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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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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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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27: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節 震動

  如果沒有太大的意外,這一批河朔軍及其家眷親屬會沿著河朔三鎮南下,經濮州、曹州、宋州,然後進入淮北的亳州境內。

  穿過亳州西北角的真源縣,進入潁州一直南下到潁州州治汝陰城,在那裡,老弱婦孺可以先行登船南下,最終暫時被安頓到沿淮的霍丘、安豐、壽春這一線,然後下一步再來根據情況進行分配安置。

  這和當初潁亳二州的流民來投不同,流民必須要服從安排,首先要安頓到更南麵條件也更差一些的澮州南部霍山和盛唐兩縣,但這一批人是未來淮右軍的家眷親屬,將會安頓到霍丘、安豐和壽春這一線條件更好的區域。

  這樣既充實了被蟻賊洗劫一空的這三縣,同時也有利於盡快恢復這個地區的農業生產,依託芍陂和這一帶的大量藪澤,哪怕是遭遇天旱,也能保持一定的收成,這對於未來淮右對吳地開戰意義重大。

  人口對於一個地方來說,在缺糧的時候就是累贅,沒有糧食供其生存,那麼這些人就會演變成流民,進而演化成盜匪的可能,蟻賊不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的發展起來的麼?

  但在另一種情況下,只要能夠有供其生存的基本口糧和條件,他們就能迅速轉化為可以為你提供勞役和發展農業生產的資源,關鍵在於你是否擁有駕馭和驅使這支力量的資源和本事了。

  這樣一支力量就在機緣巧合下被王邈給動員了起來,同時淮右又借助了與大梁特殊而微妙的關係,讓大梁給盧龍和成德施壓,迫使其同意這批人的南遷。

  在正常情況下,哪怕是大梁施壓,盧龍和成德兩軍也不會屈從,畢竟這是近萬的軍隊和數萬人口。

  但是在當下,在盧龍軍和成德軍的惡劣局面下,這些軍隊幾乎成了兩軍亟待解決的禍患,那麼能不留後患的處理掉,他們當然樂於見到。

  至於那幾萬人口,當糧食都已經難以滿足需要時,當這些人都可能變成流民時,那麼放他們離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了。

  所以這本來是一樁不太可能的事情,就這麼在特定時間特定環境下就促成了。

  當數萬人這麼浩浩蕩蕩分成多隊,沿著各自確定的路線開始南下時,整個河朔乃至中原都震動了。

  哪怕他們之前也都參與了其中,但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時,他們都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要知道這好像是自黃巢之亂後,第一次如此規模且是在地方官府允許的情況下穿越千里的遷徙。

  ****************************************************************

  消息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汝陽。

  事實上淮右在河朔那邊的動作蔡州也有所覺察,但是蔡州主要精力都已經放在了潁州和大梁以及南陽,所以對河朔地區的形勢變化就顯得遲鈍了一些。

  潁州不用說了,那是攻擊所指,但卻沒有多少值得仔細挖掘的。

  潁州主要駐軍都集中在州治汝陰城中,梁贊採取龜縮之勢,明顯是要以汝陰城來抗拒蔡州軍,沈丘更是被梁贊直接放棄,下蔡卻又與壽州一河之隔,哪怕是蔡州拿下潁州,都需要考慮如何來控制下蔡。

  壽州水軍,也就是現在的淮右水軍不是吃素的,整個淮水流域,壽州水軍一家獨大,就算是淮北和吳地水軍也都不是壽州水軍的對手。

  蔡州軍一旦佔領潁州,就要面對淮右水軍在淮水、潁水(包括小汝水)、肥水乃至蔡州和潁州的界河——汝水流域的威脅,淮右水軍可以在這幾條河流沿岸任意一處登陸發動突襲,只要這幾條河流處於豐水期,那麼威脅就無處不在,這也是蔡州軍需要考慮進去的。

  除開潁州外,蔡州的主要注意力還是放在大梁和南陽上。

  對大梁,哪怕就是簽了盟約也不能讓蔡州放心,就像蔡州都可以反叛大梁,背後插刀,那你又怎麼能指望大梁也老老實實的遵守約定呢?

  而南陽亦是如此,去年南陽就已經證明了它不是一個可靠的盟友,那麼在關鍵時刻重演歷史一樣可能,所以蔡州也不可能對南陽一點防範都沒有。

  所以基於這些原因,蔡州對河朔地區的形勢變化並沒有太多關注,因為河朔那邊形勢要影響到蔡州這邊,的確不太容易。

  沒想到河朔那邊竟然能出這樣大一個變故,居然會有上萬的河朔軍南下投奔淮右,而且跟隨這些軍隊南下的還有幾萬眷屬,而盧龍軍和成德軍居然就同意了,還要經過大梁境內。

  任何人都能從中嗅出濃濃的陰謀味道,蔡州不敢說只是針對自己而來,但是河朔軍投效淮右卻得到了大梁的允許,這本身就說明很多問題了。

  大梁並不願意看到周圍諸家藩閥勢力任何一家太過於強大,也不會允許大家和睦相處,它需要的是一種平衡,一種大家都要尊其為老大的平衡,所以它才會一方面同意蔡州攻伐潁州,另一方面又讓河朔軍南投淮右,助淮右勢力更上一層樓來牽制蔡州。

  「該死的朱允,又搞這種小動作!」廳堂內諸將都忍不住暗自咒罵。

  每每在局勢有利於蔡州時,大梁就會想方設法的給蔡州製造麻煩和羈絆,總要讓蔡州無法安安穩穩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袁懷河臉色肅然,兩鬢的斑白讓他憑空多了幾份滄桑感,一雙錐子般的目光有若實質,哪怕是再桀驁不馴的角色,見到他這雙目光,都要退避幾分。

  「無須怨天尤人,這在意料之中。」袁懷河語氣裡卻顯得很淡然,「什麼時候朱家不給我們找麻煩,那才需要小心了。」

  「家主,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坐在下端的袁文樑站了起來,拱手一禮,問道。

  這句話是所有人都想問的。

  袁懷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時間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首先需要搞清楚淮右的用意。

  毫無疑問,大梁這麼做是在有意為蔡州添堵,但江烽那廝狡譎如狐,不可能因為大梁的放縱和唆使就出這麼大的招。

  而且這顯然是淮右蓄謀已久的事情,從河朔募兵,而且直接是大手筆,整軍整軍的招募回淮右。

  不得不承認江烽這個傢伙膽魄夠大,起碼蔡州做不到。

  就算是河朔軍來蔡州投效,他也不可能接受這樣規模的軍隊投效,除非他們願意打散接受自己的整編,軍權不能假與人手,只是亙古不變的鐵律。

  江烽敢這麼做,那是他別無選擇,也是淮右的風格,而蔡州就不可能,否則袁氏就會失去基礎。

  淮右軍本身就是七零八碎糾合起來的,固始軍,澮州軍,加上壽州軍,現在又添了河朔軍,也不知道江烽這個傢伙怎麼就能把這些牛黃馬寶給糅合在一起,居然還能讓他們變成一支戰鬥力不俗的軍隊。

  更讓袁懷河不解的是,江烽竟然不擔心他自己的控制權,要知道他是寒門庶族出身,並無家族幫助,要掌控這樣一支派系龐雜的軍隊,其難度可想而知。

  近萬的河朔軍南下,而且拖家帶口南下,這怎麼看就像是一場荒謬的鬧劇,但是居然就這麼成行了,河朔三鎮放開大門讓他們離開,大梁也是為他們提供方便,意欲何為?

  難道是大梁和淮右的陰謀,有意讓這幫河朔軍進駐潁州,在潁州落足?

  那置淮北時家,置梁贊於何處?

  近萬的河朔軍,而且還帶著這麼多家眷親屬,就想要在潁州落足,根本就不可能,沒有梁讚這個地頭蛇的首肯,河朔軍根本就無法在潁州生存下去。

  除非淮右和河朔軍能聯手將梁贊給滅殺了,可淮右做得到麼?

  他們能無視蔡州的存在麼?

  連袁懷河自己都有些糊塗了,他真的有些搞不明白現在的形勢,江烽那廝究竟在搞什麼鬼?

  明知道蔡州對潁州志在必得,卻來攪屎,他真的要想和蔡州全面開戰?

  他不想進兵吳地了?

  對淮右的心思蔡州早就覺察,也心知肚明,但蔡州無力插手。

  蔡州不可能為了淮右可能會出兵吳地搶地盤就盲目的去扯後腿而不顧自己的發展,蔡州的首要大敵也不是淮右,也許以後是,但現在還不是,大梁和南陽的危險性都要大得多。

  同樣袁懷河也相信江烽也不可能因為蔡州要謀奪潁州他就要去不惜捨棄進軍吳地的計畫而來和蔡州打對台爭奪潁州,那對大家都不利,對他淮右更不划算。

  袁懷河並不知道江烽內心一直是將蔡州袁氏視為頭好大敵,甚至遠遠超過南陽、淮北和吳地。

  在江烽心目中,南陽也好,淮北也好,吳越也還,甚至大梁,已經基本定型,唯有蔡州卻像是一頭出柙乳虎,生機勃勃,一旦給它吃到足夠的肉,它就會迅速壯大起來,這和淮右現在的格局有些相像。

  現在的淮右不但要自己迅速壯大,而且還要不擇手段的壓制蔡州的發展,畢竟淮右底蘊要比蔡州弱許多,只有這樣雙方實力才能迅速拉平,才能在日後的對決中有更大的勝算。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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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節 困惑

  正因為如此,袁懷河才有些看不明白淮右的舉動。

  他不相信淮右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尤其是會放棄進兵吳地搶地盤這種大好時機,換了是他袁懷河,他絕不會如此做。

  而且最為關鍵的一點,若是單單這河朔殘軍萬人,加上潁州這幾千兵馬,就想要阻擋蔡州拿下潁州,江烽也未免太高看了他自己了。

  而若是淮右敢傾盡全力渡淮北上來與蔡州一戰,或許有一戰之力,但這可能麼?

  不說淮右敢這般做,就不怕南陽偷襲光澮,就算是江烽和南陽達成某種協議,可失去了南下爭奪吳地的機會,這是江烽絕對不可能接受的,正是基於這一點,袁懷河不相信江烽會如此不智。

  道理大家都明白,問題是現實卻擺在了面前,河朔軍正在浩浩蕩蕩的南下,就算是速度不快,但一個月之內,先頭部隊鐵定能進入宋州境內,如果是馬隊的話,甚至可能會越過亳州進入潁州。

  現在淮右水軍也蠢蠢欲動,擺出要北上進入潁水的架勢,線報已經報稱淮右水軍第一軍已經啟程,從壽春西進,而在潁水和淮水交匯處,亦有淮右軍的小股接應部隊在紮營運送物資,顯然是要將這裡作為中轉站。

  難道說淮右真的只是要讓河朔軍來一趟旅行,通過潁州這麼簡單?

