會,等同於安全島的回歸修復。」她上一輪,最有用的戰利品。

  黃艾里死死抱住他的女人,眼眶通紅:「我本來沒抱什麼希望的,我本來沒抱希望……」

  「你沒有抱希望,卻還是打電話給我了嗎?」

  黃艾里將臉埋在黃愛麗的衣服裡,「我只能打給你,別無選擇,別怪我。」

  休息室裡沒有別人,岳諒的聲音很輕。

  「他們承諾了什麼?」

  黃艾里身形一頓,抬起的臉上寫滿痛苦,「你果然什麼都知道。」

  「很抱歉,但想不知道都很難。」岳諒神色平靜,沒有被欺騙的憤恨,「美麗受了這麼重的傷,如果不是對方存心放過,你們跑不到這裡。」

  「太好了……」黃艾里悲涼地笑起來,「你什麼都知道卻還是過來了,真的太好了。他們答應我,只要你們現身,他就會把他手頭可以治傷的卡片給我。」

  「你信了?」

  「我不信。」黃艾里溫和地看著美麗越發放鬆的面容,「但我別無選擇,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會照做。」

  「這個人太倔了,本來不至於到這地步的,起初他們只是脅迫我們交出了卡片和字板字塊,然後要求美麗聯繫你們,把你們兩個引過來。」

  岳諒點頭:「然後她拒絕了。」

  「是的,她拒絕了。不但拒絕,她這張嘴,你知道的,她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徹底激怒了對方。他們有九個人,我們只有五個人,還有兩個女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美麗被抓到他們手裡,我就放棄了掙扎。」

  「他們的主要目標是你和沈當歸,我主動說讓他們放了丁敬他們三個人,我有辦法引你們過來,如果他們一個都不放,那麼我也不會幫忙……美麗跟我翻了臉,她在掙扎的時候傷了抓著她的那個男人,被一刀捅進了小腹,很快因為失血昏迷了。」

  「在他們放了丁敬之後,計劃立即展開了。我負責引你們到就在超市邊上的體育館這裡來,他們埋伏好,只等你們出現,將你們拿下。」

  「不過幸好被算計的對象是你們,只有你一個人出現達不到他們的預期,這些人還能耐著性子潛伏著,可以有一些緩衝的時間。」

  「岳諒,沈當歸會怎麼接應,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帶美麗走嗎?」

  岳諒環視四周,目光最終落在只有一扇天窗,且不大的休息室唯一的大門上。

  「這扇門看起來很結實,不是嗎?」

  「……什麼意思?」

  「我出去後,你就把門關上,關死了不要開,其他的一切你都不要管,明白嗎?」

  黃艾里:「你們要怎麼做?」

  「你不值得信任,所以我不會告訴你。」岳諒朝門口退出去,「照做別問,這是你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黃艾里急道:「你不會有事吧?如果你出了事,美麗醒後絕對不會……」

  砰——

  大門關上了。

  黃艾里未說完的話堵在了喉嚨口,看著面色逐漸紅潤的愛人,他心如擂鼓。

  怎麼辦?

  岳諒獨自一人站在體育館入口中央,她當著空蕩的四周開口。

  「別等了,我和沈當歸翻臉了,他沒來。」

  「我現在要搶在他之前把分散出去的字板拿回來,要不要合作,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信不信都在你們。」

  「在我上車之前,你們都有時間考慮。」

  說完,她腳步平穩,堅定地往外走。

  她什麼都能做到。

  沒什麼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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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發展新星城(八)

