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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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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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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30:1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節 不能坐以待斃

  田春來也沒有指望能一下子就為巢湖水匪帶來多麼大的優待,一幫水匪,若非淮右需要一個黑打手來做些淮右不能明著出手的事情,只怕還輪不到巢湖水匪來獻媚。

  壽州水軍實力穩穩碾壓巢湖水匪,只是不在一個地方,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罷了。

  當然,巢湖水匪也的確有其優勢所在,那就是從廬州經肥水入巢湖,再由濡須水可以入江水,這一條水道可謂讓廬州可以和江南連為一體,把持了這一條道,的確對廬州影響很大。

  而廬州又無水軍,自然也就受制於人了。

  作為壽州水軍的首領,與寇文禮也的確有些交情,田春來也真心想為這個漢子謀條出路,以前壽州也是依附於吳楊,田春來自然不可能有那份能耐能說服吳楊寬宥巢湖水匪,而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淮右正當用人之際,自然不會計較太多,但你巢湖水匪也得要拿出一些像樣的投名狀來才行。

  江烽幾人又商議了一陣如何攻略廬濠二州,以及一旦拿下廬濠二州又當如何來降服人心。

  在此之前淮右也已經開始著手作先期的拉攏分化和遊說。

  廬濠二州與壽州緊鄰,而壽州田氏又與吳楊有著特殊的姻親關係,所以田氏與廬濠二州的士紳望族們多有往來。

  對於田春來說,吳地最為熟悉的地方也就是廬州了,他去得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廬州,所以對廬州士紳望族的瞭解,他甚至比張萬山這個無聞堂的首領更為熟悉。

  這前期的工作田春來就一直有參與,而幾個田氏子弟也已經進入了無聞堂,專攻廬濠和滁四州,尤其是重心更是放在了廬濠二州上。

  只不過前期的效果只能說一般,沒有誰會輕易表明態度,尤其是在楊徐之爭沒有見出分曉之前,於情於理,廬州豪門望族都只能支持楊溥而不會另尋出路。

  不過,多個朋友多條路,也沒有誰會拒絕淮右拋來的橄欖枝,尤其是這還是田氏拋出來的。

  一切都需要等到吳地內亂見出分曉,而且還要是楊溥一種無法翻身的慘烈失敗結果才會徹底熄滅這些豪門望族的心思,但那時候,淮右卻要來好好選擇一下未來的合作夥伴了。

  對於現在的淮右來說,更重要的還是要摸清楚廬濠二州各方面的情況底細,實際上這一段時間裡,無聞堂更多的也就是做的這方面工作,真正等到刀兵相見時,才能有的放矢的用來祭旗。

  *******************************************************

  看著破敗的街道,袁無畏心境越發苦澀。

  偶爾有幾個目光呆滯的流民乞丐側著身子從僻巷裡鑽出來,看見是一身甲冑的軍士,便重新縮了回去,街道上重新恢復為平靜。

  幾張破爛的店招扔在地上,一張燒缺了大半,只剩下一個「張氏」二字,而另一張上邊還有一些發黑的血跡,兩個隸體的綢緞二字隱約可見,應該是一個綢緞莊的招牌。

  一頭野狗也從水溝邊上跑過,居然還有些壯碩,但是眼珠子也是紅得滲人,甚至也不怕人,還衝著袁無畏一行人齜牙咧嘴,也不知道吃夠了城內的腐屍是否讓它已經恢復了祖先的狼性。

  偶爾傳來幾聲鴉噪,更讓空落落的大街多了幾分陰冷的氣息,哪怕這正是正午時分,一樣讓人不寒而慄。

  沈丘後世的臨泉,這個時候原本是潁州西北的大縣,人口超過四十萬,陳州的溵水、南頓兩縣貨物若是要運往江淮,都要走沈丘,小汝水從縣城東北十里地而過,十里堡更是遠近聞名的熱鬧碼頭,這些貨物從十里堡上船,便可直下汝陰,然後在入淮,通達江南。

  現在的沈丘卻是百里無人煙,蔡州軍一路行來,四處搜捕也不過千餘人,甚至連夫子數都湊不齊,更談不上什麼就地補給了。

  袁無畏目光在四處逡巡,心中也在評估,若是蔡州拿下潁州,不知道還需要投入多少才能讓其恢復到原來的狀況。

  以沈丘為例,恐怕人口十不存一,鄉村更是變為一片白地。

  梁讚這個傢伙應該是早就對蔡州有疑忌之心,所以竟然在沈丘又刮了一遍,將能動員的力量全部給驅趕到汝陰和潁上那邊去了,把這沈丘變成了一座荒城。

  嘆了一口氣,袁無畏搖搖頭,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蔡州軍已經進入沈丘兩日,沈丘縣城位置不好,太偏,偏居在潁州西北一隅,在小汝水西岸。

  而河朔軍如果要南下,肯定會沿著真源或者鹿邑從亳州下來,那麼選擇的路徑肯定是沿著潁水東岸而行。

  這也就意味著己方與河朔軍還相隔著小汝水和潁水,有兩道天塹為壑,河朔軍應該覺得很安全了。

  反饋回來的情報顯示從河朔下來的軍隊並非集中南下,而是分批次南下。

  成德軍由於地理位置原因,情報傳遞過來的時候稱已經過了宋州西南端的柘城縣,馬上就要進入亳州境內了。

  估算一下時間,成德軍假如日夜兼程,就算是在真源或者鹿邑稍作休整,這一線一馬平川,適合野地行軍,所以成德軍這會兒都應該要進入潁州境內了。

  成德軍是馬步結合,不過三四千兵力,但是這樣一支軍隊卻是久經戰陣,或許這幾年士氣訓練有所下滑,但是袁無畏從來不敢小覷這些和沙陀人交鋒多年的老軍,經驗和生存意志足以彌補一切。

  如果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以休整調息,再有充分的糧秣物資保障,這支軍隊很快就能重新強大起來,這很危險。

  雖然在軍議上袁無畏沒有說得太明確,但是那種隱憂的感覺還是一直縈繞著他,讓他總有一種想要盡快解決這種隱憂的衝動。

  不能讓河朔軍與潁州感化軍匯合,一旦讓他們聯手,其戰鬥力也許就要倍增!

  袁無畏不相信河朔軍南投淮右只是一次單純的行軍,選擇在這個時候本身就具有挑釁性,如果淮右真的不想和蔡州發生衝突,就應該選擇迴避這段敏感時間才對。

  想到這裡,袁無畏心情越發焦躁,猛地一策馬,調轉馬頭,「回去!」

  袁無畏疾步步入府苑內時,袁懷慶也正在愁思滿腹。

  沒想到沈丘的情況糟糕到這種程度,雖然之前斥候也早就報稱了這邊的狀況,但是當你親自踏入這座城市時,你才發現這裡比你想像的還要糟糕。

  整個沈丘縣城能夠找到的人不過數百人,而且幾乎都是無法逃走的老弱乞丐,本來想要抓一批夫子幫傭的想法也落了空,好在蟻賊手下留情,沒有將沈丘縣城徹底燒燬,總算還留下了一些能住人的宅院。

  沒有糧食,沒有柴火,甚至連水井都遭到了污染,蟻賊洗劫沈丘時,太多婦女不堪凌辱,紛紛投井,幾乎所有的水井中都堆滿了腐屍,就算是清理了,短期內也無法使用。

  士卒們不得不在城外去取水,甚至要走出好幾里地。

  沈丘的護城河本來是引了小汝水而來,但是卻被蟻賊填平湮塞多段,留下一段段死水,而死水中同樣也是浮屍白骨處處,腥臭不堪。

  出於安全考慮,袁懷慶也嚴禁士卒們取用護城河中水,哪怕有些地段看起來似乎還過得去。

  所有輜重都需要從後方運送過來,從沈丘到汝陰,這一線幾乎都是白地,梁贊沒有給蔡州軍留下任何東西,看樣子也是真的要來一場堅壁清野之戰。

  由於原來蔡州和淮北關係尚算和睦,所有路況也還過得去,但是這沈丘卻是一個例外,它偏處潁州東北一角,與平輿和新蔡距離相若,無論是從哪裡運送輜重糧秣過來,都不甚方便,這也是讓袁懷慶感到煩惱的原因。

  但這還不是最讓袁懷慶頭疼的事情,蔡州軍已經踏入潁州地界幾日了,但區區一個殘破不堪的沈丘顯然不是此次出兵的目的,但如果兵發汝陰,袁懷慶心中卻有些顧慮。

  河朔軍已經走到了亳州,對這支軍隊的目的和戰力大家都還不十分瞭解,哪怕袁無畏做了一些介紹,但都還只是淺表性的,只有真正一戰才能知曉。

  假如河朔軍沒有表現出敵意,蔡州軍又該如何應對?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大搖大擺的在自己面前行軍?

  一種沒來由的危機感縈繞在袁懷慶的心間,讓他意識到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哪怕這是家主的命令。

  「慶伯!」

  「老七,怎麼了?」袁懷慶很少看見袁無畏有如此急促焦躁的模樣,在他印象中這個旁支堂侄一直低調而沉穩,像今日這種情形鮮有一見。

  「文樑還沒有回來麼?」袁無畏稍稍平復了一下心境,這一次是袁懷慶為主帥,自己和袁文樑為副帥,許多事請還是需要袁文樑來一道商議。

  「文樑去巡哨去了,城裡腐屍甚多,若非天氣一冷,恐怕時疫就要蔓延,我先讓士卒們把屍體清理了,這沈丘日後便是我們袁家的沈丘了!」袁懷慶嘿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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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30: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節 背殺

  對於袁懷慶的自信,袁無畏也有些感慨。

  的確現在的蔡州軍在經過了挫敗南陽的背後插刀,擋住了大梁的全力猛攻之後,在心態和氣勢上已經上升了一個層面了。

  雖然在即戰力上因為與大梁的惡戰而下降了不少,但是進攻這一年多的補充,蔡州十縣厚實的兵源和良好的兵員補充體系為蔡州軍迅速補充完畢。

  這一年多的訓練、充實和調整使得蔡州軍迅速完成了整訓,重新達到了戰前最強狀態。

  現在的蔡州軍充滿了自信,他們有信息一舉拿下潁亳二州,而淮北現在根本不具備抵抗之力。

  疲憊老邁的感化軍已經外強中乾,尤其是在蟻賊長達一年多的襲擾戰術下,已經被攪得精疲力竭,後勤體系更是瀕於崩潰,根本無法再支撐起兩線作戰。

  從來自徐州內部細作獲得的情報顯示,感化軍節度使府內部實際上已經傾向於放棄潁亳二州而力保徐泗海三州,甚至還有意將亳州交給大梁,以製造梁蔡繼續相爭。

  不過淮北似乎過高的估計了大梁的效率問題了。

  誠然大梁在軍事實力上仍然是冠甲中土,沒有誰能單獨抗禦大梁一家,但是大梁最根本的問題卻是在其內部。

  朱允已經根本控制不住他手底下那些將門世家和大兵頭們了,甚至可以說大梁實際上已經被這些將門豪族以及與這些將門豪族勾結在一起的大商賈們給綁架了,這一點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無論是大梁的崇政院還是政事堂,亦或是朱允本人,都不得不看這些將門豪族和在大梁有著巨大利益和影響力的大商賈們的臉色行事,強行奪回南陳州就是一個最典型的範例。

  在袁無畏看來,大梁選擇奪取南陳州的機會並不好,而且其幾乎是一意孤行的發動了這一戰,甚至不惜以大梁一家之力面對大晉、泰寧、淮北以及蔡州四家,其收穫僅僅就是區區南陳州諸縣,而其在這場戰爭中的付出堪稱巨大,遠遠超出它所獲。

  袁無畏甚至也知道當初大梁甚至還想對擁有鹽池的蒲州用兵,一舉奪下河東的命脈所在,不就是那些鹽商們的攛掇慫恿之下的無腦舉動麼?

