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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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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6 13:20: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章 羽毛筆

  縫隙兩邊,兩人皆是一派不露聲色模樣。

  黎離好似無意的垂手持劍,靜默地望著對面的那個神使。

  她冷淡開口點明:「你並不奇怪我會出現在這裡。」

  神使點了點頭,眼中已經帶了些許欣賞。

  「你們劍修在整個神國也算是赫赫有名了,雖然沒有親自去過你們那個小世界,但是我也聽說了一些事。」

  祂頓了頓,明明就是兩相對望,但是莫名的,神使的身上便帶了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氣勢,像是高高在上俯視著黎離似的。

  那是源自神國中人骨子裡的,彷彿與生俱來的高傲感。

  「你們的小世界資源並不算豐饒,但是天才輩出,最盛之時,幾乎每隔百年就有人修行到神級……也就是你們說的飛升,這速度甚至不比最大的鬥氣世界慢,至於領悟法則之力的天才更是不少,的確是堪稱妖孽的一個小世界。」

  黎離無聲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可惜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聲音亦是森寒得齒冷。

  「是不是該謝謝你的誇獎?」

  「不用,我只是闡述一個事實而已。」

  對面的神使淡淡的看著黎離,繼續道:「你們的天才是你們得以延續下去的原因,但也是你們自取滅亡的原因。當野心膨脹太過,與此同時又自以為自己已經擁有足以反抗的力量時,難免會做出一些愚蠢的決定。」

  「比如居然大膽到潛入神國,妄想以一己之力將神國覆滅。」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黎離原本平靜的眼眸驟然掀起劇烈波瀾,濃黑的眼睫狠狠顫抖了兩下。

  神使的聲音卻不曾停止,祂就這樣不緊不慢的,像是拿著一把小刀,帶著居高臨下的嘲諷和冷漠,毫不留情的剜著黎離心口上的血肉。

  「既然你是劍修,或許也曾經聽說過雲真人這個名頭。」

  「他的確是個狠人,先是假意向神國臣服,說是想要成為神國的奴僕,為我們更好控制修真界效力,借機得以順利前往神國。結果真到了神國以後,他才顯露出自己的真正實力。」

  「四個負責看守修真小世界的神使全部死在了他的劍下,而且他竟然在神國潛伏了很長一段時日,如鬼魅般神出鬼沒,沒人知道這家伙是怎麼隱藏下來的。」

  「那段日子,十多名神國族人死在他的手中,兩批珍貴的神國胚胎尚未孕育出來,就被他徹底破壞。」

  「但是那又怎樣呢?」

  「你們修真界有句話叫做蚍蜉撼樹,用來形容他的可笑行為是最恰當不過的。」

  「任憑他如何隱藏,神國,終究是屬於我們的神國,而非他可以隨意冒犯的小世界。」

  「他被抓住的時候,似乎正準備斬斷我們降臨修真界的通道,但是很可惜,最後斷的不是通道,而是他的劍,和他本人。」

  黎離的呼吸驟然停止,一陣強烈到無法言語的刺痛徒然從指尖炸開,像是閃電一樣席捲到全身,痛到她幾乎要握不穩手中的枯榮劍。

  而迷霧的那端,神使那冷淡又高傲的聲音,依然毫無起伏的繼續響在黎離的耳中。

  「不得不承認,即便是低等的小世界中,也會出現一些讓人驚訝的品質,比如他在接受神罰的時候,竟然一聲也不曾吭過,雙腿被斬斷的時候,也還想要挺直身軀……」

  「但是很可惜,這種毫無意義的堅持,是無用的。」

  「他曾經殺過十七個神國子民,所以他的肉體被分割剝離為一千七百塊,靈魂被鞭笞一千七百次,這是冒犯神族應得的神罰。」

  黎離死死咬著牙關,嘴裡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從齒間綻出。

  那魔鬼般的聲音仍在繼續。

  「最後他那一身強大的力量也被化作一劑最精純完美的靈力源泉,成為了培養下一批神國子民的養料。」

  灰黑色的霧氣中,神使唯美如畫的面龐在黎離眼中卻好像變成了惡鬼般的存在。

  和其他神使比起來,祂似乎更了解人類那脆弱的情緒,所以每一句話,都精準戳到眼前那個可憐的人類劍修最絕望的心底。

  「更可笑的是,他之所以會如此瘋狂,似乎是知曉了你們所在那個小世界即將被我們放棄覆滅,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做殊死一搏,但是他太高估自己,也低估了神國的力量了。」

  「他修行數百年,飛升後又在神國像是老鼠臭蟲一樣隱藏在陰暗中活了數十年,縱使殺了我們神族子民,也改變不了他身後的那群人要被覆滅的事實。」

  黎離的肩膀繃得很緊,她低著頭,散亂的頭髮零落在額前,遮住了她的臉。

  她一聲不吭的,沉默聽著那邊說的字字句句。

  「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破小世界之間的壁壘來到這個世界的,或許你和那個雲真人一樣,也是升至神級後逃到這個世界的吧,那麼,你應該也很好奇你所在的修真界後來發生的事情……」

  「雖然我並不負責看守修真小世界,但是你們這個小世界太有名,我也對你們世界的事情有所耳聞……」

  「聽說,雲真人背後的宗門被雷霆法則持有者從那個小世界抹滅了,在這次神罰之後,想來這個小世界將會安寧許多……」

  那邊,蒼白嘴唇動了動,伴隨著殷紅的血痕沁出,那句無聲的呢喃也緩緩飄出。

  「原來是,雷霆法則嗎……」

  那道本不該落下卻提前落下的「飛升天雷」,那道險些將整個天劍宗上下劈成灰燼,那道讓黎離散去全部修為幾乎丟掉性命,甚至險些為此生出心魔的天雷……

  無數個日日夜夜,那個從不低頭的劍修孤身抱著劍叩問自己。

  如果她不曾飛升,宗門上下是否也不會被牽連?

  如果她能強一點,再強一點,是否能將身後的其他人護得更好?

  原來,她夙夜難眠的夢魘,她為之付出全部的伊始,只是神國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口中,一句輕飄飄的「神罰」罷了?

  劍修緩緩抬起頭,那雙黑白分明的幽深眼眸,沒有如神使預想中那般噙滿淚水,又或是布滿血絲,反而平靜得像是一汪寂靜枯潭,沒有了半點光亮,亦無分毫情緒。

  幾乎在眼神交錯的瞬間,黎離動了。

  她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往前傾斜,頃刻間,如疾風猛地飛射向那層層迷霧,突然爆發出的速度猝不及防地在這些灰黑色的迷霧之中化出一道白色真空帶,分散的迷霧尚未來得及聚攏,黎離的身影已經鬼魅般飄向了對面的那個神使!

  她竟義無反顧地衝出了第五塔城的魔法陣範圍,穿過縫隙殺至神使面前!

  在那一瞬間,神使的眼底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神國的人最擅長的,就是權衡利弊。

  祂沒有說出口的是,雖然祂不曾降臨過修真界,但是祂卻親眼見過那位雲真人。

  那是真正恐怖到彷彿殺神般的存在,他那柄快到無法捕捉痕跡的劍上,染滿了神族人金色的血液,即便只是匆匆一瞥,還是給這個神使留下了無法抹滅的印象。

  所以祂並不會輕視眼前這個和雲真人出自同一世界的劍修,相反,祂已經將警覺性拉到了最高。

  祂們雖然高傲,但是絕對不會和底層世界的人廢話那麼多,更不存在「讓對方死個明白」這種可笑的念頭,就像是沒有人會和豬玀獸閒聊,告訴為什麼要殺它們一樣,不同階級的人類之間都不會解釋和閒聊,何況是完全不是一個維度的種族呢?

  神使之所以會說那麼多,甚至極其惡劣的反復強調雲真人之死,要的就是激得黎離情緒失控,讓她脫離第五塔城魔陣的保護,來到這個被深淵迷霧徹底侵佔的世界。

  這些喜好吞噬魔法元素的迷霧雖然主要是針對魔法界,但是對其他世界的人影響同樣不小,在這裡面,哪怕是神級強者的實力也會受到干擾,因為這是從代表著所有負面情緒的深淵之中湧出的氣息,只要有情緒,就會被影響。

  低級世界的大多數種族,無論是魔法世界還是修真世界也罷,都被無謂的感情牽絆拖累著。

  而現在,方才那個看似淡然的劍修,現在不也落入這俗套又可笑的感情陷阱之中,失去理智主動踏入自己的領域了嗎?

  此刻,虛空中傳來空氣爆破的尖嘯聲,枯榮劍的劍尖,已倏然刺向神使的面門!

  在黎離的身形快速朝著神使逼近的同時,早有預料的神使神情淡然,聖潔的白色衣袍無風自動,下一刻,一支筆出現在祂的手中。

  那是一支異常精巧的羽毛筆,筆身由半透明的未知材料製成,筆尖是如暗夜般的墨色,而筆桿最頂端,則飄著一根純白如雪的修長翎羽。

  在這支筆出現的瞬間,黎離便察覺到手中的枯榮劍往前的速度竟然微微一滯。

  她心中一凜。

  已經快要晉升到仙器,即魔法世界所說的神器的枯榮劍……

  竟然被眼前這支羽毛筆壓制住了!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這支筆,是真正的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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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6 13:2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一章 雙生暗影

  「叮!」

  枯榮劍的劍身猛地震顫起來,發出一聲低低的嗡鳴,似是不甘,又好似被壓制的憤怒。

  自誕生之日起,枯榮劍便被黎離持握在手,久經殺戮的它歷來都是一往無前的主,似今日這樣因為等階而被強行壓制的體驗前所未有。

  黎離緊了緊正握劍柄的手,無聲地安撫著枯榮劍。

  「把它砍了就是。」

  似乎是讀懂了黎離的心意,枯榮劍爆發出更強的凜冽殺意,好似白色閃電,帶著摧枯拉朽的氣息疾速斬向神使右手握著的那支白羽筆!

  眼見著黎離進入迷霧後,速度不減反增,而她本該失控的情緒更是冷靜得堪比神族人,連神使都不由得露出一絲錯愕。

  怎麼會毫無影響?

  神使當然不會知道,現在在迷霧內還是在迷霧外,對黎離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且不說她出發來第五塔城的時候就穿上了艾瑞爾傾情讚助的北塔城頂級裝備,就說後來,她把那具神使的屍體摸出來的時候,某不具名醫修便發揮了他雁過拔毛的美好品質,認出神使身上的白袍子不是凡品,生生地把神使屍體上的袍子給扒拉下來,又哄著黎離穿上了。

  事實證明,醫修們在這方面的眼光出奇的好。

  這件袍子雖然不是神器,也不至於萬物不侵,但是對於彌漫在魔法大陸上的那些迷霧似乎有著天然的剋制,能夠自動摒除迷霧對於實力的影響。

  至於迷霧帶來的那些負面情緒……

  世界上所有人都會被負面情緒主導,除了黎離。

  連最凶險的殺戮法則都不能影響她的心智,更何況是區區迷霧呢?

  所以,不管神使是否出言刺激黎離,她都會主動出擊,殺入迷霧之中!

  有一道聲音在黎離的腦海中不斷催促著她——

  必須要快點!

  再快點!

  身後的第五塔城中,還有那麼多人在等著她趕回去保護!

  森冷的劍芒驚掠而過,像是一道閃電映在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在神使看清楚那對瞳孔中毫不掩飾的殺意之時,那把纖細的骨劍也帶著驚人的寒芒落向祂的眉心了。

  那凜冽的殺意與毫不掩飾的浩蕩劍氣,幾乎瞬間點亮了神使腦海中的某段記憶。

  剎那間,少女揚劍的冷靜姿態,竟然與那道在神國中揮劍嶄神的身影完美重疊!

  神使的眸子驟然一縮,原本揮筆的動作猛地收回。

  她絕對殺過神!

  這一次神使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下意識地往後猛地飛退數個身位,而祂身上則綻出一道幽暗的黑芒!

  下一刻,神使的身體像是扭曲晃動了幾下,然後再度凝實。

  只不過這一次祂一身的白袍竟然變成了純黑色,完美的軀體也好像變成了水中倒影,變得半真半假。

  此刻黎離的劍尖已經帶著必殺之意落向神使的眉心了,古怪的是,神使卻沒有再躲避,甚至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而是帶著莫名的輕蔑笑容直直迎著黎離手中的枯榮劍而上!

  那一瞬間,黎離的心中某名生出了生死危機之感。

  這一劍不能落下!

  在這個直覺的念頭生出的瞬間,黎離的手腕一壓,強行按住枯榮劍的劍勢,硬生生的改變了枯榮劍落下的位置。

  原本正中神使眉心的這一劍斜斜落下,險險地劃著神使的面頰而過。

  瞬間,劍尖綻出醒目的金色血液。

  神使完美的面頰上,從眉骨到顴骨處,落下了一道詭豔的金色血痕,血液順著他的面頰緩緩滴落,然而祂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痛苦之意,只有依然好似運籌帷幄的高傲。

  「……」

  溫熱的液體緩緩往下滑落。

  「滴答——」

  從臉頰滑落到下頜。

  「滴答——」

  再滴落在枯榮劍上,在雪白的劍身上濺出數道殷紅的血色碎花。

  黎離的臉上,出現了和神使面上一模一樣的傷勢。

  此刻兩人相對而立,明明面貌身形和氣質都迥然不同,但就像是鏡中相對的同一人,又像是雙生的人與影。

  黎離微微眯眼,她沒有就此收手,而是再次揚劍朝著對面的神使揮去!

  這一次,她沒有直接用枯榮劍刺向神使,而是凝聚靈力,遙遙地朝著神使揚出一道劍氣!

  一陣微風平地生起,不同於方才解決那些地精的溫和無害,這道溫和的春風在落向神使的瞬間便化作溫柔的細雨,每一絲雨都像是凌厲的劍芒,毫不留情地刮在神使的身體上!

  劍招,春風化雨!

  然而在劍招落在神使身上的瞬間,無數道微涼的劍氣和淺淺的刺痛感便落在了黎離的身上!

  對面神使身上的黑袍子似乎被液體浸透。

  蔓延的迷霧中,枯榮劍身上的紅色血漬一點一點加深,握劍的那隻手本蒼白如白玉,此刻卻布滿了細密的劍痕,劍痕重疊在一起,鮮血順著手背滑落到指尖,將枯榮劍都快染成了紅色。

  她的傷勢,竟然比正面迎下春風化雨的神使還要慘重!