  雨勢沒有分毫減少,體育館的門口全是拍打進來的水漬,如果這不是座死城,此刻管理人員應該出現,在落腳處鋪上防滑墊,以及放上「小心地滑」的警示牌。

  可是這兒沒有人。

  這一路岳諒來的匆忙,傘也撇下了,身上濕了大半,衣服黏膩膩地貼在身上,讓人昏沉,又令人清醒。

  六月初的天,渾身濕淋淋再被穿堂風一吹,還有點兒冷。

  再往前一步,岳諒就可以踏出體育館,而她的車,就停在前方不到五米遠的地方。

  「別動!」

  被人從身後一把掐住脖子,緊接著冰涼的刀具就抵上了脖子,脖頸處一陣刺痛,細長的口子劃開,是個最好的下馬威。

  這是預料中的事情,岳諒沒有任何畏懼:「如果你們的智商還足以聽得懂人話,就會知道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動。」

  「不要以為女人口臭,就不會挨揍。」

  這道聲音貼的很近,岳諒伸手,既然是刀背向裡……毫無顧忌地捏住了隨時都能給自己致命一擊的刀子,往外拉開。

  「我也從來不跟男人說什麼紳士風度,我手上的籌碼很多,不需要把這種全看個人修養的不確定因素放上台面。」

  刀子被拉開,盛怒之下依然保持理智的許哥卻不敢用力地拉回來,他不信岳諒剛才說的話,但這是機會,這個女人活著比死了有用,即使威脅不到沈當歸,總威脅得到她自己。

  「明裡暗裡說我沒修養也罷,不用嘗試激怒我,看到你我就已經足夠生氣了……說,你和沈當歸謀劃了什麼,他人在哪裡,我不相信你剛才說的話,但我相信沒有人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岳諒轉身,和他面對面。

  「無論你信不信,我的確和沈當歸分道揚鑣了。你作為人質威脅到的,只有我一個人。裡面的是我的朋友,不是沈當歸的。我們自然產生了分歧,他不願意幫我救人,而我卻不能不管。」

  「沈當歸有能力救人,可他不願意,而我如果救不了我的朋友,我這輩子都會活在陰影當中,所以一定要救。我是個重感情的人,你們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利用這一點進而要挾我不是嗎?」

  「而且你們應該慶幸我第一時間趕過來,雖然底牌盡出,但還來得及救活我的朋友。否則我們之間的矛盾就是不可調和的,死亡游戲裡我一口氣殺了五個人,其中原因你們一定猜測過很多,我不知道你們更傾向於流傳的那種說法,本人要告訴你的是,作為一個以前連雞都沒有殺過的柔弱女性,我之所以這麼憤怒,是因為他們害死了我的朋友。」

  許哥還算淡定,他身後有人卻倒吸了一口涼氣。

  「除了這個,你們也應該知道我的為人,從開始到現在這麼多輪游戲,我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如果只是因為游戲本身產生恩怨,那麼只要本輪游戲過去,到了下一輪游戲,根據新的游戲規則,該是敵人就是敵人,該是隊友就是隊友,過去的就會過去。」

  「這一輪游戲,我和沈當歸搶了你們的字板,是因為你們不打算放過我們在先,原本沒有對錯,畢竟游戲就是這麼殘酷。但是,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更何況是朋友,你們的憤怒我可以理解,報復我也可以理解,只是你們選錯了方式。萬幸我的朋友沒事,而今因為我和沈當歸鬧翻,我是不介意和誰組隊的,只要你們足夠配合我,動作也夠快,那麼合作對象換成你們也無所謂。」

  許哥:「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們化敵為友,還要反過來利用我們幫你對付沈當歸?」

  「你可以這麼理解,不過是不是化敵為友,要看你們的誠意。」

  有人道:「許哥,別上她的當,她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和沈當歸翻臉,一定有陰謀!」

  岳諒讚許地看著發聲人:「你說的有道理,我和沈當歸沒有翻臉,我信任沈當歸信任到直接把自己送到你們手裡,然後等著他來救我……留這種隊友在隊伍中,著實和留被沈當歸嚇唬了一下就逃跑的那位朋友看車一樣,是個明智之舉。」

  發言人被她嘲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卻偏偏想不出話反駁,只好生硬回擊:「反正你這個女人就不可信,我們不會上當的!」