  也不想想如果大梁真的敢去動蒲州,那就是逼著大晉要舉國之力與大梁決一死戰了,到那個時候只怕從關中到長安,從泰寧到淮北,都要迫不及待的撲上來徹底將大梁撕碎了。

  也幸虧是大梁那些大兵頭們沒有喪失理智,否則蔡州就真的可以幸運的加入瓜分大梁的大餐中去了。

  現在就算是淮北要把亳州交給大梁,也得要大梁來接受,而以大梁現在的利益複雜格局,恐怕不把亳州的利益分派好,哪怕陳州和宋州的梁軍近在咫尺,恐怕也不會輕易進兵亳州,否則就會引起大梁內部的內訌。

  袁無畏現在已經不擔心大梁了,這個耄耋老矣的國度就像一隻昏昏欲睡的巨獸,只要不把它刺痛,它很難及時的對外界變化作出反應,哪怕它的軍隊依然強大。

  但是一支只知道守成的軍隊,還能叫一支強軍麼?軍隊不用來對外戰爭征伐,又還有多大的作用?

  所以袁無畏覺得現在蔡州軍應當要主動出擊。

  「慶伯,我有事情向您稟報。」袁無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哦?」見袁無畏神容嚴肅,袁懷慶也收拾起了心緒,認真的道:「老七,你說,我聽著。」

  正待開口,院外傳來腳步聲,正是袁文樑巡哨歸來,袁無畏遲疑了一下,還是停住了話頭。

  「文樑也回來了,正好,你七哥有事。」袁懷慶點點頭,示意袁文樑入座,「沒什麼大礙吧?」

  袁文樑瞥了一眼袁無畏,他和袁無畏並不親密,實際上袁無畏在家族中的地位並不算高,像汝陽八柱中的人物中反倒是一些外姓人物與其相善,袁氏子弟與其關係很淡。

  「無事,些許小情況,都已經處理了,不過慶伯,我們再在這裡呆下去有多大意義?」

  袁文樑也不太認同一直呆在沈丘,這裡一片荒蕪,需要的是後邊的政務官員們來收拾這個爛攤子,招募流民,重新開荒,吸引商人來重建縣城,還得要把十里堡碼頭再度開埠,否則難以讓沈丘恢復元氣。

  「嗯,老七,你是不是也有這個意思?」袁懷慶也是老謀深算的人物,否則袁懷河也不會讓其來領這一軍,早就看出了袁無畏內心的所想。

  「沒錯,慶伯,我們不能繼續如此,河朔軍一部,也就是成德軍正在急速南下,我以為當予以其背後一擊!」

  袁無畏可謂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話就讓袁懷慶和袁文樑乍然變色。

  「哦?老七,為何如此想?淮右尚未與我們撕破臉,若是主動挑起戰端,其極有可能渡淮襲擾新息、褒信,讓我們無力全力征伐潁州,這一點你想過沒有?」袁懷慶皺起眉頭。

  「慶伯,我考慮過了,淮右始終是我們蔡州大敵,若是放任河朔軍南下,無疑滋長其氣焰,而一旦河朔軍不南下卻停留在潁州與感化軍合流呢?那就真的成了我們的大患!」袁無畏斷然道:「我們不能冒這樣的險,與其這樣,不如孤注一擲,直接打河朔軍一個措手不及,徹底解決河朔軍的問題。」

  「可河朔軍這還只是一部南下,其後續還有盧龍軍這一部,那也就意味著我們對感化軍和淮右軍全面宣戰了。」袁懷慶沒有直接否定袁無畏的提議,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擔心。

  「淮右軍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吳地在,就算是我們給了河朔軍一擊,江烽也不可能惱羞成怒的把目標對準我們,他還沒有那麼衝動!他在光州的兵力不過是虛張聲勢,我估計長安任命的刺史也不會允許其從光州渡淮襲擊新息,那無疑就是給我們蔡州日後可以趁勢南下拿下光州的藉口。」袁無畏有條不紊的分析道:「既然我們打定主意要拿下潁州,那就不能畏首畏尾,我建議南線大軍也應當直接過汝水,直撲潁上,夾擊汝陰!」

  不得不承認袁無畏的分析極為精準,對淮右的心態也掌握得很到位。

  「老七,你說給成德軍從背後一擊,如何做到?」袁懷慶撫摸著下頜,微微沉吟道。

  「盡起騎軍,從陳州與潁州交匯處渡過潁水,然後沿潁水東下,予其一擊!」袁無畏胸有成竹的道。

  河朔軍遠來,其要放出斥候,也應當主要對西對難,難以想到己方會從陳州方向穿插而來,突襲之下,徹底擊潰甚至殲滅這支遠來之師當在情理之中。

  袁懷慶尚未搭話,袁文樑已經接上話頭:「慶伯,七哥所言有理,河朔軍絕難料到我們會從陳州南下,我願率騎軍擔此任!」

  *********************************************

  風蕭蕭,車轔轔。

  趙文山的成德軍幾乎是迎著朝陽踏入潁州地界的。

  跨過亳州只用了兩日時間,而且還是在鹿邑休整了一日,淮右方面在鹿邑為成德軍準備了足夠的糧秣草料以及必要的甲冑武器,使得成德軍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補充,以防在進入潁州之後萬一遭遇蔡州軍襲擊能夠最大限度的反擊。

  這種可能性很小,淮右的斥候已經滿佈潁州,和潁州斥候一道嚴密監控著已經攻佔沈丘的蔡州軍。

  成德軍準備沿著潁水東岸而下,而淮右水軍第一軍也已經上溯過了潁上,正在向汝陰進發,準備在汝陰或者汝陰以上的某一處河段接應成德軍。

  梅況甚至連軍議都沒有參加完就連夜趕回了水軍船隊,對於一個小天位高手,一夜趕上一兩百里地不是問題。

  進入潁州也就算是踏入戰區了,收到了來自淮右水軍的通報之後,趙文山也有意識的讓軍隊放慢了腳步。

  長途跋涉千里,對於成德軍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一路上掉隊的人不少,傷病數量佔到了一成左右,但是成德軍還是堅持了下來。

  一方面是前往淮右美好的願景生活吸引著沉淪已久的成德軍,另一方面淮右在沿路的安排後勤補給保障也讓成德軍最大限度的避免了勞損過度,許多傷病士卒能夠及時得到救治,每到一處都能有較好的安頓,加上一路行來尤其是在大梁境內基本上無需擔心遭到襲擊,所以這種情況下才能使得成德軍能支撐到現在。

  這支成德軍是由兩軍合併而成的,四千人左右,但是目前進入潁州時已經只剩下三千五百人左右,其餘四百餘人基本上都掉隊,只能隨後慢慢跟來。

  趙文山和另一軍指揮使方涵是結義兄弟,趙文山是騎軍指揮使,而方涵是步軍指揮使,在成德軍中,騎軍指揮使地位高於步軍指揮使,所以這一路行來,便是趙文山為主,方涵為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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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30: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節 科學

  「大哥,兄弟們都有些吃不住勁兒了,是不是歇息一下?」趙文山驅馬剛走上山坡,方涵也趕了上來。

  兩人都是趙州人,趙文山是趙州高邑人,而方涵是趙州柏鄉人,兩人自小從軍便與沙陀人拚殺,可謂結成了生死交情,但由於不屬於張氏嫡系,所以便一直受到打壓。

  這一次王邈來招募,趙文山便首先允了,然後說通了方涵,以及另外一名王邈昔日玩伴謝可,三人便一起投效淮右。

  只不過趙文山的騎軍也不過區區千餘人,而方涵和謝可的兩軍步軍也只有一千五百人左右,所以名義上是三軍,但加起來也只有四千人出頭。

  好在這三軍都是與沙陀人多年交鋒的,論戰鬥力都不弱,只是這些將士都年齡有些偏大,這麼些年來也沒有能補充新兵,顯得有些青黃不接。

  「謝可呢?」趙文山沒有回答方涵的話,問道。

  「文柯在後邊壓陣,士卒們連續行軍,還是有些跟不上了,若是這幾年咱們這些士卒都能像前幾日裡在鹿邑那樣吃得肚滿腸肥的,又怎麼會被區區幾百里地就給拖累成這樣?」

  方涵個頭不高,卻精壯結實,方頭闊面,顴骨威聳,很有些驍悍之氣。

  趙文山也有些慨然。

  方涵這話在理,這麼些年來,這幾軍不但戰馬武器甲冑從未增補一點,而且就算是糧秣草料也是經常剋扣拖延,但是戰事一來,這幾軍往往又是首當其衝。

  幾場戰事下來,從當年的七千多人慢慢的被消耗到現在只剩下四千餘人,如果不是藉著剿匪填補了一些虧空,又用投降的賊匪增補進來,只怕連三千人都夠嗆了。

  即便是這樣,幾軍都是飢一頓飽一頓,不少年齡大一些的老卒就這麼被拖垮了。

  這一次長途跋涉就更能體現出來,也幸虧淮右提前在沿途補充了輜重,否則真的還有些艱難。

  從淮右那邊傳來的消息,淮右水軍也在日夜兼程北上,預計很快就會抵達汝陰。

  也不知道淮右水軍的行船速度怎麼會恁地快,前幾日裡聽說還剛剛抵達正陽,也就是潁水入淮處,這會兒就已經過了潁上奔著汝陰去了。

  王邈北上臨行前也提醒了趙文山可以適當放緩速度,一來節省體力,二來也要適當等待一下正在急速南下的盧龍軍。

  另外,王邈也在暗中提醒了一下趙文山,淮右和淮北並非盟友關係,而是臨時性的合作,針對的對象也是蔡州,日後淮北和淮右之間的關係還不確定。

  鑑於蔡州大軍已經進入潁州,拿下了沈丘,王邈所以要北上催促盧龍軍加速南下,順帶也還要在沿途巡查一下諸軍親眷家屬的南下情況,防止被沿途大梁的地方官吏盤剝襲擾。

  最後王邈也還是專門叮囑了趙文山,雖然從目前的局面來看蔡州軍的主要目標是汝陰城,但是蔡州袁氏素來狡譎陰毒,善於偷襲突襲,所以成德軍依然需要小心在沈丘那邊的蔡州軍。

  「那就歇息一下吧。」趙文山翻身下馬,然後又道:「斥候要儘量放出去,各路都要安排,進入潁州,一切都可能發生,蔡州軍固然是大敵,但是感化軍也不能過於信任,咱們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起碼也要等到淮右水軍匯合,咱們才能放下心來。」

