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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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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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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8 01:43: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節 奪壘

  馬大培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身體,四處張望了一下,焰燈之下,方圓幾十步內都如同白晝。

  據說這種焰燈乃是術法特製,燈油是用海中大魚油脂熬煉而成,所以特別明亮且耐燃,一個整晚上只需要加一次燈油就足夠了。

  那邊的南陽軍仍然是圍著篝火堆,看得出來他們的給養還不錯,不時有人再嚼著炊餅類的東西,這讓馬大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肚子裡也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這夜裡,若是不准飲酒,又沒有足夠吃的,真是難熬啊。

  馬大培忍不住想要哀嘆一聲,這日子何時是個盡頭?

  馬大培不是第一次經歷戰事了,十多年來,他從加入蔡州軍開始,從最初與感化軍打仗,與泰寧軍打仗,到後來主公突然與大梁反目,與淮北結盟,於是又和梁軍打仗,與蟻賊打仗,算下來也有十幾仗了,可沒有哪一次有這麼凶險過。

  起碼蔡州從來沒有被打到了汝陽境內,當然蟻賊不算,一卷而過,也就是一幫蟊賊罷了。

  可這一次情況不一樣,大梁和南陽突然聯手,局面一下子就有些不對勁兒了。

  不過馬大培還是堅信主公這一次能化險為夷,就憑這各縣裡的士紳大人們都仍然堅決的支持主公,那這一仗就能打下去,哪怕打到汝陽城下。

  「趙二,別他媽在哪裡打瞌睡,四處給我看看,小心掉下來!」

  看見站在高台上的右邊那個傢伙又在打瞌睡,馬大培氣不打一處來,這傢伙怎麼總是睡不醒?這要從高台上落下來,還不得摔個半死?

  「五郎,你們那邊也得小心一點,別被人摸上來把砲車給壞了。」

  喊醒了打瞌睡的手下,馬大培又把目光投向在高壘上守衛的幾名士卒。

  「行了,隊正,這大夜裡的,鬼才來搞砲車,南陽那幫人你沒見著也冷得在那裡摔跤打鬥取鬧呢。」縮著脖子的張小五提溜了一下清鼻涕,不耐煩的道。

  「哦?」馬大培踮起腳扭過頭看過去,好像是那麼回事兒,南陽那幫人好像真的在手舞足蹈的鬧騰著呢,這幫傢伙也太他媽精力過剩了,吃了炊餅胡餅真的閒著沒事兒干?

  馬大培有些憤憤,但黑夜裡一抹光亮掠過他的眼角,「咦?」

  動起了兵刃?這是怎麼一回事兒?馬大培有些迷糊起來,這南陽兵再不懂事兒也不敢打鬧中用兵刃吧?

  長年的戰場生涯還是讓已經是隊正的馬大培下意識的警覺起來,雖然那只是敵人,但是這畢竟有些不合常理,所以他要認真觀察一下。

  應該說丁滿他們對南陽軍的突襲是相當成功的,二十多名南陽士卒只是很短時間內就失去了戰鬥力,能夠和丁滿他們一搏的也就是寥寥兩三人,甚至連兵刃都還沒有來得及揚起就已經倒下了。

  但倒下了丁滿他們還得要繼續擺弄,要把高台上的蔡州軍注意力吸引過來,避免他們把目光放在河面上。

  而這個時候江烽和郭岳還在小心潛在水中向目標挺進。

  與此同時,黃安錦已經下達了命令,讓兩艘蓬船提前開始向下滑行。

  原因很簡單,由於壟地在前面有一段彎曲,如果蓬船貼著河岸向下滑行,可以利用對方視野上的死角向前滑行一段,一直要到接近高台不到五百步左右才可能被對方發覺,這期間如果能夠控制蓬船貼著河岸滑行,速度慢一些,是可以保證不被發現的。

  馬大培目光死死的鎖定了遠處南陽兵的篝火堆,他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兵刃一出,似乎就一下子安靜下來了,他注意到了對方篝火堆邊上倒下了好幾人,這麼冷的天氣哪怕是鬥毆相撲,也不可能就這麼躺倒在泥地上,而且不是一人兩人,有好幾人都是如此,這顯然不合情理。

  敵襲?!難道是寨子裡的龍雀尾摸出去了解決這些南陽兵?

  不可能,馬大培清楚寨子裡已經被南陽軍圍得水洩不通,而這邊也只是因為只有一條高壟地,所以南陽軍才派人監視,並不太在意,因為大軍不可能從這邊出來,一旦調動,南陽軍在堡寨外就能發現。

  馬大培有些吃不準了,對面的南陽兵肯定是出了問題了,但是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他卻不知道,他現在拿不準的是不是該鳴金報警。

  從預防萬一來說,報警當然是很有必要的,可是這會不會變成自己破壞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己方安排?

  吞了一口唾沫,馬大培最終還是決定報警,但不是鳴金,而是讓人馬上沿著後邊這條壟地回營寨去報告,同時也命令士兵們立即上高壘戒備,也通知了還在窩棚裡蹲著的都頭大人。

  趕出來的都頭大人也認可了馬大培的意見,立即派人前往大寨報告,同時命令這邊加強戒備,尤其是高壘上的投石機和弩車以及強弩手開始待命戒備。

  應該說馬大培他們做出的反應還是準確的,只是他們唯一錯就錯在沒有採取鳴金的方式,而採取了派人前去報信的方式。

  在他們看來,既然派了人去,這邊隨時也監控著,一旦有險,同樣也可以鳴金報警,可以並行不悖。

  而從水中潛行而來的江烽和郭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只要鑼聲不響,那邊一切安好,而鑼聲一響,勢必讓汶港柵寨內的蔡州軍騷動警戒起來,而這又會直接讓對峙的南陽軍警覺起來,這等到水系術法陣將水口衝開放水下洩時,還能不能起到預想中的效果就很難說了。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南陽兵的篝火堆那邊時,江烽和郭岳終於潛水到了岸邊上。

  幾乎是同時從水中一竄而起,兩道暴起的身影帶起一大片水花,在高台上幾名士兵剛來得及扭過頭來的目瞪口呆中一道刀光,一道棍影,一閃而至。

  幾乎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三個身形便被刀棍齊發的連擊給打落下來,慘叫聲中,這才將如夢初醒的馬大培和都頭兩人驚醒過來。

  敵人竟然是從水上來的?!他們要奪取這裡?

  又驚又怕的二人只覺得嘴發苦,從那兩道身影的動作他們就能看得出來敵人的凶悍,而且直接就針對高台,顯然就是要防止己方鳴鑼示警。

  但這個時候就算是怕也得上,好在己方還有一個都的士兵,對方才兩人,就是耗也得耗到大寨人趕到,更何況自己這邊也並非沒有準備,術法強弩手就是對付這些傢伙準備的。

  馬大培怒吼一聲,手中長槍如毒龍一般猛然向剛從高台上飛墜下來的敵人刺去,他背後兩名下屬,已經一人持刀盾迎上,另一人則早已發出一弩。

  郭岳只覺得自己的精氣神已經提升到了極致,今夜將成為自己加入固始軍之後首開紀錄的第一戰,

  手中九鍛玄鐵棍輕輕一蕩就將那柄長槍撞開,金剛不壞體之功陡然發動,欺身而入,身體只是一擠,對方便已經嚎叫噴吐著鮮血著被崩出七八步遠,左拳早以擊出,直接將那名持盾士卒的盾牌擊得粉碎!

  江烽如鷹隼般在空中掠過,手中長刀直奔那名軍官模樣的男子,三面銅鑼已經被他摘了下來丟入河中,現在就該是後續事務跟上的時候了。

  這種混亂局面難以維持太久而不被汶港柵寨上的瞭望哨發現,哪怕沒有鑼聲,但是這種喊殺聲卻一樣會吸引到對方的注意,但這贏得的時間卻能為黃安錦指揮的兩艘船帶來機會。

  當注意到河岸高壘上的廝殺聲時,黃安錦就下令兩艘船以最快速度開進。

  這個時候需要是搶時間了,要在第一時間趕到,並開始安設術法陣,這需要相當長一段時間,然後還要需要一段時間來發動水系陣法,衝擊水口的高壟地。

  丁滿他們同樣也以最快的速度從南陽兵的篝火區向高壘飛奔。

  江烽和郭岳雖然對陣數十名蔡州兵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但是他們需要盡快清理掉這些士兵,為即將到來的術法師們佈陣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同時要迅速布設好防線,制止從大寨上增援過來的蔡州軍。

  江烽原來也曾考慮過是否可以和蔡州軍合作來推開水口來水淹南陽軍,但是經過斟酌還是否決了這個構想。

  一來因為水口打開,也會對整個汶港柵寨造成水淹衝擊,蔡州軍未必會答應,二來即便是答應,他們也肯定要對自己軍營的佈置進行調整,而這肯定會引起南陽軍的警惕,對水口處會更仔細監督,到時候勢必會對水口打開製造障礙,甚至可能功虧一簣。

  最終還是選擇了通過突襲來實現這一目標,而現在這一切就在按照計劃進行。

  高地上一片刀光劍影,丁滿他們一行人終於趕到了,越過高壘,丁滿和蘇鐵他們怒吼著加入了戰團,迅速的擊潰了負隅頑抗的這一都蔡州兵。

  蔡州兵再也抵擋不住,迅速向南邊大寨方向敗退下去。

  江烽等人也不追趕,而是馬上將高壘上的投石機和床弩調轉方向,同時將旁邊的土袋和棚房拆卸下來沿著高壟地布設障礙物,為阻擊蔡州軍增援過來的力量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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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8 01:43: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節 龍角術法

  袁無畏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本來已經躺下了,又忍不住爬起來,出了房間。

  柵寨依然牢牢的掌握在蔡州軍手中,無論城外的南陽軍有多麼狂暴囂張,但是他們卻進來不了。

  不過袁無畏也清楚,再這樣下去,堅持不了太久了,如果說汝陽援軍不來的話。

  雖然這段時間南陽軍的攻勢減緩了,力度也不及前一段時間,但是每天小規模的戰鬥仍然激烈,不丟下一兩百具屍體,不會收兵,殺人三千,自傷八百,同樣蔡州軍每日裡棺槨也得要備足。

  真陽城下的鏖戰也進入了關鍵階段,家主和幾位長輩都已經全力以赴的介入了,劉玄、劉燦與家主以及另外兩位長輩對決據說驚天地動鬼神,那一戰雙方傷亡超過八千人,堪稱屍山血海。

  家主和兩位長輩均重傷,劉玄的傷勢也不輕,但劉家劉燦依然保持著相當戰鬥力,如果不是己方接連發動術法武器予劉燦以威脅,劉燦恐怕會更囂張。

  形勢對蔡州軍很不利,現在只能依託真陽縣城城牆苦苦抵擋。

  西線戰役也不利,袁無為重傷撤退,在袁無畏看來,西線已經沒有必要再守下去了,應當大踏步後撤,放棄吳房、朗山一線,退守到汝陽、真陽這一線來,因為這一戰才是真正關乎袁家生存之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袁無畏第一次感受到了家族所面臨的危機,這是他自懂事以來之後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整個蔡州之地似乎一下子就變成了四處漏風的篩子,北面和東北方向都被梁軍壓得喘不過氣來,西線更是節節敗退,連素來沉靜自若的袁無為都重傷不起。

  現在南線更是危若累卵,一旦真陽失陷,或者汶港柵被攻陷,那麼就只剩下最後一關汝陽了,而得勢之後的南陽軍恐怕就更難打了。

  一直對蔡州底蘊深厚,家族底氣十足的袁無畏第一次意識到了捉襟見肘的味道。

  追根溯源,袁無為覺得還是第一步走差了。

  千不該萬不該去打固始,這一戰可謂勞民傷財卻毫無意義的一戰。

  袁無畏甚至在想,如果不是攻固始那一戰遭遇挫敗,也許不會激起南陽的野心?或者說至少可以延緩南陽軍野心膨脹一段時間?

