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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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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章 好了小孩,別說了

  三個人魚腦袋重疊在一起,三雙眼睛上上下下,將藥檀和他身後的同伴打量得仔仔細細,聲音中難掩驚喜。

  「你們果然是天劍宗的人吧!」

  說著,剛才還死死扒拉著暗礁,死活不願意鬆開手的三條人魚同時鬆手,甩動著負傷的尾巴快速朝著這邊游了過來。

  在靠近的同時,三條人魚雜亂的聲音也嘰嘰喳喳的響起來。

  「你們看啊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好像就是天劍宗特有的款式沒錯吧!」

  「不對啊,我記得天劍宗的校服明明是白色的,可是他們身上穿的怎麼灰不拉幾還黑一團紅一團,且還有很多破洞?」

  「說得沒錯啊,現在好多賣盜版天劍宗校服的,正版二手校服都賣到三百塊魔法石的天價了,他們這身看起來也不像是真的吧?更像是低仿。」

  「沒有吧?我聽說天劍宗的校服就是特別容易破,這才是正版的標誌,盜版的反而很難弄髒弄壞。」

  天劍宗眾人:「……」

  現在大伙兒身上穿的確實是天劍宗發放的宗門服飾沒錯,但是架不住天劍宗的寒酸傳統,這些衣服並不算是多強大的法衣,全是尋常的白衫,而經過了第五塔城中的數場激戰後,連藥檀這個醫修和科林斯這個魔法師身上的白衫都成灰袍了,就更別提另外三個更不講究的戰鬥選手了,只能用破爛二字概括。

  那邊的人魚還在嘰嘰喳喳,嘴碎個沒完。

  「所以他們到底是真是假?」

  「衣服可能作假,但是他們的頭髮和眼睛的顏色做不得假吧?」

  「這個也不好說,畢竟前陣子我三姑家的二表弟的朋友就弄來了染髮藥劑,把自己頭上那玩意兒染成黑色了,眼睛也戴了天劍城最近售賣的那個叫什麼隱形魔法鏡片的魔法道具,特意選的自然黑色,瞧著很像那麼回事。」

  「什麼?還有這種好東西?給我推推這個魔法道具的購買方式……」

  天劍宗眾人:「……」

  在他們忙著殺魔獸打架的時候,天劍城到底都在往外面傳播些什麼奇怪的文化啊?

  「不管了不管了,就算他們不是天劍宗的人,但是能夠打扮成天劍宗學生的樣子,應該也不可能是什麼壞人吧?」

  「說得沒錯,而且我看看看他們出手了,真的很嚇人,如果他們真是壞人,現在我們應該已經無了。」

  那邊,幾條人魚已經一邊議論著,一邊優雅的搖曳著尾巴,游到了黎離他們落腳的這塊礁石邊上,上半身浮出水面,睜著三雙美麗的眼睛盯著黎離他們看。

  黎離:「……」

  怎麼說呢。

  都不需要看水下是不是藏著尾巴,光是看這個和某不具名人魚小王子如出一轍的清澈且愚蠢的眼神,黎離就知道自己是遇到喬南的族人了。

  而這些人魚在終於游近,又看清眼前這群人的面容後,原本還保留了兩分戒備的表情立馬變得精彩紛呈起來。

  三雙魚眼睛同時放光,在看了許久之後,最終,齊齊落到了黎離身上。

  「是的,沒錯,我認得她!」為首的那個人魚小姑娘聲音都拔高了八個度,說出來的話都帶上了蝶竇共鳴的震撼音效——

  「天劍宗最強學員,大陸最強的劍士,高冷的左手劍士——」

  第二個年輕小伙兒魚同樣仰起頭,聲音變成了空靈悠遠的海豚音——

  「我的夢,我的信仰,我永恆的追逐——」

  第三個看不出性別的人魚小屁孩兒一個完美的擺尾,飛躍著撲到黎離腳邊的礁石上,一邊狂擺魚尾,一邊激動難耐大聲喊道——

  「你姐我姐,你是我唯一的姐,黎姐!」

  「……」

  黎離的眼皮微不可查地抖動了一下,她默默地偏過了頭,突然很想跳進無盡之海,把臉給藏起來。

  但是藏不住,魚已經追過來了。

  在喊出口號的同時,那位喊出口號的人魚小孩還激動的把自己的尾巴強行掰過來,好似忘掉了自己才被魔獸當食物追著的生死浩劫了,只顧著讓黎離看清自己的魚尾。

  那條魚尾上面的鱗片都掉了大半了,但是好歹還剩下一部分。

  此刻,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些鱗片熠熠生輝,其中幾片鱗片上不知道用啥玩意兒繪製的圖案也變得格外醒目。

  「黎姐你看,這是我特意親自紋在鱗片的紋身,這是你的簡筆畫!」

  果不其然,上面真就繪製了一個拿著劍的火柴棍小人。

  但是硬要說這玩意兒是黎離,她本人是無法認可的。

  偏偏那個人魚小孩還積極地追問她:「黎姐黎姐,你覺得我畫的這個紋身好看嗎?像你嗎?要是我把紋鱗片技術推廣到整個無盡之海,你覺得有壯大的前途嗎?」

  黎離真的不想回答,但是架不住這小孩的目光過於熱絡殷切。

  她只能麻木張嘴,極力讓自己說出的話不要顯得太過冰冷無情,以防一不小心將人魚小屁孩的心擊碎。

  「怎麼說呢……這很難評,畢竟隔行如隔山,我只能祝你成功吧。」

  得到黎姐成功祝福的人魚小屁孩很高興。

  而另一邊,憋笑了半天的藥檀和科林斯他們也興致勃勃的和另外兩個人魚族年輕人攀談上了。

  「你們怎麼認出我們是天劍宗的人的?」

  「當然認識了,畢竟現在誰不知道,天劍宗才是整個大陸最強的學院。」

  另一條人魚立刻點頭接嘴道:「而且我們人魚族的所有族人都知道,現在我們族中最高貴,同時也是最具備潛力的喬南小殿下現在也在天劍宗求學,還是天劍宗之中最優秀的新生呢。」

  提到這裡,三條人魚都用清澈的眼神仰望著他們。

  「所以我們的喬南小殿下真的很厲害對不對?」

  「能被天才的喬南殿下選中的學院,那肯定是當之無愧的大陸最強學院沒錯吧?」

  「……」

  天劍宗眾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這又該怎麼評價才好呢?

  總不能在這群單純的人魚小屁孩面前直接說,你們的喬南小殿下上岸以後就徹底開擺,每天就在天劍城裡混吃混喝,報著黎離的名頭左蹭一串烤苕皮,右白嫖一碗冰湯圓吧?

  這也太不給魚面子了!

  所以眾人只能含糊點頭,好歹是把這群人魚給糊弄過去了。

  人魚族少女眼睛亮閃閃的,半趴在礁石上,目不轉睛的看著黎離持劍的身影,感慨道:「沒有誰能抵抗絕對強者的魅力,我都托人從南塔城的精靈手裡買到了黎姐的魔法畫報掛在床頭呢!」

  她身邊的人魚少年也讚同的點點頭,偷偷看著黎離的身影,由衷讚美道:「不愧是黎姐,雖然沒有出手,但是光是站在那裡就自帶強者獨有的氣息。」

  此話說完,他還很兼愛的順帶誇了天劍宗其他人一嘴:「其他幾位也很不錯,都活著。」

  順便活著的天劍宗餘下幾人:「……」

  三個人魚還沖著黎離深吸了一口氣,感嘆:「啊,這就是強者的味道嗎!」

  渾身僵硬到不敢回頭的黎離:你們真的確定嗅到的不是我身上沒弄乾淨的血腥味嗎?

  很折磨,很痛苦,原來腳趾頭也能夠超越礦鏟,在轉瞬間就挖出一室一廳。

  好在三個人魚在度過初見到偶像的激動之後,終於也恢復了冷靜。

  恢復正常的幾個人魚重新變得優雅冷靜起來,在喝了藥檀給的治療藥劑後,三魚排排坐在礁石上,開始說起了正事。

  人魚少女用她特有的蝶竇共鳴嗓子解釋道:「我們三個是無意中撞到那隻魔獸的,它一直追了我們一夜,要不是你們出手幫忙,我們可能真的要進魔獸肚子裡了。」

  邊上的維克多涼悠悠的嘲道:「那你們可真是倒黴,沒記錯的話,無盡之海中可很少出現魔獸的,你們倒好,直接撞見一隻超高階魔獸。」

  聽他這樣說,邊上的人魚少年倒也沒有生氣,而是用空靈的海豚嗓音補充道:「前些年海上的魔獸的確不多,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年海上的魔獸數量也開始變多,尤其是今年,魔獸的數目和實力都激增,聽族中的長輩說,人魚海峽的海底也出現了很深的一道深淵裂縫,我們最近都在考慮搬家的事情了。」

  眾人聽得一愣。

  倒是陣法大師嘆了口氣,沉聲道:「不必太過驚訝,深淵的數量變多,就像是我們的世界被打碎的裂縫增多,屬於魔法世界的魔力氣息會引得深淵下方的那些強大魔獸更加瘋狂,即便沒有神使動手,那些魔獸也會想方設法撕開那些小的裂縫來到魔法大陸,佔領我們的生存空間的……」

  黎離沒有多言,只是看向了幾條人魚。

  「所以人魚海峽那邊的情況如何?」

  「情況不太好。」

  幾條人魚精致美麗的面上都露出了為難之色,最終,是為首那個人魚少女說起了最近人魚海峽遇到的麻煩事情。

  「人魚海峽是我們人魚一族的棲息地,也是我們的避難所,但是萬萬沒想到,在幾天前,人魚海峽之中竟然出現了聖階魔獸的氣息,族中的長輩都說這是海底的那道深淵在擴張了。若是在我們人魚一族輝煌的時候,聖階魔獸並不在我們的眼中的,聽說我們人魚一族似乎也出現過半神級別的至強者,但是也不知道為何,現在我們族中鮮少出現強大的存在了,連能夠晉升到大魔導師的人魚都變得罕見,眼下再對上聖階魔獸和數不清的魔獸浪潮,我們絕對沒有取勝的把握。」

  「以往遇到這樣的麻煩,南塔城的精靈朋友們都會來幫忙的。但是聽說現在陸地上的魔獸更多,南塔城差不多都快被深淵迷霧給籠罩完了,南塔城都在陷落的邊緣,精靈們也沒有辦法來幫我們的忙。」

  聽到這裡,眾人的表情都變得凝重起來。

  短短數月時間,南塔城居然險些陷落了?要知道在他們前往第五塔城之前可沒聽說局勢變得如此嚴峻,那照這樣說來,沒有強者坐鎮的人魚海峽現在怕不是已經徹底覆滅了?

  但是沒想到的是,人魚們的臉上卻並沒有露出任何難過之色,反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但是沒想到的是!我們的喬南小殿下為我們搬來了救兵!」

  「嗯?救兵?」黎離愣了一下,腦中忽然有了某個猜測。

  果不其然,幾個人魚齊刷刷點頭,肯定了黎離的猜想。

  「不久之前天劍城派出了一隊高手,來幫我們殺魔獸了!」

  好家伙!還真是你們!

  一聽自家人都來了人魚海峽,黎離等人自然也不急著走了。

  眾人簡單商議了一番,決定先同這隊被派來的救兵們碰碰頭,待解決完人魚海峽的事情後再一道折返天劍城。

  不過黎離現在倒是突然好奇起來了,到底大師兄是派了哪隊師侄來了南塔城?是最靠譜的秋雲生,還是最有天賦的王青嵐呢?這兩人都很具備劍修的風骨,且長得那叫一個俊美秀麗加仙風道骨,派出來當天劍宗的門面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所以來的那群劍修帶頭的是誰?」

  豈料黎離才問出口,原本還滿臉笑容的三個人魚,表情就突然僵滯住了。

  「我們並不知道那幾位高手的名字。」

  「那特徵呢?用的是什麼樣的劍?」黎離還記得宗門所有弟子的佩劍樣式。

  「該怎麼說呢……」

  人魚少女和人魚少年都保持了沉默,最後還是那個熱情又誠懇的人魚小孩開了口。

  小孩兒撓了撓頭,睜著清澈見底的眼睛,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開口了:「她用的好像不是劍,而是一把很古怪的細喇叭,而且硬要說特徵的話,就是她吹出來的那些曲子吧,乍一聽不太好聽,但是仔細一聽呢,果然很難聽。」

  「……」

  黎離面無表情,豎起手指在自己唇上一按:「好了小孩,你別說了。」

  真丟人丟遍東南西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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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一章 抵達,人魚海峽

  好消息:人魚海峽等到了天劍宗的救兵,應該不會涼了。

  壞消息:這群救兵是黃默音,人魚們可能全聾了。

  黎離揉了揉額角,心中默默對人魚小鬼那句「細聽很難聽」的評價表示讚同,但是身為黃默音的六師叔,在明面上她自然不好把嫌棄表露太明顯。

  在思忖片刻後,黎離對著三條人魚認真道:「我們準備前往人魚海峽,和天劍宗的同伴碰頭,幾位可方便帶路?」

  「方便是方便,但是人魚海峽離這兒其實很遠哦。」人魚小孩提醒道。

  黎離開口詢問:「人魚海峽距離這裡有多遠?」

  人魚小孩愣了一下,老實回答道:「在一般情況下,我們平時從這裡游回去的話,大概需要游十天……」

  科林斯虛心請教:「哦?還有不一般的情況?」

  人魚少女點點頭,接過話茬一本正經說道:「像剛才那樣有魔獸追在後面的情況,我們就能爆發出人魚族的最強潛力,一天游回去。」

  那你們人魚族的潛力還蠻強的。

  ……

  科林斯頂著結界圓盤生成的護盾,摸下水將那隻魔獸的屍體並海面上漂著的人魚鱗片全撈起來了,這些在人魚海峽可能是尋常之物,但是要帶回火焰拍賣場可能掙上一大筆呢,小少爺現在跟著藥檀學精了,根本不會錯過這些好東西。

  藥檀倒也想下海撈金,可惜要給這些人魚處理傷口,還要照顧暈水的艾瑞爾,只能抱憾痛失機會。

  在短暫的休整之後,幾條神經粗大的人魚恢復了精神,尾巴一甩鑽回水中開始帶路。

  小白龍依然載著陣法大師,維克多正準備順著龍尾巴想要爬上去,就看到小白龍目光堅定的,對著他豎起了一隻龍爪。

  維克多:「……還要收錢是吧?我知道了,會給你一塊魔法石的。」

  小白龍緩緩搖頭,把爪子豎得更加決絕:「嗷!」

  陣法大師翻譯:「它說一塊不夠,要一整個礦洞的魔法石。」

  維克多聞言,氣得目瞪口呆:「你這龍窮瘋了?連個俘虜都還要敲詐?我哪有那麼多魔法石礦給你,沒有了!」

  小白龍眯了眯豎瞳,絲毫不鬆口:「嗷!」

  陣法大師繼續:「它說你現在沒有無所謂,以後可以挖,反正你實力還行,挖礦肯定快。」

  維克多嘴角抽搐了一下,對天劍宗的生物的可恥有了更深的理解,他又豈是旁龍能夠輕易威脅的?

  未來的黑暗教會第一任教皇,黑暗真諦的發現者,與腐朽的光明教會對抗的孤勇者,偉大的維克多冕下當即決定不配合了。

  這龍騎士,不當也罷!

  維克多甩手站在礁石上,一臉鐵青的一動不動。

  似乎是看懂了他的意圖,小白龍昂了昂頭,隱約中竟也顯露了些許屬於最強巨龍的強勢威懾力,低沉的吼聲響起。

  「嗷嗷——」

  「它說,你又不敢不跟著走,你不靠它幫忙,難道想自己游過去嗎?」

  維克多:「……」

  確實,他現在身上不僅中了藥檀投的毒,還有一堆沒處理的舊傷,在海上想跑得跑不遠,至於游著跟到人魚海峽去,估計離死也不遠了。

  最後,面色鐵青的維克多忍辱負重,沒好氣地抬手在龍爪子上一拍達成賣身交易,再一次騎到了龍背上。

  龍騎士體驗卡未免也太昂貴了!

  至於底下的黎離幾人也沒有選擇御劍飛行,有科林斯這個人才在,他們永遠都不會缺魔法道具。

  「真是稀奇了,原來這輛魔法車放到水裡居然能變成魔法船啊。」西壬坐在自己的專屬座椅上,嘖嘖稱奇的打量著乘坐的魔法船。

  「那當然了!」科林斯得意不已,不過下一刻就迎來一陣浪頭,整個魔法船跟著左右搖晃,小胖子只得趕緊停了吹噓,手忙腳亂的維持起魔法船的平衡來。

  伴隨著魔法船的搖晃,那些幽深的海水也在眾人眼前不斷蔓延激蕩而來,後排最邊上,從上船開始就保持著僵硬坐姿的艾瑞爾臉色忽然變成了難看的灰色,在又一次劇烈的晃蕩之後,他迅速把頭伸出魔法船——

  「噦!」

  同坐在邊緣的西壬難得沒有趁機嘲諷,而是挺同情的看著艾瑞爾。

  「你這小子也太慘了吧,還能跟著去嗎?要不回礁石上等我們回來接你?」

  「少囉嗦,我沒……噦!」

  艾瑞爾還沒嘴硬完,便又淒慘的繼續趴著被冰冷海水拍打臉頰了。

  「……」

  藥檀思忖道:「看樣子之前的藥還不行,得重新加大劑量給他配點。」

  說著,便摸出隨身攜帶的小冊子,開始專注的琢磨起藥方的配比來。

  剛吐完的艾瑞爾虛弱地轉過頭來,不敢置信地瞪著不斷勾畫的藥檀:「你……這麼晃還能寫字?你沒有一點點難受嗎?」

  藥檀頭也不抬:「還好吧。」

  再一看,西壬正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的給自己的箭矢擦著劇毒淬劑,前方駕駛位的科林斯一隻手把控著操縱方向的水晶球,另一隻手正淡定往嘴裡塞零食,至於黎離……

  她以盤腿打坐姿態端坐著,儼然是在爭分奪秒的修煉了。

  大家都很忙且自在的樣子,痛苦的只有他一人。

  「……」

  艾瑞爾還想說什麼,但是在準備開口的瞬間,再次虛弱趴了下去。

  但是這次還沒等他開始噦,一隻不知何時潛伏到附近的海魔獸便突然從海底探出頭,猛地張開大嘴,一口就要朝著艾瑞爾光潔的腦袋咬去!

  不過比這隻魔獸的速度更快的,是黎離突然並攏豎起的雙指,以及伴隨著手指揮動飛掠而起的枯榮劍。

  「咻!」

  枯榮劍無聲無息,轉瞬間劍起劍落,將伸出頭的那隻高級魔獸的頭斬下。

  艾瑞爾:(ΩДΩ)!!!

  枯榮劍飛回黎離的手邊,她淡定開口:「沒事了。」

  沒想到海上如此危險,艾瑞爾正準備忍住噁心默默縮回頭,黎離就又繼續開口了:「無妨,你保持剛才的姿勢就好。」

  西壬也讚同點頭,沒多說,只是默默地握緊了他手中的弓。

  艾瑞爾心中大震,又是欣慰又是感動。

  不愧是自己選定的同伴啊!雖然平時一個個嘴裡都憋不出一個好屁,但是關鍵時刻都是照顧他,關心他的!

  然而下一刻,黎離便無情繼續道:「你的腦袋這樣伸著挺醒目的,可以引點魔獸過來殺。」

  艾瑞爾:6

  於是,接下來的行程,便在艾瑞爾的痛苦之中全速前進。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明亮到晃眼的陽光逐漸隱沒在海平面上,海面上的溫度也開始快速降低,幽暗的海平面上甚至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灰黑色霧氣,那些迷霧赫然就是本該出現在深淵周邊的迷霧!但是不知為何,竟然連海平面上都出現了這種東西!

  更可怕的是,周圍沒有看到任何人魚的蹤影,反而時不時有魔獸猙獰的身影從海中現身衝過來。

  因為有艾瑞爾給的特殊防禦護甲的保護,這些迷霧對於黎離等人倒是毫無影響,但是對於其他人,尤其是那幾個實力低微且受了傷的人魚來說,這些迷霧對他們的影響肉眼可見的嚴重。

  原本靈巧游曳在最前方的三條人魚的游行速度明顯降低了不說,幾人的精神也似乎出現了一些恍惚,原本即便是受到魔獸追殺也還天真澄澈的眼神中,竟然也染上了些許不正常的暗色。

  好在現在黎離手上有了來自第五塔城的神器。

  在察覺到身邊的迷霧逐漸變得濃鬱之時,黎離便將胸口懸著的那條項鏈取出。

  幾乎不需要黎離用任何力量催發,她只是心念一動,這根平平無奇的金色項鏈便逐漸散發出極其純粹而耀眼的金色,彷彿一股無形的漣漪泛起,這些聖潔純淨的金色光芒映開的瞬間,這附近的海平面上的迷霧便像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驅逐,開始快速退散。

  海面上,眾人原本差不多被完全遮蔽的視線,也漸漸的恢復正常。

  幽暗的海平面還在隨著夜風掀起連綿的浪頭,天上懸著的雙月映在海水中聚攏又破碎。

  被金色光芒洗禮後,水中那三條人魚眼底的陰霾也逐漸褪去,甚至連略顯僵硬的身體也恢復了先前的矯捷。

  「奇怪了,感覺剛剛身上那股煩躁又昏沉的感覺突然消失了。」人魚少年驚訝開口。

  「大概是快回家的緣故吧……」人魚少女緩緩的把頭從海水底下伸出,她看向南邊,濕漉漉的面頰上露出歡喜的笑容。

  少女伸出手指向正前方。

  「到了,這裡就是人魚海峽了!」

  清冷朦朧的月光下,人魚優美的背影半隱半現於夜色波濤中,在他們的正前方,看不到邊際線的人魚海峽出現在眾人眼前,這裡的海水似乎變得越發幽深了,甚至帶上了幾分神秘的藍紫色,海水湍急而浪高,時不時沖擊拍打出一個個危險的旋渦。

  和先前的海域比起來,這裡的危險程度似乎翻倍增長。

  更可怕的是,前方一眼望去,竟然全部都是比夜色還要濃鬱的深淵黑霧!

  黎離見狀,正欲取出神器項鏈之時,一道無法掩蓋強烈殺意,仿若裂石流雲的尖銳聲響,沖天而起!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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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二章 重振人魚榮光!