  「放心吧,大哥,斥候都是輪流放了出去,大家都辛苦這麼久了,眼見得就要苦盡甘來了,怎麼可能怠慢?」方涵笑著道:「文柯那邊也一樣,他就是不放心,才一直堅持要壓陣。」

  「嗯,今後幾日裡,咱們越往南走,危險就會越大,我們只有這點兒力量,淮右那邊的斥候要銜接好,但是也不能依賴於他們,我們還得要保持我們自己的警惕性,斥候要放過潁水去,沿著潁水上下跑遠一些,兩人一組,一旦有可疑,立即回報。」

  趙文山也是沙場宿將了,對於這一套很熟悉,手中兵力不足,而且又是長途跋涉的疲憊之師,一旦遭遇敵人突襲,便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大哥覺得有問題?」方涵也不是簡單之輩,這麼多年和沙陀人惡戰無數場,也早就養成了防患於未然的警惕性。

  「嗯,不太好說,我總感覺淮右那邊的消息不太準確,這蔡州軍既然要取汝陰,怎麼會一直呆在沈丘不動?真的就這麼懼怕觸怒淮右?若是我,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也絕不會允許任何一支可能是援軍的軍隊進入潁州。」趙文山雖然不敢確定,但是還是提出了自己的擔心和懷疑。

  「蔡州南部和光州接壤,而蔡州兵力主要都集中在東面,一旦撕破臉,淮右軍兵出蔡州南部,恐怕蔡州也有些難受啊。」方涵想了想。

  「那又怎麼樣?蔡州十縣之地,戰略縱深不小,就算是丟掉一兩縣之地又如何?無關大局,現在蔡州擺明是要吞下潁州,只要達成這個戰略目的,就算是丟掉蔡州幾個縣也值得,到時候穩定局面之後收回來便罷,淮右沒有這個實力佔領蔡州南部,袁氏在蔡州的統治相當穩固,這一點九郎就和我談到過,淮右與蔡州最大的差距就在這上面。」

  趙文山的話說得方涵心中一凜,「若真是這樣,倒是需要小心幾分,別都走到門邊上卻栽了觔斗。」

  **************************************************************

  梅況是在潁上趕上船隊的。

  數十艘大小不一的艦船沿著潁水上溯,一路行來,風平浪靜。

  不過梅況還是自己登船之後才放下心來。

  江烽納妾,照理說他可以不去,不過想到來去也不過一兩日,而且船隊還在淮水上行進,所以他還是去了。

  江烽交給他的任務很簡單,第一是確保河朔軍能安全南下,第二才是配合河朔軍協助感化軍對抗蔡州軍,但是這第二條卻有些不好拿捏。

  江烽明確告訴梅況,在確保第一條的同時,第二條可以任由梅況自己根據情況來做出判斷決定,江烽本人不會干預。

  這看似對梅況的看重,梅況也知道這其實也是一次考驗,對自己戰場運籌帷幄能力的一個考驗。

  潁州這一戰局面相當複雜,而蔡州軍是抱著志在必得的氣勢而來。

  現在感化軍增援部隊正在星夜從亳州和徐州往汝陰趕,而河朔軍擺出南下的姿態其實就是要嚇阻蔡州軍,讓蔡州軍不敢輕舉妄動,為感化軍援軍贏得時間。

  站在船頭,梅況正在仔細的打量著船帆。

  這大概是中土第一次出現的三角帆,三角帆的使用,可以更好的利用逆風,雖然在操作上更加複雜,但是卻能更好的調整船行方向,提升船行速度。

  梅況一直有些疑惑,怎麼這種很顯然只能是水上專業人士才能通曉,甚至造船多年的技師都未必能弄明白的改變帆種和調整桅杆和帆形的知識居然是江烽提出來的,而且他提出的種種建議初一聽起來都有些荒誕不經,但是在壽州的造船技師們經過了試制改造之後立即就歎為觀止,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些東西並非術法一道,有些道理甚至很淺顯,但是卻從未有人想到過,而江烽去能如數家珍的一一點穿,讓梅況都不得不懷疑也許這位主君就真的是天命所歸。

  由於改變了帆種,增加了許多原來未曾有過的東西,操縱船的船員大幅度增加,但是帶來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船行速度大大加快,變向調整更為迅捷,同時隨著道藏所開始為船隊安設研發的術法器械,壽州水軍的戰鬥力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

  尤其是道藏所提供的火龍炮,威力極為巨大,而且還在江烽的點撥下,安設了專門用於旋轉用的滾珠輪盤,可以讓火龍炮左右前後任意旋轉,極為便捷,也讓這種火龍炮的戰鬥力更為凸顯。

  除了這種火龍炮外,船上還安設了術法強弩,這也是應有之意,本身澮州道藏所最為成熟的術法器械就是術法強弩,但是鑑於船上比起城牆更為方便安設,所以重型術法車弩也是相當密集的安設在了兩邊船舷上,其戰鬥力也迅速得到提升。

  梅況一直在考慮,原來壽州水軍的戰鬥模式已經隨著水軍船隊上配備的武器發生變革性的改變而需要進行大幅度調整了。

  跳幫戰,火箭戰,這些原來是最為重要的作戰方式,在面對火龍炮和重型術法車弩的攻擊範圍下,都極有可能還未來得及發揮作用就會被橫掃。

  甚至依託著船隊的厚重,船隊還可以對岸上的敵人軍隊以及房屋堡壘進行打擊,這在以前是難以想像的,而現在這一切都成為了可能。

  有時候梅況都甚至在想,水軍是否還需要自己這樣的武道高手,或許像自己這樣的武道強者唯一作用就是防止敵軍的武道高手狗急跳牆之下單槍匹馬來破壞己方的這些戰略武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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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31:0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節 嬗變

  這種感覺很是微妙。

  一方面是對淮右在武道之外方面的進境突飛猛進,無論是術法一道,還是江烽時不時冒出來的所謂科學,都在不斷的改變著淮右發展的格局。

  但是從另一方面,梅況卻下意識的覺察到隨著這種改變的要素越來越明顯,作為一名武將,也許個人武道能力依然重要,但是要想在一場戰爭中依靠個人武力來決定或者改變戰局的可能性卻會越來越小。

  就像術法一道的勃興就是對武道有著莫大的影響,尤其是那種武道高手在戰場上縱橫馳騁一往無前的先例越來越少,其以點突破帶動全局突破的情形越來越被防守方以術法一道輔佐彌補。

  千軍萬馬中,或者城牆堡寨後,原本像小天位這種級別的高手可以來去如風,毫無顧忌,但是現在也許一具宗師級別的術法武器偷襲,或者一個密集型的術法陣陷阱就能讓你身死當場,或者身陷囹圄。

  時代在變化了,武道力量依然強橫,但術法一道力量的迅速膨脹已經有要和武道比肩的趨勢,而模糊中梅況感覺到江烽的出現似乎又在為這個時代的發展撥雲見日,雖然他的那些「無意間」流露出來的指點,更像是天才的靈感綻放,但是卻已經在不經意的改變著許多東西。

  除了這三角帆和諸多桅帆製作及操作方式外,像江烽道藏所銳金堂提出的冶鐵混煉法,將冶鐵爐中嘗試著加入其它一些奇奇怪怪的礦物,同時採用了火性術法加以熔融,就已經收到了一些奇效。

  據說近期試製出來的一些頭盔遮面就是這種冶鐵混煉法的試驗品,不但材質堅韌度提升,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大幅度減重,其設計理念也有一些新變化,受到了騎兵將領們的極大好評。

  因為現在還屬於試制期,那種被譽為青金的材質冶煉產量還不穩定,質量也還參差不齊,所以製作出來的頭盔遮面數量很小。

  梅況作為水軍首領之一,當然也獲得了一頂,但作為小天位高手,他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真正在他這個層面被人以兵器襲擊至頭部面部還無法躲避或者遮擋,那也就不用混了。

  這頂盔面被他贈給了自己麾下一名搏殺最為悍勇的營指揮使——一個天階靜息期的高手。

  對於一個還屬於靜息期的武者來說,這種東西有時候就真的能起到保命作用了,尤其是在衝鋒陷陣的時候。

  河風徐徐,清冷之意撲面而來,讓想得有些痴了的梅況也清醒了不少。

  這潁水乃是淮水第一大支流,汝陰之下河面都甚寬,尤其是潁州境內多藪澤,許多都在潁水左右兩岸,也有水道與潁水相通,哪怕是遇到天旱潁水水位下降,這等藪澤便能為潁水補水,而遇到洪澇,潁水便會倒灌入這些藪澤中,反為其補水,同時也能極大的消減潁水水位攀高的洩洪壓力。

  正因為如此,哪怕是在冬春枯水期,潁水乾流上的水量亦是不小,河面雖然比起夏秋之際減縮不少,但是仍然能滿足船隊呈「之」字形行船,哪怕是在逆風情況下,依然保持著相當快的速度。

  這種速度哪怕梅況是一個水上老手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以前,由於冬夏兩季風向變幻不定,在河上行船,遇上順風,便行船便很快,但遇上逆風和亂風,這種大橫帆就不那麼好用了,但現在情況卻不一樣了。

  三角帆和縱帆的結合使用,雖然使得船上操作的水手多了不少,工作量也大了不少,但是帶來的改變也是明顯的。

  船帆調整效率迅速提升,帆種帆形的轉換也極為順暢,更為重要的是在遭遇逆風和亂風時,行船不再像以往那樣艱難,而是能夠巧妙的利用風向帶來對流,借用側風來推進,極大的改變了整個船行的模式,這才是最重要的。

  雖然現在壽州水軍的第一軍、第二軍對這種行船操縱模式都還處於摸索階段,很多時候還會處於手忙腳亂的階段,但是江烽提出的這些林林總總的建議帶來的改變仍然極為明顯。

  起碼現在就能看得出來,雖然是北風,但向西北方向行船的船速卻絲毫不慢,遠遠超出其他船隻的速度,也讓一路上的交匯和被超越的船隊目瞪口呆。

  水運的最大優勢就是運量大,運輸成本低,而限制水運的因素則是受制於水道通行範圍,以及船行的速度,處於這個時期,江淮流域的水道密集,河湖眾多,水運乃是主要運輸方式,而如果再能在船行速度上得到了根本改善,這簡直就是一大創舉。

  「大人,按照現在的速度,預計明日午時就能抵達汝陰,今晚是否可以駐泊?」副手有些興奮的從後面甲板上過來,沉聲問道。

  梅況沒有回頭。

  他能領會到副手的興奮和感慨。

  的確,這種行船速度的確讓人感到震撼。

  比起原來的船行速度,同樣的距離,起碼節省了三分之一的時間,距離越長,就越是節約,越是逆風亂風,就也是能顯現出現在這種三角帆結合縱帆的操作方式帶來的優勢。

  梅況也一樣感到震動,節省了如此多的時間能夠為水軍騰出更多的精力來準備,而且更為重要的是這種船行速度改變了敵人的預期,更是可以讓敵人無從判定自己的行進軌跡。

  「不,繼續連夜行船,明日辰時就要到汝陰,略作休整,繼續上溯,命令小艇加快速度,保持與我們的距離,隨時掌握情況。」略作思考,梅況否定了副手的建議。

  「大人?」副手有些不解。

  就算是水軍船隊要上溯到潁水更上游去接應河朔軍,但是也不至於這般緊迫才對。

  這一段時間裡,船隊都是晝夜兼程,水手們都相當疲憊,尤其是改用了新式桅帆操作術之後,不但所需水手數量增加不少,而且勞動強度也增大了不少。

  好在原來壽州水軍在這方面的儲備不少,還能滿足,但是這樣下來也相當勞累了。

  下邊兄弟都盼著在汝陰休整一日,尤其是得到消息說汝陰方面已經和己方達成了一致,兄弟們可以放心大膽的進城,這就更好了。

  梅況搖搖頭,轉過身來。

  「潁州的局面有些複雜,蔡州軍已經兵進沈丘幾日了,雖然還沒有得到情報顯示其有什麼後續動作,但是不能不防萬一,河朔軍不遠千里而來,人生地不熟,加上疲頓不堪,極易為人所乘,不接到他們,我心裡不踏實。我回來的時候主公也曾交代與我,要我務必加快速度早日接住河朔軍,你和各營的兄弟們交待一下,再辛苦兩日,待到接上河朔軍返回汝陰,再做休整。本月兄弟們辛苦了,主公有令,無論有無戰事,皆發雙俸!」