  「還要再試嗎?」

  迷霧那邊,神情平靜的神使注視著黎離,冷淡問道:「你沒發現嗎,現在你我的命脈已經連在一起了。」

  雙生暗影。

  黎離的腦中莫名的浮出了這個名字,這是源於第一個被她殺死的神使腦海中的記憶。

  神國之中,雖然所有人都擁有相似的面貌,但是能力和天賦也是不一樣的,法則之力不是大白菜,不是每個神使都能夠掌握的。

  有一部分人掌握的能力和法則之力,堪稱妖孽,祂們也是負責看守那些強大的世界的真正強者,或者說,祂們才是小世界中那些人口中的「神」。

  其中,有一個神使掌握的能力非常詭異。

  影之法則。

  祂能夠化身為任何一個存在的倒影,無論祂遭受到怎樣的傷害,對方都會受到相同的傷害,也正因為這個詭異的能力,哪怕是最強大的神級對手,也無法和祂戰鬥。

  因為沒有人敢說,自己的身軀能比神族人的更強大,即便是想要同歸於盡,最後的結果都是自己死了,而這個神使卻還活著。

  祂出手的次數不多,但是每一次,雙生暗影籠罩之下,死亡的都是能對整個神國造成巨大影響的強敵,當初雲真人之死也有祂的功勞。

  也正因如此,祂成了神國族人中鮮少的,擁有自己稱謂的神使。

  「雙生暗影」

  化作黎離影子與她相連的神使微微皺眉,注視著她:「我其實很不喜歡動用這個能力,畢竟,神族人雖然不朽,卻也是會覺得疼痛的。」

  所以能讓他動用這道能力的,一定是真正的強敵。

  祂對黎離由衷稱讚道:「你獲得我的認可了。」

  「……」

  黎離沒有任何喜色。

  她只是死死握著枯榮劍,目光如劍落在神使的身上,凌厲的注視著他。

  「你現在應該很糾結,到底是出劍還是不出劍。」

  神使冷靜又殘酷地點破黎離的現狀,化作影子之後,祂像是完全沒有了任何威脅,輕鬆自在得好似行走在自己的後花園。

  不知何時,那支漂亮的白羽筆又出現在他手中。

  祂優雅地持握著白羽筆,像是一個出塵的高傲畫師。

  雪白的翎羽在黎離的眼前一晃而過。

  半透明的筆尖在虛空之中遙遙劃過一道線,筆尖的深黑墨跡竟然順著筆尖掠過的軌跡,在虛空之中凝結出一道流暢的線條。

  這些線條沒有落到黎離身上,而是輕飄飄地略過黎離,直直落向黎離身後的第五塔城。

  黎離猛地回頭。

  那一刻,她看到自己身後那道裂縫邊上,又新增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第五塔城本就搖搖欲墜的靈魂封禁魔法陣,就像是瀕死的傷患,身上再添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

  「他們真是非常聰明的種族,能夠創造出這樣驚豔的魔法陣,驚豔到不該出現在這樣的小世界之中。就和你們這些劍修一樣。」神使手握著白羽筆,微微偏過頭注視著黎離,輕描淡寫地再次抬起手。

  又是一筆落下。

  黎離身後,第五塔城再添一道裂痕。

  「但是很可惜,神國之所以是神國,就在於我們永遠能夠掌握你們的一切,永遠在你們之上。」

  「想來你也看出來了,這支筆能夠破開他們自以為能用來反抗神國的一切魔法陣,而且我觀察了很久,現在也差不多能夠確定,裡面的那些劣等品全都是一群殘魂,當這座魔法陣失效的時候,也是他們雲散煙消的時候。」

  神使便拿著那支白羽筆,雲淡風輕的站在那裡,像極了光明教廷的壁畫上,那些高高立在雲端的神明。

  祂唇邊露出一道很淡的笑容,又一次抬起了手。

  「以你自己的實力,想要逃離這裡再容易不過,想要阻止我……不,你知道的,這一次你沒法阻止我。

  所以,你該如何選呢?」

  「還是沒走嗎?你看起來很在意後面的這些殘魂,那麼,就讓你親眼見證他們破碎的那一刻——」

  最後一個尾音還未落下,一道銳利的劍芒已經重重斬了過來!

  「倏!」

  狠厲的劍氣毫不留情地斬向神使握筆的那支手,精準而無情地直斬向神使的右手手筋!

  此劍落下的瞬間,讓神使揮動白羽筆的動作為之一頓,瞬間失去力氣的右手再也無法持握白羽筆,祂的臉色終於發生變化,左手迅速抓住墜落的神器。

  下一刻,黎離與神使幾乎同時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黎離的右手無力垂落下來,鮮血汩汩湧出,白裙上像是顏料潑染,一道接著一道的紅痕不斷劃出。

  許是因為太過疼痛,黎離手指尖不自覺地抽搐起來。

  枯榮劍,被換到了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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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二章 紅與白

  黎離這一劍的揮出,成功讓神使原本淡然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祂低頭注視著自己方才握著羽毛筆的那隻右手。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毫無預兆的出現在祂的手腕上,傷口上的血肉猙獰恐怖,連皮帶肉的傷口翻開,金色的血液像是泉水一樣瘋狂汩汩湧出,手筋被毫不留情的斬斷了,森白色的骨頭上也被那把長劍斬出了深深的傷口,若不是每個神使的身軀都是神國用各個世界的頂級資源淬煉而出的完美軀殼,那麼現在神使的右手恐怕已經被斬斷了。

  這一劍出得是如此狠辣,以至於神使的右手手筋還真的被挑斷了。

  而且那些凌厲的劍氣還在祂那道恐怖的傷口上面不斷肆虐切割,神使強大的恢復能力在此刻竟然起不到一絲作用!

  「啪嗒」

  「啪嗒」

  燦金色的血液滾落,滴在那支羽毛筆上,純白的羽毛很快被沾染上醒目的金色。

  神使眼神莫測的注視著對面的黎離,語氣有一絲震驚。

  「你瘋了。」

  祂用的是篤定的闡述句,而非驚訝的疑問句。

  神使能夠看出來,眼前的這個劍修的身體似乎經過了無數次戰鬥的淬煉,所以變得非常強大,是魔法世界的這些魔法師或是魔法戰士們遠遠比不上的。

  但是再強,終究是從凡人之軀逐漸到神級的普通身體,最多也不過能和巨龍比肩罷了。

  和從一開始就攀升到終點的神使比起來,自然不如。

  所以,這一劍既然能重創神使,對黎離的傷害自然也更深。

  神使一眼就看出,在雙生暗影的力量之下,對面那個劍修受到的傷害比祂承受的傷害嚴重得多。

  「我曾有聽聞,你們劍修最重要的事物,就是手中的劍,和握劍的那隻手。」神使的聲音頓了頓,眼底浮出了切實的疑惑:「寧願拼著廢掉握劍的手,也要阻止我破壞這道注定要崩潰的魔法陣,你這是為什麼呢?」

  「你明明已經到了神級,這裡也沒有你的至親族人,你最好的選擇是轉投入神國的懷抱,向神國獻上你的力量和誠意,成為神國的一份子。稍次的選擇是馬上放棄他們,自行離去。」

  「而你。」

  神使注視著黎離,她的手腕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綿軟無力的樣子,很明顯,已經徹底廢了。

  「怎麼會做出最愚蠢的選擇?」

  對於神使的疑問,黎離的選擇是一句毫不留情的冷嗤。

  「關你屁事!」

  話語落下的瞬間,黎離已經面不改色地握緊了手中的枯榮劍,彷彿絲毫察覺不到痛苦,毫不猶豫地朝著神使欺身而上!

  看到黎離的動作,神使冷漠:「握劍的那隻手都已經廢了,你這是在斬斷自己的退路,難道還想和我繼續戰鬥嗎?」

  黎離眸色冷漠,對神使的所有話只有一個冷淡回答——

  「屁話多。」

  右手毀了又如何?

  她還有左手。

  在降臨到魔法大陸以後,黎離真正體驗到了什麼叫雲端跌落到泥淖。

  她曾經有過很長一段時間,失去了自己持劍的右手,只能嘗試著用不太熟悉的左手去迎戰,去殺敵。

  從每段苦難中爬出之後,必定能收獲一部分報酬。

  正因為這段經歷,讓黎離練就了並不遜色於右手的左手劍招!

  神使捂著受傷的右手,原本準備往後避讓黎離的劍招,卻不承想她第二劍揮出的速度竟絲毫不遜色於第一劍!

  目之所及,繚亂紛呈的劍影像是黑暗中驟然降臨的狂風暴雨,幾乎遍布在神使視線的每個角落。

  而這一劍揮出的目標,赫然是神使現在握著白羽筆的左手!

  她竟是一點也不想給神使留退路,準備斬斷了神使的雙手阻止祂繼續破壞第五塔城的靈魂封禁魔法陣!

  黎離的速度快到驚人,在神使反應過來的瞬間,那道帶著凜冽寒光的劍鋒已經筆直地朝著神使的左手關節處挑來!

  神使倉促側身避讓,枯榮劍斜斜擦著神使的身體而過。

  毫無收斂意味的劍氣凶殘如斯,瞬間割開神使黑色的袍子,下一刻,劍刃劃破血肉的聲音沉悶響起,金色的鮮血像是噴泉般狂湧而出!

  對面,黎離的身體在半空中也湧出一道刺眼的血花,她的腰側幾乎與神使同時出現了那道猙獰的傷口,豔紅色的血迅速浸透白衫。

  然而黎離卻渾然不覺一般,一劍落偏之後,側身穩穩立定身形,而後又是抬手揚劍,化作一道鬼魅似的白影,帶著一身濃重的血腥味速度分毫不減地再次劈斬而來!

  「你瘋了嗎!你居然真的想殺我!你信不信你會死得比我快!」神使往後疾退想要避開,但是黎離的劍太快了,他雖然避開了致命處,但是身上再次掛了彩。

  黎離身上的傷再添一道。

  然而她只是無聲喃喃了一句。

  「媽的,最煩威脅我的人……」

  下一刻,黎離身上的靈力驟然爆發。

  耀眼的金紅色光點像是螢火蟲,飛快燃燒在半空中,朝著神使落去,劍風掠過的瞬間,它燃得越發肆意!

  劍招,星火燎原!

  下一刻,神使的身體便被熊熊烈火包圍,即便祂快速用魔法壓制住火勢,但是身上依然被灼傷了大片。

  「瘋子!」再冷靜的人都繃不住了,祂心中怒罵了一句。

  被罵瘋子的那個劍修狀況也沒好到哪兒去,被火焰舔舐過的血肉變得猙獰淒慘。

  而她的劍,卻沒有停下來。

  兩道劍光再次綻放在黎離手中。

  劍招,浮光掠影!

  這一劍她是朝著神使的腿刺過去的,顯然是覺得神使避讓的步伐影響她的追殺了!

  神使瞬間讀懂黎離的念頭,以狼狽的姿勢退了再退!

  「噗!」

  劍入血肉的聲音如此沉悶,傷口的刺痛如此清晰。

  神使淺淺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了。

  祂死死看著不斷揚劍斬殺過來的那個劍修,內心寡淡的情緒,在此刻翻湧到極致。

  現在的黎離已經不像是剛出現時那個清豔出塵的年輕劍修了。

  她眉骨上的那道傷痕依然在往下淌血,連睫毛上都有血珠凝結的痕跡,半張臉已經染成了血紅。

  她自己主動廢掉的右手只剩下皮肉連接在一起,晃蕩著,像是隨時要斷裂掉落一般。

  而她的腰上,腿上,胳膊上……

  身上的每一處,遍布密密麻麻的錯落傷痕,那件飄逸的白衫不知何時已成為了紅色的布條。

  然而直到此刻,她的劍勢也沒有片刻的收斂。

  與之相對的,是越燃越烈的殺意。

  若不是她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白,身上原本純白的衣衫也被深深淺淺的紅色染透,神使都要以為自己的雙生暗影失效了!

  她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殺戮機器,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不畏死,不求生,只知道追殺,再追殺!

  神使的目光一凜,竟然罕見的覺得頭痛起來。

  祂現在倒是真的想讓雙生暗影失效了,但是這個能力發動之後,除非一方死亡,否則無法抹除兩人之間的聯繫!

  這該死的家伙!這不要命的劍修!修真小世界的人果然全都是瘋子!

  如果他這次的目標是眼前這個劍修,那麼祂定會毫不猶豫迎上對方的劍刃,以最快最果斷的方式拉對方下水,廢掉這個劍修的戰鬥能力。

  畢竟,神使篤定自己不會死在她的劍下,而她就不一定了。

  但是很可惜,這次神國給祂的主要任務,是第五塔城……

  雙生暗影對於任何一個對手來說都是致命的存在,越是等級強大的存在越是怕死,因為他們往往都活了百年甚至千年,經歷過無數折磨和折磨,往往是傾盡整個大陸近百年的資源積累才能堆出一個神級高手。

  所以,越強大越惜命,久經磨礪的他們也往往最理智,最懂權衡利弊。

  但是這個劍修是不是有病?!

  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瘋女人是腳下焊了鐵嗎這麼不要命?!

  神使原本想用雙生暗影讓黎離知難而退,免得這家伙影響自己執行第五塔城計劃,誰知道這反而成了束縛自己的存在!

  祂必須想辦法保全自己的力量,不能被眼前這個瘋子劍修給拖下水!

  在腦海中飛快地過了一遍之後,神使的身體詭異的一扭,迅速融入了腳下的黑暗之中,化作一道飄忽的影子。

  與此同時,黎離手中的枯榮劍也落在了這團影子之上。

  下一刻,枯榮劍毫無阻礙地從影子的手腕處穿過!

  黎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手腕,強勁的脈搏和渾然無損的蒼白皮膚在提醒她,這一劍,沒有對神使產生任何傷害。

  「……」

  這家伙,居然能夠通過化作影子免疫致命傷!

  但是很明顯,如此強大的保命能力也有短板。

  祂並不能以影子形態維持太久。

  在枯榮劍落空的瞬間,原本潛伏在黑暗中的影子詭異地扭曲了一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融化在黑暗之中,方才還強烈的神使氣息就如陷入深潭的石頭,悄無聲息就失了行蹤。

  黎離不得不穩住追擊的身形,枯榮劍不敢離手,低低壓著劍身,警惕地觀望著周邊的情形。

  遠處隱約傳來魔獸的嘶吼聲和奔襲聲,黎離猛地抬起頭。

  卻見黑暗之中忽然有片刻的扭曲,下一刻,遠處如墨水的黑暗中像是泛起漣漪。

  下一刻,臉色蒼白的神使的身影就出現在遠處,遙遙的與黎離拉開了距離。而在他前方,赫然是一群不知從何處湧出的魔獸,它們死死的盯著黎離,顯然,只要她一動,它們就將撲殺過來。

  化身為影子是祂最強的手段,可以用來避免雙生暗影帶來的致命傷。

  但是這個能力的代價也是巨大的,神使身上本就衰弱的氣息越發萎靡。

  不能再和這個瘋子耗下去了。

  趁著拉開距離黎離尚未殺過來的間隙,神使快速抬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握著白羽筆,飛快在虛空之中勾勒著痕跡。

  伴隨著白羽筆的筆尖劃出的痕跡,黎離身後第五塔城傳來轟鳴震顫。

  黎離目光一凜,匆匆往後落去視線。

  她身後的那道裂痕就像是一隻張開漆黑巨口的怪物,快要將第五塔城吞下了,原本凝實而真實的那個幻象世界,此刻,在黎離的眼中竟然變得好像水中的倒影,逐漸模糊起來了。

  遠處的神使的身影被魔獸浪潮淹沒了。

  這群魔獸,成了黎離追殺神使的最大阻礙。

  黎離只能看到虛空中不斷畫過的那支白羽筆,純白的羽毛如此優雅唯美,然而每一次的晃動,伴隨著的,都是第五塔城的又一次崩潰。

  當殺戮停頓下來之時,那些因戰鬥而麻木的疼痛與疲憊像是潮水,洶湧地反撲上來。

  她已經快要站不穩了。

  枯榮劍似乎也覺察到主人的痛苦,劍身微微顫動,像是在安慰著黎離。

  她沒有往後。

  在那支白羽筆又一次在虛空中抬起的瞬間——

  枯榮劍揚起。

  蒼白的劍芒落在了黎離的左手上。

  鮮血狂飆。

  魔獸浪潮的另一邊,白羽筆猛的一顫,這一次終於掉落下來!

  與此同時,黎離化作一道猩紅的血影,毫不退縮地朝著前方奔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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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三章 羊圈與惡狼

  枯榮劍主動斬向了黎離的左手。

  這一劍落下的同時,在遠處魔獸浪潮另一邊的神使的手腕瞬間鮮血狂飆,突然爆發的疼痛和無力感,一時間讓神使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祂怎麼也想不到,世界上竟有這樣的瘋批!

  為了制止祂破壞第五塔城的靈魂封禁魔法陣,竟不惜選擇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自傷方法!

  此刻,神使的兩隻手幾乎都失去了知覺,久違的疼痛感讓祂身上原本淡然鎮定的氣息逐漸變得不穩定了。

  祂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一次對上的對手,恐怕要比之前的所有對手加一起都難纏。

  那一刻,神使終於想起一件事。

  修真小世界的那位雲真人是被施以神罰處死了沒錯。

  但是在死之前,那個劍修斬下的,是以十倍計算的神國族人的性命!即便不想承認自己和那些被殺死的族人一樣是劣等品,但是神使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雖然詭譎而強大,但還不至於強到勝出祂們十倍……

  所以……

  自己也會和那些族人一樣,迎來失敗的結局嗎?

  不行,任務不能失敗!失敗即意味著淪為劣等品!