  袁懷河當然不會相信。

  「無畏,你對江烽的接觸最多,根據你的瞭解,你怎麼看?」袁懷河的目光落在了袁氏三駒中名聲最為不彰的袁無畏身上。

  在袁氏三駒中,袁無為無疑是最耀眼的一顆明星。

  無為天王的名聲早在和大梁爭奪陳州一戰時就聲譽鵲起,而袁無為不但性格沉穩,而且武道天賦更是出類拔萃,乃是這一輩中率先突破小天位的人物,一直被袁氏老一輩和其他諸姓視為蔡州袁氏新生代的頂樑柱人物。

  而另外一位袁無敵同樣也是絕才驚豔的翹楚人物,不滅天魔之名雖然在蔡州內部略遜,但是在大梁,在河朔,在淮北,都是赫赫有名,他的不滅天魔體更是震古爍今,哪怕是在上一場戰爭中被江烽斬落了一支手,但是憑藉著不滅天魔體之功,袁無為仍然突破了禁錮,硬生生讓新手復生,只不過現在由於新手剛剛還處於成長階段,短期內無法出關罷了。

  相比之下,袁無畏的地位身份就有些尷尬了。

  論武道天賦他不及袁無為和袁無敵二人,論名聲,鐵戟橫天的名聲也不及無為天王和不滅天魔,同樣在個性上,袁無畏也顯得更為中庸,甚至在形象上,袁無畏也遜色風流倜儻的袁無敵和高冷范的袁無為許多。

  所以甚至有不少袁氏內部的子弟都覺得袁無畏配不上袁氏三駒,頂多也就算是汝陽八柱相仿的角色,甚至比起袁文樑來都有些不如的感覺。

  但是只有袁懷河、袁無為等寥寥幾人,才明白袁無畏的觀察力、判斷力甚至決斷力都遠非這些外人看到的那麼平庸。

  在袁懷河眼中,袁無畏的潛力遠超袁無敵,甚至不遜於袁無為,蓋因作為一家藩閥,武道水準固然重要,但是卻非最重要的,人格魅力和智謀決斷,才是人主所必備的素質,若非袁無畏乃是旁支所出,袁懷河甚至覺得袁無畏比袁無為更適合挑起袁氏下一代的重擔。

  正因為如此,袁無為也很尊重袁無畏,而袁無畏也清楚自己沒有機會接班袁氏家主,所以他也更願意輔佐心胸更為開闊的袁無為。

  「家主,我接觸江烽也是一年多前,說實話,那個時候我雖然也覺得江烽日後可能會成為我們的禍患,甚至是大患,但是還是沒料到他的成長速度會這麼快。」袁無畏苦笑。

  他覺得自己已經十分高估江烽的成長潛力了,但是最終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廝從一縣之地到現在的三州十縣,甚至還野心勃勃的圖謀吳地,現在居然還敢主動挑釁蔡州,這種反差實在太大了一些,讓袁無畏都有點兒難以接受。

  「情報顯示淮右現在共有九軍,除了接受壽州的兩軍水軍外,其麾下牙軍和步軍五軍均已滿編,但戰鬥力恐怕參差不齊。除了第一軍外,大概也就只有牙軍勉強具備戰鬥力,第二軍、第三軍、第四軍戰鬥力恐怕連差強人意都說不上,至於第五軍,可以忽略不計。」袁無畏很冷靜的分析著淮右軍的戰鬥力,「真正具備較強戰鬥力的就只有第一軍,以及水軍兩軍,但水軍上岸陸戰,其戰力能發揮出多少,也值得探究,我不好妄下評判。牙軍也能一戰,但我認為比第一軍還有相當距離。」

  「河朔軍我們蔡州所獲的情報不多,但是從河朔那邊反饋回來的情況看,這幾支殘軍都是被盧龍軍劉守光和成德軍張處瑾拋棄和打壓的雜牌,但這並不能作為判斷其戰鬥力就遜色的依據。據悉這支南下的盧龍軍曾經屢屢和河東晉軍、赫連氏的吐谷渾王帳軍以及契丹人的皮室兵鏖戰,也讓契丹人頭疼不已,雖說現在時過境遷,這支軍隊已經衰落破敗了,但虎死不倒威,更何況這支軍隊還說不上死,所以其戰力不可小覷。」

  袁無畏的分析判斷讓在座諸將都是點頭。

  雖然蔡州也有較為完整的情報刺探體系,但是要將這些零碎的情報收集起來,並加以整理,從中分析出脈絡來,卻非尋常人能做到的,這顯然是袁無畏的自己心得,不由得讓諸將都心服口服。

  「還有那支成德軍。王邈大家都認識,在咱們蔡州呆過幾天,他投向了淮右,而他又是成德王氏大族出身,其人眼高於頂,等閒之輩難入其眼,但是他卻能專門到成德為江烽招募這支軍隊,說明這支軍隊必有可取之處,恐怕在戰鬥力上不會遜色與盧龍軍多少。」

  「無畏,照你這麼說來,這支糾合起來的河朔軍還真的相當危險了?」袁懷慶忍不住皺起眉頭。

  「也未必,畢竟這兩支軍隊在盧龍和成德都是備受打壓排擠的,沒有足夠的錢銀輜重供給,其訓練勢必難以保持,其戰鬥力下滑是必然的,如果我是劉守光,肯定不會為這支軍隊補充一匹馬一把刀一面盾,而糧食肯定也是能拖則拖,拖墮其士氣,消磨其鬥志,這麼多年下來,估計這兩支軍隊能維繫到他們極盛時候的六七成戰力就已經很不錯了。」

  袁無畏的分析十分客觀,既沒有刻意誇大,也沒有有意貶低,而是根據實情來進行剖析判斷。

  「無畏,那你覺得江烽這一次是想要幹什麼?真的只是想要招募河朔軍這麼簡單?這種時機是不是太湊巧了一點兒?」袁懷方也皺起眉頭插話道。

  袁無畏也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他一樣也感到困惑,如袁懷慶想的那樣,如果自己是江烽,肯定是要把精力放在吳地局面上。

  吳地的富庶,人盡皆知,同樣,吳地君臣相忌也已經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情勢下了,哪怕明知道蟻賊就在淮水北岸的泗海二州蓄勢待發,就等兩方開戰,他們還是得按照自己的計畫進行。

  楊溥已經等不起了,每拖一天,徐知誥的實力便會增長一分,再拖下去,等到徐知誥羽翼大成,那楊溥就真的只能束手就擒了。

  只要楊溥和徐知誥大戰一開打,以淮右現在的實力,拿下廬濠二州是有很大勝算的,如果運氣好,楊溥和徐知誥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了,圖謀拿下滁和二州也不是不可能,那樣一來淮右就真的可以稱得上一方強藩了。

  當然前提是江烽得把這幾州好好融合消化掉納為己用才行,這沒有三五年不行。

  蔡州的做法其實也和淮右相仿,就是要趁著目前的亂局,抓緊時間吞下潁亳二州,到那個時候,擁有三州二十縣之地,袁家東可取徐泗海三州,南可和淮右爭鋒,哪怕是大梁,袁家也可以挺起胸膛一搏了。

  可江烽這個雜碎,竟然突出奇招,來這麼一出,讓人真的難以判斷其真實目的。

  不判斷准其真實目的,就難以做出適當的應對之策。

  現在蔡州已經厲兵秣馬,就等時機一到,出兵潁州,可若是現在出兵潁州,梁贊據城堅守,河朔軍南下真的要打蔡州軍一個措手不及,還有淮右水軍襲擾,這一戰都有些不好打了。

  斟酌良久,袁無畏才有些艱難的道:「家主,諸位叔伯,以我之見,我覺得恐怕淮右招募河朔軍是早就確定了的事宜,之前應該和我們取潁州並無直接關聯,但現在情況略有變化,也許梁贊向淮右求援,又或者大梁不願意見到我們輕鬆拿下潁州,所以也就促成了這支河朔軍急速南下,成為變數,甚至大梁也還可能給了淮右一些私下的許諾,總而言之,大梁也許就希望我們和淮右纏戰不休,這樣最符合大梁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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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節 賣命,值!

  「哼,大梁端的是打得好主意啊,那無畏你覺得大梁會不會趁著我們和淮右纏戰,一舉南下取亳州?這也不違反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協議。」袁懷河撫摸著頜下短鬚道。

  「應該不會,現在大梁內部暮氣沉沉,上一次若不是南陳州是李固的老巢,他們也不會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來奪南陳州,就這樣,李固仍然遭到了他們內部的猛烈攻訐,說徒費軍資,得不償失,所得不及所失萬一,此次若是大梁真有意取亳州,他們也不會弄這麼多花巧出來了。」袁無畏斷然搖頭:「而且一旦大梁進兵亳州,淮北勢必全面放棄潁州,梁贊也會主動棄守,豈不是白白便宜我們?大梁能有這麼好心?」

  袁無畏的觀點讓袁懷河等人也是點頭認可,大梁最願意見到的就是蔡州陷入與淮北和淮右之間的纏戰局面,所以才會表面上支持蔡州,但暗地裡卻要百般羈絆。

  蔡州也明白這一點,如果不是大梁內部矛盾此起彼伏內訌不斷,蔡州也不敢這麼大膽出兵潁州,要知道大梁的實力要強於蔡州許多,也就是認定了深受其內部羈絆制約的大梁出兵不是短期內能做到的事情,蔡州才敢如此。

  「若是這樣,我們該何以應對?」袁懷慶望向自己兄長。

  「河朔軍跋涉千里,疲憊不堪,若是真要加入戰局,蔡州軍不會畏懼,但若是我們在圍攻汝陰時,河朔軍得以休整之後再加入戰局,就麻煩了,而且以淮右水軍的實力,可以沿著潁水而上,我們難以壓制,這卻是一個難題。」袁懷方沒等兄長髮話,便皺著眉頭道:「大兄,我以為若是可以,不妨稍緩,待到河朔軍南下進入潁州,我們再來根據情況來定。」

  袁懷方的擔心也不無道理,但是這樣一來就不得不再等一段時間,會不會貽誤戰機?

  「另外那吳地戰起在即,我們也可以借此機會觀察淮右的動作,如果江烽出兵吳地,那我們便再無顧忌,可以全力以赴進攻潁州,我相信那個時候江烽也斷然不會分心派兵北上,單單是淮右水軍,只能說給我們找點兒麻煩,決定不了大局!」袁懷方進一步補充道。

  這番話立即贏得了在座諸將的贊同,是啊,淮右勢必介入吳地戰事,只要淮右出兵吳地,便再無可能另闢一條戰線,淮右還沒有那個實力,連袁無為和袁懷慶都連連點頭,認可袁懷方的這一意見。

  袁懷河也有些意動,潁州擺在那裡,跑不掉,以蔡州實力拿下潁州不是問題,只要能排除淮右大規模介入潁州戰局,那就最好不過。

  目光落在袁無畏臉上,袁懷河發現袁無畏反而有些猶疑不定了,他定了定神問道:「無畏,可是還有什麼不妥麼?」

  「家主,我也說不上來,但是我總覺得事情好像沒有這麼簡單,江烽這廝也不會如此多此一舉的來搞這麼一手,只是要說這河朔軍是專門針對咱們蔡州而來,也不像,畢竟要謀此事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所以,我也有些吃不準。」袁無畏有些煩鬱的搖搖頭:「但懷方伯所言也有道理,就請家主決斷吧。」

  決定權最終還是交回到袁懷河手中。

  這決定著未來這一戰如何打,關乎整個蔡州袁氏的命運。

  潁州必得,這是蔡州拓展縱深的關鍵所在。

  只有拿下了潁州,未來蔡州才能坦然面對大梁的壓力,不至於在大梁的兵鋒之下毫無迴旋餘地。

  有了潁州,再說現在潁州破敗,但只要有土地,花上兩三年來時間來招募流民,就能變成第二個蔡州!