  副手精神一振。

  發雙俸?這可只有在打仗期間才有的好事,現在主公有令,無論是否打仗都要發雙俸,無疑是一鼓舞人心的大好事。

  本來水軍薪俸就不低,再發雙俸,那自然士氣大振,辛苦幾日也值了。

  「好的,大人放心,兄弟們現在士氣正足,辛苦一些值當。」副手搓了搓手,「那屬下就去安排去了。」

  看見副手下去打旗語和信號,梅況心中也有些感慨。

  壽州水軍整體併入了淮右,江烽對水軍的看重也是不言而喻,不但未減待遇,未動人員,而且在艦船裝備上還加大了投入。

  尤其是一些道藏所設計研究出來的器械和武器都優先往船隊上配備,雖說也還帶有實驗性質,但是一些的威力巨大和新穎的設計也給水軍帶來了一股清風。

  不減待遇,不動人員,並不意味著江烽對水軍就放縱了,相反,給了你們這麼高的禮遇,那麼自然也就有更高的要求,那就是戰鬥力的提升。

  江烽與梅況和田春來就多次探討水軍的使用問題。

  原來的水軍主要作用就是控制水道,確保航道的暢通,保護本土航運利益,但是壽州歸入淮右之後,江烽提出了水軍的任務作用還要拓展。

  在江烽看來,水軍的作用決不能僅限於水上,而且要輻射到水道兩岸,也就是說水軍力量一個不同於騎步軍的重要區別就在於它可以沿著水道任意游動,而不虞擔心被敵人的騎步軍伏擊、襲擊和攔截,相反,它卻可以利用其特殊的移動方式,不但可以遮斷攔截,可以再任何它認為合適的地點登陸發起進攻,這種突擊能力是其他軍隊不具備的。

  像一個軍的水軍,除開船上水手外,可以隨時投入登陸作戰的水軍士卒超過一千五百人,緊急情況下甚至可以達到兩千人以上,這種機動能力和突擊能力在江淮這種水道密集縱橫的地區尤為重要。

  再加上現在配備了新式帆種和操縱方式以及威力巨大的新式術法器械、武器,水軍力量的性質都發生了嬗變,適用範圍擴大了,攻擊力量增強了,這大概也是當初江烽之所以如此重視水軍的原因。

  在那時候江烽就已經有這種考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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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31: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節 來襲

  戰馬艱難的從泥濘中爬了出來,忍不住打了個抖,泥漿四射,引來士兵們一個個咒罵著。

  潁水兩岸大多數地方都是淺灘泥沼,泥地乾燥一些的地方,地勢又太高,不利於騎兵橫渡,所以選擇地點很不容易。

  好在冬日裡,曠野無人,士卒們都紛紛脫掉甲冑和外衣,但即便是這樣,也是讓人格外難熬。

  終於趟河而過,但騎兵們都變得狼狽不堪。

  十二月的淮北,已經是冷意逼人了,河面上已經有了一些細碎的冰凌,尤其是在河岸邊上。

  沿河逶迤的蘆葦都像是被冰霜給打得失去了生氣,枯黃的葦桿葦葉矗立在河岸邊上,一陣風吹來,幾隻寒鴉從寒風中掠過,發出幾聲淒冷滲人的慘叫。

  這正是袁無畏覺得此次突襲一定能成功的原因。

  沒有誰會想得到,自己這支軍隊敢於從沈丘向東北突入陳州境內,連過小汝水和潁水兩道河流,再行從背後來給這支成德軍來一刀。

  要知道陳州和潁州都是敵人境內,如此規模的軍隊行軍,跋涉數百里,如此季節裡還要過兩道河,在沒有接應的情況下,不是隨便那支軍隊都能做到的。

  但蔡州騎軍可以。

  這麼些年來和大梁的打生打死,堅持不懈的訓練,讓這支軍隊可以在最艱苦的環境下應對任何挑戰。

  袁無畏他們已經儘量選擇水淺的地方渡河了,這還是因為今年天旱,無論是小汝水還是潁水,水量都大減,所以才能順利渡河。

  小汝水要好一些,袁無畏和袁文樑兩人率領騎兵沿著小汝水向北,一直進入了陳州境內二十里地,才找到合適的渡河地點。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再深入就會被駐紮在南陳州的梁軍斥候覺察,二袁都希望再往北一些,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被河朔軍覺察。

  斥候已經反饋了消息回來,南下的河朔軍一部——成德軍大概四千餘人已經越過了亳州進入了潁州境內。

  不出所料,成德軍選擇了向西靠近潁水,沿著潁水東岸南下,但是行軍速度明顯放緩,估計應該是前期的長途跋涉太過於勞累,有些吃不消了。

  袁無畏都有些佩服這支成德軍了,不是隨便那支軍隊長途跋涉千里,都還能保持著成建制的行動紀律的,而且從斥候傳遞過來的情報也證明這支軍隊還保持著相當的士氣,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還具有相當的戰鬥力。

  對付這樣一支軍隊,就不能指望一舉擊潰,但要在第一時間給予其最大限度的殺傷,利用自身騎兵優勢來蠶食掉對方。

  只要搶在距離汝陰城還有一定距離的位置吞噬掉這支軍隊,以梁讚的膽量,袁無畏相信對方不敢冒然而出來接應。

  野戰,那正好是蔡州騎兵的優勢所在。

  眼前的潁水要比小汝水的水量大得多,而且河面也要寬得多,若是夏秋之際,要想渡河沒有船隻便絕無可能。

  也幸虧是冬季裡,今年又天旱,蔡州的細作斥候足夠敬業,早已經將蔡州周圍的河流山川情形摸了個透,在獲知了蔡州騎軍要越過小汝水和潁水之後,幾騎斥候又專門根據騎軍的特點對幾個渡河點進行了實地勘探,這才確定了這個渡河點。

  即便是這樣,渡過潁水,也讓這數千騎兵精疲力竭。

  為了儘可能的避免泥沼的危險,選擇渡河點已經是陳州的項城境內了,這裡對於蔡州軍來說足夠熟悉,畢竟這裡曾經落入蔡州手中幾年,而何氏更是項城大姓。

  「七哥,恐怕需要休整一下,咱們還得要一些時間才能趕上成德軍,馬匹和士卒們都要烤一烤火,御一禦寒,也得喂點兒草料了。」袁文樑驅馬趕了過來。

  這一趟突襲,最終袁懷河還是確定了以袁無畏為主,袁文樑為副,袁懷慶坐鎮沈丘。

  五千精騎,幾乎佔了這一次北線大軍騎軍的三分之二,對於騎兵數量並不算太多的蔡州軍來說,也算是大手筆了。

  袁無畏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嗯,讓他們抓緊時間,可以生火,讓士卒們可以再加半囊酒,斥候多加一倍放出去,隨時掌握成德軍的行蹤,我估計勝敗也就在這一兩日裡了。」

  飲酒是軍中大忌,但是卻永遠無法禁絕,同時在必要的時候,烈酒又是必須的,尤其是像這種冬日裡渡河,士卒必須要提前飲酒熱身,事後也要用烈酒暖身,否則很多人根本就承受不起。

  「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天我們可以趕上成德軍。」袁文樑眼中閃動著嗜血的光芒,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早就聽說河朔軍戰力不弱,一直機會見識見識,這一次倒是要考較一下,看看是否浪得虛名。」

  對於袁文樑的好戰,袁無畏並不反感,甚至還有些欣賞。

  年輕人若是沒有點兒血性,那麼這個人就難成大器,當然僅有血性也不夠。

  像袁文樑號稱汝陽八柱中的頭號人物,與趙欖未死之前聞名,但其武道水準應該要略強於趙欖,但是其思考能力卻要略遜。

  只可惜趙欖出師未捷身先死,這也是袁無畏最為扼腕痛心的,江烽扼殺了蔡州袁氏一族之外最優秀的一個後輩,其損失之大超出很多人想像,雖然汝陽八柱迅速補齊,但是直到現在袁無畏都還沒有發現其他年輕人能趕得上趙欖的。

  「這支成德軍騎軍數量不多,估計這應該和其缺乏戰馬有很大關係,但其步軍實力不弱,能夠和河東晉軍交鋒的步軍,值得重視。」

  袁無畏沒有多說什麼,他和袁文樑的關係很一般,他也無意去討好誰。

  「七哥,三四千人而已,而且還是以步軍為主,再強,我們掌握主動,哪怕是偷襲不成,也能全殲他們,我們應當有這個自信吧?」

  對於袁無畏的慎重,袁文樑有些不以為然。

  當然,他也理解,袁無畏的身份與現在所處位置不一樣,只不過袁文樑內心還是覺得袁無畏有些謹慎過頭了,缺乏袁無為和袁無敵那樣的勇氣和魄力。

  沒有理睬袁文樑話語裡隱藏的含義,袁無畏淡淡的道:「我們的目的是消滅其有生力量,讓其喪失戰鬥力,至於全殲當然好,不能,我們也不渴求。」

  袁文樑臉色微微陰鬱下來,不過他沒有再說話。

  *************************************************************

  趙文山並沒有意識到危機即將來臨,此時的他正意氣風華的大踏步向南前進。

  想到只有一百多里地就能抵達汝陰城,而汝陰城內已經為這支軍隊準備了足夠的後勤補給,比起在鹿邑乃至宋州境內這一路的補給,汝陰這裡因為有碼頭可用,壽州的船隊可以輕鬆的將大批物資運送到汝陰碼頭上,所以趙文山這支軍隊將在這裡獲得大部分補給。

  而且更讓趙文山高興地是淮右水軍第一軍北上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現在竟然已經過了汝陰,正在繼續北上,預計要在一處叫界牌的河灣處可以接上。

  之所以選擇那裡是因為那裡地勢高平,船隊可以幾乎可以靠上高地,而像一些身體有些吃不消的士卒可以先行上船搭乘船先行回到汝陰。

  雖然知道只有最後一段路了,但是趙文山還是沒有放鬆警惕,他是老軍頭了,很清楚鬆懈麻痺可能帶來的後果,這種教訓太多了。

  不過慣性思維讓他還是將斥候更多的安排在了潁水西岸,假如蔡州軍真的來襲,也還隔著一條潁水,有這條河流作為阻礙,足夠讓成德軍做出應對準備了。

  當然向後和向右趙文山也一樣派出了斥候,只不過這個力度和密度就遠不及潁水西岸了。

  兩騎斥候有些懶散的沿著潁水向上漫步前行,潁水沿岸地勢曲折,泥沼地雖然經歷了冬季霜凍,仍然顯得有些柔軟,兩騎都不敢靠河岸太近,若是折了馬蹄,那就麻煩了。

  胯下戰馬都在不斷的打著噴息,似乎有些不安,兩名斥候也不太在意,這一趟出來本來就有點兒是多餘,從亳州下來,一路速度不算慢,而且每日裡都出來,這一路大家都很熟悉了。

  被蟻賊肆虐過的這一片都顯得極為冷清,僅有的幾戶人家都只剩下殘垣斷壁。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情形在潁州絕對不是誇張之詞,連趙文山都覺得這潁州看上去似乎比起河朔那邊都還要糟糕,如果不是對王邈的絕對信任,趙文山都要擔心自己這一趟背井離鄉是否明智了。

  地面微微有些顫動,兩名斥候有些訝異的抬起目光,相互對視了一眼,似乎是要確定自己是不是錯覺,但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了驚訝,隨即都同時低頭將目光匯聚在地面上那搖曳的莎草上。

  所有地面上的莎草微微顫抖著,不是風吹過的搖曳,而是那種細密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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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節 阻延

  來不及多想,一騎斥候猛然一夾馬腹衝出,向遠處百步之外的高地奔去,他需要看清楚究竟。

  他有些不敢置信,這不是在河朔平原上,更是塞上高原,而是在淮北,怎麼可能?