  一道高亢到驚人的嗩吶聲憑空出現,似破開陰霾與黑暗的第一縷天光,響徹凌霄。

  幾乎在嗩吶聲響起的瞬間,這片海域周圍平靜自由游蕩的所有靈力就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瞬間變得活躍起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著嗩吶聲傳來的遙遠方向匯聚而去。

  似乎是被這道驚天的嗩吶聲給吸引住了,海水下好比架上了一個熾熱的鍋爐,海水如同沸騰般咕嚕咕嚕劇烈翻滾起來,海浪洶湧翻滾著,嘩然的驚濤不斷拍打著海面,幽暗的海水下,有什麼東西不斷游動著,以至於前方的整片人魚海峽的海水都從如夢似幻的藍紫色變成了一團團的烏黑。

  那邊的嗩吶聲才剛剛落下,又是一陣悠揚輕靈的豎琴叮鈴而起,風笛聲也隨之奏響,各種各樣的樂器在海洋深處奏響,曲子在呼嘯的風聲與奔騰的海浪中傳得越來越遠,周圍的魔法元素似乎也開始跟著湧動起來。

  幽暗的海底之下,那些原本分散在各處的魔獸們也完全被那邊的樂聲和逐漸濃鬱的魔法元素吸引住了,帶著那片驚人的黑暗不斷朝著海洋深處游去。

  「絕對是黃默音她們!」科林斯豎著耳朵聽了一下,馬上就篤定道:「後面那些樂器我不是很熟,但是最開始的那聲能把我送走的嗩吶,這世上獨此一家,除了黃默音沒有別人能吹出來!」

  小胖子誇得很別致,也不知道黃默音聽到這種話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沒記錯的話,黃師姐先前帶了一隊南塔城的精靈樂師在天劍城中一起修行,所以說不定正是那隊精靈樂師。」西壬倒是想起了這件事。

  「所以她們現在果真在人魚海峽深處!」科林斯瞬間激動起來,「我們馬上就去和她們碰頭!」

  「呵,可笑。」

  優雅端坐在龍背上的維克多收回看魔獸海的視線,淡淡的睨了下方的科林斯一眼,道:「想要輕鬆越過這麼可怕的魔獸群?你是覺得這群魔獸突然改吃素了嗎?」

  科林斯:「……」

  正如維克多所言,此刻非常倒黴的是,黎離他們幾人乘坐的魔法船也因此被這群暴動的魔獸給阻攔了,在洶湧湍急的海浪和那群密密麻麻的魔獸的雙重壓力下,他們根本無法輕鬆越過此道障礙。

  其實,黎離倒是能夠用那條項鏈將這附近的迷霧和魔獸驅逐徑直往前,不過她卻沒有妄動,而是若有所思的感應著這附近的靈力變化。

  在感受到靈力似乎緩緩沉入海水之中時,黎離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

  「科林斯,我們先不急著過去。」

  科林斯不明所以,但是既然他的姐都這樣說了,作為乖巧弟弟的科林斯當然不會拒絕,也不問原因,大聲應了一句「好」之後,就操縱著魔法船停止前進。

  西壬率先一步飛至上空,憑借著驚人的目力,幾乎在瞬間就將那些東西看得一清二楚。

  「是魔獸!」

  科林斯焦頭爛額的努力維持著魔法船隻的平衡,大聲喊道:「我們知道那應該是魔獸,但是前面到底是什麼等級的魔獸,魔獸的數量又是多少,這你得說清楚啊!」

  「……」

  然而西壬的臉上卻很難看,他咬牙切齒回答:「幾乎全是高級以上的魔獸,光是從我這兒看去就至少有十隻超高階魔獸,聖階魔獸怕也不止一隻!」

  科林斯一聽就傻眼了:「真是見鬼了!水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多魔獸?它們不怕被淹死的嗎!」

  「魔獸可不是已經被我們馴養了幾萬年,繁衍了上百代後變得毫無戾氣的家畜。」西壬一邊彎弓拉弦瞄準向這邊游來的一隻魔獸,一邊冷冷開口:「在深淵之中的魔獸無論是凶殘程度還是實力都遠超出我們的想像,它們餓瘋了都敢相互蠶食,更別說在水裡游一下了。」

  「是這樣沒錯。」藥檀點了點頭,快速的將臨時煉製完的丹藥塞到臉色青灰的艾瑞爾嘴裡,也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認可西壬的話。

  「據我這兩年收集整理的魔獸觀察手冊來看,魔獸們的適應能力強到可怕,只要有帶著深淵氣息的那些迷霧在,它們就能快速適應那個地區的特殊環境,進化出相應的能力,比如在火山附近出現的魔獸,只要沒有馬上死於岩漿之中,它們就會逐漸進化出可怕的火焰和高溫抗性,在地底世界的魔獸會逐漸擁有極強的夜視能力,這樣想來,在水底出現的這些魔獸,恐怕也已經進化出能夠在水底生存的能力了。」

  聽到藥檀的這番話,飛在他們頭頂的陣法大師都懵了一下,他可是擁有自身記憶外加地精長老那堪稱整個魔法世界最豐富知識的記憶庫的,但是就連他也不知道魔獸的這個特性。

  不過豐富的經驗和大量的知識儲備告訴他,藥檀說的論點似乎是正確的。

  陣法大師把頭探下去,好奇盯著藥檀:「藥檀,你是在哪兒發現這個理論的?還有你說的那本魔獸觀察手冊能給我看看嗎?」

  藥檀自然不會拒絕,大方的將那本厚重得堪比磚頭的冊子給陣法大師拋了上去。

  陣法大師趕緊伸出雙手小心接住這本書冊,地精對於知識的珍視似乎完全在他身上體現了,他小心翼翼的摩挲了一下冊子的封皮,卻發現這本冊子並不似自己想像中的古老神秘,看材質倒是很新穎且普通,唯獨已經微微捲邊的書頁可以看出主人翻閱它的次數頻繁到可怕。

  他翻開書頁,先懵了一下。

  因為他發現這些書頁上的文字,自己居然完全看不懂!

  藥檀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高聲提醒陣法大師道:「你看背後的文字!」

  陣法大師依言照做後,果然看懂了上面的文字,他一目十行地翻閱下去,卻是越看越震驚。

  「史萊姆……犬獸……豬玀獸……寒冰雙頭狼……邪眼魔蛛……」

  「從最低級的魔獸到聖階魔獸,只要是曾經出現在大陸上的魔獸,居然目錄上都有記載?從目錄看來,居然已經有整整一千三百四十二種魔獸記錄在冊了?」

  陣法大師有些不信邪,循著目錄隨機翻了一頁,果真看到了目錄上的寒冰雙頭狼。

  「寒冰雙頭狼,超高階魔獸,常活動地為北塔城霜凍高原一帶,已高度適應北塔城周邊環境,近似魔獸有存於東塔城外的叢林雙頭狼……擅長的能力是……弱點為……」

  陣法大師越看越震驚,這本完全手寫的書冊上,竟然詳細的記載了這些魔獸的所有資料,旁邊甚至還配了圖,用箭頭指向了魔獸身體最為孱弱的部分。

  更離譜的還在後半部分。

  「該魔獸無馴化可能性,不適合圈養繁衍馴化,建議直接殺死。該魔獸最值得採集的部位……可用於煉製的魔法道具……適合煉製的武器和防具……適合入藥的部位……最值錢的部位?」緩緩念出這些詳細到可怕的文字後,陣法大師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這得什麼變態才能寫出這種東西?真就把魔獸的最後一絲價值也要榨乾啊!

  更可怕的是,他連續翻了好幾頁,發現不止這頭寒冰雙頭狼遭到了這種非人的對待,其他所有魔獸都被這個作者剖析到了每一根毛的價值上,甚至連被稱為魔獸中的廢物,除了糞便能夠用來當燃料外,史萊姆本身都被作者發掘出能夠用來當肥料的離譜用處……

  只是草草看了幾眼,陣法大師就不由得對這位作者肅然起敬。

  這位記錄者的求知精神和探索精神,即便是放在萬年前的第五塔城,也算得上是離譜……啊不,是讓人尊重的了!

  陣法大師料想對方或許也是一個高貴的地精,又或許是某位擁有漫長生命和高超魔法造詣的大魔導師,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對方探討一番了!

  正當陣法大師準備向藥檀打聽這到底是哪位大師寫的書,卻在合上書封之時,於最角落看到了和文內手寫字跡一模一樣的字。

  「藥檀小本子之魔獸篇」

  「……」

  那一刻,陣法大師的心中五味雜陳,魔獸篇的意思是,除了魔獸,他還有別的小本子?!

  你小子不但把魔獸給研究得這麼細,其他領域也在鑽研?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第五塔城的時候,這小子好像還被藥劑師工會的那群亡魂給捧著當傳承人了!陣法大師原以為藥檀的天賦也就只限於藥劑了,但是從這本小冊子看來,這小子真正的天賦,是可怕的學習速度和恐怖的記憶!

  陣法大師摸著這本厚厚的魔獸篇陷入了沉思,或許……

  第五塔城的文明,也不是沒有傳承下去的機會。

  正當陣法大師準備同藥檀說什麼的時候,遠處,原本已經消失的那道嗩吶聲卻再次響起。

  「嗚——」

  這一次的嗩吶聲響起後,卻不似上一次那樣只有一個單調的曲調,在驚天的第一聲響起後,很快便轉了調子。

  幾乎在下一瞬間,原本還準備捂耳朵的西壬卻緩緩的把手放下來了,臉上的表情也從警惕逐漸變成了疑惑,最後就差把幾個問號掛在腦門上了。

  「怎麼回事?聽動靜是嗩吶不錯,但是我聽這個曲子,怎麼好像有調子了?」

  底下的黎離也不由自主的跟著點了點頭,納悶嘀咕:「難道來的不是她?」

  修真界眾所周知,天劍宗曾經出了一個能將天音門的頂級嗩吶法寶給引出來的音修奇才,但是奈何這位奇才是天劍宗的二長老的開山大弟子,此女也很有骨氣,雖然劍術平平,卻也沒因此轉投天音門,而是拿著那把嗩吶在天劍宗埋頭苦練。

  好消息:這一練還真的讓黃默音練出了些東西,在南塔城之戰中,黃默音的嗩吶吹死了不知道多少魔獸。

  壞消息:她練的東西不多,曲子一出魔獸是死定了,邊上聽的人也差不多半死不活了。

  因為黃默音的嗩吶聲完全沒有調子可言,流派走的是亂七八糟,風格走的是鬼哭狼嚎,曲調吹的那叫一個支離破碎。

  但偏偏此時此刻,迴蕩在整片海域上的嗩吶聲卻一反先前的亂糟糟,隱約間,竟然在蓋過其他所有的樂聲的同時,也完美契合在所有樂聲之中,好似萬劍齊發之中最醒目的頭劍,和而不同。

  人魚海峽深處。

  高亢如昆山玉碎的嗩吶音悠長且淒婉,海浪彷彿變成了音符,伴隨著樂聲的高低不斷激蕩拍打。

  若是黎離幾人在此,就會發現除了那些樂器的伴奏,其實還有上百隻人魚漂浮在海面上,在粼粼的波光中,這群美麗得讓人驚心動魄的人魚緊緊簇擁在一起,每一張動人的面龐上都帶著不安和悲傷,她們互相握著彼此的手,水底的魚尾如同一團纏繞的彩色水草不願分開。

  在她們的身邊,好似陰雲墜落下來的黑暗色調正在不斷朝著她們靠近,很快,映著她們魚尾漂亮色澤的海水逐漸被黑暗給吞沒,黑色大軍越來越近,魔獸特有的濃鬱腥臭味甚至蓋過了海水的腥味,空氣中浮動著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

  然而人魚們卻沒有因此而分散,她們始終浮在海面上,那些輕柔空靈得好像雨點風聲的吟唱,完美藏在了高亢的嗩吶聲之中

  人魚群上方,一艘大型飛舟隱約可見。

  飛舟上的甲板上,赫然坐著一整支精靈樂師隊伍,風笛手,豎琴師,角號手,鼓手……各種各樣的樂器齊聚於此!

  在飛舟的另一邊,則擺著一個個大型水缸,裡面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魚!

  能化出人形的人魚走到了甲板最邊緣,憂心忡忡的看著下方那些人魚。

  坐在上方的一個精靈琴師停下了撥動琴弦的手,低聲感慨著。

  「這些人魚的歌聲是這座大陸上最迷人的聲音,聽說能夠將所有生物都吸引過來,以前還以為這只是傳說,沒想到是真的,就連這些魔獸也不例外。」

  聽到這句話,其中一個生著銀紫色長髮的高貴女人魚臉上也露出一些傷感之色,低聲道:「並不是這樣的,只有覺醒了靈魂系天賦的人魚的歌聲才具有這樣神奇的能力,但是很可惜,現在擁有靈魂系天賦的人魚越來越少,我們也只有這一百多個了,甚至連我也不曾掌握靈魂系魔法的奧義……」

  她的眼底籠上了一層很淡的憂傷:「人魚一族的力量已經變得越來越孱弱,現在甚至連自己的家園都要護不住了。」

  「陛下!您不必為此事而擔憂!」

  邊上的人魚大臣聽到此話,立刻勸慰起他們的王:「您可是最強的水系魔法師!而且別忘了,我們天資卓絕的喬南小王子!他擁有前所未有的極品靈魂系力量,而且小殿下機智且勇敢,據說他剿滅了亡靈法師的海底禁牢,還成了天劍宗特招的優秀新生,甚至優秀到為我們請來了天劍宗的援兵!」

  「我們人魚一族的希望已經出現,喬南小殿下必定帶領人魚一族重振先祖榮光!」

  「嗚——噗!」

  邊上正在吹風笛的精靈一個沒忍住吹跑了調,他連忙把臉上不小心露出的笑給憋著,果斷選擇垂著耳朵不聽人魚們的談話,繼續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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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兩場雨

  飛舟之上的精靈樂師們緩緩撥動琴弦,風笛聲越發輕柔,樂聲夾雜在浪濤聲與風聲之中,悠悠的越傳越遠。

  在樂聲之中,下方那些人魚們的空靈歌聲也隨著海浪與風飄遠,沒有清晰的歌聲,上百道的聲音混在一起,錯落和諧得像是少女清澈的呢喃,而它們就像是直接響在了周邊所有生物的靈魂之中,帶著懾人心魄的力量。

  在飛舟甲板的角落,一個化成人形的年邁人魚魔導師持握著魔杖,憂心忡忡地注視著下方。

  那裡原本是人魚海峽的中心地帶,平日裡總是風平浪靜,年輕的人魚們在離開海底城堡之後時常來此游玩,那時的海面上幾乎隨時被陽光反射著人魚們的七彩鱗片的波光,但凡是曾經見過這一幕畫面的人,都將其稱之為魔法大陸最夢幻的畫面。

  然而現在,不僅是燦爛的陽光被迷霧阻擋了大半,就連海面上也被墨水似的黑暗給包圍了。

  那可不是尋常的迷霧,那些全是魔獸!

  人魚魔導師只是朝著海面掃了一眼,就被下方的恐怖場景給震得頭皮發麻。

  可想而知,下方那些負責將海底的魔獸們引誘過來的人魚們面臨的壓力有多大。

  「陛下,從海底的深淵之中湧出的魔獸越來越多了,還有整個人魚海峽周圍的魔獸,似乎都被引誘過來了。」

  大魔導師眼中已經帶上了不忍。

  靈魂系魔法的修行非常困難,晉升的速度更是非常緩慢,人魚一族雖然相較於其他種族已經擁有了更強大的靈魂系魔法天賦,但是上一位曾經晉升到大魔導師的靈魂系人魚強者,已經要追溯到數百年前了,至於半神級的強者更是傳說中才出現過的了……

  所以,現在下方的那些負責用歌聲引誘魔獸的人魚們,實力並不算強大。

  現在她們的身邊都被層層疊疊魔法護盾保護著,那是上方的人魚們在舉著魔法杖吟唱著保護的魔法,各種各樣的水盾術施展出來,每有一道破碎,便又有一道新的護盾接著籠罩上去。

  但是一旦失去了這些保護,這附近游曳的那些魔獸幾乎能在瞬間將他們撕成碎片。

  「太冒險了,陛下!」大魔導師越看越是不安,他的聲音甚至都帶上了一些顫抖,目光沉重的看向人魚族的王,「喬南小殿下為我們尋找到了援兵,天劍城的司空城主甚至為我們借來了東塔飛舟,這艘飛舟甚至能夠將我們所有的族人都帶走,其實沒有必要和魔獸們戰鬥下去的。」

  海風吹過那頭絲綢般順滑的藍紫色捲髮,女王抬起手,將那縷被風吹得散亂在面頰上的頭髮別在耳後,她沒有回頭,和其他人魚一樣目不轉睛注視著下方的動靜。

  在她的手中,那根由粉藍色玲瓏珊瑚製成的魔杖上正泛著瑩瑩的魔法光芒,大魔導師巔峰境界的魔力正在匯聚著,凝成一道耀眼的水藍色護盾,保護在下方人魚們的最外圈,每當有魔獸想要突破她的這道魔法護盾時,強勢的魔法元素便快速湧出,讓泛起漣漪的護盾重新凝聚結實。

  「陛下!」身旁的大魔導師有些按捺不住了,再次焦急催促:「魔獸尚未完全聚集過來,您現在下令將下面的族人帶回來的話,我們能夠全員撤離的!」

  「從海底出現深淵之時,我們的族人已經有太多死在了魔獸的口中,對於過慣了安寧和平日子的人魚一族而言,這確實是最血腥慘淡的一年。」人魚女王的聲音很輕,明明是溫和的,但是卻帶著讓人安定的力量,「但是別忘了,柯萊托,我們的先祖也曾經在大陸上赫赫有名,那時候我們棲息的範圍可不是小小的人魚海峽,而是這一整個覆蓋了魔法界大半範圍的無盡之海。」

  頓了頓,她像是嘆息又像是感慨:「那時候它還不叫無盡之海,而是叫做人魚之海呢。」

  叫做柯萊托的人魚老者愣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啞聲道:「可是陛下,那只是傳說……」

  「是傳說還是歷史,取決於我們自己的實力。」人魚女王眼眸微微低垂,意味深長道:「萬年前的先祖退了一步,讓人魚之海變成了傳說,千年前的先祖們又退了一步,讓靈魂系的半神人魚強者變成了傳說,如果我們現在再退一步,終有一日,我們人魚一族也會和巨龍一族一樣,變成普通人嘴裡的傳說。」

  柯萊托蒼白的臉上似乎有些動容,但是看了看下方那些無助的人魚,他沙聲道:「我們其實並不一定要選擇死守著人魚海峽,無盡之海如此遼闊,我們大可尋找其他更好的棲息地,重建我們人魚新家園。」

  然而人魚女王無動於衷,只是沉默著維持著手中釋放的保護魔法。

  「想辦法將魔獸盡可能吸引過來然後擊殺,多殺一隻魔獸,我們的世界就能更快一點變得乾淨。」

  見到這一幕,柯萊托有些急促了:「您真的覺得天劍城的人能夠殺死那些魔獸嗎?他們之中可沒有一位是聖階魔法戰士,也沒有一個大魔導師,如果只是被引出一兩隻聖階魔獸倒好,如果數量再多,我們恐怕會惹出大亂子!」

  柯萊托其實一直覺得自家女王好像有點過於相信天劍城的人了。

  數日前,人魚海峽的深海底下出現了一道巨大的深淵縫隙,最初裡面爬出來的魔獸似乎有不少都無法適應海底的環境,人魚一族很快就控制住了魔獸們引出來的混亂,那時候所有的人魚都很樂觀,畢竟人魚一族在人魚海峽中一直過著隱世的生活,幾乎沒有和外界有太多交流,對於魔獸的了解也遠不如大陸上的其他四座塔城中的人。

  和魔獸群們的第一次交手,以人魚一族的碾壓性勝利收尾,深淵之中的那些魔獸也似乎意識到了外界的危險,短時間內沒有再大規模出現。

  但是這樣的情況,在第二波魔獸出現時就產生了變化。

  第二波的魔獸之中,有三成的魔獸竟然能夠在海底自如的行動戰鬥,雖然游曳的速度比不過棲息在海底的人魚們,但是誰能想到那些本來生著翅膀,甚至長著羽毛的魔獸,居然也能在水底追殺人魚呢?

  這一次,人魚們的守衛隊伍中出現了傷亡。

  第三波魔獸,那些明顯變異的魔獸們的數量攀升到了六成。

  第四波……

  第五波……

  那些魔獸們每一次大規模出現,帶給人魚一族的恐懼就越來越重,到後面,魔獸們儼然已經把海底佔據為了它們的新家園,原本被純淨的水系魔法元素籠罩的海底世界,最終還是被魔獸侵佔了。

  人魚一族向距離最近的南塔城精靈一族發出了求援,但遺憾的是,南塔城之中甚至也出現了一道可怕的深淵,數隻聖階魔獸同時出現,精靈們自身難保,根本無法再分出餘力來支援人魚們了。

  眼看著人魚一族的棲息地即將被徹底佔領,這時候,遠在天劍城求學的人魚一族小王子喬南得知了消息,在他的求助下,天劍城出手了。

  天劍城甚至帶來了東塔城那艘出了名的巨型飛舟,而司空燼也為人魚女王帶來了兩個自由的選擇。

  第一條,東塔飛舟將會帶走所有人魚撤離此地,逃出魔獸的包圍。

  第二條,天劍城那支古怪的戰鬥隊伍將會出手,幫人魚一族平定這場魔獸之災。

  柯萊托一直以為自家的女王會和他做出所有選擇,畢竟第一條明顯更穩妥,也更符合人魚們慣有的選項。

  還有一點,柯萊托承認天劍城確實很強,聽說他們的天劍宗是整個大陸最強的劍士集中營,每一位劍士都擁有超出超高階魔法戰士的恐怖戰鬥力,那些前所未見的劍術更早早的被畫成了畫冊,人魚族的孩子們也很是嚮往。

  但問題就在於!

  天劍城派來的人,不是劍士啊!來的是一群樂師啊!

  樂師哪能戰鬥呢?總不能魔獸咬了過來,他們人魚還在喊著接著奏樂接著舞吧?

  然而讓他魚尾巴都繃緊的是,人魚女王居然選擇了第二個選項!她相信那群奇怪的樂師能夠殺死這一大群可怕的魔獸!

  更可怕的是,她不僅選擇了相信這群樂師能夠和魔獸戰鬥,還信得過了頭!

  在和那些樂師一通交談後,她居然下達了最冒險的命令——

  讓人魚們配合天劍城的樂師們,先將所有魔獸都引誘到這一片海域來,然後一次性將其一網打盡!

  無論柯萊托如何反對,素來最溫和仁慈的人魚女王在這時卻表現得異常鐵血果斷,毫無更改命令的口風。

  「柯萊托,我有我的想法。」

  一頓勸說無果後,年長的柯萊托最後也只能嘆息著搖頭,雖然不再勸說了,但是說出的話依然是不同意:「唉……我還是做好救援下面的年輕人們的準備吧,希望他們能夠足夠幸運,別在我們出手之前就掉進了魔獸的肚子裡。」

  背對著他的人魚女王聲音平靜:「你聽起來似乎並不覺得我們能殺死這些魔獸。」

  柯萊托苦笑了一下,他不由得將視線投向甲板的另一邊,在那兒,那十多個精靈樂師們還在彈奏著樂曲,在他們身邊倒是還有數名身著白衫拿著長劍的劍士,黑髮黑眼外加那身裝扮,典型的天劍宗劍修扮相,但問題在於他們看起來也太年輕了!

  他敢保證,這裡的這些人之中沒有一個是超過百歲的!

