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霜] 飛升到了魔法界 (全文完)

我是分身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三十章　最終的機會

　　「能分辨出具體的位置嗎，黎離？」

　　「東偏北，那邊有戰鬥的氣息。」

　　「好，抓緊我的脖子，我要加速了。」

　　艾瑞爾的聲音很低沉，他帶著黎離不斷奔跑在坍塌的街區之間，腿上完美的肌肉繃得極緊，踩過那些繪製了精致魔法陣殘紋的美麗地磚，也踏過那些幾乎看不清原貌，似乎被地底歲月侵蝕掉所有色彩的斷牆。

　　他們共同飛躍這座塔城，所有畫面都在幾人的眼前飛掠而過。

　　瀕臨破碎的第五塔城中早已沒有了初見時的輝煌與宏偉了，這裡的一切顯得如此光怪陸離，上一段的牆壁上還盛開著如花朵一般的玄奧魔法陣圖案，下一段的漆黑縫隙中，便只剩下半段坍塌的殘破土塊在黑暗中嗚鳴。

　　真實與虛幻在他們的身邊不斷閃現交疊，那一刻，原本還沒有完全知曉第五塔城真相的幾人心中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

　　在又穩穩躍過一條縫隙之時，艾瑞爾沉悶的聲音忽然從下方響起。

　　「黎離，我感覺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艾瑞爾停頓了一下，而後有些艱難地開口：「這個第五塔城，究竟是怎麼回事？」

　　黎離沉默片刻，正準備回答的時候，飛在他們頭頂的西壬卻似乎看到了什麼，在空中一個驟停，對著下方的黎離和艾瑞爾招呼道。

　　「等等，那邊好像出什麼事了！」

　　後方，那輛橫衝直撞的魔法車的前座中探出一個圓腦袋，科林斯大聲呼喚著——

　　「姐別慌，你和艾瑞爾先去，那邊我們會出手！」

　　語罷，那輛魔法車就以一往無前的速度朝著前方瘋狂衝刺而去了。

　　不遠處。

　　一大群年輕的巨龍們圍在一起，似乎正在忙碌著什麼。

　　他們雖然體格足夠龐大，但是在龍族之中也還沒有完全脫離幼崽的範疇，對於戰鬥的所有理解，至今還停留在完全依靠自己的肉體素質和力量上，所以這些巨龍們平日裡都是窩在巨龍角鬥場中，不斷用戰鬥淬煉自己，針對神使的戰鬥，龍族長老也沒有要召集他們的意思。

　　此刻，一頭年輕的黑色巨龍高高舉起自己粗壯的前爪，硬生生的將一塊幾乎要倒塌下來的牆板撐了起來。

　　即便是肉體力量最為出色的黑龍，真要強行頂住一整塊牆板的壓力也格外艱難，此刻，這隻黑龍的前爪上的肌肉猙獰的膨脹出來，他那張龍臉也齜牙咧嘴扭曲著，聲音都隨著壓力的增大而顫抖起來。

　　「喂，還要頂多久啊！」

　　「別急！」較為沉穩的綠龍探著頭朝裡面看了一眼，但是她也不敢妄動，雖然她的體型在龍族之中不算大，但對於這棟搖搖欲墜的地精族危樓來說還是太大了些，一不小心就可能釀成更大的危險。

　　她看了又看，直到那狹隘的縫隙中艱難走出一道影子後，綠龍才驚喜回頭提醒同伴：「再撐一會兒！他帶著傷者出來了！」

　　黑龍悶哼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往前又走了兩步，死死托住了那塊牆板。

　　而縫隙口，那道救出了地精傷者的身影也終於鑽了出來。

　　維克多重重喘著粗氣，先將抱在懷裡的兩個地精小孩遞給綠龍，而後又把綁在背上的兩個小家伙鬆開。

　　完成這一切後，維克多如釋重負，腳步踉蹌著走到一邊。

　　綠龍一邊給受傷的孩子治療，一邊扭過頭問維克多：「怎麼樣了維克多？裡面還有活著的孩子嗎？」

　　維克多冷著臉擺了擺手：「沒有了，能鑽的縫隙我全鑽了，這棟樓裡的全帶出來了。」

　　綠龍也鬆了口氣，對著維克多噴了一小簇小小的綠色龍息，「還好有維克多在，不然這些家伙毛手毛腳的亂救人，說不定一個也救不出來。」

　　「還有剛才從那個大裂縫裡鑽出來的居然是一隻聖階魔獸，得虧了維克多的指揮，我們才能第一時間把那家伙給斬殺了。」

　　「對了，你剛剛指揮我們列的那什麼空中十字絞殺陣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我們從來都沒聽說過啊？」

　　維克多哼了聲，難得沒有趁機吹噓。

　　正如巨龍們所議論的那樣，方才這片區域居然出現了一隻可怕的聖階魔獸，如果維克多沒有受傷，或是這裡有一頭成年巨龍，那麼區區聖階魔獸自然不值一提。

　　但是棘手的點在於，這裡現在剩下的最強戰鬥力只是一群完全不懂何為配合，也沒有戰鬥技巧可言的巨龍崽子們。

　　在目睹了巨龍崽子們和聖階魔獸的幾番亂七八糟的較量之後，看不過去的維克多終於忍不住，指揮著那些崽子們戰鬥起來。

　　即便已經站到了光明教會的對立面，但是維克多曾身為騎士長的事實，永遠無法改變。

　　而騎士長，是率領數百名獅鷲騎士衝鋒廝殺的長官，也是發號施令的最高位者。

　　指揮戰鬥是他的本能，也是他最引以為傲的長處。

　　空中十字絞殺陣，是維克多加入光明教會後，和獅鷲騎士軍團的無數戰友們一起研究出的強力殺陣。

　　很久很久以前，維克多的獅鷲還不曾為了救他死在裁判所的圍剿之中，而維克多也還不是那個對光明教會失望透頂從而叛逃出教會的亡靈騎士，他也曾經與他的獅鷲共同翱翔於天空，與其他獅鷲騎士們集結成天空中最耀眼的銀白色十字，斬殺了無數頭魔獸。

　　他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能再看到空中十字絞殺陣在自己的指揮下出現，甚至還將一頭聖階魔獸一擊斃命……

　　維克多的心情略微有些復雜。

　　他一開始跟黎離被困在那個該死的地精村落之中時，還一直以為這兒是大陸上哪個不起眼的偏僻地界，那些地精興許是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地精游民。

　　但是跟著黎離踏入真正的第五塔城中心之後，維克多終於相信，自己是穿梭時間的畫面的人了……

　　不僅僅是這座塔城的恢弘和壯闊，更因為這裡出現了巨龍，這種完全不該存在於世上的恐怖生物！

　　作為昔日的獅鷲騎士軍團的團長，維克多年輕的時候也曾和所有熱血澎湃的年輕人一樣，沉迷於那些精彩刺激的傳說故事，巨龍的故事自然也在其中。

　　有前輩曾說過，他們家族中有長輩口傳過一件事：在第五塔城覆滅之後，魔法大陸上其實還活動著巨龍的身影，但是這個種族似乎是受到了詛咒，只要蹤跡出現，很快就會消失，最終，大陸上再也沒有了巨龍的存在。

　　而地精們也東躲西藏，再也看不到他們群居在一起展示非凡的智慧，最終沒有了家園的他們成了大陸最卑微的種族。

　　進入第五塔城之後，維克多終於相信，自己是來到了萬年前。

　　這些日子，維克多除了和巨龍們不斷戰鬥（挨打）之外，腦中也浮出了無數個念頭。

　　如果自己真的回到了萬年前，那麼，後續的那些歷史是不是都可以改寫了？

　　無能軟弱，只是被神國當作走狗的光明教會現在還沒有後世那麼大的影響力，自己或許能夠改變教會那些無能之輩的想法，把光明教會真正變成守護住這個大陸文明的堅實後盾？還有撒斯姆老師……對，還有撒斯姆老師，自己或許能夠改寫他的命運！

　　維克多抬著頭，目光灼灼的打量著天空中不斷飛行著的那些巨龍。

　　他們無愧於大陸最強種族這個名頭，無論是在天空上還是在地面上，都是絕對的主宰，後世的獅鷲在巨龍面前顯得弱小不堪。

　　維克多心中一直蕩漾著一個瘋狂的念頭，如果他從現在開始努力，那麼會不會有朝一日，他那些名頭的最前面，還能再加上另一個偉大的稱謂呢？

　　「巨龍騎士軍團騎士長」

　　維克多的腦海中浮出這個詞的時候，精疲力竭的身體甚至激動到微微顫抖了一下，原本堅實的地面也好像變成了輕飄飄的雲彩——

　　嗯？

　　不對！

　　維克多迅速反應過來，他猛地往下一看，卻見自己腳下的廢墟之中竟然還隱藏著一片猙獰的裂痕，興許是因為這附近的照明魔法陣失效了，它就像毒蛇般靜謐無聲潛藏在黑暗之中，體力不足的維克多眼看著就要落下去了，而那些巨龍還分散著和周邊的魔獸戰鬥著，或是在廢墟中搬動牆體尋找生者！

　　視線之中的那抹黑色在眼前疾速放大，維克多已經聽到了迷霧之中不斷靠近的魔獸的尖利咆哮聲，他竭力想要扭轉自己失衡的身體，然而方才的戰鬥和救援已經耗盡了力氣……

　　就在這時，一道幽藍色的光忽然在維克多的眼前綻放亮起。

　　純粹的水系魔法元素幾乎在瞬間異變為冰系，維克多能夠感應到他身邊的溫度驟然降下，凜冽的寒氣幾乎激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膚生出雞皮疙瘩。

　　無數道晶瑩的幽藍色光點在維克多的眼前凝聚，最終在維克多的腳下凝成了一堵堅實的冰牆，牢牢卡在了縫隙之間！

　　維克多愣了片刻。

　　下一刻，便聽到一道熟悉無比的聲音從自己的頭頂響起，順便伸過來的還有一隻胖乎乎的手。

　　「喂，你愣在那兒要幹嘛呀？等會兒冰牆化了要當心掉下去啊！」

　　科林斯急促地催著維克多，後者很快回過神來，一聲不吭的將手搭在科林斯的手上，借力爬出了這片危險的區域。

　　維克多沒忍住，又回過頭看了一眼裂縫。

　　那道冰牆散發著駭人的白霧，完美平整得恍如鏡面。

　　這樣的冰牆，據維克多所知，怕是尋常魔導師都很難瞬間釋放出來，他從未見過這個小胖子出手，沒想到傳聞之中尤利西斯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居然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維克多的心神很快被科林斯給打斷了。

　　「這邊的情況看起來也很亂啊……喲吼你們這兒也殺了隻聖階魔獸啊？藥檀！」

　　小胖子舉著魔杖，一邊拼命朝好友使眼色，一邊順手丟著冰牆幫著巨龍們救人。

　　維克多皺著眉，看著那個白淨的醫修熟練地肢解起聖階魔獸的屍體，似乎還在給魔獸放血，正打算說什麼的時候，科林斯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不過真是奇怪啊，你居然會出手幫忙救人。」科林斯回頭看向維克多，眼中有明顯的不解。

　　「你們亡靈法師秉承的原則不是弱者就該死，根本沒必要拯救……」

　　「不是。」維克多冷硬地打斷了科林斯的話，糾正道：「我們那是為了拯救大陸，為了讓大陸的文明延續下去，不得不做出的決定，畢竟在滅頂的災難之中，不擇手段地嘗試變強，總比等死要好，我們那才是拯救這個大陸的最好手段。」

　　科林斯沉默了片刻，而後輕聲問：「你們就是一直用這樣的話騙自己的嗎？」

　　維克多皺眉：「這不是欺騙，我說的這個才是事實！我們拯救了多少人，將原本注定會死在魔獸口中的那些普通人改造成了擁有強大力量的存在，賜予了他們能夠和魔獸戰鬥的能力以及不畏懼迷霧的天賦，若是按照我們的想法走下去，這座大陸一定會變得更加強大！」

　　「如果你們全部都是自願接受改造，或者用改造去拯救瀕死的人，那麼我沒什麼好說的。」科林斯聳了聳肩膀，那雙小眼睛微微眯起，雖然只剩下兩條縫，但這縫隙中卻透出了無比凌厲的光：「但事實不是，我曾經去過你們亡靈法師關押無辜者的海底禁牢，為了保證實驗的成功率，那裡面關著的可不是自願接受改造的人，也不是你說的沒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他們幾乎全都是被你們的人擄到禁牢中的年輕人，擁有絕佳的天賦，甚至連我哥也——」

　　說到最後，科林斯的氣息都有些急促了。

　　他又想起了尤利西斯奄奄一息的樣子，若不是希澤擁有逆轉時間的能力，若不是他，那曾經被譽為東塔之光，被視作人族驕傲，永遠像是太陽一樣耀眼照在科林斯前方的兄長，就真的要死在那些亡靈法師的實驗室中了！

　　維克多察覺到科林斯眼底洩露出的憤怒，他抿了抿唇，卻不知道如何辯解，只能生硬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我從未對那些年輕人動過手，而且這都是為了更好的未來……」

　　「你憑什麼為了看不到的遙遠未來，剝奪無辜者近在咫尺的生存權利！」

　　維克多戛然失聲。

　　科林斯穩了穩氣息，瞥了維克多一眼，黎離親自給維克多保證過暫時不會殺他，自己也不能輕舉妄動。

　　當然，極大概率打不死維克多也是他不動手的原因之一。

　　小胖子嘀咕道：「雖然我懂得不多，但是我以為曾經身為騎士的你，還殘存著那麼一點騎士的良知，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守護和拯救。」

　　維克多愣了許久，他很想反駁科林斯的話，想說自己和撒斯姆大人選擇的道路並沒有錯。

　　但是有那麼一瞬間，維克多的眼前閃過了許多畫面。

　　剛成為一名真正的獅鷲騎士時，將劍懸在心口高聲宣讀騎士守則時的樣子。

　　和隊友們一起拼命救下一個游民村落時的樣子。

　　第一次親手斬掉魔獸頭顱的樣子……

　　還有追隨撒斯姆大人之後，一開始的不甘心和雄心壯志，想要在黑暗中守護大陸的決心。

　　維克多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剛成為亡靈騎士時，秉持的信念似乎是活下來，然後繼續守護更多人。

　　但是身處黑暗的時間如果太過長久，那麼再純白耀眼的雪，也會被黑暗的灰燼附著上陰霾，最後一點一點，直至徹底同化。

　　正如光明教會不再代表純粹的光明，一開始明明只是想要換取更多人生機的它，在一代代的更迭中淪為了教會的走狗。

　　強大如法神撒斯姆，也無法將亡靈法師這個龐然大物變回出現伊始的善意產物，只能看著它逐漸墜入墮落的深淵。

　　世間萬物，像是一抹游離在黑與白間的灰。

　　維克多沉默，是什麼時候開始，他金色的信念變成了灰色的呢？

　　科林斯走得很快，他拿著魔杖靈活穿梭在廢墟之中，和那個叫藥檀的小子一道，幫著那些巨龍們戰鬥救人。

　　維克多眯了眯眼，看了看後方的裂縫，他方才墜落下去的時候，那一邊的畫面曾在他的眼前快速閃過，那熟悉的廢墟和畫面，赫然是維克多熟悉的那個時空的第五塔城……

　　更古怪的是，維克多原本原本藏在體內，像是變回了一張普通羊皮紙的傳送卷軸，也突然恢復了魔力。

　　那一瞬間，維克多也曾經有過大膽的想法。

　　如果穿過這道縫隙就可以回到熟悉的世界的話，那麼自己完全可以趁亂逃跑，再想辦法集結亡靈法師分散在大陸各個位置殘部，反殺回天劍宗？

　　就算不能反殺，憑借著自己強大的實力，還是能夠安然無恙離開這裡的，至於這座明顯遇到大麻煩的第五塔城還有這些無能的地精們，隨他們去吧。

　　這個念頭生出的瞬間，維克多的腳步停下片刻。

　　當時下一刻，方才那個小胖子魔法師臉上的痛心疾首，還有他那失望的小眼神，就像噩夢一樣浮現在維克多的眼前。

　　「我以為曾經身為騎士的你，還殘存著那麼一點騎士的良知，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守護和拯救。」

　　「……」

　　維克多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科林斯看似輕鬆，但實則一直用餘光瞥著側後方的維克多。

　　他留下來可不只是想要幫著巨龍們解決麻煩，還有個目的就是為了和藥檀一起監督維克多，就連剛才那看似正義凜然的一番真情流露，也是為了讓維克多不要輕舉妄動的手段之一罷了。

　　藥檀在車上就說了，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黎離又受了重傷，如果在這個關鍵點被人從後方捅了刀子，那可麻煩大了。

　　維克多這老小子在平時可能沒太大威脅，但是這時候要想鬧事，那就麻煩大了。

　　然而讓科林斯沒有想到的是，維克多這次還真的很老實，一直沉默不語的幫著營救地精們。

　　而且維克多的表情明顯很壓抑且糾結難耐，時不時還用異常復雜的眼神注視科林斯幾眼，很明顯，方才後者的那番話對他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誰懂啊騎士們，小小的嘴炮傷害怎麼那麼大！

　　「……」

　　……

　　第五塔城東北側。

　　這裡，是第五塔城最邊緣的區域，再往外走就該離開第五塔城的範圍，進入虛無渺茫的地底荒蕪區域了。

　　在平時，這部分區域都是被魔法陣隔絕在外的，地底世界的地精和巨龍們能夠看到的往往只有魔法陣幻化出的一望無際的草原或是林地，他們也不會輕易踏出第五塔城的範圍內。

　　而如今，沒有了魔法陣的偽裝，這片區域也顯露出它蒼茫的真實景象了。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數十頭龐大的巨龍寂然無聲站立著，像是一座又一座高聳靜默的群山，連綿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巨龍山脈。

　　而在這些龐大陰影的籠罩之下，上百道渺小如螻蟻的身影分列在巨龍的腳邊，他們看起來並不如何美麗或是英武，甚至算得上是醜陋，大而怪異的頭顱，細瘦得彷彿營養不良的四肢，以及皺巴巴的皮膚，一切讓他們顯得那麼可笑。

　　然而他們的臉上，卻籠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寧靜而堅毅的光芒。

　　每一個地精都挺直了脊背，高舉著他們的魔杖，帶著赴死的決心，站在巨龍的身邊，守衛著他們共同的家園。

　　這是第五塔城最強大的戰鬥力量。

　　在場的所有地精與巨龍們或是被紅色尖塔的命令召喚而來，或是自己甦醒了真正的記憶，主動前來參與戰鬥。

　　數十頭成年巨龍，上百個將魔法力量研究到極致的地精，同時站在這裡。

　　隱約的，這些巨龍們與地精們形成了一道嚴密的包圍圈，在他們中間被包圍著的，赫然是兩道白色的身影！

　　那標誌性的聖潔光芒與純粹而強大的神力，還有那完美的面容和軀體，以及永遠無喜無悲的眼神，無一不在彰示著這兩人的身份。

　　第五塔城內，最後兩個神使。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

　　站在左邊的那個神使緩緩抬起頭，祂的視線掃過如高牆一般將己方兩人包圍起來的巨龍和地精們，稍稍一頓，而後看向了這巨龍結成的恐怖包圍圈後方。

　　在後方，一道古怪的漆黑圓形大洞浮現第五塔城的上空，看起來和那些細小的裂痕沒有任何區別。

　　「不惜從內部破壞掉靈魂封禁大陣的這部分魔法紋路，使其出現了能夠離開這個地方的通道，然後又將我們神國族人的屍體拋在通道外面，讓我們誤以為是族人打開了這道口子，引著一直潛藏在第五塔城內部的我們來到這裡……」

　　靜靜站立在左邊，昔日作為第三個降臨在第五塔城內的三號神使，祂的聲音淡淡的，帶著冷酷的味道：「看樣子你們這一次是真的下了要和我們徹底了結的決心了，真是相當可敬。」

　　「有決心是好事。」靜站在右邊的四號神使漠然評價，而後不緊不慢的補上一句：「但是，如果實力不足以與決心相匹配的話，就不是可敬，而是可笑了。」

　　祂的同伴雖然沒有笑，但是也非常給面子的象徵性的揚了揚唇角，配合著族人鮮少展示的幽默感。

　　「是啊，通常來說，不顧一切掀開決戰的序幕，都該是擁有了強大無比的底牌，以及能夠一擊必殺的能力之後才能做的事，所以我很好奇，你們為什麼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但是，還有另外一個可能。」四號神使開口，糾正了族人的說法，更正道：「當原本的計劃出現了變動，即將面臨失敗結局的時候，也會有人在明明知道選項錯誤的時候，依然作出這樣的選擇。」