  另外一騎就要明顯冷靜許多,一步下馬,猛然伏地傾聽,但是迅疾爬了起來,臉色已經變得慘白。

  「二郎,來不及了,你趕緊走!我來阻截!」

  已經奔出幾十步外的斥候驟然回首怒吼:「你走,我來阻截,記住,把我家老母一定送終!」

  幾息之間,那名斥候已經奔上了高地,地平線上黑壓壓的騎兵已經沿著河岸數百步之間的平地保持著勻速疾馳而來。

  這是訓練有素的騎兵,速度保持得相當好,不快不慢,既能最大限度的保持著馬匹的體力,同時也能保持一定速度,到最後還能有一沖之力。

  有些艱難的看著站在高地上的二郎開始掣出磷火箭,從地上爬起的斥候痛苦的咬著嘴唇,一抹血跡從嘴角溢出,來不及多想,飛身上馬,突起衝出:「二郎,保重!」

  「嘿!」眼角有些濕潤,站在高地上的斥候已經策馬衝下高地,沿著河岸向東狂奔,而手中幾隻磷火箭不斷飛射而出。

  這不過是螳臂當車,但是他也必須要做,他要用自己的性命為今日的疏忽大意贏得哪怕一絲可能。

  宮二郎明白另外一騎斥候肯定已經被對方的斥候給突襲解決了,否則不會敵人已經衝到近前仍然沒有警訊發出,如果自己或者另外一名同伴與那名斥候同行的話,也許就能贏得幾分希望,但是這一次自己抱了一分僥倖,換來的卻是災難。

  現在他只能以自己的命去為同伴和戰友們贏得哪怕一分時間。

  磷火箭不斷飛射而出,幾乎是每隔五十步就是一箭,冬日裡遍地枯草,被這連續不斷地磷火箭間或的引燃,幾息之間便開始燃燒起來,繼而開始蔓延開來。

  只可惜身上攜帶的磷火箭只有十餘隻,再怎麼引發火勢,也只不過就是讓這方圓幾百步起火罷了,對於騎兵來說,也不過就是能阻延一下,但這條通道恰恰是最平坦易行的,若是要繞過這一片,那邊破地之下卻是干涸了的藪澤,泥地鬆軟,這數千騎兵若是要一湧而過,卻是要擔心折了馬腿。

  也正是基於此,他才敢這般不顧一切的要製造起這場火勢,只要能延阻敵軍騎兵兩刻時間,自己哪怕是立時被斬殺,那便也值了。

  正午時分,風勢雖然不大,但是十餘處著火點幾乎在同時燃起火來,很快就有幾處連成了一片,順著風頭開始四下亂竄起來。

  袁文樑臉色鐵青,眼眸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死死的盯著那個在火場中還在四處亂竄引火放火的傢伙。

  這場火阻擋不了蔡州騎軍南下的腳步,但是卻能延緩南下的進度,而且這場火一起來,天知道這漫天的煙雲會不會讓南面的成德軍警惕起來?

  算來算去還是沒有算到成德軍的斥候居然如此警醒,居然在後路上還佈置了兩道斥候線,解決了第一個斥候之後龍雀尾有些大意了,沒想到成德軍的斥候反應速度如此之快,而且還配備了這種磷火箭,一下子就能讓整個這一片野地都燃燒起來了。

  「幹掉他!」嘶啞聲中,袁文樑幾乎是從牙縫中蹦出來這句話。

  幾騎飛馳而出,形成一道扇形的包圍圈,在火場中輕盈的穿梭,直撲而去。

  意識到了危機降臨,宮南猛然將身體附在馬腹旁,躲過了兩枚志在必得的箭矢,催馬沿著火線狂奔,但敵騎顯然不會讓他脫身,扇形包圍圈不斷擴張,牢牢的鎖住了他的去向。

  「嘣!嘣!嘣!嘣!」

  箭矢如雷霆迸發,在火場的煙雲中一閃即逝。

  劇烈的刺痛從肩部傳來,巨大的衝擊力將他一下子撞下馬來,滾入火堆中。

  「便宜這小子了!」

  「趕緊走!大人生氣了!」

  「真晦氣,這下子又得要繞一截了!」

  面對滔天的火勢,袁無畏也只能嘆氣勒住馬韁,重新掉頭。

  坡地那邊的地面太軟,如此規模的騎隊踩過肯定要出問題,而那個該是的河朔軍斥候選得好地方,居然在如此短時間裡就用火箭封鎖了這一段數百步的通道。

  現在這條通道雖然尚未徹底被火勢封死,但是袁無畏不敢冒這個險,或許前邊的騎兵能夠順利通過,但是後續的戰馬如果受了驚嚇,只怕就要亂陣腳了。

  要繞過這一段火場和濕地,起碼要想東面繞行幾里地,這一去一繞,少說也要幾刻時間,但願這傢伙只有一人。

  *************************************************

  「大人,前面只有幾里地就到界牌了,您看,那邊那處高地要比其他河岸高不少,那裡可以停靠三五艘船,若是那成德軍過來,有疲病傷員,便可直接上船。」

  梅況點點頭,登上軟梯,爬上桅杆上的瞭望哨,極目遠望。

  雖然還看不見成德軍的蹤影,但是想必也要快到了。

  王邈傳來的消息說成德軍中有不少無馬騎兵,估計這些士卒難以在潁州一戰中發揮太大作用,所以就要乘船回澮州,亦可儘早接受主君從胡商那裡購回的夏州戰馬,盡快熟悉馬匹,為下一步吳地之戰發揮作用做準備。

  「咦?!」梅況剛來得及注意到遠處天邊上的煙塵,下邊的人也注意到了,「那是什麼?好像是哪裡起火燒起來了。」

  「沒準兒是哪裡在燒荒呢,燒的這麼厲害?!」

  「不可能!燒荒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起這麼大的煙塵?不像,倒像是一大片地方同時著火似的。」

  「不是燒荒,哪能是啥?荒郊野地裡,誰還會做啥?」

  的確,整個天際地平線上不斷湧起暗沉沉的煙雲,大家都是老於戰事的角色,自然也能判斷出這些煙塵大概距離有多遠,這是冬季,燒荒也有,但是這樣突兀的出現如此大規模燒荒,顯然不太可能。

  下邊幾個部下的爭執讓梅況皺了皺眉,雖然還不確定這突然出現在天際的煙塵究竟意味著什麼,但是高度的警惕性還是讓梅況覺得應該小心為妙,尤其是在自己即將抵達目的地,接到成德軍的時候。

  「命令!船隊放帆,加快速度,靠近界牌高地,呈線型展開!各軍進入戒備,準備戰鬥!」

  站在桅杆下的士卒大聲重複了一遍主將的命令。

  下邊的副將愣了一愣,但看到站在瞭望哨上的梅況沒有理睬他,趕緊命令傳令兵以旗語和信號傳達主將命令。

  數十艘戰船開始按照旗語命令展開,逐漸拉開距離,小艇在前,靠河岸更近,而大船則一字型拉開,火龍炮的炮衣已經拉開,術法車弩龐大的基座也開始被搖了起來,弩口對準了河岸上。

  水手們各就各位,炮手則小心翼翼的從彈庫中將火龍炮子給抬了出來。

  這還是壽州水軍歸入淮右水軍之後的第一次高級戒備,同時也可能是第一次接戰。

  同樣對這些水軍將士們來說,也是他們應用了新的操帆技術和新型器械武器,第一次要與敵人交鋒的處子戰。

  對於他們來說,這一仗也將銘記史冊,也將讓他們在新的主君心目中確立一個什麼樣的地位,這都取決於他們今日的表現。

  這份緊張甚至都不由自主的傳遞到了梅況身上,很顯然淮右是看不上壽州步軍的,而壽州軍中唯一能讓江烽重視的就是水軍,而在投入這麼多之後,這支水軍力量如何表現就值得好好探究了。

  這一戰不容有失,甚至可以說友軍的不利局面,也許就是水軍表現的最好時機。

  **************************************************

  就在梅況下令為防不測而做出應對準備的時候,趙文山他們已經遭遇了不測。

  蔡州騎軍來的速度如此之快,哪怕是趙文山得到了斥候報警,仍然有些來不及了。

  那一片火場只為趙文山他們贏得了幾刻時間,訓練有素的蔡州騎軍在袁無畏和袁文樑的率領下以極高的效率繞過了火場和濕地。

  幾里地而已,對於已經準備進入衝刺階段的騎軍來說,算不上什麼。

  而對於趙文山來說,要將一支數千馬步混合軍隊調整到應戰狀態,尤其是在馬上就要抵達目的地,與水軍船隊匯合,這種處於相對放鬆的狀態下,要調整到位,就顯得有些困難了。

  如果是一直處於緊張狀態,那還好一些,但是當大家都想到高地入眼可見,半個時辰之後就能與水軍匯合,一些疲憊不堪的傷員病卒甚至已經在期盼能馬上上船得到休息了。

  要將這種疲憊不堪之後的放鬆狀態重新讓他們緊張起來,甚至要面臨一場生死搏殺的狀態,那就沒那麼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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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31:5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節 接戰

  劇烈的劇情反轉讓成德軍幾乎有些難以接受,但再難以接受,也要接受,否則就只能變成一具具屍體。

  成德軍畢竟還是長期和沙陀人作戰的老軍,不乏經驗,沙陀人來去如風的鐵騎給了他們很多慘痛的經驗,所以哪怕是在面對這種順風轉逆風的情形,也只是帶給了最初的一些混亂,繼而就開始有條不紊的運轉起來。

  當然再怎麼進入狀態,也難以彌補心理上的沮喪和失落,這對於士氣的打擊不小,對此趙文山也意識到了,如果不能扛過敵人這一輪衝鋒,只怕自己這三四千人就有可能真的要撂倒在這裡了。

  「告訴兄弟們,淮右水軍已經馬上就到了,即刻就可以登陸援助我們,只要我們能扛住敵人第一波衝擊,一切就會好起來!」

  看著敵人洶湧而至的鐵騎,趙文山臉色肅穆,沉聲道:「讓謝可率本部就地阻敵,方涵率本部於後立陣,兩軍交錯向高地撤退!王志武,你率騎隊,從側翼繞襲,迫使敵人無法全力衝陣!」