  也只有拿下潁州,才能圖謀亳州,潁亳之地將成為蔡州袁氏真正踏上逐鹿天下的基石。

  「懷慶,你率領諸軍重新蔡出擊,先行拿下沈丘,無畏和文樑作為你的副手,拿下沈丘之後,暫時不動,等待命令。若是感化軍來,儘管放手打,而河朔軍到,只要他們沒有攻擊我軍,暫時不理睬。」袁懷河終於下定決心,「無為,你帶褒信諸軍前出到汝水畔,等待時機。」

  ***************************************************************

  拉下鐵遮面,趙文山帶了一下胯下健馬的馬韁,健馬打著噴息向前緊走了幾步,爬上山坡。

  趙文山很喜歡這具帶頭盔的連環鐵遮面,這是九郎送給他的禮物,據說是淮右道藏所銳金堂的傑作,夾藏術法之力,不但可擋箭矢,甚至連尋常礌石都不能傷。

  遮面上虎頭符文格外威猛,這對於敵軍的威懾力同樣不可小覷,而這面上眼眶處也是經過精心設計製作,緊貼面部,格外舒適,對視線沒有絲毫影響。

  對於一名騎將來說,每每發起衝鋒時,面對敵人的箭矢,身上披負的重甲不能入,但是面部卻是一大弱點,尋常遮面大多是精鐵打造,粗糙不堪,而且使用不方便,對視線影響很大。

  而這一具遮面卻和頭盔極為完美的結合起來,兩邊用一個金屬鉚釘結合,尋常時候向上一推便懸掛在了頭盔頂部,而戰時向下一拉便成了最佳的護具,而且遮面很大,向下還有一個拓展延伸,連帶著連整個前頸部都遮掩住了。

  最讓趙文山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具帶頭盔的遮面竟然恁地的輕巧,以往光是一具鑌鐵頭盔都得有七八斤,加上遮面和護頸,起碼有十來斤,但是這一具頭盔遮面護頸的結合護具卻不過三斤,這讓習慣了戴重達六七斤的鐵盔的趙文山很是不適應,總覺得這頭上少了點兒什麼。

  但是在親自實踐驗證了這具結合護具的堅韌度之後,趙文山才算是服氣了。

  尋常刀劍的劈砍,只要不是用盡全力,這具護具都能起到很好的防護抵禦作用,而流矢和一般的碎石襲擊,就更不在話下,也就是說,只要不是運氣太糟,一般性的攻擊落在自己頭部就很難再造成致命性的傷害了,這幾乎就是一名騎將性命的最大保障。

  趙文山也問過王邈像這種護具可否多配備幾具,但王邈卻明確告訴他,鑑於這種護具製作材質的特殊性和製作工藝的難度,現在只有騎軍指揮使以上的武將方可配備,整個淮右軍目前也就只打造出來不超過五具,其價值幾乎不能用錢銀來計算,而這一次他就是專門帶來了三具提供給南下的河朔軍諸騎將。

  這讓趙文山也頗為感動,起碼淮右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和尊重,是真正把這幫投效淮右的河朔軍當成了自家人,這很難得。

  從成德南下的這支軍隊其實是兩個不太完整的軍組成的,趙文山擔任了此次南下的負責人,四千兵力中,其中騎軍數量不過一千七百人,但戰馬數量卻只有不到八百匹,而且大多也都是瀕臨淘汰的駑馬老馬。

  不過王九郎也明確告訴了趙文山,戰馬不是問題,關鍵是要把這幫騎兵帶回去,淮右已經為他們準備了足夠的戰馬,一到淮右便能重新變成真正的騎兵。

  天氣開始轉冷了,對於士卒們來說,這樣長途的跋涉無疑是一大考驗,但是為了日後的前途,士卒們卻都是熱情高漲,從冀州南下,這半個月來,馬不停蹄,人不歇腳,一路行來,在魏博軍轄地和梁地淮右都專門安排有接應的人手,從糧食到草料,雖說簡陋了一些,但是對於這支千里迢迢南下的人馬來說卻是解決了大問題。

  從臨黃渡過河水,就是甄城,在甄城休整了兩天,這支軍隊再度南下,現在已經進入了宋州境內,繞過孟渚澤,就到了宋州州治宋城,這裡距離緊鄰亳州的柘城只有百里地,加緊一些,兩天便可感到柘城。

  據說在亳州鹿邑縣,淮右已經和淮北方面協調好了,準備好了足夠的糧草輜重,足夠解決南下的問題了,沒有戰馬的騎兵將會率先南下到潁州汝陰城登船直下壽州,其他人則要在潁州駐紮,趙文山知道,恐怕這是要打仗的徵兆。

  對此趙文山並沒有什麼牴觸之意,讓你河朔軍來不是請你來當老爺吃白食的,如果你不能表現出自身的價值,誰現在會養閒人?

  當兵吃糧賣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關鍵是在成德軍,你就是賣命都吃不上糧。

  現在淮右不但管飯吃,而且甚至連帶著把家眷親屬都能管上,這難道還不夠?打沙陀人是平時賣命,打蔡州人一樣是搏命,起碼為淮右賣命還能有想頭,值!

  這就是趙文山最樸實的想法,同樣也是他帶領著四千兵馬最真實的想法,哪裡都是賣命,當然是賣給出價更高的,現在要談什麼歸屬感榮譽感,那都是扯淡。

  趙文山還沒有那麼高的覺悟,也沒有那麼多不切實際的想法,他的心態擺得很正,一切都需要等到這一仗證明了自己的價值才談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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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節 河朔軍,敢於一戰!

  「馬二棒,快一點,給我跟上!」一名營指揮副使怒吼著,示意後續部隊加快速度,「中午沒吃飯怎的?大饃管你們了一個飽,還走不動?」

  兩列士卒在乾冷的北風下正加緊南下的步伐,站在山坡上遠遠望去,可以看到隊列的行進,帶起一陣黃塵,猶如一條黃龍在地平線上蜿蜒行進。

  如果單從表面看,這支軍隊無疑有些寒磣。

  士卒們的年紀都不小了,基本上都是三四十歲的老卒居多,像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士卒幾乎沒有,飽經滄桑的面頰一看就是長期在北方山野中打磨出來的士卒。

  盔甲不整,許多士卒的皮甲都破敗不堪,腳下的戰靴大多裂縫補丁,衣袍袖口脫線裂口,甚至還有不少人乾脆就是布衣全身,連基本的甲冑都沒有配齊。

  但是從精神風貌上來看,這支軍隊卻又讓人不敢小覷。

  行進間精神抖擻,步伐有力,眉目間的剽悍野性不怒而威,哪怕是那些五十來歲的老卒仍然是鬥志昂揚,絲毫沒有因為長途跋涉而墮了士氣。

  趙文山頗為滿意的抹了抹下頜,這才是自己的百戰之軍,雖然這幾年裡被張處瑾百般刁難剋扣,但是這支軍隊仍然沒有丟失最重要的東西,在任何時候,這支軍隊都可以拉出來一戰,無論面對誰!

  對於趙文山和他這幫兄弟們來說,離開故鄉無疑是艱難的,奔波千里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這種恐懼感,對於這個時代的鄉人來說,簡直比流放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是他們別無選擇。

  與其在這裡慢慢的頹廢消沉,最終變成路邊的骸骨,還不如冒險一搏,離開這裡去一個新的環境,或許就能闖出一個新的天地。

  至於說親眷家屬們,他們同樣也別無選擇,淮右給了他們一個美好的承諾,哪怕這中間可能有無數的水分,但是他們也願意去冒這一場險,無他,留在故鄉的結果也許就是慢慢變成契丹人或者大戶們的牛羊,任人宰割。

  趙文山也知道,淮右不是做善事的,淮右會接受他們,那也是因為他們有利用的價值,但是他對這一點看得很開,如果沒有價值人家仍然願意接受你,那只能說明這背後有更大的陰謀和危險,他還不至於那麼幼稚。

  這沒什麼,當兵吃糧賣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要能為自己為家人掙一份希望,哪怕付出性命又如何?總勝過那樣如灰塵一樣湮沒。

  趙文山如是想,目光已經掠過軍隊最後的一部,望向北方,這一去,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故鄉了,淮右將會是這幫兄弟們的新故鄉。

  在距離軍隊北面三百里外的曹州,家眷親屬們才剛剛過冤句,估計兩三天之後能到考城,還得要七八天才能感到柘城,這已經是他們的最快速度了,而且已經有相當一部分的老弱婦孺掉了隊,現在還在濮州境內,都快要被南下的盧龍軍趕上了。

  好在淮右已經把沿線打點好了,另外也留下了部分士卒隨行,否則這樣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還不成了地方官吏和盜匪們的盤中餐?

  想到這裡趙文山又不由得的對淮右生出幾分感恩之心,淮右這是下了心思的,考慮如此周到,哪怕這是收買人心,趙文山都覺得把命交給淮右值了。

  幾騎從南面飛馳而來,帶起一陣煙塵,趙文山有些警惕。

  這裡已經臨近亳州境界了,雖說還有柘城在前方,但是他也聽說過,亳州被蟻賊折騰得夠嗆,時家實際上已經失去了控制力,蟻賊雖然離開了,但是大旱帶來的是饑荒讓整個潁亳二州的盜匪蜂起,甚至已經波及到了緊鄰潁亳二州的地界,像柘城的治安狀況也不容樂觀。

  不過像這樣幾騎飛馳不太像盜匪的風格,光天化日之下,明知道軍隊行軍,還敢這樣明目張膽而來,恐怕還沒有那股盜匪有這麼大的膽量。

  「文山!」

  「咦,九郎!」

  很快趙文山就發現了目標,大喜過望,「九郎,這裡,終於把你盼來了。」

  趙文山和王邈是小時候的玩伴,如若不是這層關係,趙文山也不會率先接受了王邈的招攬。

  對於王邈他信得過,王邈都願意投效的主君,他趙文山沒理由不信,事實證明,淮右的確是靠譜的新東家。

  趙文山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王邈幾人胯下騎乘的健馬,目光也是一動。

  這幾騎都是正當壯年的健馬,趙文山瞥一眼都能看得出來,這幾匹馬口齡都在五六歲間,正是當騎之齡,而且毛色油潤,肌腱健碩,正是騎兵的好助手。

  不過趙文山也看得出來,這些馬匹和幽燕這邊的馬有些區別,個頭略微小一點,但是筋腱更為勻稱,這是來自西北的一等戰馬,負重能力略遜於幽燕駿馬,但是在耐力上更有過之,尤其是適合惡劣環境下騎行。

  「好馬!九郎,這是西北戰馬?」趙文山忍不住有些眼熱,讚歎了一聲。

  「嗯,主君剛從夏州那邊購入了兩千匹,就等著你們去調教成軍呢。」

  王邈狠狠的拍了拍趙文山的肩膀,這才下馬,趙文山也拉起了遮面,取下頭盔,交給自己的親兵。

  「那敢情好,我們這幾年可是吃足了缺馬的虧,沙陀人來去如風,從太行山裡一鑽出來,疾如風火,我們根本跟不上,只能被動挨打,就這麼三個軍打成兩個軍,兩個軍現在就剩下這點兒人,再拖下去兩年,恐怕就連一個軍都湊不齊了。」

  趙文山感慨不已,也有些傷感,多少兄弟就是在這樣不對稱的戰鬥中一撥一撥的逝去,而張處瑾這個雜碎,只知道逼著兄弟們去賣命,卻不肯補充半點。

  當然,張處瑾自己也一樣無能為力,成德軍現在的情況,趙文山覺得恐怕三五年都有些難以熬過去,要嘛就是被沙陀人消滅,要嘛就只能被大梁接管。

  「文山,只是現下卻有一仗等不到你們補齊了。」王邈的話語裡多了幾分凝重,「敢不敢一打?」

  趙文山斜睨了一眼王邈,哂笑道:「九郎,莫非你覺得我們現在就不能打仗了麼?不是我自吹自擂,就憑手中這些人馬,某一樣敢和沙陀人拚個你死我活,甭管是感化軍還是蔡州軍,我們都一樣不懼,你只管說,和誰打,怎麼打!」