  那一戰給蔡州帶來的傷害也是巨大的,數千士兵的戰死戰傷,趙欖陣亡,袁無敵、袁文柏、袁文榆的重傷不起,這直接導致了袁家有生力量的巨大損失,可這換來了什麼?

  都以為以巨石壓卵之勢可以直接把固始軍解決,可沒想到卻崩掉了自己幾顆牙齒,這一戰實在太不划算。

  只是悔之晚矣,想到這裡袁無為就忍不住想要嘆氣。

  正欲用冷水浸潤一下身體,就聽得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

  「大人!」

  袁無畏從對方慌亂的臉色就知道肯定又是哪裡出狀況了,他努力的穩住心神:「說,什麼情況?」

  「水口那邊被敵人所奪!」

  「水口?!」袁無畏一愣,他的確沒有想到會是水口那邊出了狀況,可水口那裡被奪,意義何在?難道要決堤搞水淹七軍麼?

  略作思索,袁無畏問道:「這兩日南陽軍營寨有無異樣?」

  已經驚動了的幾個部下早已經跟了上來,一聽問話,都迅即搖頭:「無甚變化,今日一戰都如往常一般。」

  袁無畏稍稍放心,但卻疑惑更甚。

  南陽軍營寨地勢更低,正因為如此南陽軍也在水口一旁駐紮有騎步軍,就是防止己方決堤,若是決堤放水,己方自然不好受,但遭殃更甚的恐怕就是南陽軍了,所以袁無畏才更是不解。

  南陽軍若是奪下水口卻不是為了決堤,那就更無法理解了,從高壟地那邊過來地狹不說,己方柵寨同樣備有投石車和床弩,從這邊強攻,還不如從正面強攻更能展開,發揮他們兵力優勢。

  或者是他們打算佔領壟地,再來派人決堤?只是這決堤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就算是有幾百人來掘開,恐怕也得要好幾個時辰都未必能行。

  有這個時間,自己這邊可以好整以暇的準備不說,而且可以抽調強弩手突前,居高臨下的沿著河岸覆蓋射擊,不知道南陽軍打算拿多少人命來換這個毫無意義的決堤之舉?

  而且這也得在他們自己先把營寨撤離調整好之後才行啊。

  袁無畏越想越覺得無法解釋,但內心的擔心卻半點未減。

  「走,讓龍雀尾準備,另外再準備兩都兵,跟我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袁無畏的親兵已經將鐵戟遞到了他手上,他振作了一下精神,事到臨頭,總免不了一戰。

  就在袁無畏積極調兵準備奪回高壘時,江烽他們卻是好整以暇的整軍備戰,等待著蔡州兵的到來。

  應該說蔡州兵的動作相對遲緩,不過江烽估計這可能和他們對自己這一幫人來奪取高壘壟地這一線的目的有些迷惑不解有關。

  恐怕蔡州軍的統帥也有些不明白自己這幫人來把水口奪下來幹什麼,難道要水淹七軍,到底是要淹蔡州軍還是南陽軍?

  兩艘蓬船已經以一個對稱形勢插在了河岸邊上,一幫子善水的軍士已經在術法師們的指揮下忙碌起來。

  各種形狀長短的木製長桿被抬了下來,然後按照一定方位和角度開始在最凹陷處的壟地沿岸布設起來。

  江烽饒有興致的看了一下滿臉肅色的鄧龜年和許靜他們。

  這些人在在船頭上指揮著士卒們按照他們的指示的方位不斷將木桿插入水中或者泥土中,然後用特製的絲線纏繞起來,最終匯聚到一起,與許靜手中的那枚龍角連在一起。

  平素的訓練在這個時候終於發揮出了作用,士卒們之前顯然都是訓練過多次了,在鄧龜年和許靜的指揮下最開始還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進入了狀態,有條不紊的把一根根木桿插入,絲線纏繞,形成一個類似於八卦陣似的陣型。

  「大人,蔡州軍那邊出來了,大概有兩三百人,為首者應該是一個天境高手。」

  丁滿和郭岳都已經蓄勢待發,躍躍欲試,這一戰的主角是術法師們,這讓他們也有些失落,但是現在他們終於可以有一個對手了。

  江烽笑了起來,「不忙,讓蘇鐵他們的投石車和床弩準備,得先讓他們嘗一嘗自己東西的滋味。」

  似乎是覺察到了一些什麼,蔡州軍終於一掃剛從柵寨裡出來的雜亂,迅速組隊,加快速度猛撲了過來。

  只不過他們也沒有想到給他們劈頭蓋臉的竟然是來自高壘上的投石車和床弩。

  蔡州軍的投石車比起固始軍的投石車相差太遠,十來人竟然只能操作一台,所以大家索性把床弩用到了極致。

  三弓床弩,一次性便能發出數枚強勁無比的巨型弩矢,伴隨著床弩刺耳的絞弦聲,十餘名衝在最前列的士卒幾乎是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變被這一波弩矢橫掃。

  馬二山在一聽到絞弦聲時,便下意識的撲倒在地,他太清楚這玩意兒的厲害了,沒想到敵人竟然用來對付自己。

  堂兄戰死當場,這險些讓他尿了褲子,和敗兵們一窩蜂的逃回了柵寨,沒想到卻又被押著一起衝回來。

  袁無畏在一聽到絞弦聲時就暗叫了一聲不妙。

  如此狹窄的地面上,床弩的威力是最能發揮的,尋常士卒根本無法抵擋得住這種武器的打擊,看樣子敵人人數不多,床弩雖然在擊發,但是投石車似乎卻只有一台在發揮威力,袁無畏心裡稍稍放下了一些。

  輕哼一聲,袁無畏身體輕盈的一縱,陡然拔高,倏地一下穿空而過,在空中連走幾步,越過前方的潰散下來的士卒,直奔那高壘而去。

  江烽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袁無畏的身形,實在是太熟悉了,可他這個時候卻不願意見袁無畏,畢竟這種事情能不打照面,還是不打照面的好。

  「阿滿,郭岳,是袁無畏!」江烽略微頓了一下,「你們二人去應付一下,拖住他,不讓他們衝過來,這邊估計也快了,蔡州軍比我想像的來得慢,你們聽我們這邊的招呼,一旦準備好,你們就撤!」

  術法陣已經布設完畢,士卒們也都紛紛上船,站在船頭的許靜手持龍角,閉目凝神,肅穆的面色讓人下意識的有一種敬畏感。

  壟地上的喊殺聲此時對許靜已經毫無影響了,此時的她已經完全進入了玄神感應的境界中,她需要用玄神催動龍角之力,而佈滿符籙咒文的龍角此時如同一枚蓄滿了能量的漏斗,等待著一根導引將威能引出。

  一連串的術法引導文在許靜嘴裡默念而出,原本在風中搖曳的絲線陡然繃緊,龍角向上微微一揚,黑暗中似乎有某種冥冥力量從天而降,從龍角沿著絲線向八八六十四根木桿中傳遞而去。

  站在高台下黑暗處的江烽將斬馬刀杵在腳下,突然間只感覺腳下一動,下意識的向河中望去,壟地再度動起來,而河中的水波慢慢晃動,帶動了船隻也輕輕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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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8 01:4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節 轉折點

  許靜已經從最開始的緊張狀態中慢慢恢復了過來,此時的她已經徹底拋開了身外萬物,晉入了無我無相的境界。

  體內奔騰洶湧的玄神氣息與龍角極其表面的符籙咒文不斷的相互感應,終於將龍角自身的術法威能激盪起來,開始沿著布好的天蠶絲向術法陣桿傳遞而去。

  六十四根術法陣桿一般插在沿著河岸的泥地上,一半則插入水中,龍角上的未能就是要利用這種方式將激盪起來的術法威能傳遞到泥地和水中,使其發生共振。

  這便是術法原理,也是許靜告訴江烽的,而江烽自然是不懂的。

  一波接一波的龍角威能沿著天蠶絲傳遞下泥地和水中,泥地開始震動,鬆軟,甚至垮塌,而水波更是開始洶湧激盪起來,猶如陡然掀起了狂風。

  看著許靜不斷蒼白下去的臉頰,整個身體都開始微微顫抖,鄧龜年和旁邊幾名術法師都交換了一下眼神,知道許靜的玄神消耗過快,必須要給予支持,手中一道細繩系在許寧的手腕上,包括鄧龜年在內的三名術法師和方術士同時啟動了玄神加祝,幫助許靜維繫龍角激盪之力。

  獲得三名術法師和方術士支持的許靜精神也是一振,手中龍角穩定下來,繼續催動龍角威能。

  六十四更木桿振動力度更大,江烽能夠清晰感受到地面的泥土開始出現鬆散、蠕動、垮塌的跡象,而汝水水面更是波浪疊起,不斷湧蕩起來了。

  兩艘蓬船也開始伴隨著波濤洶湧而起伏不定,但是許靜仍然傲立船頭。

  伴隨著波浪越來越大,而高壟地面也開始出現裂痕和管湧,江烽也意識到恐怕這一段壟地很快就要崩塌了,他也沒想到龍角術法陣竟然如此兇猛,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示意其餘士卒先行登上另外一艘已經靠岸的蓬船,江烽看了一眼已經開始穩步後撤的丁滿和郭岳,他甚至能看見袁無畏臉上驚疑不定的表情,很顯然袁無畏也已經覺察到了一些不對勁兒地方。

  「阿滿,小郭,走!」馭氣凌空,江烽飄然落在蓬船之後,用變聲喊道。

  丁滿和郭岳二人同時爆發一輪攻勢,然後從壟地飛躍而起,沿著水面冉冉而行。

  整個壟地此時都如同地震一般顫動翻滾起來,袁無畏制止了部下還欲追擊,他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他還沒搞懂如果這是南陽軍搞的鬼,難道說南陽軍下邊的營寨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如此大的動作,己方不可能不發現啊。

  「撤,趕緊回營,收拾東西,往高處去!」袁無畏再也不敢拖下去,深深的看了一眼在波浪中顛簸的兩艘蓬船,大聲喊道。

  伴隨著巨大的裂縫開始在壟地上出現,緊接著就是管湧,整個十餘丈的壟地慢慢開始搖晃起來。

  江烽怒吼一聲:「趕緊往後劃,離開這裡!」

  兩艘船上的士卒們都猛力劃動船槳,兩艘船都開始離開,隨著許靜最後猛力一催發,整個壟地終於出現了一處一丈多寬的缺口,洶湧的河水開始沿著缺口向下傾瀉。

  只要缺口一被衝開,便再無自行堵塞的可能,只會在已經掀起了波濤的河水沖擊下越來越大。

  兩艘船迅速離開了缺口,向汝水東岸划去。

  而壟地上的缺口也迅速在水流的衝擊下越來越大,一段一段的崩塌,終於形成了一個寬約十餘丈的大型缺口,整個汝水以及河汊的水流都迅速向這裡湧來。

  袁無畏以最快速度回到柵寨中,一邊命令各部趕緊轉移到高處,一邊命令手下去觀察南陽軍那邊有無異動。

  雖然水口被敵人用術法打開,但是對於柵寨來說影響並不是很大,頂多也就是一些物資上的損失,本身就處於上水,水流過來,只要轉移到高處,受災的還是下邊。

  他總有些懷疑這不太像是南陽軍所為,蓋因這種行徑對於南陽軍來說有些得不償失了,南陽軍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只要繼續這樣下去,汶港柵失守只是遲早的事情,而現在用這種方式顯然太愚蠢了。

  沒想到剛派出去一炷香工夫,自己派去的人就已經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大人,南陽軍亂起來了!」

  「這麼快?」袁無畏有些不敢置信,這水剛下來,自己這邊才剛開始淹水,南陽軍那邊就被淹了,要說這周圍還有其他低地,哪有這麼快就淹到南陽軍了?