　　頓了頓，祂似乎是思索了一下，而後繼續道：「在某個小世界中，對這種行為似乎有著非常巧妙的形容。」

　　三號神使這一次也同樣給足了族人面子，帶著沒有溫度的笑容，徐徐開口。

　　「如果沒記錯的話，似乎叫做——」

　　頓了頓，祂繼續道：「魚死網破，或是，狗急跳牆。」

　　「沒有錯，非常巧妙的形容，和現在他們的樣子何其相似。」

　　「你們寄希望於我們的靈魂力量慢慢削弱，但是現在顯然可見的是，你們的靈魂衰弱的速度，似乎比我們更快啊。」三號神使輕描淡寫的揭穿這個事實。

　　這也是祂們雖然只有兩個族人，卻也始終保持著冷靜的原因。

　　因為，雖然祂們已經被包圍了，但是肉眼可見的，遠處的那些巨龍們也好，地精們也罷，身上的氣息都變得衰弱了許多，甚至有一部分地精和巨龍的身體已經逐漸變得半透明了。

　　那是靈魂力量快要無法維持，即將徹底泯滅的前兆。

　　靈魂封禁魔法陣的損壞，喚醒的不只是那些地精和巨龍們的記憶，作為力量更強大的神使，這兩人早在裂縫出現的瞬間就甦醒了，同時也覺醒了沉睡了萬年的記憶。

　　至於為什麼不見另外兩個族人的蹤影，兩個神使也在甦醒的瞬間就有了猜測。

　　另外兩個族人，應該是已經通過其他的通道先一步離開這座該死的第五塔城了。

　　甚至還有另一個可能，那就是，這讓第五塔城的靈魂封禁魔法陣破碎的手筆，正出自前兩位神使之手，畢竟祂們之中可是有一位掌握了最強大的靈魂力量的神使！

　　至於族人的靈魂被眼前這群劣等品們徹底殺死的這個可能……

　　三號神使和四號神使再怎麼幽默，也完全不會想到這一點上。

　　畢竟，祂們和這些劣等品們也打了上萬年的交道了。

　　祂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地精們雖然腦子足夠聰明，但是實力著實欠缺，若是他們擁有能夠將神使殘魂們一擊必殺的手段，又怎麼會選擇耗費萬年工夫慢慢磨死祂們四個呢？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另外兩個族人已經離開了這裡，或是已經尋來了更多的族人，等著營救祂們了！

　　三號和四號神使的臉上沒有半點驚恐慌張，那股雲淡風輕的氣息，比記憶復甦前還要足。

　　在說話的間隙，三號神使半懸在黑暗的空中，祂注視著下方的那些地精，確切來說，是注視著所有地精乃至巨龍隊伍最前方的那個老者。

　　他看起來和其他地精似乎沒有任何不同，同樣不起眼的外貌，甚至連袍子都是最樸素無華的灰色，眼神寧靜而又溫和。

　　但是三號神使和四號神使都清楚，這個人，是第五塔城的真正大腦，也是將祂們囿困於此地的真正幕後推手。

　　兩個神使都想從地精長老的臉上窺得一些東西，然而遺憾的是，那個本該面臨魚死網破，又亦或是狗急跳牆選擇的地精長老，現在的表情卻平靜安詳得像是他腳下堅硬的巨石，沒有一絲動搖。

　　地精長老深深注視著上方那兩個神使，逐漸的，眼底出現了些許感慨。

　　在過往的無數次記憶中，站在這裡開始這場最終決戰的，都是四道神使殘魂。

　　而故事的最初，作為抵抗者的他們，站在這裡的靈魂數量則是成千上萬，那時候的他們站在這裡，就像是一望無垠的海洋，每個人都堅信他們能夠成為淹死神使的最後一滴水。

　　那四道神使靈魂的力量一點一點被削弱，而他們，站在這裡的靈魂數量也越來越少。

　　逐漸的，無邊的海洋變成了湖泊，然後枯竭再枯竭，最後只剩下眼下這些寥落的身影。

　　終於，在枯竭之前，他們，等到了這個機會了。

　　這個，為大陸最偉大的預言畫上完美句點的機會。

我是分身

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同歸於盡

　　這場戰鬥爆發得猝不及防。

　　和地精長老猜測的一樣。

　　無論之前那個被黎離徹底抹殺的靈魂系神使是否出手喚醒了同伴，這次靈魂封禁碎裂以後，被喚醒這漫長記憶的不只是陣中的地精和巨龍們，那兩個實力強大的神使一定是最先甦醒的。

　　所以，在意識到靈魂封禁魔法陣出現裂縫的第一時間，地精長老便主動從內部破壞了靈魂封禁魔法大陣的一角，又從黎離上次引誘神使現身之事上學到了經驗，把那具從黎離那兒要過來的神使屍體做了二次利用，將其擲於裂縫外，又一次成功把兩個潛藏起來的神使引出來了。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險。

　　但是本就站在懸崖上的人，又怎會畏懼山路多陡峭呢？

　　他們，早就做好了一躍而下的準備。

　　地精長老注視著被他們圍困在最中間位置的那兩個神使，他手中執握的那根魔法杖古樸無華，同地精差不多高，上面帶著因年歲漫長而摩挲出的淡淡光澤，最頂端，一枚剔透晶瑩到恍若水滴的水滴型藍色魔法石鑲嵌在魔杖上，於這片黑暗的環境中熠熠生輝，恍若黎明前最亮的一粒晨星。

　　他舉起枯瘦的手，於是那顆藍色晨星也隨著這簡單的動作微微上升。

　　這點微光的出現，就像是一個無聲的訊號。

　　幾乎在地精長老高舉魔杖的瞬間，原本還好似假寐的龍族長老也像是猛然驚醒，巨龍先前耷拉著沉重的眼皮猛地往上一提，那雙鋒銳冷厲的豎瞳就在這時完全睜開，像是一簇點燃了黑暗的熊熊火焰，穿透漫長的距離，精準落向對面的神使。

　　仔細看了看之後，他緩緩的將脖子往下壓，直到龐大的頭顱幾乎和地面貼合，這才成功用自己的頭挨到了地精長老。

　　巨龍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壓了又壓，才讓聲音低沉到勉強能稱作耳語。

　　「所以你其實早就做好準備了們嗎？小矮子？」

　　「那是自然，傻大個。」地精長老的鬍子抖了抖，他凝視著遠處的敵人，聲音很輕，像是在和同龍族長老說話，卻又像是看著那些閃現的回憶畫面在自言自語。

　　「事實證明，神與人之間的距離確實遠超出我們的想象，當初我們依靠著勾勒了千年的魔法陣，以第五塔城所有人的生命和血肉為代價，將這些神使全部困在了這裡。但是付出的代價太過沉重了，以至於我們低估了神使靈魂的強大，也高估了我們自己的力量。」

　　地精長老像是嘆息。

　　「這座城消失的速度，比我們一開始想像的快了太多，我數次以為，這次甦醒後我們最後的故事就到此為止了。」

　　「但是幸運的是，站在這裡的老朋友們少了太多，但是站在這裡的神族人同樣也少了兩個，或許我們這次終於能結束這場同祂們的戰爭了，說實話，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偶爾也會覺得睏倦啊。」

　　巨龍龐大的頭顱動了動，輕微的碰了碰地精長老握著魔杖的手，嘟囔道：「好了別廢話了，這次戰鬥咱們可一定要贏得漂亮，想辦法給她再多留點力量吧……」

　　龍族長老沒有再聽地精長老在說什麼了，而是回過頭去。

　　遙遠的後方，是他們摯愛的第五塔城，儘管那裡已經開始破碎，這漫長的幻夢也被現實打碎，開始湧入代表著毀滅和死亡的黑色迷霧，但是殘存著的數點光芒依然熠熠生輝，美麗得不像話。

　　而這片爛漫的光芒星海之中，還有無數道身影飛快地朝著這邊湧來。

　　是從那些麻木的循環中甦醒過來的靈魂。

　　地精魔法師們高舉著魔杖，狼狽地邁著步伐向這邊狂奔，他們手中的魔杖頂端亮著的魔法光芒，幾乎連成了一條線，以第五塔城為始，塔城最邊緣的這片戰場為終。沿著那條線往上看去，是那些尚未長成真正巨龍，在巨龍時代中還只能被稱作幼崽的一些年輕小龍，他們也在朝這邊趕來，口中還嗷嗷亂叫，吼著不像話的戰歌。

　　龍族長老沉默看著這條線，乾脆俐落地揚起脖子，深吸一口氣後，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龍嘯。

　　「吼！」

　　決戰的號角，又一次吹響了。

　　在這片黑暗的天地間，巨龍的咆哮聲接連不斷響起，回音尚未淡去，新的龍咆聲便又呼嘯而來，或高或低，錯亂而又激昂地譜成了一曲只有巨龍們自己才能聽懂的龍語戰歌。

　　巨龍們迅速集結起來，他們帶著如奔雷般的氣勢，呈兩側包擊之勢飛快地朝著位於最中心的那兩個神使圍攻而去，半空中的巨龍雙翼搧動的風匯聚在一起，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將整個地下世界腐朽的空氣搧得胡亂呼嘯。

　　在那些憤怒的巨龍咆哮聲中，俯衝在最前方的龍族長老大大張開了嘴，一道熾熱的光線在他的巨口中凝聚。

　　最接近神力的魔法，龍息。

　　無數道絢麗而熾烈的龍息亮起，與此同時，在巨龍後方的地精們也吟唱起魔咒，魔法的光輝交織在這片黯淡的空間中，很快就將它點亮得恍如白晝。

　　最擅長近身肉搏的黑龍們的鱗甲泛著幽黑的微光，他們衝刺在最前方，幾乎頂著兩個神使的正面攻擊衝在最前方，死死擋在了後方地精們的正前方，像是一道高聳而又可靠的巨盾；火龍們的烈焰龍息才剛剛咆哮著衝殺過去，很快屬於其他屬性的龍息便又狠狠落了下來；最邊緣，有地精已經匯聚在一起，魔杖頂端的光匯聚在一起，糾纏著迅速變成盛開的花朵似的魔法陣圖案，很快，在各種魔法陣的加持下，巨龍們的速度和力量一再攀升，一次又一次朝著兩個神使衝擊而去。

　　但是神級的力量，始終還是難以撼動的。

　　戰場上，很快便有第一頭巨龍被折斷雙翼，淒厲哀嚎著從空中落下，在地面上轟然砸出一個龐大的深坑。

　　緊接著是第二頭，第三頭，然後是後方的地精……

　　原本滿是漆黑沙石的地面上，很快就遍橫著淒慘的軀體，受到重創的巨龍們意識幾乎都渙散了，卻還是竭力用爪子撐著身體，挪動著沉重的軀體，怒吼著繼續向前方的敵人撲咬而去。

　　雙翼被折斷了，就用爪子前進。

　　爪子碎裂了，就用牙齒去撕咬。

　　「只有戰死的龍族，沒有戰敗的龍族。」

　　龍族，永不言棄。

　　那些龐大的生物不斷掙扎著，像是一座座堅實不可挪移的高山，不斷堆疊向他們的敵人，嘗試著想要壓垮祂們。

　　在他們身後，那些渺小得幾乎看不清模樣的地精們同樣在蹣跚前行。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還保持著淡漠冷傲姿態的兩個神使，也逐漸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在又一次將一頭撲殺過來的巨龍擊退之後，三號神使的眼神逐漸凝重起來。

　　祂的目光無比凜冽地注視著下方，在祂的視線範圍內，幾乎全是倒地的地精和巨龍，他們幾乎被擊得粉碎，只是還有一絲靈魂力量支撐著沒有完全泯滅罷了。

　　但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三號神使感到不對勁。

　　「有些事情，似乎超出我們的意料了。」旁邊的四號神使聲音低沉的提醒道，目光落到最近的那頭巨龍身上。

　　那頭巨龍明顯已經失去了意識，她的雙翼和爪子早就斷裂不見，甚至連尾巴也只剩下小半截，原本漂亮的淺綠色身體此刻都被淋漓的鮮血染遍了，饒是這樣，她還下意識的蠕動著身體，似乎是仍想爬起來戰鬥。

　　「轟！」

　　三號神使面無表情的再次轟擊向那隻倔強的巨龍，強大的力量貫穿了那副已經變得殘破不堪的巨龍身軀。

　　下一刻，她終於不動了，原本還凝實的身體迅速變得半透明，然後，徹底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看到這一幕，三號神使閉了閉眼，再睜眼時，聲音中已經帶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按照以前的經驗，在極度的痛苦和危及靈魂的重傷之下，這些家伙的靈魂會不堪重負，本該直接進入休眠之中，以免靈魂直接湮滅的，但是戰鬥到了如今，他們卻沒有一個人進入休眠，而是一直戰鬥到靈魂完全泯滅為止。」

　　「這座靈魂封禁魔法陣徹底失效了。」

　　「不對，眼下這座陣法並沒有完全崩潰，明明還能夠維持那邊的第五塔城的幻象，怎麼可能連讓其他靈魂陷入沉睡保護都做不到？」

　　「除非……」

　　「除非，又是那些家伙主動出手，為了達到與我們同歸於盡的目的，不惜將他們自己的生路……也全部斬斷！」

　　在確認了這件事的瞬間，三號神使和四號神使的目光同時上移，精準無比地落向了戰場右側上方的一道巨大黑影上。

　　那裡，是龍族長老所在的位置。

　　而在那頭最強大的巨龍的上方，是一個舉著古樸魔法杖的年邁地精。

　　似乎是察覺到了那邊的視線，正在吟唱魔法的那道矮小身影微微側身過來，同樣對視過來。

　　那個渺小不起眼的地精便站在龍背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那邊的神使。

　　然後，他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將魔杖貼在心口，優雅的行了一禮。

　　微微點頭，白鬍子抖動著，嘴唇張合。

　　「是的，如你所想。」

我是分身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三十二章　徹底失去

　　沿著黎離指引的方向，艾瑞爾不斷加速，沉默著往前狂奔。

　　他能夠感應到趴在自己背上的黎離似乎已經無法坐穩了，她的身體似乎已經到了極限，艾瑞爾甚至能夠感覺到，黎離的身體在不斷往下滑落，每當這時候，艾瑞爾便會下意識的放緩速度，自行跟著飛在前方引路的枯榮劍也會折返，托住黎離快要墜落的身體。

　　艾瑞爾的聽覺過人，他能夠聽到黎離呼吸的聲音似乎都比平日虛浮太多。

　　此刻，艾瑞爾心中百感交雜。

　　艾瑞爾和黎離相識的時間並不算長，算起來，也不過才一年多的時間罷了，對於擁有漫長壽命的獸人來說，這段歲月本該短暫得難以記住，然而對於他來說，卻覺得認識黎離以後的這段時間，竟然比過去七十多年加起來還要深刻。

　　在艾瑞爾的印象中，黎離的形象似乎永遠強大到不可思議。

　　艾瑞爾知道黎離是受過傷所以導致之前一直不曾展露真正的實力，但是在他們相識之初，黎離確實只是一個實力低下的劍修罷了，就明面上看來，他一爪子就能把黎離給拍飛。

　　但是事實，她一出手，艾瑞爾被劍拍飛了。

　　對於獸人來說，戰鬥似乎是源自血脈中的本能，他們從出生開始就學著戰鬥，艾瑞爾也不例外，他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以及最適合戰鬥的血脈，然而即便如此，他在過去的數十年之中也沒少受挫，高傲如艾瑞爾這樣的黃金獅子小公爵，也曾經被更狠的前輩揪著鬢毛踩在泥土裡被迫認輸。

　　然而艾瑞爾現在在腦海裡尋找了許久，卻駭然發現，他居然尋不到黎離的任何敗績。

　　她真是像極了他曾在天劍城中看到的那尊劍神雕像，孤高強大，在她身上似乎永遠看不到半點頹勢。

　　然而此刻，艾瑞爾卻是頭一次微妙察覺到，黎離不對勁。

　　她在害怕。

　　艾瑞爾沉默了片刻，修長的爪子靈巧一躍，矯健地躍過前方突然出現的又一道裂縫，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正前方逐漸崩壞的地形，耳朵卻高高豎起，聽著背上的動靜。

　　「黎離，你剛和神使戰鬥完，現在身上的傷也非常棘手，其實最好的抉擇是馬上尋個安全的地方閉……」艾瑞爾的聲音頓了頓，回想了一下才順利說出那個修真界特有的詞匯，「閉關。」

　　察覺到上方半昏迷狀態的黎離似乎又動了一下，大概是短暫清醒過來了，艾瑞爾繼續道：「雖然我知道你很擔心地精長老他們那邊的情況，但是你從來都不是和西壬一樣沒腦子的家伙，應該知道現在過去也幫不上太大的忙……」

　　「你如果真的不放心，我過去也能幫到忙的。」為了安撫黎離的情緒，艾瑞爾甚至難得別扭的開了句玩笑，「你知道的，我發起瘋來連神族人也能亂殺的。」

　　豈止是幫不上太大的忙，她現在的狀況過去，怕是連劍都握不起。

　　可以算得是莽撞的舉動，可以出現在科林斯身上，出現在西壬身上，甚至出現在艾瑞爾本人身上，卻絕對不該出現在黎離身上。

　　艾瑞爾一直知道，在與戰鬥有關的事情上，黎離的理智比藥檀更甚。

　　但是她這一次，為什麼會做這樣的選擇？

　　黎離蒼白的嘴唇翕動了一下，然而無力的身體和不斷湧上來的暈眩感，讓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她很難解釋自己內心突然滋生出的恐懼。

　　明明自己已經將外面威脅最大的那個神使給殺死了，搖搖欲墜的第五塔城也保住了，塔城之中也只剩下兩個神使的殘魂，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是，一種曾經經歷過的恐懼感像噩夢似的開始瘋狂生長。

　　源自靈魂深處的不安感不斷催促著黎離趕去那邊的戰場，即便她現在已經重傷到無法握劍，卻還是想要趕過去。

　　「要去。」黎離的聲音略顯虛浮，但是語氣卻異常堅定。

　　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住胸口那處重創傳來的刺痛，啞聲道：「我覺得……這次必須過去才行。」

　　艾瑞爾勸了兩句無果後，便也不再堅持了。

　　他既然深知黎離是個理性的人，便知曉黎離既然選擇堅持，定然有她的理由。

　　於是，艾瑞爾默默的一甩尾巴，用游蕩的魔法元素護住黎離的身體，而後腳下重重一躍，以更快的速度飛速朝著那片黯淡的天地狂奔而去。

　　……

　　艾瑞爾一路狂奔，將背後的第五塔城中心城區甩得越來越遠，後方的光幾乎都快模糊不清了。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正前方的那片景象，饒是心理素質極好，艾瑞爾也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臥槽……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一道縫隙！」

　　說是縫隙其實並不恰當，因為和艾瑞爾之前看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裂縫比起來，他前方出現的那道空洞不像是強行破壞的產物，更像是從內部主動開啟的一扇門……

　　沒錯，就是門，那宏偉高聳的的黑暗輪廓，真是像極了當初他們邁進來的那扇詭異大門。

　　這扇大門的另一邊，無窮無盡的黑色迷霧正在瘋狂湧入，將艾瑞爾的視線完全遮蔽了，根本看不清那邊是什麼景象，他隱約還能聽到那邊似乎有魔獸在怒吼嘶嚎，不過興許是因為門的這邊還有許多巨龍在鎮守著，那些強大的氣息讓它們不敢輕易闖進來。

　　艾瑞爾的目光好不容易從那扇巨大的黑暗之門上移開，下一刻，腳步就不自覺的停頓下來了。

　　他震驚地看著前方的景象，喃喃：「這……這是怎麼回事？」

　　黎離同樣緩緩從艾瑞爾背上滑落，用枯榮劍支撐著身體，眯著眼看向正前方。

　　此刻，一頭巨龍像是小山似的躺在兩人的正前方，將前路徹底堵死，巨龍的雙翼只剩下一丁點肉皮還連在背上，而他原本粗壯的尾巴早就不見蹤影，只剩下斷裂的小半截，伴隨著身體的艱難起伏幅度，幾片危危欲墜的暗紅色鱗片嘩啦落地，像雲煙似的消失在眼前。

　　是那頭曾經在巨龍角鬥場將艾瑞爾一行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年輕火系巨龍。

　　只是現在的巨龍身上哪有當時的傲慢和意氣風發。

　　他的身體也不見當日的龐大與壯實，原本布滿了漂亮的肌肉的暗紅色軀體，在這時候卻好像變成了一片隨時會隨風消散的流雲，又像是科林斯先前初學冰系魔法時召喚出的冰牆，幾乎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消亡。

　　在看到黎離和艾瑞爾之後，巨龍幾乎快要完全閉合的眼睛緩緩睜開了一些，眼底似乎有光亮了一下。

　　「啊，是你們啊，哎喲你小子怎麼頭都禿了，連眉毛都沒有了啊？」巨龍的聲音甕甕的，說完這句話後，他咧開嘴像是想要笑，但是很快又閉了起來。

　　還記得被說口臭的事兒呢。

　　「你怎麼回事！」艾瑞爾卻沒有像之前那樣，順著巨龍的話開始接茬挑釁，而是臉色凝重的走到巨龍的身邊，失聲問道：「你的身體……怎麼變得半透明了！」

　　「哈……」巨龍終於笑出了聲，他看著艾瑞爾，彷彿身體的變化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

　　「我的靈魂受了重創，現在已經沒有辦法繼續維持身體的原狀了，估計再過一會兒，等到我僅剩的那絲靈魂力量也耗盡後，就該徹底消失啦。不過你別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剛剛我的龍息可是很精準的命中了那個該死的神族人呢……」

　　「神族人？靈魂力量耗盡？」

　　先前已經從藥檀口中大概知曉這座塔城真相的艾瑞爾身體一震，喃喃道：「可是不是說能夠進入沉睡慢慢恢復力量……」

　　「沒法恢復啦，長老他們已經從內部破壞了這道魔法陣，我們之前一直無法確定能夠徹底擊敗那些神使，所以一直拖著，等待著，終於等到了能夠和他們一戰的這天。想要得到什麼，就要拿出犧牲一切的勇氣，這是我們龍族的一句古話，我們也一直奉行它。」