  岳諒看向真正有發言權的人:「我和沈當歸已經翻臉,從我趕來到現在……」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已經十五分鐘了,沈當歸一定已經開始回收字板,並且差不多拿到了一兩塊,要不要繼續耽誤下去,決定權在你。」

  許哥的眼神耐人尋味:「說實話我也無法信任你,不如這樣,你們的字板既然分散開儲藏,不如你把所有的地點都告訴我們,我們自己去拿,先表示你的誠意。」

  「看來你們是不打算和我建立合作了。」岳諒油鹽不進,「我無所謂,沒了合作對象,我照樣完不成三個基本任務,也是死路一條。」

  「別忘了你珍視的朋友還在這裡。」許哥的刀尖指向休息室的大門,「你認為那扇門可以阻攔我們多久?」

  岳諒奇怪的看著他:「我和他們一起死的話,你覺得我需要有什麼愧疚之心嗎?」

  「我可以不殺你,只殺他們,讓你活受罪。」

  「你完全可以按你說的做,等你殺完他們,再來追問我,再殺了我,我保證那些字板會一塊不落的被沈當歸轉移到別的地方。」岳諒將貼在臉頰上的濕髮撥開,別到耳後,並不著急,「別浪費時間了,只要你們還想拿到字板,就威脅不到我,只能跟我合作。」

  許哥胸膛起伏,他身後的發聲者衝動地跳上來,一巴掌眼見著要打向岳諒,後者冷漠的視線朝他一掃,暴躁的毛頭小子隨即被拉開。

  男人眼底猩紅,勉強扯出笑容來:「名不虛傳,難怪手無縛雞之力,還能跟沈當歸那種人平等合作。我開始相信你的確和沈當歸翻臉了,你自己可能沒發現,你的左手一直插在口袋裡,並且握在一起了吧。岳諒,原來你也著急起來了。」

  「當然,你們再浪費時間,我拿不回那些字板,還是死路一條。」岳諒承認道,「你們選擇同歸於盡的話,選錯了合作對象的我,也只能奉陪到底。」

  「好!」許哥應了,「我們合作,這是我的承諾也是我的誠意,那麼你的誠意呢?」

  「我知道你們還是無法信任我,是怕被沈當歸反過來埋伏吧?作為我的誠意,我可以同時告訴你兩個藏有字板的地點,你們隨機選擇一個,如何?」

  「不過我有言在先,沈當歸先我們一步出發,如果我們到了而沒有發現字板,並不是我騙你們,而是已經被他搶先了。」

  許哥哈哈大笑:「那還不是由你說了算?你耍我們?!」

  岳諒蹙眉:「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不可能再讓步告訴你們更多地點。」

  「現在是你沒有辦法證明你自己的誠意。」許哥神情陰桀,「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

  「有了。」岳諒打斷他,「我可以告訴你兩個相距最遠的藏匿點,沈當歸只可能從一頭開始,而不可能先收兩頭。我們人多也是優勢,分開的話,回收更快,你們也可以相互驗證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許哥身後的人開始竊竊私語,倒是都覺得可行。

  許哥問道:「如果這正是你們把我們分開,然後逐個擊破的辦法呢?」

  「只要我還在你們手裡,你們怕什麼?」岳諒臉上忍不住露出瞧不起的神色,「膽小如鼠,怪不得沈當歸一個人,就從你們這麼多人手上搶到了字板。」

  許哥眯起眼,上下打量她:「我怎麼覺得,控制權在你手上了呢?」

  岳諒略微露出不耐的神色:「沈當歸都得聽我的,你們的平均線還在他之下,節奏被我把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走還是不走?你們不想活了,我還想。」

  暴躁毛頭又被激怒了:「你他媽——」

  許哥推開他,面色沉凝:「分成兩組,走!」

  一行人沒有打傘,直接衝入雨中,岳諒把自己的鑰匙交給許哥,許哥隨手扔給另一個小弟,將她推入後座,自己坐到她旁邊,另一側車門也被打開,岳諒被兩個男人夾在中間,艱難地擠在逼仄的後車廂裡。