  「不是,屬下發現水還沒下去,南陽軍後邊已經燈火大盛,喊殺聲一片,似乎有人襲營!」

  下屬的話讓袁無畏又驚又喜,又無法理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水淹,那邊又在襲營,這會是誰?

  難道說是南陽軍自己設計誘自己出擊?

  不過,這可能麼?下這麼大功夫本錢?

  如果排除是南陽軍自導自演,那麼這無疑是一個打破僵局的絕佳機會,袁無畏怦然心動。

  如果繼續被南陽軍圍困消耗下去,汶港柵失守是遲早的事情,但現在如果借勢出擊,也許就是一個難得的破局機遇。

  只是這大水沖下來,固然給南陽軍造成巨大損失,但是如何借勢掩殺也是考究活兒,倒需要謀劃一番。

  不過無論如何也不能錯失這樣一個機會,袁無畏已經下定決心。

  ***************************************************

  景泰四年十二月廿八,汝水汶港柵決堤,水淹兩軍,其中南陽軍在遭遇了上半夜一只來歷不明的騎軍夜襲同時遭遇大水淹灌,損失慘重。

  十二月廿九,蔡州軍袁無畏部率汶港柵所屬輕舟數十艘,率千餘弓弩手沿水而進,掩殺南陽軍,南陽軍退無可退,守無可守,被圍困於水中數千士卒被射殺,血染汝水河畔。

  殘餘南陽軍被迫撤往真陽城下,整個真陽城以東一線均成泥沼地,大軍無法通行。

  景泰五年一月初四,大梁天興軍在攻入平輿境內之後遭遇從背後而來的騎軍突襲,損失慘重。

  景泰五年一月初七,真陽城下南陽軍遭到放棄吳房朗山的西線蔡州軍夾擊,戰事開始轉向對南陽軍不利。

  與此同時,南陽軍重新息到白苟城一直到真陽這一線糧道連續遭到來歷不明騎軍襲擊,運糧隊多次被截殺,與此同時,新息、真陽士紳私兵也開始對南陽軍沿線進行襲擾,南陽軍補給出現困難。

  景泰五年一月十九,泰寧軍西線和晉軍東線擊破梁軍防線,會師與白溝,距離汴梁僅有兩百餘里,大梁震動。

  與此同時,泰寧軍東線軍隊繞過濟陰,突然再度揮師南下,越過白溝,攻佔考城、襄邑、寧陵,宋州局面驟然轉緊。

  而受到泰寧軍連戰皆捷的刺激,感化軍一部從蕭縣出兵,連克碭山、虞城,在與泰寧軍東路軍遙相呼應,對宋州攻城夾擊之勢。

  宋州境內地勢卻無完整的的梁軍,整個宋州全面告急。

  這個時候梁軍不遺餘力伐蔡的惡果才慢慢顯現出來,缺乏足夠的預備隊,顧得上北線的晉軍,就顧不上東北的泰寧軍,顧得上東北的泰寧軍,就顧不上東面的感化軍,頓時顯得捉襟見肘。

  此時長安詔令天下諸藩,斥責南陽劉玄吞併安州,拒絕承認南陽對安州的吞併,要求南陽必須立即恢復安州局面,並將劉玄的使者逐出長安。

  此詔令一出,鄂黃杜家和襄陽蕭家也都符合長安詔令,要求南陽必須立即退出安州,還安州士紳民眾太平,同時安州境內也出現小規模的叛亂,但迅即被駐紮在安州的劉廣部鎮壓下去。

  整個局面在這一時候出現了拐點。

  迫於形勢不利,大梁圍攻郾城的大軍被迫東撤進入北陳州,並向宋州挺進,以解宋州之危,郾城之圍遂解。

  景泰五年二月十一,東線大梁龍驤軍也意識到此次伐蔡行動已經趨於結束,再對西平、吳房、朗山三縣進行了大規模的擄掠搶奪之後,也率軍北返。

  南陽軍在獲知大梁動作之後,從真陽城下北返,但在白苟城北四十里地處遭到蔡州軍一部阻擊,隨即就遭到掩殺而來的南陽軍猛攻,大潰,餘部甚至在白苟城都未能站穩腳跟,被隨後跟進而來的蔡州軍猛攻,被迫退出白苟城,逃往新息。

  也幸虧南陽劉同在接到劉玄求援之後,率軍兩萬從桐柏渡淮東進,擊退尾隨而來蔡州軍,劉玄殘軍方才得以重新息渡淮經羅山返回申州。

  同時在平輿遭遇襲擊的天興左軍也退出蔡州境內,撤回了南陳州。

  景泰五年三月十二,梁軍與泰寧軍和感化軍聯軍在宋城東南六十里處會戰,雙方持續大戰九日,損傷慘重,最終各自退兵,泰寧軍經虞城、碭山進入徐州境內返回兗州,而淮北感化軍也退守蕭縣。

  在梁軍東線與泰寧軍和感化軍聯軍會戰時,梁軍北線大軍也和晉軍、泰寧軍聯軍連續發生大戰,雙方互有勝負,進入四月,農忙在即,晉軍、感化軍陸續退回各自防區,第二次中原大戰宣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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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節 亂局,調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江烽一個凌空飛躍,手中玄鐵斬馬刀凌厲的一劃,一股青灰色的刀氣沿著刀刃外放而出,在空中疾馳而過,「啵」的一聲,擊中了三丈之外的木柱。

  木柱斷裂開來,一旁的鞠蕖走了過去,將木柱撥開,仔細觀察了一陣之後,還是搖搖頭:「有一定進展,但是距離你的期望,可能還不夠。」

  江烽也收刀而立,慢步走過去,用手指插入木柱內裡,感知了一下。

  木柱內裡雖然碎裂,但是碎裂的程度卻還沒有到觸之成粉的狀態,還是細如米粒的形態,這顯示自己進入養息期後雖然元力有所提升,但是要想在短期內有一個大的飛躍,還有待於努力。

  如果是楊堪,可以輕而易舉的用冰王戟發動元力外放,木柱可以被擊得粉碎成粉末,也可以斷成幾段,這取決於他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但自己還遠遠不夠。

  這固然和楊堪手中冰王戟是一柄神刃有關,但是現在江烽手中的玄鐵斬馬刀也是常昆專門在大梁替江烽委託汴梁著名的術法匠師為其訂做的,。

  雖然由於資材原因,這柄斬馬刀以玄鐵為主,同時加入了些許風磨銅砂,使其重量略減,而鋒刃的鋒利度倍增,同時還加祝了隱性術法,幫助提高靈敏度,但總的來說比起冰王戟這種名刃,還遜色不少。

  少女早已經為江烽遞過熱巾,江烽頓了一頓,還是接了過來,擦拭了一般汗漬,卻遞給了在一旁的鞠蕖。

  吳瑕悄悄翻了一個白眼,心裡忍不住哼了一聲。

  她也不知道這位大人為啥對自己這麼冷淡。

  要說自己父親為他戰死,後事也安頓得挺好,還把自己弟弟送到了白陵大人那裡當弟子,這可是一般人無法企望的,如十三叔所說,給白陵大人當弟子,那就是日後當參軍的料子。

  自己提出要給蕖娘子當侍女,他也同意了,可怎麼就對自己這麼冷淡呢?

  哪怕是鞠蕖都不太明白怎麼江烽就對自己這個貼身侍女這麼冷淡,甚至還有些隱隱的忌諱一般。

  不過知道江烽的性子,鞠蕖倒也沒啥,示意吳瑕去把熱水端來,自己親自替江烽扭了一把,再遞給江烽,江烽倒是大大方方的接過來,好好擦拭了一陣額際頸項,這才遞迴給鞠蕖。

  「蕖娘,白獺脂我已經託人買回來了,就趁著這幾日裡我替你把傷治了。」看見鞠蕖認真扭毛巾的模樣,江烽心中也有些歉然。

  白獺脂已經買回來有一段時間了,但是中原大戰剛剛結束,各種事情接踵而至,忙得江烽幾乎連囫圇覺都沒能睡幾個,更談不上煉藥療傷了。

  鞠蕖卻擔心隨著戰事的稍息,各方面的勢力對固始軍這邊的態度也在發生變化,各種危險同樣也在不斷上升。

  就連楊堪都提升了他自己的戒備,也就是防範敵人在戰場上無法得逞,興許就要在這方面耍小動作了。

  這一次中原大戰與前一日的中原大戰有了一個顯著的變化,那就是術法一道開始展露風采。

  劉玄與袁長河以及袁氏另外兩位族中長輩的大戰就開創了小天位高手之間對決使用了術法道具的先河。

  而在此之前,哪怕是天境之高手之間的對決也少有用到術法道具,或者說頂多也就是作為輔助手段使用。

  但是這一次小天位高手的超強對決,蔡州方面則祭起了兩輪術法道具的進攻,並發揮了關鍵作用。

  雖然不是造成劉玄重傷的主因,但是毫無疑問,兩枚術法道具對干擾劉玄的發揮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才使得袁長河能夠以換手的方式自己重傷同樣也重創了劉玄,迫使劉玄退出了戰鬥。

  同樣汶港柵決堤經事後現場勘查,也是被人以水系術法陣擊毀了壟地河堤,導致河堤決口,水淹了蔡州軍和南陽軍,給南陽軍造成了致命傷害,也讓蔡州軍得以逆轉戰局,成為南線戰局的轉折點。

  江烽也在事後聽說了劉玄與袁長河對決的那一場經典大戰。

  據說劉玄是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被袁氏一位根本插不上手的族中長輩連續催動了兩枚術法道具發起進攻,一枚是天魔藤之魂,一枚是冰輪風神斬。

  前者是宗師級別的木系術法道具,而後者則是宗師級別的術法武器,通過符籙傀儡來釋放。

  劉玄在猝不及防之下雖然玄黃戰氣震毀了天魔藤之魂,又用玄黃霸拳擊碎了風神傀儡,但是卻被袁長河用誅神劍刺中一劍,當然劉玄也還了對方一記玄黃霸拳。

  兩敗俱傷的結果對蔡州來說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南線的危險只能靠自己,不像北線還可以有大晉、泰寧軍相助,可南線在感化軍無力相助的情況下,只能靠自己,只有擊退了南陽軍,蔡州才能談得上自保。

  而袁長河付出的代價也的確有所獲,之後替代劉玄執掌全軍的劉燦就顯得有些縮手縮腳,直接導致了戰略機遇的喪失,被蔡州方面拖過了最危險的階段,戰爭由此轉入僵持期。

  再加上汶港柵決堤水淹,最終命運的天平倒向了蔡州,導致南陽軍大敗而歸。

  據說能夠活著回到申州的南陽軍不足萬人,四萬多人北伐,結果卻只有九千多人回到申州,如此慘烈的一戰極大的傷及了劉玄系的元氣,使得目前南陽方面劉同聲音也大了許多。

  雖然固始軍方面沒有任何態度,但是在光州的南陽軍甚至在招呼都沒有打的情況下,就主動撤離了光州退回申州,直接把光州交給了張越。

  這也引起了在固始的許氏一族族人的一片歡呼。

  就連素來清冷的許寧都忍不住專門來尋到江烽詢問未來光州的定位和處置,甚至連從來不參與許家之事的許靜都很委婉的問過江烽,希望江烽能夠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許氏一族人一個安慰和希望。