  神國探察出的蛛絲馬跡顯示,本該死去的第五塔城似乎還在醞釀著巨大的陰謀。這座已經毀滅的城池用一種特殊的方法掩蓋了他們的存在,像是幽靈一樣飄蕩在魔法大陸的深處,依然在謀劃著反抗神國。

  但是隨著歲月的流逝,這座塔城的力量也像是被困在塔城中的那些神使靈魂,力量逐漸消散,也因此被神國捕捉到了他們的存在。

  於是,帶著神器降臨的雙生暗影神使,成了負責將這些幽靈全部清剿的任務執行者。只要完成這次任務,回到神國的祂必將分到更多珍貴的資源,之前在這座魔法大陸上折戟的那幾個劣等品返還的能量也會成為祂的補給品。

  但若是失敗……

  那個之前絕對不會出現的關鍵詞在腦海中響了兩次後,神使空白的思維迅速回返,祂忍著雙手傳遞出的火辣劇痛,視線快速掃向不遠處,想要再次拾起那支白羽筆迅速摧毀第五塔城。

  然而現在的情況,比神使想得要復雜太多了。

  祂先前想要用魔獸浪潮攔截那個瘋批劍修,所以在化作影子的瞬間引來了一群凶悍的魔獸,此刻這些魔獸固然被劍修刺激得凶性大發成功阻攔了她,但是混亂的場面也讓剛才掉落的那支白羽筆被帶到了混亂的魔獸群之中!

  神使的視線始終緊鎖在魔獸群中的那抹白色之上。

  然而就在祂準備出手取回白羽筆的瞬間,一道強烈的生死危機突然浮上了心頭。

  神使猛地抬起頭。

  下一刻,祂的瞳孔震驚的微微一縮。

  第五塔城的廢墟之中攢動著密密麻麻的魔獸身影,那些魔獸帶著純粹的黑色狂奔在流淌的灰黑色迷霧中,就像是在一條死氣沉沉的死水河中瘋狂掙扎廝殺的黑魚。

  忽然,一道凌厲的劍風憑空出現,硬生生地劈開了這條死水。

  那個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臉色又是血紅又是慘白,雙手無力垂落在身側,然而在她的正前方,那柄同樣被鮮血浸透染成血紅色的長劍懸在她的頭頂,被澎湃的靈力操縱著,在黑暗中輕靈一揮。

  那個鬼一樣的劍修,就這樣目光森冷地看著,同時像是完全不顧撲上去準備撕咬的魔獸,馭使著枯榮劍直接追殺過來!

  絢麗的劍風帶著凌厲的殺意倏然而至。

  即便還未接觸到這道劍氣,但是從中隱約透露出的恐怖氣息還是讓神使的呼吸一滯。

  那一刻,一個荒唐卻又篤定的念頭突然出現。

  她想要和自己同歸於盡!

  那道恐怖的劍風帶著必殺的氣息凌厲地朝著神使急速掠來,瞄準的赫然是祂的脖頸處,神使能夠感覺到,只要被這道劍氣斬中,祂和她的頭顱會在瞬間同時落地!

  幾乎是下意識的,原本想要去爭奪那支白羽筆的神使身影一頓,毅然耗費龐大的力量化作一道影子,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道明顯沖著他的腦袋來的可怕劍氣。

  然而下一刻……

  已經化作影子的神使就發現,那道劍氣在觸及到祂的瞬間,就像是一道炸開的虛幻煙花。

  「砰」

  一聲很輕的聲響在祂的眼前綻開,下一刻,這道強勢到仿若傾盡黎離全部力量的恐怖劍意,化作一道小小的劍花,徹底消失在神使的眼前。

  「嗷!」

  神使身旁,那隻本該被劍氣連帶著絞成碎片的中級魔獸被嚇得吼叫一嗓子,下一刻,它就毫髮無損地邁開四爪逃竄離去了。

  「怎麼會?!」

  神使還未來得及思考,轉瞬間,就察覺到另一道真正恐怖的劍氣在不遠處綻放。

  強悍的力量突然降臨,那片本就破碎的廢墟像是受到了強烈的沖擊波,以劍氣為中心,周圍那些原本還在凶悍撕咬的魔獸甚至都沒來得及逃竄,就被凌厲的劍氣切割成了碎片。

  浮光掠影。

  天劍宗最難修習的劍招之一,以一假劍招掩蓋另一真正的殺招。

  在無窮無盡的屍山血海之中,那柄細長的枯榮劍一邊暢快地吞噬著魔獸的血氣,一邊輕靈地飛向魔獸屍山的一角,果斷地斬出一條小徑,而後,穩穩當當的,劍尖挑著一支白色的羽毛筆,飛回了黎離跟前。

  枯榮劍本就生出了些許靈智,都說兵器肖主,枯榮劍也不例外,這廝完美繼承了黎離的殺心和記仇。

  也不知道是它一直記得先前被神器等級壓制的恥辱,還是出於高級法寶之間的特殊感應,枯榮劍竟然比黎離都清楚白羽筆的位置,都不需黎離用靈力操縱就自行完成了這套操作!

  「不愧是神器。 」完全沒被浮光掠影後面的那計殺招給損傷。

  黎離低聲感慨了一句,而後理所當然地用靈力牽引著白羽筆,將它送到自己的芥子囊中。

  枯榮劍的劍尖一抖,像是不敢置信,然後重重地插到了最近的那隻聖階魔獸的屍體上,開始瘋狂吸取起它殘餘的血氣,那速度讓黎離都不由得隱約側目,琢磨著枯榮是不是又進階了……

  但是很快,黎離的目光就收了回來,又落到了不遠處的神使身上。

  她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看過去,在視線鎖定到神使身上時,突然莫名地眯了眯眼。

  然後,黎離抬起腳,踩著那些被劍氣切成碎塊的魔獸屍體,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朝這邊快速飛掠過來,明明最是輕靈的靈力,在她身上縈繞時卻帶著濃鬱到仿若實質的殺戮氣息。

  那一刻,神使好像看到了某個惡魔小世界之中,最是窮凶極惡的修羅……

  早在白羽筆被奪走的時候,神使就知道自己這次的任務已經落敗了。

  在黎離靠過來的時候,神使已經無法維持影子形態,祂的身體從完全的虛無狀態脫離而出的瞬間,一道無形的靈力便驟然降臨,像是繩索,瞬間束縛住神使的身體。

  化身暗影是神使最後的手段。

  在以往的戰鬥中,祂往往只需要用雙生暗影綁定那個最強大的敵人,就已經將自己落到了最安全的地步,根本不需要戰鬥,最多也就是在同伴抹殺那個敵人的瞬間,用化身暗影躲避掉致命的傷害。

  這是多完美的力量體系。

  然而在這次的戰鬥中,祂卻被黎離這個不要命的瘋子逼著提前用了兩次最後的保命手段,以至於現在身上的力量耗費到幾近枯竭!

  「想走?」

  那個修羅劍修穩穩落在了神使的面前,她微微傾身,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神使。

  「我讓你走了嗎?」

  話音落下的瞬間,劍身上還在往下淌血的枯榮劍像是有所感應,俐落地抵在了神使的心口處。

  那一刻,神使感覺自己已經被完美拔除的那些無用情緒,在此刻混亂生長成了一片可怕的荒原。

  祂久違的,體會到了什麼叫恐慌和畏懼。

  「你真想殺我?」神使略艱難地問出這句話。

  祂不信黎離看不出來,若真的想要殺祂,她也必定是死路一條!

  黎離不置可否,只是用看垃圾的眼神居高臨下地注視著祂。

  下一刻,黎離身上的靈力猛地爆發,像是牽狗似的,狠狠地裹挾著耗盡力量的神使,將祂丟到了後方的黑暗中。

  那裡,是方才沒被浮光掠影波及到的魔獸群。

  方才神使身上可怕的神國氣息壓制著魔獸們讓它們不敢靠近,但是此刻,這片區域內濃重的血腥味激得這些沒有理智的畜生們徹底瘋狂,在神使被丟到魔獸群的瞬間,那些魔獸還有片刻的猶豫,但是很快,後方傳來的可怕威壓讓魔獸群變得更加混亂。

  這場紛亂之中,一隻飢渴到極致的魔獸小心地舔舐了神使身上流出的金色血液。

  遠超出魔法大陸任何一個種族的精純力量,終於讓魔獸源於血脈之中的那種恐懼,也為對力量的渴望而屈服。

  魔獸猛地撲咬上去,從失去反抗力量的神使的小腿上撕咬下一塊肉,本該很艱難的一件事,但是因為神使身上本就被枯榮斬得遍布傷痕,竟然真的做到了。

  咬下肉的魔獸狀若瘋狂地吞噬著這塊肉,身上的氣息在不斷攀升,即便沒有腦子,其他魔獸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原本讓它們畏懼到不敢靠近的存在,其實才是最香甜可口的食物。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深淵之中的魔獸,是沒有理智可言的,對它們而言,只有殺戮。

  它們被放出來,是為了神族人更好掌控這些小世界,讓他們心甘情願成為被飼養的家畜,是圈養的圍欄外的惡狼般的存在,能夠讓這些小世界溫順得像是綿羊。

  但是現在,惡狼的口味被養刁了,它們的目光終於落到了羊圈主人身上。

  那一瞬間,本該淡然高傲立於雲端,掌控著這個卑微小世界的神族人,被拉下了雲端,落到了祂親手打造的囚牢之中。

  祂終於體驗到了,魔法大陸上那些「劣等品」面對魔獸時的所有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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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四章 感謝雷霆法則

  神使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日祂也會落入魔獸的包圍之中。

  不過也是,神國的人,哪裡會做夢呢?

  沒有智慧和理智可言的魔獸,在嘗到來自神族人特有的精純力量,並因此迅速獲取了強大力量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神使極力想要脫離這樣的困境,可惜,祂想逃的念頭出現得太遲了。

  尖利的魔獸爪牙原本很難刺穿神使堪比神器的軀體,然而這具軀體本來就被黎離刺出無數傷痕,於是那些沾滿了血污和腐敗血肉的尖齒,輕而易舉地扎進血肉之中,像是惡鬼一樣吸食著祂的血肉。

  祂的眼前是那些凶殘癲狂的爪牙,

  祂的耳朵裡縈繞的是那些震耳欲聾的怒吼嘶嚎,

  祂的鼻翼間飄蕩的是濃鬱到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祂的身體每一寸皮膚,每一塊血肉,每一根骨頭,都被劇烈的疼痛填滿,

  這些苦難,這些祂曾經見過無數次,對於這些畫面,所有神族人都不會產生憐憫或是同情這種多餘的情緒,在神國的價值體系中,弱者和強者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正如人類不會正視臭水溝裡的老鼠,神族人也不會在意那些小世界中各個種族的痛苦。

  而現在,祂將其視之為「劣等品生來的結局」的折磨,在這一刻,猝不及防的降臨了。

  祂終於體會到了。

  身為神族人的驕傲,讓神使無法和那些劣等品一樣狼狽逃竄或是痛哭流涕地求救,祂死死咬著牙,盯著魔獸浪潮後方那道身影。

  「你居然會選擇這樣的方法來折磨我,難道你以為我們之間的聯繫會斷掉嗎?」

  「別想了!除非是死,不然我們兩個命運將一直綁定在一起!」

  「你這樣耗下去,只會死得比我更快!」

  黎離就站在魔獸群後方,眸光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因為雙生暗影的存在,她的身上逐漸出現了無數血痕,那種被野獸粗魯啃噬的痛苦,被迷霧一點點侵蝕掉血肉的折磨,伴隨著神使越來越急促的聲音,逐漸清晰地出現在她身體的每一處。

  黎離卻渾然不動,只是冷漠注視著那道幾乎被魔獸浪潮淹沒的身影。

  神使似乎竭力想要反抗,但是祂此刻力量已然耗盡,而黎離那道強大的靈力束縛著祂,像是鎖在祂脖頸上的鐵鏈,每當神使攢起力氣想要逃離這片困境的時候,黎離就毫不留情地用靈力把祂拉扯回魔獸堆中,姿勢俐落而果斷,就像是在拖曳某隻待宰的肥豬。

  一次又一次,同樣被神使身上的傷反噬的黎離像個感覺不到疼痛的死人,冷酷且決絕地重復著折磨神使的動作。

  更讓神使感到恐怖的是,祂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這具軀體都已經快到崩潰的邊緣了,按照祂的預想,這時的黎離早就該死了。

  可是那道至近沒有半點減弱的可怕靈力束縛,還有始終穩穩懸在祂正前方的那柄劍在提醒祂,這回的對手,似乎沒有要死的樣子。

  黎離微微偏過頭,在瘋狂攢動的魔獸影子中,她的視線一如既往的冷漠,睫毛上沾染的猩紅血珠凝在一起,讓她原本淡漠的氣質變得越發森冷。

  她動了動嘴唇,聲音被淹沒在魔獸猙獰的嘶吼聲中。

  「雷霆法則都沒劈死我,你以為你算什麼?」

  事實上,一開始黎離發覺自己被雙生暗影綁定的時候,也曾覺得棘手,但是和神使說的發瘋相比,戰鬥時的黎離,其實是最理智冷靜的。

  她從未想過和神使同歸於盡,後面的第五塔城也好,外面的天劍城也罷,還有很多人在等著自己回去呢。

  再者說,昔日師父這個第一劍修都殺了那麼多個神使,自己身為他的弟子,若只斬下這麼個神使就死了,那麼她這個現任第一劍修未免混得太難看了,哪有後浪不如前浪的?

  所以,無論是一開始看似魯莽的出手,還是後面自傷反噬給神使,又或是現在對神使的慢性折磨,都是黎離的無數次試探。

  她在試探死線。

  黎離想要摸清楚,她和神使的肉體與靈魂,到底差了多遠。

  和專注精神力的魔法師們不同,劍修從踏入修行道路的第一天開始,就選擇了最艱難的那條道路,他們將生死都繫在那柄劍上,身體也好靈魂也罷,不是在戰鬥就是在備戰之中,時時刻刻,都在被戰鬥淬煉著。

  靈力淬煉身體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一寸血肉都要被翻來覆去被靈力淬煉出雜質,就像是將人放在油鍋裡煎熬一般,即便是修真界,選擇煉體的人也少之又少,就連天劍宗隔壁的大刀門,到了近百年來也有不少刀修不堪煉體的痛苦,轉入了各種花裡胡哨的刀術流派中。

  唯獨天劍宗,無論你是走花哨路線的劍術路線,還是走古樸必殺的基礎招式路線,又或是單純跑路快的御劍流,甚至是不務正業只會吹嗩吶的黃默音——

  統統給我煉體!

  師門祖傳的道理,你劍練得好能讓你多斬對方兩劍,你體煉得好能讓你多挨對方兩刀。

  四捨五入,這就是多給對方四劍!

  開局領先四劍,那不是必贏的局?

  越是紛亂的年代,對修士們的要求越高,而對於總是殺在最前方的劍修而言,修行不再是為了變強或是為了名望,而是為了活下去。

  他們想要贏下與魔修的死戰,就必須要力量,要速度,要耐力,要身體的每一絲血肉都被靈力浸染淬煉到極致。

  而黎離,是那個生在最混亂的時代,長在修真界最危險的環境中,永遠在戰鬥的,真正捲王。

  捲到最後,黎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經過多少次的靈力淬煉了。

  更陰差陽錯的還在後面。

  黎離挨了雷霆法則的洗禮,雷霆本就是世間最強大的力量之一,堪稱淨化神器,再者這道雷霆法則還是沖著要抹滅整個天劍宗的目的劈下來的。

  於是,硬生生扛了這道雷霆法則的黎離,在某種意義上,熬過了一次天底下最頂級的煉體。

  她的身體已經強悍如斯了,至於靈魂崩潰,對於無時無刻不在作死的黎離而言更是無稽之談,戰鬥中的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崩潰。

  「怪物……」

  眼看著黎離明明已經成了個徹頭徹尾的血人,卻始終靜立在不遠處,神使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聲音顫抖著喃喃出這個詞。

  祂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機已經開始瘋狂流逝了,但是那個怪物卻比巨龍還狠,那些傷害對她而言就像是渾然無傷般!