  單薄的夏衫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身體輪廓。嚴格意義上來說,岳諒身材不能算好,但也不能算差。胸前空蕩蕩不假,瘦也不假,但五官生得漂亮,鎖骨秀致,腰身巴掌長,雙腿纖細勻稱,此刻濕嗒嗒的,要說一點女性魅力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許哥的心思全在字板和揣度岳諒的計劃上,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岳諒另一側的男人則不然,先是目光騷擾,見岳諒完全無視他的行為,竟然膽大包天將手往她腿上放。

  「你這娘們還挺標致……啊——」

  淒厲的慘叫將許哥的注意力拉回,意圖不軌的男人雙手抱住自己的大腿,一根大頭針沒入皮肉,只露出了芝麻大的一個頂端。

  許哥立即扭住了岳諒的胳膊,後者臉色慘白,卻一聲痛苦的呻吟都沒發出來,語氣強硬。

  「你們以為我的左手上捏著什麼才一直不鬆開?如果對合作對象進行性騷擾也是你們的誠意,那麼很抱歉,合作無法繼續,你們恐怕最多也就拿到兩塊字板了。」

  許哥狠辣的目光立即落到了慘叫的男人身上。

  「蠢貨!精蟲上腦你他媽也分清楚對象,這他媽能當女人看待嗎?!」

  許哥鬆開了岳諒的胳膊,後者揉著自己的肩膀冷道:「你剛才的話直接涉及了對女性的歧視。」

  「不。」許哥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是對你的讚譽,你就收著吧!」

  大頭針傷害不大,男人拔出了大頭針,血都沒怎麼流出來,只是刺痛依舊,怕是有好一陣子要難受了。

  岳諒正坐,目視前方,道:「互相尊重,我能帶給你們的,絕對比你們想像的多。」

  許哥冷眼掃過她的臉,轉而又去警告車上的所有男人,「都老實點兒,要找樂子,回了安全島有的是!」

  車子平穩地在道路上駛過,路上也曾遇到別的一輛車,雨幕之中擦身而過,誰也沒有打招呼的打算。

  許哥選的是離的近的一個,遠的那個有近四十分鐘的車程,他沒有那個耐心先開到那裡,而且岳諒雖然在自己手裡,但她的話顯然是不能全信的,他懷疑沈當歸有可能就埋伏在最近的位置。

  可能性不高,但存在。

  而沈當歸的作戰能力毋庸置疑,昨天的鬥爭足可證明,那麼多人都拿他莫可奈何,更別說一半人了。

  如果讓其餘四個人去近的地點,他無法放心,只能自己去驗證這種可能性。

  他環視車廂,最強壯最能打的,都在這裡了。

  導航顯示,八分鐘即可到達目的地。

  終點是,新星川菜館。

  川菜館門口沒有車,附近卻有,靜靜蟄伏在雨水當中,分不清那一輛是可以被啟動的。

  岳諒的目光落在了垃圾桶旁停放的自行車上,被時刻留心她的許哥注意到,「怎麼?」

  「沒什麼,只不過是想起昨天我就躲在垃圾桶裡,看你們人來人往而已。」

  「你……對了!」前方副駕駛座上的男人轉過來,正是那天被留下找人的那位,「你從二樓跳下來,沒有受傷嗎?!」

  「感謝關心。」岳諒朝他點點頭,「不過我一直在垃圾桶裡,沒有出去過。」

  「……」

  許哥扶額,咬牙切齒:「蠢貨!」

  「不用罵他,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他就知道了,希望這一輪組隊,你們不要再上這種當。」