  光州的走向也牽動無數人心。

  蔡州袁氏自然不可能再重返光州,現在的蔡州可以說如果不依靠大晉、泰寧軍的支持,連自保都困難。

  雖然他們擊退了南陽軍,大梁也撤離了蔡州境內,但是這一場戰爭給蔡州帶來的損失超過任何一次。

  整個蔡州西部三縣西平、吳房、朗山幾乎被洗劫一空,士紳農夫商販盡皆流亡他鄉。

  同樣南部的真陽、兩縣的戰亂也直接導致這兩縣成為一片白地,北邊的郾城同樣在長期圍困戰中除了縣城之外,其他地方也是滿目瘡痍,尋常百姓更是百不存一。

  現在也僅存西部五縣上蔡、汝陽、平輿、新蔡和褒信尚算完好,但是這一戰打下來也幾乎把這麼多年來蔡州的積蓄打空,尤其是面臨其餘六縣的救濟和恢復,更是沒有幾年根本無法恢復過來,還有南陳州和光州的得而復失,更是把蔡州重新打回了原形。

  南陽軍同樣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慘敗,尤其是軍力上的損失更是空前絕後,甚至直接影響到了安州的穩定,如果不是劉同看在兄弟情誼上拉了劉玄一把,恐怕南陽軍能逃回去只怕不會超過三千人。

  現在劉玄固然對光州有心,但是也是無力,尤其是在長安對其出兵蔡州極為惱火的情況下,甚至不承認其兼併安州,更有傳言出來稱長安方面打算更換申州刺史,有意將申州刺史一職交給劉同三子,這也讓劉玄一方驚恐不安。

  諸般紛紜,傳遞到固始這邊,也是讓固始軍應接不暇。

  每一個消息回來,都不得不考慮可能帶來的連鎖反應,光州該何去何從?

  蔡州和南陽盡皆有心無力,但是固始軍就可以接掌光州麼?

  南邊的杜家態度呢?南陽拿下光州便會給杜家帶來巨大威脅,那杜家會不會想要接手光州呢?

  同樣擺在江烽面前的還有固始軍下一步的方向,長安方面已經對設立澮州做了批覆,同意設立澮州,轄固始、殷城、霍山、盛唐四縣,但是澮州刺史一職卻懸而未決,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一職非江烽莫屬,但這畢竟還需要一個正式的詔令程序。

  同樣光州這個燙手山芋也讓人覺得棘手。

  光州被劃出了固始、殷城二縣,僅剩下定城、光山、樂安三縣,本身州就不大,現在規模更小,這樣一個小州位置尷尬,也成為南陽、蔡州、固始軍之間的一塊心病。

  對於固始軍來說,失去了光州,無疑讓日後的澮州地位受到威脅,無論是南陽還是蔡州接手,都相當危險,但同樣掌握光州,也會遭到南陽和蔡州的敵視,尤其是這一次中原大戰多方都被捲入,各方關係現在也處於撲朔迷離的重建期,日後各方關係該如何定位,都是一個需要逐步探討和摸索的問題。

  這又和各方下一步的發展方向息息相關,比如南陽遭此重創之後,自然要休整一兩年,但是一兩年後南陽的會怎麼考慮?

  劉玄會就此善罷甘休麼?如果不,是向光州,還是蔡州亦或是南邊的鄂黃或者襄陽?還不得而知。

  同樣的問題也會籠罩在蔡州身上,蔡州實力雖然大損,但是經此一役之後軍隊恐怕會更有戰鬥力,只待經濟實力和民生人口恢復,便又可伸出獠牙,但它會指向何方?南邊的申州、光州?還是東面的淮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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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節 承認和尊重

  江烽從未小看過蔡州。

  在他看來,雖然南陽經濟實力更強,人口更多,甚至術法一道上也很昌盛,但是其表現出來的對外野心和擴張勢頭,以及其執行力,卻遠不及蔡州。

  而蔡州表現出來的上下同心,軍隊的戰鬥經驗和戰鬥力提升,都遠勝於未經大戰的南陽軍,而這一次的戰事也印證了他的觀點。

  以蔡州目前的狀態,江烽認定蔡州恢復的速度要遠快於外邊的想像,同時也會遠勝於南陽,至於說他們會選擇哪個方向來發展,江烽更傾向於東面的潁州乃至亳州,而非南面的申光二州。

  蔡州北面是大梁,以蔡州目前的實力,暫時不可能去挑戰大梁了,哪怕這一次大梁損失也不小,但是如果真的再去挑釁大梁,一點大晉和泰寧軍不給力,蔡州就危險了。

  同樣,以現在大梁缺乏主動出擊的意願情形下,只要不去撩撥刺激大梁,大梁要冒著可能招來和本次中原大戰一樣三英戰呂布的格局去主動進攻蔡州,也不太可能。

  尤其是在蔡州西部三縣殘破不堪,沒有太大價值,而北部郾城又是一根硬骨頭極不好啃的情況下,大梁出兵主動進攻蔡州意願就更弱了。

  再說申光二州。

  申州現在屬於劉玄,但劉玄和劉同本是兄弟,打斷筋骨連著皮,在劉玄最危險的時候真正就劉玄於危難的還是劉同,若是蔡州要南下取申州,勢必迫使南陽二劉重新聯手合力,甚至可能會引來關中李氏的干涉,得不償失。

  光州,從目前的格局來看,暫時由固始軍控制,但是誰都看得出來,固始軍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新建的澮州上,拿下光州三縣,除了引來固始軍的莫大敵意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收益,尤其是在固始軍似乎獲得了長安李氏和大梁的雙頭認可情況下,結怨於固始軍一樣得不償失,至少在目前是如此。

  相比之下,淮北那邊的情況就耐人尋味了。

  蔡州遭此劫難,淮北至始至終都未曾出兵,哪怕蔡州至少派出了不下於三撥求援信使,但是時家始終以蟻賊肆虐,感化軍難以抽出兵力為由推托。

  這也就罷了,在泰寧軍攻入宋州之後,淮北方面卻迫不及待從蕭縣出兵宋州合擊,欲待分一勺羹的的形色實在做得太露骨了,這不能不讓蔡州方面有些寒心,更有些懷恨。

  在江烽看來,蔡州是典型的只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淮北這麼做,無疑是為蔡州提供了最好的藉口,但這僅僅只是藉口而已,最重要的還是眼下的形勢。

  淮水以北的潁亳泗三州已經被蟻賊攪得稀爛,而韓拔陵部更是越過了廬州進入舒州,甚至部分蟻賊越過了江水進入宣州肆虐。

  至今諸藩都尚未看出蟻賊的意圖何在,但是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蟻賊主力不會再潁亳泗三州立足,否則蟻賊也不會以這種蝗蟲般的方式將潁亳泗三州攪得稀爛,吃個精光。

  而潁亳泗三州也本身就不是適合落足立基之處,從整個河南道東部和淮南道乃至江南之地的地盤來說,有王霸之氣的地方無外乎那麼兩三處,第一,江都;第二,江寧;第三,彭城,再次才能說到廬州、壽州和洪州這些地方。

  如果從現實角度來看,蟻賊要選擇的落足地似乎最有可能的是壽州,其次是廬州,但是江烽以為,這兩者間壽州可能性反而最小。

  蓋因現在蟻賊的人數太多了,哪怕不算韓拔陵部那幾萬人,單算秦權本部蟻賊,人數都超過了十五萬人,刨除僕從軍,但是其正軍和精銳力量,都在八萬人以上,這根本不是一個小小的壽州能夠容納得下的。

  同樣也不是一個廬州容納得下來的,哪怕是這兩地合起來也養不活這樣龐大一支軍隊。

  而對於這些蟻賊們來說,要讓秦權解散這些一直跟著他們打生打死的兄弟,顯然也不可能,甚至可能就會是一場兵變,秦權顯然不可能這樣自斷羽翼。

  那麼蟻賊們的目標會是哪裡就只能瞄著那三處了,但彭城是感化軍老巢,時家根基所在,江烽判斷恐怕秦權要想拿下彭城作為自己王霸之基,難度不小。

  剩下就是江寧和江都了。

  江寧是原淮西節度使所在,現在屬於潤州一縣,整個潤州富庶,典型的魚米之鄉,商貿發達,但潤州地狹,一州之地難以養活偌大起一個蟻賊群體,而另外一個比鄰而居的江都更為富庶,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名聲早就傳遍大江南北,吳國便是以此為都,立國之基。

  若是尋常時候,秦權怕是寧肯去碰彭城也不敢去打江寧和江都的主意的,但是現在卻不太好說。

  吳國國內局勢一直不太穩定,這不是什麼新聞,楊行密雄才大略,發跡於廬州,崛起於江寧,定都於江都,但是其兩子卻是虎父犬子,難守基業。

  好在楊行密舊部尚多,雖然權臣當朝,但是一直還能相安無事,不過這一年多來,吳國國內局面形勢趨緊,江烽不知道秦權是否也發現了這一點,想要打吳國的主意。

  當然這只是江烽自己的一種猜測,也不排除秦權就是欲取壽、廬二州作為基業,再徐徐圖謀周邊之地。

  但毫無疑問,蟻賊不會再在潁亳泗三州逗留太久了,因為潁亳泗三州已經沒有什麼可供蟻賊們就食的地方了,再拖下去,蟻賊們自己都會為就食發生內訌,所以江烽判斷少則一兩月,多則兩三月,秦權必定會離開這三州。

  要嘛就是直接攻入許州海州,這兩地尚有可供就食之處,要嘛就是南下進入淮南,這裡更有值得駐足的地方。

  一旦蟻賊離開淮北,被攪得稀爛的淮北元氣大傷,尤其是潁州,本身就遠離徐州,卻與蔡州緊鄰,自然也就要成為蔡州最好的踏足之地,亦可成為日後蔡州向淮北伸手的最佳跳板。

  江烽就這個問題也考慮過許久,只是歷史大勢已經無數次的走偏了,江烽也無從得知未來會是怎樣,他只能按照歷史走勢和自己對當下諸藩的心態來琢磨。

  看見江烽又有些走神的模樣,鞠蕖也不生氣,她知道江烽現在也是忙得連吃飯睡覺都在想事情,固始軍的指揮使府幾乎每日都是人來人往,不忙乎到深夜,根本不會消停。

  現在鞠蕖就住在江烽居所小院內,當然是隔房而居,為的就是保護江烽的安全,雖然江烽也已經晉入了天境養息期階段,與鞠蕖的武技已經不相上下,但是論防範行刺的經驗,鞠蕖卻要豐富得多。

  給吳瑕一個眼神示意,鞠蕖帶著吳瑕悄悄離去,就只剩下江烽一人呆立院中想著事情。

  一直到張萬山的到來,才算是把江烽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崔大人說了,長安來使已經過了光州,正在來固始的路上。」張萬山微微一躬身,「崔大人想要請您過去商量一下迎接來使的事情。」

  澮州已經獲得了長安的批覆,正式設立,詔令已經被江烽派人在固始、殷城、盛唐、霍山廣泛張貼宣傳。

  對於士紳官吏階層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大事,但是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他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走出他們祖輩居所兩百里地,甚至到縣城裡去一趟的機會都未必會有,所以這種行政區劃上的變更,對他們來說實在意義不大。