  黎離動了動嘴唇。

  「花幾天時間從別人那裡掠奪來的資源,憑什麼就想贏過我用命淬煉了上百年的身體?」

  這句話,終於讓神使緊繃到極致的理智到了斷裂的邊緣。

  祂知道,自己這一次任務失敗了。

  如果就這樣狼狽地逃亡回去,等待祂的,將是神國對於失敗者的審判,祂,或許會淪為自己之前看不起的劣等品。

  祂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眼下,祂能做的,只有將眼前這個危險的劍修抹殺掉,或許完成這個意外的任務,自己的靈魂返回神國後能夠得以分到新的身體……

  下一刻,神使的眼中露出一絲毅然之色。

  祂極盡全力醞釀出殘餘的所有力量,原本已經瀕臨破碎的身體竟然像是迴光返照,短暫的爆發出了鋒銳的黑色幽光,原本被金色血液沾遍的身體瞬間化作虛空之中的暗影,原本束縛著祂的那道靈力突然失去了目標,和那些原本癲狂的魔獸一樣,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脫離了束縛的神使死死盯著不遠處的黎離。

  若是在以前,祂化身暗影的瞬間,就已經該宣布對手的死亡了。

  但是這一次的戰鬥,連續三次化身暗影,竟然都是為了逃掉對方給自己的死亡威脅!

  「從來都只有我威脅別人,沒有別人威脅我的。」

  在無數種陌生的情緒的操縱下,被神使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憤怒與羞惱開始瘋狂攀升,祂冷冷留下這句話後,而後暗影一動,像是一道黑色的龍卷風,倏然掠向正前方。

  那裡,一柄懸在半空中的血色長劍剛失了目標,正在飛來飛去,在這片遍布魔獸的混亂地帶尋找神使的影子。

  還未等枯榮劍找到神使化作的影子,一道幽暗的影子忽然憑空出現,精準地落在了枯榮劍前方。

  枯榮劍猛地一震。

  然而還未等它反應過來,就發現那道影子竟然以無法阻擋的速度,毫不猶豫地沖著它的劍尖撲了上來!

  在掠至枯榮劍正前方的那一霎,神使身上最後一絲力量耗盡。

  虛空之中出現了片刻的扭曲,下一刻,黑影變成了凝實的人形。

  神使的眼中不再有恐懼或是慌張,取而代之的,是神族人特有的冷靜自持。

  祂什麼都沒說,只是冷漠又高傲地對著黎離露出一絲笑容。

  那笑容太熟悉了。

  前不久,黎離就看到了某不知名的神使靈魂對著自己這樣笑過……

  當時祂說的什麼來著?

  「等我下次醒來,結局定將改寫!」

  似乎是這句。

  然而這個神使的笑容只是淺淺露了一絲,下一刻,祂便毅然決然地撞上了枯榮劍。

  那柄被血色染遍的長劍,輕而易舉地刺穿了神使的心臟,激蕩的劍氣瞬間爆發,將祂殘餘的生機盡數絞碎。

  在軀體破碎的瞬間,神使的靈魂離體而出,然而尚未等祂返回神國,下一刻,意識便消亡於永恆的黑暗之中。

  殺戮法則。

  徹底的抹殺,這世間沒有人能逃過它的獵殺。

  除了法則的持有者。

  潺潺的金色鮮血瘋狂湧出,那道致命的傷口上只是淌著血,而生機卻是全然沒有了。

  神使殘破的軀體轟然往後一倒,落在了那些塵泥之中。

  而在祂倒下的霎那,黎離的唇角也溢出一絲鮮血。

  而後,她像是無法控制的,渾身顫抖著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撐不住了。

  即便有藥檀給的頂級回靈丹,但是黎離的靈力也枯竭了,而且她的身體其實早就到達崩潰的邊緣了,能熬到現在,全憑著最後的那一絲意志在苦苦支撐。

  在真正倒下之前,不要讓對手看到自己的崩潰,摸不清何時落敗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這是劍修的準則,也是黎離死撐到現在的動力。

  此時,她沒有染血的那半張臉,早已變成了枯敗的灰白色,她的身體早已遍布血痕殘破不堪,搖搖欲墜,雙手更是只剩下森然白骨,現在的她的形容竟然比那些腐敗的魔獸更加可怕。

  最致命的,是她胸口的那個巨大血洞。

  她的生機伴隨著這個血洞的出現在快速流逝,即便反噬帶來的傷害中沒有殺戮法則的加持,但是這道致命傷是真實存在的。

  黎離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

  「撲通」

  一下一下,然後逐漸消失。

  那是熟悉的,死亡的氣息。

  在她的視線中,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而黎離的瞳孔也變得渙散。

  「轟!」

  黎離的身體重重倒在地上,她染血的臉沾滿了塵土,眼中最後一點光熄滅了。

  寒冬中,凜冽的霜雪終於壓垮了那根野草。

  然而。

  黑暗中,一縷春風無聲掀起。

  那是野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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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五章 枯榮劍的晉級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又生」

  這是黎離自行領悟的第一道劍法,也是天劍宗歷史上最奇特的一道劍法。

  天劍宗的數道劍,無論是詭異的浮光掠影也好,還是強勢的星火燎原也罷,又或是看似最溫柔無害的春風化雨,歸根到底,都是用來殺人的戰鬥招數。畢竟劍修的道永遠是殺戮之道,哪怕是性情最溫和的大師兄,也曾握著劍在魔修老巢中殺過七進七出,不只是會御劍逃命的。

  而黎離,更是天劍宗偌大一個宗門中最能殺的殺神之一,她對自己都能狠成這樣,對仇敵自然不會手軟。

  毫不誇張,這個名字若真的放到魔淵去,絕對能達到止小兒夜啼的效果。

  黎離領悟的是殺戮法則,自然是因為她就是殺神的代名詞。

  然而就是這樣一尊殺神,悟劍後領悟的第一劍,卻是「又生」。

  完全沒有丁點殺氣和傷害,比春風化雨還要溫柔,純粹是用作治癒一途的,又生。

  最見多識廣的司空燼都曾經暗自嘀咕過無數次,怎麼好好的一個劍修偏偏搶了別人醫修的活兒,是不是小時候被醫修敲的靈石太多以至於她心理扭曲了,準備自力更生……

  而這一次,正是因為又生這一招的無害,才讓黎離能夠將它完美隱藏到現在。

  事實上,早在黎離意識到外面來了一個氣息格外強大的神使的時候,她就已經默默地醞釀使出了又生這一劍,只不過一直壓著沒讓它斬出。

  毫無威脅氣息的又生縈繞在周遭,就像是一道不起眼的小劍風,絲毫沒有引起神使的注意。

  畢竟,和星火燎原、浮光掠影這些氣勢浩蕩且殺氣騰騰的劍法比起來,又生太低調了。

  而現在,神使已死,又生也終於綻放出屬於它的那道力量!

  黎離躺在布滿沙礫的地面上,已經微弱到隨時要消散的氣息就像是風中殘燭,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微光從天而降,籠在她的身體上。

  那一刻,她布滿血洞的身體,疲憊疼痛到極致的痛苦忽然就消失了。

  無比溫柔的微風輕輕撫過黎離的身體,每一次吹拂,都帶著暖洋洋的氣息,讓黎離原本即將凋零的生命力開始重新煥發。

  如果是春風化雨是二月冬末初春還帶著些微寒凜的濕潤微風,那麼這一道和風,則更像是暮春近夏的風,帶著旺盛的生命力,暖融融的光傾在黎離的身上,一點一點點亮她的生機。

  和上一次恢復整個天劍宗主峰生機的那一劍「又生」不同,這一次,又生籠罩的僅僅只是黎離一個人。

  所以,黎離原本渙散的生命力很快開始恢復,而她虛無的視線也一點點開始聚焦。

  在這片黑暗中,她隱約看到,自己倒下的這片漆黑土地上似乎也在緩緩復甦,原本毫無生機的廢墟逐漸萌生出一點點小小的色彩。

  那是地底世界最常見的地底苔蘚,還有一簇小小的蘑菇……

  黎離的視線越來越清晰。

  順著這些悄悄生長的小小植物蔓延的方向,黎離遠遠望去。

  然後,她就與那些充滿著貪婪和瘋狂之意的魔獸眼睛對上了。

  在柔和的靈力光輝的映照下,黑暗之中,那些魔獸嗜血的眼睛像是一道道晃動的鬼火,不知在何時已經將黎離重重包圍了。恢復了知覺的黎離能夠非常清晰地聽到魔獸們粗重的喘息聲和興奮的低吼聲,它們帶著濃鬱到幾乎要流淌下來的灰黑色迷霧,就像是方才嘗試著撕咬神使一樣,開始一點一點地朝著黎離靠過來。

  來自於深淵中的魔獸,生來就沒有任何理智和倫理可言,對於它們來說,一切都只能靠著本能行事,而它們的本能只有貪婪的吞噬和殺戮。

  那些早年被人類捕捉又馴化,經過無數代繁衍的魔獸或許還能夠化為無害的獸類,並且這些後代在魔法世界溫和的環境中還能生出一些智慧,就像是尤利西斯和希澤的獅鷲閃電一樣。

  但是這些一直被深淵的迷霧籠罩著,生來就一直在互相殺戮蠶食的魔獸,卻沒有任何理智。

  能夠制止它們殺戮的不是理智,而是對於更強大存在的畏懼。

  在深淵之中,強大的魔獸能夠輕鬆吞噬啃食實力弱小的魔獸,所以低級魔獸本能般的會避讓那些強大的存在。

  先前黎離展露的氣息,那是強勢到遠勝過聖階魔獸的神級氣息,只要她沒有主動出手,就沒有魔獸敢不長眼的主動攻擊她。

  但是,眼下黎離的氣息衰敗得連一隻低級魔獸都不如了。

  更重要的是,這群魔獸方才,剛剛對那個神使張開了血盆大口。

  原本它們只是一昧追求魔法元素濃鬱的力量,然而在品嘗過神使身上那種更純粹,也更讓它們瘋狂的強大力量後,本能催促著它們,讓它們變得越發蠢蠢欲動。

  黎離冷冷地與那些帶著嗜血幽光的獸眼對視,它們踩著同類的屍塊和血肉,淌著飢渴的黏稠黑色涎液,不斷朝黎離圍攏而來。

  第五塔城的廢墟中似乎有一道深淵,黎離能夠隱約感應到,更遠的遠方,還有更多的魔獸氣息在朝著這邊靠攏。

  這邊的血腥味太濃重了。

  不止是黎離和神使的,那些魔獸的血腥味也在吸引著魔獸朝這邊靠過來。

  又生的光輝越來越黯淡,黎離能夠察覺到,它快要結束對自己的治療了。

  然而這一次,黎離的傷勢太嚴重了。

  她幾乎是踩著死線而過,若不是枯榮劍有靈智,在神使撞上去的時候它主動收斂了一下,被捅穿的黎離恐怕也要和神使一樣真正被捅個透心涼了。

  又生固然強大,但是它能做的也只是將生機喚醒,將負面影響驅散。

  和醫修們強大的治癒手段比起來,它還是稍遜一些,並不能將黎離身上的傷完全治癒。

  此刻的黎離雖然在又生的作用下勉強吊住了命,但是她也是真的沒有辦法繼續戰鬥下去了。

  若是繼續待在這裡,她百分百要死在這些魔獸的爪牙之下,和那個神使一樣變成魔獸們的食物。

  必須得想辦法殺出重圍才行。

  可是現在的她……

  連握劍都辦不到了,還怎麼殺?

  黎離扯了扯嘴角,裂開的傷口激發的疼痛感讓她游離的思緒逐漸回歸。

  「得回去……」

  「大師兄,藥檀,科林斯……」

  「第五塔城……天劍城……他們都在等我……」

  「不能就死在這裡,不能……輸給師父……」

  她用嘶啞的聲音喃喃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催促著自己站起來。

  終於,在無數次的嘗試後,黎離用殘破的雙手按著地面,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只是她現在的姿勢狼狽無比,這具殘破的身體並不足以支撐她像是先前那樣挺直身體面對那些魔獸。

  黎離粗重地喘著氣,或許是因為這一個大動作,她的腦子不斷晃蕩,眼前的畫面又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耳朵裡也不斷發出嗡嗡的耳鳴聲,那些魔獸的吼叫聲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而她的動作,也牽扯得身上的傷口被撕開,又是一股潺潺的鮮血從心口的那個血洞中湧出。

  帶著濃鬱靈力氣息的血液流淌出的瞬間,就引得對面的那些魔獸雙目通紅,越發飢渴。

  終於,一隻剛從深淵中嗅著味道出來的聖階魔獸按捺不住了,它的身體微微前傾,從嗓子裡發出一聲低低的怒吼,下一刻,便直直地朝著黎離撲了過來!

  就在這時,空氣中忽然傳來一聲清亮的劍鳴!

  在魔獸群中,一道被金色和紅色沾滿的長劍如同游龍,劍身振顫著,以快到看不清輪廓的恐怖速度朝著這邊倏然飛掠而來,那些還阻攔在它前方的魔獸群尚未來得及躲避,便被銳利的劍鋒悄無聲息地切割為兩半。

  短到兩三個呼吸的間隙,這柄劍竟然就在魔獸群中殺出了一條真空地帶,硬生生地斬出了一條路!

  這道劍影的速度越來越快,連空氣中都傳來了噼啪的破空聲,尖銳高亢的劍嘯聲如獸王呼號,終於,在聖階魔獸朝著黎離撲上來的瞬間,枯榮劍斜斜的破空而來。

  「轟!」

  那柄看似纖細柔弱的長劍,帶著濃鬱恐怖的殺戮之意,直直地插在了黎離跟前,就像是一堵高聳堅挺的高牆,毫不猶豫地擋在了黎離和那些魔獸之間。

  「枯榮……」

  黎離目光忍不住動容。

  她現在身上的靈力早就已經耗盡,連駕馭枯榮劍的力量都沒有了。

  枯榮劍之前就隱約生出了一分靈智,但是那分靈智連咕咕雞都不如,頂多也就是讓枯榮劍和黎離之間的配合更加得心應手罷了,並不足以生出劍靈這樣傳說中的存在。

  即便是黎離之前被廢掉的那柄本命劍,也沒能生出劍靈。

  枯榮的材質雖然是洪大錘竭盡所能,用壓箱底的頂級材料,加上魔法大陸上尋找到的頂級材料鍛造而成,但是它的主材其實只是一根偽龍魔獸脊骨,連聖階魔獸都算不上,和那支一看就相當不凡的神器白羽筆比起來,自是遠遠不如。

  然而,枯榮劍卻繼承了那隻偽龍魔獸的能力,擁有一個強大的特質。

  它能夠自行修復,且隨著它汲取的血氣的增多,還會不斷提升等級。

  黎離戰鬥的激烈程度,可比那隻偽龍經歷的戰鬥刺激得多,而且,這一次戰鬥中枯榮劍汲取的血氣可不只是那些魔獸……

  它,斬殺了一個神使。

  不是殘魂,甚至不是尋常的神使,而是一個在神國也算得上是頂尖實力的強大神使!

  在這廝殺之中,枯榮劍的等級也在不斷攀升。

  此刻,這柄纖細的劍直直地插在黎離正前方,它劍身上的那些濃鬱血腥味如同致命的誘惑,卻又帶著至強的威壓和毀滅氣息。

  隱約的,黎離彷彿在這柄劍上看到了千萬道縱橫交錯的劍意,它們編織圍成了絲絲嚴密的保護圈,死死地將自己護在了身後。

  劍乃凶器。

  即便尚未晉升為神器,但是枯榮劍劍身上透露出的肅殺氣息是如此強烈,相比之下雖然不如神器白羽筆那般神聖不可侵犯,但是威懾力竟也隱約超過了那支神器!