  「那還真是謝謝你的提醒啊!」

  岳諒輕描淡寫:「不用客氣。」

  天色暗沉,再加大雨,實在看不清楚什麼,在車上坐了有三十秒,岳諒問:「還要浪費時間?」

  許哥目光落在她身上,道:「你,現在給沈當歸打個電話,就算翻臉了,聯繫方式總還在吧?」

  岳諒順從地拿出手機,撥號前問:「你確定他還會接我電話?」

  許哥看向她另一邊的男人,「把號碼報出來,讓他打。」

  一串數字報出,電話很快撥通。

  漫長的嘟聲過後,在眾人眉毛疙瘩都擰起來的時候,電話那頭接通了,免提後的聲線懶洋洋的。

  「有事說事,沒事去死~」

  許哥面無表情地看向岳諒,後者面無表情地看了回來。

  許哥:「岳諒現在在我們手上。」

  「嗯?難道您是昨天我吃的大戶?」

  許哥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才穩住語氣:「重點不在這裡吧?」

  「好吧,綁架了岳小姐家那個美麗的人,也就是你們吧?」

  「對,沒錯,我要告訴你的是,岳諒現在和我們合作了,作為交換條件,她告訴了我們字板所在的地點,並且告訴我們,你就在這裡——新星川菜館。」

  電話那頭笑了起來。

  「那你們可小心一點,岳小姐詭計多端,不是很好對付。當然,如果你們能幫我對付了,讓我免於日後戒備相見,就更好了。」

  許哥還要再套話,那頭已經乾脆地撂了電話。

  岳諒冷聲道:「你腦子有問題嗎,你可以不信任我戒備我,但是你自報坐標,不是要他搶先到周邊地點,先拿走字板嗎?還好我們分了兩隊,可以從另一頭先彌補。」

  許哥的手在膝蓋上敲了一下,不為所動。

  沈當歸的情緒沒有波動,看起來不像是埋伏在這裡,而且這人的話裡沒有任何要他打消疑慮的意思,代表著這兩個人,可能真的鬧翻了。

  正如岳諒所說,時間的確緊迫。

  他抬手:「帶上家伙,進去!」

  車門打開,其他三個男人拿上長刀鐵棍,先一步上前,許哥自己則落後一步,牢牢看住了岳諒。

  岳諒瞥了他一眼,道:「不是應該我走在前,告訴你們東西在哪兒嗎?」

  「不用你走在前面,有嘴巴你說就行。」

  看他對自己如此防備,岳諒沒有反抗,老實地待在他身邊。

  「既然不放心,你們可以讓一個人進去,東西就在廚房冰櫃裡,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翻開,就在最底下。」

  許哥一笑,道:「你們三個一起進去,相互戒備,萬一有什麼意外,不要吝嗇卡片,幹掉沈當歸,怎麼都賺!」

  岳諒垂下眼眸,繼而又道:「那不如我們一起進去,萬一沈當歸出來,你們正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不,我們就在這裡等。」許哥完全跟她反著來,「如果沈當歸真的在,我又要看著你,又要對付沈當歸,指不定怎麼手忙腳亂呢。放心,只要我的人順利拿到字板,咱們的合作就達成了,我也不會再這麼戒備你。」

  岳諒點頭:「那好,希望你說話算話。」

  三人小心地往裡走,下雨天越到裡面越陰,走在最前的一個停下腳步,餘光掃向自己身後的一個同伴。

  「沈當歸,不會就在裡面吧?」

  「在裡面正好,讓他插翅難逃!」

  「其實可能性不大,我們在門口打過電話不是嗎?那家伙的聲音沒有任何壓抑的感覺,如果他在這裡,剛才老大又告訴他我們也在新星川菜館,他怎麼可能這麼肆無忌憚的說話?」

  「這……倒也是。」

  「我覺得那個岳諒像是誠心要合作的。」

  「呸,我們可是差點殺了她的朋友,她真能善罷甘休?」

  「……總之,先照做吧,只要找不到字板,老大絕對會殺了她的,還有不要忘了,體育館那邊我們還留了一個人看門,到時候一起宰了。」

  「那不就是賭博,看誰能要挾住誰。」

  「不過,這個女人夠義氣,要是可以真不想跟她為敵啊。」

  門口的許哥越聽越陰沉:「都集中注意力!」

  三人立即往前,不敢再多說。

  廚房近在眼前,房門是關著的,裡頭很黑。

  三人心神一緊,紛紛舉起手中的家伙,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股作氣擰開了門把手,大力將門推開!