  「唔,我知道了,這就過去。」江烽點點頭。

  「二郎,需要我去麼?」鞠蕖也已經換了一身衣衫,走了出來。

  江烽本不欲勞煩鞠蕖,畢竟就在這城內幾步路遠,四處都警戒森嚴,刺客殺手要想在這裡行刺,除非是小天位高手,恐怕很難逃脫。

  但看到鞠蕖眼裡的期待,江烽也知道鞠蕖其實就是希望陪著自己,想著她在家也沒事,所以也就點頭,「那就一塊兒去吧。」

  從江烽現在居所到指揮使府上,只有不到三百步,一條小巷,再拐一個彎就到,而就在這一段路上就設立了三處高台哨位,預防潛入城中的敵人襲擊。

  這一段路幾處小院基本上都是住的固始軍中高層軍官,按照固始軍規制,軍指揮使、軍都虞候和營指揮使、副使,尋常時日都須得要住在軍營中,只有節假日指揮使與都虞候或者副使之間可以輪流回家中休息,這種制度可以既保證日常訓練和管理不受影響,同時也兼顧了高級軍官的一定特殊性。

  就連江烽自己也有一半以上的時間住在軍營裡,實在是因為有許多事情需要和地方上協商協調,他才不得不在軍指揮使府辦公,否則他寧肯在軍營裡,起碼安全更有保證。

  「白陵,來使是誰?」來到府上時,楊堪、陳蔚、許子清等人盡皆到了,對長安第一次來使到固始,固始軍的高層們無疑是格外興奮的,這意味著一種承認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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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節 問題多多

  「吏部吏部司員外郎宋度。」見江烽一身隨意打扮進來,崔尚也忍不住皺眉,「大人,按照規制,咱們新設澮州,屬於中州,刺史為從四品上,由吏部銓選,所以來這吏部司的員外郎,也在情理之中。」

  江烽也不太在意,半開玩笑道:「澮州新設,盛唐、霍山二縣還有多少人,咱們都還說不清楚,殷城不過幾萬人,固始也不過十來萬人口,就算是現在加上流民大量湧入,也好不了多少,要想為上州,難度太大啊。」

  江烽一句話也讓其他幾人笑起來。

  按照唐制,上州需十萬戶,而新設澮州,滿打滿算不會超過四十萬人口,也就是六七萬戶頂天了,上州此時才是從三品,江烽要想當個三品大員就太難了。

  事實上自大梁逐唐之後,長安的威信日降,其來自中央的詔令賜封也更多地流於形式,而對官員的選拔任命也再無復有盛唐時的嚴格慎密。

  若是要按照之前的標準,僅僅是資格問題就足以把現在絕大多數藩閥所兼任的刺史一職給擋在門外。

  像江烽這類人,既非科舉出身,也非武舉出身,論理,連當個縣尉都不合格,遑論一州刺史?

  但現在情勢如此,武夫當國,大字不識幾個的屠夫也能當上節度使,販私鹽的也能封王,之前幾十年裡分封的諸王,朱溫,李克用、楊行密、錢繆,哪一個又是高貴出身,哪一個又是文采風流?

  相比之下許、鞠兩家倒是世家望族,只不過結果就是身死族滅,在這個實力為王的時代,你能說一個好歹也算是在書院裡廝混過的江烽就不能當一州刺史?

  「大人,好歹也得要尊重一下長安來使吧,最起碼人家也是給您封官來著,只不過卻未曾聽說提到光州,這卻是何意?」楊堪作為大梁出身的武將,素來就對長安方面不太感冒,言語裡更缺乏尊重,調侃味道更重一些。

  「哼,我倒是不信現在誰還能從我們手裡把光州取走!」丁滿氣勢如虹,「南陽?還是蔡州?他們自顧都不暇,難道說杜家還能伸手過來?」

  「阿滿,也別把話說滿了,要論實力南陽和蔡州要取光州也是綽綽有餘,只是得不償失而已。」

  張挺仍然是那副高髻黑袍,似乎終年不變,截至目前為止,江烽暫時還未給其安排職務,大概也是要等到澮州事情敲定下來才來考慮。

  「過之,你能不能別一輩子都唱反調?」丁滿和張挺也很熟悉,畢竟都是汴梁將門世家,只是張挺性格的確太招人嫌,不但獨來獨往,而且言語犀利,還特愛當反派。

  「阿滿,我是實話實說,只是你們都不喜歡聽實話而已。」張挺沒理睬丁滿的不悅,「杜家倒是不太可能,他們太脆弱了一點,自己先考慮一下日後南陽恢復過來之後會不會把怒火發洩到他們身上的事情解決掉再說吧,再道兄他們這一次和他們聯手襲擊南陽軍糧道,可把他們坑得不輕啊。」

  鄂黃一千騎軍從光州城中悄然消失,而後新息到白苟城一線南陽糧道頻頻遭遇騎兵和當地士紳私軍襲擊,南陽軍當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在事後來追查,嫌疑自然就落到了杜家身上。

  尤其是襄陽蕭家和鄂黃杜家有聯合發聲反對南陽吞併安州,緊接著安州又發生叛亂,杜家已經成為南陽心中的最恨。

  雖說現在劉玄勢力大減,短時間內無力對外一戰,但是二劉一旦和好如初,蕭家和杜家都不會好過,蕭家實力不弱,且有地勢之利,和南陽方面交惡這麼多年,倒也不懼,可杜家就不得不掂量一番了。

  「過之,也說不上坑吧?他們可是撒野撒得夠歡的,光是新息到白苟城一線的糧隊他們就伏擊了三次,愣是把南陽糧車打得不敢離城,我們都沒敢像他們那麼放肆。」

  秦再道氣色極佳,尤其是在得知關中方面打算兌現承諾,答應要將兩千匹夏州戰馬送來時,秦再道心中的熱情就更是高漲了。

  這一次北渡淮水協助鄂黃騎兵襲擊南陽糧道,也算是讓固始騎兵終於得到一次像樣的鍛鍊。

  十餘次次沿著新息到白苟城再到真陽這一線的伏擊、突襲,再加上那一次對真陽城下南陽軍營的偷襲,可以說固始軍一樣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八百精騎,回到固始的只剩下不到五百人,損失之大也是這幾次戰事中最重的一次,剛剛像模像樣的兩個騎營,立馬又打回了原形。

  如果不是關中那邊明確表示會兌現承諾,秦再道就準備真的要找江烽理論一番,非得要專門撥出款項去購買戰馬了,哪怕是南陽或者大梁這邊,多少好壞也得要買是千兒八百匹戰馬回來。

  「關乎他們生死存亡,他們能不盡心?」張挺回應,「杜立在這一點上還是十分明智的,明白光州和安州都落入南陽手中的話,對他們的黃州蘄州二州意味著什麼。」

  「在大梁一直聽說杜氏庸碌,這麼看來杜家還是有幾個人才嘛。」丁滿有些輕蔑的道。

  「杜門四駿,杜立頭腦尚可,但武技一般,聽說他那兩位兄長武技不俗,還有一個杜翎,倒是聽說挺神秘的,鮮有一見,神龍見首不見尾,但總有點兒小家子氣。」張挺對杜家也是做過一番瞭解。

  「但杜家軍隊的戰鬥力堪憂,而且更為關鍵的是,總覺得杜家缺乏一點敢於一戰,敢於打仗的魄力勇氣,和關中李氏一樣,總希望別人衝鋒在前,替他們擋風擋雨,自己卻怯於一戰,關中李氏,頂著皇族頭銜,人家有這個資源,他們杜家有什麼?蠅營狗苟之流,人家有這個替他們擋風擋雨的實力,還不如回頭把他們給吞了呢。」

  言辭刻薄犀利,但是卻又一語中的,連楊堪和丁滿都不得不承認張挺的分析直指杜家的命門要害。

  崔尚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江烽也覺得這傢伙的確是一個招人恨的傢伙,言辭間儘是鄙薄之語,一個世家望族竟被他批得一文不值。

  陳蔚也是越來越習慣與和這幫武夫們一起共事了,至少原來不太習慣於與這幫武夫用各種輕蔑挖苦的言語攻擊對手的風格,現在他也能安之若怡的應對了。

  「杜家還差我們部分糧食,恐怕需要儘早索要回來,南陽那邊估計有些懸了,他們這一戰之後損失太大,據說劉玄至今尚未起身,三州之事盡皆由劉同代領。」

  「唔,該要的,咱們得不厭其煩的去索要,如過之所說,既然杜家怯於一戰,那咱們幫他們都去打生打死了,他們也該把欠咱們的東西一分不少的補上。」許子清也接上話,「目前我們的形勢也很嚴峻,固始、光州都湧來大量流民就食,這春荒比想像的要嚴重得多。」

  許子清的話也勾起了陳蔚的共鳴:「大人,這的確是一個問題,壽州那邊也就罷了,蟻賊肆虐,可現在連蔡州、潁州、亳州這邊的流民都往我們這邊跑,原來還有南陽和鄂黃的支援,現在南陽那邊錢銀早就斷了,鄂黃這邊也有點兒想要賴賬的感覺,可流民數量這麼大,就算是往殷城、盛唐和霍山轉移,那也需要大量糧食和錢銀,否則這些流民怎麼墾荒?別一到地方上就淪為賊寇了。」

  恐怕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場中原大戰給固始帶來的最大影響竟然是流民數量的暴增。

  除了潁亳二州的流民依然在源源不斷的湧入固始外,這幾個月裡南陽軍的北伐也帶來了巨大的流民群體。

  南陽軍重新息向真陽進擊,而大梁龍驤軍橫掃吳房、西平和朗山三縣,這一場戰事製造出了數十萬流民,而固始待流民甚好這一傳言也使得整個蔡州戰亂變成的流民大量越過淮水向固始進發。

  以至於江烽和崔尚、陳蔚都不得不檢討之前固始發佈的政策是不是過於優待流民了,哪怕再有南陽和鄂黃的支援,也經不住這麼大規模的流民壓來。

  對崔尚和陳蔚來說,他們自然知道流民湧向固始是一柄雙刃劍。

  像盛唐、霍山、殷城四縣都是地廣人稀的縣份,遠無法和蔡州這些中原腹地縣份相比,這些流民到來,一方面能夠帶來相對先進的耕作經驗和大量勞動力,對於這三縣的墾荒無疑是一大助力。

  但是巨大的消耗開支卻暴漲。

  最初一干人還抱著撿到寶的感覺,但是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了麻煩。

  好在南陽和鄂黃因為戰事一起給的支援陸續到位,還能勉力維持。

  但一當戰事進入後期,南陽的支援斷了,鄂黃的支援開始放緩,這立馬就成了天大的事情,可以說這也成為困擾崔尚和陳蔚的頭等要務。

  如無意外,江烽有意任用陳蔚為澮州長史,算是對其的一個獎勵,獎勵其在這期間為自己與陳氏、譚氏大族們之間的協調所立下的汗馬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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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節 主公

  江烽很清楚,隨著澮州的設立,自己和地方士紳望族們的拉鋸戰也會要逐漸進入尾聲了。

  尤其是隨著許氏和鞠氏族人的到來,澮州一旦設立,司戶參軍未來的主要工作便是檢地,這一工作的推進不可避免。

  而且許氏族人和鞠氏族人為主的屬員會很快下到固始和殷城兩縣,對這兩縣士紳望族們先行開始的自我檢地進行覆核,一旦發現其有偽造或者隱瞞行為,就將重懲,而主動報告者,則將獲得程度不同的減免獎勵。

  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江烽在固始推進檢地之策的決心已下,但是關鍵在於澮州是否設立,以及設立之後盛唐和霍山兩地是否會如他所說的納入澮州管轄,而這又和中原之戰息息相關。

  所以當南陽軍大敗而歸,蔡州元氣大傷的這一結果塵埃落地時,陳氏、譚氏這些士紳望族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主動配合檢地,自報數量,同時另外一項工作也迅速展開,那就是對盛唐、霍山兩地的田土檢視,這關係到日後家族的收益彌補,哪怕現在這兩縣仍然有小股蟻賊和游寇活動,也阻擋不了大族們攫取田土的野心慾望。