  「好,就等你這句話,這也是某在主君面前替你們拍了胸脯了,不能墜了我們成德男兒的威風!」王邈猛一點頭,慨然道:「現在你們需要盡快過鹿邑,進入潁州到汝陰,那裡可以得到足夠的補給,糧食草料、盔甲、兵刃武器,都會滿足,然後你們歇息幾日,緊接著就會有一場惡戰,甚至可能等不到盧龍軍那幾千人到就要開打!」

  「和蔡州軍?久聞蔡州軍可堪與大梁軍一搏,倒是要好好稱量一下,看看是否浪得虛名!」聽聞要一戰,趙文山反而興致高昂,「且看我們河朔男兒表現如何!」

  對於趙文山表現出來的強烈信心和戰意王邈也是大為滿意。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在淮右軍中的尷尬地位。

  除了一個甘泉外,其他人都對自己有一些懷疑和淡淡的牴觸。

  無他,自己來自河朔,大梁系的武將不會將自己視為自己人,同樣江淮系的武將也一樣與自己保持著距離。

  除了江烽對自己信任有加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排斥自己,否則自己以衙推身份強行推動第二軍、第三軍的合成演練時也不會受到許子清和張越的強烈質疑,一直要到取得明顯效果之後才算是得到認可。

  王邈不能每一次都依靠江烽的支持才能在淮右軍中獲得話語權,除了要表現出自己的才華外,他更強烈的需要一群和自己有共同認同感的同伴,同氣連枝,所以這一次延引而來的河朔軍群體就是最好的機會。

  自己先前在諸將面前把河朔軍的戰鬥力提得很高,但是若是連戰都不敢一戰,那麼這勢必大大降低河朔軍在江烽心目中的地位,所以這一戰必須要打,哪怕會帶來一些損失,但是王邈覺得值。

  以目前河朔破敗混亂的局面,尤其是契丹勢力南下的勢頭越來越明顯的情形下,只要這兩支河朔軍在淮右站穩腳跟,那麼自己便可以加大力度在河朔三鎮進行招攬,相信會有更多看清楚形勢的有識之士會源源不斷的前往淮右來投效。

  「唔,文山,淮右這邊已經將你所需的物資開始轉運到汝陰,同時也協調了潁州感化軍方面,可以在汝陰附近休整,若有需要,汝陰方面也可以提供。」王邈沉吟道:「可以考慮將騎兵中沒有戰馬的先送回淮右,剩下的在汝陰待命,等到盧龍軍下來匯合。」

  「放心吧,打了這麼多年仗,我就不信這蔡州軍還能比沙陀人厲害多少!」趙文山悍然道:「不用等到盧龍軍來,只要蔡州軍敢來,我們就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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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節 聰明人

  「禮成!」

  喧囂一時的宅院終於慢慢安靜下來,江烽站在宅院門口,和慢慢散去的諸將一一道別。

  簡單而熱鬧的儀式,實際上已經有些出格了。

  按照這個時代的納妾現狀,絕大多數大戶人家在納妾時甚至就沒有什麼儀式,甚至可能連一頓飯都會侷限於家眷親屬中,而外人頂多也就是純粹禮節上的恭賀一下。

  不過江烽不太在意這一點,對於他來說,畢竟要承擔起兩個女人的一生,他覺得再怎麼也應該給對方一個必要的禮遇,所以也才有了今日的這個儀式。

  自晚唐以來,隨著戰亂紛爭不止,各地的日常禮儀都已經出現了崩散的趨勢,而流民四處遊蕩落腳定居,也使得各地不同的風俗習慣開始混雜,所以在娶妻納妾這一方面的風俗儀式也都各不相同了。

  河朔和中原,中原和江淮,江淮和吳越,吳越和荊襄,荊襄和兩川,相隔千里之地,那風俗習慣便有差異,加上大批胡人、異族的進入,更是帶來了諸多的習俗變革,所以對於在這個亂世生存的人們來說,很多東西就沒有那麼多計較了。

  本身江烽就是一個不太講究這方面俗禮之人,加上坐在了這個位子上,他就是想怎麼做,只要不是違背倫理道德,自然就不會有人來指責不妥。

  更何況像納妾這種事情,很大程度也就是主君個人事宜,對一直憂心江烽子嗣的下屬們來說,他們甚至早就期望江烽能娶妻納妾,早生子嗣,安定民心了,所以對江烽略微出格的舉動也毫不在意,誰願意在這種事情上去拂逆了主君的心意?

  送走了最後離開的陳蔚,江烽掩上門,略有所思。

  陳蔚的長安之行不算太完美,當然也有收穫。

  這本來就是一個溝通之旅,最主要的還是要獲得長安的理解,為下一步淮右的動作先行做好鋪墊。

  長安現在對淮右的態度也是有些複雜而矛盾的了,隨著江烽驟然將壽州拿下,讓這個光澮壽防禦守捉使一職變得名副其實,長安就有些糾結了。

  原來之所以將壽州名義給了江烽,就是覺得江烽沒有那份實力能一下子拿下壽州,弄不好就會在壽州爭奪戰上陷入泥潭,但是未曾想到江烽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壽州,一舉統一了淮右,其實力猛然上了一個台階,甚至隱隱有了強藩的氣勢,這就讓長安心裡打鼓了。

  對於長安來說,任何一個強大起來的藩閥都是不符合其利益的,他們希望見到的是實力均衡的,相互牽制的一個局面,這樣才能讓佔據正朔之利的長安在其中遊刃有餘的來翻雲覆雨。

  雖然江烽距離淮北、南陽、吳、越這些藩閥尚有一定距離,甚至比起河朔三鎮來可能都還差些火候,但是毫無疑問淮右已經具備了一個強藩的雛形了,與鄂黃、鎮南、襄陽這一類的藩閥可以比肩了。

  這樣一個新晉藩閥,交惡肯定是長安不願意見到的,尤其是淮右對長安還甚是恭敬,甚至還接受了長安的人選,到光州擔任刺史和長史。

  這幾乎就是開了一個先例,起碼自晚唐以來,關中朝廷還從未能有派出吏員出任一地主官的先例,哪怕光州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州,但畢竟這是一個州,那性質就不一樣。

  這種情況下淮右實力的膨脹也連帶著讓關中有些長臉,一個崛起的新晉藩閥都能低眉順眼的接受朝廷的安排,你們其他藩閥為何做不到?

  基於這種情況下,雖然朝廷沒有同意陳蔚提出的希望朝廷賜予江烽淮右觀察處置使,卻給了江烽一個兼淮右宣撫使的職位。

  這恰恰是江烽最希望見到的。

  他無所謂防禦使還是觀察處置使,關鍵在於淮右二字。

  淮右可不僅僅只侷限於光澮壽三州了,淮右甚至囊括了廬州、濠州、和州、舒州、蘄州、黃州,朝廷給了他這個淮右經略使的名銜,也就意味著他可以介入所有淮右之地。

  至於說宣撫使一般是臨時性的對於戰亂災後的安撫性質那就更無所謂了,江烽需要的就是這個名頭,有了這個名頭,他介入吳地的廬濠和三州便說得過去,而勒令舒州臣服也是師出有名了。

  江烽甚至還覺得恐怕自己這個淮右宣撫使一職讓鄂黃心裡也是很不暢然,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可有了這個淮右宣撫使的名銜,哪怕日後自己真的插手蘄黃二州,鄂黃都在大義名分上難以佔得上風了。

  當然現在江烽還沒有要在蘄黃二州上做文章的意圖,能從吳地君臣相爭這一場戰亂中咬下一大塊肉來,那就是江烽最大的願望了,廬濠和三州,還有滁州,以及現在屬於妾身未明的舒州,一旦這一大片土地納入手中,那淮右就真的具備了一個強藩的架勢。

  僅僅是這個淮右宣撫使的名頭,江烽就覺得陳蔚這一趟長安去得值得。

  陳蔚這一趟去了如此長時間,自然不會僅止於為江烽討來一個淮右宣撫使名頭這麼簡單,大家都知道這就是一個名頭大義,而要讓這個名頭大義變成實質性的有價值的東西,那還是要依靠淮右自身的實力。

  懇請朝廷同意淮右開州試是陳蔚這一趟去長安最重要的任務,經過一番交涉,朝廷最終同意了淮右的這個要求。

  在長安看來,這是淮右向長安輸誠的一種表現。

  州試之後也就意味著省試,而省試只能是朝廷開考,那麼淮右州試後的士子自然也就要去參加省試。

  朝廷如果開考省試,那麼獲得朝廷認可的士子們就可以被朝廷安排回淮右任職,這簡直就是再好不過的好事。

  日後朝廷可以以這種方式來向其他藩閥推行此種方略,源源不斷的把各地士子納入朝中進行宣撫恩賜之後再行分派回地方,這樣一來結恩於人,哪怕這些士子回去之後只有一部分能銘記朝廷恩德,那也值了。

  再說了,朝廷也一樣可以在關中大開州試,甚至規模更大,等到關中州試之後的大批士子進入省試過關,然後源源不斷的將這些士子派到諸如淮右這樣的地方任職。

  這些士子家族親眷皆在關中,自然不比那些外地士子,對朝廷的忠義不言而喻,所以可謂一舉兩得。

  基於淮右表現出來的這番誠意,所以朝廷才會最終同意將淮右宣撫使這個職位授予江烽,同時也同意陳蔚以光澮壽防禦守捉使府的名義在關中招募士人,選為防禦守捉使府的吏員。

  只不過陳蔚在關中的這番招募活動規模甚大,遠遠超出了一個防禦守捉使和宣撫使所需的吏員,但是誰也不在意這一點,畢竟淮右一地江烽是土皇帝,到了淮右這些士人如何安排那也由得江烽。

  此次陳蔚長安之行初略估計也招募到了士人吏員超過五十人,這些人都會陸陸續續來到淮右。

  當然這些士人大多是一些不得志的旁支或者庶族讀書人,真正屬於關中大族士紳的並不多,其中亦有不少曾經在關中本地縣鄉一級幹過低等吏員。

  在得到了陳蔚的許諾之後,這些人也就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來淮右一行,對他們來說,關中的機會實在太少了,經常是打破頭也難得獲得一個機會,尤其是那些庶族出身的士子,要想突圍而出,更是不可得。

  陳蔚的長安之行取得了非常好的結果,這讓江烽對陳蔚能力又高看了幾分。

  之前江烽看重陳蔚是因為陳蔚出自澮州本地大族,但現在看來,在固始擔任縣令多年,加上陳蔚本人也是州試考舉而出的士人,加上其背後士紳望族的底蘊,使得他具備了其他人不具備的才能。

  關上門,江烽慢慢走回院內。

  陳蔚已經越來越脫離了陳氏一族的侷限性,更多的以淮右長史的身份來為自己考慮問題了,這是一件好事。

  以陳蔚的眼光,他應該看得到,淮右的前景越來越可期。

  隨著吳地內亂,淮右在吳地的擴張已經是不可避免,一旦拿下廬濠和滁四州,淮右便會一躍成為江南可以與越國比肩的強藩,而廬濠和滁四周的入囊,也會使得最早追隨自己的這一批士紳們獲得更大的發展機遇。

  廬濠和滁四州土地肥沃,人口密集,而且未盡蟻賊荼毒,稍加整飭便可成為未來淮右的核心腹地,依託這一大片魚米之鄉,淮右便可北望淮北,西謀蘄黃,到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從龍之臣了。

  陳蔚是聰明人,所以現在陳氏才會表現得越來越配合,甚至連帶著也影響到了黃、譚等本地大族,陳蔚甚至對自己安排從關中招募人才都毫不牴觸,絲毫不擔心這會影響到本地士紳士子們未來的發展空間,從這一點就能看得出來,陳蔚眼光遠超出本地這些其他士子。

  對於聰明人江烽從來不會吝惜獎賞,只要他能為自己效命,陳蔚如此,王邈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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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節 火起