  恍惚間沒看到人影。

  為首的人邊朝牆壁上的開關按去邊道:「這廚房什麼味兒啊……」

  「別——」

  砰——

  砰砰——

  巨大的爆炸聲裹挾著強烈的衝擊氣流和熱浪衝出,門窗破裂飛甩過街道,將對面的窗戶也炸掉一排。爆炸聲最後又響了一聲,滾滾濃煙與火舌一同躥天而起。

  爆炸的衝擊力遠超岳諒想象,縱然她提前使用了最後一張功能卡,也被波及得皮肉劇痛,雙耳近乎失聰。

  無障礙瞬移二十米。

  這張卡片是她在水晶鞋行動之後,用原本的功能卡跟沈當歸換來的保命卡。她什麼都不行,唯獨爆發力和速度還可以,有二十米的差距在,她就有了掙扎的機會。

  出發之前,她藏好了所有的卡片,唯獨剩下這兩張功能卡。

  修復卡放在口袋裡,保命卡塞在褲腰上,一半卡在內褲裡,緊緊貼著小腹。

  直到此刻,才算是底牌盡出。

  二十米之後她離垃圾桶旁的自行車只有兩米,這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沒有爆炸,那麼她就會逃到這裡,利用這輛自行車穿入小道,再做打算。

  她在趕去救人的路上,用兩分鐘時間做了這個準備。

  盡管倉促,但她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另一個地點是胡謅的,故意挑選了車程遠且與這個地方反向的地點。人的心理大抵都一樣,他對自己懷疑又無法拒絕誘惑,一個地點確認只需要十分鐘,另一個地點確認需要四十分鐘,又有沈當歸搶先收回字板這一點壓著,就算是她來做這個決定,也一定會選擇主力趕往近處,而非遠處。

  從一開始,他們就只能聽她的,來新星川菜館。

  威力如此巨大,岳諒嘴裡鐵鏽味濃重,不但體表疼痛,五臟六腑似乎都有移位感,她匆匆回頭看了一眼,血淋淋的一個人從地上爬了起來。

  最外圍的許哥在岳諒忽然消失的時候發現了端倪,下意識追出來,可還是晚了一步。

  岳諒尚且受到衝擊,更何況他呢,不但被爆炸迸射的殘渣砸到,那股衝擊也把他傷得夠嗆。

  縱然如此,他還是爬了起來。

  卡片,不是岳諒一個人有。

  「啊——」

  在他憤怒至極的吼叫聲裡,岳諒跨上自行車,不太熟練地扭了一下,隨後快速蹬出,鑽入店鋪間的小巷。

  雨水混著粗重的呼吸在小巷裡兜轉,車開不進去,許哥兩條腿死命奔跑,卻還是追不上岳諒的車輪,最後一道巷子到頭,只在路燈柱子旁看見了被遺棄的自行車,不見人影。

  「啊——」

  「啊——」

  他在大雨中聲嘶力竭地怒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居然被一個女人玩弄到這種地步!的確沒有沈當歸,從頭到尾都沒有沈當歸!她一個人!就憑她一個人!

  「……呵呵。」他握著手裡的刀,忽然癲狂地笑起來,「哈哈哈哈——」

  睚眥必報?

  很好。

  那就不死不休!

  血水順著雨水滑下他的臉頰,他摸摸還在口袋裡待著的車鑰匙,轉身折返,回到新星川菜館。

  一片狼藉,他不用去找,就知道這片廢墟下面埋著他的三個隊友。

  他們離的太近了,沒有生還的可能。

  蠢貨。

  他在心底嘲諷,又好像是自我安慰。

  他會殺了那個女人的,絕對會!