　　「最後兩個神使已經被殺死了，第五塔城最大的秘密終於藏了下來……預言曾說，我們會用我們的方式拯救這座大陸，等到能夠為這座大陸帶來真正自由的人，但是預言者也曾說過，我們需要等待漫長的時光，才能等到這萬分之一的希望，幸運的是，我們真的撐到了這萬分之一出現的時間……」

　　「龍族永遠都是戰死的，我也是戰……」

　　火系巨龍的聲音嘎然而止，他沒有再說話了，因為他已經如自己方才說的那樣，耗盡了最後一絲靈魂力量。

　　巨龍龐大的身體停止了最後一次起伏，他睜開的雙眼還看著遠方的第五塔城的光芒，猙獰的大嘴咧開，像是在笑，又好像還想說什麼，但是沒有再說任何話了。

　　代表靈魂泯滅的一道隱約微光閃爍著，盈盈滅滅，最後像是死掉的螢火蟲，黯淡地消失在艾瑞爾和黎離的眼前。

　　方才擋在眼前的巨龍消失不見，留在此處的只有寂靜無聲的沙石，無聲無息，像是從來都沒有什麼巨龍在此盤桓過。

　　而這邊沒有了遮擋，後方的景象也全部顯露在黎離和艾瑞爾的眼前。

　　黯淡的地底世界中，一頭又一頭的巨龍不再飛行，而是靜靜躺在漆黑的大地上，像是沉默坍塌的大山，在這些綿延的山脈旁，小小的地精抱著他們的魔杖，如一朵朵盛開的蘑菇。

　　然後山也好，蘑菇也罷，像是一個個虛幻的泡沫，在黎離的眼前炸得粉碎，一絲痕跡也沒留下。

　　或許是療傷的丹藥在緩緩生效，又或許是黎離強悍的身體也在自行修復，她枯竭的靈力似乎也恢復了一絲。

　　也就在這時，她的識海中對於整個第五塔城的感應也終於尋了回來。

　　在黎離的眼前，那一大片原本還燦爛的星海，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黎離完全失去了對它們的感應。

　　他們是真的徹底沒了。

　　就像是她永遠拼了命地奔跑，卻還是再也救不回來的那些人一樣。

　　「……」

　　「又……」

　　所以，這次她又晚了，又沒能趕到嗎？

　　那一刻，黎離站在原地，久久無言也無淚，唯獨被血浸透的衣服忽然不受控制，劇烈顫抖起來。

我是分身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三十三章　第五塔城的太陽

　　黎離就這樣沉默著，艱難握著枯榮劍，一步步往前。

　　朝著前方那片看不見的，已經結束的戰場走去。

　　她後方的第五塔城的光芒幾乎連成了輝煌的一片星海，絢爛到讓人無法直視，彷彿又成為了她初來乍到時看到的那座恢弘繁華的萬年來第一塔城。

　　而她身前，本該是屍山血海的一條路，本該被鮮血鋪滿的道路，卻平靜得出奇。

　　那些石頭和沙塵靜悄悄躺在原地，上面沾染的血也好，淚也罷，都沒有留下半點痕跡，那些龐大的山脈也好，渺小的蘑菇也罷，都在黎離的眼前化作雲煙散去。

　　「啪」

　　「啪」

　　她的耳邊彷彿聽到了泡沫炸碎的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起，死死縈繞在她的耳畔。

　　「黎離！」

　　恢復了人形的艾瑞爾快步跟了上來，擔憂地看著黎離，「這裡的戰鬥似乎在我們趕過來之前就結束了。」

　　他看了一眼黎離，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黎離明明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但是作為曾經和黎離朝夕相伴許久的好友，加上艾瑞爾野獸般的直覺，竟然覺得她的狀態比剛和神使戰鬥完的樣子更糟糕。

　　艾瑞爾的心情同樣沉重。

　　他沉默了許久，才沙啞開口道：「走，我們再去看看有沒有活口，或許還能再救……」

　　這話說出來，艾瑞爾自己都覺得有些說不下去了，先前巨龍就說了，為了能夠真正殺死神族人，在艾瑞爾和黎離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第五塔城的他們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將維繫著他們靈魂力量的魔法陣從內部破壞了。

　　靈魂的傷害全部都變成了不可逆的傷害，他們再也沒有了進入沉睡慢慢修補靈魂的機會，更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了。

　　黎離同樣知道這個事實。

　　她臉上的血污已經被藥檀擦拭乾淨了，額角到臉頰傷的那道傷痕也被他妥貼的包扎起來，現在她的面龐不再同先前那樣猙獰如惡煞修羅，而是恢復了平時冷漠無波的狀態，沒有絲毫情緒。

　　黎離低著頭，微微失神的看著前方的一處深坑，這裡的上一秒還曾有道虛影，但是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她眨了眨眼，很輕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艾瑞爾的話。

　　然後繼續往前。

　　正如艾瑞爾所言，這裡已經沒有了激戰的動靜，只有先前那場慘烈的戰鬥過後留下的一些痕跡。

　　第五塔城中，擁有戰鬥實力的靈魂幾乎盡數到場，大部分參加的巨龍和地精們在戰鬥時就消耗掉所有靈魂力量，徹底消失在這片天地間了，還有一部分人尚存一部分靈魂力量，身體半虛半實靠在一起，因為掌握了這座塔城所有靈魂，所以黎離能夠聽清那些低沉的對話。

　　或許是因為全部都甦醒了萬年的記憶，對於死亡的事實早就用了一萬年來接受，又或許是早就受夠了這樣無休止的沉睡和甦醒循環，再或是他們本就是如此驕傲的兩個種族，驕傲到連死亡都不畏懼。

　　所以漂浮在黎離耳畔的沒有痛哭流涕，沒有哀嚎和悲傷，甚至連遺言都沒有，有的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對話。

　　「剛才我那一下巨龍衝擊波還不賴吧？我記得之前的幾次戰鬥中我全部都失敗了，這次總算是完美使出來了，你沒看那會兒那個神族人被我創飛出去的樣子，我有多帥。」一頭巨龍四爪攤平躺在地上，看起來似乎沒有半點餘力了，不過依然艱難地舉著自己的翅膀，防止不斷墜落的石頭砸下來。

　　在她那對肉翼的保護下，一個地精蜷縮著身體，無力趴在坑洞邊上。

　　地精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這個種族特有的理智和冷靜，一點兒看不出來剛經歷了一場死戰，更像是經歷了一場尋常的切磋，而他正在為巨龍理智復盤方才的那場戰鬥。

　　「雖然成功用出來了，但是你那時候衝撞的角度稍微出現了一點誤差，根據我觀測的數據顯示，如果你當時能夠向左側傾斜大概三度的位置，就能夠避開那個神族人的反擊，不至於被祂一擊命中心臟……」

　　地精的聲音一頓，她有點困難的偏過頭，看著那頭奄奄一息的巨龍，後者和平時沒有兩樣，老實巴交的注視著她，聽著來自這個渺小種族的訓導，只是她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變得虛無到沒有實體了，只剩下一點點隱約的光點輪廓還殘留在地精的眼前。

　　於是地精的話鋒一轉。

　　「但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是你完成得最好的一次戰鬥。」

　　巨龍舉起的翅膀也在這時消失了，地精躺在那個坑洞裡，很快也沒有了氣息，頂端嘩啦墜落的沙石將這個坑洞填平。

　　再遠處，還有更多平淡的對話。

　　「我在塔城的蘑菇大道右邊藏了好大一塊漂亮的寶石呢，是在北塔城之巔的寒冰峽谷下面刨出來的，可惜了你們沒有機會看到了……」

　　「真糟糕啊，關於那道附魔的最後一個步驟，我至今沒有得到最完美的解決方案……」

　　「說實話，克里斯托弗，雖然你一直堅持做蘑菇奶油濃湯，但是我個人的口味而言其實還是更喜歡喝原滋原味的蘑菇清湯……」

　　「萬幸，總算能做完這場噩夢了，從活人的世界研究到了死人的世界，接下來的我們得進入更深層次的，有關於死後亡靈世界的研究領域了，聽起來真是讓人期待啊。」

　　「我現在最想知道的答案不是有關於那道魔法陣的最後一道魔紋究竟該畫在什麼位置，而是科林斯那小子上次講了一半的故事……真該死啊，最後那個主角到底成功復仇沒有？」

　　「哈哈哈……」

　　那些零碎的喜怒哀樂就這樣在黎離的身邊飛掠而過。

　　她握著枯榮劍越走越快，前方本該成為無限阻礙的那些屍體消失的速度很快，這一大片戰場變成了一塊平坦而又荒涼的平地，逐漸的，空氣中也沒有了聲音，只有遠處那扇被開啟的類似於門的巨大裂縫的另一邊，時不時傳來沉悶又淒厲的魔獸嘶吼聲，那些畜生似乎意識到了門內能夠威脅到它們的存在已經消失了，所以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這裡面的場景，垂涎欲滴。

　　艾瑞爾緊緊跟在黎離身後，背上的雙刀已經被他取了下來緊握在手中了，他俊朗的臉龐上滿是戒備和警惕，隨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就在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一陣異動。

　　艾瑞爾目光一凜，飛快地拔出雙刀，腳步一轉擋在了黎離的前方，以戰鬥姿態牢牢將她護住。

　　但是在看清黑暗中飛速靠近的那道淡青色光點後，艾瑞爾的戒備才緩緩鬆了下來。

　「是西壬。」

　　來者的確是西壬，他身後的那對翅膀揮動得極快，以優雅的姿態靈敏下滑，很快便帶著一陣輕靈的微風降落在了黎離和艾瑞爾的跟前。

　　艾瑞爾皺眉，也沒有和艾瑞爾嗆聲，而是沉聲問道：「那邊怎麼樣了？」

　　西壬一落地，便低低地罵了一嗓子：「淦，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塔城那邊好像消停了一些了，但是我們救出來的那些人都變得怪怪的，一個個的都像是中邪似的擱那兒發呆，而且藥檀和科林斯也沒法給他們療傷……我們就想著先過來看看。」

　　頓了頓，西壬抬起頭環視周圍，眼中滿是愕然。

　　「真是怪了，剛剛飛過來的時候我明明看到這邊好像躺了好幾頭巨龍……怎麼這一落地反而一頭都沒見到了？怎麼，他們已經打完了走了嗎？」

　　西壬的話音剛落，艾瑞爾和黎離還沒能解釋現在的情況，那邊，一輛古怪的魔法道具車便以飛快的速度風風火火地朝著這邊衝撞而來。

　　魔法車這次沒有再撞石頭上，而是以一個漂亮的轉輪迴旋，穩穩停在了黎離的正前方。

　　科林斯先衝下車，這次倒沒有先吹噓自己的車技或是剛才幹了什麼事，而是手忙腳亂的衝到黎離的身邊。

　　「姐！」

　　很快，藥檀也帶著維克多走了下來，後者臉色臭臭的，對於自己被一個小白臉藥劑師挾持的這件事明顯覺得很丟人，但奈何先前被餵了毒藥，現在不老實跟著也不敢。

　　維克多先冷著臉開口了：「第五塔城裡面似乎有點不對勁，我們剛剛明明把人都救出來了，但是他們卻還是消失不見了。」

　　他的聲音頓了頓，而後篤定補充道：「我親眼看到好幾個人消失在我面前了，應該不是隱形魔法，因為我連他們的半點氣息都感應不到。」

　　「對啊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科林斯不安的張望著，他剛剛操縱著魔法車過來的路上，像是驚鴻瞥過了兩道熟悉的身影，但是他回過頭去張望的時候，卻沒有看到任何人，更感覺不到一丁點熟悉的氣息。

　　小胖子心中覺得很不對勁。

　　他壓低了聲音，不安詢問：「是那兩個神使的殘魂在搞鬼嗎？」

　　黎離緩緩抬起頭，輕輕搖了搖，聲音冷靜得有些可怕：「沒有，那兩個神使也死了。」

　　她已經感應不到之前出現的那兩個神使的氣息了，看樣子真的是徹底消失了。

　　若換成平日，聽到神使死了這等好事，科林斯多少得整活歡呼兩句，但是此刻他也下意識覺得不對勁，所以沒有多問。

　　維克多皺眉還想說什麼，但是邊上的藥檀投來一道平靜的眼神，他便立馬沉默了，老實跟在最後方。

　　「走吧。」

　　黎離轉身，帶頭走在最前方。

　　在她身後，艾瑞爾壓低聲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低聲告訴給了另外幾個好友。

　　「他們似乎選擇了和神使同歸於盡……」

　　「靈魂力量耗盡，已經無法再次選擇沉睡……」

　　「戰鬥已經結束了，但是……」

　　一瞬間，原本重聚的歡快心情突然被打碎，此刻縈繞在眾人身邊的只有沉重和陰霾。

　　一行人一路走過去，看到了太多地精和巨龍，裡面甚至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

　　那頭年輕的，體型較小，曾經在角鬥場中替艾瑞爾與西壬治療過，還在第五塔城出現混亂的時候將他們關在角鬥場中保護，脾氣溫和得罕見的綠色巨龍，她像是睡著了，蜷縮在黑暗中，很快，連帶著她掉落在身下的那些翠綠色鱗甲和鮮紅的龍血，全都消失不見。

　　西壬和艾瑞爾的身體猛的一僵，嘴唇顫抖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水系魔法師工會中，科林斯叫大舅的那個矮胖地精，他還緊緊抱著懷中的魔杖，頂端的魔法石已經被擊碎了，他似乎看到了科林斯，最後在虛影消散之前，對他咧嘴一笑。

　　小胖子渾身顫抖著，不知不覺眼淚已經染濕了整張面頰，荊棘玫瑰魔杖深深支撐在沙地上，才勉強讓自己不癱軟在地。

　　甚至還有他們最熟悉的，總是嚷著要重振藥劑師工會的辛吉德，他的手裡握著好幾管藥劑，然後藥劑也好藥劑師也罷，都化作微光消弭於天地間。

　　年輕的醫修站在原地，突然一動不動了。

　　……

　　一路走下去，終於，黎離停下了腳步。

　　兩個身影，一大一小，靜靜擋在了黎離的跟前。

　　往日威風凜凜的龍族長老此刻倒在地上，他身上的鱗甲幾乎剝落了大半，凝實龐大的身體現在也變得半透明，就連那雙凌厲的眼睛現在看起來也柔和了許多。

　　「你來了。」

　　即便知道黎離是預言中那位能夠拯救整個魔法大陸的關鍵人，即便知曉黎離擁有神級的力量，不過這頭巨龍還是保持著自己的高傲，不太願意稱呼黎離為「您」，也不太願意像之前被地精強迫逼著的那樣，稱呼她為「大人」。

　　本來就是，一百多歲的小姑娘，在龍族也只是幼崽呢。

　　在巨龍的邊上，地精長老還和初見時那樣，拄著古樸無華的魔杖，面上眼底帶著的全是平和的微笑。

　　「大人。」

　　地精和巨龍不同，他非常守禮，風度翩翩的行了一個優雅的地精問候禮。

　　看到這兩人，黎離終於感覺到自己幾乎消失的聲音找回來了。

　　她低頭看著枯榮劍，它先前很不客氣的汲取了所有血氣，那上面還沾染著那位雙生暗影神使身上的金色血液，斑斕的金色點綴在紅色之間，顯得那麼醒目又耀眼。

　　黎離的聲音沙啞，她乾澀的嘴唇翕動著，低聲道：「我做到了。」

　　「外面那個神使，祂拿了能夠破壞魔法陣的破陣神器，所以第五塔城出現了縫隙，但是還好，我把這件神器搶過來了，祂沒能真正破壞掉這座魔法陣。」說著，黎離將枯榮劍插在地上，有些艱難笨拙的從芥子囊中取出那支漂亮的白羽筆，想要把它遞給地精長老看。

　　「還有，那個神使也死了，祂的靈魂沒來得及返回到神國之中，短時間內神國應該不會再派神族人降臨到第五塔城了，只要現在修復靈魂封禁魔法陣，就還能把一切填補起來。」

　　黎離始終舉著手，維持著遞筆的動作，然而地精長老卻沒有接過去。

　　他只是一如既往的，保持著那道溫和且平和的微笑，用地精特有的耐心為黎離解釋著。

　　「大人，靈魂封禁魔法陣是當年那位半神級的人魚族預言者獻祭了自己的生命，再加上整個第五塔城所有巨龍和地精，以及那四個神使的屍體……集結了這些龐大的力量才構建而成，得以順利運轉下來的。」

　　「所以我們沒必要，也沒有那個能力去修復它了。」地精長老搖搖頭，注視著那支閃爍著代表神國微光的強大神器，嘆息道：「神國的力量果然強大，小小的一支筆，就足以將我們千年的智慧擊潰啊。」

　　語罷，他動作溫和地伸出手，想要將黎離伸出的手推回去。

　　只不過這個簡單的動作地精長老都沒能順利完成，因為他的手像是一陣風，輕飄飄的從黎離的手上穿過了，沒能真正觸碰到黎離。

　　地精長老面上露出一分無奈，他苦笑著搖搖頭，將手收了回去。

　　黎離看著老者這個簡單的收手動作，突然開口：「所以是我回來太遲了嗎？」

　　地精長老愣了一下，抬頭看向眼前的這個女孩。

　　確實是該稱作女孩的。

　　她從萬年之後而來，無論是在地精還是在巨龍之中，她的年齡都還算得上是個孩子，所以即便是稱呼黎離為大人，但是他和龍族長老注視她的時候，總是難免帶上看後輩的慈和。

　　此刻，這個後輩就這樣孤零零站在他們兩道殘魂面前，身上全是血液乾涸後的狼狽痕跡，身體幾乎沒一處完好，用那雙黑白分明卻又充滿了痛苦的眼睛注視著他們。

　　然後問他們。

　　是不是她回來太晚了，是不是她的錯才釀成了如今的這一切。

　　地精長老還未開口，邊上的龍族長老倒是先出聲了。

　　「你想什麼呢，你可比我們想像中回來得快得多，而且我們也沒想到外面來的那個神族人居然這麼難纏，還帶上了刻意針對我們第五塔城的神器，講道理，如果不是你在的話，我們別說是把這兩個神族人給解決掉了，怕是什麼都來不及做，就要被外面那個神使一鍋端了。到時候咱們熬了一萬年的罪到最後也成了白熬。」

　　「而且，就算是外面那個拿筆的該死的神族人沒來，我們的靈魂力量消散得太快，繼續耗下去可能也熬不過這裡面的四個了，與其在沉睡中變得渾渾噩噩不知死活，倒不如像今天這樣，酣暢淋漓的和那些家伙打一頓，今天我可是戰鬥得很爽了。」

　　「不過真沒想到，你一個幼崽居然能把全盛狀態，還拿著神器的神族人給殺了……人類可真是變態。」

　　那頭渾身鱗甲都徹底破碎，根本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龍族長老嘀咕了一聲，搖頭：「現在的我怕是完全打不過全盛降臨的神族人。」

　　「我要說的是，當年你還活著，全盛力量下的你，也打不過剛降臨的神族人。」地精長老的眉毛抖了抖，挺不給面子的糾正了龍族長老的說法。

　　然後，地精長老轉過身來，看向黎離，繼續道：「雖然他嘴裡總是沒有一句好話，但是剛剛說的倒是不假，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這些年的努力恐怕真的都是白費了，我們之所以想要困住這些神使的靈魂，不僅是想要削弱神國的力量，更是想要守住第五塔城的秘密。」

　　「第五塔城的……秘密？」黎離愣了愣，這句話她不是第一次聽地精長老說起了，但是後者一直沒有解釋過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麼。

　　地精長老點了點頭，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笑道：「還好，時間還足夠。」

　　他的語調無比平和，就像是給黎離講述著地精族中為孩童們寫的故事。

　　「大人，我們第五塔城的確擁有一件神器，只不過和傳說中用來屠神的武器不同，我們鍛造出的，其實是一件守護物品。」

　　「那是我們第五塔城最偉大的作品。正如剛才說的那樣，當時我們以人魚族預言者的所有力量為引線，以整個第五塔城為獻祭，造出了一件半成品。」

　　黎離似乎心有所感，她緩緩抬起手，將懸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條金色鏈子拿了出來，那顆圓潤的金色小球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在黑暗中，光潔的表面泛出溫柔的金色光澤。

　　地精長老看著它，便緩緩露出微笑。

　　「是的，看樣子您看出來了，它便是照亮我們地底世界的……第二太陽。」

　　黎離低聲道：「它似乎能夠驅散來自深淵之中的迷霧。」

　　之前在黎離重傷被迷霧和魔獸包圍的時候，正是這顆小小的圓球爆發出耀眼的金輝，驅散了迷霧。

　　地精長老點了點頭，先前緩和的聲音也加快了一些。

　　「我們生活的那個年代，也有魔獸和深淵，但是它們的力量並沒有那麼強大，數量也並不多。但是預言者告訴我們，在遙遠的，我們已不能看到的未知的未來，魔法大陸將會遍布瘡痍，被來自深淵之中的迷霧給吞噬，這些位於各個世界之間的深淵縫隙中，夾雜著每個世界滋生出的負面物質，這些迷霧以及游蕩在其中的魔獸，會給魔法大陸帶來山崩海嘯般的巨大災難。大陸上所有魔法元素都會被迷霧污染吞噬，魔法不再是守護這片大陸的偉大力量，而生活在這裡的每個種族，地精也好人類也罷，沒有例外，都將被深淵吞噬。」