  在這期間,陳蔚作為固始縣令,又是陳氏一族的代表,開始穿針引線的為未來澮州刺史府下司戶參軍——許氏族人許子洵與陳、譚各族進行溝通協調,也間接的幫助以許、鞠族人為主的戶曹進入兩縣開展檢地。

  陳蔚也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份尷尬,雖然被江烽許以長史之職,在未來江烽更多心思精力放在軍務的情況下,長史甚至就是代行刺史職權,但是刺史府錄事參軍這一職務卻極有可能來自汴梁的崔尚密友杜拓所接任。

  這對於一力想要推薦自己另外一名來自汴梁,但是卻和自己交好的王氏子弟王煌的他來說,也是一大打擊。

  其實陳蔚內心也早有預料,江烽不會允許未來的澮州刺史府中某一人或者某一派佔據絕對上風,尤其是江烽本人並非大族出身,在政務人才這一塊明顯更為缺乏的情形下,以一個相對平衡的格局來共掌澮州才是明智的選擇。

  只不過是人都希望自己的話語權更大一些,所以難免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奢望,現在打破了幻想,陳蔚反而踏實了許多,這說明江烽心裡有數,對現在的這個格局才是認可的。

  陳蔚的話讓在座的武人們自然還沒有多少感覺,但是像可能擔任未來刺史府參軍的崔尚自然就心知肚明其中的含義了。

  「陳大人,這就要看您和杜大人以及許大人他們和州裡各家的協商了,據我所知,固始縣裡各家以及殷城譚家這些大戶們在糧食種子等方面還是有些富餘的,流民們現在初來肯定困難,若是能提前引導前往霍山和盛唐墾荒接地,他們不妨先走一步,先把這些流民們未來一年的生計安排好,這樣對他們日後的長遠打算也有好處啊。」

  崔尚的含笑提醒也讓陳蔚有些臉熱,這是變相的在敲打自己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江烽的意思,或者江烽還沒有考慮過來,崔尚也是一番好意?

  陳蔚對崔尚暫時還沒有多少敵意,哪怕對方推薦了杜拓搶了王煌的位置,但陳蔚也很清楚縱然沒有杜拓,恐怕江烽也不會讓王煌來擔任錄事參軍。

  現在讓王煌接任僅次於錄事參軍的司功參軍,也算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安排了。

  陳蔚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越來越認可了江烽這個武人成為這一地主宰者的這個現實,甚至還開始主動的圍繞這個目標運作,不僅是他自己,其他人也一樣。

  如果說之前陳蔚還只是有些被動的接受江烽作為固始一地的主宰者這個現實,甚至內心也還在幻想是否會在某一場戰爭之後,會是蔡州袁氏或者南陽劉氏、鄂黃杜氏這樣的世家大族來接管固始,但現在看來這不符合現實了。

  事實上陳蔚也清楚,如果真的如袁氏、劉氏這樣的大族接管固始,陳氏的處境未必會有江烽執掌固始好。

  哪怕江烽現在提出了檢地之策,但是卻並未把路封死,把盛唐和霍山之地拿出來作交換,頂多也就是一個把現實利益換為長遠投資的做法罷了,

  而換了袁氏或者劉氏入主,像陳家這種地方士紳會有一個什麼樣的待遇,還真不好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烽這種庶族出身的角色對於像陳家這樣的本土士紳來說更是一個機會,尤其是江烽表現出了咄咄逼人的向外擴張架勢,並不斷取得了收穫的情況下,陳家沒理由要和這樣強勢崛起的武人作對。

  江烽目光平靜的掠過陳蔚略顯尷尬的臉上,對於陳蔚矛盾的心境,他能理解,不過他也相信陳蔚在一番糾結之後應該早就拿定了主意。

  如果這個時候都還看不清形勢,江烽就真的要懷疑陳氏把陳蔚這個傢伙推到固始縣令職位上是不是太草率了,沒有一份理性的頭腦,怎麼來維護家族的利益?

  伴隨著大梁士子的到來,許氏、鞠氏族人的加入,作為固始、殷城本土鄉紳為代表的陳氏、譚氏利益勢必要受到挑戰,如果還不能及時調整自己的戰略走向,被邊*緣化甚至拋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起碼譚正這個傢伙就很聰明,知道主動跑到自己這裡來談效忠,談流民到殷城的安置融入,這就很好。

  江烽沒有太多精力來和固始、殷城這些本土鄉紳們斗這些心思,但他也不願意太過粗暴的行徑來對待這些鄉紳。

  在他看來,作為庶族出身的自己,沒有一個龐大家族在背後支持自己,甚至包括軍中將領都大多來自外部,那麼在一定程度上以一種相對平衡的方式來保持穩定,無疑更為妥當。

  「陳大人,雖然我今天說這番話有點兒唐突了,但是我還是要說,我們時間很緊,長安來使會帶來什麼我覺得不重要,我們也不要一味等著長安的詔令來到似乎我們才能覺得名正言順,長安只能管一管表面上的東西,下邊實際的事情還得要我們自己來做,我希望你要有盡快進入角色的準備才對,各曹主官、屬員人選問題,你,杜拓,白陵,要抓緊時間商議一下了。」

  江烽的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游移不定起來,這是江烽第一次主動談及未來澮州的人事格局。

  武將們雖然不會介入刺史府內人事安排,但是毫無疑問未來軍隊和刺史府也會打交道,他們也同樣對未來刺史府官員的構成充滿好奇。

  江烽提到了陳蔚,杜拓,崔尚,也就意味著未來澮州刺史府裡三巨頭格局成型了,陳蔚可能會擔任長史,杜拓則要擔任錄事參軍,而崔尚則會擔任司馬一職。

  進入晚唐之後,地方行政官制體系出現了瓦解和混亂的局面,尤其是藩鎮格局的出現,更使得各個藩閥在建立起隸屬於自己的官吏體系時各有側重,都會根據自己喜好和需要來有所選擇,這也使得各地都迎來了一個嬗變的格局。

  像以世家望族出身的藩閥,自然會選擇側重於文官體系來作為自己輔佐,比如南陽。

  而像大梁這類武人出身的藩閥,則更傾向於武人當權,那麼軍官體系則更強,但到了後期隨著大梁控制範圍擴大,對於政務體系管理的要求更高,文武格局便逐漸趨於平衡。

  而像在大晉、泰寧、淮北這些體系中,仍然是武官體系佔據絕對上風,在江烽看來這也是這些武夫當道的軍事政權缺乏與大梁這種更為平衡的藩閥爭鋒的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缺乏有效的造血能力,尤其是經濟上。

  作為歷史系畢業的江烽,對於唐代的行政管理體制並不陌生,初中唐和晚唐的管理模式有較大的差別,像司馬這種官員在初中唐還是很吃香的,但放在晚唐就是貶官的最佳去處了,而且基本上是虛化,不參與實務,但在澮州肯定不會這樣。

  陳蔚和杜拓會作為自己在澮州政務處理上的主要助手,而崔尚作為司馬則會成為自己總攬軍務的主要臂助。

  江烽並不打算讓武將們過多的介入地方事務。

  在他看來,一個處於發展壯大期的澮州乃至光州政權,武將們要做的就是訓練好軍隊,提升好自己實力,積極謀劃開疆拓土,其他事務應該更多的交給更為專業的政務官員來處理。

  江烽這番話一出口,陳蔚和崔尚都是趕緊躬身:「謹遵主公之令,我等下來立即會就各曹判司人選進行商議,報請主公批准。」

  一聲「主公」,讓一干武將們身體都是微微一抖,雖然長安使者尚未到來,但是毫無疑問詔令一到,就會確立江烽的身份位置了。

  哪怕澮州很小,不到十萬戶的中州而已,但中州也是州,作為一州刺史,在這個時代,也就意味著可以開府建牙,當得起一聲主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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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節 後宮?

  一聲主公讓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玄妙,對武將們來說,或許江烽在私下裡仍然可以和他們二郎七郎過之這樣的親密稱呼,仍然是志同道合可以把臂言歡的摯友,但是卻有一條明顯的界限劃定了,決定了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區別。

  同樣對於他們來說,卻更有一份收穫,那就是有一個明確值得效忠和努力的目標了,這對他們來說更重要。

  有了這樣一位主公,未來更加可期,澮州絕對不會是終點,事實上現在已經不止澮州了,光州也在手中,只不過困擾大家的是光州如何來保住。

  依靠別人的力量可以保得住一時,卻難保住一世,自己沒有實力,終歸是虛幻,而對於武將們來說,如何強大自身,讓自己可以保有更多的地盤,擁有更大的權力,獲取更大的榮耀和利益,這就是他們要為之努力的。

  對於像陳蔚、崔尚這些文官來說,擁有一個更大的施展自己包袱才華的舞台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陳蔚還有家族的羈絆,但如果能夠讓家族利益與自己個人的理想抱負融為一體,去攫取更大的榮耀,何樂而不為呢?

  哪怕一時間有些取捨,但是為了長遠利益而捨棄眼前蠅頭小利,陳蔚自信自己還是可以做到的,而眼前這一位主公無疑值得,起碼這麼久來,自己是一步一步看到他走過來,一步一步看他化險為夷,登臨高位。

  也許他天生就是上蒼垂青的王者,否則為什麼他每一次做出的決策都讓人覺得是九死一生,卻總能從千鈞一髮間昂然而出,若不是上天賜福,誰又有這般幸運?

  再往深處想,像大梁的朱溫,吳國的楊行密,還有那大晉的石敬瑭,又有哪一個不是歷經了諸多危險卻總能逃脫一劫成為王者?

  可以說能夠成功者本身就擁有別人難以企及的氣運,這甚至也許就是他們能成為王者的最大原因吧。

  這種念頭不是在陳蔚或者崔尚一人心中浮起,甚至在秦再道、楊堪等人心中更甚。

  他們更是最深刻的體會了那生死須臾間的驚心動魄,就像那袁無畏的拂曉刺殺,就像那蟻賊的圍城一戰,就像那江烽與趙欖的搏命一戰,似乎都是充滿了氣運籠罩,才能讓他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這大概就是王霸之氣?

  這個時代王霸之氣絕對是最讓人神往的,對於文臣武將們來說,一位擁有王霸氣運的主公甚至比主公本身擁有的能力更為重要。

  就像那李淵,有何等本事?不就是機緣巧合,再加上娶了一個好女人,生了幾個好兒子,就憑空成了大唐開國皇帝麼?

  又如那劉邦,連女人都不願意嫁的浪蕩子,難道說他能一路過關斬將造就大漢帝國,真的是靠自己本事?