  端坐在廂房中的鞠蕖和許靜都有些惶恐不安。

  小院內已經安靜了下來,很顯然客人們都已經離去,可是夫君大人卻好像沒有了聲息。

  作為新婦,哪怕是妾,這種情形下也只能坐等。

  在夫君沒有出現發話之前,她們都只能安靜的等待,這是規矩。

  鞠蕖在東,許靜在西,兩間廂房都不算大。

  江烽素來不太講究,不過作為一軍之主,起碼的規模還是有的,而且像鞠蕖有吳瑕,許靜也有一名侍女。

  說起來都有些不合時宜,好歹也是防禦守捉使大人的妾,兩三名侍女是基本要求,不過鞠蕖和許靜卻都很直覺得只要了一名侍女。

  看見吳瑕有些煩躁的在房內踮起腳向外張望,鞠蕖皺起眉頭,「吳瑕,站好。」

  「娘子,外邊人都走光了,可郎君還站在門口出神,他是不知道該往那邊走麼?論理也該先走你這邊才對。」

  嘟著小嘴,一年過去,吳瑕的身段已經長開了不少,胸前一對蓓蕾撐起衣衫,已然隱隱有些曲線,梳理得清爽雅麗的雙丫髻很是招人眼球,雖然還是侍女打扮,但是卻比起一般的侍女少了幾分素淡,多了幾分俏麗。

  「不准亂說。」鞠蕖臉微微一紅,雖然被吳瑕說中心事,但是她內心卻也有些不安,她和許靜的關係相處得很好,雖然各人的性格不同,許靜喜靜,她好動,但她性子直爽,許靜也很大度,所以兩人也頗為投緣。

  「奴家沒亂說,靜娘子肯定也在這麼想,要說認識靜娘子肯定認識郎君在先,可娘子你和郎君出生入死,論親厚娘子你不比靜娘子差,……」

  一說起話來,這吳瑕就喋喋不休,鞠蕖覺得這丫頭剛跟了自己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但是隨著越來越熟悉,這丫頭的嘴巴卻是越發的尖利了。

  「娘子,娘子,郎君過來了!」還在念念碎的吳瑕突然驚叫起來,然後躲到了一旁。

  門咯吱一聲響了起來,江烽推門進來。

  先進誰門其實並不重要,但是江烽也知道對於兩個女人來說意義卻不一樣,這也讓他頗為頭疼。

  沒有不更好的辦法來解決,他就只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看見江烽進來,鞠蕖也略微有些羞澀的垂下頭,站起身來,「郎君。」

  「蕖娘,還是叫我二郎好了,嗯,吳瑕,你扶蕖娘去正房,我讓小靜也過來,這一晚上我光顧著喝酒了,肚子還餓著呢,估計你和小靜也是餓著肚子,一起吃。」說完,江烽擺擺手,示意吳瑕伺候,便徑直出門。

  「啊?」鞠蕖還沒有反應過來,吳瑕卻先叫了起來:「娘子,娘子,郎君怎麼能這樣?這洞房夜,怎麼只顧著吃東西?還要一起吃,這成何體統?」

  鞠蕖也覺得有些不妥,只不過自己這位郎君素來在這方面是有些荒唐無忌的,他要這麼做,好像也沒有人能攔得住他,不過這樣一來也好,免得自己和小靜日後尷尬。

  一行人在正房裡坐定時,江烽這才提起酒壺,示意吳瑕和許靜的侍女芸兒斟酒。

  這等行事大概也只有江烽一人能做得出來,納妾雖然不是特別的大事,但畢竟也是第一遭,這樣大模大樣的坐在一起飲酒吃肉,對於許靜和鞠蕖來說,總是覺得有些稀奇荒誕。

  不過鞠蕖和許靜都不願掃自家郎君的興,而且是在這等日子裡,當然要討好郎君。

  「蕖娘,靜娘,從今日起,我們便是一家人了。」江烽雖說已經和二女相當熟悉了,但是這種事情畢竟也還是第一遭,要說有多麼激動,他也不覺得,就像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當然,也有一些期待。

  「嗯。」鞠蕖和許靜臉都是一燙,這一句一家人,讓兩人心中也平添了幾分甜蜜。

  「今晚是我們成為一家人最重要的時辰,嗯,我很高興,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們也算是百年緣分吧。」江烽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流淌了出來。

  鞠蕖和許靜心中都是一震,這個時代的男人都是居於高高在上的,尤其是像江烽這樣的男人,萬中挑一,而自己二人只是他納的妾,而他嘴裡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無論是否是內心所想,都足以讓人震撼莫名了。

  其實江烽也是信口而出,在他心目中妻和妾之間的差距並不像這個時代的人心目中那麼大,在他看來更像是姐妹之間的感覺。

  「來,我們先喝了這杯合巹酒,……」江烽端起酒杯。

  兩女款款深情,雖然有些說不出的古怪,但是先前郎君的話已經讓鞠蕖和許靜徹底溶化了,此時的她們只是沉浸在幸福和快樂中,其他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這個時代的酒還顯得有些淡,這是專門從汴梁弄回來的石凍春,價格不菲,但落在江烽嘴裡,味道真的很一般,好在不在於酒,而在於意義非比尋常。

  「這是我們的第二杯酒,……」剛來得及端起酒杯的江烽身體微微一緊,側耳,鞠蕖和許靜似乎也覺察到了一點兒什麼。

  院外的巷道里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而且明顯不是一個人,更像是三五人。

  這種時候,如此急迫,而巷子外的哨塔卻沒有發出警訊,可以排除刺殺這一類的突發事件,應該是有什麼特別緊急的軍報送了回來。

  只不過能讓這麼多人趕來,恐怕問題不簡單,莫非是河朔軍那邊和蔡州軍打起來了?

  淮北那邊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淮北大軍正在從符離和亳州東調,蔡州軍就算是覺察到了這個變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做出反應。

  以蔡州在新蔡擺出的架勢,他們肯定是先行佔領沈丘,以便於佔據居高臨下的地勢,而且控制了潁水上游,優勢更為明顯。

  自己不是專門交代了王邈,蔡州要佔領沈丘就等他去佔領,河朔軍先行休整,只有當蔡州軍對汝陰發起進攻時,河朔軍才參戰,怎麼這麼快就交上手了?難道河朔軍如此桀驁不馴,不聽自己的命令?

  敲門聲響起,江烽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蕖娘,靜娘,恐怕今晚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得耽擱了。」

  「二郎,來日方長,正事要緊。」鞠蕖和許靜同時起身,安慰道。

  「這話不對,我們洞房這才是最大的正事,我倒是要看看誰又搞出事兒來,專門和我作對。」江烽開了一個玩笑,卻沒有在停留,徑直出門,院門已經響起了敲門聲:「主君!主君!」

  「來了。」江烽聽出是崔尚和陳蔚的聲音,既然是二人同至,後面還有其他人的腳步聲,不用想肯定是軍事上的大事情,否則不會這麼多人齊刷刷的過來。

  「走吧,去官署。」江烽開門,沒有多餘話語,徑直道。

  「主君已經知道了?」站在門外的陳蔚、崔尚都是一臉訝然,而楊堪、梅況等人也是驚奇不已。

  他們也是剛剛離開就收到了來自無聞堂傳來的急報,一行人略作商議,決定還是要馬上向江烽稟報。

  「你們這麼多人這個時候跑來,不是要和我說只是些許小事情,耽擱我一下就行了吧?你們不知道今晚是啥時候?」江烽沒好氣的道。

  「呃,主君,當然不是,當然不是,楊溥對徐知誥動手了。」崔尚連忙道。

  「哦?」江烽腳步一頓,眼中頓放奇光,「真的打起來了?」

  「嗯,是連續三份急報。」崔尚一邊走,一邊將急報遞給江烽。

  江烽略作瀏覽,第一份急報非常簡單,只說了一句楊溥逃出江都。

  第二份急報稍微詳細一些,說江都戒嚴,徐氏大軍開始在江都大肆搜捕楊溥餘黨,同時潤州兵向江寧發起進攻,徐知誥軍和徐知詢軍在江寧城外激戰。

  第三份急報就更為詳實了,詳細的介紹了揚州、海州以及潤州的局勢,徐知誥嫡系海州兵大舉進入揚州與徐知誥控制的揚州軍一舉拿下了江都,而楊溥則在徐知詢的掩護下逃出了江都,沿江乘船逃往江寧。

  「這麼說來,徐知詢真的和楊溥結盟了?」江烽一邊走,一邊詢問道。

  「嗯,應該是如此,否則楊溥何以敢一直呆在江都?若是沒有徐知詢的支持,楊溥怕早就離開江都了,現在海州、揚州、常州三州都在徐知誥控制之下,潤州處於徐知詢控制之下,而楊溥的勢力範圍則是廬濠和滁四州,以及擁護吳楊正統的宣州、歙州、衢州這些附庸,只不過這種附庸的忠誠度有多高實在不好判斷,如果徐知誥佔據上風,只怕這幾州都會轉變風向了。」崔尚介紹道。

  「那舒州呢?」江烽突然問道。

  「舒州?舒州恐怕這個時候只能採取中立旁觀吧?周家還不至於那麼愚蠢吧?」崔尚微微一怔之後道:「侯晨在舒州那邊留有人,如果有異動,應該早就報了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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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節 目標東方

  「白陵,讓舒州那邊注意一下情況,這年頭蠢人可不少,徐知詢加入了楊溥一方,沒準兒就有人覺得可以借這個機會向楊溥表忠心押冷寶了。」江烽搖搖頭,「真沒想到徐知詢還真的要和徐知誥翻臉相向了。」

  對於徐知詢加入了楊溥一方,的確有些出乎眾人的意外。

  雖說徐知詢是徐溫的親生子,但是徐知誥一直深得楊行密之後的獨掌吳國大權的徐溫的信任,等到徐溫意識到自己已經無力壓制徐知誥這個養子,可能危及自己親生子接掌大權的時候,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徐溫一死,徐知誥便迅速確立了自己作為徐溫接班人的身份,執掌吳國大權,這又和一直想要收回君權的楊溥發生了激烈矛盾。

  徐知誥一方面牢牢掌握大權,另一方面也在刻意淡化自己作為徐氏一族養子的身份,力圖恢復自己原有姓氏——李姓,這讓本來就對徐知誥篡奪自己父親權位的徐知詢更為不滿,只不過徐知詢被徐知誥擠壓放逐到江寧,逐漸失去了影響力,沒想到現在楊溥終於和徐知詢聯手了。

  「徐知詢作為徐氏的親子,在軍中還是有些影響力的,潤州方面態度就一直較為曖昧,現在看來徐知詢應該是得到了吳楊水軍的支持,這才使得楊溥和徐知詢真正形成了聯盟。」楊堪接上話。

  自從拿下壽州之後,楊堪就知道未來第一軍的主要進攻目標將是吳地的廬濠二州,至於說先取廬州還是先取濠州,還要根據情況而定。

  從理論上來說,廬州應該是第一選項。

  廬州腹地遼闊,位置重要,內有巢湖水域廣大,肥水和濡須水讓廬州可以通過肥水——巢湖——濡須水直入江水(長江),交通便利,拿下廬州,濠州就不在話下,甚至也對和滁二州也佔據了絕對優勢。

  但廬州是吳國開國君主楊行密發家之地,楊氏一脈便是廬州合肥人,在廬州有著相當厚實的影響力,楊溥從江都逃到江寧,估計下一步就會逃回廬州,淮右軍如果要進攻廬州,恐怕就會遭遇楊溥軍的激烈反擊。