　　「這片大陸，會在被迷霧籠罩的那天，成為真正的死地。」

　　「在得知預言後，我們以想要地底世界也能看到和地面世界一樣的光明為理由，耗費了漫長的時間，鍛造粹煉出了這顆太陽，並將它懸掛點亮在地底世界的上空。」

　　「所有種族，或許包括降臨於魔法大陸的神族人也不例外，他們都將這顆太陽視作地精種族耽於享樂，喜歡沉浸於毫無意義的研究上的證明，畢竟這顆太陽除了能夠將地底世界點亮之外，沒有任何戰鬥或是守護的作用，但是為此，地精和巨龍卻耗盡了先祖留存在地底世界的幾乎所有龐大資源。」

　　「事實上，在過去的歲月中，它的確只起到了照明的作用。」

　　「因為它還只是一個模具。」

　　「但是當神使降臨到第五塔城的那一天，當我們謀劃了千年的戰爭開啟的那一天，這件作品的鍛造，才真正開始。」

　　「鍛造的第一步，便是所有人，地精，巨龍，包括神族人的血肉力量。」

　　地精長老用低沉的聲音訴說著，透過他那略顯沙啞質地，帶著古老地精腔調的話語，黎離似乎穿越了萬年的時光，看到了一座塔城的瘋狂和大膽。

　　第一位神使降臨的時候，巨龍們和地精們依靠著強大的戰鬥力，順利將祂斬殺，並靠著提前布置出的靈魂封禁魔法陣，把祂的靈魂困死在了第五塔城之中。

　　但是不久之後，三位神使同時降臨。

　　那是一場可怕的屠殺，整個第五塔城都淪為了煉獄，地精和巨龍們以血肉為祭，將那三個神使帶到了同歸於盡的地步。

　　最後的結果是，第一步的鍛造完成了。

　　「我們等待了一萬年。」地精長老的聲音像是嘆息，他抬頭注視著黎離：「現在，這件凝聚著整個第五塔城的神器，終於快要完成了。如您剛才說的那樣，它能夠驅散來自深淵的迷霧，讓即將……或是已經被深淵和迷霧吞噬了大半的魔法大陸重新變成我們記憶中最完整美好的模樣，這是我們為後輩，也是為我們自己種族留下的作品。」

　　「所以你們說的最後一步的鍛造……」黎離沙聲問道。

　　「在第五塔城內泯滅的所有靈魂，無論是地精還是巨龍，又或是神族人，所有的靈魂力量，都會被納入它之中。」

　　地精長老舉起手，指向被黎離握在手中的那顆金色圓球。

　　「收集到足夠強大的力量後，它就能為魔法大陸帶來真正的光明了。第五塔城位於大陸最深處的地底，我們用魔法陣隱蔽了自己的位置，但是不幸的是我們的地底世界在這萬年之間似乎也出現了不少深淵裂縫，外面大概很危險，不過有這顆太陽的存在，你們應該能順利返回地上世界的。」

　　黎離的呼吸有些艱難。

　　她的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甚至連呼吸都錯亂了，聲音更是不受控制的，帶上了些許顫抖。

　　「所以……你們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活下去，所有人，其實早就做好了拖著神使的靈魂一起去死，獻祭給這顆太陽的準備？」

　　巨龍慢慢匍匐在地上，虛弱的喘著氣，語氣倒是分外誠懇道：「是這樣沒錯，我們所有人都早就知道自己會死了，所以真等到這天還挺快活的。」

　　黎離張了張嘴，艱難詢問：「所以我們的到來，並不是拯救你們，反而是另一種意義上，推動了你們的死亡嗎？」

　　如果他們沒有出現，或許第五塔城的這些亡魂們還在沉睡，慢慢恢復他們的靈魂力量，等待著下一次的甦醒。

　　如果不是她抹殺了那兩個神使的殘魂，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或許也不會做出壯士斷腕般的決戰選擇？

　　所以她和她的朋友們做出的所有努力，其實都是在將這座塔城往死亡的路上推？

　　似乎是看懂了黎離眼底的灰敗和復雜，地精長老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別將錯誤與重壓都放在自己的身上，大人。」

　　「如果您和您的朋友們沒有出現，神國的人也會在今日降臨在第五塔城，我們不會有機會完成我們長久以來的目的，就像這老家伙說的那樣，我們萬年的罪都會白熬了，我們完成了一半的神器也會被神國帶走。」

　　「如果您沒有出現，幫助我們抹殺那四個神使，我們最後的結局定然也好不到哪兒去。」

　　聽到這話，趴在地上的龍族長老把頭一歪，擺爛道：「好吧，我承認我是打不過四個。」

　　地精長老無聲的笑了笑，最後深深看向黎離。

　　「一個世界與文明的延續，依靠的從來不是強大，而是傳承。」

　　「大人，我們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故事的下一卷，或許該輪到你們來書寫了。」

　　伴隨著地精長老的這句話落下，他本就接近透明的身體已經瀕臨破碎的邊緣。

　　地精長老像是嘆息般的話還縈繞在黎離的耳畔。

　　「很抱歉一直都瞞著你，讓你們為了留下這座塔城做的所有努力，都變成了推動它毀滅的動力。」

　　地精長老帶著平和的笑容，像是釋懷，對著後方看了一眼。

　　不知何時，那隻匍匐在原地的巨龍已經只剩下半點若隱若現的輪廓了。

　　「對了。」

　　地精長老回過頭，深深看了黎離一眼，與先前的鄭重不同，這次的笑容中甚至帶上了一些狡黠的意味。

　　「大人，這個大個子不知道的是……在計劃開始之前，我曾經拜托那位人魚族的靈魂系半神，將我們二者的靈魂抽出一絲送到了地面世界封存了起來，以便我們能想辦法找到並指引預言中的人來到第五塔城。」

　　黎離愣在原地。

　　地精長老哈哈大笑。

　　「雖然科林斯那小子一直在胡說八道，但是這次他倒是說對了，您的確是我們第五塔城的親戚啊。」

　　話音落下之時，那道矮小的身影逐漸虛幻，漸次模糊，最後像一場夢，消失在黎離眼前。

　　巨龍盤旋的上空再也沒有那些高激昂的咆哮。

　　發光的蘑菇一顆接著一顆枯萎黯淡。

　　西壬與艾瑞爾並肩而立，他們撿起的那些龍鱗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科林斯送給地精親戚們的那些話本和有趣的小玩意兒跌落在地上，他胸前的水系魔法師工會徽章從耀眼變得黯淡，最後變成一顆毫無魔法氣息的普通石頭，再變成時間軸終點線上的一攤白色沙塵，散在他的眼前。

　　藥檀緊握在手中的藥劑師工會徽章布滿了鐵鏽，最後變成一塊看不清模樣的爛鐵塊。

　　地精小孩送給黎離的鮮紅色漿果在芥子囊中變成一縷輕煙。

　　虛假的一切，用魔法構建的一切，在魔法失效之後，終於露出了本貌。

　　黎離舉起手中的枯榮劍，一次又一次想要用又生喚醒這個世界。

　　但是春風能生野草，又生不能復甦靈魂。

　　現實就是現實，在早就寫下了結局的命運中，誰也無法更改，黎離也不例外。

　　這個世界平靜迎來它的終結，第五塔城宏偉的建築逐漸變得模糊，美麗的街道，精美的魔法陣，所有的一切都開始破碎湮滅，卻而代之的是殘破的廢墟。

　　城中的人或是坦然或是忐忑，在地上留下他們的名字，從容赴死。

　　它們被風沙覆沒，卻又被又生吹了回去，牢牢烙印在這片廢墟之地上。

　　黎離胸膛前發熱發燙，她能夠感應到靈魂光點都湧向胸前的項鏈，那股強大的力量甚至讓黎離的胸前亮起了一道燦爛的金光。

　　那是一輪太陽，一輪屬於第五塔城的太陽在盛放。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再見小白龍！

　　終於，這道存在了萬年歲月的魔法陣失去了偽裝能力，那扇將黎離幾人庾困於此地的門終於再次開啟。

　　這個虛幻世界的真相，也就此徹底展露。

　　就像是一幅巨大的畫卷在眼前褪去了顏色，昔日那個驚艷地將整個地底世界都點亮的第五塔城逐漸失去色彩，恍若時間往前疾速飛奔，斑斕炫目的光芒一點接一點黯淡下去，被時間腐蝕的宏偉建築物布滿縫隙然後無聲坍塌，化作沙塵，整齊的大道逐漸遍布瘡痍，道旁的巨型蘑菇樹無聲枯萎，一切代表著生命力的事物都在消失。

　　甚至連塔城的模樣都已經難以窺見了，深淵的出現，無處不在的魔獸，所有的一切都將這座魔法大陸上最偉大的城池夷為平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只剩下依稀輪廓，望不到邊界線的荒蕪廢墟，迷霧彌漫在第五塔城的上空，只不過因為黎離胸前那枚半懸浮在空中的金色圓球上散發的光芒，逐漸消散。

　　但是也正因為這輪驚人的亮光，也讓場中所有人都看清了眼前的畫面。

　　第五塔城，終於變成了他們最初想像中的那幅模樣。

　　「長老說得沒錯，這東西果然能夠驅散深淵中的迷霧。」

　　黎離無聲呢喃了一句，只是臉上卻沒有半點喜悅之情，只有難言的復雜情緒。

　　「怎麼……怎麼會這樣？」

　　失魂落魄的科林斯腳下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手中的荊棘玫瑰魔杖砰然落地，一向最寶貝魔杖的他此刻卻沒有顧得上撿起魔杖，而是僵直地跪坐在地上，徒勞且茫然的向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正前方。

　　可是前方根本沒有什麼地精躺著，只有一片毫無生機的沙石。

　　「怎麼會這樣……」科林斯無助的小聲喃喃，他睜大了眼睛無措的在身邊的沙石上胡亂抓了一把沙子，看著它們從自己的指縫裡慢慢流下，不知不覺的，他的臉上也被一片溫熱的潮濕染遍。

　　他像是在問身邊的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明明，剛剛他們還在和我說話的，怎麼……怎麼突然就不見了？我上次給他們講的故事只講了一半，我還專門卡在最精彩的地方停住了，想著……想著等這次混亂結束了，我就帶他們嘗嘗我們的火鍋，到時候一邊吃一邊聽故事肯定很好……」

　　「為什麼啊，明明不是都已經贏了嗎？」

　　「他們之前一直替我惋惜，說我很聰明，可惜天賦不夠，很多魔法都只能看不能學。我前陣子在巨龍峽谷裡閉關修行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天賦淬煉到極致了，這還沒有回去讓他們看看……」

　　「我自己創造的凜冬降臨，他們也沒有看到……」

　　「還有我剛剛殺死聖階魔獸留下的魔法影像，也都還沒有拿回水系魔法師工會給他們看……」

　　艾瑞爾無言地拍了拍科林斯的肩膀，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能開口，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而另一側，西壬和藥檀也沉默不言，甚至連先前還一直板著臉不情不願的維克多在此刻都沒有吭聲，此刻所有人，全都默默看著不遠處的黎離。

　　此刻的她背對著其他幾人，沒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她只是一直重復著同樣的動作。

　　用傷痕累累的手握住枯榮劍，舉起，然後壓榨著體內所剩無幾的靈力，近乎偏執的施展著「又生」。

　　然而那些靈力被艱難凝聚出來之後，卻只有淡淡的光芒在黎離身旁尺餘距離點亮，一道極溫和的春風似乎平地而起，將周圍沉悶污濁的空氣也染得清新許多。

　　但是很快，黎離竭力擠壓出的靈力再次耗盡，「又生」方才亮起的光轉瞬即逝，那道風只是輕輕掠過第五塔城，下一瞬便再次湮滅了。

　　又生，是黎離目前能施展出的最強的一招劍式。

　　雖然它不能像其他劍招一樣殺人，但是它能覆蓋的範圍卻極其廣闊，能夠讓世間萬物的生機煥發，將生機帶往死地，也正因如此，無論是在修真界也好，或是現在的魔法界，也唯獨擁有飛升實力的黎離才能夠施展出來。

　　而現在的黎離，已經沒有餘力能夠使出這道劍招了，甚至連握住手中的劍都有點勉強。

　　黎離握劍的手已經微微顫抖了，她咬了咬唇，眼中已是一片惶然。

　　「黎離怎麼了？」西壬也察覺到黎離此刻的不對勁，轉過身不安地詢問藥檀。

　　「她想要用又生，把那些靈魂全都救回來。」

　　「可是黎離現在的狀態恐怕不適合繼續施展又生吧？再說了，靈魂的湮滅不是無法逆轉的嗎？她這樣能夠把他們救回來嗎？」西壬不可思議詢問道。

　　藥檀無聲地搖了搖頭，將西壬剛剛生出的那點希冀給抹滅了。

　　精靈欲言又止地看著那邊依然舉著劍，固執做著無謂嘗試的黎離。

　　「藥檀，也只有你能勸得動她了，你去讓黎離收手，好好養傷吧。」

　　然而這一次藥檀卻沒有說話了，西壬等了好久也沒等到藥檀的解釋，最後看到的，只有他往前邁步走到黎離身側的背影。

　　只見藥檀在黎離身後不遠處停住，而後，熟悉的淺綠色靈力化作點點光芒，雖然微小，卻還是堅持地朝著黎離的身體流淌過去，在她的周身籠上了一層瑩瑩光芒。

　　黎離的手微微頓了一下，枯榮劍的劍尖頂端上，幾乎消失的靈力光輝倏然變亮。

　　西壬愣了一下，差點沒反應過來。

　　「藥檀在幹什麼？我怎麼感覺他不是準備勸黎離的樣子？」

　　不知何時走過來的艾瑞爾將雙刀斜斜交錯插在正前方，把手置於刀把頂端，目光幽深：「黎離有她自己的想法，而且藥檀既然沒有阻止，就說明一定有他的道理，再說了，你覺得是藥檀了解她還是你了解她？」

　　西壬摸了摸下巴，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就在艾瑞爾以為這貨終於腦子開竅的時候，西壬自信點頭：「當然是我更了解黎離了，藥檀才被黎離收拾過幾回？我又挨過黎離多少頓打？我保證比你們都了解黎離的實力！」

　　艾瑞爾欲言又止，最後抬手按了按額角，瞪了西壬一眼：「你可閉嘴吧！」

　　在兩人言語的間隙，屬於又生的氣息已經開始不斷滋生，那道先前消散的春風再次出現，飄蕩在這片荒蕪死寂的天地間。

　　西壬和艾瑞爾幾人的聲音嘎然而止。

　　科林斯往前傾身，而後摒住了呼吸。

　　在這個已經尋不到絲毫生機，似乎徹底淪為死亡樂園的地底世界中，凡是春風掠過之地，就有一粒代表著「生」的種子被無聲地喚醒。

　　那些灰黑色的土地上，似乎有隱約的綠意開始滋生，時隔萬年，地底塔城最常見的植物在枯死之後，又開始扎根萌芽，試探著重新在這片土地上生長，那些色彩各異的蘑菇，那些曾經被當作禮物和愛意捧在懷中的花叢……沒有半點生命力的第五塔城，彷彿又活了回來。

　　若不是那些建築物早已坍塌損毀成一堆堆的廢石木渣，城中也沒有了先前那些習以為常的身影，他們都會有種錯覺，這座城似乎還是萬年前那樣繁華的模樣。

　　終於，支撐「又生」的最後一縷靈力也耗盡了。

　　入目之內，死寂的天地間，嫩綠的細細草苗輕輕曳動，鮮豔的蘑菇與野花點綴其中，偶爾還能看到幾叢鮮紅的漿果。

　　黎離放下了枯榮劍，無聲轉過身，單手扶住了耗盡了所有靈力險些脫力倒地的藥檀。

　　「多謝。」

　　她也沒想到，藥檀居然會選擇幫自己，想起最開始那個總是叫嚷嚷攔著自己冒險的藥檀，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經過了這麼久的磋磨，所有人都不一樣了。

　　黎離是一個隨時能保持理智，知曉自己何時該做何事的人。

　　可偏偏，她又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夠麻木衡量得失的人。

　　她比誰都清楚，當那些靈魂選擇犧牲他們自己殘存的最後一份力量用來守護這座大陸的時候，他們就徹底沒有了再生的希望。

　　但是，她仍然想為這座在萬年前和萬年後都選擇犧牲了的塔城做點什麼，哪怕一點點也好。

　　黎離到此刻終於脫力，幾人沉默地坐在草地上，久久無言，就連平日裡負責活躍隊伍氣氛的科林斯也低垂著頭，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最後還是維克多先打破了這片沉默。

　　「雖然並不存在所謂的巨龍寶庫，但是既然都已經拿到了傳說中的那件神器，這次來的目的也就算達成了，我們現在要不要先回天劍城？」

　　科林斯別過臉擦了擦泛紅的眼睛，臉上擠出一絲笑，像是以前那樣輕快道：「你這個回字用得很微妙啊，維克多。」

　　西壬也扯了扯嘴角，配合著科林斯：「是啊，你這次怎麼不想著逃了？」

　　維克多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那邊的藥檀：「你讓那小子把我身上的毒解了，我馬上就走給你們看。」

　　不跑的原因可不止毒。

　　雖然現在實力深不可測的黎離的確沒有了戰鬥力，但問題在於，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現在的黎離身邊，同樣站了一群堪稱妖孽的少年。

　　如果說來第五塔城之前，維克多忌憚的只有黎離一個人的話，那麼現在，無論是那個會變成傳說中的黃金禿毛獅子的獸人，還是那個能自由飛翔且百發百中的精靈，甚至是先前最不起眼的小胖子，現在擁有的實力，都讓維克多心驚不已，不敢再輕舉妄動。

　　真是離譜，維克多都想不明白，都是挨巨龍打的人，怎麼自己就只收獲了一身傷，而他們倒像是變了個物種似的！

　　當然……在維克多復雜的情感深處，還有另一個更深的原因促使著他留下。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眾人，準備打道回天劍城繼續坐牢。

　　然而黎離卻搖了搖頭，突然開口道：「小白龍和大師還沒有找到。」

　　「嗯？」

　　眾人這才想起先一步消失在第五塔城中的小白龍和陣法大師，他們先前不小心進了傳送陣，而後便再無消息，黎離他們來到第五塔城中不只是想要尋找那件傳說中的神器，更是為了找到這一人一龍。

　　艾瑞爾收起雙刀，雙手按地蹲下，沉聲道：「第五塔城的範圍太廣了，我跑得快，而且我獸化以後就算是遇到魔獸也不會有太大的麻煩，你們就老實待在這裡不要隨意走動，我會把他們帶回來的。」

　　西壬卻並不讚同，不客氣的擋住了艾瑞爾，沒好氣道：「你跑再快也是跑，不如讓我飛著去。」

　　「……」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遠處，卻有一道隱約的龍吟聲響起。

　　黎離錯愕抬頭。

　　只見遠處的黑暗中，一抹優雅的白，正朝著這邊飛速靠近。

　　「是小白龍！」

我是分身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三十五章　飼養最強巨龍……？

　　遠處的天空中，一隻通體雪白的龍族正朝著這邊緩緩飛來。

　　在巨龍的背上，一個身形矮胖的老頭用一手死死地抓著巨龍的左翼翅膀根，另一隻手則高高地抬起，沖著下方的黎離等人慢悠悠地招了招手。

　　赫然是那位帶著小白龍失蹤在傳送陣中的陣法大師！

　　情緒正陷入低谷的科林斯幾人在看到小白龍與陣法大師後，瞬間振奮了許多。

　　科林斯手腳並用地爬起來，雙手胡亂揮動著，仰著頭看著上方的小白龍，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小白！小白快來這兒！」

　　「小舅舅來救你了小白！」

　　科林斯眼淚鼻涕都快出來了，淚眼汪汪地喃喃：「還好小白和大師都沒出事……還好還好，龍族不算真的滅絕了，不然多不公平啊，他們本來龍就挺好的，先是獻祭了自己，然後還在大陸上躲著的其他龍也被神國的人一一清除了，大陸甚至都沒留下他們的事兒，多慘啊……」

　　總是擺著高傲面孔，一副老子誰也不愛模樣的艾瑞爾，興許是受了小胖子的影響，也朝著小白龍招了招手。

　　「大舅在這兒！」

　　西壬聽了這話，正準備合群的給那邊的小白龍打招呼，誰承想艾瑞爾先瞥了一眼過來，表情古怪道：「你別告訴我你想自稱二舅。」

　　「什麼意思？我都委屈自己當老二了，你還想陰陽怪氣？」西壬不滿地看向艾瑞爾。

　　獅族小公爵冷笑一聲：「首先，你那不叫委屈，你本來就比我小，當老二是理所當然的。其次，你該自稱哥哥，別搞亂輩分了……師侄！」

　　西壬的表情驟然僵硬。

　　痛，太痛了！

　　這個隊伍中的奇怪輩分問題，是西壬這輩子都繞不開的痛處。

　　黎離就不說了，她只要站在那裡就自帶超級加輩的氣場，誰見了都得老實叫一句姐，連囂張慣了，在北塔城呼風喚雨一輩子的艾瑞爾，在剛和黎離認識的時候都默認了跟在她身後當小弟。