  一連串的命令下達,趙文山手底下就只剩下區區二十人的親兵隊。

  「大人!」副將王志武忍不住道:「我給您留一都人馬吧!」

  「不用!這一都人馬讓你帶著,還能起到牽制作用,放在我這裡就毫無意義了,趕緊去吧!保重,志武!」趙文山忍不住吸了一口氣,看著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副手,慨然道:「此戰之後若是我等能倖存下來,你我在暢飲一頓!」

  「當不負大人之托,大人,我去了!」副將深深一禮,飛身上馬,一揮手,已經集結完畢的幾百騎兵迅速離開河岸,向東狂奔。

  他們需要先行離開步兵本部,從側翼襲擾敵軍,迫使敵軍無法全部投入力量,這樣來為就地阻截的步兵贏得時間和減輕壓力。

  蔡州兩軍騎兵就像兩個巨大的箭頭沿著一道弧線從已經開始列陣的成德軍謝可部面前掠過,箭如雨下,這種騎射無疑是對步兵陣型的最大考驗,尤其是在兵力明顯不足的情況下,這種箭雨洗禮無疑是最讓人煎熬。

  第一輪箭矢的攻擊波就讓近百人成德軍步兵在慘叫聲中倒下了,尚未來得及完全完成陣型準備的成德軍為他們的慌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與此同時緊隨著第一波箭雨洗禮之後的第一波騎軍猛然衝了上來,開始用他們手中的麼馬槊和長矛收買步卒的性命。

  「嘿!」排列在第一列的步兵士卒手中的拒馬長矛猛然一記突刺。

  面對著耀武揚威猛撲而來的敵軍騎兵,他們臉色漠然,目光堅定,哪怕明知道下一刻自己可能在敵人的箭矢和陌刀下喪命,卻依然故我。

  長期和沙陀人的交鋒已經讓他們習慣了面對敵軍高頭大馬披甲貫革的衝鋒,艱苦的戰場廝殺也讓他們可以冷然面對死亡,先前的慌亂不過是在即將迎來新生活夢想時卻被突然打破的最正常不過的心理反應。

  而現在他們已經在第一輪箭雨洗禮下同伴們的鮮血中清醒冷靜下來,讓他們變得更加堅定。

  如果不能過這一關,那麼再美好的夢想都只能是幻想,而要讓夢想成真,那就要用勇氣和長矛去贏得這場勝利。

  蔡州騎兵雖然也凶悍,但是比起沙陀騎兵來,都還略有不足,只不過在此時,成德軍的在兵力上的劣勢實在太過明顯,所以他們不得不保持著這種示弱的架勢,以期給對方來一次深刻教訓。

  數百柄長達一丈五的長矛突然如密集的槍林向前突刺,猶如一頭巨獸突然張開自己身上的鋒芒,被先前的小勝麻痺了的蔡州騎兵沒想到對手竟然能夠在這等劣勢下依然組織起了這樣整齊劃一的反擊。

  幾十騎騎兵在這悍然一擊之下慘叫著墜下馬來,犀利的刺鋒毫不留情的刺穿了身披輕甲的騎兵士卒身體,鮮血從突刺造成的孔洞窟窿只能怪湧出來,剎那間便在枯黃的地面上形成一處處鮮豔的紅斑,格外滲人。

  這種用粗若兒臂的白蠟桿冠以精鐵矛尖的拒馬長矛乃是應對騎兵的絕佳武器,尤其是在面對這等披負尋常甲冑的輕甲騎兵,更是有效。

  袁文樑咬緊牙關,手中的馬槊連續舞動,兩名負盾持刀的成德軍士卒被他一挑而起,馬槊連續突刺,兩名士卒還在空中便被他凶狠的突刺刺死。

  即便如此,仍然難以消除先前成德軍的突然發動給袁文樑帶來的衝擊。

  袁文樑知道自己還是小覷了這支成德軍,能夠和沙陀鐵騎交鋒這麼多年而能存活下來,豈是沒有點兒底蘊的?

  在面臨自己騎兵優勢衝擊下,仍然能不動聲色的發動一波反擊,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不得不承認,之前自己太過於妄自尊大了。

  不過在自己優勢騎兵之下,成德軍再是頑強也難以抵擋太久,袁文樑清楚這一點,他當然也不會意氣用事非要一下子就實現突破,憑藉著騎射的覆蓋優勢,一輪接一輪的磨死這幫死硬腦袋的成德軍。

  一輪襲擊如狂風掠過,緊接著第二輪的騎兵衝擊又如驟雨般襲至,距離五十步開外時,引弓抽射。

  劈面而至的箭雨讓龜縮在盾後的成德軍步卒如暴風驟雨中瑟瑟發抖的枯葉,不時有士卒在抵擋縫隙中被射中,慘叫聲中萎頓倒地,立即又有後面一名士兵持盾補上位,片刻不能停歇。

  一旦出現缺口,敵人就會如禿鷹發現腐屍一般追逐而至,撕開任何一個可能成為潰口的破綻。

  連續經歷了幾波箭雨的洗禮和循跡而至的衝鋒,謝可所部已經有些吃不住勁兒了。

  蔡州軍兩軍十個營的騎軍猶如一個巨大磨盤,滾動而來,不斷磨蝕著僅有千餘人的謝可部。

  這種被動挨打的防禦戰是最難煎熬的,除了敵軍衝鋒時,可以利用突刺戰術給予反擊外,大多數時候,步兵士卒都只能持盾防禦,一旦露出縫隙破綻便是生死須臾。

  但這種用身體抗禦下來的結陣也為方涵部贏得了準備的時間,很快謝可部便鳴金而退,退到了方涵部後,現在就該輪到方涵部忍受這種煎熬了。

  從側翼的騎兵襲擾戰術也是打得格外艱苦殘酷,成德騎軍嫻熟的戰術彌補了他們在戰馬上的老邁,在面對對方三個營兩倍於己方的騎軍圍攻下,他們分進合擊,不斷阻延、襲擾,讓對方騎軍始終難以達到目的。

  甚至一都騎軍還繞到了蔡州騎軍後方,引來蔡州騎軍一陣騷動,只不過兵力上的巨大差距讓這次偷襲未能達到目的。

  **************************************

  高地上傳來的陣陣喊殺聲震天動地,讓梅況也是心急如焚。

  雖然不知道戰況如何,但是既然敵人能夠尾隨而至到這個時候發動進攻,如非佔據絕對優勢,是不可能在這個位置發動進攻的。

  成德軍僅有四千人不到,蔡州軍既然是繞行而來,肯定是以騎軍為主,面對優勢兵力的騎軍,哪怕成德軍再是久經戰陣,但在實力相差懸殊的情形下,也許堅持不了太久。

  小艇已經放下,正在快速的靠岸,梅況需要評估一下戰局,看看己方能不能夠為這支成德軍提供一些助力。

  但梅況清楚,若是要讓自己這手底下這一千多水軍登陸直接面對蔡州騎軍,恐怕結果一樣不會好,甚至成為白白送命的對象,他不認為自己手下這些水軍士卒能夠在平原野戰上與蔡州騎兵對抗。

  或許現在自己手上唯一的優勢就是船上架設的火龍炮和術法車弩,火龍炮的射程可達二百步,而術法床弩的射程更遠,可達四百步開外,現在船隊正在加速靠近高地,從桅杆上瞭望哨傳來的消息,應該是數千騎兵正在圍攻成德軍。

  現在成德軍正在龜縮成一團,緩慢的向高地穩步後撤,試圖依託高地的地理優勢減輕敵軍騎兵的衝擊威力。

  梅況迅速的估測了一下這一塊凸出河岸的高地,這裡明顯是一處河灣,水深能顧滿足船隊靠岸,而高地地面也幾乎要與船舷相憑,哪怕船隊繼續靠近,也不會影響到。

  既然成德軍正在像這處凸出的高地後撤,那麼如果從這塊高地的兩側靠近,是否可以利用船上的火龍炮和術法床弩進行打擊,阻遏蔡州騎兵的進攻呢?

  想到這裡,梅況也來不及多做評估,迅疾下令船隊分成兩組,一組加速向上遊行進,繞行到突出高地的北側,準備進行隔斷射擊,而另一組則馬上向高地南側靠近,同時讓小艇上的士卒向成德軍方面傳遞消息,讓其配合引蔡州騎兵過來。

  若是眼睜睜的看著這幾千成德軍在眼皮子被殲,日後只怕無論如何都難以向主君交代,而日後其他河朔軍恐怕也會對淮右,尤其是水軍產生很大的隔閡,這也是梅況不願意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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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節 改變結果的力量

  一千多士卒退了下來,謝可肩頭上挨了一箭,整個左肩連帶著一直到腰部都被血浸潤透了,原本有些小俊俏的臉上早已經失去了風采,取而代之的失血過多的慘白。

  哪怕他是養息期高手,但是在面臨萬千箭雨瘋射的情形下,他也無法抵擋,尤其是在敵人的騎軍中一樣也有武道高手和射術高手。

  蔡州軍打得相當瘋狂,七八個營輪流發起衝鋒,時而以騎射掃襲,時而以馬槊和騎兵長矛衝鋒,間或夾雜,這也讓成德軍這邊吃足了苦頭。

  騎步兵在這個時候的激動優劣勢就體現出來了,被動防禦也就是被動挨打,哪怕也有弓弩手對抗,但是兵力上的劣勢就成了關鍵。

  好在鳴金得正是時候,謝可部終於撤了下來,可以緩一口氣,但是看到頂上去的方涵部一樣被對手壓著打,謝可部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成德軍就真的要撂倒在這裡了。

  這才真叫出師未捷身先死,本以為南下投靠淮右總算是找到一個好去處,沒想到還沒到目的地就攤上了這麼一出事兒。

  雖說這當兵吃糧就是刀口舔血的命,但是這背後還有數萬的家眷親屬了,自己這一撥人如果全數在這裡送了命,那大傢伙兒的親眷家屬呢?

  淮右那邊還會如之前那樣許諾的善待這些兄弟們的家眷親屬麼?

  或許江烽會看在自己這幫人替他賣命身死的情形下大發善心給他們一個優待

  但謝可這麼善良的主君起碼在這個世道上很少見,也許只能寄希望於王九郎能幫忙拉一把了。

  一浪高過一浪的衝擊如海濤拍擊礁岸,此時的成德軍也充分感受到了敵人的凶悍。

  並不是只有河朔軍才有這份驍勇,蔡州軍能在中原闖出偌大名聲,憑藉的不是他們兵多將廣,而是他們的堅韌驍悍。

  如同一頭惡狼,咬住獵物就不會鬆口,一直要到獵物斷氣,它們才會享受勝利。

  趙文山眉峰深鎖,手中的陌刀狠狠的插在面前,雙手牢牢握住刀柄,一雙虎目直視前方。

  蔡州騎軍攻勢如潮,尤其是其騎射功夫頗為犀利,比起沙陀鐵騎來雖然說還有不如,但是其在兵力上的優勢和不遺餘力的狂攻,仍然給成德軍帶來了巨大的損失和壓力。

  方涵算是自己所部步軍中最具韌性的一部了,比起謝可部來,這支力量更完整更有戰鬥力,但是在對方的連環衝鋒下,也有些吃不住勁兒了。

  謝可部再度立住了陣腳,方涵部利用蔡州騎兵兩部交錯時間,再度後撤,為下一輪迎擊做準備。

  回過頭,趙文山已經看見了船隊的桅杆,正在不斷的靠近高地,但是趙文山也不相信這樣一支水軍能發揮多大的作用,或許在水上他們還能派上用場,水軍的戰鬥力一旦登陸,只怕就要大打折扣,但是現在蔡州騎軍根本就不給自己登船的機會。

  而一旦在這種時候登船,只怕立即就會引發一場混亂,那將是致命的。

  可現在該怎麼辦?