  方才還無法控制吞噬欲望的魔獸們,在這個時候竟然被這柄劍震懾住了,所有圍上來的魔獸的動作都有了片刻的停滯。

  枯榮劍暫時鎮住了這些魔獸,然而黎離的心中卻並沒有片刻的放鬆。

  枯榮還沒有聰明到能夠自行殺死眼前這些魔獸的地步。

  它能夠下意識地返回到黎離身邊護主,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所以現在黎離要麼想辦法弄死這些魔獸,要麼就得想辦法逃回第五塔城之中去才行……

  黎離自然是不畏懼戰鬥的,可是現在的自己……

  她低頭,視線落在自己的雙手上。

  兩隻手,都是黎離為了阻止神使用白羽筆摧毀第五塔城而毀掉的。

  不同的是右手的傷勢格外嚴重,整個手腕幾乎都被縱橫的傷口切斷,一眼看過去甚至能看到斷裂的手筋和手上的靈脈。黎離看著它,腦中一閃而過的古怪念頭竟然是,這次回去怕是又要被藥檀給念叨了……

  左手的傷倒是沒有那麼嚴重,雖然同樣恐怖,但若是拼著手廢掉的風險,倒是能勉強握一握枯榮劍。

  黎離抬起頭,聲音沙啞地低喚。

  「枯榮。」

  聽到主人的呼喚,枯榮劍像是小狗似的立刻回應出一聲清亮的劍鳴,倏然飛回到黎離的手邊。

  黎離現在也有點不確定,她準備讓枯榮帶著自己飛回去找藥檀,但是現在沒有靈力作為牽引,黎離也不敢保證枯榮劍生出的靈智到底有多少,能不能做到這一點……

  要是枯榮劍的靈智只是像咕咕雞或者豬玀獸一樣,那黎離覺得自己還是別掙扎了,直接躺平等死算了。

  可惜現在的局面已經容不得黎離思考太多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魔獸包圍圈開始不斷地朝著黎離收縮,魔獸們似乎意識到了,眼前的這塊強大食物要準備逃跑了,它們再不行動,就將失去這一次飽腹的機會。

  方才被枯榮劍短暫阻攔下來的那隻聖階魔獸死死地盯著枯榮劍,感受著從那道劍上傳出來的恐怖壓迫感。

  終於,它還是按捺不住,再次沖著黎離張開大嘴,帶著腥臭味的狂風呼嘯著,吹向黎離。

  「吼!」

  下一刻,聖階魔獸的身體便猛地朝著黎離飛襲而來,在枯榮劍泛出的血紅色光輝之中,周身都被灰黑色霧氣籠罩著的魔獸凶惡殘暴的影子如同惡鬼,猙獰的就要將黎離一口吞沒。

  黎離目光凜然,她默默地靠在了枯榮劍邊,微微傾身。

  來不及猶豫了,必須跑。

  然而就在她身體前傾的那一刻,黎離胸前破碎的衣衫之中,忽然閃過一道燦金色的光芒。

  細鏈條從黎離的脖頸上滑下,一顆小小的金色圓球悄無聲息地從黎離的胸口滾落出來,這顆金色圓球上沒有任何魔法波動或是魔法烙印的痕跡,看上去就和東塔城那些人類貴族喜好的金色飾品毫無差異。

  那是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送給黎離的第二件禮物,黎離也曾觀察過這個小東西,然而任憑她怎麼看,都看不出它究竟有什麼作用,就好像真是一條送給普通小姑娘的金色飾品罷了。

  不過黎離也不是挑剔的性子,她收到的禮物不多,所以對旁人贈予自己的所有禮物都很珍惜,這條金球鏈子也一直被她貼身戴在胸前。

  然而就是這樣一顆平平無奇的金色圓球,在出現的那一瞬間,卻忽然閃耀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那道光出現得猝不及防,就像是劃破長夜的黎明的第一道光,強勢而又璀璨地揭開了光明的序幕。

  距離最近的黎離眼睛突然刺痛,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這道金色的光芒在此刻簡直變成了一輪綻放在黎離胸前的小小太陽,陽光落下的地方,那些原本帶著濃重死氣的迷霧彷彿變成了冰雪,只要接觸到那些光束就開始迅速褪去。

  而那些被迷霧包圍著的魔獸則是警覺又畏懼地盯著那些光。

  它們生活在深淵之中,那裡是空間裂痕,是混亂和死亡之地,是沒有光明的。

  所以說魔獸和深淵畏懼光明,並沒有錯。

  之前每個月的雙月黯淡時期魔獸會瘋狂湧現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深淵的迷霧都會大肆蔓延出來,籠罩在整個魔法大陸,將大陸的光明給遮蔽住,沒有了明亮的月光,魔獸們也能更自在地行走在這座陌生的大陸上,而現在伴隨著魔法大陸上的空間裂痕的增多,深淵從罕見到稀少再到隨處可見,魔法大陸也像是失去了保護罩的脆弱花園,徹底被迷霧入侵了。

  現在的魔法大陸上終日被迷霧籠罩著,絕望和嗜血的氣息始終縈繞在大陸的每個角落,繼續這樣下去,這裡將會變成深淵的樂園,就像是終年沒有光的地底世界一樣,沒有了地精和巨龍生活後,這片廢墟徹底被深淵吞噬,其實說是第五塔城跌入了深淵之中都沒有錯。

  這也是第五塔城一直不曾被找到的原因。

  而現在,這座陰暗了萬年的廢墟之中,忽然有久違的陽光出現了,它甚至比尋常的陽光更加奇特,那些來自深淵的灰黑色霧氣根本無法抵擋這些光的照耀,消散得飛快,而那些魔獸在接觸到這些金色的光芒後亦是只能無能低吼著,不斷往後退。

  黎離心中浮起一個古怪的念頭。

  這顆金色圓球,似乎是專門針對深淵和魔獸而生的!

  想到這裡,黎離竭力提起沉重的腳,往前走了一步。

  「嘩!」

  先前被枯榮劍壓制住的那些魔獸,在此刻居然主動散去,它們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不斷往光明照不到的黑暗之中退散,其中最有腦子的那隻聖階魔獸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黎離,確切說是黎離胸前的那顆金色小圓球,而後滿是忌憚地往後退回了深淵之中。

  黎離愣了一下。

  她微微眯著眼睛,目光錯愕的低頭看了一眼胸前懸掛著的那顆金色圓球。

  在將那些迷霧和魔獸都驅散之後,這顆金色圓球上面的光芒又逐漸黯淡下來,變回了最開始自己看到的普通模樣,唯獨胸前殘餘的那點依稀暖光在提醒著黎離,方才這顆小圓球爆發出的光明並不是她瀕死產生的幻覺,這是真實發生過的。

  黎離萬萬沒有想到,這條原本如此不起眼的金色項鏈,居然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能夠驅散迷霧,甚至能夠讓強大的聖階魔獸也畏懼到退去,即便是先前凶性大發的枯榮劍,還有誕生自神國的那支神器白羽筆,也做不到這點。

  看樣子……

  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真的送了自己了不得的禮物啊,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件東西應該是他們用來庇護第五塔城的重要魔法道具才是,可是為什麼,他們會將這麼強大的東西贈予自己呢?

  畢竟,哪怕只是淪為廢墟,僅僅憑借著魔法陣再度重現於世的第五塔城幻象,那也是需要避免深淵迷霧的侵蝕和魔獸的破壞,這樣才能更長久維持下去才對。

  黎離不會認錯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眼中的光,他們即便知曉眼前的第五塔城之中剩下的只是一段殘留的幻象和一群殘破的游魂,卻還是珍視著這裡。

  那麼,原本該用來守護第五塔城的這條鏈子,為什麼會主動送到黎離手上?

  明明黎離已經明確表示過了,即便第五塔城的地精和巨龍們什麼都沒做,她還是會將那些神使的殘魂給一一抹除的,她們本就是沖著相同的目的奔去的,並不需要和他們做什麼交易……

  黎離的頭痛欲裂,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黑布,她看不清這片迷茫的天地,也想不清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這樣做究竟是什麼目的。

  只是隱約的,來自於劍修的強大直覺在告訴她,這一切,沒有那麼簡單。

  「回去……」

  心中似乎有某個聲音在急促的催促著黎離趕緊回到第五塔城。

  不安的情緒在無限放大,黎離狼狽的吞下藥檀留給自己的保命靈丹後,抿了抿唇,看著那座不知何時變得越發透明的城池。

  「枯榮。」

  她啞聲喚了一句,呼吸有些急促。

  好在枯榮劍似乎還是要比豬玀獸聰明的,在聽到黎離的召喚後,都不需要黎離用靈力牽引,枯榮劍已經懂事的飛了過來,在黎離倒下的瞬間,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度,而後穩穩的托住了黎離的身體。

  「回……回去。」

  黎離忍住喉間湧上的猩甜,嘶啞的對著枯榮劍下達指令。

  枯榮劍果真聽話,帶著黎離緩緩升空,雖然速度放緩了許多,卻還是目標明確地朝著裂縫的另外一端飛了過去。

  黎離睜著眼,枯榮劍上散發出的那些血氣本是用來修復它自身的損傷的,但是現在這些血氣卻游蕩在黎離身邊,似乎是想要嘗試著為黎離療傷。

  也不知是又生的作用,還是丹藥的作用,又或是枯榮的好意真的起了效。

  黎離能夠感覺到,自己冰冷到麻木的身體,似乎真的又恢復了些許熱度。

  胸前那個可怕的血洞中,也逐漸停止了流血。

  她連帶著翻滾的氣血,一道咽下最後一粒療傷丹,感受著那些熟悉的溫和靈力在自己的體內流動,慢慢填補著身上致命的傷口。

  此刻的黎離,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想要快點恢復戰鬥力。

  莫名的,她感覺到,前方有很不好的事情在等待著她。

  只有重新握住枯榮劍,只有再次擁有戰鬥的力量,她才能將那些不安驅散。

  黑暗之中,那柄漂亮的血色長劍帶著那個劍修,悄無聲息地穿越魔法陣的縫隙,從那個支離破碎的真實世界,再次回到了那片虛無的幻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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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早安,午安和晚安

  第五塔城中,時隔萬年,又是一場災難降臨下來。

  ……

  藥劑師工會。

  從種植師工會中偷出來的那些珍稀植物和少見的藥用蘑菇原本都被整齊的堆疊在圓形休息廳中,那些聰明又謹慎的地精藥劑師們甚至還保持了默契,特意將它們放在最角落,甚至還將其掩蓋在尋常的藥材下面,若不是特意尋找,根本無法發現這些來路不明的新煉藥材料。

  然而現在,一條橫亙在圓形休息廳的黑色裂痕像是一道漆黑的傷疤,猙獰出現,且散發著危險的氣息,藥劑師工會中終年縈繞著的那股苦澀藥劑味道竟然都被另一種說不清的沉悶腐朽味道所掩蓋下去。

  而這道裂痕,也將放在最角落的那些珍稀藥材全部都吞沒,只留下幾朵鮮豔的小蘑菇散落在周圍。

  一個年輕的地精藥劑師肉痛的看著那些掉落到裂縫中的珍稀藥材,眼中全是不捨,他不斷小聲嘀咕。

  「不行,這裡面有我煉製自配藥劑的最重要的材料,我必須想辦法把它給撈回來……」

  說著,那個地精便鼓起勇氣朝著那道裂痕小心踏出一步。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枯瘦的手猛地拽住了年輕藥劑師的手。

  「不許去!」

  辛吉德怒吼出聲,不止驚住了那些還在肉痛嘆息的藥劑師,連他自己都被驚住了。

  「辛吉德?」同為藥劑師工會長老的另一個藥劑師茫然看向辛吉德,有點反應不過來,他當然也察覺到這道突然出現在藥劑師工會中的裂痕的不對勁了,但是辛吉德的這個反應未免太大了些。

  辛吉德的手還緊緊地拽著那個年輕藥劑師,而他的目光,卻死死地落在那道縫隙之中。

  透過那些濃鬱的黑灰色霧氣,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隱隱約約的,那些坍塌的高牆,那些斷裂腐朽的木頭,那些碎成沙礫的石磚,明明一切都很陌生,但是卻莫名的,讓辛吉德覺得熟悉。

  就好像,那是另一個藥劑師工會似的。

  那一瞬間,像是有無數道畫面從辛吉德的靈魂深處閃現而過。

  他彷彿看到了一片閃耀的天空,那是地底世界的模擬天空。

  天空在往下塌陷,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在崩壞,許多道明明完全沒有記憶,卻莫名熟悉的面龐匆匆從辛吉德的記憶之中閃現而過,就像是匆匆奔流的地下暗河,讓辛吉德無法捕捉。

  他久久的盯著那道裂痕,手上的力氣逐漸增大,毫不客氣的把那個冒失的後背拖到自己的身後。

  辛吉德回頭,對上的,是十多個藥劑師茫然且恐慌的視線。

  他們似乎不只是被這道突然出現的裂痕嚇到了,也被長老辛吉德這異常的舉動給驚住了。

  「辛吉德長老……您沒事吧?」

  那個年輕藥劑師也從藥材被毀的崩潰中清醒過來,很不安地看著滿臉肅穆之色的辛吉德,小心詢問。

  辛吉德沉默了片刻,而後他張嘴,嗓子卻乾啞到彷彿說不出話,過了許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像是在問其他藥劑師,又像是在問自己,問那些明明熟悉卻又覺得陌生的記憶。

  「……為什麼?」

  「啊?什麼為什麼?」其他藥劑師都只有疑惑。

  辛吉德抬起手,顫抖著指向那個年輕的藥劑師。

  「為什麼……藥劑師工會不是每年都會招很多優秀的年輕人進工會,傳授他們藥劑學知識嗎?我們不是經常念叨著,要把藥劑學發揚光大,讓藥劑師的智慧灑遍地底世界乃至整個魔法大陸嗎?」

  「但是為什麼?」辛吉德的聲音嘶啞,像是從喉嚨中拼命擠出來的碎片,變得支離破碎,「為什麼藥劑師工會只有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家伙,後輩怎麼只有這個小子?!」

  「還有為什麼?我們藥劑師工會沒有會長和副會長,至今只有我們這些長老了?」

  「你們沒有意識到嗎?這一切都不對勁!」

  說著,他快速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那間屋子,這間屋子平時從未開啟,其他藥劑師也像是遺忘了它的存在,但在此刻,辛吉德卻毫不顧忌的砰的一聲將其踹開。

  所有藥劑師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這間屋子靜悄悄的,桌台上還有半瓶藥劑,不知道是何時配置出來的,洗漱台中還泡著一些等待清潔的水晶瓶,操作台上也有藥劑殘留的痕跡,一切都很新鮮,彷彿昨日都還有人在使用它。

  辛吉德指著那些緊緊閉合,從未開啟過的藥劑實驗室。

  「明明那些藥劑實驗室中都還有所有的煉藥道具,坩堝,水晶瓶,藥劑冷卻瓶……所有的工具都是齊全的,而且被使用過的,而且它的主人應該就是我們之中的一員,但是為什麼,我們沒人記得究竟誰曾經是這間休息室的主人?」

  這句話落下後,所有的藥劑師臉上都有一閃而過的茫然。

  那個年輕的藥劑師不安上前,「辛吉德長老,或許……或許是哪位藥劑師臨時使用了這間實驗室。」

  「不,不是的。」

  辛吉德喃喃的,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快步走到休息室角落坍塌的書架旁,拼命地翻找起什麼。

  最後,他翻出了一冊羊皮紙。

  他聲音急促的喃喃自語:「藥檀來的時候,向我詢問了所有藥劑師擅長的藥劑學領域,他還列了個名單……」

  「辛吉德,毒藥劑……」

  「孟德麗莎,加速藥劑……」

  「梅洛德,致盲藥劑……」

  「……」

  他一一念過去,被報到名字的藥劑師都被辛吉德的視線鎖定片刻。

  然而下一刻,在看到藥檀寫下的另一個名字後,辛吉德的呼吸卻突然變得停滯下來。

  「瑪麗安,解毒藥劑……瑪麗安?瑪麗安!」

  辛吉德反復念著藥檀留下的這個名字,聲音越來越急促,最後甚至帶上了一絲痛苦和絕望。

  他抬頭看著所有藥劑師,眼中似乎有隱約的水光。

  「誰是瑪麗安?你們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然而沒有人記得瑪麗安這個名字,她就像是被風吹散的一粒沙,徹底消失在藥劑師工會所有人的記憶中。

  辛吉德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突然就說不出話了,也喘息不上來。

  一陣又一陣的眩暈感瘋狂湧上來,這個藥劑師死死盯著那道裂開的縫隙,穿越過那些彌散的灰黑色霧氣,他又看到了那片讓他覺得熟悉無比的廢墟。

  那是……

  那是真正的藥劑師工會。

  那一刻,辛吉德的靈魂好像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而後,那些陌生的名字忽然就變得清晰起來。

  瑪麗安。

  瑪麗安……

  那不是陌生的名字。

  辛吉德想起來了,那個總是和自己在蘑菇樹下爭辯的老對頭,每次他熬製出新的毒藥劑,後者在幾天後就會很不給面子的配置出能夠針對他的毒藥劑的解毒藥劑,而且那個老太婆每次都還說得義正詞嚴,說是怕他的毒藥劑會惹出麻煩,所以要配比相應的解決方案。

  還有,他去種植師工會偷偷採到了那筐很珍貴的蘑菇,瑪麗安知道後,明面上說著這是小偷行為,實際上也偷偷去了種植師工會。

  然後呢?