  這一點上,需要考慮周全。

  相比之下,濠州情況就要簡單多了。

  濠州緊鄰淮水,而且整個濠州只有三縣之地,濠州駐軍也不過一軍,要拿下濠州並不是問題,只需要壽州水軍沿淮而下,步軍從壽州東下,可謂水到渠成。

  但是一旦拿下濠州,就與楚州接壤,極有可能就要與意圖一統吳地的徐知誥發生衝突,而且,拿下濠州,也一樣會引來楊溥的敵視,畢竟濠州也屬於楊溥的勢力範圍。

  防禦守捉使府就在同一條街的街頭。

  江烽最終還是將原來的官衙讓了出來,那是屬於澮州刺史府的,防禦守捉使府不合適再在那裡辦公。

  新的防禦守捉使府也不是新建的,而是將就了這一處原本屬於陳氏旁支的一座大宅進行了有針對性的改造,加上這座官署就在哨塔下,安全無虞。

  哨塔上終日有八名士卒守衛,同時配備了兩具術法強弩以及布設了專門的預警式木性術法植物聯動報警裝置,據說可以感知五十步之外的殺機。

  這具報警裝置現在也是時零時不靈,主要還是和這種要借助於氣機感應的裝置與術法植物的搭配效果有很大關係,拿許靜的話來說,這玩意兒有很大的改進餘地,但現在就只能將就著用了,也只能暫時聊勝於無。

  一行人魚貫進入了官署,誰都知道今晚又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張萬山早已經在廳堂裡候著了,他很清楚自己主君的習慣,遇到這種事情,哪怕是洞房花燭夜,也一樣只能捨棄。

  一行人一直進入到了最裡邊的密室中,這是防禦守捉使府的核心所在,終日有親衛負責守衛,不得江烽許可,任何人不得入內,擅入者斬。

  密室並不小,除了懸掛在正面的大幅地圖外,更為讓人動容的是擺放在密室正中間的這一具沙盤。

  平時這具沙盤都用帶布幔的木架蓋住,並有秘設的術法武器附著於上,只有在重大軍議上才會開啟。

  這是無聞堂花費了一年多的時間,耗費了大量的心血才測繪和製作出來的沙盤,已經接近於現代戰爭中的沙盤,當然在詳實和精確程度上還遠遠不及。

  但是這種直觀的感受已經讓這個時代的武將們歎為觀止了,尤其是結合著配合了等高線和比例尺的地圖來進行對比觀察瞭解,可以想像得到這種感受是多麼的令人震撼。

  平原、山地、淺丘、河流、湖沼、藪澤、森林、城鎮,在地圖上有特殊的圖例,而在沙盤上更是栩栩如生,尤其是再用各種植物提煉出來的顏色加以區分,就更讓人迷醉。

  對於武將們來說,這簡直就是一具至寶,正因為如此,在製作上基本上就是羅真和他的兩名得意弟子負責製作,甚至連鄧龜年和甘泉這些無關人員都不清楚。

  而同樣,有資格來這座密室的人員,除了諸軍的指揮使外,連副使都需要經過專門的甄別,而政務官員中,除了陳蔚外,連王煌和杜拓都還沒有資格一觀,原來的壽州軍中也只有梅況和田春來二人知曉。

  「吳軍總計分為三部,其中忠於楊溥的忠正軍和德勝軍,兩軍合計大概在五萬人左右,徐知誥掌握的東海軍和鎮海軍大部,兩軍合計在八萬人左右,徐知詢掌握的鎮海軍一部,約兩萬人,其中有水軍五千人,……」

  「楊溥的忠正軍和德勝軍兩軍戰鬥力如何?」率先發問的是張挺。

  「忠正軍名義上是兩廂,但右廂軍名存實亡,只有左廂軍較為完整,原本一直駐紮在濠州,後來一部移防到滁州,而德勝軍情況也相似,只有左廂二萬五千人,一直駐紮在廬州,但是目前忠正軍和德勝軍都已經集結並向滁州集結,目前濠州僅有一軍駐紮,廬州目前還處於調動中,暫時還不清楚楊溥會留多少人馬守衛廬州。」張萬山語氣有些急促,他也知道在座眾人都在評估吳軍的戰鬥力,「忠正軍戰鬥力相對較差,如果一定要用一個比較的話,我的判斷應該是和我們淮右牙軍在伯仲之間,遜於第一軍較多。」

  張萬山這話有些打淮右軍諸將的臉。

  淮右軍步軍五軍,除了第一軍那是當之無愧的百戰之師,可以說淮右軍的威名全靠這第一軍打出來,而丁滿的牙軍要論訓練強度卻是最大的,也吸納了大量來自大梁的軍官和老卒,丁滿的也是一直按照第一軍的標準來要求,除了缺乏一些戰鬥履歷和經驗外,可以說很多人都覺得淮右牙軍戰鬥力應該是稱得上一流的,但顯然這很多人沒有包括張萬山,張萬山對牙軍的戰鬥力依然有些持懷疑態度。

  現在張萬山居然說楊溥手中戰鬥力較弱的忠正軍和牙軍戰鬥力在伯仲之間,豈不是意味著戰鬥力更強的德勝軍可以碾壓淮右諸軍中除了第一軍外的其他所有諸軍?

  許子清和張越都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萬山,你的意思是我們其他諸軍戰鬥力都不及忠正軍?更不用說德勝軍嘍?」

  「呃,忠正軍和德勝軍雖然也有相當長時間未經戰陣,但是吳軍一直堅持著術法部隊與騎步軍相搭配的原則,加上楊溥這幾年也意識到了遲早要和徐知誥一戰,所以對這兩軍尤其是德勝軍的訓練還是看得很緊,所以我個人判斷,忠正軍戰鬥力與淮右牙軍在伯仲之間,而德勝軍要強於淮右牙軍,但不及第一軍。」

  張萬山知道這話要得罪人,但是這種時候他可不敢妄言,他也相信諸將應該明白自己的意思。

  江烽也看出了諸將內心的不忿,他知道這個時候需要自己來壓一壓了。

  「我贊同萬山的觀點。我也不妨告訴大家,萬山的評價並非閉門造車,而是經過相當厚實的觀察評估得出來的,可能大家並不知道無聞堂為了收集忠正軍和德勝軍的訓練情況,在廬州和滁州都派出了多少細作,這一年多來,他們每一個月都會傳遞迴來關於德勝軍和忠正軍的訓練和演習情況,甚至連忠正軍、德勝軍諸軍指揮使的個人喜好都瞭如指掌,所以我認為他的評估是客觀的。」

  江烽的話讓本來想要聒噪的幾名將領安靜了下來。

  「我們淮右軍很年輕,從固始軍開始算起也不過兩年,除了第一軍外,其他諸軍的建軍時間更短,我們也缺乏更多的機會來打磨歷練自身,我素來奉信,一直沒有經歷過苦戰血戰的軍隊就不能稱其為合格的軍隊,除了第一軍外,包括水軍在內的其他諸軍,我我覺得都還沒有證明自己,我希望不管是在未來的潁州之戰中,還是吳地征伐戰中,各軍都用自己的勇氣和智慧來證明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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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節 密議

  軍議會商一直持續到第二日凌晨。

  吳地戰事一旦開打,就不是哪一方能夠控制得住的了,江烽和崔尚都估計,此時淮北的蟻賊和東面的越國也都已經在摩拳擦掌了,就等吳地戰爭的全面爆發。

  淮右該如何應對,早就有了明確的方略,第一軍、牙軍、騎軍、水軍第二軍、第四軍都將投入到吳地之戰中,只不過這一戰的爆發比江烽和崔尚的預估更早了一些。

  江烽和崔尚都希望吳地內戰能夠更晚一些爆發,最好等到潁州這邊的局面徹底明朗化之後,等待淮北已經傾盡全力和蔡州對上之後,這樣一來淮右亦可騰出更多的精力來圖謀吳地,而現在潁州戰事才剛剛進入開端,這邊吳地內戰卻已經開打起來,讓淮右有點兒首尾難顧的感覺。

  按照江烽的安排,河朔軍主力將會暫時逗留潁州,以幫助潁州的感化軍維繫平衡態勢,一直到淮北感化軍的主力調整到位,再考慮逐步退出潁州戰場,同時也要護送自家眷屬沿著潁水南下進入淮右。

  現在蔡州方面的動作也很快捷,北線蔡州軍已經進入潁州境內,拿下沈丘當是指日可待;南線蔡州軍也出了褒信,一直抵進到了汝水西岸,隨時可以渡過汝水進入潁州,對汝陰形成夾擊之勢。

  對於淮右來說,拿下廬濠兩州這是最基本的要求,而潁州之戰只能說是次要任務,但現在吳地內戰雖然已經開打,淮右卻只能進入一級戰備狀態,等待時機,必須要等到楊徐之戰初步見一個分曉,才是淮右介入的最佳時機。

  這個最佳時機必須要把握好,既不能在楊溥被徹底的打崩徐知誥勢如破竹時才介入,那時候淮右軍如果迎頭碰上氣勢如虹的東海軍和鎮海軍,恐怕結果會不太好;同樣也不能讓楊溥的德勝軍和忠正軍尚未與徐知誥的東海軍和鎮海軍見出分曉時就介入,那種情況下,只能促成徐知誥撿一個大便宜,一舉擊潰楊溥,進而威脅到淮右的攻略計畫。

  「七郎,你和過之,還有春來,要好好琢磨一下,如何來打這一仗,現在我們還無法確定該首先從哪裡入手,但是我們要做好各種應對準備,先取濠州該怎麼打,先取廬州又該怎麼打,如果需要我們雙管齊下,同時奪取廬濠二州,我們又該怎麼來佈置,這些你們三人要和白陵、萬山琢磨琢磨,這是軍事上的佈置,具體戰術卻要以你們三人為主,……」

  楊堪、張挺等人都默默點頭。

  這種需要臨時調整方略的戰爭是最為複雜易變,因為你無法確定那一套方案是最終派得上用場的,所以每一套方案都需要精心設計,不敢掉以輕心,同時還會有許多不可預測的因素夾雜其中,也就是說在設計這個方略時,你還需要保留許多可供細微調整的餘地,否則過於呆板就會帶來許多不可預測的風險。

  「先取廬州或者濠州的優劣勢都很明顯,這需要根據楊溥與徐知誥的對決進展來確定,如果徐知誥輕而易舉就拿下了楊溥,我們就要毫不猶豫的先取廬州,如果可以的話,甚至要把濠州也拿下來,如果楊溥能與徐知誥相持,那麼我們就不取廬州,甚至先與楊溥接洽,以將濠州讓給我們為代價換取我們支持他與徐知誥繼續打下去,如果楊溥不同意,我們甚至也可以暫時不動,……」

  崔尚在考慮這種戰略的時候還是相當周密的,各種局面都考慮到了。

  「萬山,蟻賊那邊的情況回來沒有?」

  對於蟻賊那邊的細作安排,甚至要上溯到江烽還在光州擔任斥候時了,那個時候江烽就已經開始在蟻賊中有意識的安插細作耳目。

  而在江烽奪取了固始軍主導權之後,對蟻賊內部的安插滲透不但沒有縮減,而且還加大了力度和投入,甚至最開始還只與江烽單線聯繫,一直到後來江烽身份變化,事務繁多,江烽才將這條線交給了絕對可靠的張萬山,要求這條線只能是張萬山獨自掌握,而直接對自己。