　　藥檀和科林斯這倆更是離譜。

　　前者是劍修們的好朋友醫修，還是整個魔法大陸只此一家的存在，一人硬抗起救治整個天劍宗的眾人，還和藥王山那些熱愛敲詐的醫修不是一個路數，這小子一直都在被白嫖，以至於使得被敲慣了的司空燼都有點心虛了，做主給藥檀掛了個藥長老的名頭。

　　後者則充分發動了神奇的鈔能力，在天劍城還是天劍村的時候就豪氣地砸了無數條礦脈下去，後期更是將整個東塔城範圍內的所有靈石礦脈以廢石礦的超低價收購，讓天劍宗的劍修們體驗到了久違的花靈石如流水的痛快……

　　所以，司空燼自然也默認了科林斯自稱的名譽長老一職。

　　至於艾瑞爾，司空燼可不是看在他背後站了整個北塔城的面子上才另眼相待，單純是因為這小子用的是刀，時不時還要化作獸形近身肉搏，早就有了自己的戰鬥路數，司空燼自覺並不能教導好他，所以只是和其他劍修們一道指點艾瑞爾，就和對待其他新入門的弟子無甚差別，並未正式收徒。

　　所以……

　　場上真正的晚輩，只有西壬一個。

　　在西壬陷入自閉狀態的時候，小白龍也穩穩落到地上了，朝著黎離的方向，這頭巨龍幼崽微微地低下頭，把自己圓鼓鼓的腦袋放到了黎離的手邊。

　　「嗷！」小白龍蹭了蹭黎離的手背，看著傷痕累累的老母親，眼睛濕漉漉的低聲叫了一嗓子。

　　「沒事，區區致命傷罷了。」

　　黎離目光柔和地看著這頭小龍，抬手在它光滑的腦門上輕輕摸了摸，小白龍的腦袋像是有點僵硬，但還是乖乖讓黎離碰了。

　　騎在龍背上的陣法大師在這時也支起身子，以不符合身材的靈巧動作從龍背上跳了下來，走到了眾人跟前。

　　「真是沒想到還能有碰到你們的機會。」這個矮胖的小老頭臉上還帶著心有餘悸，摸了摸鼻子，很是畏懼的模樣。

　　「大師，你和小白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還有你們當時怎麼就先進來了，而且我們怎麼在第五塔城裡面也沒有找到你們啊？」藥檀一邊替小白龍和大師檢查著身體，一邊念念叨叨地關切著。

　　小白龍嗷嗷叫了兩嗓，奈何它還是一隻真幼崽，說的話還沒能人聽懂，所以解釋的工作全都落到了陣法大師的頭上。

　　陣法大師苦笑著摸了摸鼻子，搖頭嘆氣道：「我們來到第五塔城後，不小心開啟了這裡的靈魂封禁魔法陣，然後就陷入了昏睡，再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我們身邊全部都是迷霧和魔獸，原本還以為要死了，結果就看到一束光照下來，迷霧被驅散後，魔獸們也都逃回深淵去了。」

　　「原本還打算帶著小白龍傳送回去的，但是好像小白龍又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小白龍就帶著我循著味兒飛到這邊來找你們了。」

　　很合理的解釋，但是根本經不起細細的推敲。

　　最大的疑點就是……

　　「不小心開啟了靈魂封禁魔法陣」

　　那是萬年前的地精們經過千年的計算，在擁有最強靈魂系半神強者的獻祭之下，才結成的恐怖魔法陣。

　　真的，能夠不小心開啟嗎？

　　黎離的目光始終落在陣法大師身上。

　　後者似乎是察覺到了黎離的目光，他抬起頭看向黎離，視線落在黎離胸前的那條已經變得光華流轉，散發著恐怖威壓感的神器項鏈時，眼中似乎有了如釋重負的欣慰。

　　而後，他看向黎離，異常恭敬地彎下身來。

　　黎離的目光一滯。

　　這個動作她在過去這段時日裡見得不少……

　　這是非常標準的第五塔城古地精們表達最高敬意的致禮，萬年前的地精們正是最輝煌的年代，優雅不遜於精靈，他們的生活習俗與現在的地精們很不相似，即便是天劍城中的智者也不曾繼承這些古地精們的習慣。

　　按照道理，陣法大師不該，更不可能將這樣的小細節做得這麼標準。

　　更讓黎離震驚的還在後面。

　　陣法大師直起身後，對著黎離溫和一笑，而後好似平常的對黎離問候道。

　　「謝謝您，大人。」

　　這是很平常的一句問候，然而在這一刻，黎離彷彿看到眼前的這個矮胖人類身後，又重疊了另一道屬於地精長老的影子。

　　先前的離譜猜測在此刻被無限放大，黎離震驚地睜大了眼，低聲問道：「所以原來長老說的是你們？等等，所以小白龍……」

　　陣法大師微不可查地點點頭，還帶了些許幸災樂禍在眼中。

　　黎離的腦子有點麻木。

　　真離譜啊家人們！

　　所以先前這只讓自己喜當娘的龍崽子的真實身份，其實是龍族老祖宗？這廝還恬不知恥躺在藥檀他們的懷中被投餵了好幾個月，甚至平時還鬼鬼祟祟去偷人家犬獸和獅鷲的食物？你管這東西叫巨龍？

　　被黎離用復雜的視線盯住的小白龍的後背一涼，硬是沒轉身，僵硬的背對著黎離。科林斯好像還想當小舅舅，拿著肉干試圖趁著投餵的時候摸摸龍頭，卻被小白龍嗷嗚一口咬住手。

　　黎離：「……所以你可千萬別說，我真猜中了？」

　　陣法大師表情略微妙的再次點頭：「正如您想的那樣，那家伙就是您之前見過的龍族長老。」

　　黎離：「……」

　　雖然覺得欣慰開心，但又總覺得身上好像有螞蟻在爬？

　　對面的矮胖老頭也無奈地攤手，同黎離仔細解釋起來。

　　「要說我們是您先前認識的地精長老和龍族長老可以，但要說我們不是，也可以。其實我也是在進入第五塔城後，才甦醒了關於那部分靈魂碎片的記憶……」

　　「該怎麼說呢，您應當知道，我真實的身份是東塔城的一位落魄貴族，我祖上也曾光鮮過，幾乎每位先祖都熱愛收集各種魔法道具……其中最喜歡的，莫過於有關於傳說中的第五塔城有關的東西，還有與地精古魔法陣相關事物。」

　　「一開始我真以為是我的先祖獨特品味，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我們家族的血脈中一直都在傳承那道地精長老的靈魂碎片，所以難免被影響，可惜這道碎片一直沒等到覺醒的契機，直到我……」陣法大師的笑容更無奈了，他長長嘆息了一聲。

　　「直到我來到天劍城，被你們帶到了那座地下城，看到了被復原出的真正地精古魔法陣的時候，我就整宿整宿做夢，夢裡的畫面並不清晰，我好像成了第五塔城的一個強大的地精大魔導師，還和巨龍做了好久的鄰居，甚至還和神使正面戰鬥過！說來也是奇怪，原本我對復原那道陣法並沒有太大的把握的，甚至覺得可能還得研究好幾年才有頭緒，但是我在沒有頭緒的時候，嘗試著按照夢裡看到過的魔法陣的樣子畫了一下，結果真的成功了……」

　　「再到後來，就是我和小白龍一起進入了第五塔城的廢墟之中，我們身體內的靈魂碎片的記憶也就徹底覺醒過來，我也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將靈魂封禁魔法陣開啟，也將那些沉睡的靈魂喚醒了。」

　　黎離沉默聽著，她原本以為陣法大師會被這麼離譜的事情給嚇到，但是她低頭，卻發現陣法大師的臉上的確露出些許悵然和不安，但更多的卻是欣慰和喜悅。

　　「說實話，一開始我的確有些茫然，畢竟我當慣了人類，一下子擁有了幾百年的當地精的記憶，我那會兒都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地精還是人類了。」

　　「但是很快我就覺得這是很好的事情，我完成了那些地精前輩們的期望，將大人您帶到了這裡，拯救了這座大陸。而我自己也喜歡研究與古地精們有關的事物，以前那是條件不夠，還老被人質疑說你一個人類懂什麼地精，懂什麼古魔法陣，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陣法大師挺了挺胸膛，原本還有些唯唯諾諾的姿態變得格外自信。

　　「現在我不但能夠更好地研究地精的東西，還準備回去就找司空城主申請調崗為天劍學院的陣法主任老師，專門教人學地精古魔法陣，畢竟現在我敢大聲說，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懂地精和魔法陣！」

　　黎離：「……」

　　挺好的。

　　她默默指了指那邊裝死的某幼崽龍：「那小白龍呢？」

　　陣法大師面色古怪道：「我可以說是繼承了那位地精長老的記憶，身體還是純粹的人類，只算是半個地精長老，但是小白龍就不一樣了。」

　　「怎麼說？」

　　「根據地精長老的記憶顯示，地精的靈魂並不算太強大，能夠完美融入到人類的體內，但是巨龍不一樣了，物種差距太大，普通的種族根本無法接納龍族長老的靈魂碎片。」

　　「而且地精長老也有私心，他似乎預料到神族人不會放過強大過分的龍族，所以在處理龍族長老的靈魂碎片時，做了一點小小的改動。」

　　黎離的好奇心這下是完全被勾出來了：「嗯？他做了什麼？」

　　「他將龍族長老的靈魂碎片用魔法陣的力量，封印在了一枚壞蛋裡面。」

　　黎離緩緩眨眼，有點理解無能：「你說的壞蛋是？」

　　「是一顆變異的龍蛋，眾所周知，巨龍一族中並沒有白龍，也沒有白蛋，其實是有的，但是都是患了一種白化病以至於根本孵化不出來的白蛋。地精長老就將那片靈魂碎片，連帶著他平時收集起來的龍族長老的血液都融入進了那枚壞蛋裡……」

　　「等等，龍血是能輕鬆收集的？」黎離有點震驚。

　　「當然了，畢竟龍族打架見血是常事，收集龍血比收集地精血還容易。」陣法大師如是道，而後繼續說道：「所以，小白龍真要算起來的話，不管是靈魂還是肉體，都可以算是真正的那位龍族老祖宗。不過因為這崽子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興許是腦子還沒發育完全，一時間還不太能理解那麼龐大久遠的記憶……嗯，您大可以把它當作是幼崽版本的龍族長老，等過幾百年後，或許這家伙就會成為萬年前那頭真正的最強巨龍吧。」

　　黎離：「……」

我是分身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三十六章　開啟，巨龍寶庫！

　　「所以你管那玩意兒叫最強巨龍？」

　　不知道在邊上偷聽了多久的藥檀突然探了個頭出來，表情精彩紛呈，伸著手顫巍巍地指了指那邊。

　　科林斯帶著滿臉的眼淚鼻涕，拼命追著小白龍攆。

　　「讓我摸摸讓我摸摸，胖寶寶胖寶寶！小白龍小白龍讓舅舅摸摸——」

　　只見小白龍剛剛一個沒防備，確實讓科林斯給抹上了，潔白的後腿上瞬間多出了兩個黑漆漆的胖手印。

　　小白龍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嗷嗚一聲嫌棄避開了科林斯的下一個擁抱，而後躺倒抬腿翹尾巴舔腳，一連串的動作要多熟練有多熟練。

　　「你覺得眼熟嗎？」藥檀低聲問陣法大師和黎離。

　　黎離默默點頭。

　　陣法大師還有點遲疑：「看起來有點眼熟……像是犬獸舔毛的動作？不過我也不太確定，再觀察一下。」

　　「別觀察了，它在天劍城的時候天天和犬獸咕咕雞豬玀獸混在一起，已經長歪了。」

　　陣法大師嘴角微微抽搐，然後眼中半是遺憾半是幸災樂禍：「好啊好啊，這小子現在是幼崽，還沒能像我一樣完全領會靈魂碎片中的那一長段記憶，等到長大點了……到時候就好玩咯！」

　　說著，還熟練地摸出了魔法留影道具，為小白龍激情舔爪拍攝了一連串的魔法影像。

　　小白龍倒是不以為意，舔完爪子後又恢復成平時那副高冷淡漠的嘴臉，仰著頭站在黎離的身後，這樣看起來倒是依稀能看出先前那位最強巨龍的影子。

　　陣法大師心滿意足地收起了魔法留影道具，檢查了一番裡面的存貨，這才重新看向黎離，正色開口。

　　「大人，雖然第五塔城中並沒有傳說中可以弒神的神器，但是巨龍寶庫的確是存在的。」

　　「嗯？」

　　聽到這個消息，黎離幾人都愣住了。

　　於是陣法大師耐心解釋道：「巨龍這個種族，不管是生活在寒冷的雪山上的龍族還是生活在火山下的龍族，生活習性或許會有很大不同，但是他們都有相同的愛好，那就是收集各種珍稀而美麗的寶石和礦石，尤其是最精純的各種屬性的魔法石。」

　　聽到這裡，黎離想起自己床底下的屬於小白龍的那個小寶庫，不由贊同點頭。

　　確實，龍族的這點小愛好隔了一萬年都完美傳承下來了。

　　「雖然在與神使的抗爭中，第五塔城已經消耗了絕大部分的資源，這萬年裡留下來的許多魔法道具也失去了作用，但是如果沒猜錯的話，巨龍們平時的珍藏都還保留在巨龍寶庫之中。作為小白龍這隻幼崽龍的合理監護人，且根據我記憶中顯示的，將所有剩餘資源都留給預言中的救世者的指示，黎離大人，您有權支配巨龍寶庫中的所有寶石。」

　　黎離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這個巨龍寶庫還是留給自己的。

　　小白龍原本還想嗷兩句反駁，一聽是留給自己親媽的，想了想還是閉嘴了，表情不甘動作卻老實的雙爪並攏乖巧站立在黎離身後。

　　在陣法大師的帶領下，眾人緩緩行走在第五塔城的廢墟之中，看著周圍那些殘破不堪的建築廢墟，幾人的心情難免又變得沉重起來。

　　似乎是看出了他們的想法，走在最前方的陣法大師回頭對著他們溫和的笑了笑，聲音低沉且和緩。

　　「其實你們沒有必要難過的，或許在你們眼中，第五塔城的我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經歷了萬年的折磨和苦難，最後得到的結局卻是龍族近乎完全滅絕，地精也中斷了知識的傳承，成了大陸最不起眼的種族，歷史書上完全沒有記載我們的名字，我們應該對此痛哭流涕。」

　　「但是別忘了，當我們在一萬年以前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整個第五塔城的所有人就都做好了最糟糕的準備。」

　　「我們知道自己的結局，我們也從不畏懼那個結局，而我們從頭到尾擔心的，只是我們的結局是否能換來有價值之物。」

　　「最可怕的事不是犧牲，而是無謂的犧牲。」

　　「相信我，我算是半個當事人，我現在看著這一切，從靈魂中的悸動不會作假，它告訴我，現在的我應該欣慰歡喜，你們也是。」

　　陣法大師的聲音中帶著古地精特有的口音，他本就不算高大的身形在此刻竟奇異的和地精長老的重疊起來，又聽懂了一些人話的小白龍冷著臉點點頭，低沉嗷了一聲，像是在讚同陣法大師的說法。

　　跟在身後的幾個年輕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緊繃的情緒似乎終於有了些許的鬆懈下來。

　　陣法長老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了，這些熱血而熱心的少年會因生命中只是匆匆路過的一群亡魂而傷感，這是好事，也正是他們這些普通人與無情的神族最大的區別。

　　一行人沉默不語往前走去，雖然第五塔城已經徹底淪為看不出原貌的廢墟，但是陣法長老卻彷彿是回到了自己的家，熟練的領著眾人一路前進，在穿越了無數的斷壁殘垣之後，最前方的那道矮胖身影停下了腳步。

　　「到了。」陣法大師像是感慨開口。

　　「這是？」

　　在他身後的其他年輕人們在看清那座巨型建築物的遺跡後，不由得驚訝得睜大了眼睛。

　　和其他已經完全看不清輪廓的遺跡相比，這座建築物還保留了大部分完整的輪廓，那熟悉的半圓形建築物，赫然就是幾個人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巨龍角鬥場！

　　「很驚訝吧，沒想到吧？巨龍們的寶貝們居然藏在這裡。」

　「確實沒想到。」艾瑞爾緩緩點頭，之前看著角鬥場就覺得渾身痛，現在看著倒是莫名有些懷念了。

　　藥檀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過巨龍角鬥場本來就是整個第五塔城最牢固的建築，加上這裡幾乎一直有巨龍待在裡面，算得上是一直都有巨龍在看守，這樣想來的話，巨龍寶庫在這裡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了。」

　　沉默了一路的維克多在此刻終於開口：「但是該怎麼開啟寶庫呢？」

　　頓了頓，在其他人的視線都警覺落過來的時候，他很沒騎士長形象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別這樣盯著我，在你們手上栽了這麼多次了，我難道還能想要跑？」

　　這話說得過於真實，眾人都不由自主點點頭，確實，維克多每次的逃跑換來的似乎都是強度更大的折磨，於是剛才還拉滿了的警戒狀態瞬間解除。

　　維克多沒好氣道：「好了，可以開寶庫讓我長長見識了吧？」

　　陣法大師點了點頭，感慨道：「雖然小白龍沒有辦法繼承這座巨龍寶庫，但是開啟它需要龍族的力量，現在整個魔法大陸也的確只有他能夠做到了。」

　　下一刻，原本跟在黎離身後的小白龍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仰起頭，對著前方的那座巨龍角鬥場張大了嘴，倏然噴出一道灼熱的龍息！

　　龍息的光芒亮起的時候，巨龍角鬥場也同時傳來一陣劇烈的震顫，下一刻，那扇幾乎辨不清顏色的大門緩緩開啟，塵封了漫長歲月的巨龍角鬥場，再次開啟。

　　這裡成了小白龍的主場，這家伙自是當仁不讓走在最前面，像是犬獸般時不時抽動兩下鼻子，嗅著味道鑽進坍塌得只剩下幽長暗道的巨龍角鬥場中，遇到倒下的巨石，還熟練地回頭朝著黎離嗷一嗓子，示意親媽動手挖洞。

　　「嗷！」

　　黎離：「……」

　　聽懂了，但是總覺得心情有點微妙，怎麼感覺自己頭上被扣上了一頂叫做「挖洞能手」的奇怪成就稱號？

　　挖洞能手現在手殘了挖不了一點，好在艾瑞爾和西壬這倆人在天劍宗接受過專業的培訓，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兩人熟練的取出天劍宗人手必備的特製礦鏟，哐哐就是一頓挖。

　　小白龍在邊上站著，將前爪環抱在胸前，時不時嗷嗷壕著指點兩句方向。

　　「嗷嗷，嗷嗷嗷！」

　　艾瑞爾勉強聽懂了：「讓大舅往左挖洞是吧？行！」

　　「嗷嗷，嗷嗷嗷！」

　　西壬也聽懂了，一邊挖一邊張口就罵：「你小子什麼意思啊，管他叫大舅管我叫哥？一開口就給我超級降輩是吧！信不信回去我就把你那龍穴裡的寶石全丟去餵狗！」

　　「嗷嗷嗷！！！」小白龍急了，開始跟著叫叫嚷嚷。

　　「好家伙你還敢罵髒話！別以為我聽不懂，你西壬舅舅學髒話的天賦大陸第一，況且我前不久被巨龍們指著鼻子嗷嗷亂罵過！」

　　「嗷嗷嗷……」

　　「你還敢罵！」

　　西壬和小白龍精力充沛的一邊對罵，一邊呼哧呼哧努力向前挖進。

　　終於，在西壬已經能夠學著龍族的龍語罵小白龍的時候，他手中的礦鏟似乎碰到了某件硬物，只聽得一聲不同尋常的清脆碰撞聲響在了幽閉的空間內。

　　「咔嚓——」

　　西壬手上的動作驟然停住，在天劍宗被壓榨當礦工的經驗告訴他，這絕對是挖到什麼好東西了。

　　他朝後面的同伴們比了個止步的手勢，而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礦鏟拔開前面的一堆碎石。

　　下一刻，一道炫目的光芒在黑暗中照亮。

　　後方，幾道整齊的吸氣聲同時響起。

我是分身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三十七章　恐怖的寶藏

　　當西壬小心翼翼地將所有的土渣刨開之後，鏟子碰到的那塊寶石咕嚕咕嚕地從廢土堆上滾了下來。

　　科林斯咽了咽唾沫，正準備將其撿起來的時候，小白龍已經先他一步，用靈巧的尾巴將那塊寶石捲到自己懷裡，又殷切地將這玩意兒遞給了親媽黎離。

　　黎離垂眸看了一眼這塊拳頭大的石頭，還沒入手，眼皮便跟著狠狠跳了一下。

　　此刻小白龍尾巴捲著的，赫然是一塊極品魔法石。

　　不，說極品都不恰當，因為黎離也曾經在荊棘玫瑰家族的礦石收藏室中見識過不少魔法石，作為擁有無數條礦脈的荊棘玫瑰家族，能放在他們收藏室裡的極品魔法石無一不是精品，裡面蘊含的魔法元素之精純，即便是大魔導師也很難拒絕用它們來鑲嵌魔杖或是魔法道具，全部拿出去拍賣的話，能讓可以科林斯擁有一百次被綁架又平安歸來的贖金。