  然後瑪麗安再也沒有回到藥劑師工會,而辛吉德和其他藥劑師對她的記憶也像是被擦拭乾淨,再也不記得瑪麗安這個名字,甚至連她常用的實驗室上面懸掛著的名牌,也變得模糊不清。

  辛吉德的頭突然變得劇痛無比。

  他拼命捂著自己刺痛的痛,急促呼吸著,雙目通紅,然而那些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這一次循環的記憶。

  上一次的……

  上上次的……

  真正的,萬年前的記憶。

  因痛苦和死亡而被摧毀的記憶,在這時候都像潮水,反撲湧回了辛吉德的腦海中,他的身體顫抖著,然後想起了所有的記憶。

  於是,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清晰無比。

  辛吉德抬起頭,視線緩緩掃過還在場的其他藥劑師。

  在他的記憶中,那裡本應該站著的是上百道身影,而如今只剩下十多人了。

  掠過這些人,辛吉德的目光最後停在了不遠處幾乎被夷為平地的一間休息室中。

  那張桌台上擺放著的不是藥劑師工會常見的水晶瓶和坩堝,而是一個奇怪的銅製原型大鍋,中間咕嚕咕嚕沸騰著誘人的亮紅色油湯,裡面還漂浮著一些被煮得很老的肉片,桌台上也亂糟糟的擺放著一些沒有串完的海鮮肉串,還有一些奇怪的調味碟,以及……

  其中一個碟子裡面,咬了一半的牛肉卷。

  看到辛吉德的目光落在那間休息室,剛才那個被他拉住的年輕藥劑師積極講解:「這個是藥檀他們的休息室,他好像之前說要和朋友們一起聚一下,還邀請了我們一起吃,不過我們忙著整理從種植師工會撿到的藥材所以沒有去,他還說改天等咱們人齊了再聚一起呢……」

  「他們現在去哪裡了?」

  「好像是在剛才那場劇烈的震動產生後,他們就匆匆離開藥劑師工會了。」

  「對了,藥檀離開的時候還很嚴肅的告誡我們,讓我們千萬不要接近那些突然出現的縫隙。」

  藥檀,科林斯,西壬,艾瑞爾……

  還有那個實力強大到只是匆匆一瞥,就讓辛吉德感到無比畏懼的。

  黎離。

  辛吉德確定,他在過往的無數段記憶中,從未看到這群人的影子。

  他們是外來者。

  外來者,這個詞出現時本該讓人感到畏懼和警惕的,但是莫名的,辛吉德卻覺察到,他們似乎沒有任何惡意。

  辛吉德閉了閉眼。

  他站起身來,依依不捨的打量著尚未變成廢墟的藥劑師工會。

  此刻,辛吉德終於想起了一切。

  這群外來者的到來,似乎代表著第五塔城一直在等待著的某件事,也將要迎來終結了。

  「走吧。」

  辛吉德左手握住魔杖,右手則撈起了藥劑架上珍稀的那些藥劑。

  「辛吉德長老,現在地震,我們最好還是不要亂跑吧?」

  「不是亂跑,聽到外面的龍吟了嗎?那是在召喚我們前去戰鬥的訊號,這或許就是地底世界的最後一場戰鬥了,我們藥劑師是萬萬不能錯過的。」

  辛吉德看著那些泛著漂亮光澤的藥劑,多美好啊,這些凝聚著地精藥劑師們絕佳智慧的液體,比他曾經在地上世界驚鴻一瞥見過的晚霞還要曼妙。

  「在告別之前,總要在廢墟中留下一點屬於藥劑師的痕跡吧。」

  滿身藥劑污漬的藥劑師抖著眉毛,如是感慨。

  在他身後,那十多道滿是苦澀氣息的灰袍身影站起,避開那些裂痕,踏出殘破的藥劑師工會,朝著遠方的黑暗中邁步。

  裂痕還在不斷蔓延。

  當玻璃罩子出現裂縫之後,它無法完美無缺癒合,只會逐漸的,被蔓延得越來越長,越來越深的傷口撕得支離破碎,直到徹底崩壞。

  而這道完美隱藏著萬年歲月和真相的玻璃罩子碎裂之時,無數地精透過那些縫隙,看到了真實的第五塔城。

  於是,那些原本被抹滅的記憶自靈魂深處開始甦醒。

  沒有想像中的痛苦,也沒有呼喊和對命運質疑的怒號。

  有的只是克制而理性的交談,一如這個種族貫穿於靈魂的睿智和優雅。

  「老家伙,看你的樣子,難道也終於想起自己其實是一個死鬼了?」

  「行了,安靜點矮冬瓜,大家都死了,怎麼就你的話那麼多?」

  「所以我們現在該去哪裡?」

  「當然是和萬年前一樣,拿上魔杖,帶上你腦子裡不算高深的知識,去和那些該死的神族人戰鬥,紅色尖塔已經在下召集令了你沒聽到嗎?我們這一次可不能再輸了啊……」

  「我感覺好睏,我的靈魂力量似乎所剩無幾,這次戰鬥之後或許不會再醒來了,我們終於要結束這漫長的一生了……」

  「不一定,如果下次我們還會再醒來呢?」

  「那也不錯,我們還有機會再互道一聲早安,午安和晚安。」

  「……」

  那些殘破的游魂拿起了魔杖,一步一步,走向了屬於他們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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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這次,一擊斃命

  第五塔城東側。

  這裡原本是整個東塔城最密集的住宅區,大部分地精們都群居於此,同時這附近還有整個第五塔城規模最龐大的圖書館,現在這個時間節點正是地精們用完晚餐的時間,尚未到入眠時分,許多地精都喜歡在圖書館中翻閱圖書,亦或是在圖書館外面鬆軟的草地上坐著,在發光蘑菇樹下爭論著某個問題的答案。

  這裡曾經是整個地底世界最熱鬧,同時也是最受歡迎的地方。

  用地精們的形容來說,就是這裡的空氣中都有知識的芬芳,再愚蠢的人來這兒坐上一天,腦子裡多少都能裝點知識進去。

  而現在,充斥於此的不再是那些理智卻又滿懷激情的談論聲,而是無邊的混亂和壓抑恐怖的陰森迷霧。

  一道巨型裂痕憑空出現在這裡,它就像是一隻張開了血盆大口的恐怖魔獸,陰冷無情地向世人展示著它的殘忍,在它的邊上,還有無數道跟著碎裂的細小裂痕,一直蔓延到了那座恢弘寬廣的圖書館的牆壁上面,猙獰而後森冷。

  在這些密密麻麻的裂痕之中,濃鬱的灰黑色霧氣正從裡面噴湧而出,圖書館周圍的照明魔法陣迅速被深淵迷霧侵蝕,失去魔力支撐徹底熄滅,那些原本明亮的發光磨菇樹也像是枯萎了,失去了所有生機。

  圖書館中,早在地震出現之初就陸續逃出來的地精們看著這驚人的一幕,齊刷刷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的天……這是什麼鬼?」

  「知識之神庇佑,我們第五塔城是有誰在搞什麼禁忌魔法實驗弄了個大爆炸,把咱們的塔城的給炸穿了嗎?」

  「論起爆炸魔法實驗我才是專家,連我都辦不到的事情怎麼可能有其他人能夠做到啊!」

  「……」

  地精們在逃命的間隙也不忘彰顯自己在擅長領域的絕對權威。

  但是還有一小部分地精,則是看著那道巨大的裂痕,茫然而驚恐的透過那些灰黑色的迷霧,看到了真實的第五塔城廢墟。

  一個地精大魔導師腳下一軟,狼狽的用魔杖支撐住自己險些癱倒在地的身體。

  而他的目光卻死死鎖定著迷霧的對面,確切說,是迷霧後方那座殘破的建築物。

  那是一座無比宏偉龐大的建築,和地精們總是規整且普遍偏低矮的建築物相比,它高聳得有些奇怪了。只不過它已經殘破到幾乎看不清完整的形狀了,只有隱約的輪廓殘留在迷霧之中,隱約的,這個地精大魔導師還能夠看到坍塌在迷霧之中的那一大塊殘破痕跡。

  那個,應當是那個恢弘建築物的尖頂。

  地精大魔導師艱難地轉過頭,視線落在自己身後。

  在所有人的後方,如同山岳般可靠而高聳矗立著的偉大建築物,聚集了地精所有知識的神聖殿堂,地精圖書館,就這樣靜靜映在他的瞳孔中,那像是利刃的尖頂一直插向雲霄,像是地精們不屈的意志。

  而現在……

  地精大魔導士怔忪地注視著迷霧的那一端,那一刻,他遺忘的那些畫面,像是雪崩,無聲而又迅速地滾落下來。

  他僵硬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都忘記了躲避。

  就在這時,一聲焦急的呼喊聲從地精大魔導士的背後響起。

  「小心!」

  還未等地精大魔導師反應過來,一道輕盈的風忽然從他的身後捲起,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並且毫不客氣地將他往上拽起。

  在他的餘光中,一對淡青色的半透明翅膀迅速揮動著,很快,地精長老雙腳便離開了地面。

  上方,一道不耐煩且帶著明顯南塔城口音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在回應方才的第一道聲音。

  「好了,這老家伙被我救下來了!」

  下一刻,這個說話的精靈便俐落的把地精大魔導士往後一丟,又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光芒飛向了下一處。

  地精大魔導師直到落到地面上,才終於回過神來。

  他下意識的看向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卻看到那裡不知何時已經裂開了一道縫隙,如果不是當時那個精靈飛過來把自己撈走,那麼他肯定已經跌入那道縫隙之中,被徹底吞沒了!

  地精大魔導師原本還想要道謝,然而那個救了自己的精靈揮動著翅膀,像極了罕見的天空精靈,快速穿梭在迷霧之中,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跡了。

  方才說話的另外那個少年一晃而過,和其他兩個年輕人一起,同時衝向了漫天彌漫的黑霧之中。

  短暫的失神之後,地精大魔導師注視著那幾道消失的背影,臉上的褶皺微微顫抖了幾下。

  「預言中的人……」

  「終於出現了嗎?」

  沒有人聽到這位大魔導師的低沉呢喃,正如沒有人發現他舉起了自己魔杖,朝著黑暗深處巨龍咆哮的那個方向離開了。

  ……

  現在,比下方的那些地精們更忙碌的是天劍宗眾人。

  「操操操,這些魔獸怎麼從那些黑縫裡面鑽出來了,這些裂痕不會都他娘的是深淵吧,我幹他大爺的這頭魔獸怎麼大,居然又把縫隙給撐大了!」

  飛行在半空中的西壬翅膀揮動得飛快,嘴皮子也毫不落後,劈裡啪啦不斷張合,一段又一段優美的罵罵咧咧蹦出來。

  下方,藥檀眼觀八方,迅速鎖定一個方向。

  「西壬,左手邊!」

  在藥檀開口的下一刻,西壬立馬轉向,毫不猶豫地俯衝向左邊,破空帶起的烈風吹散那些厚重的迷霧,也讓下方一個茫然的地精被精靈的目光鎖定。

  那個地精似乎被迷霧影響,眼中的光亮逐漸變得黯淡,而他的身體更是像是失去了控制,直直地朝著正前方的那道裂縫栽倒下去,在下方,一隻魔獸已經探出了頭,張開腥臭恐怖的大口,準備一口咬下去。

  看到這一幕,西壬在心中怒罵了一句。

  他的後背微微繃緊,翅膀往下一壓,而他的身體彷彿也變成了一道淡青色的流星,直直朝著地面上的那個地精墜落!

  風系靈力被催發到了極致,精靈修長美好的身體在半空中劃過完美的弧線,幾乎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這道向下的弧線便驟然向上攀升,迅速與裂縫以及那隻魔獸拉開距離。

  西壬雙手環抱著那個地精,他身後,凌亂的銀色長髮被風掀得散落飛舞。

  下方的那隻魔獸眼看著即將落到嘴裡的食物沒有了,雙目中驟然迸發出無窮的憤怒和殺戮意味。

  「吼!」

  它憤怒地沖著天空上的那兩道影子嘶吼咆哮,原本隱沒在迷霧之中的半截身體也不斷掙扎撲咬,很快的,它那整個龐大猙獰的身體就從裂縫的那一端爬到了第五塔城之中,像是一尊嗜血的惡鬼降臨在了這裡。

  魔獸的殺意始終鎖定在那兩個逃逸的身影上面,幾乎在穿越縫隙的瞬間,它那腐敗扭曲的後背上便開始瘋狂蠕動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它的身體內生長滋生。

  下一刻,伴隨著魔獸一聲震耳欲聾的尖銳咆哮,它的背上赫然展開了一對寬大且醜陋的骨頭翅膀,骨縫之間黏連著一層薄而腐壞的肉膜,勉強將這對骨翼變成了一對肉翼。

  這對醜陋的翅膀重重揮動,迷霧隨著它這個揮翅的動作,那些迷霧翻湧著,像是滾滾濃煙。

  下一刻,這隻恐怖的魔獸便帶著那一大團濃重的黑霧,猛的一個衝刺,朝著西壬追擊而去!

  「臥槽!你大爺的怎麼又是一隻聖階魔獸啊!」

  西壬匆匆回頭看了一眼,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被嚇出來了,連忙將風系靈力催發到極致,帶著手上的那個地精開始了絕命大逃亡。

  「我幹你大爺的魔獸!在南塔城就追老子到了地底還要追老子,非要逼老子殺到你們的深淵老家把你們全部弄死才高興是不是!」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這麼倒黴。

  在黎離吃完那片燙牛肉飛出去以後,西壬和其他三人就從黎離的反應中察覺到第五塔城似乎遇到了大麻煩,而且他們雖然不知道裂縫的那一邊到底是什麼,但是對面那濃重的黑霧和時不時顯露的魔獸影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啊!

  最最最要命的是,第五塔城中的那些地精和巨龍們似乎對這些裂縫完全沒有應對的方法。

  西壬親眼看到,有一個強大的地精魔導師觸碰到了一道彌散黑霧的縫隙後,就憑空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更可怕的是,邊上原本還在和他探討蘑菇湯究竟是甜還是鹹的另一個地精,居然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還直愣愣的盯著那道剛吃了自己朋友的裂縫看!

  不止是地精,還有一隻飛行在半空中的巨龍,被同樣出現在半空中的一道黑色縫隙吞沒了,那頭曾經痛揍西壬,讓他的箭矢都被折斷無數根,號稱大陸最強大的生物,就像是最脆弱的冰雪,融化在了那道縫隙之中。

  無聲無息。

  黎離似乎去做更危險的事情了。

  而他們在第五塔城之中,也沒有無能乾等著。

  他們循著那些裂縫出現的位置,不斷前行,營救著那些反應不及時的地精們。

  天劍宗營救小分隊就這樣迅速穿梭在第五塔城之中。

  好奇心過於旺盛對著裂縫還敢探頭探腦的送頭地精,撈走警告帶去安全區!

  運氣實在是有夠差就站在裂縫出現地點的倒黴地精,撈走安撫帶去安全區!

  心態真的不夠穩定被迷霧引出負面情緒的發瘋地精,撈走打暈帶去安全區!