  這樣繼續下去,蔡州騎兵會利用其兵力上的優勢和騎兵的衝擊力不斷的撕咬自己的步兵防線,一點一點的將自己拖死。

  可現在自己卻無路可選,兵力上的劣勢在這種背水一戰的環境下就成了無解的死結。

  冒險上船?或許能逃脫三五百人,但那也就意味著其他三千多人都不得不留在這片曠野上了。

  「大人,大人!」

  趙文山扭過頭來,看見自己親衛帶來了一名應該是淮右水軍的士卒,正喘息著望著自己。

  「唔?你是梅指揮使派來的?」

  「大人,奉梅大人之命前來聯絡,梅大人請大人加快收縮速度,儘可能將高地兩側之地讓出來,儘可能將兵力集中在突出部中部,誘使敵軍從兩側進行包圍,我們水軍船隊將會盡快靠近高地,從東西兩側對蔡州軍進行攻擊!」

  前來聯絡的士卒連比帶劃的介紹著梅況的安排,但這種安排顯然讓趙文山無法理解。

  「稍等,梅大人讓我軍收縮到高地中部,這樣我們會三面受敵,一旦被敵人攻破防線,後果不堪設想,我們目前兵力不及對方,對方現在正在利用其騎兵優勢不斷蠶食,……」

  趙文山皺著眉頭,覺得這梅況看來也是浪得虛名,竟然想出這等餿主意。

  他知道船隊上肯定有弓弩手,但是弓弩手的射程和覆蓋面就決定了難以對蔡州騎兵造成實質性的打擊,尤其是在敵軍有足足五千騎兵的情況下,他不認為這能改變什麼。

  「大人,你恐怕不清楚我們船隊上的武器,」士卒也知道恐怕對方難以理解自己船隊上配備的火龍炮和術法床弩,其威力也不是外邊人所能理解的,尤其是像成德軍來自本來就對術法不太重視的河朔地區,更是難以想像,他只能盡最大努力的進行解釋:「我們船隊上配備了術法床弩,其威力極其巨大,射程可達二百步以上,一旦我們船隊靠近兩側,便可以術法車弩橫掃沿岸一百八十步內的敵軍,尤其是敵軍的騎兵更是容易遭到打擊,……」

  看見對方焦急萬分的向自己解釋,尤其是提到了威力巨大的術法床弩,趙文山也有些信了。

  蓋因王邈在和他談到淮右方面的實力時就提到了淮右在術法一道上有著不俗的表現,也極少了一些術法器械在攻城和守城時的威力,而現在梅況專門派人來要求自己收縮防線,讓出高地兩翼,顯然是有所謀。

  這等死中求活的情況下,就算是繼續按照自己計畫執行下去,最終也會被蔡州騎軍給蠶食消滅,權當冒一次險,看看這淮右水軍究竟有何不一樣的表現,好歹佔著那床弩的名聲,沒準兒還真能開開眼界。

  一旦下了決心,趙文山也就不再猶豫,連續下令讓方涵和謝可兩部向中央收攏,同時主動讓出靠近河岸的高地兩邊,但是他還是防了一手。

  為了避免收縮得太多,到時候一旦來自河上的床弩掃射難以達到效果,自己的迴旋餘地便更小,他還是讓兩部在收縮的時候儘可能的放慢速度,避免被對方擠壓得太過靠攏。

  留下來的淮右水軍聯絡士卒也看出了趙文山的謹慎,不過這種情況下他也無法指責對方什麼,誰都要對自己的軍隊負責,這種情況下能接受自己的建議已經是很難得了。

  *****************************************************

  覺察到成德軍的向中間靠攏,後撤的速度也變快,袁無畏和袁文樑都意識到成德軍已經有些吃不準勁兒了。

  說實話,袁無畏和袁文樑都覺得眼前這只成德軍已經足夠強悍了,面對自己手下的騎兵連續不斷的衝擊,仍然能保持著退而不亂的陣腳。

  一步一退,雖然落入下風,付出的代價也很大,但是對方卻始終沒有崩盤,不愧是和沙陀人交鋒多年的強軍。

  尤其是對方兩部能夠交錯後撤,任憑自己如何突破,卻始終在對方的弩矢和盾陣的交替掩護下未能得手,這也讓袁無畏和袁文樑都有些駭然。

  有兩度袁文樑都有些按捺不住性子想要倚仗自己的武道實力強行突破,但是都被袁無畏堅決制止了。

  成德軍軍將的武道實力也不差。

  袁無畏觀察過,那兩名步軍軍將都是天階高手,一個在養息前期,一個在靜息後期,論實力要弱於自己和袁文樑。

  但是這是在千軍萬馬中,不是單打獨鬥,冒然闖入對方陣營中,若是尋常打鬥或者偷襲也罷了,若是對方在軍中藏有那麼一兩具宗師級別甚至是道法師級別的術法武器,都能發揮意想不到的威力,甚至可能直接導致結果逆轉,所以袁無畏當然不允許袁文樑去冒這種險。

  趙欖在上一次攻打固始時陣亡已經讓蔡州方面有些警惕了。

  不要以為自己有幾分武道實力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戰場上的敵人是不會給你講什麼規矩道義的,在那種情況下,任何手段措施都會毫不猶豫的使將出來,只要能取得勝利達到目的。

  現在終於敵人有些扛不住了,陣腳的收縮,意味著敵人兵力不足,不得收得更緊,依託更為緊密的陣型來對抗,但這樣一來也會讓對方的迴旋餘地更小,甚至可以說,這其實已經意味著敵人已經喪失了抵抗的主動權,開始步入己方的節奏了。

  既然是這樣,袁無畏和袁文樑當然也就不會客氣了,七個營的騎兵開始調整陣型,不再集中力量對中間進行突破,而是改為從兩翼開始側襲,不斷拉開對方兩翼的防線,進而採取突破。

  通過這種方式,可以最大限度的將敵軍的防線壓縮到一個極為危險的防禦圈內,到那時候,己方的騎兵可以遊刃有餘的任意選擇騎射或者突擊的方式來撕破對方的防線,而對方想要防禦將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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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節 飛來橫禍

  四個保存得最為完整的騎兵營分別從東西兩翼的高地上席捲而來。

  雖然他們也覺察到了潁水中的船隊正在不斷靠近高地河岸,甚至還在調整著陣型,但是無論是袁無畏還是袁文樑都不認為淮右水軍能在這個時候起到什麼作用。

  只要淮右水軍敢於登岸,那麼他們就有把握讓這些不知死活的水軍有來無回。

  連堅韌剽悍的河朔步兵在蔡州騎兵面前都只能龜縮起來苦苦支撐,遑論盔甲更薄的水軍?

  不過現實給袁無畏和袁文樑開了一個大玩笑,讓他們在隨後的接戰中目瞪口呆,甚至超過了當時他們在圍攻固始城時落木塔轟擊帶來的震撼。

  梅況站在船頭,傳令兵來往如飛,不斷傳遞著命令。

  幾艘大型兵船已經開始沿著河岸一字橫開,不斷調整著自己的方向,甚至略微有些重疊,但是毫無疑問,整個高地東面側翼都完全暴露在兵船的船舷火龍炮和重型術法床弩的轟擊覆蓋面面前。

  桅杆上的帆已經落了下來,水手們不得不依靠大槳來調整兵船的方位,以期讓其保持著相對固定的位置,讓最具威力的火龍炮和術法床弩面對河岸。

  「大人,蔡州騎兵已經進入攻擊範圍,目標距離二百步!」

  梅況覺得自己手心也有些發膩了,汗意從手掌心溢出,這甚至比自己直接面對敵人衝擊更緊張,關乎到這支成德軍的命運,同時也是全新的淮右水軍的第一戰,即將展開!

  「大人,蔡州騎兵向河岸靠近,距離一百八十步!」

  「火龍炮準備,床弩準備!」梅況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兩句話。

  隨著傳令兵手中旗幟揮舞,沿岸六條簇擁在一起的大姓兵船甲板上一陣忙亂,早已經撕掉炮衣的火龍炮炮口被抬了起來,水手們瘋狂的絞動著絞盤,讓炮口開始太高,而觀察哨也開始進入觀察位,準備進行第一擊之後的評估。

  與此同時,術法床弩也開始被推了出來,並開始全面固定,床弩口位置也在絞盤下升高,弩矢簇口露出森藍的鋒芒。

  「大人,距離一百五十步!」

  「大人,距離一百二十步!」

  「距離一百步!」桅杆上的觀察哨聲音已經有些變形,變得格外刺耳。

  「各船火龍炮,準備!」梅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甲板上又是一陣忙碌,雖然水手們早已經在演練中操縱過多次,但是真正的實戰他們也只有那麼一兩次,其他絕大多數時候都是用火龍炮子的代用品,所以說真正見識威力還得要在這種實戰運用上。

  「大人,八十步!」

  八十步,相當於也就是一百二十米,可以說已經距離高地河岸相當近了。

  「射擊!」梅況不再猶豫,下達命令。

  六艘大型兵船上的十八具火龍炮開始發威。

  這火龍炮名義上是炮,其實在工作原理上還是和投石車相似,只不過投射動力不再是用投擲臂,而是用巨大的金屬絞簧,通過絞盤來將多枚經過專門打造出來的特質絞簧進行拉伸,最終釋放動能來將炮子彈射出去。

  這個原理其實不複雜,但是在工藝上卻很講究,尤其是在絞簧的製作上要求極高。

  鋼製的彈性絞簧根本不是現有的工藝水準能夠達到的,這也是甘泉來到澮州道藏所帶來的一個突破。

  道藏所的術法師們將絞簧製作的材質標準和製作工藝重新進行了調整,採用了經過多重錘煉的混煉精鐵進行加工,並用水性術法進行淬火。

  這一批製作出來的絞簧水準大大超出了尋常精鐵製作的絞簧,其彈性力度在受到術法加祝後水準更為出色,屈張度更強,更為耐用,所以才能承擔起火龍炮以及術法床弩的投射需求。

  同時炮子裝置於專用炮匣中,彈射時,炮子從炮匣中彈射出,通過一段炮筒來進行軌道固定,一方面可以通過摩擦讓炮子在炮筒中起火燃燒,同另一方面通過炮筒可以有效的控制彈射路徑,使其運行軌道更為精準,達到精確打擊的效果。

  製作工藝最為複雜的莫過於炮子。

  炮子是用特殊的石料製作,採用骨膠、火油、磷粉浸潤髮酵工藝,這種石料也極為特殊,乃是澮州特產蓼石,這種蓼石經過骨膠、火油和磷粉浸泡之後一旦燃燒,便會在很短時間內發生膨脹炸裂,這樣一來也就使得炮子在飛行燃燒過程中發生炸裂解體,形成類似於大型霰彈的效果。