  在江烽看來,蟻賊應該是淮右周邊最大的一個變數,掌握其活動軌跡和規律能夠為淮右贏得許多先機。

  如果能夠在適當的加以引導,那麼這支力量無疑可以變成一支既可以為淮右所用,同時還能在必要時候幫助淮右分憂解難背黑鍋的「最佳盟友」。

  從現在的局面來看,蟻賊還真的有點兒向淮右「最佳盟友」的趨勢發展,至今蟻賊還未渡淮,這給徐知誥以很大的鼓舞。

  「回主君,一直都有消息,蟻賊的軍紀還是比較散亂,雖然早就預謀渡淮,等待楊徐開戰,但是蟻賊一來在江南這邊的情報網路未必有我們這邊專業,傳遞速度遠不及我們,二來,就算是蟻賊得到了線報,他們也需要相當時間才能徹底動員起來進入即戰狀態,三來,他們可能也想要等一等,等到楊徐之間的戰事已經演變到無法停下來的地步,他們才會全面介入,那樣才能收穫最大。」

  張萬山的解釋很有說服力,在座諸將都點頭認可。

  「蟻賊目前主要集結在泗水入淮交匯處一帶,對面就是淮陰縣城,另外一部集結在漣水一線,目前漣水縣城已經被秦權麾下大將林儒攻克,洗劫一空,我和崔大人都研究過,情報顯示白水塘的水匪有加入蟻賊的跡象,如果蟻賊如此佈置,便極有可能是從兩路渡淮,從東西兩面夾擊楚州州治山陽,如果奪下山陽,蟻賊基本上就奪取了整個淮水下游的主導權,再有白水塘水匪相助,蟻賊便可從漕渠南下,水路並進,直取安宜、高郵,兵進揚州。」

  「難道吳地在淮水上的水軍力量如此薄弱,連阻攔和堵截蟻賊南渡的可能都沒有?白水塘的水匪就這麼肆虐,吳國之前難道就沒有任何對策?」對吳地情況不太瞭解的許子清忍不住問道。

  「子清兄,不瞞你說,吳國水軍力量主要還是在江水上,淮水上的水軍力量一直是以我們壽州稱雄,無論是淮北還是吳地,他們當初更多的還是倚仗我們壽州水軍在維繫淮水一線的治安。楚州的水匪主要集中在白水塘,白水塘與淮水並不相通,但相距很近,白水塘水匪經常採取登陸跨淮作戰,不但洗劫地方,同時也在淮水上攔截商船,尤其是在淮陰一帶,我們一直懷疑淮陰有大戶與白水塘水匪勾結,每一次白水塘水匪登陸,迅速進入淮水,都能獲得船隻和補給,他們在淮水作案之後,又迅速登陸逃回白水塘,我們的水軍卻無法進入白水塘,也只能徒呼奈何。」

  田春來苦著臉解釋。

  白水塘位於楚州西北部,大概位置就是現在的洪澤湖和成子湖一帶,但要更靠東南一些,面積略小於後世的洪澤湖加成子湖。

  這個時代,洪澤湖還不存在,淮水也有自己的出海口,白水塘還是一個獨立於淮水之外,位於淮水南面的獨立湖泊,而且面積也不小,位於淮陰和盱眙之間。

  白水塘北面有一個集鎮叫洪澤,這大概就是後世洪澤湖的得名來歷。

  由於白水塘所處地理位置特殊,正好處於漕渠和淮水的夾角區,加上泗水也在淮陰注入淮水,而溝通中原與江淮之間的汴水也同樣在臨淮與划水交匯,楚州的西部大縣盱眙與淮水北岸的泗州州治臨淮隔淮相望,這一帶堪稱淮水水運交通最發達的地區,商船雲集,也成為許多人的覬覦之地,所以白水塘迅速就成為了水匪的樂園。

  自晚唐以來,白水塘就以藏匿水匪眾多著稱,而且這些水匪更善於越過白水塘與淮水之前短短一二十里地的陸地跨入淮水作案,得手之後,又迅速返回白水塘中藏匿。

  而這一段淮水恰恰又是航運最為繁忙的區域,從漕渠上來的江南貨物都要經過這一段運往泗州、濠州、壽州乃至潁州、亳州,而同樣上游諸州的貨物也要通過這裡輸往楚揚二州,甚至通過漕渠通達江南,所以使得無論是淮北還是吳國都對這幫水匪恨之入骨又無可奈何。

  田春來出身壽州水軍,也知道很多事情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以吳國之前的雄健強大,好像卻奈何不了一支小小的白水塘水匪。

  而偌大淮水,吳國的濠州和楚州均以其為北界,竟然沒有一支像樣的水軍力量來捍衛疆界安全,還要依靠壽州水軍來保護航道。

  這聽起來有些離譜,但是現實就是這樣,從楊溥繼位之後,吳國君臣之爭便變得白熱化起來,無論是楊溥還是徐知誥,都將主要精力放在了抓步軍力量上,就算是對水軍,當然也只會看重在江水上的水軍力量,淮水那邊何曾打上眼?

  再說了,無論是壽州、舒州、宣州、歙州、衢州,這些都是依附於吳國的附庸之地,它們既然獲得了吳國的庇護,那麼自然也要為吳國的效力。

  壽州水軍力量既然不弱,那主君有要求,附庸自然要效勞了,至於說效果如何,哪又另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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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節 黑手

  「春來,既然你們懷疑淮陰有大戶與白水塘水匪勾結,可有具體線索?」江烽沉聲問道。

  「只能說有些懷疑,但是這等大戶往往都是本土豪族,在楚州也影響力極大,而且他們眼線眾多,而且藏匿在後,根本不出面,銷贓渠道也遍及江淮,所以極難揪住其把柄。」田春來搖搖頭。

  壽州商船在這條道上也吃癟不少,哪怕有壽州水軍護航,但是不可能每艘船都有壽州水軍護航,落單的一兩艘商船就極易成為白水塘水匪的獵物。

  到後來很多時候從上游過來的商船隊都不得不在壽州集結,然後統一請壽州水軍護航東下,但是從下游上來的船隻,壽州水軍就難以顧及,要嘛他們就只能請鏢師護軍,要嘛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在座諸將也沒想到吳地這淮水沿線局面也是這麼複雜,居然還牽扯到白水塘水匪,現在還和蟻賊勾結起來了。

  「只可惜如此好的一條黃金水道,竟然被一幫白水塘水匪就給糟蹋了,難怪現在走汴河進入中原的商船貨物少了許多,這白水塘水匪怕是有很大『功勞』啊。」

  陳蔚也忍不住嘆息,他更喜歡用民生方面的觀點來看待問題。

  這年頭陸路上也一樣治安不靖,而且陸路運輸消耗極大,人力運輸量小速度慢,畜力運輸受制於道路狀況,同樣牲畜的消耗巨大,在運能上也限制很多,所以往往是只要能依託一條水道,且有上佳的碼頭,就能迅速形成一個繁榮的商埠。

  像壽州、濠州、泗州都是臨淮而起,而鄂州、江州、和州、江寧同樣依託江水而繁榮,至於揚州和楚州之所以如此發達,更是因為它們正好處於溝通江水和淮水之間的漕渠咽喉上。

  這年頭的淮水和後世的淮河還不一樣,沿淮降水豐沛,淮水沿線藪澤湖泊眾多,不但有漕渠和江水相通,更有汴水、潁水、汝水、渦水、渙水、泗水溝通中原淮北,而且可以直通入海,所以航運頗盛,若是能一舉解決水匪問題,的確對沿淮諸州的商貿流通有著莫大的推動作用。

  「這只是其中一方面,畢竟汴水過淮北,淮北與大梁關係不佳,大梁來的商隊被劫,說不定就會懷疑到淮北頭上,覺得是淮北暗中作祟。」

  丁滿也難得的插一句話,丁家也有經營商隊,也有商隊跑汴梁到揚州這一線,深知這一線情況的複雜,收益固然高,但是風險也是巨大,需要打點的方方面面太多了。

  「這麼看來,蟻賊也是所謀乃大啊,居然打的是揚州的主意。」陳蔚也禁不住嘆了一口氣,「揚州乃江淮精華所在,若是被蟻賊荼毒,只怕整個江淮都會元氣大傷,也不知道徐知誥有沒有意識到蟻賊的惡毒狡計。」

  「蟻賊和水匪勾結,危害極大,而且江州那邊也有消息傳來,韓拔陵部在宣州那邊也是和江匪以及丹陽湖中水賊與勾結,這樣一來,一南一北,蟻賊便已經通過水道打通了,如果說吳國水軍難以控制江水水道,蟻賊席捲整個吳地甚至越國都不是幻想了。」

  張萬山看得更遠一些,蓋因他手中掌握的情報來源更多。

  韓拔陵部跨江擊宣州,卻又保留了部分駐紮在舒州的樅陽一帶。

  侯晨的舒州之行就曾經向他報告過,認為這是蟻賊想要控制整個江水航道的一個先兆,一旦秦權真的橫掃了楚揚二州,那韓拔陵部勢必遙相呼應出擊潤州,那局面就真的糜爛了。

  「恐怕謀奪揚州的還不只是蟻賊一家呢,越國一樣也在打揚州的主意。」崔尚搖頭,「現在就看徐知誥能不能一舉擊潰楊溥,但徐知詢這個意外因素加入,又讓整個局面多了幾分不確定性,我們暫時還不清楚徐知詢掌握了多少鎮海軍,掌握的鎮海軍一部力量究竟有多大,能在這一場內戰中起到什麼樣的作用。」

  「蟻賊雖然在軍紀上不如,但是其規模和破壞力相當可怖,而且這些蟻賊一旦打瘋了,尤其是在巨大利益的刺激下,恐怕會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江烽沉著臉。

  想到十萬蟻賊渡淮這種可怕的局面一旦成功,可以想像得到,楚揚二州會遭遇什麼樣的情形,江淮精華恐怕就會毀於一旦,但是現在淮右也無力顧及。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正等蟻賊將楚揚二州徹底打爛,那才能是日後淮右的機會。

  現在的淮右最希望的就是能看到蟻賊和越國能在爭奪楚揚二州時僵持不下,打個不亦樂乎,這才最符合淮右的利益。

  *****************************************************

  軍議散了,其他人都已經離開,但陳蔚、楊堪、張挺、丁滿、田春來和張萬山卻留了下來。

  一場大戰絕對不是只靠軍隊的武力碰撞就能解決問題的,淮右謀的是一世之地,拿下廬濠甚至和滁幾州,不是只圖撈一把就走,而是要將這四州納入淮右,使之成為日後真正的王霸之基,那麼單單擊潰或者消滅楊溥就不是核心了,如何來贏得廬濠乃至和滁幾州的民心,才是根本。

  廬濠和滁四州與壽州不同。

  壽州基本上是被蟻賊橫掃一空,只是在壽春城內才保留了三大姓,而其他諸如霍丘、安豐以及壽春三縣的其他中小士紳都均被蟻賊清掃得差不多了,即便是這樣,淮右拿下壽州之後將其融入到淮右體系中,依然花了不少心思。

  而現在的廬濠和滁四州基本上未受到蟻賊的衝擊,也就是其原來的社會政治結構體系基本是完整的,這些士紳望族基本上也是效忠於吳楊的,只不過這種忠誠度可能會隨著戰局的演變而提升或者降低。

  如果淮右真的以軍事勝利拿下這幾州,那麼如何來真正讓幾州歸附,這才是一道最難的考題。

  就這個問題,江烽也早就要求包括陳蔚、崔尚、張萬山等人在確立了吳地將是下一步淮右的戰略目標之後就開始著手佈置相關事宜和進行研究了。

  淮右的軍事實力還沒有達到可以碾壓一切敢於阻擋淮右意志的程度,淮右也不希望拿下廬濠和滁四州之後讓這幾州變成動盪之地,影響淮右在這裡的戰略佈局,所以在如何實現這一戰略目標上就必須要多策並舉。