  要知道,人魚們的壽命可是相當漫長的,對於柯萊托來說,這幾個劍修看起來是如此青澀,就和他們人魚一族中還只會天天喊著「我們一起去抓水母啊」的人魚小傻子們沒有任何差別。

  似乎是聽懂了柯萊托嘆息的無奈和懷疑,人魚女王頭也不回道:「柯萊托,不要質疑天劍城的能力。」

  「可是……」

  柯萊托還想說什麼,但是很快,遠處忽然傳來的那聲恐怖怒吼打斷了他的聲音。

  「嗷!!」

  這道來自於魔獸的怒號是如此尖利刺耳,強烈的聲波和力量波動甚至讓本就不平靜的人魚海峽變得更加洶湧,無數驚濤駭浪掀起,在浪潮的後方,那道堪比半個飛舟大小的恐怖黑影越靠越近,來自強大魔獸的壓迫力和威脅感也快速籠罩上來。

  「嘩啦!」

  下方的魔法護盾似乎也承受到了來自這隻聖階魔獸的壓力,護盾的邊緣赫然開始變得模糊,出現了崩潰的前兆。

  護盾內的人魚們緊緊依偎在一起,雖然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無法掩蓋的恐懼,但是那空靈優美的歌聲卻沒有半點停頓,依然在悠悠唱響。

  看到這一幕,柯萊托的心臟都緊緊揪在了一起。

  他握緊了魔杖,毅然朝著甲板最外側走去,大聲道:「陛下,您保護好那些孩子,我去想辦法殺死那隻聖階魔獸,您——唔!」

  匆匆想要躍出東塔飛舟的柯萊托身邊突然跑過一道灰色的身影,後者跑步的姿勢有些古怪,腳稍微有些瘸,以至於不小心撞上了柯萊托。

  這一個碰撞,也同樣讓柯萊托的動作有了停頓。

  「抱歉抱歉……」

  撞到人的那個魔法師很慌忙不安地對著柯萊托致歉,這使得柯萊托也不好對對方發脾氣。

  柯萊托口中說著沒關係,目光也無意地掃過眼前這人。

  眼前的這個魔法師並不是人魚一族變成的人類,也不是那些明顯出自南塔城的精靈樂師,而是跟隨著天劍城的隊伍前來的魔法師之一。

  柯萊托猜想他或許是負責飛舟運行的陣法師或是後勤人員之一,這兩日,這個臉色蒼白的中年人很少與其他人交流,他總是自己披著一件舊撲撲的東塔城樣式的灰色魔法師袍子,將整個人籠在這層灰色的保護下,沉默寡言待在最角落,很難讓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沒關係。」柯萊托對著對方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而後握著魔杖繼續想要往前走:「讓一下,我要下去。」

  凡是讓人意外的是,這個後勤人員卻沒有任何挪步的動作,他依然擋在柯萊托的正前方。

  柯萊托抬起頭,皺眉看向這個高瘦的灰袍魔法師:「你這是什麼意思?」

  灰袍魔法師像是有些靦腆內斂,聲音有些低的提醒柯萊托:「下面很危險,您還是不要下去了。」

  柯萊托心中的焦慮和不安在此刻差點爆發出來,但是人魚一族的好性格讓他忍了下來,他皺著眉正想要讓這個灰袍魔法師讓開的時候,卻發現後者突然也拿起了一根魔杖。

  灰袍魔法師對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而後開口道:「讓我來吧。」

  要不是對方的語氣非常溫和誠懇,柯萊托都快要以為他是來搞笑的了。

  柯萊托是誰?

  是僅次於人魚女王的人魚一族的強者,即便是比不過精靈族那位已經邁入半神境界的巔峰大魔導師費魯曼長老,卻也是在兩百年前就晉升到大魔導師境界的老牌強者了,一手水系魔法更是強得不像話,光論起進攻手段,恐怕還要略勝過人魚女王。

  他,就是人魚一族最後的戰神!

  但是現在攔住他的是誰?

  一個魔導師。

  非常尋常的……甚至還有點跛腳且嚴重社恐的魔導師。

  現在,這個平平無奇的魔導師攔住了柯萊托,說讓他上?

  柯萊托懷疑眼前的這個小子是被深淵迷霧給侵蝕了,思想明顯出了點問題。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到那些注意到這邊動靜的精靈樂師們竟然朝著這邊無比恭敬的行了一個精靈族的禮,而行禮的對象,赫然是這個灰袍魔法師。

  「格魯大人!」

  「格魯大人,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魔獸們已經全部被吸引過來了。」

  那個叫做格魯的灰袍魔法師緊了緊身上的袍子,同樣對著精靈樂師們還禮,目光遙遙看向已經進入視線範圍內的那隻聖階魔獸。

  「好,那我們可以開始了。」

  「司空城主給我們的第七套作戰方案,開始!」

  什麼第七套方案?

  還沒等柯萊托的腦子反應過來,那邊,好似早就有預料的人魚女王的魔杖忽然向前一點,轉瞬間,那道原本只用做保護下方的人魚們魔法護盾驟然凝結成一個柔軟卻又堅不可摧的巨型水球。

  人魚女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下方的那上百個族人,強大的魔力不斷湧出,伴隨著魔杖的揮動,那個巨型水球竟然緩緩的從海中升起,包裹著那上百個人魚族的族人朝著飛舟的方向飛來!

  什麼?

  魔法護盾還能這麼玩?

  柯萊托看得目瞪口呆,震驚地盯著人魚女王。

  後者持著魔杖腰板挺直站在甲板邊緣,微微傾身回望過來,海風將她的頭髮吹得散亂,卻不損半點優雅。

  女王的眼底有些意味不明的笑,聲音淡然地提問:「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會拿自己的子民當魚餌吧?」

  「……」

  柯萊托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他無奈笑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緊皺眉頭,擔憂地看向那邊的聖階魔獸,「但是這些魔獸到底該如何應對,我可沒把握能一次性應對這麼多大家伙啊!」

  這一次,倒是換成人魚女王笑而不語了。

  她的目光落向某處,聲音和緩道:「我相信喬南,畢竟這次來的人,可是那孩子口中的天劍城最強軍團的領袖啊。」

  「嗯?」

  柯萊托有些不理解人魚女王說的內容,什麼天劍城最強的軍團?這裡只像是來了個樂團的樣子,哪裡像是來了什麼軍團?還有軍團的領袖又是誰?這裡有一個大魔導師或者聖階魔法戰士的影子嗎?

  他茫然地看了看,卻驚訝的發現,女王的視線正停留在那個叫格魯的灰袍魔法師的身上。

  什麼意思?

  他身上有半點屬於高手的氣質?!

  格魯並沒有多解釋什麼,雖然現在的他不再是潛伏在亡靈法師中的臥底了,而且自從來到天劍城後,他已經帶領著無雙軍團戰鬥了一整年,且又是天劍城中心醫院的院長,在某種程度上,格魯救下的人已經多到數不清了。

  現在的天劍城中,除了被視作信仰的黎離和司空燼,還有年長睿智的智者之外,新來的天劍城城民中,便是格魯最受人敬重了。

  他不用再被視作亡靈法師的一份子,也不再被當作怪異的實驗體和被改造者,在炎熱的夏日裡也不用再用厚實沉重的黑袍子藏著自己被改造過的獸腿了,路過的所有人都會熱情的向他發出問候,有人管他叫格魯團長,也有人叫他格魯院長,但是無論是哪種稱呼,都是親切而又友好的。

  格魯拿著魔杖,低聲吟唱起熟悉的咒語 。

  行完禮的精靈樂師們已經重新拿起自己的樂器,只不過吹奏的曲子驟然一變,從先前配合人魚們的歌聲的悠遠和空靈變得更加溫柔細膩起來。

  「所以……這群精靈樂師們過來的意義,是氣氛組嗎?」

  一開始的柯萊托很想發出這樣的疑問,沒有任何惡意,單純只是好奇。

  不過在看了這麼久之後,柯萊托也隱約察覺到這些樂師們的不同。

  比起單純的攻擊或是保護手段,這些精靈樂師們的樂聲擁有更可不思議的力量——

  他們似乎能夠配合演奏出不同的曲目,用來增幅某種力量!

  比如先前的那些人魚的吟唱歌聲,柯萊托心中是無比清楚的,她們雖然擁有神奇的靈魂系力量,歌聲也確實擁有蠱惑人心的吸引力,但是絕對不會像傳說中所說的那樣,能夠讓所有種族都失去理智,更不可能讓那麼多魔獸,甚至算得上是整個人魚海峽周圍的魔獸全部都聚集過來。

  真正達成這神奇力量的,是那群精靈樂師方才彈奏的樂曲。

  那些曲子似乎完美的契合了人魚歌聲中的魔法波動,並且依靠著音符的波動力量,一層又一層的,不斷將歌聲的力量傳遞開來,並無限放大!

  柯萊托原本以為這只是因為曲子和歌聲能夠搭配起來發揮更強大的作用,但是現在人魚們引誘魔獸的任務都已經結束了,精靈樂師們卻換了一首曲子演奏,這說明他們的樂曲並不只限於增幅人魚的歌聲!

  或許,他們還能夠增幅其他人的魔法力量?

  想到這裡,柯萊托都忍不住心顫了一下。

  他曾經去過南塔城,也和南塔城的精靈們接觸過許多次,沒少被精靈們帶著去聆聽樂師們的演奏會,但是當時可沒有任何一個精靈樂師擁有增幅力量的能力!

  怎麼,去了趟天劍城,你們精靈也超進化了?

  柯萊托正在一邊心中瘋狂嘀咕,一邊開始匯聚魔力,準備開始迎擊下方那些狂躁的魔獸。

  然而就在這時,他發現有什麼東西不對勁了。

  他吟唱魔法的腔調和語速明明都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先前活躍的水系魔法元素在此刻卻好像變得有些遲緩起來,柯萊托甚至覺得自己的魔杖好像都被沉沒在了泥潭之中,沉重得有些揮舞不動了。

  柯萊托茫然地皺起了眉頭,他抬起頭看向遠處,卻發現天空中不知道何時開始飄起了淅瀝小雨,雨水隨著風斜斜飄落打在海面上,很快就被浪濤淹沒了,細密得像是牛毛,半點不起眼。

  之所以剛才沒有注意到,是因為這場落在無盡之海上空的雨,居然非常古怪的完全避開了這艘飛舟!

  不是,誰家雨下這麼奇怪啊,還留個真空地帶!

  柯萊托畢竟是老牌的大魔導師,他很快就察覺到了這場小雨的不對勁。

  這些雨絲,似乎擁有可怕的禁魔力量!

  但凡是被雨水覆蓋的範圍之內,魔法全部都失去了效力!

  下方的那些魔獸已經感覺到了魔法元素的突然消失,它們的肉體雖然強大,但是真正強大的魔獸運用的最強力量,還是它們吞噬掉的魔法元素轉換成的能力,這場可怕的禁魔之雨的落下,同時也將這些魔獸的戰力削弱到了極致!

  柯萊托震驚不已,他眼睛睜大盯著前方的格魯。

  後者的魔杖正不緊不慢揮動著,動作優雅而標準,從施法動作可以看出來,這是柯萊托非常熟悉的一道水系魔法——

  降雨術。

  這是一道非常常見的範圍魔法,也有水系魔法師將其同水療術結合起來,轉化為治療之雨。

  但是誰家降雨術或是治療之雨能夠禁魔啊!

  不對……

  是誰家的魔法能夠大範圍禁魔啊!而且施展這道魔法的可不是法神或是半神,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魔導師!

  你們天劍城到底都是些什麼可怕的存在!

  那邊精靈樂師們像是半點不奇怪,他們已經熟練地從空間戒指中各自取出一大堆魔法石,強行提高了甲板這片區域的魔法濃度,然後接著奏樂。

  柯萊托看得一清二楚,這些魔法石雖然還不算極品魔法石,但是也無限接近了……

  好家伙!

  你們天劍城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伴隨著樂聲的響起,這場淅瀝小雨逐漸變得激烈起來,雨點從牛毛變得豆子一樣大小,在海面上砸出一個個小坑,這場禁魔之雨的覆蓋範圍也越來越廣闊,逐漸的,天地間似乎都被這場雨籠罩住了,除了飛舟上的這片小小天地,整個人魚海峽似乎都要變成魔法的禁區了!

  柯萊托艱難的咽了咽唾液,他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被狠狠刷新了。

  原本高高舉起準備發起戰鬥的魔杖,也被他不知不覺的放了下來了。

  這附近已經被禁魔了,周圍並沒有足夠的魔法元素讓柯萊托凝聚,他沒有辦法發揮出自己強大的戰力去和魔獸戰鬥。

  不過這也讓柯萊托更加好奇了,雖然禁魔之雨是將魔獸的戰鬥力削弱了大半,但是現在飛舟上的他們同樣沒有辦法順利使用魔法了,這樣的話,他們又該如何解決下面的那些魔獸呢?

  總不能繼續砸魔法石強行提升魔法元素的含量吧!

  這種手段中級高級魔法師勉強還能湊合用用,但是到了大魔導師這種等級,那一丁點魔法元素的改變根本就不頂用啊!

  況且又不是家裡有魔法石礦,這樣糟蹋魔法石誰頂得住啊!

  柯萊托的腦子都轉得快燒糊了的時候,卻看到那些一直像是門神一樣守候在甲板最邊緣的白衣劍修們突然動了。

  沒有人言語下令,他們就像是接收到了某種訊號,默契無比的同時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劍光閃耀而過。

  像是經過了萬千次的練習,那幾個劍修同時朝著天穹之上揮出手中的劍。

  柯萊托沒有感覺到任何魔法元素的波動,他只是察覺到,有一縷春風好像從自己的身邊輕飄飄的吹拂而過了。

  那是一陣如此溫柔的微風,彷彿完全無害。

  它就這樣隨著劍風而起,濕潤而柔軟,悄無聲息地吹向了這場禁魔之雨中,而後,徹底融入了雨中,化作海上的一場溫柔春雨。

  「此劍——」

  「春風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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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四章 聲波攻擊!

  飛舟上。

  那一大群充當誘餌,在海面上以歌聲將魔獸引誘聚集過來的人魚們被人魚女王帶上了飛舟,此刻她們泡在甲板上早早準備上的巨大水盆裡,被族人們低聲安撫著,面上帶著難以掩飾的驚魂未定。

  但是很快,這些人魚們的注意力就被這一場避開飛舟落下的漫天雨幕給吸引住了。

  正在嘗試施展魔法安撫這群年輕人的一個年老人魚緩緩收起了魔杖,疑惑的看著魔杖頂端黯淡下去的魔法光輝:「是錯覺嗎?我怎麼感覺這附近的魔法元素消失了?」

  「的確很奇怪,我們人魚海峽是整個魔法世界中水系魔法元素最充沛純粹的地方,但是我怎麼連個水療術都凝聚不出來?」

  「你們快看啊!飛舟明明沒有展開魔法結界,但是我們這裡都沒有雨落下來。」

  「是出現了什麼厲害的聖階魔獸,用了禁魔的天賦能力嗎?」

  「不對,那邊的確是出現了一頭聖階魔獸,但是長老先前就試探過了,它的天賦能力並不是禁魔。」

  「難道是我們人魚海峽的魔力都被深淵的這些怪物們吞噬乾淨了嗎?」

  「等等,我怎麼感覺是這些雨水有點問題呢!」

  「……」

  其他人魚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疑惑的看向飛舟外,那裡的雨幕從飛舟之外一直連綿到了天邊,像是無數根細密的絲線,將無邊無際的幽深海面與暗沉的天空連接成一片。

  而那群劍修們不知何時已經飛到了飛舟的上空,呈特殊的站位分立在八個不同的方向,身姿如風,手上的長劍帶著某種奇特的玄奧力量,一陣又一陣柔和的微風似初春和風飄逸地吹拂向四面八方,徹底融入在這片寬闊的雨幕之中。

  忽然間,有個人魚似乎發現了什麼,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一隻手死死地扒拉著甲板上的護欄,另一隻手則顫抖著指著下方。

  「你們看下面!快看!」

  「什麼?下面全部都是魔獸啊,而且好像那些劍修也還在施法,這不是還沒動手嗎?」另外的人魚不解的往下方看了一眼,沒弄清楚自己的好友為什麼如此這般大驚小怪。

  但是很快,越來越多的人魚注意到了下方的異常。

  人魚們精致美麗的面龐上逐漸籠上了一層難以抹去的震驚和畏懼,飛舟上,低聲的喃喃開始蔓延而出。

  「海洋之神庇佑……這是神明出手驅逐那些魔獸,替我們奪回家園了嗎?」

  「這是何等強大的力量!哪怕是柯萊托大人出手恐怕也無法做到這樣的程度吧?」

  「但是女王陛下和柯萊托長老還都沒有施放魔法,而且人魚海峽附近的魔法元素都消失了……難道是天劍宗的那些大人?!」

  「沒錯!我記得從南塔城傳出來的消息曾經說過,天劍宗的各位大人施展力量的時候,沒有任何魔法波動!」

  「據說那是他們信奉的劍神賜予他們的特殊力量!」

  「……」

  人魚們的目光時而看向下方海面上的壯觀場面,時而看向正前方那些被雨霧籠罩得模糊不清的白衣劍修身影,他們之中的每個人的相貌都算不得多出色,同以驚人的美貌而聞名魔法大陸的人魚一族比起來,無論男女劍修皆顯得相貌平平無奇。

  然而他們此刻靜立在天穹,身後是濃重如墨的迷霧,天海皆是暗沉,唯獨他們的眼眸亮如晨星,目光堅定而清冽,身姿挺直如手中劍,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揮劍動作,就帶著撲面而來的強勢壓迫感,如巍峨青山,叫人移不開眼。

  這樣的氣勢,莫名就讓經歷了長久混亂生活,情緒不安惶恐的人魚們情緒安定下來。

  人魚們仰頭看著那些劍修,哪怕是先前並不相信天劍宗這些幼崽援兵們的年邁人魚們,此時的目光都變得灼熱而敬畏起來。

  實力甚強的柯萊托也神情凝重地看向下方的海面,在看清楚下方發生的畫面後,他的眼睛和嘴都不受控制的微微張大了……

  柯萊托喃喃道:「這到底是什麼魔法啊……」

  格魯的禁魔之雨能夠創造出一片可怕的禁魔區域,這是堪稱禁忌的一項力量,但是這種力量也擁有一個巨大的缺陷。

  禁魔之雨僅僅只能禁魔,卻不帶有任何殺傷力,禁魔之後,身體孱弱的魔法師反而更容易死,所以這個力量其實非常雞肋,堪稱找死技能。

  作為這道禁魔區域的創造者,格魯本人倒是能夠在禁魔之雨的籠罩範圍內使用魔法,但是他需要一直消耗魔法維持這道魔法的生成,在這期間,他是完全沒有戰鬥能力的。

  原本,格魯那幾位同樣被改造成功,且意外擁有了禁魔力量的隊友們也能夠在禁魔之雨的範圍內戰鬥,也正因為他們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當初的他們能夠靠著一個小隊死守在危險的邊界山附近,將那裡的魔獸全部獵殺。

  但是,格魯的隊友們已經葬身在南塔城之中……

  曾幾何時,格魯都以為自己的禁魔之雨要成為毫無作用的雞肋了,卻萬萬沒想到,他到了天劍城……來到了那座神奇的,完全不依靠魔法的城市。

  那些看似溫柔的雨絲就這樣斜斜落到海面上,將所有的魔法慢慢抽空,底下的魔獸們對於魔法元素的變化更加警覺,它們幾乎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狂暴的在海底怒吼咆哮著,更有一些強大的魔獸從海底浮出水面,憤怒地沖著上空的飛舟仰頭嘶吼著,這群嗜血的怪物的殺意儼然已經攀升到了極致。

  然而就在這時,屬於劍修的風吹過來了。

  那些雨絲融入了劍修們的靈力,原本無害的雨霧驟然一轉,瞬間化作無數道鋒銳卻無形的利劍,以可怕的速度快速掠過那些魔獸的身體。

  春風化雨,天劍宗最溫柔的一劍,因為它割出的傷口甚至比最細的毫毛還要纖細,甚至纖細到讓人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但是細,並不代表少。

  密密麻麻的劍氣彷彿雨絲般傾瀉而下,凌厲的劍氣混在雨絲之中無聲劃過魔獸的腦袋,脖子,身軀……直至身體的每一部分。

  那些魔獸上一刻還在沖著飛舟上的人魚們發出凶狠猙獰的嘶吼,瘋狂發洩著嗜血的欲望,然而下一刻,它們的聲音就戛然而止,魔獸們醜陋龐大的身軀無聲無息地蓬開一大片細密的血霧,化作無數塊碎肉,被海浪拍打沖散。

  這樣的場景不是個例,而是悄無聲息的在人魚海峽的每個角落上演。

  那些血霧一片接一片的炸開,甚至連不斷湧動的海水都來不及將這些血水和魔獸石塊沖散,那一大片原本被灰黑色霧氣籠罩的海水中,濃重的血腥味越來越強烈,紅色甚至蓋過了海水原本的色澤,恐怖的血色以人魚海峽最中心為起點,開始快速朝著整個人魚海峽蔓延開來。

  原本還氣勢洶洶彷彿要將所有人魚們變成食物吞沒的魔獸們,在此時終於成為了獵物。

  目睹著這血腥的一幕,那些人魚們似乎也非常震驚,一時間竟然沉寂下來,沒有任何人再開口。

  對於一直避世生活,比精靈們還要厭惡戰鬥的人魚們來說,這樣血腥的場景換在從前,能讓他們壓力大到鱗片掉光。

  然而此刻,所有人魚都站立在甲板邊緣,目不轉睛看著發生在人魚海峽上的這場殺戮戰爭。

  哪怕是年幼到無法化出雙腿的幼年人魚,也艱難的用雙手扒拉著欄桿,用尾巴尖支撐著身體,死死注視著下方的畫面,而年長的人魚也沒有半點要阻攔孩子的意思,他們甚至還在低聲叮囑著後輩。

  「安妮,仔細看清楚,就是下面的這些魔獸吃掉了你的父親,我們一定要變強,才能不再淪為魔獸的食物!」

  「米瑞普,我們的家園就是被這些魔獸毀掉的!我們必須要將它們驅逐出去!」

  「沒有天劍城和天劍宗的各位大人,死的就不是魔獸而是我們了,孩子,不要害怕他們,我們應該向他們獻上最崇高的敬意。」

  「大海固然是美麗的,但是想要享受這份美麗的前提是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

  聽著這些族人們的議論聲,人魚女王沉凝的眼眸中,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人魚一族遠離大陸的紛爭太久了,和其他塔城比起來,人魚海峽的安寧也持續太久了,久到人魚們似乎都養成了自由爛漫的性格,人魚們似乎都失去了戰鬥和變強的欲望,比起枯燥而危險的修行,他們似乎更喜歡在海底歌唱游曳。

  歷代人魚都將這視作人魚族的高貴品格,獸人的好戰,人類的多謀,對於他們而言都是遙遠而無趣的事情。

  人魚女王對此一直深感不安,她竭力想要讓族人們生出警覺性,讓他們在這個越來越動蕩的世界中掌握保護自己和族人的能力,尤其是那個預示了人魚族滅族之災的預言,更讓她無法安心享受人魚海峽的平靜。

  所以當初喬南提出想去天劍城學習時,人魚女王沒有半點反對,反而讓喬南帶去了不少人魚族的資源送給天劍城,向那座神秘而強大的城市展示自己的示好。

  當時,族中不少老頑固還保持反對態度。

  「喬南小殿下還只是個孩子,怎麼能夠去那麼遙遠偏僻的地方?那邊別說海洋了,甚至連像樣的大河都沒有一條!」

  「聽說東塔城那邊的魔獸數量最多,還有天劍城,甚至就處於整個大陸最危險的魔獸山脈之中,去那裡恐怕學不到什麼東西就要成為魔獸的獵物了!」

  「小殿下是我們人魚一族中好不容易出現的靈魂系天才,他當然該留在人魚海峽修行,難道真的要去天劍宗該學劍術嗎?」

  然而人魚女王的態度卻異常堅定,毫不動搖的支持了幼子的決定,為此,包括最強大的柯萊托長老,都向這位年輕的女王表達過自己的不滿。

  直到這場災難的到來。

  海底出現了可怕的深淵,前所未見的強大魔獸出現在海底世界,人魚一族賴以生存的家園被迷霧覆蓋,族人成了魔獸口中的食物,他們曾視作烏托邦的人魚海峽,變成了血腥恐怖的人魚屠宰場。

  如果不是喬南拜托天劍宗的人來救援,人魚一族恐怕就要成為傳說中的存在了。

  也正因為來了這群喬南口中的「最強」援兵,人魚女王毅然做出了最冒險的選擇,她沒有帶著族人逃離人魚海峽,而是帶著他們留在了這裡,讓他們親眼目睹了魔獸的可怕,以及天劍宗的強大……

  人魚一族,也是時候放下傲慢和天真,直視這個危險的世界了。

  人魚女王正欣慰於族人的變化時,遠處,一聲驚天動地的魔獸嘶吼聲忽然從海底傳了出來,在強烈聲浪激蕩之下,海浪呼嘯而起,下方,強烈的魔獸氣息甚至蓋過了禁魔之雨的力量,在魔獸的怒吼聲之中,雨絲在尚未落下之時就被震碎消失,生生的創造出了一大片禁魔之雨無法覆蓋的真空地帶!