　　但是即便這樣，也沒有一塊極品魔法石能比得上這塊極品魔法石。

　　這是一塊金屬性的極品魔法石，通體呈水晶狀，晶瑩剔透，彷彿是最純粹的魔法元素濃鬱到極致之後實體凝結而來，裡面沒有一絲雜質，漂亮得讓人為止窒息，想來就算是法神用它來鑲嵌魔法道具，也不會覺得它不夠格了。

　　但這並不是讓眾人吸冷氣的原因。

　　真正讓眾人驚訝的，是這塊極品魔法石並不是一塊單獨的礦石，而是被西壬的礦鏟不小心挖碎，掉下來的一塊碎石。在這塊拳頭大的極品靈石後方，赫然還堵著一塊堪比小白龍身體大小的巨型金系魔法石！

　　藥檀難以置信地上前摸了摸那塊魔法石，喃喃道：「大師，您不是說巨龍寶庫已經沒剩多少寶石了嗎？」

　　就光是這麼大一塊極品魔法石山，真要帶出去，恐怕能讓整個魔法大陸都震驚吧？

　　「是沒剩多少了。」陣法大師現在的心情其實也很激蕩，靈魂碎片中的記憶歸記憶，他自己本人還是有著當落魄貴族的經歷的，看到這麼大一塊極品魔法石，現在也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不過陣法大師好歹還是半個地精長老，所以此刻倒也沒和這群年輕人一樣失態，而是非常淡然的裝了下去。

　　「瞧你們沒見過市面的樣子，要知道萬年前的整個地底世界差不多都被地精和巨龍統轄了，地底的這些礦石自然也都被第五塔城掌握著，而且那時候的魔法大陸還沒有被深淵和魔獸侵蝕得那麼厲害，魔法元素更加濃鬱和純粹，魔法石的品質也遠超出現在的魔法石，像這麼大的極品魔法石雖然也算難得，但是並不多罕見，哪裡就值得你們這麼大驚小怪了。」

　　科林斯緩緩地眨了眨眼，真誠發問：「所以這就是大師您準備把這塊極品魔法石揣進空間戒指的原因嗎？」

　　「……咳咳咳！」陣法大師尷尬地咳了咳，收回了蠢蠢欲動的手，故作淡定道：「沒有，我只是給你們檢查一下這塊極品魔法石的品質而已。好了，沒記錯的話這塊極品魔法石是因為個頭比較大，所以在第五塔城混亂時被巨龍們丟在這裡當堵門石用的，把它挪開，我們就能進到真正的寶庫了。」

　　這次沒有等陣法大師再動手的機會，小白龍已經搶先扒拉著黎離的芥子囊帶著她去收起這塊極品魔法石了。

　　邊上，藥檀和黎離這倆窮過的家伙眼睛已經亮得像黑暗中的燈泡了，黎離收大魔法石，藥檀依然貫徹他勤儉持家的好習慣，本著粒粒歸倉的原則把邊上的極品靈石碎渣都給撿起來了。

　　唯有艾瑞爾和西壬這倆一人抱著一個礦鏟，表情很是雲淡風輕。

　　艾瑞爾開口就是正氣凜然：「還好吧，魔法石什麼的都是身外物，就算拿到了再多又怎麼樣，用它換到了再厲害的武器和魔法道具又怎麼樣，終究還是外力，真正的強大還是要淬煉自身。」

　　西壬也擁有很高的覺悟，他難得用欣賞的眼神看向艾瑞爾：「沒想到你居然也有這樣的覺悟，你說得對，師父給我們看的話本中的那些主角們之所以強大，並不在於他們的武器有多厲害，而在於他們自身不屈的意志和面對絕境時的可怕應對能力。」

　　「沒錯，只有那些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才執著於外物助力。」

　　「身為天劍宗的弟子，我手上有這張弓足矣。」

　　「呵，你覺得我會需要雙刀之外的東西嗎？」

　　黎離：「……」

　　藥檀小聲嘀咕：「這倆在狗叫些什麼？」

　　黎離：「不知道，可能裝逼癮犯了，反正我看不懂他們葫蘆裡裝的什麼逼。」

　　「……」

　　在這塊巨型極品魔法石消失之後，在幽暗的地穴小徑中鑽了許久的眾人的視線終於變得開闊起來，都不需要陣法大師出手修復魔法陣，點亮那些早就失效的照明魔法陣，寶庫內驟然亮起的五彩炫光就把這個位於巨龍角鬥場更下方的地穴徹底點亮了。

　　西壬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看著前方看不到邊界也望不到頂的寶石大山，聲音低沉——

　　「很多時候我都會看不起那些吃軟飯的貴族富二代，我覺得他們的眼界已經被魔法石蒙蔽，心智已經被金錢腐朽了，我覺得他們的人生已經只剩下毫無追求毫無夢想的低級趣味，他們的未來也被魔法石腐蝕得墮落到了深淵，以他們不成熟的心智來說，在過早的年紀擁有過多的財富是一場災難，而我就不同了，我已經七十多了，足夠成熟穩重，這種災難落到我頭上我完全承受得住！」

　　艾瑞爾當仁不讓站了出來，以無比嚴肅的口吻開口了。

　　「不，你還小，這種壓力讓我來承擔就好了。」

　　科林斯眼神詭異的在兩個好友身上來回打量，很難相信這是之前鼻孔朝天白眼亂飛的西壬和眼高於頂恨不得把小爺我天下第一寫在臉上的艾瑞爾。

　　跟在最後面的維克多冷笑一聲，忍不住戳破兩人的偽裝：「你倆之前不是一副對寶庫完全沒興趣的樣子嗎？怎麼，不依靠外力的主角現在看到這堆寶石現在也裝不下去了嗎？」

　　西壬完全將破罐子破摔的不要臉貫徹到底，擺爛道：「你不懂，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說著，迅速開始將那堆極品靈石小山往自己的芥子囊中裝。

　　艾瑞爾緊隨其後，果斷道：「尊嚴很重要，但是真想要用錢買我尊嚴的話，價格好商量。」

　　維克多：「……」

　　他看著眼前這座恐怖的巨龍寶庫，也艱難地咽了咽唾沫，在魔法大陸上，最富足的毫無疑問是光明教會，那可是奢侈到用極品魔法石雕刻神像的富裕家庭，但是維克多在自己心中對比了一下，發現那些魔法石無論是純淨度還是大小，和巨龍寶庫中的比起來簡直無法入眼。

　　而且更可怕的是，在魔法大陸上以顆計算的極品魔法石，在這裡卻好似變成了最不起眼的普通魔法石，整個巨龍寶庫都充斥著強烈的龍族風格，五顏六色的極品魔法石就這樣隨意地亂糟糟堆成一座又一座的小山錯落分布在寶庫之中，連他們的腳下都鋪了厚厚一層極品魔法石……

　　維克多的手忍不住抖了抖，眼前這些五彩斑斕的魔法石光輝照得他頭暈目眩。

　　巨龍騎士軍團，成為巨龍騎士長的夢想已經破滅了，但是如果能夠擁有這筆可怕數量的極品魔法石的話，再創立另一支獅鷲騎士軍團……哦不，直接成立一個黑暗教會似乎也不是夢想了。

　　獅鷲算什麼，高價從各個貴族家族中收購，買他娘的！

　　光明教會的大教堂算什麼，直接用極品魔法石砸出來，把東南西北四座塔城的所有建築大師全部請過來，修他娘的！

　　那些狗屁神使的神像有什麼神聖的，雜質那麼多的極品魔法石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直接給所有黑暗獅鷲和黑暗騎士一人弄一座真極品魔法石雕像！

　　沒人信仰黑暗教會怎麼辦？用極品魔法石砸！每個信徒都發一塊……不，發兩塊!

　　在能夠改變人生的巨額魔法石面前，虛無縹緲的光明信仰真就算個狗屁。

　　不知不覺中，維克多已經完美規劃起黑暗教會的發展路線了，甚至連自己日後的自我介紹需要新加的名頭也都想好了……

　　「我是黑暗教會第一任教皇，黑暗真諦的發現者，與腐朽的光明教會對抗的孤勇者，偉大的維克多冕下……」

　　維克多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正在努力往空間戒指和芥子囊中裝極品魔法石的眾人，手不由得往藏在身上的空間戒指上摸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突然響在維克多身後。

　　「你在那兒看著幹嘛？」

　　維克多的身體一僵，他轉過頭，果然與那個總是板著臉好像隨時要拔劍殺人的女劍修對上眼了，於是他一個激靈，先前心中蕩漾的各種幻想幾乎瞬間破碎。

　　雖然黎離身受重傷，看起來隨時要噶的樣子，但是在她手上從沒討過好的維克多現在根本生不出半點和其作對的念頭。

　　「咳，我只是看看，並沒有做什麼。」維克多的後背都挺直了許多，有點慌張地想要解釋。

　　黎離倒是一點兒也不慌，只是淡淡地瞥了維克多一眼，而後開口：「你光看著怎麼行？」

　　「嗯……嗯？」維克多有點沒反應過來，摸不清黎離這話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

　　「見者有份。」黎離言簡意賅。

　　維克多的身體劇烈抖了一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不可置信地重復了一遍：「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和他們一樣？」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向了前方那群呼哧呼哧裝魔法石的人。

　　黎離點了點頭，面無表情提醒他：「難道還要我教你嗎？」

　　「……」

　　維克多的嘴唇張了又合，欲言又止，眼神同樣變得糾結而復雜。

　　最後，經過深思熟慮的維克多像是做定了某種重大的抉擇，緩緩開口了。

　　「我以前曾經聽過吟游詩人講故事，裡面不乏死對頭共同經歷生死大戰後和好變為同伴的故事，以前我對此嗤之以鼻，敵人都只會想著隨時弄死對方，怎麼可能會共同經歷生死？但是這一次過後，我倒是覺得或許那些故事也曾是真實的也說不定……畢竟，我是真的沒想到，你現在已經把我視作重要的朋友了。」

　　黎離微微睜大了眼睛和嘴巴，在戰鬥之外總愛丟掉腦子的她，現在突然覺得腦子不夠用，她有點聽不懂維克多在狗叫什麼了。

　　維克多深深地看了黎離一眼，長長嘆息。

　　「不得不說，真誠才是必殺技，我必須承認，我有一瞬間被你打動了。但是很可惜，我有我的理想和堅持，還有很多隱藏在暗處的同伴等著我回去，帶領他們建立起屬於我們黑暗教會的輝煌，但是既然我認可了你，也代表著未來的黑暗教會與你們天劍城將不再是對手，說不定，我們真的能成為並肩作戰，共同迎擊神國的同伴。」

　　「至於這些魔法石，我會收下這一部分，有朝一日我會將它以更重的報酬還給你……」

　　黎離眨了眨眼，冷靜打斷維克多的話：「你覺得我要送魔法石給你？」

　　離大譜了，居然有人以為自己能從頂級摳搜鬼劍修的手裡拿走錢？真以為自己是醫修嗎！

　　「等等……難道不是嗎？」正在暢想未來規劃作戰路線的維克多愣住了。

　　黎離態度堅定地搖頭，將維克多的異想天開死死掐滅在萌芽狀態：「想都別想！」

　　維克多還沒完全死心，企圖喚醒黎離的良知：「等等，剛剛你明明說了見者有份的！」

　　黎離古怪地看了維克多一眼，理所當然地點頭承認：「是這樣說了沒錯。」

　　「那你現在還反悔！」

　　黎離冷靜無比地教育起維克多：「我從來沒反悔，我說的是幹活的事兒見者有份，大家都在裝魔法石，就你一個人插兜在邊上看，這合理嗎？」

　　聽到這解釋，維克多的表情突然變得比吃了蟑螂味的辟穀丹還難受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跟著去裝魔法石帶走是吧？」

　　「是這樣沒錯，但是記得回到天劍城後全部上交，別忘了你的俘虜身份。」黎離也很無奈，要不是她現在耗盡了靈力外加身受重傷，直接靈力一捲就可以將整個巨龍寶庫清空帶走，哪裡還需要這麼麻煩。

　　「一塊魔法石都不給我？！」維克多已經被劍修的無恥嘴臉震驚得不敢置信了。

　　黎離微微偏過頭，思忖片刻後，慢吞吞地從芥子囊中摸出了一塊魔法石，將它遞給了維克多。

　　「突然想起來了，來之前答應了給你一枚魔法石當雇傭費用的，雖然你並沒有完成帶路的工作，但是雇傭金還是給你吧。」

　　維克多愣愣接過那枚魔法石，反應緩慢地將它看了又看。

　　嗯沒錯，這一枚就是魔法大陸現在最常見的，通用的魔法石，即雜質最多，購買力最低的普通低級魔法石。

　　維克多震驚：「就這？！」

　　黎離點頭：「就這。」

　　在黎離邊上跟著的那個小白臉又幫黎離補充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動手就在邊上揣手看著，但是到時候你毒發的時候我也會在邊上揣手看著。」

　　匆匆留下這句話後，黎離便施施然轉身離去了，只丟下神游天際的維克多留在原地。

　　後者還能聽到她和藥檀毫不掩飾的對自己的議論。

　　「維克多真不行，這老小子眼裡沒活兒。」

　　「還有他剛剛說的黑暗教會怎麼回事？難道是比亡靈法師更可怕的地下組織？」

　　「不知道，現在沒空，回去以後想辦法弄點酷刑把他逼問出來吧？」

　　維克多：「……」

　　這輩子做的孽全報應在天劍城了。

　　把工作安頓好之後，黎離和藥檀正準備繼續往芥子囊中丟極品魔法石，先前瘋狂吞食了好大一堆極品魔法石的小白龍卻不知不覺地走了過來，用爪子勾了勾黎離的手。

　　「嗷。」

　　小白龍一如既往的高冷淡漠，看得出它的靈魂深處是想做那頭最強巨龍的，不過對黎離就帶著源自這具身體生來就有的親熱和討好，此刻，它就堅持不懈地用短小的前爪勾著黎離的手，示意後者跟著自己走。

　　黎離也沒拒絕，跟在小白龍的身後，繞開那一座接一座的極品魔法石大山，朝著巨龍寶庫更裡面的黑暗深處走去。

　　沒有了那些極品魔法石的光輝的照耀，裡面的光線要晦暗許多，黎離微微眯著眼打量著周圍，卻發現這裡似乎沒有什麼華麗的寶石，空曠曠的，也沒有任何魔法波動傳出來。

　　黎離略好奇地看向小白龍：「小白，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小白龍也終於停下腳步，回頭對著黎離親暱地嗷了兩嗓子，而後，它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下一刻，熟悉的龍息在這片黑暗之中閃爍出現，點亮了黎離的視野。

　　黎離愣了一下，而後赫然發現，方才她以為的冰冷牆壁，其實是無數個質地神秘的金屬鍛造成的巨大箱子堆疊起來的高牆！

　　她走上前觸摸了一下這些金屬箱子，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材質，只是裡面沒有任何力量波動傳出來，想來這是可以隔絕所有力量氣息的特殊箱子，更奇特的是這箱子似乎嚴絲合縫，根本尋不到打開的位置。

　　黎離微微有些犯難，她現在實力不曾恢復，要換成先前想要開箱並不難，但是現在倒是很難做到了。

　　就在黎離猶豫要不要回去叫艾瑞爾過來，給這些箱子劈上兩刀的時候，小白龍卻先動口了。

　　只見小白龍仰頭吸氣哈氣，一氣三連，一口龍息碰到了它正前方的箱子上。

　　下一刻，原本堅實無比的箱子瞬間開啟，裡面封存的東西稀裡嘩啦滾落下來。

　　黎離看得眼前一亮。

　　好家伙，小白龍雖然還是個幼崽，但是看這架勢它的龍息竟然不比天劍宗內的尋常劍修的劍氣弱，更重要的是這家伙天生對於各種珍稀魔法石和寶貝礦石格外敏感， 這要是讓它去礦脈裡負責開礦道，那不是又快又準？

　　黎離突然就理解了當年大師兄剝削自己去挖礦的行為了，在巨大的財富面前，讓後輩辛苦一些又何妨？這都是為了磨礪他們，是對小白龍好啊！

　　將內心深處的邪惡念頭暫時埋下去後，黎離在小白龍的催促下快步走到了那堆掉落的漆黑石頭跟前。

　　和外面那些堆成山的極品魔法石比起來，這些礦石的數量就少了許多了，一個箱子裡居然只裝了十多塊拳頭大的石頭。

　　黎離心中不免好奇，巨龍們都是不講究細節的粗糙性格，連那麼珍貴的極品魔法石他們都如此隨意堆積在地上，怎麼這些礦石還如此小心的用特製的箱子裝著保管起來？

　　她蹲下身子，仔細地觀察了起來。

　　卻見這些礦石通體都是純粹到極致的黑色，表面光滑平整，沒有任何魔法波動從中傳來，然而不凡的是，在黑色上面零星分布著金色的細微光點。

　　黎離眼睛一眯，曾經在修真界的拍賣場中見過的某種頂級鍛造材料的名字在她腦海中浮出。

　　「星光石」

　　這是最適合鍛造防具的礦石之一，和其他作為主材鍛造的礦石不同，星光石只需要加入一小塊，就可以讓防具擁有數倍的韌性，堪稱最強輔助鍛造礦石，當年黎離被二師姐帶著去修真界最大的拍賣場中長見識時，就曾有幸見過拳頭大的這麼一塊星光石。

　　當然，她們是沒錢參與這種壓軸物品的拍賣的，所以也只能看看，至於星光石是否像傳說中那般神奇，那就不是劍修配知道的事情了。

　　但是！

　　莫欺少年窮！

　　人到中年了，黎離發達了！十多塊星光石，足夠讓她配十多次了！

　　結果還沒完，黎離這邊才剛飛快把星光石全部收進芥子囊，正心滿意足時，那邊的小白龍就再次一氣呵成開噴。

　　「吼！」

　　龍息閃爍之處，又是一個箱子被打開了！

　　「嘩啦嘩啦」

　　礦石滾落的聲音如此悅耳，漆黑的星光石還沒完全滾下來，黎離已經用上了從維克多那裡偷學的頂級身法，閃電般奔到了礦石前方，麻利收下第二箱星光石。

　　「幹得漂亮，小白！」

　　黎離毫不吝嗇地給了小白龍一個熱情的誇獎。

　　小白龍一下子就被激勵了，眼睛都亮了不少，這次深深吸了好大一口氣，而後——

　　「嗷嗷嗷嗷嗷！」

　　龍息接連亮起，箱子接連開啟，那些漂亮的星光石像是不要錢似的滾落下來，被黎離收入囊中。

　　將劍修的高冷氣質貫徹到極點的黎離緊抿著唇，極力壓抑著內心的喜悅，避免自己笑出聲。

　　整整十箱星光石！

　　都夠給整個天劍宗的劍修一人鍛造一身頂級防禦法寶了啊！

　　那邊的小白龍好像不覺得累，這邊的箱子都給打開後，又轉身朝向另一面牆，開始噴龍息開啟新的箱子。

　　黎離和藹慈祥地看著她的好大兒，等待著下一箱星光石的掉落。

　　然而這一次，新的一個箱子被打開後，掉落出來的卻不是黎離熟悉的純黑色礦石，入目的變成了一堆顏色極淺的藍色礦石，而且它們看起來竟然比那些星光石還要不起眼。

　　小白龍也愣了一下，翹著尾巴，用尾巴尖撓了撓腦袋，似乎在擔心親媽不喜歡這些石頭。

　　黎離倒是挺容易滿足的，發現這箱開出的不是星光石後也沒失落，還準備安慰小白龍。

　　「已經很好了，這些石……」

　　黎離的聲音戛然而止。

　　身為資深劍修，黎離對於各種鍛造材料的了解可能不比那些鍛造大師少，尤其是她身邊還有個熱愛鍛造，且成功在魔法大陸混到了鍛造大師頭銜的洪大錘在。

　　這些淺藍色的石頭，黎離在修真界中沒有見過。

　　因為它是魔法界中特有的礦石。

　　「風之呼吸」

　　明明不是風系魔法石的，但是卻擁有能夠汲取風系魔法元素的能力的神奇礦石，它能夠將汲取到的風系魔法元素覆蓋到所有被鑲嵌的道具之中，不管是武器還是防具，甚至是完全不算魔法道具的尋常事物，只要鑲嵌了一枚風之呼吸石，就能夠以風系力量對該物進行加速。

　　最重要的是，哪怕是沒有掌握魔法力量的人，也能夠從中受益！

　　那一瞬間，黎離的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如果把這玩意兒鑲嵌到劍修們的劍上，且不說出劍的速度能不能增快，就說御劍的速度……那得從飛變成發射吧？

　　還有西壬的箭矢上也能鑲嵌它，本就能被西壬操縱方向的箭矢在擁有讓敵人反應不及的極速後，殺傷力將會數倍增長。

　　還有天劍城中的犬獸小橘，以前跑得還夠快能夠追著學生攆，幫助他們修行，但是隨著學生們的進步速度加快，小橘有點追不上他們了，這要是給小橘戴一條風之呼吸石的項圈？

　　對了，還有科林斯的那個小破車……

　　想到這裡，黎離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嗯，這玩意兒還是算了吧，科林斯的車技本就堪憂，速度再快怕是真要撞飛了。