  「巢湖水匪那邊聯繫得怎麼樣了?」只剩下最後幾人時,江烽才問及一些陰暗面的東西。

  這並不適合所有人都知曉,倒不是說不相信其餘諸將,而是很多東西知曉了無益,而人多口雜,洩露出去之後反而是大禍。

  從開始謀劃奪取廬濠二州時,淮右就在考慮怎麼來圓滿的完成這一任務。

  軍事上的準備自然不必多說,沒有武力做後盾,一切都是空談,但武力不能解決一切。

  廬州是楊氏老巢,根基厚重,影響力深,尤其是合肥,但並不是說在廬州就沒有隱患了,巢湖水匪就是廬州一大勢力。

  由於肥水流入巢湖,而巢湖向東南又有濡須水與江水相通,所以巢湖的地位就非同一般了,比起白水塘來說,要重要許多。

  但是基於蟻賊的重心將是楚揚二州以及江南的潤常二州,所以秦權雖然也在招攬了白水塘水寇之後也派人聯繫了巢湖水匪,但蟻賊未來並無意爭奪廬州,所以對巢湖水匪這邊下的功夫並不深。

  秦權在這方面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清楚自己麾下是一幫什麼樣的貨色,征伐楚揚二州乃至南面的潤常二州大傢伙兒肯定都是積極性高漲,沒的說。

  這四州乃是整個江淮吳越的精華之地,富庶無比,從黃巢之亂以來,吳越立國,這幾地已經有多年未經戰事,魚米之鄉,膏腴之地,奢華冠甲天下,可謂江南士紳望族皆以為尊,隨便拉出一個縣來都要比河朔青密這些殘破貧瘠之地一個州收穫更大,所以沒有人會甘於後人。

  但若是要讓這幫人在拿下楚揚之後再去攻打西面廬濠和滁這幾個相對窮困一些的州縣,恐怕手底下這些人就未必有那麼大的熱情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對於這些賊匪來說更是如此,不逼到沒飯吃的時候,有更多的選擇機會的時候,誰會願意去窮地方打仗?

  南邊一江之隔還有潤州常州,還有江寧蘇州這等肥羊,為何要去進攻和滁這些窮地方?哪怕是秦權也難以壓服手底下對富庶之地的嚮往,更何況廬濠和滁幾州也的確沒有太多值得留念的東西。

  既然始終要打仗,為什麼不去打更有價值能收穫更多的地方?

  而巢湖水匪也非蠢人,他們也看到了蟻賊的重心在楚揚,對於廬州這邊也不過是順手之舉,所以雖然也眼饞蟻賊的風光,但是也沒有輕易就易幟舉旗,只是和蟻賊搭上線,留下一份香火情,日後也許能派上用場。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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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30:0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節 招攬

  「巢湖水匪那邊我們也派人暗中接觸了,但這幫人一方面還是心有些野,另外也還是有點兒擔心我們卸磨殺驢。」張萬山沒有遮掩什麼,既然被主君留下來,肯定也就不需要隱瞞什麼,「廬州那邊是楊氏老巢,他們覺得冒然出擊肯定會損失很大,所以也要討價還價。」

  「還有麼?」江烽沉吟了一下,問道。

  「另外,他們也希望知曉我們這邊對他們的安排,他們認為他們需要一些確切的保證。」張萬山有些艱難的道:「我們派去的人份量不夠,他們不太信任。」

  在座的幾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這裡邊本來就有很多無法公之於眾的東西,對於巢湖水匪們來說,他們也當然明白,做這種事情,那是犯眾怒,而無論誰執掌廬州,都肯定要劃清界限,甚至要喊打喊殺,必要時候,推出一些替罪羊來也是很自然的,對於他們來說,這才是最危險,也是最悲催的。

  廬州是楊氏的發跡地,楊行密發跡於此,後來又長期經營此地,哪怕楊氏定都於江都,仍然沒有捨棄這裡,這麼多年來,廬州始終是楊氏最堅實的後盾,而淮右要想入主這裡,就必須要有一些手段,否則就算是以武力拿下廬州,仍然會成為淮右的一大隱患,所以有些時候就不得不採取一些其他措施。

  巢湖水匪就是最好的一把刀。

  廬州豪門望族以楊氏為首,但楊氏開枝散葉,也已經分成了多個家族,和楊溥一族關係也有親有疏,除開楊氏外,也還有李氏、葉氏等大族,皆為依附楊氏一族。

  江烽搓著手,細細琢磨著。

  如果楊溥能扛住徐知誥的進攻,那麼巢湖水匪這把刀就還不能用,但是楊溥如果扛不住的話,那麼這把刀就很有價值了。

  淮右要入主,必須要掃除一些障礙,但是這惡名還不能落在淮右頭上,淮右還需要安撫廬州大姓們,所以這張擦屁股的紙還得要另外安頓好。

  說實話,江烽也沒有打算卸磨殺驢,對於他來說,巢湖水匪也是一支不小的水上力量,日後自己要和徐知誥以及越國,甚至還有南方的其他諸藩爭雄,水上武力只能增強不能削弱。

  倒不是說自己做不了這種暗黑之事,成大事不拘小節,這個時代,對於這種事情其實沒有那麼多忌諱,起碼從在座眾人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或許有些輕微的不適,但是也只是覺得如何來處理好這種事情,不能讓人抓住把柄,毀了淮右名聲而已。

  「他們想怎麼樣?」江烽平靜的問道。

  「他們的首領寇文禮表示,他們願意歸附淮右,也願意遵從您的命令,但是他們需要您給他一個承諾,而且要有憑據。」張萬山猶豫了一下,「寇文禮表示願意親自來見您。」

  「不可!」陳蔚、崔尚同時反對。

  這等水匪巨寇,毫無氣節禮義可言,一旦被其抓住把柄,那淮右名聲就毀於一旦了。

  江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思索。

  這個時代,名聲這玩意兒,說很重要,也很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沒有實力之前,名聲不重要,但是有了實力之後,那名聲就很重要了。

  實力是根基,但是有了實力,還想要更上一層樓,那就得要有名聲了。

  和水匪沾上了邊,日後對於江烽的名聲無疑就是一個污點了。

  張萬山和田春來都是欲言又止,看在江烽眼中。

  「萬山,這寇文禮是何許人?」

  「寇文禮是巢縣人,其父是濡須水一帶有名的私鹽販子,曾經跟隨過楊行密幹事,但是後來因為違反軍令,被楊行密逐出軍中,便在濡須水到江水一帶打家劫舍,德勝軍曾經屢次征剿,但是巢湖面積廣大,葦蕩密佈,德勝軍曾經在肥水入巢湖處建水軍,意圖剿滅水匪,但是卻遭到水匪以火攻焚燬了水寨,導致功敗垂成,最後廬州也就絕了剿滅水匪的心思。」張萬山介紹道。

  「後來,寇文禮父病死,寇文禮接掌巢湖水匪,勢力更甚,並從巢湖沿著濡須水將勢力延伸到江水中,東至糝潭(土橋),西到蕪湖,都有巢湖水匪的活動蹤跡。寇文禮最為有名的就是景泰元年,率領水匪沿肥水而上,在廬州城水門外洗劫了廬州士紳原本準備為楊溥祝壽的禮物,引來了楊溥勃然大怒,甚至撤了時任廬州刺史,但是仍然無奈巢湖水匪。」

  「巢湖水匪和江寇有聯繫麼?」江烽突然問道。

  張萬山遲疑了一下,「按理說肯定有聯繫,但是巢湖水匪已經把勢力延伸到江水中,肯定會引來江寇的不滿,但是巢湖水匪在江水上作案,稍有風聲不對,就從濡須水逃回巢湖,而濡須口地勢險要,江寇根本不敢進濡須水。」

  「春來,你可是有話要說?」江烽把目光轉向田春來,含笑道。

  「嘿嘿,瞞不過主公慧眼,這寇文禮其實我認識,也算是有些交情。」

  田春來話語一出,立即就讓在座諸將都吃了一驚,倒是江烽和張萬山沒有什麼表情,應該是有所預料。

  「哦,這倒是好事嘛,水匪也是人,誰也不願意天生就當水匪,絕大多數都是生活所迫,如果盜亦有道,那也算是俠盜嘛。」江烽打趣道。

  「主公所言甚是,這寇文禮在某看來也算得上是盜亦有道,起碼這十餘年來寇文禮沒有做什麼喪盡天良之事,雖然巢湖水匪不禁殺戮,但是只要客商不反抗,他們也基本只謀財不害命,不過對於吳軍卻是沒有半點留情,吳軍幾次和巢湖水匪遭遇戰,都被殺得人頭滾滾,血染湖面,……」

  很顯然田春來和這寇文禮還是有些交情的,否則不會用這等言語來褒揚對方。

  「春來和這寇文禮有何交情?」江烽沒有廢話,徑直問道:「可否能說服其為我所用?」

  田春來躊躇了一下,「主公,某冒昧問一句,廬州事了,這巢湖水匪當如何安排?」

  江烽毫不猶豫的道:「當著春來,某也不打誑語,巢湖水匪肯定要徹底剿滅,但是某的態度是只要不是罪大惡極和怙惡不悛者,其他皆可徹底整編為淮右水軍第三軍,駐防江水,春來應當明白,一旦我們淮右拿下廬州與和州,控制了舒州,我們就不可能要面對江水,我們不可能放任如此水道而不加管理,那就是我們的失職,更何況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也許下一步我們就要面對江南諸藩了呢?」

  江烽話語中的含義不言而喻,拿下廬州與和州,就將直接面對江對面的宣州,而向東,則要與潤州隔江相對,真正到了羽翼豐滿有實力向外擴張時,難道淮右還要自己畫地為牢不成?

  這一番話語讓諸將都是精神一振,沒有哪個武將不希望自己追隨一個有野心的主君,而江烽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野心霸氣,同時又不乏慎密冷靜的思維,這樣的主君誰又不愛戴?

  田春來心中更是大定。

  他也聽明白了江烽話語中含義,未來淮右的水軍還將大幅度擴軍,巢湖水匪不過區區一千餘人,還遠遠滿足不了一個淮右水軍第三軍的需求。

  這也意味著巢湖水匪只要願意接受整編,按照淮右軍的規制來進行,也就可以如同招安一般,由匪變兵。

  這對於這些水匪們來說,可謂天大的好事。

  「主君,這寇文禮幾年前與某曾經在濡須口交過一次手,此人武道水準也算不俗,當年已經有養息前期的水準,比某略遜,後失手被某擒下,某敬重他是一條漢子,便放了他,因此結交。後來壽州有商家曾在和州西梁山江面附近被劫,某得知乃是其手下作案,一紙信函,後便得以放還。」田春來解釋道:「此人重信義,在水匪中頗有威信,水性精熟不亞於某,但礙於與某身份不相配,所以也不好意思多走動,但某觀其內心也是願意上進,此人武道實力亦是不俗,加之其在江水上也極有人緣,若是能得其投入主公麾下,定能為主公日後謀劃江南盡綿薄之力,某願赴巢湖一行,說服其來投。」

  江烽等人也沒有想到田春來居然還和這寇文禮有這般故事,都是大喜過望,若是能讓這巢湖水匪歸降,便能在日後廬州攻略中發揮大作用,尤其是充當黑手,更能為淮右剷除不少淮右不好動手的對象。

  當然田春來也是有言在先,聽到了江烽明確承諾肯定要給巢湖水匪們一個去處安排,才敢應允下來,否則田春來也不好去虛言誆騙對方。

  江烽更是覺得這還真有點兒三國演義裡邊的招募勇將的味道,一番情投意合,便能遊說來投,活生生就能在自己面前發生,頗為有趣。

  「好,春來,我也放話在這裡,只要這寇文禮能守我淮右軍規矩,日後立下功勞,某必不吝為其奏明朝廷,封妻萌子!」江烽慨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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