  一雙猩紅色的獸眼在海底森冷無情地凝視著上空的飛舟,確切的說,是凝視著還在舉著魔杖維持著禁魔之雨的格魯。

  下一刻,魔獸張開血盆大口,一聲刺耳淒厲到極致的怒吼聲朝著格魯吼去。

  和魔獸打了無數次交道,格魯幾乎瞬間就反應過來了,這頭魔獸顯然不是尋常魔獸,這家伙甚至擁有了一定的智慧,知道該先針對他!

  但是正在維持禁魔之雨的格魯沒有任何反抗的手段,那道恐怖的音波攻擊帶著勁風,眼看著就要落到格魯的身上了!

  就在這時,一聲冷靜而快速的魔法吟唱聲落下——

  「水盾術!」

  淺藍色的魔法微光亮起,下一刻,一道朦朧的水幕結界瞬間在格魯的身前展開,即便是在受到禁魔之雨嚴重影響的飛舟上,這道水盾術依然完美瞬發,且那道音浪衝擊到這道淺藍色的護盾上時,它雖然劇烈晃動著泛起了漣漪,卻還是沒有破碎。

  這,便是人魚一族最強的守護之力。

  人魚女王緩緩放下了魔杖,只是對著詫異的格魯微微點點頭,目光很快移到了下方的魔獸身上。

  飛舟上,隨行的陣法師們已經反應過來,快速地張開了飛舟的守護魔法陣。

  然而下方那頭紅眼魔獸隱沒在海水下方,在再次浮出水面的下一刻,又是一道刺耳的怒吼聲響起!

  這次的魔獸怒吼聲比上次還要恐怖,它身邊海域的海水瘋狂捲起,禁魔之雨也好,春風化雨也罷,所有攻擊竟然在這恐怖的怒嚎聲中被擊碎,更可怕的是它那淒厲的嘶嚎聲越來越厲,一道又一道的音波攻擊凶狠地襲向上空的飛舟!

  飛舟之上,魔法陣生成的結界已然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人魚族中的強者們已經和人魚女王一起舉起魔杖,艱難張開護盾保護著飛舟上的人。

  「是聖階魔獸!」柯萊托幾乎在瞬間就反應過來,他飛快拿起魔杖走到了人魚女王的身邊,聲音急促:「陛下,我去應付這家伙!」

  人魚女王凝重地搖了搖頭,嚴肅看向柯萊托:「柯萊托長老,您在三天前為了殺死那隻聖階魔獸,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並不適合戰鬥。」

  「它的天賦似乎是聲波攻擊。」另外一個人魚臉色蒼白,她的雙耳中緩緩地流下了血液,聲音也變得格外虛浮:「陛下,普通的魔法結界似乎沒有辦法抵擋這家伙的攻擊……我們可能需要離去了。」

  像是在證實她的話,原本還在竭力支撐的格魯臉色一白,嘴角眼角都沁出了駭人的鮮血。

  聽力出眾的精靈族樂師們已經有不少人都陷入了昏迷,尖翹修長的耳朵無意識地顫抖著,顯然受到了嚴重的折磨。

  人魚女王非常理智,她當然知道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放棄人魚海峽,帶著族人迅速離開這裡。

  但是……

  那個先祖留下的預言,讓她無法下達捨棄人魚海峽離去的命令!

  人魚女王深吸了一口氣,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魔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所剩不多的族人們,似乎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定。

  「柯萊托長老,就由你帶著其他人,乘飛舟離開這裡避難吧。不能讓精靈族和天劍城的朋友們被我們牽連,折損在這頭該死的聖階魔獸的攻擊下。」

  柯萊托正要點頭,忽然愣了一下,猛地抬頭看向女王。

  「陛下,那您呢!」

  「我必須奪回人魚海峽。」人魚女王微微抬起下巴,面龐上,幾點精巧的鱗片微微泛起綺麗的光芒,然而她眼底凜然的光卻更驚人,「這是我們人魚一族的使命,我們必須守住它!」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柯萊托失聲道:「您難道還相信那個虛無縹緲的傳說?!」

  「那不是傳說,那是我們的先祖用生命換來的預言。」

  人魚女王的身體上開始泛起凌凌的柔和光芒,無數夢幻的鱗甲逐漸出現在她原本光潔白皙的皮膚上,她眼底已然帶上了赴死的決意,顯然,這是人魚一族的某種秘術……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按下了人魚女王握著魔杖的手。

  一道輕盈的身影輕輕躍到女王的身前,掀起的風將女王藍紫色的長髮又一次拂起,掠過來者手中持握的那道古怪金色喇叭狀樂器。

  沙啞的嗓音響在女王的耳畔。

  「別急,讓我來試試它嗓門能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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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五章 小黃,吹得不錯

  人魚海峽外。

  這裡尚未受到禁魔之雨的影響,春風化雨的無聲殺戮也不曾蔓延到此處,和人魚海峽內部的暗潮湧動比起來,這裡平靜得有些過分了。

  黎離胸前垂掛著的神器項鏈雖然沒有被她完全催發出來,但是這附近的魔獸卻彷彿已經感知到這個剋星的存在,以黎離為圓心,方圓數里的迷霧已經退散得乾乾淨淨,魔獸也好似嗅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除了零星幾隻過於大膽的魔獸默默蟄伏在暗處,警覺地觀望著這邊的人之外,其他魔獸幾乎盡數逃離。

  小白龍懶洋洋的浮在水面上,像隻大白鵝似的緩緩扒拉著巨大的後爪,在海面上保持著自己的平衡,左右翼上分別坐著維克多和陣法大師。

  在它還不算太粗壯的尾巴上,也扒拉著三條人魚,長時間的全速游行讓這群人魚年輕人們累得夠嗆,不得不各自拿出一塊漂亮的海底珊瑚或是貝殼,同小白龍達成了交易。

  而黎離則安穩坐在魔法船上,默默的調理著體內紊亂虛弱的靈力。

  忽然,黎離睜開了眼,視線落在了魔法船邊飄來的一塊漆黑事物上,那是一節魔獸的殘肢,斷肢處光滑平整,上面密密麻麻錯落分布著劍氣的痕跡。

  黎離掃了一眼,發現這樣的魔獸斷肢極多,正順著海水的流動朝這邊漂過來,海水的色澤雖然沒有明顯變化,但是天然的海腥味之中也逐漸新增了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息。

  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變故。

  坐在小白龍背上的陣法大師小心抓著龍翼站起來,踮腳艱難地遙望向遠方,海平線的邊緣依然是由迷霧和魔獸構成的一條恐怖黑線,時不時還能聽到一陣接著一陣讓人心驚膽顫的魔獸怒吼聲。

  「好像是聖階魔獸!」雖然沒有什麼實戰經驗,但是豐富的理論儲備還是讓陣法大師瞬間辨別出遠方那隻魔獸的等級。

  他很不安地觀望了一會兒那邊的動靜,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黎離,「黎離大人,那邊的魔獸數量已經超出我們的預計了,現在又出現了一隻聖階魔獸,我們得想辦法深入人魚海峽之中,去把他們救出來才行啊!」

  只是出乎陣法大師意料,黎離卻只是緩緩抬眼看了一眼,就搖搖頭:「不去。」

 陣法大師愣了,他雖然和黎離不算多熟悉,但後者的護犢子就差寫在臉上了,甚至連只是有些小交情的第五塔城地精們,她都願意竭盡全力去保護,這時候怎麼反而不出手了?

  似乎是看懂了陣法大師的費解,黎離還是出言解釋了一下。

  「我不是老母雞,他們也不是小雞崽子。」

  在自己強大的前提下,用手中劍去保護弱者,這是黎離和所有天劍宗劍修自小受到的訓導。

  但是不要忘了前提——自己足夠強大。

  天劍宗的劍修們不會錯過任何一個變強的機會,對於他們而言,是危險卻也是機遇,即便是最護著黎離的二師姐,也能面不改色地將黎離丟到危險重重的險境中磨礪她。

  真正守護身邊人的方式不是將他們揣在心口護著,而是帶著他們走上適合他們的變強道路。

  對此,魔法船上坐著的天劍宗幾人深有領悟,所以藥檀幾人乖巧坐在魔法船上各自忙活自己的事,煉丹的煉丹,擦箭的擦箭,沒半句質疑聲。

  但是總有人嘴癢,憋不出一個好屁。

  沉默了一路的維克多終於按捺不住了,熟悉的白眼加冷笑加輕嗤聲,流暢達成一鍵三連。

  「呵,雖然你手上的道具可以驅逐魔獸,但是這東西也有一定的範圍,而且似乎需要一定的力量才能持續激發它,但是很可惜,你身上的傷可不簡單,想要將整個人魚海峽的魔獸全部驅逐簡直是痴人說夢,而且看那邊的動靜,那隻聖階魔獸恐怕非常難對付,即便是巔峰時期的我也不敢打包票說自己能戰勝這麼強大的一頭魔獸,外加難以計數的魔獸潮,更何況你們那群年輕小崽子。」

  維克多斜眼瞥向黎離,冷冷道:「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趁著那些魔獸還沒向這邊聚集過來,趕緊轉道回南塔城,免得成了海底雜魚被魔獸吞進肚子裡!」

  黎離面無表情:「哦,那你游回去吧。」

  乖巧的小白龍立馬聽懂它媽的號令,半邊肉翼一抖,瞬間讓維克多化身為完美弧線落入海水中。

  可憐維克多艱難的在海水裡撲騰幾下,浮到水面上後狼狽地抹了一下臉上的海水,憤怒瞪向小白龍:「你幹嘛!」

  「嗷?」小白龍眼皮一掀就是個白眼。

  陣法大師繼續兢兢業業做好翻譯工作:「它說,你不是很能嗎,自己游回去肯定沒問題的吧?」

  小白龍點點頭,繼續翻著白眼拒絕維克多再騎自己。

  「……」

  在分不清方向且到處都是魔獸和迷霧的無盡之海中游回去?這不是糞坑裡打燈籠嗎!

  淪為落水狗的維克多忍了忍,對著小白龍低聲提醒:「魔法石還要不要了?」

  小白龍思考了一下,還是勉為其難的讓維克多游回自己身邊,給他續上了龍騎士體驗卡。

  黎離是真的半點不急,倒不是對自家師侄們多自信,而是因為……

  她手裡拿著傳訊玉簡呢!從知道帶隊的人是黃默音之後,黎離就和後者聯絡上了,人魚海峽中心區域的情況一直在實況轉播!

  都是有傳訊玉簡的人了,有事兒問一聲就好了,幹嘛還要蒙頭當莽夫啊?

  那邊的黃默音似乎將傳訊玉簡湊到了耳邊,一陣窸窣之後,她的聲音清晰的從那端傳來——

  「六師叔,好好聽啊,給你們吹個我新學的曲子!」

  魔法船上的其他人也聽到了這句話,那一瞬間,包括還有些虛弱的艾瑞爾在內,所有人的眼中都閃過警覺的光。

  科林斯突然挺直了身體,嘴裡念叨著:「啊我突然想起出門之前威爾斯怕我睡不好,好像給我備了個隔音的魔法道具來著,哎呀長輩的心意不能辜負,讓我來找找看……」

  語罷,他精準的從空間戒指中摸出一個頭盔樣式的魔法道具套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本來都基本擺脫虛弱狀態的艾瑞爾也突然再次陷入虛弱,聲音虛浮地開口了:「我也得檢查一下剩下的這些魔法卷軸還有哪些……嗯?怎麼一不小心把這道消聲卷軸給撕碎了,唉真可惜啊……」

  藥檀舉起了手中的煉丹爐煞有介事的觀察著:「好像不小心弄出了一道縫啊……看不太清楚,我再看會兒好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已經飛快將丹爐用靈力催大,整個人都避了進去,還不忘把丹爐蓋子蓋好。

  「……」

  西壬的精靈耳朵抖了一下,他無言地環顧各顯神通的隊友們,最後乾脆不裝了,直接從兜裡摸出一團來路不明的金棕色獸毛搓了搓,團成球塞到了耳朵裡。

  黎離:「……」

  不是,你們幾個要不要這麼不給黃師侄面子啊!

  她以前吹的嗩吶是難聽了點,但是今時不同往日,萬一她這次吹得更難聽了呢?

  你們就真的不想把握住這麼難得的磨煉耐力和承受能力的良機?

  就在黎離回想自己還有什麼手段能裝死的時候,一道響徹雲霄的嗩吶聲驟然而起,瞬間將那隻聖階魔獸的嚎叫聲壓制下去。

  和先前那聲悠長的嗩吶聲比起來,這聲嗩吶聲中蘊含的凜冽殺意與沖天的攻擊意味過於明顯,似乎是感受到這聲嘹亮樂聲中明晃晃的挑釁意味,那邊的魔獸也被激怒了,一道尖利的咆哮聲轟然而起!

  「吼!」

  「……」

  在聖階魔獸的又一次怒吼響起的時候,整個人魚海峽的海水開始跟著瘋狂湧動,風浪越發洶湧,而海平面上空的陰冷空氣中也發出了接連不斷的尖銳空氣爆破音,作為直面魔獸攻擊的目標,巨大的飛舟開始不受控制地搖晃起來,上面待著的人魚孩子們惶恐不安地捂住了耳朵,卻還是沒有辦法抵抗這恐怖的力量。

  它就像是直接響在了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那一瞬間,魔獸吼叫聲帶來的所有負面情緒都瘋狂湧了出來。

  那似乎蘊含著深淵之中最沉重可怕的力量,嗜殺的欲望,不可言說的恐懼,瀕臨破碎的意志……所有的一切負面因素在此刻仿若一把尖刀,狠狠刺向飛舟上的每個人的肉體和靈魂,有不少年幼的人魚們已經癱倒在甲板上陷入了昏迷,尾巴時不時無意識的抽搐幾下,看起來似乎無比痛苦。

  此刻格魯的禁魔之雨已經停下,人魚們的施法也變得順暢起來。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了另一件糟糕的事。

  「普通的魔法結界根本無法隔絕這隻魔獸的攻擊!」

  「消聲咒語也無法消弭它的力量!」

  「我們必須離開這裡,不然這些孩子根本承受不了這隻魔獸的力量,他們會崩潰的!」

  「……」

  魔獸的刺耳鳴叫就像是一道悲鳴和哀嚎,在無形間將消沉而混亂的氣息傳播出來,人魚們顯然受到了影響,甚至已經有人已經快要失去理智,哭著想要跳下飛舟逃離人魚海峽了。

  然而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氣場驚人的嗩吶聲響起來了。

  這一次,嗩吶聲不再支離破碎不成曲調,而是在一聲急促的快音之後,氣勢浩蕩的一個高音,而後急促卻又鬥志昂揚地流暢快速吹奏下去。

  和陰暗尖銳的魔獸吼叫聲比起來,這首曲子好似七月正午的烈日,熱烈激揚得不像話,其中蘊含的蓬勃生機和強烈戰意熊熊燃燒著,像是黎明的天光驅散了黑夜的陰霾,強勢而又堅不可摧地蓋過了來自深淵的所有負面元素!

  更重要的是……

  它似乎真的是一首曲子!

  甚至連對音樂最為挑剔的精靈和人魚一族也必須承認,和他們族中最常聽到的抒情優雅樂曲比起來,這首曲子這是他們都無法創造出的,真正雄渾而強勢的動聽戰歌!

  「好奇怪,剛剛我還覺得很害怕,想著我們可能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還在想要不要自己先自我了斷免得被魔獸折磨,但是現在這種感覺都消失了!」

  「我感覺現在身上充滿了力量!扶我起來,我要去和魔獸拼了!」

  「我感覺到了,是天劍宗的那位大人吹出的曲子的力量!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音樂水平!」

  「我現在已經聽不到魔獸的聲音了,我耳朵裡只有這首曲子的調子!」

  「長老,我想學嗩吶!」

  「……」

  在人魚們紛紛的議論聲之中,身姿挺立如磐石立在甲板上的黃默音微微昂著頭,英氣入鬢的雙眉隨著樂聲揚起,她布滿老繭的雙手持握在嗩吶上,十指好似蝴蝶振翅飛舞著,樂聲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雄渾,一點一點將魔獸的聲浪蓋過!

  魔獸已經完全露出了水面,凶狠地沖著黃默音咆哮著,顯然是分辨出誰才是自己這次的真正對手了!

  「嗷嗷嗷!」

  「嘀嘀嘀!」

  空氣中的爆破音變得越來越尖銳,兩道聲音的力量不斷拉扯較量,下方的海水被兩股不同的力量壓迫著,竟然被擠壓成了一道丈高的巨浪聳立在海面上,帶著可怕的氣勢呼嘯著。

  每當一方的音浪攀升,巨浪便朝著另一端呼嘯而去。

  然而伴隨著嗩吶樂曲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巨浪也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著,朝著那隻魔獸無情碾壓而去。

  似乎是意識到這一次的對手非常棘手,在巨浪即將拍向自己的時候,這隻腦子好使的魔獸竟然猛地轉了方向,竟是想要就此休戰逃跑!

  「嗚?」

  黃默音的嗩吶聲緩緩地吹了個拐彎,打了個問號。

  不是吧,你們魔獸也會跑路啊?

  黃默音可不是佛修,不懂什麼叫收手。

  她的眼睛微微一凜,眼中的戰意好似烈火,越發旺盛!

  下一刻,本就極高的嗩吶聲再度拔高了一個音調,空氣中,劈裡啪啦的空氣爆破音變得越發急促尖利,推動著那道已經翻湧成高牆的巨浪朝著魔獸追逐而去!

  樂聲越來越急促,巨浪的速度也隨之攀升。

  終於,在一個不斷拔高的嘹亮高亢尾音落定之時,蘊含著強大攻擊力的巨浪狠狠拍向魔獸!

  「吼!」

  魔獸再次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嘶吼聲,然而和之前那些充滿著殺戮欲望的吼聲不同,這一次,是它為自己生命了結的悲鳴。

  在巨浪拍到魔獸身體的瞬間,無數震蕩的音波帶著強勢的衝擊力毫不留情地衝擊入魔獸的體內,雖然外表看不出任何變化,但是那層堅硬的外皮之下,所有內臟和血肉都被震得粉碎!

  這頭龐大的怪物瞬間失去了所有生機,屍體軟爛成一團緩緩沉入海底……

  甲板上,黃默音也放下了嗩吶,胸膛微微起伏著,方才同魔獸的較量將她的體力與靈力都消耗得一乾二淨,好在另外那邊戰場陸續出現的兩頭聖階魔獸分別被其餘幾個劍修和人魚族的強者解決了。

  沒有了這些強大的聖階魔獸的帶頭衝鋒,餘下的諸多魔獸根本構成不了威脅,天劍宗的劍修們結成全新的劍陣,劍氣所到之處皆如狂風捲葉,無情而快速地收割著一片又一片的魔獸性命。

  如此看來,這場人魚海峽的守衛戰,終究是贏下來了!

  黃默音呼出一口氣。

  更讓她驚喜的,莫過於遠方隱約傳來的熟悉氣息,以及沉寂了許久後,終於傳出聲音的傳訊玉簡——

  那道熟悉的清冷聲音一如既往的毫無情緒起伏,但是總算說出了一句動聽的人話。

  「小黃,吹得不錯,不愧是天劍宗的第一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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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六章 給我來兩斤

  「小黃,吹得不錯,不愧是天劍宗的第一音修。」

  同那數道久違的身影同時落在飛舟上的,還有這樣一句話。

  聽到黎離這樣說,黃默音原本都醞釀好的久別重逢之後的熱淚,還有注入「三分安心三分感慨三分關懷一分傷感」的靈魂問候,以及,那聲聽起來和小橘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小黃」,通通忽視了。

  她雙眼放光上前,略局促不安的擦了擦自己手上的嗩吶,謙虛道——

  「六師叔您說的是真的嗎?哎呀我其實沒有你說得那麼好啦……」

  還沒等到黎離的回答,黃默音已經自顧自的先行給出答案了,帶著篤定笑容自言自語:「對,六師叔從來都不是睜眼說瞎話的人,她既然這樣說了,我就一定是最強的音修!」

  黎離毫無波瀾地瞥了黃默音一眼,點點頭:「確實,畢竟天劍宗就你一個音修,整數倒數都是你第一。」

  黃默音:「六師叔你誇人的方式有待改進,下次不許再誇了。」

  黎離雖然臉上依然保持著不冷不熱的冷漠神情,但是和同門重逢,又發現不成器的師侄似乎長進了許多,目光也忍不住柔和了許多。

  藥檀他們各顯神通沒有聽到黃默音的這次演奏,不知道她的進步,但是黎離可是聽完了的,於是她不免好奇詢問黃默音:「話說回來,你這次吹的曲子似乎不難聽了,這怎麼回事?」

  「六師叔您這話可不中聽,什麼叫似乎明明不難聽我一直都吹得挺好的好吧?」

  黃默音先自誇了一下,而後也不免得意為自己辯解道:「我知道我以前吹得不怎麼樣,但是那是有原因的!」

  「哦?」黎離微微一挑眉:「請開始你的狡辯。」

  黃默音是真的不覺得自己在狡辯啊。

  她雙手一攤,表情無辜至極:「六師叔,雖然我之前是沒吹出什麼像樣的調子,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我從轉行當音修開始,就一直沒人教過我樂理,宮商角徵羽是什麼玩意兒我都不清楚,我能把嗩吶給吹響就已經算是極限了。」

  黎離這回是真的愣住了:「……」

  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啊!

  黃默音的嗩吶那是無意中從別人天音門給喚出來的,這玩意兒雖然少見,但是放在天音門也算是頂級法寶了,黃默音只是到了別人宗門做一回客,就捎走了別人的頂級法寶,這貨又對天劍宗和二師姐死心塌地,死活不願意改投天音門,音修們恨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再傳授她幾手?

  至於天劍宗內部,劍修們是什麼成分大伙兒心裡都有數,整個天劍宗最有文化修養,最喜歡搞點風花雪月的也就得數大師兄了,但是很遺憾,他真不懂嗩吶。

  所以從始至終,黃默音還真的是半點樂理都沒學過啊!

  她說得沒毛病,一個連正經樂理都沒學過,什麼節拍調子,什麼高音低音,什麼基礎曲調都不懂的人,你要求她吹出一曲天籟是真的強人所難了。

  「不過大師伯也說了,正因為我不太懂吹不出正經曲子,所以我吹出來的嗩吶聲殺傷力遠超出尋常音修!」黃默音神采奕奕的補充道。

  黎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確實,畢竟精神攻擊也能給殺傷力加成了。

  「不過你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

  一聽這個,黃默音就更高興了。

  「因為南塔城來的這些精靈樂師們教了我基礎的樂理,我現在是正經音修了!」

  黎離恍然大悟,不由覺得這發展真是巧妙,南塔城的這些精靈們原本是來找黃默音學習怎麼用音樂變強的,萬萬沒想到來到天劍城後反而換成他們給黃默音上了第一課。

  怎麼說呢?