  會讓她後悔,今天沒有把自己一起幹掉!

  凝視著廢墟的時候,他沒有發現車底下的黑影朝另一側爬出,副駕駛的那一側車門外。

  思索完畢,他走到車前,拉開車門。

  餘光中一個身影晃過,他心中驀然一驚,呼吸停滯剛回頭,迎面一把斧頭劈了過來,整個兒陷入他的後背。

  鮮血從嘴角溢出,他想將身體轉過來,也做不到了。

  闔眼前瘦小蒼白的女人同樣放大的瞳孔,最後落盡他的視野裡,潰散,消失。

  岳諒拔出斧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又補了一記。

  滾燙的血液濺了她滿身,頃刻間變得和雨水一個溫度,連帶她的體溫,一同下降。

  岳諒扔了斧頭,舉起手機,朝他的屍體拍了一張照,隨後拿走他的手機以及車鑰匙,開車走人。

  雨水將血色越沖越淡。

  最後和泥水,不分彼此。

  半個小時後。

  「怎麼一個個電話都打不通?」中途撥過電話無人接聽,到達目的地後再撥再撥再撥的男人們個個心中惴惴,對視的眼中都有驚恐,「不會,真的有埋伏,出事了吧?」

  「不會吧,許哥親自坐鎮……」

  「那可是岳諒和沈當歸。」

  「那……那我們怎麼辦?」

  叮咚。

  「有短信進來了!是許哥!」

  眾人心頭一鬆,立即點開那條短信,一秒後接收到短信的那個一哆嗦,手機摔在地上,屏幕立刻爬上蛛網般的裂紋。

  叮咚。

  又是一聲短信提示音,是另一個手機。

  那人顫抖著舉起手機,再度點開了來自「許哥」的短信。

  一具令人膽寒的屍體。

  一句令人發抖的話。

  ——請聽廣播,謝謝。

  幾人衝出去,搶著打開車上的廣播。

  廣播只有一個頻道。

  和第一天重復循環的那條廣播如出一轍,它如今也在循環。

  幾人呆呆地聽了三遍,耳朵裡都是通過電流後稍有變化的女聲。

  「我是岳諒,很抱歉再次徵用廣播,並且再次佔用大家的時間。」

  她的聲音在抖,抖的很明顯,她停了一下,喘氣聲過後,才有下一句。

  「不到兩個月以前,我手上曾有五條人命,希望大家不要因為我之後的表現而忘記這件重要的事情。」

  又停了一下,有些雜亂的聲音。

  「現在,我要更新一下,我手上的人命,有九條了。」

  「與大家共同游戲時日不短,我為人如何眾所周知,我也問心無愧。」

  「但要告訴大家的是,誠然我渾身都是軟肋,你們傷害我的任何一個朋友都可以讓我痛苦。」

  「你們可以繼續傷害我的朋友,只要你們做好被我報復的準備。」

  呼吸聲過後,電流裡的聲線穩住了,很平靜,咬字清楚。

  「至此收手,既往不咎,否則……」

  「只要我還活著,必然要你們不得好死。」

  咔噠。

  循環開始。

  「我是岳諒……」

  車內人高馬大的男人顫抖如篩糠,死了,都死了。

  他們都死了。

  小花壇旁,沒了幫助的沈當歸用脖子上掛著的濕透了毛巾擦了擦臉,直起身來。

  終於完成了。

  兩輛車開到眼前,然後停下。

  袁方從車上下來,一語不發就揮出了拳頭。

  沈當歸挑眉,輕輕鬆鬆就隔開了他的攻勢,「特意問我在哪裡,是為了和我過招?」他往袁方身後瞧了一眼,「沒把岳小姐帶回來嗎?」

  袁方收了拳頭,雨水很快淋濕了他才換的衣服。

  「上車說。」

  副駕駛的位置是空的,車後座坐了兩個人,隱忍的哭聲從捂著臉的女人身上發出,沈當歸坐上副駕的時候往後面瞧了一眼,又在車上轉了一圈。

  黃氏夫婦,袁警官,怎麼主角不在?