  總之,天劍宗四人組竭力將速度提到最快,沉默卻又默契的救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地精。

  這一路上,也有不少裂縫中爬出了魔獸,不過因為這些縫隙現在並不算大,所以爬出來的魔獸也大多是體型較小的低級魔獸或是中級魔獸,這種戰五渣的貨色,連藥檀都能拎著丹爐將它們俐落砸死。

  但是隨著他們遇到的那些裂縫的擴大,這些從裂縫之中湧出的魔獸,也越來越強大了。

  但是西壬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只是想救下幾個地精,怎麼就會淪落到被聖階魔獸追殺的地步了!

  雖然西壬現在飛行的速度遠勝被狗追,甚至堪比劍修們的御劍速度,但是背後的那可是聖階魔獸啊!

  這家伙可不是天劍城追著熊孩子玩的犬獸小橘,而是真的會吃人的凶物!

  西壬剛想要反手拉弓回擊那隻正在身後的魔獸,就想起自己臂彎還摟著一個地精呢。

  「喂小子!抱著我脖子,老子要給後面那家伙好顏色看看!」

  「不是,你倒是動一動啊!欸老子知道你沒死,怎麼還裝上了啊小子!」

  「……」

  回應西壬的只有沉默。

  再一看,那個地精的氣息不知為何變得格外孱弱,雖然沒有和其他接觸到縫隙的那些地精一樣憑空消失,但是卻是兩眼一閉,已然陷入徹底的昏迷了。

  這種情況下,西壬壓根就沒辦法反擊那隻聖階魔獸!

  而後方,那隻魔獸的速度卻是越追越快,眼看著就要追上西壬了!

  就在這時,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忽然又出現在了西壬的耳畔。

 「西壬!東北方向,俯衝!」

  西壬精神一震,長久的配合讓他都不需要辨別這句話的真偽,更不需要過腦子,就像是遵循本能,他毅然按照這句話音的指示,背上的那對淡青色翅膀溢出更耀眼的光輝,瞬間爆發出堪比閻王催命的速度!

  青色流光一記漂亮的俯衝,順利避讓開魔獸噴發出的一道陰冷寒氣。

  也就在西壬帶著昏迷的地精與那隻聖階魔獸錯身的瞬間,一道灼熱到彷彿火山爆發的恐怖熱度,轟然在西壬的身後燦然爆發。

  「轟!」

  一道耀眼的火光旋轉而至,它在迷霧之中飛快旋轉著,彷彿化身為一輪燦爛的烈日。

  而後,這道火光帶著強勢霸道的氣勢,迎著聖階魔獸震動的左翼!

  兩者碰撞的瞬間,這道氣息恐怖的火球瞬間爆發出可怕的力道,毫不留情地撞在了魔獸左翼的根部,饒是那隻聖階魔獸強大無比,被精準集中致命位置的它還是發出了痛苦的哀嚎,追擊西壬的動作也為之一頓。

  然而這道火光似乎並沒有完。

  在它後方,竟然還緊緊尾隨著另一道更耀眼灼熱的火光。

  這第二道火光瞄準的位置,赫然是聖階魔獸的右翼!

  這精準且陰險的二連擊一出,方才還凶狠得好像隨時能吃掉整座塔城的人的聖階魔獸也無法忍受,它昂著脖子,從喉嚨中發出淒厲刺耳的嘶吼,龐大如小山的身體在半空中也失去了維持平衡的能力,開始飛速往下墜落。

  漫天的灰黑色霧氣中,不知何時換上一身亮黑色輕甲的壯碩青年一聲不屑的嗤笑,張開雙手,穩穩接住回旋落回的雙刀。

  雙刀的刀刃上,仍然燃燒著熾熱的火焰。

  而艾瑞爾目不斜視,淡定地背過手將它們交叉插在自己背後的刀鞘中。

  雙刀入鞘的瞬間,火苗躍動一下,優雅熄滅。

  從出刀到收刀只不過三息,他明明完美的擊落了一隻聖階魔獸,但是他的神情和姿態是如此淡然,彷彿自己只是輕描淡寫地拍落了一隻蒼蠅。

  艾瑞爾微微揚起下巴,露出完美的下頜線條,聲音低沉且帶著沙啞的顆粒感。

  「呵……小菜一碟。」

  「淦!這小獅子還會夾低音炮了!」

  不遠處,緊緊握著魔杖的小胖子投來羨慕又酸澀的目光,小聲的嘀嘀咕咕。

  「還有他的這招飛刀好帥,可惡,怎麼又讓艾瑞爾裝到了!」

  不過容不得科林斯偷學艾瑞爾的裝逼技巧,他的耳畔也傳來了熟悉的冷靜指揮聲。

  「科林斯,水盾術!」

  科林斯早在聽到自己名字的瞬間就舉起魔杖開始凝聚水系魔法元素了,在聽到「水盾術」這個熟悉的字眼之後,他不假思索的將這道最順手的魔法瞬發出來!

  「水盾術!」

  一道柔和而堅韌的淺藍色水盾出現在科林斯的頭頂,完美的將他籠在了水系護盾的保護之中。

  還未等科林斯弄清藥檀為什麼下令讓自己釋放這道魔法,一道黑影便出現在了科林斯的頭頂——

  「砰!」

  這個詭異的高空墜物精準無比的落在了科林斯頭頂的水盾上,富有彈性的溫和水盾完美保護了下方的科林斯,讓他免掉了被砸死的厄運不說,還讓那個墜落物得到了緩衝,一陣回彈後,安全掉落在科林斯的正前方。

  科林斯握著魔杖的手劇烈一抖。

  小胖子:Σ(っ°Д °;)っ

  「我的姐啊……這是什麼東西?!」科林斯驚魂未定的看著突然掉落的不明物體,勉強認出他似乎是剛剛被西壬救下來的那個地精。

  他立馬跳腳了,高舉著魔杖一邊比劃一邊對著上空罵罵咧咧。

  「西壬你小子!你到底是想殺我還是想殺這個地精爺爺啊!」

  上空的西壬正眯著一隻眼,神情肅穆地瞄準著迷霧之中某道攢動的影子。

  他慵懶涼涼的聲音傳了下來。

  「按照地精的年齡計算方法,他還不算是爺爺,只能算是地精小子。」

  笑話,他可是很尊老愛幼的。

  地上那個昏迷的地精在經歷了這個恐怖的高空落地之後,也似乎終於恢復了些許意識,他明明閉著眼,嘴巴卻張張合合,科林斯勉強能聽到他用氣音竭力喊出的那句話——

  「他說得沒錯,我還很年輕!」

  科林斯:「……」

  要不是對面那隻聖階魔獸落地後沒有被摔死,而是又開始蠕動陰暗爬行準備開始無差別攻擊了,科林斯是真想對著那個地精和精靈一起指指點點辱罵他們啊……

  小胖子認命地搖了搖頭,而後表情肅穆,迅速褪下剛才的不正經。

  此刻的科林斯,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用雙手舉起那根不太正經的荊棘玫瑰魔杖,在幽藍色的水系魔法元素光點的映照下,那根魔杖上面雕刻的荊棘纏繞玫瑰的花飾也泛起了漂亮的藍色光輝,荊棘玫瑰的圖案也綻放在他的眼底。

  科林斯低沉吟唱著晦澀的魔法,在他身邊,無數的水系魔法元素活躍著凝聚到一起,且伴隨著魔咒的生成,原本濃鬱的黑霧之中,似乎又出現了一絲白色的寒冷霧氣,黑與白不斷交織,與之相伴的,是這一片區域變得越來越潮濕和冰冷的溫度。

  耳畔,好友的指揮聲落下。

  「就是現在,科林斯。」

  科林斯的眼眸一定,雙手舉著荊棘玫瑰魔杖堅定往前一揮!

  「凜冬降臨。」

  伴隨著小胖子最後一句吟唱的收尾,那些游蕩在聖階魔獸周邊的水系魔法元素驟然產生變化!

  轉瞬間,它們便從最溫和的水系魔法元素異變成了寒凜的冰系魔法元素!

  氣溫驟降。

  那些朦朧的水霧像是一層無形的鎧甲,瞬間凝實附著在了聖階魔獸的身體上,而後齊齊轉變,化作一層堅硬冰冷的冰牆,死死的將想要奔襲過來的魔獸凍在了原地!

  魔獸意識到了不對勁,越發暴怒,瘋狂嚎叫著,用利爪喪心病狂地抓撓著身上攀升的那些冰層。

  在他的暴躁力度下,那些冰牆不斷碎裂,化作紛飛的冰屑漫天飛舞。

  雖然短暫地阻攔了魔獸的行動軌跡,且降低了魔獸的速度,但這畢竟是聖階魔獸,想要依靠冰層就將它徹底封印顯然是不可能的。

  而凜冬降臨這道魔法固然強大,對於現在的科林斯而言消耗也不小,短時間內想要釋放第二道他還做不到。

  然而科林斯的眼中卻沒有半點緊張和氣餒,有的只是期待戰鬥的興奮笑容。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就是他們共同的戰場了。

  聖階魔獸的正前方,荊棘玫瑰魔杖緩緩放下,幽藍色的光輝在魔法師的腳下結出漂亮的一層冰晶。

  聖階魔獸的右側,兩道熊熊燃燒的火焰雙刀閃爍著耀眼的光輝,燦爛的紅色火光像是太陽似的飛劈向魔獸的頭顱。

  聖階魔獸的左側,閃爍著淺青色光芒的箭矢離弦而出,在黑暗中化作九道連發的流星,精準射向魔獸的心口。

  「這次,一擊斃命。」

  聖階魔獸最後方,那個清瘦白淨的年輕醫修冷靜道出最後一句話,收回籠罩在整個戰場上方,細密如網的淡綠色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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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地底之光

  「轟隆!」

  聖階魔獸轟然倒地,它伸著利爪似乎還想向前撲抓住體型最顯眼的科林斯,然而爪子還未抬起,就已重重砸落下來。

  魔獸的脖頸上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可怕傷口,黏稠的黑色血液在魔獸的頭顱邊上流淌積攢了一灘血污,和魔獸心臟位置的那些血液逐漸匯聚到一起,幾乎變成了一小片腥臭的黑色湖泊。

  科林斯被魔獸最後的動靜驚得往後面退了兩步,探著頭又小心翼翼望了望。

  「你們兩個不是人的眼睛好,要不幫我看看那玩意兒死透沒有唄?」

  艾瑞爾翻了個白眼,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張雪白的羊毛巾細細的擦拭著手中的雙刀,語氣一如既往的高貴冷豔。

  「沒空,我的刀弄髒了。」

  科林斯:「……」

  西壬收斂翅膀朝著下方的魔獸屍體滑行降落,觀察片刻,然後謹慎地拿著手中的箭矢戳了戳魔獸的屍體,最終確定這個大家伙是真息氣了。

  精靈對著後方的隊友們揮了揮手:「成了。」

  西壬這句話彷彿勝利的號角,瞬間讓科林斯褪下剛才吟唱凜冬降臨時的肅穆正經,肉肉的小胖臉上笑成了花。

  「哈哈哈不愧是我!」

  小胖子提著魔法杖一路小跑到了魔獸的身邊,仔細觀察了一番,得意洋洋地摸出了魔法留影道具,將這玩意兒對準了自己和魔獸。

  「好,看看角度……嗯,這樣就很好……」

  「嗨威爾斯!因為還是不能使用傳訊卷軸,所以今天我也錄了魔法影像給你哦!快看快看——」科林斯靈活的調整著魔法道具的畫面,使其能夠完整留下這隻聖階魔獸的樣子,順便給魔獸身上尚未融化完全的那些冰晶特寫。

  「這是我殺死的聖階魔獸!用的是我前幾天給你留影的那道魔法,欸嘿,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聖階魔獸哦!」

  喪心病狂留了好長一段魔法畫面後,科林斯心滿意足地嘆息:「這可是聖階魔獸啊,整個東塔城歷史上能殺死聖階魔獸的人都不多,每個名字和他們的畫像都留在白色尖塔的高牆上,沒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成為其中之一!」

  順手再留兩段魔法影像。

  「這段我力戰聖階魔獸且將其秒殺的魔法影像要是拿出去在東塔城內循環播放他娘的一萬次,還不愁我們荊棘玫瑰家族的族徽不能發光發亮?」

  在後方仔仔細細擦著雙刀的艾瑞爾抬起頭,非常不給面子地戳破科林斯的得瑟。

  「首先,我要提醒你的是,荊棘玫瑰家族自從參與了天劍城的建設後,現在大陸上大家都默認你們家族是天劍城的家族了,而且你們的荊棘玫瑰家族族徽也因為天劍城的崛起,早就成了整個魔法大陸上最有名的族徽之一。」

  「其次,我要糾正你的是,小胖子,你睜大你的小眼睛給我看清楚,殺死這頭魔獸的明明是本公爵的火焰雙刀斬,而不是你的凜冬降臨,懂了嗎?」

  語罷,艾瑞爾好似不在意的抬手穩了穩自己的假髮套,順手也摸了個魔法留影道具出來……

  「嗯?」

  才把那個地精放到安全區,剛走過來的西壬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不滿道:「你放的什麼屁味道這麼沖?還本公爵的火焰雙刀斬,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魔獸的致命傷分明是我的這支箭好嗎?正中心臟不偏不倚,一擊斃命!」

  「有一說一,如果不是我的凜冬降臨,你們覺得進入狂暴狀態的魔獸的速度是你們的刀和箭能夠準確捕捉到運行軌跡的?」

  「撇開事實不提,有沒有可能是我的雙刀先砍中了它的翅膀,才讓你的魔法能夠穩穩命中聖階魔獸?還有你,如果不是我砍了它翅膀,你覺得自己真能從魔獸爪子下逃出生天?」

  「但是我假設,只是假設啊,有沒有可能我當時被魔獸追殺都是計劃中的一環,其實我就是一直為小胖子和你醞釀大招拖延時間?」

  「我不管啦,反正到時候等我姐回來你們記得一定要配合說這隻魔獸是我殺的!還有艾瑞爾你腳挪一下行不行,這麼大的個子擋著我和聖階魔獸合影了。」

  「我很難評價你的虛榮行為,科林斯,但是要我讓開是不可能的,眾所周知,我們黃金獅子家族的歷代繼承人全都是傳說故事中的主角,我永遠都該出現在魔法留影的正中間!」

  「要臉嗎要臉嗎?小獅子你要不照照鏡子仔細看看,假髮套都歪了!魔法留影中心的位置當然該由最俊美的我來站了……」

  「……」

  針對聖階魔獸的獵殺頭等功歸屬問題,三個種族的代表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流,期間夾雜著北塔城東塔城和南塔城的特有的罵人語法,堪稱精彩。

  終於,在三個沒頭腦休息片刻,將幾乎耗盡的體力補充完畢後,這場罵戰也默契的停下來了。

  在天劍宗的幾人趕過來的路上,他們就已經將要遠離第五塔城中突然出現的裂痕的重要消息傳播出去了,在最初的震動和混亂之後,很快就恢復了秩序,沒被破壞的傳音魔法陣中,不斷迴蕩著地精們的喊話——

  「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所有人到平坦開闊地避難!不要推搡擁堵……」

  「所有街區開啟小型防禦魔法陣,分散入陣!」

  完成日常吵架任務的沒頭腦三人組忙忙碌碌穿梭在人群最集中的這片街區,配合默契的在坍塌的廢墟之中將地精們撈出來。

  艾瑞爾吃力地撐起倒下的高牆,身形矯健的西壬迅速衝入廢墟內,帶著淡青色的風系靈力輕盈穿梭在搖搖欲墜的建築物之中,不斷將地精們帶出來。

  科林斯舉著魔法杖,原本還想用水療術給這些地精們療傷,然而藥檀卻按住了他的手。

  「別用水療術,科林斯。」

  「啊?」科林斯懵懵然,他指著地上那些明顯看起來氣息微弱的地精傷者們,不解道:「可是如果不趕緊給他們治療的話……」

  藥檀抿了抿唇,蒼白的臉上神情肅然。

  眼下,著實不好向科林斯解釋,這些傷者受到的傷害都直接變成了不可逆轉的靈魂損耗,根本無法治療,而且對於他們而言,最大的威脅恐怕還是那些不斷變深的迷霧,魔獸吞噬的是地精,而它們吞噬的則是整個第五塔城的魔力!