  有種無知少年歷盡千難萬阻找到一位絕世高手,成功拜師準備跟隨對方學習神秘劍譜,高手卻指著劍譜第一頁問少年這行字該怎麼讀的荒謬感……

  不過這種事發生在人人都挺奇葩的天劍宗,那又顯得合理起來了。

  「所以這首曲子是精靈一族教你的?」黎離陷入了沉思,難得有點不確定起來:「好像和他們的風格不太像?而且我總覺得有點耳熟,好像小時候和妖獸魔修們戰鬥的時候,聽誰在我旁邊哼過類似的……」

  「聽過就對了。」

  黃默音重重點頭,充滿敬意道:「這首曲子是大師伯哼過的!我和精靈樂師們感覺非常適合用來和魔獸戰鬥,所以特意從他那兒學過來了!」

  「啊?」

  黃默音將手豪氣一揮:「它叫——通天大道寬又闊!」

  像是為了響應黃默音的話,精靈樂師們很快開始演奏起來,於是這群新晉音修們熱熱鬧鬧嘀嗒嘀嗒吹著又去殺魔獸去了。

  隱隱約約的,黎離還能聽到那位生得清麗嬌柔的吟游詩人正用高亢正經的嗓音,吟唱著某段曾烙印在她童年裡的歌詞:

  「剛擒住了幾個妖——」

  「又降住了幾個魔——」

  「魑魅魍魎怎麼它就這麼多!」

  黎離:「……」

  別的宗門是有一個顯眼包,他們天劍宗是進過山門的人全部都會掌握一門顯眼技術是吧?

  不遠處的人魚女王與格魯他們也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朝著甲板這邊快速走來。

  格魯和精靈族的樂師們第一眼就看到了黎離,他們臉上立刻迸發出欣喜之色。

  「黎離大人!」

  「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來支援我們的嗎?」

  「真的是黎離大人,果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這就是大陸第一劍的壓迫感嗎?其他人也很不錯,都是活的。」

  科林斯等人:「……」

  黎離微微對著眾人頷首以示招呼,最後目光落到了格魯身上。

  「好久不見,格魯。」

  格魯的情緒明顯有些激動,不過礙於現場的人著實有些多,他這會兒表情略僵硬的笑著,拘謹而又喜悅地瘸著腿上前一小步:「黎離大人……」

  他的視線掃過黎離和藥檀他們,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小白龍和陣法大師他們,最後微微鬆了口氣,發自內心的喜悅再也藏不住。

  「大家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

  普通人不知道小白龍和陣法大師失蹤的事情,也不知道黎離他們自從進入了那座古傳送陣後就音訊全無的事情,但是格魯現在也是天劍城的核心人物之一,他自然是知道這件事,也知道黎離他們的失蹤對於天劍城來說是多沉重的打擊。

  眼下黎離歸來,無論是出於對這群年輕人們關切的私心,還是出於對整個大陸的局勢的考量,無疑都是一劑強心針。

  格魯本來還想詢問黎離幾人的經歷,但眼下甲板上還有很多人,並不是適合詳談的場合,他也就按下好奇,側身躬身行了個魔法師禮,恭敬而驕傲地為人魚們介紹起來。

  雖然格魯已經成了無雙軍團的團長了,但是他對於黎離這幾個年輕人依然無比尊敬,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和那些被改造者們被拯救出來是因為誰,即便黎離糾正了很多次,這個頭髮已經有些微微花白的魔法師還是堅持著自己對他們的敬重。

  「這幾位就是黎離大人,艾瑞爾大人,西壬大人,藥檀大人和科林斯大……」

  「咳咳!大家好我是科林斯!」科林斯連忙打斷格魯的最後一個詞。

  小胖子摸了摸鼻子,倒也半點兒不介意,他曾經跟隨著格魯學習水系魔法,後者算的上是科林斯的半個老師,科林斯可不敢接受這聲大人。

  他嘿笑著沖著人魚們揮揮手打招呼,幾句略收斂的問候之後逐漸放開,很快就混到了人魚中間。

  「哎呀咱們不用這麼生疏的,你們知道黎離是我什麼人嗎?那是我親姐!」

  「什麼?你說為什麼親姐和我長得完全不像?哎喲異父異母有點差別是正常的……好了別質疑我和我姐的關係了,話說回來你們知道你們喬南小殿下怎麼稱呼黎離嗎?那也得叫黎姐!」

  「你們小殿下叫她姐,我也叫她姐,四捨五入我就是喬南的親哥,所以你們別緊張啊,我也算是你們人魚族的王子殿下的。」

  「……」

  科林斯很快就和人魚族的年輕人們稱兄道弟上了,還用自己的親戚論給自己強行加了個王子冠冕。

  他本來還想感慨自己受歡迎的程度,結果一回頭,就發現藥檀居然已經和人魚族的那位最強長老排排坐一起了。

  藥檀翻著小冊子,無比嚴謹的發出誇獎:「長老您剛才居然可以在零點三七個呼吸的瞬間就吟唱出一道超高階魔法,真是讓人驚嘆,我記得現在大陸最快的吟唱速度也不過……」

  原本冷著一張臉的人魚族大長老柯萊托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揚,眼角的皺紋都擠了出來,故作鎮定地開口:「今天的吟唱速度也就一般吧,其實我平時吟唱只需要零點三……」

  其實柯萊托根本不清楚自己平時吟唱速度究竟是多少,一息之內釋放出的魔法都算是瞬發,誰沒事吟唱魔法還精確計算到零點幾啊!

  但是藥檀卻很認真的記錄下來了,時不時低聲詢問著柯萊托一些事情,對方每說一句,他都像是收獲了什麼重要知識似的一字一句寫在小冊子上。

  過了會兒,柯萊托低頭看了看藥檀送給自己的一瓶藥丸,隨著天劍城的壯大,這座城中的東西也在大陸的各個角落掀起了流行風潮,這東西他沒有見過但是卻也有所耳聞,這是天劍城特產且暫時不向外出售的神奇藥丸。

  柯萊托聽喬南提及過,據說是這個叫藥檀的年輕人祖上傳下來的珍貴藥物。

  柯萊托手上的這瓶藥丸是恢復魔法的,他剛剛身上的魔力都快用完了,但是吃了一粒之後,就感覺到體內的魔法重新變得充盈起來。

  這速度可比回魔藥劑生效快得多!效果也好太多了!

  不愧是祖傳的珍貴藥物啊!

  柯萊托拍了拍藥檀的肩膀半是遺憾半是感慨。

  「真是個好學又討人喜歡的小家伙啊!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不是專精藥劑學,而是擁有修行水系魔法的天賦,我一定會將我畢生所學都教授給你的!」

  藥檀卻是微微一笑,誠懇看向柯萊托:「沒有水系魔法天賦,不能夠追隨柯萊托長老修行也是我的遺憾,但是我覺得您對於水系魔法的獨到理解確實需要讓無盡之海外面的人也見識到,我有一位朋友……」

  醫修的手指向了甲板一角。

  在那裡,小胖子已經和人魚族的族人們擠到了一起,正一起笑嘻嘻的聊著天。

  柯萊托微微皺眉,看著平平無奇的科林斯皺起了眉。

  講道理,作為整個大陸容貌最出眾的種族,唯一有來往的種族也是同樣以美貌與優雅氣度聞名的精靈一族,眼光被養到頂級的人魚族會以貌取人也是魚之常理。

  科林斯無論外表還是氣質……都是會被柯萊托長老直接無視的類型。

  藥檀這麼一說,柯萊托總算正眼看了一下科林斯,卻還是興致缺缺的模樣。

  怎麼說呢?

  天劍宗的這支年輕隊伍的確很有名,甚至連身為大陸最強者之一的柯萊托也曾有耳聞。

  但是和來歷本就自帶神秘色彩的黎離和藥檀,本就赫赫有名的北塔城小公爵以及好鄰居西壬比起來,大部分人對於科林斯的認識還停留在「那個很有名的荊棘玫瑰家族不成器的老二,天才尤利西斯那不中用的弟弟」上。

  洞悉魚心的藥檀注視著這位現存最強水系魔法師,他看出了柯萊托的猶豫,於是溫和而禮貌地為自己的好友再次爭取機會:「我這位朋友非常謙遜低調,且擁有真正穩重務實的性格,雖然他從未誇耀過自己,但是我卻不得不為您透露一個秘密,其實他擁有最可怕的頂級水系魔法天賦……」

  隨著藥檀一本正經的講述,柯萊托看向科林斯的眼神也逐漸發生變化……

  另一邊,角落裡的科林斯正在給人魚們畫著餅:「……所以你們相信我,放心把你們海底的那些特產交給我來幫你們出售,我可是荊棘玫瑰家族的第二順位繼承人,還是天劍城的名譽長老,怎麼可能會貪圖你們的寶貝——啊欠!」

  他揉了揉鼻子,忍不住在心裡犯嘀咕。

  難道是吹太過被人罵了?

  「……」

  被這樣打岔過後,重逢後的喜悅和激動現在也瞬間變得平淡下來,此時人魚海峽中還有不少魔獸分散在附近,天劍宗的劍修們都化作一道道流光,與人魚族的強者們一起獵殺著魔獸。

  人魚一族本就因為喬南的原因對天劍宗極有好感,這次更被天劍宗的人救下,此刻對天劍宗眾人自然是非常友好熱情,艾瑞爾他們被人魚們拉著追問起了天劍城以及先前南塔城之戰的事情。

  被一群漂亮的人魚少年少女簇擁在中間,又遠離了讓自己頭疼的大海,艾瑞爾的臉色都變得越來越紅潤了。

  他保持著小公爵的高傲和矜貴氣度,語氣既不冷淡也不熱絡。

  「哦你問我為什麼能成為北塔城最年輕的繼承者?那當然是因為我擁有足夠的實力了,想要擁有至高的權力,想要守護自己的族人,想要讓所有人服從自己的號令……所有的前提都是,實力!」

  泡在水池子裡的人魚族的幼崽們激動地用尾巴拍著水,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繼續追問:「艾瑞爾大人!聽說你是唯一能夠完全獸化的獸人,可以讓我們開開眼界嗎!」

  或許是暈水症的後勁還沒過,或許是長久緊繃的精神終於鬆懈下來,又或是這些人魚小鬼們亮閃閃的眼睛裡的期盼和祈求根本讓人無法拒絕,原本還高傲的小公爵這會兒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算了,反正在巨龍們的幫助下,艾瑞爾靈魂中屬於魔獸的那一部分陰影都被驅散了,現在即便是獸化也不會失控,倒也可以給這些孩子們看看。

  艾瑞爾退後了一步,硬朗英俊的臉龐微微低下,低沉性感的嗓音響在人魚們的耳畔。

  「既然這樣……那就讓你們長長見識吧。」

  在艾瑞爾話音落下的瞬間,耀眼的金光倏然閃爍,將他的身體全部籠罩起來,下一刻,金色光芒中的身影變得越來越龐大,當光芒黯淡之時,站在一眾人魚孩子面前的高大青年已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擁有犀利清明眼神和修長壯碩身軀的巨大黃金獅子獸!

  「哇哦!」

  人魚孩子們果然眼睛都看得睜大了。

  艾瑞爾微微昂起了獅子頭,正準備淡定的再裝上一逼時,就被人魚小孩們嘰嘰喳喳的追問給淹沒了。

  「好神奇,真的完全就變成了黃金獅子獸了啊!」

  「但是好奇怪,長老不是曾經說過黃金獅子獸最明顯的特徵就是擁有一身漂亮得好似朝陽的金棕色毛髮嗎?為什麼艾瑞爾大人身上沒有呢?」

  「大概艾瑞爾大人繼承了黃金獅子獸百分之九十九的血脈,剩下的百分之一沒繼承到的就是黃金獅子的毛髮……?」

  「不對啊,長老在上課的時候也有提到過艾瑞爾大人是非常罕見的百分百繼承了黃金獅子血脈的天才啊!」

  「那就是因為完全繼承了黃金獅子獸的血脈,所以連帶著也繼承到了它們的特徵,比如到了春夏換毛季容易掉毛什麼的?」

  「那這未免也太容易掉毛了吧?艾瑞爾大人身上一根毛都沒有了欸!」

  艾瑞爾:「……」

  好想死,就現在。

  ……

  和其他地方的熱鬧比起來,東塔飛舟的休息室內安靜無比。

  黎離則和人魚女王分坐在兩把椅子上。

  身為人魚一族的女王,同時也是大陸最強大且活了最長久的大魔導師之一,面對如此年輕的一個後輩,艾莎尼亞本該保持著高傲姿態。

  但是此刻,她卻神情專注的親自泡著一壺綠油油的海藻茶,將面前的精致珊瑚杯斟滿後,才動作優雅地將它遞到對面的少女面前。

  她對著黎離微微做了個「請」的手勢。

  「黎離大人,請慢用。」

  黎離沒拒絕,這會兒她的確渴了,於是她從善如流地端起珊瑚杯,仰頭就把這杯海藻茶給乾了。

  然後放下杯子,就看到對面的驚豔大姐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似乎在等待自己評價兩句。

  黎離憋了一下,講道理,她知道現在坐在自己對面的是位年長的前輩,還是位很好看的人魚族女王,且自己現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天劍宗乃至修真界的形象,自己最好能夠想辦法把黃默音她們丟掉的面子給找回來……

  但是很遺憾,黎離終究不是司空燼,有些逼她真的裝不來。

  於是在啞巴了片刻後,黎離乾巴巴地誇獎:「好喝。」

  雖然比不過天劍城小吃街現在熱銷的水果茶奶茶什麼的,但確實還不錯,至少比當初在光明教會時,光明教皇親自泡的那杯茶好喝點,鬼知道那個紅衣主教怎麼炒的茶葉,都炒糊了!

  頓了頓,黎離也覺得自己這話好像沒什麼說服力,於是態度很真誠的試圖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喜歡。

  「這是人魚海峽的特產嗎?我待會兒去買幾斤,帶回去給我家裡人嘗嘗。」

  海藻茶什麼的看起來應該也不貴,從維克多的報酬裡摳出一塊魔法石,應該就能買個幾十斤了吧?

  「……」

  艾莎尼亞的眼睛似乎睜大了一些,似乎有片刻的迷茫的錯愕,但是很快,她那張美豔的臉上就浮出了輕鬆的笑容,那張黎離無論看多少次都會感到驚豔的面龐好似泛起了微微的光芒,空靈動人的聲音溫柔的響在安靜的休息室中。

  「這是人魚海峽最深處的魔法海藻泡成的茶水,這種海藻每過千年才會長出一條,是比生命泉水還要罕見的珍貴治癒植物。幸運的是在深淵出現前我剛將這一千年成熟的這根魔法海藻採集走了,我上次喝它還是在孩童時代呢,說起來都快忘記它的味道了。」

  黎離:「……」

  艾莎尼亞微微一笑,溫柔又為難的繼續開口:「這確實算是人魚海峽的特產,但是黎離大人想要帶走幾斤的話……恐怕有點困難了。」

  對不起,打擾了。

  原來最大的顯眼包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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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七章 巨網與鏡子

  黎離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其實都不用艾莎尼亞詳細解釋這杯海藻茶的貴重,黎離已經從自己身體上的變化意識到了它的非凡。

  要知道,黎離身上的傷那可是足以讓一個神級強者死亡的真正致命傷,她沒死那全靠著提前布置好,延遲的那手「又生」,以及藥檀留給她的頂級療傷丹藥,還有後續藥檀的搶救手段。

  這其中任何一環少了一環,現在黃默音吹的就不該是通天大道寬又闊,而是大出殯了……

  由此可見,黎離身上的傷真不是小問題,只是眼下畢竟不在天劍城,藥檀也說需要等他回到天劍宗後慢慢收集藥材,才能為黎離調理傷勢。

  但是在黎離一口飲盡這杯海藻茶後,水系魔法本就是最適合用來治療的魔法類型,魔法海藻中那些溫和的力量很快就融入到了黎離的體內,她逐漸察覺到自己虛弱到極致的軀體似乎有無數道生機開始緩緩流淌,那些棘手的暗傷的傷口處微微發癢,腐死的血肉似乎開始再重新生長,甚至連碎裂的骨頭也有了癒合的趨勢。

  更讓黎離覺得震驚的,卻是另一種玄妙的力量……

  她原本混亂而壓抑的精神,竟然也好似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安撫,識海變得清明澄澈,以至於黎離現在對於周遭的靈力都有了更清晰的感應,丹田處緩緩自行運轉,飛快的吞納著天地靈力。

  黎離雖然沒什麼見識,但是腦子卻還是有的。

  她哪裡還不明白,艾莎尼亞女王絕對沒有半句虛言,她給自己泡的這杯茶果然是千年一遇的珍品。

  到了人魚女王這樣的層次,想來一眼就辨出了黎離神級強者的身份,也察覺到她此時過於虛弱的力量,這杯茶絕對不是尋常待客用的,而是專程為黎離拿出來的。

  反應過來的黎離神情嚴肅的看向艾莎尼亞女王,態度懇切地道謝:「多謝您的海藻茶。」

  「不用這樣客氣,大人。」艾莎尼亞也知道黎離這是明白自己的示好了,她微微一笑,同時發自內心的感慨:「該說謝謝的不是您,而是我們人魚一族。」

  話音落下之時,艾莎尼亞女王已經施施然起身,她優雅的輕撩裙擺,微微俯身,即便是低垂著頭,源自骨子裡的高貴和美麗還是從最尋常的動作中顯露出來。

  「人魚一族從萬年前的先祖遷徙至此開始就一直長居於人魚海峽,這裡不止是我們的棲息地,也是我們的家園。當我和我們的族人都以為這個家園即將覆滅之時,唯有天劍城向我們伸出了援手。」

  她緩緩站直了身體,目光透過透明的窗戶,遙遙落在了飛舟下方的海平面上,那裡仍然有不少魔獸游蕩的蹤跡,但是沒有了最棘手的幾隻聖階魔獸和成群的超高階魔獸,加上有了天劍宗劍修的強勢出手,餘下的那些魔獸已經完全無法對人魚一族造成威脅了。

  雖說人魚海峽的海面上依然飄蕩著魔獸的碎屍塊,海腥味中也彌散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但是和數日前幾乎被迷霧徹底籠罩,彷彿已經完全被深淵吞噬,人魚族的族人們被可怕的魔獸當成食物殘忍撕碎的的場景比起來,至少現在,獵人與獵物的角色終於反轉了。

  艾莎尼亞無比鄭重的再次道謝,同時也許下了自己的承諾:「我和我的族人,必將永遠銘記天劍城的幫助,來日必將獻上我們的謝意。」

  聽到艾莎尼亞的感謝,黎離倒是沒有再多推辭什麼,天劍宗的弟子們冒著極大的危險趕來人魚海峽救援是事實。

  身為上位者,若為了自己一時的所謂風度,將下面人的功勞苦勞一概輕飄飄略過,那著實罪大惡極。

  不過至於人魚族的謝意到底該怎麼收,具體又該收些什麼……那就是天劍宗的腦子擔當司空燼和藥檀該操心的事情了。

  黎離暫時跳過這個問題,對著艾莎尼亞女王沉聲詢問:「女王陛下,聽說人魚海峽的底端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魔獸深淵?」

  聽黎離提到此事,艾莎尼亞的眼底也不由浮出一絲哀慟。

  「沒錯,在不久之前,人魚海峽發生了一場可怕的災難,一開始我們的族人還以為這是海底地震引發的海嘯,我們當時以為我們只需要遠游到安全的區域,等到海底重歸平靜後就折返。但是不幸的是,這並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一條曾經只是尋常小裂縫,且鮮少出現魔獸的深淵,被數隻聖階魔獸同時衝擊開,徹底變成了一道幾乎將整個人魚海峽分割成兩半的超巨型深淵。」

  「更不幸的是,這道深淵正好出現在了我們人魚一族的水城中心,那些魔獸出現的時候,我們無數族人直接淪為了它們的食物,其中也包括我的……」

  艾莎尼亞的聲音有些哽咽,她頓了頓,修長的脖子揚了揚,強行將眼眶中的濕潤給忍回去。

  那一瞬間,黎離好似在她眼角一閃而過的光芒裡,看到了同樣在自己眼前閃耀過的,萬年前光輝。

  她無聲沉默,沒有打斷人魚女王的話語。

  女王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眼中很快重新亮起鬥志。

  「但是沒有關係,現在亂局暫定,一切都會變好的不是嗎?」

  黎離抿了抿唇,略擔憂的順著艾莎尼亞女王的視線,看向依然海浪奔湧的人魚海峽。

  雖然現在是該說些鼓舞人心的話,但是黎離的理智卻讓她不得不提醒對面的人魚。

  「人魚海峽現在並不適合居住了。」黎離皺眉看著下方危險的人魚海峽,冷靜道:「深淵中的迷霧對陛下和各位長老來說或許沒有致命威脅,但是對於普通的人魚而言,非常危險。而且海底環境復雜,很可能還有危險的魔獸隱藏在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誰也不能確保那道深淵之中不會出現新的聖階魔獸。」

  黎離手中的那條項鏈雖然能夠驅散迷霧和魔獸,但是似乎需要用她的力量來催動。

  她此刻身上的傷勢未癒,沒有辦法將整個人魚海峽上彌漫的深淵迷霧驅散,更不知該如何讓深淵消失。一切都還得等到她恢復力量後再做打算。

  黎離主動提議道:「如果有需要的話,天劍城願意接納各位,無論是選擇定居還是選擇暫時在天劍城落腳,我們都很歡迎。」

  畢竟大師兄說過,這世界上最珍貴的資源就是人才,黎離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人魚族的這些人魚們數量雖少,但是他們的戰鬥力完全不遜色於精靈!

  為了挖人,黎離不惜忍痛丟出魚餌,給出了最靠譜的承諾——

  「雖然我們天劍城位於魔獸山脈,周圍並沒有海洋或是大江河流,但是如果各位需要的話,我會親自在天劍城附近挖出讓各位滿意的巨型水池!」

  「……」

  艾莎尼亞女王一怔,眼睛微微睜大,她的嘴張了張,最後沒忍住笑了出來。

  「原本以為神級強者該是神秘而嚴肅的……但是沒想到喬南說得沒錯,您真是一個非常……可愛的人。」

  黎離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哪裡可愛了,捨不得水坑套不到人魚,她剛剛真沒口嗨!

  同黎離的這番對話後,艾莎尼亞女王似乎也少了一些面對黎離時的拘謹,語氣輕鬆了一些:「非常感謝您的邀請,事實上在喬南多次向我講述了天劍城的生活後,我的確有前往天劍城拜訪的意向,這次混亂過後,如果真的能夠成為天劍城的一部分,也將是我們人魚一族的榮幸。」

  黎離在腦海中過了一下,才意識到,艾莎尼亞女王似乎是同意搬家到天劍城了?

  非常務實的黎離正準備摸出天劍城周邊的地圖,給艾莎尼亞看看,讓她選擇要挖坑的地方時,後者卻很快補充了一句。

  「但是不是現在。」

  黎離疑惑抬頭看向艾莎尼亞:「嗯?」

  「其實不止是您還有天劍宗前來幫助我們的朋友們,即便是我們族中的其他人,甚至是各位長老,心中都一直對我的決策有質疑,他們不能理解,為何我至今不願意捨棄人魚海峽,偏想要死守在此。」

  黎離好奇心不重,倒是沒有要追問的意思。

  萬一人家就覺得人魚海峽的水質好呢?