  那個風起雲湧的時代,英雄何其多,最終卻是劉邦奪得大位,恐怕這裡邊的氣運還要更多一些吧。

  江烽自然不可能想到陳蔚和崔尚的一聲改口會引發在場諸人的多番聯想,但是他同樣也感受到了陳蔚和崔尚某些情緒上的變化。

  也許從明日長安使者到來宣佈了詔令之後,自己的身份就會被重新定位,執掌澮州一州四縣之地,同時還有一個地位待定的光州卻實際上掌握在手中,這與其一年前自己還是一個小斥候的反差何其大。

  似乎感受到了眾人目光中的期待,江烽沉吟了一下,這才緩緩啟口:「趁著大傢伙兒都在這裡,我也說一說,或許大家會覺得是江某是不是因為身份變化會有什麼改變,我在這裡要鄭重申明一句,江烽還是原來那個江烽,有些形式上的東西或許有改變,但江某本心不會變。」

  堂間一片寂靜肅穆。

  「澮州今日的得來,非江某一個人之能,乃是在座諸位,包括已然長眠於英烈祠中的兄弟們努力所獲,從蟻賊圍城開始,到蔡州軍來犯,再到隨後我們為了爭取屬於我們的更多權益,我們所付出的一切,現在我們可以驕傲的說一聲,這是我們用我們鮮血、汗水和性命換來的,但是這值得!」

  「可能有些人會擔心我們的努力付出會不會付諸東流,因為週遭有諸多強大的敵人,也有敵友莫辨的鄰居,但是我相信在我們的齊心協力之下,沒有人可以從我們手中奪走屬於我們的東西,無論是澮州,還是光州。」

  江烽對光州的承諾,也讓在場很多人心裡舒了一口氣。

  對光州的定位和面臨的難局,本身內部也就有許多不同意見,尤其是在江烽明確將要以澮州作為日後重點根據地來建設時,光州定位就更尷尬。

  甚至也有人認為不如將將光州暫時交出去,無論是南陽還是鄂黃甚至蔡州接手,也可以避免己方接在手上難以處理的尷尬。

  但這樣白白拱手交出,在心理上難以接受不說,而且對己方的士氣挫傷又是難以估料的,所以這個決定也很難做出。

  「我們無論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都會面臨各種困難、質疑和挑戰,但我想這不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情麼?想一想蟻賊圍城時我們難不難,苦不苦?蔡州軍來犯時我們險不險?縱然是和平時期,這背後隱藏著的種種艱辛,在座諸位,尤其是白陵和陳大人他們恐怕感受就更深,兵員招募,流民安頓,糧食種子,怎麼過這個春荒,恐怕都一樣棘手,但我們熬得過去!熬過去就是勝利!」

  類似於洗腦的這種言語在這個時代總是能鼓舞人心的,雖然江烽自己也知道這裡邊還有無數麻煩等著自己,但還是那句話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自己坐了這個位置,就得要有扛起重擔的這份自覺。

  *********************************************

  隨著恭送長安來使離開前往驛館,一場盛大的典禮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對於這種朝賀式的典禮江烽就算是內心不以為然但也要顧及自己麾下這幫人的想法,澮州設立,自己就任澮州刺史,這等榮耀,若是不以一場盛大的慶典來祝賀,無疑是難以讓人接受的。

  所以自長安來使之日起,固始城連續三日解禁放煙火唱大戲以示慶賀。

  這也是固始自蔡州軍來犯一戰之後,首次以官方形式來進行慶典,哪怕是在上元節,固始也只是按照尋常的節日做了簡單的慶賀,而這一次上升到州一級,加之新任刺史就位,自然要以不同於以往的規模來慶賀了。

  江烽回到小院時,很難得感到有些疲倦。

  這等應酬之事,原本就很繁瑣,各種程序要走到,長安來使一行五人,個個都要打點到位,南陽、鄂黃都有使者前來祝賀,只不過似乎大家都要有意與澮州保持一定距離,來使的層級都不高。

  回到小院內的江烽才發現,今日院內竟然有些到齊了的感覺。

  這個到齊了,自然也是有些指向的。

  鞠蕖也就罷了,本來就住在一旁,許靜過來也很常見,自打從汶港柵一戰之後,許靜和鞠蕖關係迅速走近,兩人來往也就多了起來,有時候鞠蕖要到許靜所在的道藏所去看一看,更多的時候則是許靜到鞠蕖房中小坐,但是江烽看見許寧今日居然也在。

  江烽的房中歷來簡單但是整潔,尋常時候都是鞠蕖或者吳瑕幫其打掃整理,甚至吳瑕也已經很自覺得充當起了江烽和鞠蕖兩人的侍女,儼然已這個小院的半個管家自居。

  從吳瑕氣鼓鼓的表情和許寧淡然的態度,以及鞠蕖不善的眼神,還有許靜有些侷促不安的神色,江烽就知道這幾個女人在一起不會有一個好的結果。

  這算不算是開後宮了?江烽沒來由的冒出裡這樣一個想法。

  可自己真的連一個都沒碰過啊。

  「二郎回來了?」三個女人異口同聲,卻又語氣各異。

  許寧是恬淡自若的,許靜是關心中夾雜一分喜悅,還有點兒惴惴的,鞠蕖則是無比自然的,總而言之,個中味道也只有江烽自知。

  「回來了。」江烽打著哈哈,「這儀式過程太冗長繁贅了,拖太久了。」

  「這是必須的,你擔任一州刺史,何等大事?若是沒有必要的程序禮儀,何以彰顯你擔任刺史職位的尊貴?」許寧顯然對江烽對這種事情的不敏感有些不以為然,「禮儀的隆重顯赫,並非只是一種形式,而是要通過這種形式來體現法理的正統。」

  不得不承認許寧在這方面就要比自己的理性和敏銳得多,江烽有時候都覺得也許這女人就診的天生是為官宦家庭而生?

  「只有你才會有這麼重視這些虛禮,二郎若是沒有手中的軍隊,若是不能對蟻賊和蔡州軍二戰獲勝,長安又豈會將此職授予二郎?」鞠蕖一臉不屑,語氣輕蔑,望向許寧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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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節 撕逼

  「鞠家妹子,你這話不對。」許寧搖搖頭,很平靜的道:「為上者當不以個人喜好為行事準則,二郎縱然不喜歡這等虛禮,但作為一州刺史,他也一樣應當耐心應對,這關乎長安對我們澮州是否對其的尊重。」

  一番話說得情通理順,讓江烽竟然都無言以對,鞠蕖更是臉漲得通紅。

  「我們可以想一想,來使從未來過我們澮州,也對我們澮州官員不甚瞭解,他只能通過這短短的接觸和觀察來判斷瞭解,縱然不能作為評判的依據,但起碼也會在他個人觀感上有影響,澮州新成,日後仰仗長安多多,自然需要與長安交好,尤其是澮州本身和大梁現在又有著特殊關係,要處理好這兩者之間的平衡,更需技巧。」

  「鞠家妹子若你是真心想要嫁作江家婦,真心替二郎著想,這般事情便要勸他以大局為重,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他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澮州數十萬人。」

  許寧最後這幾句話更是堵得鞠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說自己沒嫁給江烽的意思?那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可要說自己不會管江烽,好像又成了自己不會為人婦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看樣子也是有你就足夠了,我可沒有這等靈巧心思。」

  「鞠家妹子你這話也不算錯,像我們幾個,各有所長,鞠家妹子武技超群,若非有你,二郎怕是早遭大難,我麼心思稍微多一些,也要替二郎多考慮一些,也算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吧,而小靜心思都在術法上,汶港柵一戰也全靠小靜了,所以我們這也算是從各自擅長的方面來幫二郎吧。」

  許寧對鞠蕖的話完全免疫,自顧自的順著鞠蕖的話往下說,這一番話說下來,也是句句佔理,連江烽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在某些方面的確更適合自己,雖然自己在心理上對這個女人牴觸感更甚。

  「阿姐!」許靜雖然也早就瞭解自己姐姐這種風格,但是她和鞠蕖相處很好,甚至很喜歡鞠蕖這種直爽的性子,這和她單純的性子很搭,所以她也怕觸怒了鞠蕖,鞠蕖在江烽心目中的地位許靜也很清楚,所以她不願意出現那種狀況。

  「小靜,沒什麼,我覺得有些話還是提前挑明了一些好,藏著掖著到後來也許更糟糕。」許寧搖搖頭,看了一眼許靜,「我知道鞠家妹子對二郎的感情,也知道鞠家妹子內心也是希望二郎好,但是好心也應該有好的方式來表現,否則就有可能成為好心辦壞事了。」

  「或許以後我們都要在一個屋簷下生活,我覺得這種坦然相對也許是建立起我們之間關係的一種最基本的方式,當然未必會受各自喜歡,但是卻能避免一些無益的誤會,鞠家妹子,你說呢?包括小靜,雖然我是你親姐姐,但是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說開來更好。」

  鞠蕖輕輕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雖然她很不喜歡許寧,但是她也得承認許寧所說的並非毫無道理,另外她所描繪的情形未來很大可能會成為現實。

  想到日後可能在一個屋簷下生活,鞠蕖也是既有些怦然心動,也有些對未來要面對江烽其他女人的煩惱,許靜這種女孩子她當然願意,但如果真的多兩個像許寧這樣的,江烽就真的要家宅不寧了。

  「阿姐,蕖娘其實不是你說的那樣,……」許靜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解釋,而且阿姐也把自己拉了進來,日後三人都可能是在一個屋簷下,甚至一桌子吃飯,想到這裡她也有些憧憬,如果阿姐能夠和蕖娘和睦相處就好了。

  乾咳了一聲,江烽知道這種話題要扯下去就沒個完了,作為旁觀者,他發現自己似乎對這種撕逼大戰聽得津津有味的感覺,這種心態大概是在原來那個時空永遠感受不到的。

  對於許寧這種儼然以正妻的姿態發話他也有些不悅,但是他卻也不能說許寧的話沒有道理,而且也對許寧對這些事情的熱衷和關心也有些心態複雜。

  雖然對許寧的觀感趨於負面,但是處於當下這個環境中,他不得不承認許寧和自己是兩位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而許寧的特殊身份和其對政治敏感程度也能使得她成為自己許多不宜對外人言的內心想法最好的交流者。

  江烽甚至發現,自己作為一個外來者,很多時候還難以用這個時代的思維來考慮問題,而許寧卻能很好的替自己彌補上這一缺陷。

  無論自己願意不願意,接受不接受,許寧現在已經是自己未來的平妻,而她現在也應該是一心一意替自己著想,因為自己和她的利益已經捆綁在一起了。

  所以,江烽覺得自己可能是認真的來考慮一下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蕖娘,你和小靜先到你屋裡那邊去坐一坐,我和寧娘有話要說。」江烽沉凝了一下,才把目光望向鞠蕖。

  鞠蕖並不太在意,和江烽相處這麼久,她自然明白江烽的心意。

  許寧也好,許靜也好,她並不在乎,她也知道自己身份決定了自己不可能成為江烽的正妻,相反,她更在乎江烽對自己的真實態度。

  而現在江烽完全把自己當成一家人貼心人的態度才是她最高興的,至於說許寧想要爭的東西,鞠蕖反而不在意。

  點了點頭,拉著許靜的手,招呼著吳瑕便徑直離開了。

  江烽淡淡的點了點頭,「寧娘,屋裡坐。」

  待到鞠蕖和許靜她們一離開,許寧先前的恬淡孤傲氣勢似乎一下子就收斂了許多,反而多了幾分葳蕤自守的楚楚動人,默默的跟著江烽進了屋。

  江烽的房間裡簡單樸素,一扇屏風,兩張胡椅,一張茶几,兩邊還有四張胡椅,居中一個圓桌,幾個錦凳,簡單素雅。

  江烽選了靠屏風的左邊胡椅坐下,許靜略一躊躇之後做了右邊下首一張胡椅。

  「寧娘,你難得過來一趟,今日來怕也不僅僅是因為是我擔任澮州刺史一事吧?」

  江烽的話讓許寧嘴角帶笑,「二郎這麼說,意思是擔任刺史如此大事還不值得我親自來一趟?」

  被許寧的話也堵得一笑,江烽搖搖頭,「你這張嘴可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啊。」

  許寧臉頰微紅,被未婚夫這般說可不是一個好評價,不過她也知道自己要想在江烽心目中改變固有印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也沒打算改變什麼。