  袁方打開了廣播。

  「……要我還活著,必然要你們不得好死。」

  岳諒的聲音何其熟悉,沈當歸的目光,虛浮地落到了小小的屏幕上。

  袁方開口,不知道第幾遍循環的廣播成了背景音。

  「九條人命,連桶水都提不動的小姑娘,手上累計了九條人命,諷刺嗎?」

  沈當歸抬眸看向他。

  「每一輪游戲都竭盡全力讓大家都好好活著的女孩,殺了足足九個人,諷刺嗎?」

  「明明可以和普通女孩一樣,甚至比普通女孩還要嬌慣的孩子,獨自一個掐斷了九個人的未來,諷刺嗎?」

  沈當歸望進他哀慟的眼底,微微一笑:「一勞永逸,袁警官應該為她的決心高興才是。」

  「高興?」袁方再度伸手,這次順利地揪住了沈當歸的衣領,迸發著怒火的雙眸逼視,「她選擇跟著你,我以為你至少能夠幫她規避這些事情!」

  沈當歸神色不變,淡淡反問:「岳小姐是誰?」

  袁方一愣。

  沈當歸笑著在他手腕上一按,趁著他因為痛苦脫力的時候解救出自己的衣領,推開車門。

  「她可是我的合作伙伴。」

  車門應聲關上,男人挺拔的背影沒入雨幕,消失不見。

  天色真正因為時間昏暗下來的時候,雨勢漸小,似乎是打算停了。

  岳諒蜷縮在桌子底下,雙臂抱住自己,瑟瑟發抖。

  鋪天蓋地的紅色將她淹沒,翻出的皮肉令她作嘔,無力閉上的眼睛令她噩夢纏身。

  ——都是你,都是因為你!

  在耳邊不斷迴蕩的嘶吼聲也如毒蛇般鑽進心底,狠狠地咬住,不斷注入毒液,麻痺全身後,每一根神經都開始抽搐。

  ——沒錯,這不應該是岳諒做的事情。

  這不是她該做的事情。

  袁方的聲音逐漸和記憶最深處的兩道聲音重疊起來。

  ——月月,你在做什麼呢你現在?

  ——死丫頭,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們月月是個好孩子……

  ——岳諒,你是沒有錯的,你沒錯,但過了,這一輪,過了……

  門從外面被打開,一道身影走進來,望了一圈後,視線聚焦在桌底。

  垂在地上的桌布被掀開。

  一個緊緊蜷縮在一起,臉頰脖子通紅的人出現在沈當歸眼皮底下,有含糊不清的碎語。

  「……怎麼做……不……不對嗎……」

  沈當歸翻了桌子,蹲下來拍拍她的髮頂。

  「就猜到你走不遠,果然還在這裡。」

  廣播電視中心對面,他們最開始的碰頭地點。

  「……對……不對……我……是對的……」

  聞言,沈當歸的手一頓,繼而又放上去,笑眯眯地摸她的腦袋。

  「做得好,不愧是我們岳小姐。」

  他放輕語氣,肯定道:「你是對的。」

  既然割捨不了軟肋,那就穿上令人畏懼的盔甲。

  今日的全城宣告口口相傳,沒有人再敢了。

  岳諒的腦袋底下有他的手墊著,舒服不少,只是眉頭還緊緊皺著,身體微微輾轉。

  「哥哥……」

  沈當歸長眉一挑。

  「……爸爸。」

  沈當歸嘆了口氣。

  將人從地上抱起來。

  「唉,乖孩子。」

  朦朧間岳諒心神一鬆,真正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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