  但是很明顯,將艾莎尼亞困在此地的,絕不是簡單的水質問題。

  艾莎尼亞卻抿了抿唇,似乎猶豫了很久,最後看向黎離,柔和的聲音凝重壓低了許多:「黎離大人,您相信我們人魚一族的預言術嗎?」

  黎離愣了一下。

  要換成以前,她是死活不願意相信玄學這種東西的。

  但是現在,黎離還真就沒法打包票說諸如預言之類的東西是謊言了。

  且不說當初道友送給她的一卦「六月初六不宜飛升」真的應驗了,就說喬南本魚,那可是天劍城人見人愛的氣象預報員,無論是蘇珊大嬸放羊還是山姆大叔種地,全都得先聽他的預言!

  所以眼下被艾莎尼亞女王問到信不信預言術,黎離毫不猶豫就點頭了。

  「我信!」

  黎離的回答過於斬釘截鐵,就連艾莎尼亞女王都有點錯愕了,原本準備好的一番說辭和證明在此刻好像都用不上了。

  好在女王很快反應過來,她動作優雅地將頭髮別到耳後,也是微微鬆了口氣。

  「既然您相信預言術,那就好。」

  黎離這次是真好奇了,她知道第五塔城的地精和巨龍們曾在人魚一族的半神強者幫助下,達成了他們的目的,甚至那位人魚族半神強者還預言到了黎離幾人在萬年後會出現在第五塔城之中。

  這讓黎離對人魚族的預言術也不由得重視起來。

  她向艾莎尼亞女王詢問道:「所以人魚一族又得到了什麼新的預言,且和人魚海峽有關嗎?」

  艾莎尼亞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帶著淡淡的苦笑搖搖頭。

  「是,但是也不是。」

  黎離皺眉,直截了當的問:「所以到底是不是?」

  艾莎尼亞也算是看出來了,眼前的這位黎離大人似乎和魔法大陸上其他那些心思深沉,說句話要拐一萬個彎的強者們很不一樣,她的行事風格真是出人意料的……簡單粗暴。

  於是聰明的人魚女王也轉變了自己的述說方式,直白的將答案告訴了黎離。

  「您說中了一半,這個預言確實是和人魚海峽有關的,但是卻不是新的預言,而是萬年前就一直秘密傳承至近,唯有人魚族的強者們才知曉的秘密預言。」

  「萬年前……」

  黎離心神一震,在腦海中無聲的喃喃著這個關鍵詞。

  此時此刻艾莎尼亞提到這個時間點,黎離很難不聯想到第五塔城。

  更讓黎離震驚的還在後面。

  艾莎尼亞定定的看著黎離,眼底似乎隱含了無數層復雜的情緒,有期盼,有猶豫,有不安……

  她似乎已經等到了證實那個漫長到虛無縹緲的預言的機會了,但是也正因為這個預言太遙遠了,以至於現在的人魚一族中,沒有一個人魚認為這個預言是真實存在的,甚至連現在人魚族的最強者柯萊托長老也對其完全不信任。

  在沉默地思忖了許久之後,艾莎尼亞終於再次開口了。

  她的雙眸中完完整整的映著黎離的影子,柔和的聲音逐漸變得鄭重而有力量,每字每句都是如此清晰的響在黎離一人的耳畔。

  「黎離大人,由於這個預言非常重要,所以我需要確認您就是我們人魚一族等待的人。」

  黎離皺眉,艾莎尼亞的態度太鄭重了,她隱約察覺到,接下來要聽到的預言的重要程度,很可能不亞於第五塔城的萬年計劃,或者說,兩者之間其實本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很快,艾莎尼亞的下一句話,就讓黎離紛亂的思緒瞬間回攏了。

  「黎離大人,我冒昧問一句……」

  「您曾經抵達了真正的第五塔城,對嗎?」

  黎離眯了眯眼,原本淡漠眼眸瞬間眯起,隱約透露出了強烈的戒備意味和殺意。

  第五塔城的存在對於魔法世界中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都只是地精們杜撰出的傳說,但是對於一些擁有古老傳承文明的種族中的強者,比如精靈女王伊露恩,比如光明教皇的教皇之類的存在而言,幾乎都知曉第五塔城昔日的強勢與榮光。

  人魚一族同樣是古老的種族之一,艾莎尼亞作為人魚族的女王,知曉第五塔城的事情並不奇怪。

  但是,艾莎尼亞說的是真正的第五塔城,而非是第五塔城的遺跡!

  黎離他們曾經到過真正的第五塔城的事情現在可是連司空燼都還不曾知曉,自己的隊友們先排除,再排除小白龍和陣法大師……

  這麼一來,被鎖定的目標只有一個!

  黎離的戒備心已經拉到了最高,第一時間在腦海裡考慮起維克多清理計劃了。

  艾莎尼亞卻不知道自己簡單的一句話就讓維克多本就不多的運氣慘淡到極點,她看出了黎離的戒備,只是她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前,並不方便解釋太多。

  於是,她選擇繼續問了下去。

  「您在第五塔城之中應當也曾遇到過我們人魚族先祖留下的痕跡,是嗎?」

  這種細節都知道?那絕對不可能是巧合了!

  「黎離大人……?」

  黎離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他還說了什麼,你繼續說。」

  艾莎尼亞琢磨著黎離口中的「他」興許指的是自己的先祖,於是點了點頭默認了這個說法,在暗暗的深呼吸一口後,問出最敏感,卻也是最關鍵的那個問題——

  「您在第五塔城之中應當還得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從萬年前傳承下來的寶物對嗎?」

  果然有內鬼!

  淦你大爺,維克多你小子果然是想死了!

  黎離的殺意騰騰,已經默默的將手覆上了枯榮劍的劍柄,準備待會兒出去就先把那個老登給砍了。

  「阿……切!」

  甲板上,正沉默站在角落思考該去哪兒挖魔法石給這頭可怕的巨龍的維克多突然打了個噴嚏。

  維克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無盡之海上的溫度是比大陸上要低很多啊,這大熱天的怎麼身上覺得涼颼颼的?

  飛舟休息室內的溫度更低。

  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即便隱隱約約意識到黎離的可怕眼神似乎不是針對自己,艾莎尼亞的後背還是忍不住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如此可怕的壓迫力,這可比面對魔獸還要讓人心跳加快啊!

  「黎離大人……您這是怎麼了?」艾莎尼亞有點茫然又不安的開口打斷了黎離的殺人規劃。

  黎離緩緩抬起眼皮,冷靜道:「沒事,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你問的這三個問題,所有的答案都是,沒錯。」

  得到黎離的肯定後,艾莎尼亞的所有不安在此刻彷彿都消弭不見了,方才劇烈跳動的心臟在此刻也終於安定下來。

  艾莎尼亞此刻甚至有了想要落淚狂喜的衝動。

  誰懂啊家魚們,一萬年前的預言,其他人肯定覺得無所謂,能將其視作謊言,但問題來了,人魚一族傳承到她這裡的時候,正好就是預言中的萬年時間點!別人不在意,作為正主的她能不在意嗎?!

  壓根沒人知道艾莎尼亞肩膀上擔負著的沉重壓力!

  她太奶奶的靈魂就差每天托夢來她的耳邊念叨提醒——

  「萬年之期已到,恭迎預言目標出現!」

  黎離這邊還在盤算著到底怎麼弄死維克多比較低調,是給他來一劍透心涼,還是讓藥檀真給他餵顆毒丹,又或者索性用來當魔獸誘餌,壓榨出他最後的價值呢?

  就在這時,對面的艾莎尼亞卻感慨道:「先前我也對這些預言內容覺得荒謬,第五塔城分明已經毀滅,又怎麼會有人抵達第五塔城,甚至從中取出地精與巨龍們鍛造出的寶物呢?但是沒想到您居然真的經歷了這些,果然先祖的預言精準無比,竟然真在萬年前就將現在的事情給預言中了。」

  「……」

  黎離的眼皮子突然抖了一下。

  哦……?

  原來這些是人魚族的前輩預言出來的,而不是維克多那家伙洩密了?

  那沒事了。

  黎離若無其事的把覆到劍柄上的手揣回袖口裡了。

  甲板上的維克多緊繃的後背一鬆,突然莫名覺得氣溫轉暖了。

  那邊,在得到黎離肯定的答案後,艾莎尼亞也好似終於確定了什麼,無比鄭重開口了。

  「我相信,作為神級強者的您一定有屬於您的驕傲和底線,不屑於說假話。」

  黎離:「……」

  咳,通常她是不說假話也不擅長說假話的,但是現在和藥檀科林斯幾人待久了,還真的說不準了。

  「我相信先祖留下的預言,也相信您就是那個預言中,幫助這個世界走出黑暗籠罩的人。」

  黎離皺眉,略遲疑的重復了一遍艾莎尼亞的後半句話:「幫這個世界走出黑暗籠罩?」

  這個說法,和地精們得到的那個預言,所謂為整個魔法世界帶來真正自由的存在,幾乎如出一轍。

  硬要說的話,黎離從地精長老手中拿到的神器項鏈確實可以驅散深淵迷霧,甚至連聖階魔獸似乎也很畏懼這件神器散發出的光芒,不愧是第五塔城傾盡所有資源和生命換來的神器。

  但是它有個致命的缺陷。

  它無法自行散發那神奇的金色光芒,必須要黎離以自身力量驅使它運轉才可以,黎離曾經默默估算過,她若是恢復到全盛實力,能夠使得這件神器的光芒籠罩整個東塔城持續十日!

  這已經是一個異常可怕的時間和範圍了,整個魔法世界,也唯有黎離能夠將它的功效發揮到這樣的程度。

  但是,即便如此,它還是無法將光芒籠罩到魔法世界的每個角落,更無法持續點亮這個世界的暗處,把那些隨時會再次蔓延出的迷霧徹底驅散。

  似乎是看懂了黎離眼中的復雜和不確定,艾莎尼亞堅定的點頭。

  她聲音緩緩,將萬年前的後半段預言道出——

  「人魚一族曾經為地精和巨龍在第五塔城留下了捕捉光明的一張巨網。」

  「地精與巨龍,同樣在人魚一族的海底留下了讓光明長存的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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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八章 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

  「讓光明長存的……鏡子?」

  黎離愣了一下,略顯不解地重復了一遍艾莎尼亞的這句話,這什麼意思?

  幾乎是在黎離話音落下的瞬間,人魚海峽上空籠罩著的那一大片烏雲似乎正好被狂風吹散了,那一瞬間,黎離眼前一亮。

  沒有了烏雲的遮蔽,燦爛的陽光直直的落下,灑在這片區域,這附近的魔獸早就被驅逐了,那些濃重的迷霧也被劍修們的劍風驅散,陽光與藍天映照在海面上,讓原本幽深的海水好似被淨化般變得澄澈起來,海風中,粼粼的波光閃爍,整個海面真如一面巨大的鏡子,平鋪在大地上。

  側身站在黎離前方的艾莎尼亞點了點頭,她的眼底同樣映著這片蒼茫的海藍。

  「是的,我們人魚一族似乎早就預言到了這個世界的末日,根據先祖的預言,在萬年之後,也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時代……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將會被深淵徹底撕碎,無處不在的迷霧會將這個世界完全籠罩,而那些似乎永遠填不飽肚子的魔獸會讓整個世界成為它們腹中的食物,魔法將成為歷史,所有種族的傳承和文明都將斷絕,曾經燦爛的魔法文明乃至於這個世界,都將不復存在。」

  說到這裡,艾莎尼亞的聲音頓了一下,眉眼中有些憂傷和無奈:「這個預言聽起來太可怕也太荒謬了,很少有人會將它當真,至少在我剛從我父親手中接過人魚一族的王冠,並從他口中知曉這個預言的時候,也是不願意相信的。畢竟,我們的這個世界早在數萬年前,剛有魔法力量誕生的時候,魔獸就隨之而來了,但是無論發生過多少次災難,我們終究是挺過去了,大部分的種族也都順利延續至今。」

  「但是事實證明,當時的我還是太年輕太天真了,被這片海洋的平靜和安寧遮蔽了眼睛,沒能注意到萬年前就開始發生的變化。」

  「起初沒有人注意到這場災難,所有人都以為那只是意外,直到一道深淵的出現,一些神級和半神級強者的離開,一個種族的不幸滅絕,一座塔城的消失,越來越可怕的事情像是被腐蝕的傷口,潰爛的面積越來越大,但是麻木的人們卻因為時間的漫長忽略了它的變化,直到這傷口蔓延到了自己身上。」

  艾莎尼亞的眼眸低垂著,她下意識的握了握自己的魔杖,聲音越發苦澀。

  「其實早在人魚一族再也沒能出現半神級的強者,甚至海底也開始出現魔獸的時候,我們就該意識到不對,並作出應對的,可惜並沒有,反而因為遠離大陸,幾乎和塔城中的其他種族斷絕了來往,對於外界的一切變故都不夠敏銳警覺,這一次人魚海峽的災難,說到底也都是我們自己的懈怠引來的。」

  若是人魚一族願意相信先祖的預言,早早做好應對的防禦措施,或是一代代提升自己變強,又或是和其他種族聯合起來對抗魔獸,也不至於落到無處求援的下場。

  要不是天劍城這個突然出現的變動……

  恐怕人魚海峽真的要成魔獸海峽,先祖留下的預言也真的要無法實現了。

  想到這裡,艾莎尼亞眼底的感激之色越發明顯。

  「總之,根據我們人魚族先祖留下的預言,在萬年前他們就預料到了這個世界將會面臨覆滅的危險,所以提前做了兩手準備,第一手就是地精和巨龍們所在的第五塔城,他們似乎在裡面放置了某件能夠剋制深淵和迷霧的強大寶物。第二手準備則在人魚海峽,只要能夠將寶物拿到人魚海峽來,能夠讓萬年前留存下來的那件寶物完全點亮整座大陸,甚至於讓魔獸和迷霧不再出現在這個世界。」

  「但是我們人魚一族又一位先祖的預言中,關於後半部分的預言卻並不是好的結果,那次預言告訴她,第五塔城的那件寶物徹底埋葬在無人知曉的地底,甚至還未等到面世的機會,這個世界就毀滅了。」

  「先祖們不甘這個結果,於是在接下來的漫長歲月中,只要是會預言術的人魚族強者,幾乎都曾以生命為代價完善這個預言,想要得到更清晰的指向,從中尋求一條生機。」

  「終於,在萬年前,我們等到了唯一不同的一道預言。」

  「預言說,會有人將第五塔城的那道光帶到人魚海峽……完成我們無法達成的任務。」

  艾莎尼亞帶著祈盼的目光看向黎離,低聲詢問:「大人,那件強大的寶物,是否在您手中呢?」

  人魚一族的預言是正確的,至少有關第五塔城的那部分完全被說中了。

  聽到這裡,黎離的臉上卻沒有半點高興的神情。

  因為黎離比任何人都清楚預言中的那件「強大寶物」究竟是怎麼換來的。

  那是千萬條鮮活的生命,為了爭取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甘願犧牲自我換來的寶物,那是地精一族和巨龍一族以自我為材,以第五塔城為爐,以萬年的折磨為火淬煉出的產物!

  而預言的下半部分指向的卻是人魚一族……

  黎離閉了閉眼,表情凝重極了,她並不想看到又一個種族覆滅在自己眼前。

  「那件東西確實在我手中。」她承認了這件事,平靜地看向艾莎尼亞:「它也確實能夠驅散魔獸和迷霧。」

  「我可以看看它嗎?」艾莎尼亞的雙眼迸發出驚人的光,那是見證到奇跡發生的喜悅和震驚。

  黎離微偏過頭,定定打量了一下艾莎尼亞。

  艾莎尼亞不明所以,下一刻,就看到黎離的左手一動,而後倏然拔出了枯榮劍!

  「叮!」

  利劍出鞘,冷冽森寒的劍光在艾莎尼亞眼前一閃而過,還未等後者反應過來,那道寒芒已經穩穩地落在了艾莎尼亞的脖子上,劍鋒上強烈的殺意激得人魚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後背更是一陣又一陣的涼意湧上來。

  艾莎尼亞眸子睜大看著眼前的這個劍修。

  對方現在分明是一副虛弱至極,甚至是處於隨時都會倒下昏死不醒的狀態,但是在拔劍後,艾莎尼亞卻莫名感覺,只要對方願意,她就能會在昏死之前把自己殺死。

  「……」

  黎離左手握著枯榮劍,被藥檀包扎好的手腕處似乎又裂開了傷口,殷紅刺眼的血色逐漸洇出浸透,而她卻眼皮子也不眨一下,持劍的手依然極其穩。

  她清冷的面容上沒有半點波瀾,就好像做了一件很尋常的事,聲音亦是平淡。

  「失禮了,陛下。」

  地精交予她的這條神器項鏈太強大了,擁有它,幾乎就擁有了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保全族人性命的強大力量,所以很難保證艾莎尼亞口中的所謂後半段預言的真假,如果她只是想要騙取這件神器呢?

  黎離的字典裡從沒有輕信這兩個字。

  哪怕旁人覺得她冷硬無情也好,她容不得半點因自己大意疏忽而發生的意外,即便艾莎尼亞擁有一張攝人心魄的美麗面龐也不例外。

  「……」

  頭一次被人用劍架著脖子,艾莎尼亞第一時間也有些恍惚。

  但是她心中卻沒有生出半點憤怒,在劍光中,反而露出了溫和又坦然的笑容。

  「這是應該的,畢竟我也無法證明自己對這件寶物沒有搶奪之意。」

  說話的同時,艾莎尼亞已經動作俐落地將自己手中的魔杖遠遠一拋,把它丟到了黎離的身後,白皙修長的雙手一攤,以證明自己確實沒有惡意。

  對方配合,黎離也就免了費口舌的工夫。

  她言簡意賅開口:「在我脖子上,自己拿。」

  艾莎尼亞愣了一下,這位黎離大人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且沒有半點神級強者該有的架子啊……

  但是她都這樣說了,艾莎尼亞也不再忸怩,從善如流的抬起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黎離的衣領扒開了一些。

  在單薄尋常的白色長衫之下,黎離毫無血色的修長脖頸顯露在艾莎尼亞的眼底,不過和想像中細膩光潔的肌膚不同,光是從脖子到鎖骨的這部分,就錯落雜亂的分布著數道傷口,而且似乎是受到某種強大力量的侵蝕,這些傷口至今沒有完全癒合,最深的傷口甚至深到能瞥見森冷的白骨,異常駭人。

  可想而知,眼前這個面色平靜的少女的身體上,恐怕早就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了。

  艾莎尼亞看得心中一緊,動作也不由得放輕柔了許多。

  終於,她眼前有一道金色光芒閃過。

  艾莎尼亞無比小心地將這條項鏈從黎離的領口裡取出,那個金色的小圓球也終於出現在她的眼前。

  和想像中強大華麗的神器不同,這條項鏈未免看起來太尋常了一些,而且上面還沒有半點魔法波動,若不是黎離如此鄭重的態度,艾莎尼亞很難想像這東西真是一件強大的神器。

  「這……」

  艾莎尼亞注視著掌心這條毫無變化的項鏈,遲疑了一下。

  黎離讀懂了艾莎尼亞眼底的疑惑,正準備解釋這件神器似乎已經被自己認主了,只有她才能將其催動時,就聽見艾莎尼亞擰著眉,低聲地自言自語。

  「難道是先祖的預言出現了錯誤,其實第五塔城中並沒有什麼神器?」

  好家伙,她沒有懷疑黎離是不是在哄騙自己,倒是開始懷疑起先祖的預言了!

  黎離也不多解釋,只是默默的將自己的力量注入一絲到了神器項鏈裡面。

  幾乎在轉瞬間,艾莎尼亞掌心的神器項鏈便驟然迸發出驚人的耀眼金光,她白皙的指間好似有一輪耀眼的太陽被點亮,那些由無數靈魂點亮的光芒甚至比外面的陽光還要燦爛。

  艾莎尼亞能夠清晰的感知到,飛舟附近那些難以徹底驅散的殘餘黑霧仿若潮水褪去,下方還潛藏的魔獸們也像是被強光照耀到的陰暗蟑螂,慌不擇路地朝著更遠處逃離。

  「果然有效!」

  艾莎尼亞似乎已經忘記自己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劍了,臉上露出由衷的輕鬆笑容。

  演示了一下神器的作用後,黎離也將自己的力量收回,淡淡解釋。

  「它確實有效,但是想要將其覆蓋到整個大陸,即便是我的力量也無法達成。」

  艾莎尼亞愣了一下,目光很快變得堅定起來。

  「沒關係,既然先祖說了人魚海峽能夠讓它發揮出真正的作用,那就一定可以,先祖的預言是不會出錯的!」

  黎離半點不給面子指出:「你剛剛還懷疑自家祖先的預言出錯了的。」

  「……」

  艾莎尼亞非但半點不覺得尷尬,反倒笑得更加燦爛:「這只能證明我們人魚先祖經得起懷疑和考驗。」

  「……」

  驗證完神器項鏈的真偽後,艾莎尼亞將項鏈重新放回黎離的衣領下,還貼心的幫黎離壓了壓領口,而後落落大方地往後退了一步。

  黎離也很客氣的收回了架在女王脖子上的劍,順便一招手,一道勁風捲著自己身後的魔杖飛向艾莎尼亞。

  艾莎尼亞笑容不變的抬起手接過魔杖,鎮定道:「大人,既然我們彼此都證明了自己的誠意,那麼現在我們也可以重新坐下來談談合作的事情了,對嗎?」

  「嗯。」

  兩人再次落座,不過和一開始的拘謹與虛虛實實的相互試探比起來,現在的氣氛明顯變得輕鬆許多。

  「所以人魚海峽之中到底有什麼?另一件神器?」黎離不喜歡繞圈子,直接開口問。

  「和第五塔城不一樣,我們人魚海峽守護的東西並不是一件神器,而是當年地精們留在這裡的一道魔法陣。」艾莎尼亞也直白地告訴黎離答案:「據說是一道能夠完全催動神器,讓它的範圍可以覆蓋整個魔法世界的古地精魔法陣。」

  黎離愣了一下,倒是並沒有覺得意外。

  地精們的嚴謹性子黎離已經見識過了,他們既然能夠為了完成這件神器項鏈耗費一萬多年,就一定會準備好其他手段,讓它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黎離道:「那座魔法陣在什麼地方?」

  「在我們居住的海底城中,不過自從那裡海底出現深淵後,那裡已經成了魔獸的老巢,還需要等一陣子,待我們將那附近的魔獸驅逐後才能進入其中。」艾莎尼亞無奈解釋道,「等到可以進入海底城後,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在這幾天裡,黎離大人就先暫時在飛舟上養傷,我們人魚一族對於治療魔法的掌握不比光明教會的牧師或是精靈一族弱,想來也能為您獻上微不足道的一些幫助的。」

  黎離自然沒有任何意見。

  她現在的確需要靜養一陣子,從離開第五塔城之後,藥檀都已經在她面前又是警告又是嘮叨了無數遍了,想來這幾天能讓他少說兩句了。

  在將艾莎尼亞送出去之後,黎離靜靜坐在了休息室,想了想,將陣法大師和小白龍都叫了進來。

  這兩人分別擁有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的記憶,說不定會對艾莎尼亞口中的那道魔法陣有所了解。