  要讓自己像鞠蕖或者小靜那樣,那不是她許寧的為人風格,自己做的事情問心無愧,都是為了江烽和澮州,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二郎,我不常來,是因為我知道我不是很討你的喜歡,另外你算是我未婚夫婿,在未成婚之前,我也不適合太過於頻繁的見你。」許寧神態自若的道:「但你擔任澮州刺史,我作為未婚妻若是都不來,於情於理不合。」

  江烽默默點頭,「這本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你我都知道長安不可能不把澮州刺史頭銜給我,那除了把我往大梁那邊逼,沒有任何意義。只是這一次長安把澮州刺史授予我,但是只給了六個空白告身,卻都是用的六曹判司的花棱紙,卻把長史、司馬和錄事參軍的告身給落下了,你說長安意欲何為?」

  按照慣例,長安如果認可了江烽擔任澮州刺史,那麼刺史下邊最重要的三個職官長史、司馬、錄事參軍,那都是要尊重刺史意見,尤其是現在這個時代,空白告身都是隨著來使帶來的。

  沒想到這一次長安來使只把六曹判司的空白告身帶來了,卻落下了兩個上佐官和一個總領的錄事參軍告身,不能不說這裡邊意味深長。

  許寧表情一凜,蹙眉凝神:「哦,六曹判司的告身送來了,卻不給長史、司馬和錄事參軍的告身,難道說長安有意要安插人來澮州?」

  「你覺得有此可能麼?」江烽歪著頭問道。

  許寧凝神深思,迅即搖搖頭:「不太像,三上佐官別駕不算,現在都不設,長史相當於你的助手,如果不給本地大族一個交代,說不過去,司馬是你軍事上的臂助,長安就是安排人來,你也要把他架空,他們何必做這種得罪人的事情,錄事參軍雖然總領六曹,但都知道六曹判司才是實質上的行事官員,六曹判官都是你的人,單單一個錄事參軍又能如何?」

  「又或者是要讓我去長安一趟,專門像他們表明態度?」

  江烽是自家知道自家事,自己向李瑾承諾了一年之內到長安一行,尉遲無病在南陽時也曾打趣自己,問自己是不是打算食言而肥,只是事務繁多的確無暇離開,現在似乎大局已定,用這種方式讓自己上京,也說得過去。

  但江烽覺得沒那麼簡單,李瑾還沒有那個權力在這類事情在這種方式來表明態度,如果長安要讓自己上京,有更多的辦法,比如扣下兩千匹夏州戰馬,自己就不得不屁顛屁顛的去長安一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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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9 00:13: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節 做得一手好文章

  許寧抿嘴一笑。

  江烽和李瑾的故事她從許靜那裡也知道一些,李氏皇族的瑾公主居然也能和江二郎扯上關係,甚至還有點兒那種郎情妾意的味道在裡邊。

  若是那李瑾真的能嫁給江烽為正妻,自己哪怕就是當一個平妻,那也是倍感榮耀了,畢竟能和公主一個屋簷下做一家人,那也真的是外人無法想像的了。

  當然許寧從未想過江烽會入贅到李氏皇族中去當駙馬,江烽不是那種甘於人下之人。

  「也不像,如果長安真心要你去上京一行,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直接下令,難道你還能拒絕?」許寧猶豫了一下,似乎對自己的判斷還有些拿不準,「二郎,你說這是不是長安的一種暗示?」

  「暗示?」江烽有些不解,「暗示什麼?」

  「光州。」許寧檀口輕吐。

  「光州?」

  「對,光州。」許寧點頭。

  江烽慢慢回過味來,嘴角浮起一抹混雜著苦澀的冷笑,「嘿嘿,端的是打得好主意啊,居然想要把主意打到光州頭上來了。」

  許寧皺起眉頭,「二郎,這只是我的一個判斷,未必準確,……」

  江烽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不用說了,他們就是這個意思,我說宋度那廝怎麼陰陽怪氣的,問及光州之事,便顧左右而言他,哼,兩千匹夏州戰馬,何等大方?原來是想要從我手裡索要光州啊!」

  眉峰輕鎖,許寧以手托腮,似乎在凝神思考。

  「長安肯定也是覺察到了光州目前的尷尬,南陽、蔡州還有我們,都是有心無力,誰掌握著光州,似乎都會引來兩家的不滿,他們就想來當個和事佬?」

  「和事佬?這是想來撿落地桃子呢。」江烽哂笑,「難怪南陽和蔡州這兩個月都沒有吭聲,我還真以為劉玄真的改了性,袁氏也損失太大了呢,尉遲無病做得一手好文章啊!」

  許寧皺起眉頭,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有些棘手,長安若是真的有心,這光州的歸屬就麻煩了。

  見許寧苦苦思索,江烽也知道這丫頭在搞政治上的確有些天賦,倒也想看看她能琢磨出一個什麼門道來,也就不啃聲由得她去想。

  好一陣後,許寧才慢慢緩和表情,抬起目光,「二郎,我倒是覺得恐怕情況也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糟糕。」

  「哦?」江烽頗為驚訝,他以為自己搞明白了關中李氏的意圖,但是看樣子許寧另有解讀啊,「你說。」

  「光州的情況的確比較複雜,蔡州從我們許家奪走,長安予以了承認,並任命了袁懷方擔任光州刺史,但現在事實上蔡州喪失了對光州的控制權,南陽也不會允許蔡州再重返光州,光申素來一體,南陽對光州有什麼想法也很正常,但是伐蔡失敗之後,劉玄系的損失很大,安州出現不穩,襄陽和鄂黃都有異動,劉玄手中的兵力估計要重點放在安州和隋州防範鄂黃和襄陽,而目前劉玄劉同關係正在恢復,若是將光州交給劉同系人物,勢必要讓劉玄更起疑心,破壞二劉和好勢頭,估計劉同也不會接受這樣一個有些冒昧的安排。」

  江烽心中驚訝之心更甚,這丫頭對時政軍務都瞭解得很透徹啊,說起來頭頭是道,而且分析得相當精闢啊。

  「目前光州控制在固始軍,嗯,也就是未來的澮州軍手中,而且我算是你的未婚妻,從法理道統和民眾感情傳承來說,交給你也屬合理。」

  對於江烽的驚訝表情許寧心中也是暗自得意,這麼久來的苦心琢磨,為的就是要讓江烽認可自己在這方面的才能,為下一步自己的計畫鋪路。

  「長安也應該很清楚,如果說不讓你執掌光州,而交給南陽和蔡州都更不合適,那麼是不是長安就覺得它可以接手光州了呢?我覺得不太可能,像光州現在被劃出了固始和殷城二縣,僅存三縣,小州一個,長安來人,怎麼來對這裡實施管轄,沒有軍隊的支持,這個刺史就是一個擺設,縱然有關中李氏這個金字招牌可用,但那是在平常時候管用,真正到了關鍵時候,恐怕就未必會有用了。」

  許寧的話也讓江烽陷入了思考,「那寧娘你認為關中意欲何為?」

  「二郎,你應該清楚,關中李氏對你最忌諱什麼?」許寧微笑著反問。

  「嗯,大概是最忌諱我和大梁走太近吧?」江烽若有所悟。

  「對,你這澮州設立本身就是大梁代奏和推動的,加上你為了抵禦蔡州來犯,又主動和大梁靠攏,獲取大量援助,武將軍官大多來自大梁,豈能不讓長安心生忌憚?」許寧進一步道:「澮州相對較遠,還好一點,光州位置敏感,和大梁正好遙相呼應,你得光、澮二州,羽翼漸豐,若是和大梁真的攪在一起,無論是對日後的南陽還是蔡州,甚至淮北都是一大威脅。」

  「呵呵,我也有成為威脅的資格麼?」江烽自我解嘲的道。

  「南陽情況較為特殊,劉同劉玄日後關係如何,南陽究竟會倒向哪一方還不好說,但從目前來看劉同勢大,傾向於關中可能性更大一些,而蔡州和淮北就是關中的忠實盟友了,你這個釘子紮在其間,不是要成為日後反大梁聯盟背後的一枚芒刺?尤其是在現在蔡州和淮北都遭受了重創的情況下,這如何能讓長安放心?」

  「那你的意思是……」江烽還有些沒有搞明白許寧話語裡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或許長安想要和你做一個交易,或者說妥協。」許寧篤定的道:「光州或許會在軍事控制上歸屬於你,但是長安可能希望在政務管理上由長安來負責主導,比如上佐官和六曹判司中重要職位長安應該要安排人來,或者由他們來推薦人選,這樣政務掌握在他們手中,哪怕軍隊在我們手中,也可以形成一定的牽制。」

  對於許寧的這個觀點江烽還是比較認同的,但是他還是覺得可能許寧想的太簡單化了一些。

  光州官吏的安排上恐怕尉遲無病這些傢伙會有更惡毒的手法,比如把南陽和蔡州的人安進來,讓你這光州就成為一個****誰都可以從這裡過,誰都可以插一腳進來,就這樣各方平衡,威逼利誘,讓光州之力不能為大梁所用,進而還要牽扯到澮州的精力。

  應該說尉遲無病在這個問題上也是煞費苦心,基本達到了目的。

  「嗯,應該是你所說的這樣,只不過恐怕還有更多的具體事宜,沒準兒我還真得要跑一趟長安了,看看長安要這麼做,總得要給我一個安慰獎吧。」江烽笑著道。

  「有這種可能,比如光澮觀察使經略使觀風使這一類的職位,你感興趣麼?」許寧微笑。

  「當然感興趣,可問題是要讓我拿什麼來換?白送給我當然好,但是若是要拿我所珍視的東西來換,那我就敬謝不敏了。」江烽坦然應道。

  光澮觀察使觀風使這一類職位與刺史又不一樣,刺史是確定的職官,而觀察使事實上就是藩閥的雛形了。

  僅有一州之地是稱不上藩閥的,只擁有一個州永遠無法掛上觀察使、觀風使、經略使、營田使、度支使這一類職位的,掌控兩個州是基本條件。

  「你很看重光州?」許寧看著江烽。

  「怎麼,你覺得我不看重光州?」江烽反問。

  「你不是一個慕虛名的人,這一點我清楚,澮州在你心目中要重要得多。」許寧一字一句的道:「雖然我很希望你拿回光州,但是我也知道對你來說,澮州才是根基所在。」

  「小寧,光州也是我的故鄉,我當然也看重,但是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麼如此看重澮州。」江烽語氣裡充滿了坦率,「無他,澮州設立,給了我可以插足壽州乃至淮南腹地的楔子和跳板,而光州準確的說現在是一個雞肋。」

  許寧臉頰緋紅,目光灼灼,這是江烽第一次向她闡述他內心的野望,這讓她如何不激動。

  「看看光州四周,南陽,蔡州,都不是我現在能碰的,黃州那邊,杜家看似虛弱不堪,但是大別山三關了要隘,而且杜家現在也還和我們是准盟友關係,插手都還找不到藉口,得之不足以喜,失之不足以惜,雞肋也。」

  許寧皺起眉頭,「二郎,那你是準備放棄光州?」

  「不,不能這麼說,光州雖然我下一步的發展重要性不大,但是若是落入蔡州、南陽中任何一方卻是我不能接受的,那會對澮州造成極大的擠壓威脅,而杜家我估計他們也不敢接手,所以我能接受的是就是出現一個關中李氏的代言人來掌控光州。」

  江烽看了一眼廳堂正中圓桌上的茶盞,許寧這讓反應過來,自己也算是這個小院未來的女主人了,臉微微一燙,起身出門,迅疾吩咐自己帶來的小婢去燒水泡茶。

  「對不起二郎,……」

  「好了,小寧,我知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江烽笑了笑,看著許寧那張微紅而又嫵媚的嬌靨,忍不住有些心花花的調戲道:「不過小寧,若是我日後真的娶了正妻,你這般無禮,是要受懲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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