  要知道支撐著這座靈魂塔城運轉的,就是魔法陣,魔法陣的魔力一旦減弱,這些靈魂能夠維持的力量也會迅速衰竭。

  「先用你的凜冬降臨將那些能封住的縫隙封住吧。」

  聽到藥檀的這話,科林斯雖然心中納悶,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照做了。

  科林斯知道,藥檀雖然平時摳門又心眼多,但是同樣的,他的心腸也絕對夠好,這小子絕對算得上是隊伍之中的良心擔當了,大概就是大師兄曾經說過的他們醫修都有的使命感什麼的吧。

  「凜冬降臨!」

  科林斯不斷吟唱著魔咒,半透明的冰晶自他腳下不斷蔓延,結成璀璨的冰牆填補著第五塔城中出現的那些裂縫,將那些彌漫的黑霧暫時攔截下來。

  藥檀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傷者,他能夠感應到,這些地精靈魂損耗的速度似乎減緩了一些。

  在眾人的努力下,這片街區也勉強恢復了秩序。

  耗盡魔力的科林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把魔杖摟在懷裡,就著回魔藥劑大口大口吞服著回魔丹。

  「不行了不行了,一滴魔力都沒有了,等會兒要再出現聖階魔獸,表現的機會我就不跟你們搶了。艾瑞爾,西壬,等會兒你倆自己好好表現啊,爭取再一擊斃命看看。」

  「……」

  另外兩人也累得夠嗆,都沒力氣和科林斯鬥嘴了,只是默默分坐在科林斯兩邊,再默契的一人扯了扯科林斯的一邊肉臉。

  科林斯齜牙咧嘴地掙扎開,捂著準備找公正的藥檀評理。

  不過一回頭,科林斯就愣住了。

  「咦?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麼感覺這隻魔獸小了好多?」西壬懵然地撓了撓頭,回頭看著明顯不對勁的魔獸。

  「不是你的錯覺。」藥檀略狼狽的從魔獸的巨爪後面翻了出來,雖然形容夠嗆,但是他拍了拍自己的芥子囊,臉上倒是終於露出了一絲笑。

  「你們吵架那會兒,我就把魔獸身上有價值的部分全弄下來了。」

  科林斯耗盡了魔力,一向靈光的腦子都有些遲鈍了,他一臉懵然地問:「有價值?」

  「沒錯啊,聖階魔獸的部件一直都是有價無市的,比如這隻聖階魔獸的雙翼絕對能夠製成飛行魔法道具,前陣子南塔城的拍賣場有人出三千萬塊魔法石想要尋求一對聖階魔獸的翅膀,還願意付出一整片礦山換取呢!還有它胸口的那塊甲片堅硬無比,拿來鍛造成盾牌應該很不錯,要是拿去盾戰士最多的騎士軍團或是北塔城,肯定能賣出天價。」

  一說到這個藥檀可就專業了,熟練的一番計算後,最終得出了一個讓負債三人組目瞪口呆的數字。

  「……」

  三個笨蛋面面相覷,幾乎同時小聲嘀咕出同一句話。

 「不愧是醫修啊……」

  西壬這個窮光蛋就不說了。

  艾瑞爾自從成為北塔城的話事人後,也終於知道坐在最高位的難處。無論是建設塔城還是提高戰力,想要快速見效,最好的效果永遠是砸魔法石下去,以至於原本豪氣沖天的小公爵,現在也開始學習某不具名人魚王子的厚臉皮行徑,嘗試在需要付錢時說出那句經典的「記黎離賬上」了……

  在場,唯一不在乎這頭聖階魔獸到底值多少錢的,估計也就只有科林斯了。

  他一邊嚼著藥檀給的回魔丹,一邊好奇的指了指藥檀的手邊。

  只見藥檀的手上居然還提了兩個不小的木桶,裡面滿滿當當盛著黏稠發黑的魔獸血液,興許是在裝它的時候動作太大,藥檀純白的衣擺上都沾上了不少,身上也彌散著一股腥臭撲鼻的氣味。

  小胖子的兩條眉毛都快皺到了一起。

  「其他的我都懂,可是你把魔獸的血收集起來做什麼?要說繪製魔法卷軸的話,咱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呢,估計等我們能回家的時候魔獸血中的魔力都全部流失了,你總不能說是要帶回去送給王大爺,讓他弄一盆毛血旺吧?」

  科林斯的話成功讓西壬和艾瑞爾吐了。

  「當然不是了。」藥檀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黎離的枯榮劍晉升不是需要血氣嗎?我用桶裝好,總讓這些血液白白流走好……」

  才剛剛提到枯榮,遠處的天邊就傳來了他們熟悉的清亮劍嘯聲。

  「是黎離!」

  「黎離回來了!」

  四人臉上都露出了狂喜之色,然而下一刻,在看清幾乎是半懸在劍上的那道身影後,他們眼底頓時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她受傷了!」

  「我姐死了?!!」

  四道身影同時飛掠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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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二十九章 獅騎士黎離!

  幾乎在枯榮劍下降的瞬間,被它托著的黎離的身體,在下降的時候也無力的朝著地面墜落。

  西壬憑借速度優勢飛在最前面,背後的雙翼一震,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疾速朝著黎離的位置掠去,雙手張開,穩穩將她抱住。

  幾乎在西壬接住黎離落地的瞬間,遠處,科林斯手中的荊棘玫瑰魔杖頂端也泛出一道幽藍色的魔法微光,一道水療術精準無比地落在了黎離身上。

  和水療術同時落下來的,還有跌跌撞撞落下來的藥檀。

  他是被後面的艾瑞爾當沙包直接丟過來的,落下來的時候差點沒掉到邊上的迷霧裂縫中,若不是現在他的身體素質遠超出尋常醫修,這會兒就該直接消失在縫隙口大張開的魔獸嘴巴裡了。

  魔獸落了空,身體又鑽不過來,只能不斷在迷霧中嗷嗚嗷嗚無能狂叫。

  藥檀手腕一抖,在站穩的同時,精準將一枚毒丹丟到魔獸嘴裡。

  而他的腳步卻是片刻不停,直直衝到了西壬身邊。

  此刻,平日裡最是囂張叫嚷天不怕地不怕的西壬,雙手都微微顫抖起來了,指縫中,屬於黎離的血不斷從他的指縫中滴落。

  黎離的身體殘破得像是無法縫補的碎布,渾身幾乎都變成了徹底的血人了,身上沒有一塊好肉,西壬只是看了一眼,就倒吸了冷氣。

  艾瑞爾兩步並作三步趕上來,看到這傷後也忍不住眼皮子直跳。

  好家伙,比好戰的獸人之間的死鬥還慘烈。

  「她的傷非常重,應該是遇到了大麻煩。」

  「怎麼回事?我現在的水療術居然都沒起到什麼作用嗎?」喘著大氣趕過來的科林斯連續丟了三個水療術,然而黎離的情況依然不妙,他只能迅速轉身:「藥檀!」

  科林斯無助地看向藥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最初相逢時,在西壬印象中幾乎只有膽小和無能,優點只有人品非常好,勉強還能算得上腦子聰明的醫修,現在已經成了這個隊伍……不,他甚至算得上是整個天劍城內最可靠的存在之一了。

  眼下黎離出了事,餘下幾人不敢輕易動作,都只能將目光全部匯聚到藥檀身上。

  「把她給我。」

  藥檀的手掌一翻,一連串的藥瓶從他手中取出。

  科林斯愣了一下,認出那些丹藥:「啊這些丹藥是——」

  「嗯。」艾瑞爾輕不可察地點點頭。

  那些藥全是前陣子藥檀扣扣嗖嗖省下來的,說是要給黎離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沒想到還真的被他給說中了,這不時之需,現在真的需要了。

  按著順序連續給黎離服下頂級療傷丹藥後,藥檀才小心用自己的靈力探入黎離體內,因為次數太多,所以這事兒藥檀做得尤為熟門熟路。

  良久之後,藥檀一直緊繃的身體終於緩緩鬆懈下來。

  久違的,方才他的耳邊那些突然消失的其他聲音,視野中的其他任何事物,血管中幾乎變得冰冷的血液,終於隨著那動靜劇烈到彷彿爆炸的心跳,緩緩歸於正常。

  「還好……」

  還好她還記得在瀕死之際吃他留給她的那些吊命的丹藥。

  「只是區區致命傷而已。」幾乎在藥檀話音落下的同時,原本半昏半死的黎離就睜開眼,難得幽默的用沙啞的聲音接了藥檀的話。

  「我的姐!」科林斯早就痛哭流涕了,他不敢撲上去,只能蹲在黎離邊上揮動魔杖繼續持之以恆丟水療術,聲音全是哭腔:「我以為你要死了,你到底去和誰打架了,怎麼傷成這樣了?」

  「殺了個剛降臨的神使,外面的威脅暫時解決了。」黎離啞聲道。

  「???」艾瑞爾和西壬懵然,頭頂同時冒出三個大大的問號。

  「我的姐……」科林斯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是吧?他們還在這兒爭聖階魔獸的人頭歸屬,結果黎離出去的時候順手就拿下了神使的人頭?

  而且那是剛降臨的巔峰實力的神使,不是被困塔城萬年的神使殘魂!

  黎離卻無暇和他們吹兩句,她能夠感應到那股熟悉的木系靈力在自己體內流淌,不斷修復著她殘破的軀體,這治癒力量雖然比不過又生那樣的大範圍,但論起對她傷勢的恢復力,卻又要比又生強許多了。

  對此,黎離的感想只有一個,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劍修身邊還是得帶個醫修更保險。

  強大的治癒力量不斷在黎離身上閃爍,藥檀身上的氣息也變得越來越不穩。

  當他臉色變得蒼白慘淡的時候,黎離抬起尚能動彈的左手,拍了拍藥檀的肩膀。

  「沒事了藥檀,死不了了。」

  「……」

  藥檀這次卻罕見的沒有和黎離頂嘴,他直直的盯著黎離的雙手,作為從不聽醫囑且還一直白嫖的病號,黎離被盯得有點心虛。

  就在她準備解釋兩句的時候,藥檀卻先低下頭,迅速在芥子囊中翻出包扎的工具,動作飛快的給黎離包扎好了手。

  「右手千萬別再受傷了,我回去會想辦法替你接好的。」他冷著臉乾巴巴的丟下這樣一句話。

  而後,藥檀便不再多說什麼了,只是繼續用靈力替黎離處理起心口的那道致命傷,醫修煉丹時需要用靈力持續操控丹爐內的靈火,但凡靈力有一分的誤差,那麼千萬顆靈石換來的珍貴藥材就得全部報廢,所以,醫修們若說自己對靈力的操縱是第二,那麼修真界估計沒有其他修士敢說自己是第一了。

  藥檀此時便將自己的木系靈力編織成了細密溫和的細網,牢牢鎖在黎離的心口,幫助她那幾乎粉碎的心臟聚合在一起,並不斷用自己的靈力溫養著她的肉軀。

  跟在黎離身後跑了這麼久,藥檀的救命手法也被磨練得越來越嫻熟了,想來日後即便是去了藥王山作客,也能憑借著這一手吊命手段撈個名譽長老當。

  黎離眼皮抖了抖,藥檀居然沒念叨她,這讓她莫名覺得更心虛了。

  回到好友們的身邊,本來只剩半口氣的黎離被藥檀給硬生生救回來了,外加科林斯施展鈔能力撕開的兩道魔法卷軸——據說是希澤和尤利西斯贈送的,全部出自教皇之手,堪比神級的治療卷軸!

  黎離也沒料到,自己這次的致命傷居然能痊癒這麼快,幾乎恢復了五成實力了,這速度要換成在修真界,得被藥王山敲多少塊極品靈石走啊……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對著不遠處正泡在木桶中吸取聖階魔獸氣血的枯榮劍喚了聲。

  「枯榮!」

  帶著一身血氣的枯榮劍泛起一道漂亮的殷紅血光,抖了抖劍身的獸血,飛速回到黎離的手邊。

  看到黎離抬手握劍的動作,都不需要藥檀開口,另外三個人先制止了。

  「黎離!你別告訴我這樣了你還要繼續去戰鬥!」艾瑞爾滿臉不讚同。

  西壬也擋在了黎離跟前,漂亮的眉毛都快擰到了一起:「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我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殺個聖階魔獸還是沒問題的。」

  科林斯忙不迭地點頭:「是啊姐!你不是也說了嗎,外面的那個神使都被你解決掉了,那現在你先養一陣子的傷,這裡交給我們就好了。」

  「但是這裡的威脅不止那個死掉的神使。」黎離搖了搖頭,凝重道:「別忘了,這裡面還有兩個神使。」

  「啊?」科林斯幾人顯然還不太清楚黎離這話裡的意思,他們茫然的對視了一眼,最後齊刷刷看向一臉了然的藥檀,請求翻譯。

  「什麼意思?」

  藥檀緊抿著唇,平日裡話最多的他現在也無法解釋。

  「神級和接近神級,是很難邁過的天塹。」黎離無比冷靜,整個第五塔城都在以一種壯烈的犧牲在與神使戰鬥,這次她的確提前弄沒了兩道神使的殘魂,或許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他們的戰鬥能夠更輕鬆一些的。

  但問題就在於,那個拿著神器白羽筆的神使出現了。

  第五塔城現在搖搖欲墜,整個塔城之中的魔法陣,除了最關鍵的靈魂封禁魔法陣被損壞之外,還有無數魔法陣也跟著被摧毀了,而那些魔法陣,才是第五塔城最關鍵的戰鬥手段。

  沒有了它們,現在的地精和巨龍們的戰鬥別說輕鬆了,說不定會比以往幾次更加艱難。

  更重要的是,自先前從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的手中獲得了整個第五塔城靈魂的掌控權,還有那條神秘的金色圓球項鏈之後,黎離心中始終縈繞著一股強烈的不安感。

  就像是背後抵了一把冰涼的劍,雖看不見,但是那股冷澀感強烈而不容忽視。

  明明已經殺了那個威脅最強的神使,又確認了好友們都平安無事,本該放鬆下來的黎離,卻依然不安。

  在她心中,似乎有道聲音在催促著她抓緊時間趕回這裡。

  看著黎離已然一副準備御劍開跑的架勢,餘下幾人也是面面相覷,最終無奈。

  科林斯迅速從空間戒指中取出自己那輛被撞得破破爛爛的魔法車,鑽到駕駛座上,對著黎離猛拍副駕:「姐,快上來!你要去哪兒我帶你去!」

  「行了,你那車載著黎離怕不是要帶著她撞死,我跟黎離一起去。」西壬背後展開漂亮的翅膀,對著黎離伸出手,「我帶你飛。」

  「細胳膊細腿的蠢貨,你能帶著她飛多久?」

  艾瑞爾冷瞟了西壬一眼,而後身體泛起一道燦爛的金光,體型迅速變大,最後變成了一隻光禿禿的巨大獅子,甩了甩禿尾巴示意黎離上背。

  「上來吧。」

  黎離:「……」

  要是艾瑞爾還是之前那隻漂亮神氣的金毛大獅子,那黎離覺得騎著他也挺威風精神的。

  但是變禿了以後,該怎麼說呢?

  就……也挺精神的吧。

  不過小公爵都罕見的主動低頭了,黎離也不好拂他意,於是果斷躍到艾瑞爾背上坐好。

  「那就拜托了。」

  「坐穩了。」

  艾瑞爾提醒了一聲,而後便猛地一躍,邁開四爪,如一道肉色閃電迅速朝著黎離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切。」西壬撇了撇嘴,揮動翅膀迅速跟上。

  「姐!」還等著展示車技的科林斯還有點不甘心。

  最後被剩下的藥檀鑽入魔法車內,默默握緊了一張魔法護盾卷軸和一顆救命的丹藥,「好了科林斯,開車吧,我們也跟上去。」

  「行吧。」

  科林斯嘆口氣,唏噓著將手按在了魔法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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