  在進入休息室後,不靠譜的小白龍張望了一下,選了離黎離近的一張地毯懶懶趴著打盹了。

  黎離皺眉:「醒醒,先想想你上輩子的事再睡。」

  小白龍抬起頭,掀開眼皮無辜看著黎離,憋了半天什麼也不知道,最後只能悶聲嗷了一嗓子。

  「嗷嗚……」

  黎離聽不懂,轉頭看向陣法大師。

  陣法大師把手一攤,替小白龍翻譯。

  「它說:你知道的,我從小就離開了媽媽……」

  黎離:「……好了不用翻譯了。」

  好在陣法大師比較靠譜,在聽到黎離的問題後,皺眉思索了一下,然後才緩緩點頭。

  「是的,我記憶中,第五塔城的地精先祖們似乎曾經去過各個塔城,幫著除了西塔城之外的所有塔城都留下了一道用來抵禦魔獸的地精魔法陣,最後也曾經到過人魚海峽……但是因為這件事做得非常隱秘,也害怕這件事被神國的人知道,所以即便是我們也不清楚,人魚海峽下方的魔法陣到底是和其他塔城一樣的防禦魔法陣,還是用來啟動神器的魔法陣。」

  黎離緩緩點了點頭,思忖道:「無妨,既是這樣,到時候就煩勞您同我走一趟,看看那道魔法陣了。」

  陣法大師立刻點頭:「這是應該的。」

  就在這時,黎離似乎想起了什麼,掃了一眼腳邊趴伏著打盹的小白龍,皺眉問道。

  「對了,維克多呢?」

  那家伙是個危險分子,黎離原本想把他一劍做掉,沒想到他很識相沒有洩密,且剩餘價值還沒被壓榨乾淨,就先把他留下來了。

  不過留下來不代表要放走。

  陣法大師回答道:「您放心,剛才格魯過來了幫我們看著他,他跑不掉的。」

  「格魯?」

  黎離緩緩點頭,放心下來了。

  格魯擁有禁魔的手段,維克多還真的跑不掉。

  ……

  飛舟的甲板一角。

  天劍宗和救援隊伍和人魚族的強者們大多都離開了飛舟,前去人魚海峽中狩獵那些分散在各處的魔獸了。

  此刻,科林斯和藥檀都在忙碌著,一人陪同人魚族的治療魔法師們施展水療術替傷者們療傷,一人埋著頭給每個人魚開著對應的丹藥和藥劑。

  就連精靈族的樂師們也沒有空著,正彈奏著柔和的曲子安撫著那些受驚的人魚族小孩們的情緒,裡面還摻雜著若有似無的人魚歌聲,空靈又溫柔的飄蕩在整個飛舟上,悄然治癒著人魚一族受到的創傷。

  和那邊的溫馨安寧比起來,這個角落的氣氛,卻顯得尤為沉重壓抑。

  維克多冷著臉站在甲板角落,眼神冷厲地打量著自己正前方的那道灰袍身影。

  方才小白龍和陣法大師離去後,這個被陣法大師稱作「格魯」的瘦弱中年男人就主動走了過來,說是會替他們看守自己,而陣法大師對此竟然毫無異議和質疑,真就放心離開了。

  而且從黎離幾人的態度看來,眼前的這個魔法師顯然也是天劍城中的核心人物之一,甚至深得黎離信任。

  然而無論維克多如何打量,這個披著灰色魔法袍的高級魔法師都是那麼不起眼,他瘦削蒼白的面龐也好,弱得好像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身板也罷,又或者是不敢與人對視的躲避小動作也罷,都顯得那麼卑微又怯懦,半點沒有強者該有的氣質。

  除了……

  他身上那股莫名的熟悉氣息。

  似乎是察覺到了維克多的目光,格魯忽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看向了維克多。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格魯突然開口打斷了維克多的思緒,聲音低沉,但是語氣卻並不如何沉重,更像是尋常的敘舊。

  「五號大人,不知道這樣稱呼你,你會不會覺得更加熟悉一些?」

  維克多的身體猛地一震,他滿臉震驚地看向格魯,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錯愕。

  他終於察覺到哪裡不對勁了!

  這附近到處都是魔獸,所以維克多覺得飛舟上有殘餘的魔獸氣息也不奇怪,但是在格魯道出這個久違了的稱呼後,維克多才意識到,格魯身上那熟悉的氣息,正是和他一樣,被改造過後的亡靈法師身上的獨特氣息!

  格魯瘸著腿向前走了兩步,而後動作坦然的將魔法師袍子的一角掀起。

  在袍角掀起的瞬間,維克多也看到先前一直隱藏在格魯袍子下的那條瘸腿。

  和旁邊那條正常的人腿比起來,這條腿生得扭曲而古怪,上面還長著鱗甲和尖刺,格魯身上那絲無法抹除的魔獸氣息,正是從上面散發出來的。

  但正因為確定了格魯的身份,維克多才更覺得難以置信。

  「你居然是被改造者!」

  維克多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格魯,像是在看什麼怪物。

  「你居然潛伏進了天劍城,甚至還取得了那群可怕的家伙的信任?!」

  「潛伏?」

  格魯已經放下了袍角,動作斯文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魔法袍,他重復了一遍維克多的這個用詞,像是在唇齒間咀嚼了一遍,倒是很有風度的沒有發出嘲諷的嗤笑,而是冷靜地搖了搖頭。

  「不,我從未潛伏進天劍城。」

  「但是你……」維克多的視線還停留在格魯那條獸腿的位置上,這個魔法師分明就是他的同類,沒人比維克多更清楚他們這些人在大陸其他人的眼中是什麼貨色,說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都不過分,天劍城還能讓他們大搖大擺進去?

  格魯在維克多懷疑的目光中,非常淡定承認:「我是潛伏進了你們亡靈法師內部,任務完成後當然能夠進天劍城了。」

  維克多死死瞪著格魯,咬牙切齒:「你是什麼時候投靠他們的!」

  「別用那種看叛徒的眼神看著我。」格魯把手一攤,坦白講述道:「非要說的話,我從被改造的第一天起,就是臥底了。」

  草!

  維克多的表情精彩紛呈,像是吃了隻史萊姆似的難受。

  格魯繼續道:「而且我也不相信你從剛開始就心甘情願為那些家伙做事,從一位被人敬仰的騎士長變成了一隻東躲西藏的蟑螂,從守護民眾的光明騎士變成了殘害無辜者的劊子手,你難道就沒有一點不安和愧疚……」

  「我從未殘害無辜者!」維克多聲音嘶啞,憤怒地反駁了格魯的話,「而且這並不是殘害,而是拯救他們,是讓他們擁有能夠和魔獸戰鬥的能……」

  格魯打斷了他的話:「事實究竟是如何的,難道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維克多突然就沉默下來,把臉瞥到一邊不再言語。

  「看樣子你心裡也很清楚你所謂的拯救對於那些無辜淪為試驗體的人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

  「為了文明的延續,總是會有人犧牲的。」維克多艱難開口,像是在說服格魯,又像是在說服自己:「即便犧牲的那個人是我自己,我也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

  格魯深深的看了一眼維克多,沙聲道:「天劍城的司空城主曾說過一句話,我很喜歡。」

  「什麼?」維克多愣了一下。

  「你無權要求所有人像你一樣偉大,更無權替任何人做決定。」格魯一字一句的對維克多說道,「即便是擁有最優秀天賦的孩子,如果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個技藝平庸的種植師,只要他沒有傷害任何人,干涉任何人的利益,那麼他就有權在田間享受他選擇的生活。」

  「……」維克多皺著眉不說話,顯然並不認同格魯的話,但是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理由來反駁。

  他只是冷聲道:「光明教會腐朽不堪,根本就是神使們的走狗,在他們的教義之下,這座大陸遲早要完,大陸必須建立新的秩序才能夠擁有自保的能力!」

  「還是司空城主說的一句話。」格魯冷淡的看著維克多,將自己默默記下的那句話復述出來:「小了,你格局小了。」

  「……」

  「就像我說亡靈法師們全部都是為了尋求強大力量殘害普通人,你卻反駁我說也有像你一樣,是為了為他們尋找生路而不得不走上這條道路的人一樣,你怎麼就剛篤定的得出光明教會全都是神使走狗這樣的結論呢?要知道,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而你,連真正的敵人是誰都沒弄清楚,難道格局還不小嗎?」

  「……」

  維克多再次沉默下來。

  格魯也懶得和維克多爭辯這些,很明顯兩人並不是同一路人,光靠著言語也無法說服對方。

  他話鋒一轉,說起了這次談話的正題。

  「雖然我覺得你現在最大的價值就是趕緊死了還這世界一分清淨——」

  「……」

  維克多陰冷地盯著格魯,若不是現在落到了天劍城這群人的手裡,自己身上還有藥檀投餵的毒藥,他現在絕對會一把捏爆眼前這個叛徒的腦袋!

  格魯毫不畏懼,繼續淡定說道:「但是既然黎離大人沒有馬上殺了你,就說明你應該和那些真正凶殘自私的亡靈法師不同,或許你還有那麼一丁點活著的價值和意義。」

  「……」

  事實也是如此。

  維克多在亡靈法師中,是非常微妙而復雜的一個存在。

  和或是為了讓自身變得更強,或是單純為了征服這個世界,享受至高權柄帶來的快樂的大部分亡靈法師高層不同,維克多或許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真正想要用改造人類這種手段,來拯救這個世界的人。

  他的信念,甚至比這個組織的創始者撒斯姆還要純粹。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意志也曾產生了無數次的變化。

  從最開始想要保護所有弱者開始,變成了想要犧牲掉一部分人守護更多的人……但是自始至終,他想要做的其實都是守護。

  或許這和他最初的身份有關——代表著守護的騎士。

  但偏偏,為了達成守護的目的,他手上不知不覺已經沾染上了許多無辜者的性命。

  或許那些用來做試驗的人並不是他抓來的,或許那些改造的試驗也不是他操刀的。

  但是他明明擁有反駁的權力,卻保持了沉默,而這種時候,沉默也是一種同謀。

  維克多撇過頭錯開格魯的視線,表情一如起初的冷漠和不屑,但是他的肩膀卻不受控制的繃得極緊。

  「你如果只是想來奚落我這個俘虜,那大可不必。」

  「那倒不是。」格魯否認了這個說法,看向維克多的眼神逐漸變得熾熱起來。

  「我來找你當然是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比如?」

  「比如我很好奇,餘下的那些人到底在哪裡。」格魯指了指自己的那條獸腿,意味明顯。

  亡靈法師們的隊伍非常龐大,遍布大陸的每個角落,絕不止魔獸山脈地下城的那些人。

  但是自從亡靈法師中的領頭者陸續死亡後,原本在大陸上為非作歹的亡靈法師們徹底銷聲匿跡了,多年逃命的經驗讓他們在想要隱藏自己的時候如魚得水,根本沒人能找到他們——

  除了掌握了亡靈法師內部聯絡方式的最後一個領袖,維克多。

  事實也正如格魯猜想的那樣,維克多還真能聯絡上其他亡靈法師,這也是他為什麼如此自信能創立黑暗教會和光明教會對抗,他可從來不是光桿司令。

  維克多嗤笑了一聲:「你難道想要我帶著其他人,像你一樣向天劍城投誠,成為他們的走狗為他們做事?」

  格魯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首先,我自始至終都未曾真正效力於你們,所以我加入天劍城這不叫投誠,而該稱作回到了組織;其次,天劍城從來都需要什麼走狗,我們需要的是合作伙伴,天劍城的所有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而非誰的附庸。」

  維克多面無表情:「可笑至極,我們這些人在外面那些人的眼中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你以為我不清楚?我們根本就不需要,也不可能會擁有伙伴。」

  「那我又是怎麼回事呢?」格魯微笑著看向維克多,用魔杖抵了抵自己的心口:「還是說,你覺得黎離大人他們會為了欺騙毫無威脅的你,特意陪我演這齣戲?」

  維克多:「……」

  又來了,這種完全不想承認,但是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的話。

  「而且你覺得你有得選嗎?維克多。」格魯誠懇詢問:「如果願意和天劍城合作,你們多少還能在死之前發揮一下自己的價值,但你如果還想著集合那群老鼠稱霸世界什麼的,那你接下來回到天劍城,大概率會被送到中心醫院了。」

  維克多現在一聽到回天劍城就覺得太陽穴突突的疼,他警惕道:「中心醫院又是什麼地方?」

  「是我的地盤。」格魯動作優雅地舉了舉魔杖,很淡定道:「我在你們亡靈法師那裡學習了不少解剖的手段,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成為合作伙伴,那我只好將你作為我的實驗對象,將你的身體與靈魂一起剖開,失敗了也無所謂,正好少了你這個禍害,成功了就更好了,我們自然有手段和方式根據你記憶中的方式尋找到其他老鼠。」

  維克多的臉色驟然大變,目光狠厲盯住格魯,冷聲質問:「你口口聲聲將我們稱作老鼠,說我們殘害無辜者,你聽聽自己說的話又好到哪兒去呢?」

  「你要不聽聽自己在說什麼,無辜者……你真的覺得自己算是無辜者嗎?」格魯皺眉看著維克多,眼底是發自內心的嫌棄。「而且我只是用你們對待其他人的方式對待你,你怎麼就不滿了呢?」

  「……」維克多再一次沉默了,這一次的沉默時間很長,格魯也不催促,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袍子,等著維克多開口。

  「看起來是給我選擇的機會了,但其實給我的選項就是當牛做馬被白嫖得不到半點好處,但是不選你們想要的答案就是死,你們天劍城的人全部都喜歡整這個死齣是吧。」維克多越說越覺得胸悶氣短,回想起和天劍城這些人「交易合作」的經歷,他都覺得渾身發冷。

  和黎離合作,被迫跟著去了第五塔城這個鬼地方。

  報酬,一塊魔法石!甚至都他娘的不是極品魔法石!

  和小白龍合作……勉強稱之為合作。

  報酬是能夠短暫獲得龍騎士體驗卡,代價是損失了自己藏匿在魔獸山脈的所有寶藏,甚至還倒欠了一座礦!

  現在呢?

  格魯也來談合作,這一談,這家伙要的可更多了。

  他要整個亡靈法師殘部!

  而維克多當然也可以不選擇和天劍城的這些家伙合作,那麼結果是什麼呢?

  被黎離一劍抹脖子,被小白龍丟到全是魔獸的無盡之海裡,被格魯當做試驗體解剖……

  反正就是換著花樣等死唄。

  你們天劍城說自己有素質,那史萊姆都能開口大談自由民主,說自己是聖人了!

  格魯也不多說什麼,就禮貌的等著維克多發洩完怨氣,然後不冷不熱的問一句:「所以你是同意了我說的合作計劃對吧?」

  維克多冰冷的回答從牙縫中擠出:「我有拒絕的餘地嗎?」

  「那很好。」

  格魯竟然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張厚實的羊皮紙,不緊不慢道:「我們天劍城的人並不是很相信所謂向神明起誓之類的話,畢竟現在的人臉皮都厚,誓言的約束力不如簡單明瞭的契約。」

  維克多目瞪口呆的看著那些密密麻麻,每個字符縫隙中都透露著「奴隸」二字的所謂合作契約,裡面包括但不限於——

  「乙方必須無條件無隱瞞向天劍城匯報自己及其餘亡靈法師的所有行程動向,且在收到指令時完全配合天劍城的任務行動。」

  「乙方不得擅自行動,不得……」

  「乙方在行動中獲取的所有資源必須全部上交……」

  「乙方必須……」

  在接連上百條乙方的義務後,空了一行。

  「乙方權利:無」

  再空一行。

  「甲方義務:無」

  「甲方:天劍城法務部 乙方:維克多」

  不是?

  乙方權利,無?

  甲方義務,無?

  維克多背後的寒氣已經蔓延到心口了,他眼神復雜地看著格魯:「你們知道嗎?養豬玀獸都不至於這樣苛刻的。」

  「那你也可以選擇拒絕。」格魯很客氣的回答了維克多,把選擇權又丟回給他,將外交官模式完整發揮。

  「……」

  維克多沉默著,在即將簽下名字的時候,還是沒忍住抬起頭問:「你到底什麼時候準備好這張契約的?」

  格魯笑了笑,這次倒是很好心的沒有再吊著維克多胃口了,而是如實告知了他答案。

  「從你離開天劍城,嗯,確切說是從你離開天劍宗主峰的時候,司空城主就和我一起擬好這張契約了,非要深究它剛開始出現的時間點,那恐怕是在你踏入天劍城的那一刻起,這張契約的第一條就已經寫下來了吧。」

  「所以……」維克多的心中浮出一個荒謬的念頭,他神色復雜的看著格魯:「所以你們從看到我的第一眼,就開始算計現在了?」

  「不,我們從來不算計。」

  格魯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認真解釋道。

  「司空城主說,我們這叫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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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四十九章 做你的信徒

  黎離並不知曉,她只是在休息室裡說了會兒話,外面的格魯已經和維克多友好和平的簽下了合作契約。

  好消息:維克多的命保住了。

  壞消息:從今天開始他正式轉生為牛馬了。

  但是很遺憾,作為現場唯一有能力替維克多主持公道的人,黎離要是真知道了這件事,估計不會有出手拯救維克多的意思,只會向格魯提議加大折磨維克多的力度,所以後者只能認命披上牛馬外衣。

  和維克多的痛苦與絕望比起來,黎離的心情就輕快太多了。

  且不說現在一切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就光是這個生活條件,那也是突然就蹭蹭蹭漲上來了。

  不得不說,人類在利用魔法道具和享受生活這些細節上,永遠遙遙領先其他種族。

  作為東塔城乃至整個魔法世界都算得上是最大的飛行魔法道具,東塔飛舟堪稱一座移動城堡。

  以前黎離和藥檀他們在代表東塔城,前往南塔城參加塔城大賽的時候,也曾經乘坐這艘東塔飛舟。

  但是當時飛舟上不但有各個學院的隨行老師,還有東塔城的白色尖塔中的各位話事人,飛舟上面的大型休息廳和最舒適的幾個套房臥室,肯定都是給他們準備的。而黎離他們這些愣頭青學生必然沒有資格住這些單獨的套間,都是每個學院的隊伍給分配一個大套間,裡面簡單的單人床就算了事,人更多的隊伍還只能睡上下鋪。

  學生嘛,生活條件主打的就是一個湊活過,反正不容易死。

  但是這一次不同了。

  隨著天劍城的隊伍一起飛過來的飛舟後勤隊伍非常上道,將整個飛舟最高層的獨立套房分給了黎離。

  據說這個套間之前只有各個塔城的話事人,諸如東塔城的西普那,南塔成的精靈女王或是費魯曼大長老之類的存在才有資格進入,很顯然的是,至少東塔城那邊,已經完全默認了黎離在大陸上的身份和地位。

  套間非常大,臥室在最裡面,最外面則是寬敞得堪比城堡大廳似的巨大會客廳。

  此時的黎離就像是沒長骨頭的軟泥,懶洋洋的靠坐在會客廳的最邊緣放置的一塊巨大長毛軟毯上,在她的身後,是一整面透明的單向玻璃,黎離只需要微微偏一下頭,就可以就將飛舟下方波光粼粼的人魚海峽納入眼底。

  在黎離的手邊,一張精巧的矮桌上擺著一個塔形甜品台,每一層甜品台上都擺放著不同種類的精致點心,每塊點心都做得非常小巧,正好一口的分量,更巧妙的是,每一層的點心種類似乎都分屬於不同塔城的特色,比如東塔城的奶製點心,南塔城更偏好的鮮花類糕點,還有北塔城的肉干類點心……

  黎離看了又看,最後確定最頂端那層,擺的是天劍城現在最熱銷的點心。

  辣條。

  司空燼研究出來賣的特色點心,據說每個天劍學院的熊孩子放學後都要去買一小包,拿著回家的路上慢慢品嘗。

  擺都擺上來了,黎離當然不會拒絕,從善如流的用靈力操縱著這些點心飛到自己嘴裡,一邊品嘗著,一邊感慨難怪那麼多人想要爭奪權勢和財富呢,看吧,這麼腐朽的生活誰能拒絕呢?

  瞧瞧,除了點心,她腳邊的矮桌上甚至擺上了十多瓶來自大陸各個地區的美酒。

  東塔城的果酒,南塔城的鮮花酒,北塔城的烈酒,還有天劍城的靈酒……哦對,這些靈酒甚至還是王大爺摻水較少的珍藏限量版。

  不過黎離吃歸吃,酒是一滴都沒沾。

  她現在正在養傷階段,藥檀還得過來給治療的,待會兒要是被那小子聞到自己身上有酒味還不知道得念叨多久呢。

  他話一旦多起來總能多到讓黎離害怕,但偏偏她又不能殺了他,也只能忍了。

  想到這裡,黎離眨了眨眼,順手把幾塊蛋黃小餅乾挪到了一邊,沒記錯的話科林斯先前拿小點心出來的時候,藥檀那小子最喜歡這種。

  才想到這裡,外面的門便被輕叩了兩下。

  黎離按了一下手邊的魔法陣按鈕,緊閉的房門立刻緩緩打開。

  熟悉的身影飛快閃了進來,瞄了一眼,確定這裡只有黎離之後立馬收起了裝模作樣的得體姿態,毫不客氣的坐到了黎離的身邊。

  「挪挪。」

  黎離還真挪了個身位,讓了半邊軟毯給藥檀,順便用眼神示意。

  「給你留了吃的。」

  「真不是吃剩下的?」

  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藥檀動作倒是飛快,風捲殘雲般的將點心收起來了,他這會兒並不急著品嘗點心,而是對著黎離道。

  「好了,脫吧。」

  講道理,你們醫修說的話挺容易讓人誤會的。

  「……」

  黎離默默坐直身體,將外衫脫了,方便藥檀檢查她背後那道穿透心臟的嚴重傷口。興許是因為那道力量著實太過狠厲,上面還縈繞著毀滅一切的殺戮法則,雖然黎離本人就是法則的持有者,不會因此被抹殺,但多少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以至於這道傷口至近無法癒合,時不時的仍然會湧出鮮血。

  藥檀坐在黎離的背後,黎離的內衫早早被她本人省事的在背後撕開了一條大口子,於是她的整個後背就這樣大方的顯露在藥檀的眼前。

  落地窗外,燦爛晃眼的陽光斜斜照了進來,也落在黎離的後背上。她就這樣靜靜的挺直脊背,沒有一絲軟弱的媚態,漂亮的肌肉線條與骨骼的痕跡都很明顯,但是上面密密麻麻分布的傷口就像是一張恐怖的疤痕網,將黎離整個人都包裹著。

  她已經是神級強者了,尋常的傷勢不該在身上留下如此長久的傷口,更不太可能留下疤痕的。

  所以這裡這些看起來尋常的細密傷口和淺淺的疤痕,當初在落在她身上的時候,一定全部都是不尋常的,道道都奔著要她命去的可怕攻擊。

  最中心位置那道緩緩沁著血痕的傷痕更是猙獰得刺眼。

  藥檀抿了抿唇,眼底沒有任何遐思或是暗色,只是把動作放到最輕,在為那道最嚴重的傷口換完藥之後,又很小心的為她處理著其他細密的傷口。

  黎離沒什麼耐心,在察覺到藥檀似乎已經完成基礎換藥工作後就想動。

  「別亂動!」

  療傷時的醫修氣場不比劍修砍人的時候弱,藥檀居然都敢喝止黎離了!

  「傷口不是都處理好了嗎?」

  藥檀頭也不抬,很專注的用靈力修復著那些被傷疤破壞的皮膚:「沒有,邊上還有其他小傷口。」

  黎離的聲音明顯有些詫異了:「對戰鬥和性命都無礙的傷口為何要管?」

  藥檀像是早就知道黎離要發出什麼品種的狗叫了,所以眼睛都不眨一下,順口就答:「算你倒黴,我就喜歡多管閒事,看到傷口就想全部治好。」

  「……」

  算了,大師兄說了要對醫修客氣點。

  黎離只能勉為其難坐定不亂動,任由藥檀收拾自己身上的那些小傷了。

  每個醫修都有自己專攻的領域,畢竟有病的人太多了,醫修也不能什麼病都能治好。

  藥檀在和天劍宗的這群劍修們接觸之前,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個丹修。

  為什麼要當丹修?