　　又收獲了十大箱子的風之呼吸石之後，小白龍繼續精神飽滿地開始開箱之旅。

　　「嗷！」

　　這一次，出現在黎離面前的是一箱冒著火苗的赤色琥珀。

　　「這是能夠讓所有道具都附著夾帶火系灼燒效果的火靈琥珀，隔壁大刀門的門主的大刀上鑲嵌過這麼一塊火靈琥珀，當時把師兄都給砍得燒傷了！」

　　「小白幹得漂亮，是好東西！」

　　「嗷！」

　　「好家伙，這是能夠自行存儲魔力的萬能魔法石，好東西！一顆頂十瓶回魔藥劑，現在的科林斯魔力耗盡後用它來補充魔法的話，只需要一顆就能回滿了！」

　　「嗷！」

　　「嗯？居然是很少見的空間系極品魔法石？是製作空間戒指的必備材料啊，不過我記得空間戒指只需要小指大的空間系魔法石就能夠製作了，能夠放下一間屋子的東西，這塊拳頭大的……興許能做個容納一座城堡空間的魔法石？」

　　「嗷！」

　　「這東西好像是能夠入藥的萬年石乳啊！誒不對……當時就是萬年了，這又過了萬年，兩萬年的好寶貝啊！藥檀肯定喜歡！」

　　「嗷嗷！」

　　「萬年蘑菇干……拿來燉雞？不對能夠放到這裡的蘑菇干肯定不是普通蘑菇，不管了等會兒給藥檀。」

　　「嗷嗷嗷！」

　　「看不出啥玩意兒石頭……雖然現在不知道有什麼用但以後肯定很有用！」

　　在小白龍積極的連環龍息之下，見多識廣卻從未真正擁有過什麼好東西的黎離，臉上都泛起了微微的紅暈，眼神都開始變得飄忽起來了，就像是喝了假酒一樣昏頭腦漲。

　　很難形容內心的感受。

　　非要說的話，大概只有一個爽字能概括了吧。

　　等黎離和小白龍將這裡的所有金屬箱子都成功開啟之後，黎離還不忘把那些空箱子也帶上。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但是能夠用來保護寶貝的寶貝肯定是大寶貝！

　　洪大錘肯定會喜歡的！不能浪費！

　　等把這片區域順利掃蕩一空後，外面的維克多等人也終於將那幾座極品魔法石大山給搬空，全部挪移到空間戒指中去了。

　　「嗯？全都收完了嗎？」科林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了看這片空蕩蕩的區域，而後眨眨眼看向黎離：「那我們現在是要回天劍城去了嗎？我剛剛挑選了最漂亮的一塊魔法石準備帶回去送給威爾斯呢。」

　　然而陣法大師卻抬手制止了科林斯，溫聲道：「不急。」

　　而後他聲音微微一頓，抬眸看向更深處的一個房間。

　　「那裡面，藏著巨龍一族歷代積攢下來的最珍貴的寶物。」

　　「嗯？」

　　眾人都愣了一下，互相對望了一眼，不知道這件寶物究竟指的是什麼。

　　「難道還有一堆龍蛋被藏在寶庫之中，等著我們來孵化？」科林斯的臉上洋溢出期待的笑容，迫不及待道：「要真是那樣就好了，小白龍就不是一頭龍了，龍族振興有望了！」

　　「嗯……你說得有道理！」被剝削的維克多此刻也暫時忘記了怨氣，腦子裡再次冒出了有關巨龍騎士團的構想，緩緩點頭附和起科林斯的話來。

　　但是很可惜，藥檀給他們潑了冷水。

　　「很遺憾，除非是地精長老當年將每個龍蛋都做了特殊處理，不然普通的龍蛋很難保持一萬年的生命力的。」

　　很明顯，地精長老沒顧得上留這麼多蛋下來。

　　「……」

　　「那會是什麼？」

　　「不知道，反正等會兒就可以看到了……」

　　小白龍繼續帶路走在最前方，巨龍寶庫想要開啟，自然只有巨龍才有這個能力。

　　當它走到那扇封閉的大門前，那扇大門像是感應到什麼，緩緩開啟。

　　「這是……」

　　最後的這間密室中，被封存的東西就這樣顯露出來。

　　無數片黯淡的鱗甲靜靜地堆疊在一起，它們之中最大的比盾戰士的盾牌還要寬厚，最小的只有巴掌大小，不過相同的是，這些鱗甲上面都散發著獨特的，屬於龍族的威壓力量。

　　「從第五塔城建成那日起，每個聚集在這裡的龍族，都會在成年之時把自己的鱗甲留下一片在巨龍寶庫之中，除了……」

　　陣法大師的聲音一頓，落在那些明顯是臨時取下來，甚至還沒經過處理就被放在此處的鱗甲，眼中似乎有些傷感。

　　於是他略過這些較小的鱗甲，指著其他大型鱗甲講解起來：「通常來說，被取下來的這片鱗甲是巨龍身上最堅韌的鱗甲之一，每一片都擁有不同的力量，而且這些都經過地精一族的特殊處理，所以差不多算是成品魔法道具了。」

　　陣法大師指著靜靜放置在角落的一片巨大黑色鱗甲，沉聲開口道：「比如黑龍的鱗甲，擁有最強防禦力的黑龍的嘴硬鱗甲，一片就等同半神級的盾牌。」

　　再指向另一邊，看向藥檀道：「這是擁有最強恢復力量的綠龍的生命鱗甲，和綠龍一樣，擁有與生俱來的強大治癒能力和恢復能力，你要是用它來煉製藥劑，應該會被賦予很強大的治癒能力。」

　　「另外，這是水系巨龍……」

　　伴隨著陣法大師的介紹，幾人的表情也越來越震撼。

　　這些巨龍的鱗甲，最強大的，諸如龍族長老那樣半神強者的鱗甲，幾乎等同一件現成的半神魔法道具，雖然在其中佔據的數量較少，約莫只有十多片，但是這可代表著，這裡堆的是十多件半神器！

　　稍次一些的巨龍鱗甲，那也是頂級魔法道具，且每片鱗甲都和它們的主人一樣，擁有著各不相同的神奇能力。

　　巨龍一族的數量從來都不算多，但是歷經歷代傳承下來，留在這裡的鱗甲數量卻很恐怖了。

　　即便是最擅長鍛造魔法道具和各種武器以及防具的矮人一族，還有號稱聚集了整個大陸最強鍛造師的北塔城鐵匠工會，想要湊齊這麼多頂級魔法道具，短時間內恐怕都難以做到，至於半神器……到了這個等級，幾乎都是被當做壓箱底的大寶貝，只有在過節時才會拿出來好好鑑賞一下的。

　　而如今，第五塔城卻給黎離他們留下了這麼一份重禮。

　　一件半神器，足以讓一個元嬰巔峰期的修士邁過最艱難的那道門檻，發揮出化神期的實力，一塊頂級鍛造材料，或許能夠讓這些頂級鱗甲更進一步……如果運氣夠好，興許能夠將頂級鱗甲變成半神器，更不要說那些數量恐怖的，足以支撐整個魔法大陸與神國進行持久戰的極品魔法石了……

　　巨龍寶庫，果然是寶庫！

我是分身

第七卷：地底的太陽　第二百三十八章　沒人比我更懂傳送

　　巨龍寶庫內。

　　本著粒粒歸倉的原則，真正的寶庫繼承人‧大陸現存唯一的巨龍‧堪比活化石的最古老存在‧小‧最強‧白龍，帶領著天劍城眾人將整個巨龍寶庫掃蕩一空，就連寶庫的地磚，也因為材質看起來很堅硬不凡，被小白龍做主，硬生生地掘地挖出來，準備捲回去拿去裝修它在天劍宗的那個小龍穴。

　　終於，完成了這一切的布置之後，眾人在第五塔城中的冒險也終於告一段落了。

　　沒有了魔獸的威脅，也不用擔心暴露外來者的身份，科林斯現在手中大剌剌的拿著一個照明魔法道具。

　　這東西是天劍城的特產，外面是類似於紙糊的小小燈籠，上面還繪著黑白交錯的竹林圖，上面用那種叫做書法的筆跡飄逸落下「天劍城」三字，裡面柔和的光線透出來的時候，將圖案也落拓下來，看起來尤為生動有趣。只不過裡面裝著的並不是普通的樹油或是動物油燭火，而是一個明亮的照明魔法陣和一個柔和的靈石陣。

　　想要亮光切魔法陣，想要柔光切靈石陣，想要亮瞎人的強光，直接兩陣齊開！

　　好用，實在是好用！

　　現在這東西在四大塔城的拍賣場中能賣到上百枚魔法石呢。

　　這樣將魔法與靈力完美結合的事物在天劍城中有很多，雖然天劍城中心區域就是個魔法絕緣區域，但隨著天劍城的飛快擴張，以及各個強大的魔法師們的入駐，新城區已經多了許多魔法的痕跡，像這樣的新穎魔法法寶自然也被腦子活絡的司空燼給琢磨出來，那些暫時用不上的多餘靈石也因此派上了用場。

　　天劍城財務處，又多了一項不小的進項。

　　在明亮的雙重強光的照耀下，熟悉又陌生的第五塔城的廢墟也落在眾人的眼底。

　　入目之下是漫無邊際的陰影，當年那些高聳宏偉的建築物早就被鋪天蓋地晃蕩的魔獸群給破壞成了一堆碎石，即便有幸運避過魔獸的，終究也逃不過時間的腐朽，轟轟烈烈地修建坐落，無聲無息地坍粉碎坍塌，此刻那些高高低低的石堆土牆沉默屹立於此，像是連綿不斷的墳墓，也像是看不到頭的山脈。

　　「真是可惜啊。」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幕，沉默了許久的陣法大師眼前有無數的畫面浮現，屬於地精長老的那部分靈魂碎片帶來的零碎記憶，他自己見證過的萬年後的記憶，都像潮水湧了出來，一時間讓他生出了恍惚感。

　　他還是沒有忍住，很輕的喟嘆了一聲。

　　「走吧，我們也該離開這裡了，沒有了第五塔城強大的魔法陣的干擾，現在你們也能夠和外界聯繫上了，不出意外的話，傳送卷軸也能使用了。」

　　聽陣法大師這麼一說，過了好長一陣斷聯日子的科林斯幾人才反應過來。

　　「定傳送卷軸我倒是有，但只有一張，回荊棘玫瑰家族的……」科林斯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自己的好友們。

　　像定點傳送卷軸這樣的珍稀卷軸，已經不能用具體的價格來概括它的價值了，也只有到了西普那這種每個塔城最頂級的強者手中可能會持有一張，至於年輕人之中……也只有威爾斯這種時刻擔心自家小少爺的死活的財政官，才會不惜一切代價為科林斯準備一張了。

　　所以，現在科林斯也沒辦法憑空變出多的定點傳送卷軸給其他人用。

　　好在定點傳送卷軸沒有，但是隨機傳送卷軸還是為每個人都準備了的，據說地底世界位於大陸極深極深的地底洞穴之中，沒有人知道它的確切所在之地，萬年前的出入口早就被地精和巨龍們毀掉了。現在即便是黎離全盛之下也不敢貿然硬闖出去，不然真一不小心給魔法大陸捅出個大洞，弄出什麼大陸沉沒之類的慘案那可就出大事了。

　　卷軸雖貴但保險，挺好，該省省該花花啊。

　　不過在黎離幾人準備撕碎卷軸的時候，在邊上皺著眉思考了半天的陣法大師卻先舉起了手。

　　「要不等等？」

　　「嗯？」

　　發現眾人的視線都落了過來，陣法大師忍不住挺了挺胸膛，雖然已經竭力做出淡然姿態，但眼底眉梢的驕傲那是藏也藏不住。

　　他開口道：「有我在，你們急什麼？只不過是小小的定點傳送魔法陣而已，那不是伸手就來？」

　　科林斯愣了一下，撓撓頭道：「可是先前我問你能不能弄一個天劍城到荊棘玫瑰家族的定點傳送卷軸，方便我每天回自己床上睡覺，你還說定點傳送魔法陣太麻煩，需要很高的魔法造詣，至少需要大魔導師出手才行。」

　　小胖子看了看身邊的這群人，最後確定這裡魔法造詣最高的也就只是他本人，根本找不到什麼大魔導師。

　　「那是普通的定點傳送魔法陣，但是要是換成將魔法陣的奧義鑽研到極致的地精古魔法陣，就不需要這麼多的要求了。」陣法大師微微一笑，露出一個高深的笑容：「只需要十塊最精純的極品魔法石，我就能送你們回家。」

　　現在這群人手中，最不缺的可不就是魔法石？

　　難得的裝逼機會，沒有人會錯過。

　　於是，現場除了白打工的維克多以及不愛說話的黎離，聽取一片狗叫不斷。

　　「拿去拿去，不就區區十塊極品魔法石嗎？我這兒給你一百塊拿去慢慢玩，修個大的！」

　　「瞧你這話說的，極品魔法石算什麼啊，我剛剛才在一座極品魔法石山上躺著打了個盹呢。」

　　「給你十塊，下次記住了，這種零錢不要拿出來說了，丟我們天劍城的人。」

　　「嗷嗷嗷！」

　　於是，陣法大師拿著極品魔法石步履輕快地跑去修通往天劍城的魔法陣了，而其他人則是難得有了鬆懈下來的時間，安靜坐在周圍等待著。

　　科林斯靠坐在打盹的小白龍的背後，滿是期待地摸出了傳訊卷軸。

　　這一次沒有讓他繼續失望，傳訊卷軸上先前變得黯淡的魔法烙印又恢復了亮光，只是可惜了，先前的那些魔法訊息全都失效，所以也不知道天劍城中的眾人給自己傳了什麼消息。

　　科林斯先是給家人們報了平安，又問了問他們的情況，短時間內沒有收到回訊，於是興致勃勃地將自己前不久拍下的魔法留影畫面給拓印到了傳訊卷軸上，剛想要傳出去，卻發現了異樣。

　　「欸……怎麼上面只有魔獸？我記得當時邊上還有不少地精來著？」

　　科林斯臉上笑容都僵住了。

　　維克多瞥了一眼，態度冷淡地回答：「因為靈魂是沒有辦法被魔法道具留影下來的，先前或許還受到魔法陣的影響，但是現在沒有了魔法陣，你的魔法留影上自然只剩下了真實存在的魔獸。」

　　「……」

　　科林斯怔了一下，低著頭沒有再說什麼了，只是默默地翻看著之前的魔法影像，但是正如維克多所言，上面沒有任何人的影像了。

　　他忍了忍心中泛起的異樣情緒，轉過頭看向西壬和艾瑞爾。

　　「欸，怎麼過了這麼久我家裡人還都沒回我消息，應該是還在天劍城中心，收不到我的傳訊……西壬，艾瑞爾，你們那邊有收到回訊嗎？南塔城和北塔城現在怎麼樣了？」

　　西壬摸了摸鼻子，熟練地翻了個白眼。

　　「你看我的樣子在南塔城像是有親戚朋友的樣子嗎？」

　　科林斯認可點頭：「……是不像。」

　　畢竟當初去了南塔城，西壬甚至都找不到一個朋友給他們介紹一下。

　　「那不就得了。」西壬聳了聳肩膀，掂了掂手中的傳訊玉簡：「所以我只給師父傳訊了，不過他一忙起來就什麼都顧不上，很少回我的。」

　　說著，他用肩膀撞了一下邊上的艾瑞爾，戲謔笑道：「對了禿獅子，你要不乾脆提前和你的親衛隊員們提一嘴，讓他們提前幫你準備好一頂假髮套，省得回了北塔城被凍得頭皮發麻？」

　　艾瑞爾斜斜地飛了一個眼刀給西壬，他的假髮套在先前的狂奔中早就弄丟了，現在整個腦袋在科林斯的燈光映照下鋥光瓦亮，生生變成了第二盞大燈。

　　「你小子的嘴不放屁是不是就癢？」光頭艾瑞爾沒好氣道：「我給北塔城遞去消息了，不過想來也不會出什麼意外，眼下四個塔城以及天劍城之間的聯絡格外緊密，一座城出事了另外四座城都能派出人手傳送過去，只要不是像第五塔城這樣遇到多位神使同時出手，絕對不會出大亂子。」

　　黎離沒說話，她給大師兄也發出了傳訊，但是同樣沒有收到回訊。

　　她擰著眉默默沉思著，大師兄不搭理西壬那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不搭理自己可真就太稀奇了……

　　黎離神游天外思考著各種可能性，在她跟前的藥檀也低著頭，一邊給黎離仔細處理著傷口，一邊握著黎離的手思考著該用什麼方式才能更好的替她療傷，畢竟就黎離這個戰鬥的高強度和高頻率，光是靠著單純的醫修手段或是單純的藥劑手段怕是已經保不住她的命了。

　　兩人各自都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那邊忙碌了好半天的陣法大師發出一聲歡呼。

　　「好了！成了！」

　　眾人精神大振，西壬也不再嘲諷艾瑞爾，扭過頭對著黎離和藥檀高呼道：「好了你倆先別在那兒手拉手了，快點回去了！」

　　黎離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淡淡瞟了西壬一眼，藥檀倒是飛快鬆了黎離的手，慣來話多且擅長講道理的他這次倒是沒和西壬掰扯，裝著很忙的樣子在那兒用飄忽的視線和空氣激烈搏鬥。

　　西壬也沒多想，他的嘴賤還是更喜歡對著艾瑞爾發作，畢竟黎離壓根不搭理他，而且西壬也不敢輕易對著她嘴賤，因為根本打不過。

　　至於藥檀嘛……自從正式加入天劍宗以後，身為劍宗成員的西壬越發認識到醫修對於劍修的重要性，已經不會隨意狗叫了。

　　眾人一臉輕鬆齊聚在陣法大師新構建出的那道定點傳送陣前方，遠游之後終於能夠歸家，所有人的面上皆是露出了微微的笑意，除了維克多。

　　眼前的魔法陣明顯畫得不怎麼精細，線條略顯粗糙，即便是門外漢，科林斯也看出了一點不對。

　　「大師，你這個魔法陣怎麼跟我先前在第五塔城裡面看到的其他魔法陣不太一樣啊？」

　　陣法大師摸了摸鬍子，有點尷尬但是不影響他嘴硬：「哪裡不一樣了，明明都挺好的，沒有人比我更懂地精魔法陣你知道的。還有，你看看這標誌性的古地精花型陣法，多精致多華麗啊，好看得很……」

　　「你非要說的話，我只能說，你畫的這玩意兒介於好看和難看之間吧。」

　　在一邊豎著耳朵聽的艾瑞爾虛心請教科林斯：「哦？這怎麼說？」

　　科林斯還沒回答，邊上的西壬便低低的笑出了聲，給了答案：「好難看。」

　　「……」

　　陣法大師立馬漲紅了臉，花白的鬍子跟著氣呼呼上下拂動，爭辯道：「我這是第一次根據記憶裡的樣子布置的定點傳送魔法陣，稍微有點誤差很正常的，再說了，魔法陣師畫的東西，那能用難不難看來評判嗎？」

　　緊接著又是什麼玄奧晦澀的「魔法線條受氣溫濕度影響」「魔法陣的完成度取決於精準度」「我覺得魔法陣的好看與否不能評判陣法師的實力」之類的話。

　　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倒也沒有半點惡意，而陣法大師原本因為即將離去而從靈魂深處湧出的那點離愁別緒，也在這亂哄哄的笑話中逐漸忘卻。

　　終於，魔法陣啟動了。

　　看著那些極品魔法石泛出耀眼的光澤，黎離突然想起一件事，微微偏過頭看向身旁的陣法大師。

　　「大師，有件事想詢問一下。」

　　陣法大師愣了一下，點點頭：「大人您問就是。」

　　「我們這是能直接傳送到天劍城的嗎？」

　　原本以為能得到篤定的回答，然而陣法大師卻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

　　在熟悉的傳送魔法陣帶來的眩暈感都出現的時候，大師略心虛的聲音才響在眾人耳畔。

　　「那什麼，我好像對於這部分陣法並不是太了解，所以只能保證我們這群人能一起傳送到同一個位置……」

　　「具體能傳送到什麼地方，那就不是我能確定的了。」

我是分身

第八卷：海底的月光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魚腦袋

　　「具體能傳送到什麼地方，那就不是我能確定的了。」

　　「啊？！」

　　在陣法大師的這句話說出之後，連帶著小白龍，全部人的目光飛快鎖定到了他的身上。

　　不是吧老小子？！

　　感情您說的定點傳送魔法陣是將所有人定點到一個隨機點啊？

　　這要是一起被傳送到哪個深淵之中或是哪個魔獸的肚子裡，不就被一鍋端了嗎？

　　還不如全體散成滿天星避免聚成一坨X呢！

　　然而這個半成品的定點傳送魔法陣已經啟動，眾人也都身處魔法陣的覆蓋範圍之中，現在想要逃出去已經來不及了。

　　熟悉的暈眩感越來越強烈，幾個心驚膽戰的年輕人只能互相抓著彼此的胳膊，將死貧道也得拖累死道友的原則貫徹到底。

　　在暈眩感與眼前的這片黑暗都消失的時候，一陣清涼微腥的風忽然出現在眾人身邊，與此同時，屬於地底世界特有的幽暗幾乎在瞬間被轉換成了明亮到刺眼的陽光，眾人的眼睛才剛剛睜開就被刺得下意識閉上。

　　然而下一刻，從半空中墜落的可怕失重感傳來的時候，這群久經磨難的冒險者們才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

　　「臥槽！」

　　「大師！你的傳送陣怎麼把我們傳到了半空中啊！！」

　　幾乎在反應過來的瞬間，屬於傳送陣的魔法光輝已經變得黯淡下來，眾人的身體也彷彿開始不受控制的往下迅速墜落，像是一隻隻狼狽的斷翼飛鳥，根本無法保持平衡。

　　落下的烈風瘋狂刮在眾人的臉上，像是刀子一般凌厲，迷得眾人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只能緊緊眯著眼，從縫隙中看到下方的狀況。

　　下面的情況好不到哪裡去！

　　雖然不至於是魔獸的大口或是深淵和火山，但是下面居然是一大片幽深不見底的墨藍色海洋！海水在肆虐的颶風之中不斷激蕩洶湧，無數白色的高浪像是氣勢洶洶的魔獸撲湧而來，似乎隨時要將下方顯露的三兩塊礁石拍成碎屑，每一次沖擊過後，浪花就如高牆般恐怖揚起，而後重重撞擊在下方的礁石和更遠的水面上，海腥味濃重的氣息混在濕冷的水汽裡，瞬間將他們快要渙散的意識給激醒。

　　陣法大師現在完全顧不上分辯一二了，要知道在場的人之中能力最弱的就是他了，雖然擁有屬於一位古老地精大魔導師的靈魂碎片和完整的記憶，但架不住他本人只是個平平無奇的人類啊！主業鑑定師副業琢磨魔法陣，硬要算起來也只能算是低級魔法師！

　　他真不會飛啊！

　　就在陣法大師的心臟都快靜止的時候，頭頂忽然掠過一道更加激厲的狂風，還未等陣法大師的心臟從嗓子眼裡跌出來，他的背上忽然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壓力。

　　下一刻，一隻彎曲的龍爪精準地抓住了陣法大師的袍子，像是做了千萬次似的，小白龍熟練地一抓一甩，瞬間將陣法大師丟到了自己的背上。

　　逆光之中，陣法大師的視線與那頭稚嫩的巨龍幼崽的視線對上，恍惚間像是兩道靈魂重新相遇，他抱著巨龍的左翼，看著已經轉過去的龍頭愣了好一會兒。

　　還沒等他道謝的話說出口，對於保命很有自己的見解，從剛進入傳送陣就緊貼著小白龍的維克多就緊緊的扒拉著巨龍尾巴，順勢爬上了小白龍的背上，死死抱住了小白龍的右翼。

　　維克多心裡苦啊，身為強大的魔法戰士，短暫飛行對他而言並不是難事，但問題就在於他在這之前才剛被巨龍崽子們磨練過，然後又跑去和魔獸激戰，現在傷痕累累，著實上不了天了，不趕緊抓住龍，怕是掉到海裡就是直接死。

　　龍背上突然多了個人，小白龍和陣法大師同時急了，尤其是小白龍，這廝可從不輕易讓人騎，現在能上它背上的也就黎離和陣法大師這個老朋友而已。

　　眼看著小白龍脖子一扭，凶神惡煞的就要一口咬上來，維克多反應飛快，開口就是王炸。

　　「別咬！我還有一堆寶貝藏在魔獸山脈裡！」

　　小白龍張大的嘴緩緩閉上，扭著頭斜著眼注視著維克多，嗓子裡低沉：「嗷？」

　　陣法大師自覺擔任起翻譯工作：「它問你全部給它嗎？」

　　人在龍背上，不得不低頭，維克多咬牙切齒，心痛如刀絞：「給！都給！」

　　媽的，別人來一趟巨龍寶庫盆滿缽滿，他去一趟巨龍寶庫褲衩賠完！

　　強盜！

　　你們天劍城出來的全都是強盜！

　　而另外一邊，眾人的反應亦是各不相同。

　　西壬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過來，在半空中的狂風之中飛快展開了背後的風系靈力雙翼，淺青色的靈力微光流光著，緩緩一搧動，精靈修長的身體便穩穩懸在了半空之上，再無半點晃動，唯有身上輕薄的衣衫同背後那條綁著的銀色長辮子隨風飛動。

　　科林斯幾乎是在傳送過來的瞬間就展開了隨身攜帶的結界圓盤，超高階魔法道具的華麗光芒亮起的瞬間，一道堅實的魔法護盾就將小胖子穩穩護住，他下墜的速度竟然也有了大幅度的減緩，小胖子雙手張開，飄忽忽的往下落去，最後連人帶盾落到了狂湧的水面上，晃悠悠的隨波飄蕩著。

　　他也很驚喜，眼睛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哎喲，這玩意兒居然還能防水！」

　　還沒等科林斯反應過來，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籠罩在他的頭頂。

　　小胖子緩緩抬頭，眯著眼努力辨認：「什麼東西，原來是艾瑞爾啊，別怕讓我來接……臥槽！」

　　隨著科林斯的一聲驚呼，艾瑞爾已經不受控制地墜落下來，且或許是因為高空墜落的感覺太過刺激，艾瑞爾在下墜的過程中竟然開始迅速獸化起來。

　　科林斯仰著頭，眼睜睜看著原本還不算可怕的人影逐漸變成了小山一樣大的黃金獅子獸的巨大陰影，他張大了準備接住艾瑞爾的雙手也迅速收回，脫口而出就是一句撕心裂肺的——
　
　「你不要過來啊！」

　　然而來不及了，艾瑞爾已經精準地砸了下來。

　　一瞬間，科林斯連人帶盾被砸落到了海水下方，被撞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操縱著結界圓盤保持平衡之後，順手將在水中四爪亂刨的艾瑞爾也扯進了護盾的保護範圍之中。

　　一人一獅子艱難的重新漂回了水面上。

　　結果科林斯還沒來得及找艾瑞爾這小子算賬，這頭禿毛獅子沉重的腦袋就搭在了科林斯的頭頂。

　　小胖子愣了一下，嘟嘟囔囔：「你小子現在沒毛，想要學閃電和小白龍撒嬌賣乖也沒用的，趕緊挪……」

　　「嘔——嘩啦！」

　　科林斯這次的話依然沒能說完，頭頂的禿毛獅子便是一陣稀裡嘩啦，格外痛快地吐出一大灘海水和剛才吞進去的小魚，盡數淋到了科林斯的頭上。

　　「……」

　　科林斯默默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眼底有壓抑不住的怒火在熊熊燃燒，那一刻他很想掏出荊棘玫瑰魔杖給好友一棒子，但是在對比了兩人之間的格鬥技術差距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小胖子的腦子轉得飛快，抬起了頭，眨巴著濕漉漉的小圓眼，委屈而又可憐至極地望著正前方的黎離——
　
　「姐，你看他！」

　　黎離腳踏著枯榮劍飄忽飛在空中，沒斷的左手提著藥檀的後衣領，臉上和內心皆是毫無波動，完全沒有為小胖子做主的意思。

　　倒是興致勃勃的看著不斷吐水的艾瑞爾，很好奇的問了一嘴：「艾瑞爾怎麼了，又犯病了？」

　　「不像是。」藥檀被提溜著後頸衣領，也懶得掙扎了，擺爛的懸在黎離的手下，眯著眼盯著艾瑞爾看。

　　「看這個症狀，那小子大概率是有點暈水，估計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海所以犯病了。」

　　黎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也是，艾瑞爾一直都生活在離海最遠的北塔城，哪怕是上次被亡靈法師們抓著弄到孤島上也沒他的事兒，他和西壬都沒被逮到海底禁牢去，估摸著這還真是頭一次看到真正的海。

　　看艾瑞爾吐得厲害，西壬一邊無情嘲笑著這頭禿毛獅子的狼狽模樣，一邊翻著白眼飛過來，將他扛著丟到了最近的一塊礁石上，藥檀也跟了過去，準備給神志不清的艾瑞爾灌點藥試試。

　　眾人都跟著靠了過來，落在了這一小塊並不算寬闊的狹窄礁石之上。

　　藥檀一邊忙碌一邊開口道：「我給艾瑞爾吃了藥，待藥效起了應當就會好很多了。」

　　眾人也沒有急，索性都已經離開地底世界了，現在暫時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也不差等待的這麼一會兒功夫，倒不如在此好好規劃一下返程的路線。

　　科林斯一屁股坐在礁石上，扭頭發現自己的姐沒有看這邊後，飛快的扒掉了身上被弄髒的衣服，新換了一身，又仔細的用水系魔法給自己來了個清潔術。

　　做完這一切後，科林斯才覺得身上舒服了一些，長長舒出一口氣。

　　「真是的，咱們怎麼會突然來南塔城啊？」他舉起手擋住頭頂燦爛的陽光，舉目遠眺，眯著小眼睛忍不住嘀嘀咕咕：「而且我這看過去，好像都尋不到岸，該不會是在南塔城最南邊的海域中心了吧？」

　　「看樣子是這樣沒錯。」陣法大師也從小白龍的背上滑了下來，他避開那些不斷撲來的浪花，腳步略踉蹌的站穩了，抬著頭四下遠望了一番，又是大開眼界又是不安。

　　「原來大海長這樣啊……」

　　「嗯？大師你活了這麼久居然也沒見過海啊？」

　　「我之前也就天天蹲在東塔城的火焰拍賣場裡給人鑑定魔法道具，哪有機會來南塔城的無盡之海晃悠啊。」陣法大師看著這片墨藍色的海面，根本看不到底，心中不由生出一片感慨之情：「不過在那位地精長老的記憶中，他倒是曾經來過無盡之海，沒想到真實的海洋和記憶裡還是不太相似的……」

　　「嗯？您說我的七舅姥爺居然也來過這兒？」科林斯一聽，立刻來勁兒了，興致勃勃地抓著陣法大師就開始追問起來：「他不是生活在地底世界中嗎？而且就算他是主修水系魔法的，但是我記得地精們好像也都不太喜歡水，更喜歡陸地環境，他怎麼還來無盡之海了？」

　　雖然沒來過，但是不影響陣法大師繼續很懂。

　　他慢悠悠地擺了擺食指，露出一個溫和又不失優雅的標誌性的地精式微笑，而後慢吞吞的開口。

　　「說到無盡之海，那麼我們需要知道的是，它雖然隸屬於南塔城的管轄範圍，但是和魔獸山脈與東塔城的關係一樣，它距離南塔城非常遙遠，長居在南塔城內的精靈一族熱愛叢林，鮮少踏足於此，所以其實這片蒼茫的大海真正的主人，是長居於人魚海峽附近的人魚一族。」

　　說到這裡，其他人也都明白了。

　　之前地精長老就曾經透露過，第五塔城用來陰死神使的那座巨型靈魂封禁魔法陣的布置者中就有人魚一族的半神至強者，這樣看來，地精長老來過無盡之海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只不過地精長老記憶中的那些人魚，好像跟我在天劍城看到的那幾位不太一樣。」陣法大師表情略微有些古怪，低聲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是他看到的是少數，還是我們遇到的才是人魚族中的奇葩……」

　　邊上豎著耳朵偷聽的黎離聞言，腦子裡瞬間浮出某些人魚的模樣，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我們這是在無盡之海的什麼位置，要是離人魚海峽很近的話，說不定還能去喬南的家裡蹭一頓飯呢。」科林斯摸著鼻子感嘆著，興致勃勃的抬著頭朝著遠方看去。

　　另一邊，昏沉沉的艾瑞爾被藥檀掐著人中……阿不，是獅中弄醒，又灌下了好大一瓶藥劑之後，勉強也恢復了人形，只是依然對那邊洶湧的海水保持著敬而遠之的警惕姿態，任憑邊上的西壬如何陰陽怪氣，都堅定不移的蹲坐在礁石最中間。

　　「好了，既然大家都休整好了，那我們抓緊時間，先確定一下位置，然後就趕回天劍城吧。」

　　藥檀剛說完，正準備拉起蹲在自己身後的艾瑞爾時，忽然看到身邊的黎離拔出了枯榮劍。

　　「怎麼了？」

　　「有血腥味。」

　　黎離沉聲回應，視線凌厲地落在了遠處轟隆隆奔湧而來的一片波濤之上。

　　此時，天空上一片澄淨，連一縷絲絮般的雲朵都沒有，明亮刺眼的金色陽光明晃晃的落下來，直直照在海平面上。然而這片幽深無底的海洋卻不似天空這般湛藍且平靜，海風狂肆吹拂著，那些浪潮一陣接著一陣，最遠處，黎離所注視著的那道高浪更是像一頭猙獰嘶吼著奔來的巨獸，高得幾乎與天際齊平。

　　只不過這片浪潮雖然可怕，但是在此刻的陽光照耀下，它看起來卻好看得難以置信。

　　在獵獵的海風之中，這片浪潮越滾越高，雪白的浪花激湧著，裡面好似揉碎了億萬顆星辰，凌凌的波光閃爍流轉著，在海上細灑出一片如夢似幻的幻彩畫卷。

　　然而面對如此美景，黎離不但沒有沉下心思來欣賞，目光反倒越發凜冽，握著枯榮劍的左手也越來越緊。

　　果然，下一刻異狀突生！

　　在那片波光粼粼的浪潮之中，一條修長的魚尾重重一擺，像是騰飛似的飛躍出水面，在陽光中留下一道剪影後重重落入水中！

　　科林斯愣了一下，失聲道：「那不是人魚嗎！怎麼，咱們還真的到了喬南的老家，遇到他的親戚們了？！」

　　然而還沒等科林斯開口問候，那邊又是接連三條人魚躍過浪頭，他們優雅而迅捷的重新鑽入水中，帶著海水湧動的暗流朝著這邊快速靠近過來。但是後方的那道巨浪並沒有就此減緩或是消散，而是越發洶湧，像是能夠辨別出這群人魚的方位似的，竟然跟著調整了方向，緊隨著他們游動的方向快速追了上來。

　　浪頭離得越近，眾人的視線也就變得越發清楚。

　　此刻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方才那些巨浪的浪頭閃爍的粼粼波光可不是什麼陽光照耀的光輝，那些美不勝收的畫面，赫然是上百片泛著奇異光澤的人魚族鱗甲，其中有不少鱗片上面的血跡甚至還沒完全被海水沖刷乾淨！

　　而那些人魚也不是在海水中游玩，他們根本就是在逃命！

　　在那道巨浪的後方，一道龐大的黑色影子似乎潛藏在水底，像是追趕戲耍即將到手的獵物，殘忍又瘋狂的追逐著這群人魚！

　　「是魔獸！」

　　黎離的眉頭緊皺，她剛剛說的血腥味，正是從這些鱗片和那些瘋狂奔逃的人魚族族人身上傳來的！

　　她揚起枯榮劍，正準備動手的時候，幾道身影卻先一步搶在了黎離的前方，擋住了她出手的動作。

　　藥檀扯著黎離的袖子暗暗用力，偏過頭盯著她，明明該說得堅定的話語，到了他嘴裡就帶著好聲好氣的商量意味。

　　「你身上的傷還重，不宜動劍，要不這次機會就先讓給他們？」

　　根本沒有等黎離應允的意思，另外兩人已經先一步行動了。

　　西壬背後的風靈雙翼一振，化作一道淺青色的虛影，快速的從礁石上飛掠而起，懸在了半空之中。

　　俊美到讓人無法直視的精靈微微眯眼，左手持弓右手扣弦，緊繃到極致的弓弦上閃爍著十道瑩瑩亮起的青色光芒。

　　精靈的左眼閉合，下巴微微一揚，身體也微不可查的往後輕輕一仰。

　　幾乎在後仰的同時，西壬的右手一鬆，幾乎被拉成滿月的長弓瞬間射出十道清輝！

　　「咻咻咻！」

　　十縷靈力箭矢離弦而出，像是早已鎖定了目標，穿破長空，毫不偏倚的直直朝著那道巨浪飛射而去！

　　在西壬的箭矢離弦的瞬間，在他的下方，那段晦澀玄奧的魔法吟唱也到了結束的時候。

　　「……最溫和也是最堅實的存在，偉大的水之元素，凝聚吧，咆哮吧，讓寒冽的氣息降臨於此……凜冬降臨！」

　　幾乎在科林斯的魔法吟唱完成的瞬間，華麗的荊棘玫瑰魔杖頂端鑲嵌著的水系魔法石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湛藍色光澤，海面上濃鬱的水系魔法元素幾乎瞬間被科林斯匯聚起來，毫不遜色於任何一位魔導師水平的龐大魔法力量快速凝聚著，最後化作一道湛藍的光芒，幾乎與西壬的青光同時抵達那道巨浪！

　　在魔法的力量觸及到巨浪的同時，那道即將重重拍下來的浪頭好似被按了暫停鍵，凜冽的氣息迅速蔓延開來，但凡是寒光影響的範圍內，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凍結。

　　很快，巨浪就變成了一道高聳可怕的高牆！

　　完成這道魔法後，魔力消耗不小的科林斯趕緊用魔杖支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一邊擦著額上沁出的冷汗，一邊焦急提醒後方的隊友。

　　「快點！浪頭太猛，支撐不了多久！」

　　「知道了。」

　　一道奪目的亮光晃過，科林斯擦汗的手都沒忍住往下移，在眼前擋了擋。

　　從科林斯身邊走過的艾瑞爾沒有注意到科林斯的小動作，他板著臉，竭力不看那片湧動的海水和奔湧的海浪，而是目不暇視的死盯著那道在陽光下泛著耀眼光澤的冰牆。

　　而後，艾瑞爾粗壯的胳膊上緊繃出線條完美的肌肉，手中雙刀直直一劈——

　　「轟！」

　　兩輪火焰凝成的太陽直直追了上去！

　　此刻，在科林斯的冰系魔法的幫助下，西壬的十道箭矢已經精準命中浪頭後方的那道黑影。

　　雖然看不清後方的影子，但是本著從黎離那兒學到的「致命處全來一劍最保險」原則，十支箭皆落在不同位置，幾乎同時命中各個要害處。

　　下一霎，屬於艾瑞爾的那兩道烈芒也斬了上來！

　　幾乎在科林斯的凜冬降臨失效的瞬間，兩道烈焰完美命中黑影，將其斬成兩段！

　　破碎的冰晶與先前的那些魚鱗被同時擊碎，在燦爛的陽光下閃耀著驚豔的光彩，那道屬於魔獸的黑影甚至還沒完全顯露出真容，就已經化作一蓬血霧和碎肉，散落沉沒在了海水之中。

　　「很好——完美收工！」科林斯收起荊棘玫瑰魔杖，雙手叉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是一隻超高階魔獸，實力挺強的。」藥檀也收回自己的靈力絲線，不知何時手上已經摸出了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炭筆，快速的記錄著什麼，唯有口中小聲的念念有詞洩露了內容。

　　「這一次擊斃魔獸的時間是三十息，但是科林斯在吟唱完凜冬降臨後至少有半盞茶時間不能再吟唱大型魔法，幾乎等同失去戰鬥力，需要想辦法提高續航；西壬的精準度與速度也有了十分之一的提升，但是強度依然不夠，或許可以考慮減少箭矢數量增加凝聚的靈力強度；艾瑞爾的右手比左手更強，雙刀的威力不平衡，且習慣性朝右偏移，或許可以讓黎離帶他練一陣子左手刀提升……」

　　飛快的記錄完又一場戰鬥後，藥檀麻溜的收起小本子。

　　他這次拿出了一瓶療傷的丹藥，還有一些藥劑，尋找著剛才逃到這邊的那幾道人魚的身影。

　　「我記得那些人魚好像都受傷了，問問他們需不需要療傷吧。」

　　科林斯撓了撓頭，聽到這句話後也愣了一會兒，好奇的張望了半天，嘀咕道：「奇怪了，那些人魚剛剛不是在這邊嗎，怎麼現在魔獸都被我們弄死了，他們反而躲起來不見人了？」

　　飛在空中的西壬垂眸往下掃視一眼，指了個方向。

　　「那邊，在水下。」

　　被他指到的位置，那片平靜的海水果然冒出了幾串白色的小泡泡，幾個人魚躲在不遠處的暗礁後方，警惕防備的盯著這邊的這群人。

　　「他們好像很怕我們。」

　　「那當然了，人魚是戒備心最強，性格最高冷淡漠的種族，平時也非常孤僻，乎不和其他種族來往……」陣法大師說著說著，就發現天劍宗眾人的表情又變得古怪了，他只好咳嗽一聲，自行找補：「當然，其中也不乏一些另類！」

　　看到眾人若有所思點頭後，陣法大師這才繼續道：「但是顯然，對面那群人魚不是另類，他們才受了傷，現在正是對外來者最抗拒的時候，我們還是不要執意和他們溝通了。」

　　「但是他們的傷勢看起來還是有點嚴重啊。」科林斯想起那些帶血的鱗片就覺得肉疼，忍不住抖了抖眉毛：「放任不管的話，會不會死了？」

　　藥檀想了想，留了兩瓶便宜的藥劑在離他們最近的礁石上。

　　留療傷的丹藥那是必不可能的，畢竟丹藥的成本都很貴，藥檀的原則是做善事可以，但是做冤種那不行。

　　正當醫修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一聲帶著不確定疑惑意味的問句，忽然從不遠處的暗礁之後響起。

　　一個，兩個，三個。

　　三個人魚的腦袋次序探出，斜斜的堆疊重在一起。

　　「那個……你們難道是天劍宗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