  那多簡單啊,丹修最掙錢,成本一塊靈石的丹藥能宰出一百塊靈石的高價,而且丹修這行還安全啊,不需要親自出手替人療傷,不用擔上什麼治不好陪葬之類的高風險!就算自己煉出來的丹出了什麼問題,大不了賣一批丹藥就換個地方跑路,防止別人吃錯藥找自己麻煩啊。

  而且丹修還能研究些諸如養顏丹,清新口氣丸之類的丹藥,就算沒有傷患,丹修照樣掙錢。

  醫修界,哪怕是散修醫修都懂的規矩——

  救命的醫修是門高危職業,唯有丹修才是有前途的好工作!

  怕死的藥檀就沒打算轉專業。

  但是很遺憾,在成為天劍宗的綁定醫修之後,藥檀就不得不往多棲發展的路線走了。

  比如他之前死活不願意碰的外傷領域,現在看到這些猙獰可怕的傷口,原本連殺雞都不敢看的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手穩如山了。

  藥檀目不轉睛的盯著傷口,而他的手則是在芥子囊上一抹,數道銀光閃過。

  下一刻,數柄指款的鋒利小刀,還有一些長短不一的細針就出現在藥檀眼前。

  這套工具還是神奇的司空燼為藥檀準備的,這些造型奇特的小刀用來切割傷口非常好用,那些針用來縫合也再順手不過了,藥檀用它們幫著維克多縫合過兩次傷口後,除了最開始不小心給維克多新增了幾道傷口後,就再也沒有沒出錯過了。

  背後的傷口上傳來冰冷的觸感,但是黎離卻並不覺得多疼。

  終於處理好所有傷口後,藥檀收起這套工具,黎離也面不改色的將外衫披上。

  她回過頭,就看到藥檀白淨秀氣的臉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水,或許是剛才一直不敢眨眼,這會兒眼角都帶了一絲淺淺的紅意,身上的靈力也變得萎靡虛弱許多。

  「多謝。」黎離發自內心的向藥檀道謝。

  後者是半點不客氣,一邊整理著方才拿出來的各種瓶瓶罐罐,一邊無情吐槽道:「真要謝我下次就保護好自己,別總衝最前面了。我一個好好的丹修,硬是被你逼成了全能醫修,什麼止血接骨保命手段全學會了,你別因為我是白嫖的,想佔我便宜所以就成日受傷啊。」

  黎離也沒法和藥檀客氣,她斜斜的瞥了藥檀一眼,非常細節的糾正了後者這番說辭中的一個錯誤。

  「其他也就算了,沒記錯的話,接骨的手法明明是你自己求著我教你的。」

  頓了頓,黎離狐疑看向藥檀,不太確定地詢問他:「你怎麼突然念叨這些了?怎麼,難道你打算開始收我的醫藥費了?!」

  到後半句的時候,黎離的目光都變得警覺了許多。

  藥檀定定的看了黎離好一會兒,最後確定自己念叨了那麼多話,這家伙的理解能力真的只能到這兒了。

  醫修清秀的眉無奈皺起,嘆出一口氣,學著蘇珊那些天劍城的民眾祈禱時的口吻,嘴裡嘀嘀咕咕:「我親愛的劍神大人,您要不睜眼看看您的信徒正在遭受什麼委屈吧……」

  黎離耳朵很尖,自然把藥檀的嘀咕全收入耳內了。

  她再次糾正,嚴肅的說明自己的立場:「我不信奉什麼劍神,並不是祂的信徒,而且他們拜的那個劍神雕像就是我本人的雕像,我求自己做什麼?」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藥檀抬起頭,與嚴肅的黎離四目對視。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深邃了許多的眉眼間已經褪去了初見時的稚氣與天真,但是依然保持著少年時代特有的蓬勃朝氣與澄澈,只是現在,這漂亮的眉眼間卻浮現著淡淡的無奈之色,連帶著他素來向上又溫和的語氣都低沉了許多。

  「我說的劍神信徒,是我自己。」

  「……」

  黎離眨了眨眼,有點摸不清藥檀這句話中的意思。

  而他抿著唇也不敢再說下一句,只是睜著那雙漆黑卻閃著星子般亮光的眼眸,像幼年犬獸似的盯著黎離。

  黎離沉默了很久,定定的看著藥檀,在他不知為何突然就開始染上紅暈的耳尖上停頓了許久,最後像是猛地想到了什麼,冷淡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她張了張唇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又好像有點猶豫,還是選擇了閉嘴。

  藥檀眼巴巴的望著她,如果他是獸人,現在尾巴指定不受控制的長出來亂搖了。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黎離深深的看了藥檀一眼,最後也是一聲嘆息,盡量讓自己的說法顯得委婉一些。

  「那什麼,你要是想要轉職成劍修的話,我並不是很建議的。首先你在醫修領域上的天賦非常驚人,即便是藥王山也不見得有幾個弟子比你強。還有就是,你在修習劍術這方面的天賦雖然不能說有多差吧,但是我覺得可能修行一百年也打不過一隻史萊姆吧。」

  「……」

  要不是已經足夠了解黎離,知道這真是她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委婉說詞了,藥檀真的會懷疑她在用最惡毒的說法來嘲諷自己。

  眼看黎離已經完全想岔了,藥檀連忙打斷黎離發散的思維。

  「你先停,我只是說我是劍神的信徒,沒說我要轉成劍修!」

  「哦。」

  黎離點點頭,眉頭依然緊皺,顯然是對藥檀的這句回答並不滿意。

  藥檀小心再一次詢問黎離:「所以,你真的沒什麼想說的嗎?」

  這一次,黎離頷首給了藥檀一個肯定的答案:「確實有。」

  藥檀的身體都僵硬了一些,微微坐直身體專注聽著黎離的回答。

  然後他就聽到了,來自天劍宗第一劍修,百歲飛升第一人的告誡勸導——

  「別人不清楚也就罷了,你不是很清楚那所謂劍神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嗎?那不過是大師兄為了能鼓舞團結大家,隨意捏造出來的存在吧了,它的真實底細不過是一尊雕像,還被我砸了不少碎塊下來當極品靈石用。」

  藥檀的表情懵了片刻,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

  黎離繼續嚴肅的給年輕人指出明路。

  「而且雖然信仰自由,你信什麼都是什麼你的自由,你要不要信奉神明也是你的自由,但是,就連科林斯都知道信神要信能保佑自己,給自己帶來好處的神明,你往常腦子那麼好用,怎麼現在突然就轉不過彎了?你一個醫修要拜就拜醫神,信什麼劍神?讓劍神保佑你不被劍修們砍死嗎?」

  藥檀的表情逐漸變得復雜起來,像是吞了一隻史萊姆似的難受:「……」

  最後,黎離深深的看了藥檀一眼,抬手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聲音溫和了一些,像是教育天劍宗後輩似的語重心長。

  「年輕人,什麼都亂信只會害了你自己。」

  然後她收回手,若無其事的轉過身背對著藥檀,保持著打坐的姿勢。

  「好了,你慢慢琢磨裡面的道理吧,我可能要閉關兩日了。」

  「……」

  藥檀定定的看著黎離,最後露出一絲很淡的笑容,裡面半是無奈半是順從。

  他沒有再追著黎離解釋自己話語中的含義,而是非常聰明的選擇了閉口不談這個問題。

  藥檀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已經空蕩蕩的甜品台,動作不緊不慢的,從芥子囊中取出各種裝滿了丹藥和藥劑的精緻小瓶子,將它們依次填滿甜品台的空位。

  「第一層擺的是各種口味的辟穀丹,都是你喜歡的水果味道,我知道你已經辟穀了,但是當糖吃也挺好的,口味全給你標注在瓶身了。」

  「第二層的是止疼丹和止癢的丹藥,傷口最近可能會開始癒合,會疼癢難耐,不舒服了就自己吃一粒。」

  「第三層的是調理內傷的療傷丹,還有一些功效類似的藥劑,不過藥劑味道始終不如丹藥,你不舒服了還是吃丹藥吧,剛剛我找人魚族交換了不少不錯的藥材,能夠再煉幾爐丹出來,管夠。」

  然後他的動作一頓,像是若無其事般,把一條閃著細碎光芒的手鏈放到了甜品台的最上層。

  「這條手鏈是人魚族的小孩送我的……我一個男修戴這種東西總不像樣,你拿去玩吧。」

  說完這句話後,藥檀就已經倏然站起身來,目光根本不好意思往黎離那邊移過去一點,小聲的說了句「你安心閉關,我在外面守著」之後,就飛快離開了飛舟最頂層。

  直到藥檀離去,整個曠闊的屋子裡只剩下自己之後,一直閉目好似陷入入定狀態的黎離才睜開眼。

  她微微側過身,傾著頭,目光也落在了那些整齊排列的丹藥瓶,以及最上方靜靜躺著的那條手鏈上。

  鏈子是由數十顆米粒大的半透明珠子串成的。這些圓珠並不大,但是每粒圓珠上都泛著色澤不一的綺麗光澤,或淺青或是淺黛,在陽光照耀的時候,它們好似星子般閃爍著迷人的亮光,就像是一小片氤氳著朦朧微光的星海落到了黎離的跟前。

  「……」

  黎離盯著它看了許久。

  說實話,黎離其實收到過很多禮物。

  比如剛入宗門的時候,大師兄偷了王大爺剛鹵好的大雞腿送給她當禮物,比如二師姐曾經從魔修老巢裡搶來了一塊還沾著鮮血的頂級礦石送給她當本命劍的主材,比如隔壁大刀門有個家伙在切磋時用暗器暗算黎離,三師兄就半夜摸去隔壁剁了他放暗器的那隻手送給黎離。

  但是這種實在是找不出戰鬥價值的禮物……

  黎離還真是不知道怎麼用了。

  ……

  藥檀並不知道黎離在想什麼。

  和朋友們的悠閒比起來,他現在差不多也算是天劍宗隊伍之中最忙碌的那個人了。

  才剛在飛舟的休息廳中露面,藥檀就被柯萊托長老給抓住了。

  「藥檀!」柯萊托沉聲叫住了藥檀,對著他淡淡的招了招手:「過來,我有事找你。」

  醫修立刻止步,剛才臉上的那些悵然消失的一乾二淨,變成了得體又讓人心生親切的笑容,他朝著柯萊托快步走去。

  「柯萊托長老,早上好。」

  「嗯。」柯萊托長老點了點頭,表情格外嚴肅。

  在看了一眼藥檀之後,他沉聲開口了:「你上次向我提議的那件事,我回去想了想,同意了。」

  柯萊托長老緊了緊自己手中的魔杖,嚴肅道:「而且我把這件事還和艾莎尼亞陛下提了提,她也願意為你的朋友科林斯提供魔法指導,小子,你要知道,沒有人比我們人魚一族更懂水系魔法,而現在人魚一族中,我對於水系攻擊魔法最為了解,女王陛下對水系防禦魔法的造詣則是高深莫測,科林斯那小子要走大運了。」

  藥檀愣了一下,在反應過來之後,臉上瞬間露出由衷的笑容,他無比誠懇的對著眼前的人魚族老者深深鞠了一躬,感謝道::「多謝您,柯萊托大人!我和我的朋友都非常感謝您和陛下的善意!」

  「先別急著高興,畢竟我們人魚一族之前可從來沒有接受其他種族學生的先例,我們之所以願意指導你的那個朋友,不止是因為他的魔法天賦的確驚人,也是因為我們確實欠了你們天劍城的大人情。」柯萊托長老板著臉,生硬的說著很不中聽的話。

  顯然,和幾乎每個方面都完美無缺,情商也拉滿了的艾莎尼亞女王比起來,柯萊托長老是真的不會說話,明明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但是說出來的話怎麼聽都像是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才不得已答應的。

  好在天劍城這邊的發言人不是同樣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黎離,而是藥檀。

  在柯萊托長老說話的時候,他始終保持著禮貌的笑容,沒有糾正或是打斷,直到柯萊托停下了這段話看向他之後,藥檀似乎看懂了什麼,微笑著開了口:「科林斯能夠得到陛下和長老的指導,這是我們天劍城的榮幸,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希望能為您效力。」

  狡猾的小子。

  雖然說話不中聽,但是柯萊托好歹也是活了幾百年的老魚了,哪裡還不聽不出藥檀這段話中的深層含義。

  到了榮幸的時候,就是以整個天劍城為名號來波大感謝,然後到了用得上的地方,就不再代表整個天劍城發言了,而是以他個人的名義來效力!

  好家伙!

  柯萊托長老腹誹不已,但心中卻沒有任何不滿,倒是對眼前的年輕人更加欣賞了一些。

  「好了別再來和我玩你的心眼子了,你這小子!」柯萊托長老瞥了一眼藥檀,深吸了一口氣,非常坦然的開口:「你既然都開口說想要替我效力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我這裡的確有件事要你幫忙。」

  藥檀的笑容不減,也不說答不答應,只是客氣點頭:「您請講。」

  「我聽女王陛下的意思,重建人魚海峽的海底城或許還需要一陣子時間,這段日子我們很可能會跟隨你們的隊伍去天劍城,借住一陣子……」

  柯萊托長老越是往下說,原本還中氣十足的語氣就越是有點沒底氣,開始心虛起來。

  怎麼這越說越覺得自己這邊欠天劍城的人情越來重,根本就沒法還了,還怎麼跟別人提其他的請求啊!

  但是話都說到這裡了,再收回去也不好了。

  於是柯萊托長老只能硬著頭皮開口了。

  「我們人魚一族雖然和精靈們一樣,幾乎全是魔法的眷者,但是族中有一些孩子的天賦的確不是太好,以前人魚海峽安寧的時候當然沒關係,但是現在無盡之海也變得不再安全,這些孩子們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

  藥檀聽到這裡,哪裡還不明白柯萊托長老的意圖。

  果不其然,柯萊托長老在做完鋪墊之後,下一句就說到了正題。

  「所以我們希望天劍城能夠接納這些孩子,如果他們擁有成為劍修的天賦自然是最好,但要是沒有的話,聽說天劍城還有個天劍學院,每個孩子都能夠在那裡學習適合自己的技藝,也希望我們人魚族的孩子可以進入其中……」

  像是擔心藥檀馬上拒絕,柯萊托長老立刻咳嗽了兩聲,急忙補上另一句:「當然,我們人魚一族不是那種喜歡佔人便宜少人魔法石的種族,除去這些孩子必要學費和生活費之外,人魚一族會送上一大批海底特有的資源給天劍城作為謝禮!」

  藥檀聽得心動不已。

  說實話,海底的資源可不比地底的差啊!而且和地底世界一樣,海洋是人魚的領域,根本沒有其他種族和他們爭奪資源,所以人魚一族的富有程度可想而知。

  藥檀先前和人魚們交易換來的那些海底資源中,裡面有不少擁有神奇功效的藥材,都是大陸上尋找不到的。

  但是和這件事比起來,藥檀倒是更好奇另一件事。

  「柯萊托長老,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好奇,為什麼你們不選擇將他們在其他塔城更有歷史底蘊的各個學院中,而是想要進入天劍學院呢?」

  講道理,這些人魚的天賦只是不太好,但是和真正的普通人比起來,絕對算是出眾的了。

  無論是哪座塔城中的魔法學院,想來都很願意招他們入學的。

  但是天劍學院那就真的不一樣了,雖然現在因為城中也有了諸如格魯這樣的魔法師當老師,但是畢竟不是專業的魔法學院,裡面教授的課程更是從如何讓魔法麥穗畝產八千到豬玀獸的閹割後護理不等……除了天劍城本地人外,很少有覺醒了魔法天賦還願意來天劍學院就讀的。

  藥檀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和柯萊托長老說清楚,總不能讓人家萬里迢迢從人魚海峽來到了天劍城,卻只能教人家挖礦的一百種技巧吧?

  不過柯萊托長老卻一臉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對藥檀的擔憂那叫一個嗤之以鼻。

  「無所謂,你說的情況我早就找喬南小殿下打聽清楚了,也知道天劍學院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下輪到藥檀震驚了。

  「所以您真的想讓這些孩子從事一些人類職業?」

  那一瞬間,藥檀的眼前都閃過了一條條人魚蹦跶著魚尾拿著礦鏟在礦洞呼哧呼哧努力的畫面。

  這也太違和了吧!

  「那倒不是,我之所以選擇天劍學院,主要是被黎離大人的誠意打動了。」柯萊托長老如實回答藥檀。

  藥檀懵了一下,這個答案讓他有點兒猝不及防:「黎離的誠意?她向你們承諾了什麼嗎?」

  「那當然!」

  柯萊托長老的臉上很快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女王陛下說了,黎離大人承諾會為我們人魚族在天劍城邊上挖一片海出來,我第一次聽到這麼動人的承諾!神級強者那能騙我嗎?肯定不會!黎離大人如此的真誠,我們自然不想辜負!」

  藥檀:「……」

  挖一片……

  海?

  不是,黎離你為了把人魚一族騙回天劍城,到底給他們畫了個多可怕的餅啊!

  這就算是地主家的驢不眠不休的從開天闢地之初奮鬥到大陸破碎覆滅,也挖不出一片海吧!

  藥檀懷著復雜的心情送別了柯萊托長老,已經替黎離的礦鏟操了一萬次心了。

  正想要趕回去找黎離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的時候,藥檀一回頭,就發現自己身邊已經圍了幾十個仰著頭眼巴巴望著自己的人魚小孩子。

  「藥檀哥!」

  為首的那個人魚小孩恰好就是帶著天劍宗眾人來到人魚海峽的那個,他和藥檀比較熟,所以這次也是由他大著膽子開口。

  「我們已經把能找到的星辰海珠都送給你了,現在該你來履行答應我們做的事情了!」

  「……」

  星辰海珠,這是一種只在無盡之海最深處才會出現的珍貴寶石,據說每一顆星辰海珠都是陽光落在深海處凝結出的結晶,而且它並沒有固定的產地,只會隨機出現在大海的每個角落,也只有長時間生活在海底的人魚一族能偶然拾到一兩粒這種美麗的寶石,人魚族的孩子們以收集這種絕美的寶石為愛好,幾乎每隻小人魚身上都會裝飾著一兩顆夢幻的星辰海珠。

  但是現在,眼前這烏壓壓的一大群小人魚身上沒有一顆星辰海珠。

  「對了,藥檀大人,您要星辰海珠做什麼?這東西還能煉藥嗎?」

  藥檀摸了摸鼻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對著這群小人魚招招手,示意他們乖乖排隊站好。

  「好了好了,都按著順序排好,說自己要什麼藥劑。」

  這是藥檀和這些人魚們做的一場大型交易。

  很簡單,一顆星辰海珠能夠換到一次訂製藥劑的機會,小人魚們提要求,藥檀盡量滿足。

  排在最前面的是個人魚孩子,他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藥檀,不好意思的開口了:「藥檀大人,我最近嗓子有些沙啞,似乎是生病了,唱歌變得非常難聽,能拜托您為我熬製一瓶讓聲音變得更加動聽的藥劑嗎?」

  藥檀熟練的替人魚小孩檢查了一下,然後淡定開口了。

  「放心,你不是生病了,只是長大了進入了變聲期而已,過一陣子就會恢復正常了。不過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這裡有一瓶可以潤喉的藥劑,能讓你舒服一些,可以嗎?」

  這瓶潤嗓的藥劑還是給科林斯準備的,那小子總是說吟唱魔法費喉嚨。

  第一個人魚小孩喜滋滋的捧著這瓶潤喉藥劑離開了。

  下一個人魚小孩往前。

  這小孩還不能化成正常的人形,只能勉強用開叉的魚尾站直身體。

  「藥檀大人,您能配置染色藥劑嗎?」人魚孩子指著自己淺粉色的鱗甲,堅定的對藥檀道:「我想把這玩意兒染成綠色的!」

  藥檀:「……你確定你家大人不會揍你嗎?」

  一看就是進入了叛逆期的人魚小孩笑得喜滋滋道:「當然不會了,我母親還跟我說,要是我真能找您要到這樣好用的藥劑,給她也帶兩瓶,她想把她的頭髮也染成綠的!」

  「……」

  行吧。

  藥檀心情復雜,依靠著先前在藥劑師工會學到的藥劑製作技巧,快速配置了幾瓶藥劑送給了這個人魚孩子。

  人魚們的隊伍排得很長,藥檀這輩子都沒這樣忙碌過。

  好在這些人魚們的數量雖然非常多,但是這些孩子們需要的藥劑卻都是大同小異,人魚們無論男女老少都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管理,尤其是自己的魚尾護理,所以這次訂製藥劑,大部分都是針對他們的魚尾美化提出來的。

  比如——

  「藥檀大人,我尾巴的鱗片最近脫落的速度太快了,新鱗片都還沒長出來,尾巴有點禿,能給我配置讓鱗片快速生長的藥劑嗎?」

  「藥檀大人,你看我魚尾上的這些鱗片的光澤是不是看起來太黯淡了?我想拜托您為我配置一瓶藥水,塗了就可以讓我的魚尾鱗片變得光彩四射的那種,畢竟鏡面鱗片才是永遠的神!」

  「藥檀大人!我和他的要求剛好相反,我感覺我的鱗片太光滑沒有質感了,完全沒有那種低調內斂的奢華感,能不能給我來點兒藥劑,讓我的鱗片變成高級的磨砂質地?」

  藥檀:「……」

  你們人魚一族的審美還挺多元化啊。

  在整個人都累到腦子麻木手腳僵硬後,藥檀送別了這些心滿意足的人魚,疲憊的癱坐在椅子上。

  但是還沒等他坐下來好好休息,邊上,一道亮光就從不遠處晃到了藥檀的眼前。

  「……」

  藥檀抬頭,和光頭的艾瑞爾的視線對上了。

  艾瑞爾有點僵硬的笑了一下,「你今天好像有點忙。」

  藥檀沒多想,大口灌了口消火的涼茶,嘆氣:「還行,就當是煉藥修行了。」

  喝完了茶,艾瑞爾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依然堵在藥檀的跟前,後者覺得有點奇怪,皺眉看向艾瑞爾:「怎麼了艾瑞爾?你哪裡不舒服了要我給你看看?」

  藥檀第一反應就是艾瑞爾或許又犯病了,擔憂之下,他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非常擔憂的看著艾瑞爾。

  然而艾瑞爾卻表情古怪的摸了摸鼻子,看向藥檀的眼神裡,怎麼看怎麼不自在。

  「我沒有不舒服,但是的確有件事想拜托你幫幫忙……」

  藥檀大方一笑,毫無為難之意:「好了都是朋友說什麼拜托,你需要我幹嘛?」

  「剛剛我在邊上看你給那些人魚煉了很多藥劑,所以也想讓你幫我煉點藥劑……不是讓我保持理智的藥劑,也不是前陣子給我吃的治暈水症的藥劑。」

  「啊?都不是嗎?」這下子藥檀還真的被艾瑞爾給弄懵了,他錯愕問自家好友:「那你需要什麼藥劑?」

  艾瑞爾把眼睛一閉,再睜開的時候已經帶上了視死如歸的沉重:「我需要一瓶生髮藥劑!」

  在艾瑞爾說話的同時,他那曾經被龍息重點照顧過,以至於連毛囊都全部被燒死了的頭頂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閃得藥檀頭暈目眩。

  藥檀:「……」

  原來如此。

  真是太禿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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