  這也是在道藏所成立之後,江烽提出構想,然後道藏所立項,由羅真為首的一幫術法師來承擔此項研究,最後在壽州水軍歸入淮右水軍後,首先開始在水軍船隊上開始試驗的。

  這火龍炮的威力要遠勝於落木塔,實際上已經不完全是純粹的術法武器了,而更像是術法和科學相結合的一種混合體。

  袁文樑意氣風發的策馬揮槊,數百鐵騎在自己身後再度捲起一陣狂瀾,很顯然,成德軍已經支撐不住了,雖然這種龜縮防守的確加強了防守密度,但是這更使得其無法發動反擊,這種被動挨打的方式注定了他們只能在一輪接一輪的衝擊中慢慢崩潰。

  異變陡生。

  眼角的餘光似乎感受到了空中的某種變化,袁文樑下意識的斜望空中,從河岸方向的空中驟然浮起一片零零散散的黑點,就像是在空中飛行而來的一群飛鳥,速度很快,而且黑點迅速靠近變大。

  下意識的感覺到這群黑點中蘊藏著滿滿的惡意,但是反應卻已經慢了半拍,黑點靠近,袁文樑可以清楚的看見那些黑點是一枚枚圓球,而且是熊熊燃燒的圓球,每一個圓球都在面盆大小,如同在空中狂笑的惡魔。

  「不好!」袁文樑心中駭然,剛來得及喊出聲,燃燒的圓球在空中就炸裂開來。

  伴隨著一陣火焰吞吐,每一枚圓球分裂成四五枚不規則的碎塊,狠狠的從空中砸落下來。

  一枚碎塊朝著袁文樑肩部砸來,袁文樑大吼一聲,馬槊橫檔,碎塊砸打在馬槊頭上,四散飛裂,點點火星撲面而至,有幾點火星落在了馬身上,驟然燃燒起來,負痛的健馬一陣狂跳,險些將袁文樑顛下馬來。

  袁文樑來不及多想,連續幾下拍打,但都無法讓或是熄滅,最後他不得掣出手中腰刀,削掉健馬身上幾處帶火燃燒的皮肉,方才讓健馬安穩下來。

  自己如此,那其他人呢?

  一些人顯然就沒有袁文樑那麼好的運氣了。

  有些直接被燃燒的石塊擊中,當時就被打下馬來,被後續的戰友跟上踩成了肉泥。

  而有的人雖然避過,但是在空中散落下來火星落在了自己身上,沾附著,迅速燃燒起來。

  反應得快一些的人意識到這玩意兒的厲害,趕緊脫下盔甲,而反應遲鈍一些的,或者發現晚一些的,那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變成一團火球。

  誰也未曾想到從河中會突然飛出這樣一輪燃燒的火魔出來,無論是蔡州騎軍還是已經處於絕對劣勢的成德軍。

  沒有等到蔡州騎軍反應過來,第二輪的打擊再度接踵而至。

  又是一片黑色如鳥雀般凌空而至,一樣的動作,一樣在空中炸裂,一樣的砸落下來,沒有任何花巧,就這麼落下來。

  只可憐正在以密集的隊形向成德軍發起衝鋒的這兩個營的蔡州騎軍幾乎無法做出應對之策,這種在高速奔跑行進中要想調整或者變向,根本無法做到,最起碼在短時間內無法做到。

  而這種飛行而來的火魔其覆蓋密度雖然不大,但是要命的卻是它會在空中炸裂解體,而且釋放出來的磷粉卻能附著於任何能沾上的東西燃燒,要嘛脫掉,要嘛削掉,否則不燒個透徹,決不罷休。

  當第三輪火龍炮的轟擊擊中蔡州騎軍的陣型中時,蔡州軍再也無法保持陣型了。

  無論是袁文樑怎麼下令吆喝,都無法讓這些士兵們保持紀律。

  騎兵們下意識的策馬避開河岸這一線,而向中間靠攏,而中間本來就有三個營的騎軍正在進行騎射攻擊,被來自側翼的同伴一擠,頓時混亂起來,整個攻擊波頓時失效。

  第四波的轟擊效果就遠不如前三波了,但是卻依然不可小覷。

  雖然無法直接打擊到已經讓開河岸這一線的高地,但是由於高地微微的傾斜角度,落地的石塊中已有不少是呈圓形或者近似於圓形的,借助著高地的傾斜角度向下滾動,不斷有火球滾入騎兵隊中,引發真正騷動踩踏。

  袁文樑完全失去了控制力,他被動的被這些驚恐萬狀的士卒們裹挾著,瘋狂的向中間湧去。

  這個時候要想策馬回頭根本不可能,從後來源源不斷跟上的騎兵只能帶偏方向,借助速度逃離,如果想掉頭,那就等著後邊的戰友們撞上來吧。

  這一刻袁文樑只想哭,一千精騎,眼見得就要衝破敵人的大陣,現在卻被這一切飛來橫禍給毀於一切!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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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32: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節 慘敗

  不僅僅是袁文樑率領的左側騎軍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同樣在右側發起攻擊的蔡州騎軍所遭遇的待遇也是一模一樣。

  甚至因為右側的河岸更為開闊,雲集了更是多達八艘大型兵船一字排開,火龍炮連續的攻擊幾乎讓整個右翼兩營騎軍徹底崩潰。

  鋪天蓋地的火彈呼嘯而至,如同一個個從地獄中釋放出來的火魔,終於掙開了一些束縛它們的鎖鏈,讓它們可以無所顧忌發洩它們對這個世間的惡意,這種經過精心製作的火彈所吸附的磷粉亦是特製,其燃燒性能遠非尋常磷粉所能比,再加上冬日裡草枯葉干,一旦引燃,加上河畔河風亂竄,更是將火勢發揮到了極致,使得整個蔡州軍的陣型被徹底打亂。

  無論是袁無畏還是袁文樑都已經陷入了極度困境中,雖然他們極力想要穩住陣型,想要盡最大可能,最快速度調整好這個局面,但是在這種局面下,哪怕是袁懷河和袁無為親來亦是無效。

  人人爭先恐後的想要避開那要吞噬一切的火魔,儘可能的想要將危險留給別人,只想先於戰友脫離這種已經無力挽回的危險境地,所以在這種情形下,一切根本無法挽回,哪怕是延緩亦是無力。

  但情況還不僅如此。

  為了躲避來自兩岸河中的兵船火龍炮轟擊,兩翼的蔡州騎軍都不得不向中間集中躲避,以期躲避到火龍炮射程難以達到的距離,而這又給了術法床弩的極佳機會。

  通過淮右道藏所精心製作的術法床弩是在固始保衛戰之後澮州道藏所就開始和澮州軍開始合作研製的,但是由於當時澮州道藏所的術法人才尚且不足,尤其是在對術法床弩的改良上尚有許多設計上的硬傷,所以這項工作進行得不算太快,後來羅真找到江烽,專門提出了這種術法床弩日後對守禦城池的重要性,江烽才開始有意識的琢磨。

  從那個時代而來的江烽雖然並非什麼工業設計型人才,但是精熟歷史的他還是很清楚這種床弩的利弊關鍵在哪裡。

  尤其是在意識到這個時空中出現的術法與自己所處時空中的科學並不矛盾,某些原理異曲同工,有些領域則有相得益彰的奇效。

  如同自己那個時空物理和化學以及生物學之間的某些交織一般,在這個時空中,雖然科學還處於相對落後的萌芽狀態,但是術法一道卻已經開始了迅速發展,而科學上的某些原理的運用,如果能與術法一道結合起來,便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特殊妙用。

  優化設計使其操作更方便,減重使其更輕便和拆卸裝配,提升床弩關鍵部件,使其弩矢飛行摩擦力更小,飛行距離更遠,弩矢穿透性更強,這些江烽都能提出一些大的框架想法,但是如何來實現,就只能依靠道藏所這一班人來解決了。

  即便是這樣,在術法師們覺得是異想天開的想法被慢慢實現之後,道藏所那班人都對江烽絕才驚豔的奇思妙想佩服得五體投地,那些之前他們從未想到過的許多構思,在反覆研究之後被一一證實,這讓道藏所一幫人都覺得或許江烽在具體的術法研究上欠缺耐心,但是卻在術法的發展方向上和一些具體設計上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遠遠超過他們知曉的任何一個術法宗師。

  而這種天賦的重要性遠勝於尋常術法玄神的修煉天賦,或者具體術法的使用上的天賦,因為這是對整個術法界具有普遍性的指導意義。

  正因為如此,淮右道藏所一幫人才對淮右術法一道的未來充滿信心,也更希望將淮右道藏所建成未來中土首屈一指的術法研究機構。

  隨著火龍炮的停歇,重型術法床弩又開始發動攻勢。

  「嘣!嘣!嘣!嘣!」

  「嗖!嗖!嗖!嗖!」

  伴隨著絞弦的悶響,暗黑色的粗大弩矢如同一枚枚擇人而噬的毒蛇,蜂擁而出。

  距離可以遠及四百步之遙的術法床弩,在第一時間就給密集在中部的騎兵隊帶來了想像不到的殺傷。

  數十台術法床弩在桅杆瞭望哨上的觀察哨位指引下,可以不斷抬升匣口的高度以使得射程達到最佳,。

  可以想像得到,這種長達六尺粗若兒臂的弩矢一旦被發射出來,其帶來的穿刺威力是多麼的恐怖。

  密集的床弩射擊,每一輪發射都會有多達百枚的弩矢瘋狂的飛行而出。

  每一支弩矢一旦擊中目標,都可以輕而易舉的穿透兩到三名士卒或者馬匹,造成巨大的傷害。

  原本就因為被兩翼的同僚給擠壓得無法展開攻勢的中部三個營的騎兵,就這樣在擁擠得環境下遭遇了從兩翼夾擊而來的床射擊,弩矢在空中飛行發出尖厲的嘯叫聲,讓人肝膽欲裂。

  在改良了操作方式之後,通過絞盤自動上弦的的方式使得安放在弩匣中的弩矢可以按照順序被士卒們以手動推動輪盤的方式來上弦,其速度何止增長了三倍!

  原來每一次上弦都需要耗費半柱香時間方才能上好,而且還得要是熟練士卒方才能達到,但現在,一個只需要稍加培訓的士卒,就能在半分時間裡將弩矢絞上弦!

  當然這種工藝上的改良對於整個床弩的許多零部件的質量也提出了很多改良要求,尤其是耐用程度上更是達到了一個很高的高度,同樣,對各種零部件提出的高標準高要求,也製作成本一路攀升,甚至連羅真都覺得雖然威力巨大,便捷易用,但其成本和高耗損率就限制了這種重型術法床弩的使用面。

  如果想要全面鋪開裝備,以淮右目前的財力,根本無法支撐起來,哪怕是在水軍上裝備,也只能暫時在水軍第一軍上換裝,而水軍第二軍上也只安裝了一部分。

  即便是現在,淮右水軍裝備的術法強弩的耐用性上和成本上都讓人咋舌,先行裝備水軍上其實也是一種試點,起碼這種可以移動的軍隊中使用,穩定性無虞。

  殘肢敗體,血肉為泥,哀鳴倒地的傷馬,伏地不起的傷卒,還有那殘存的如無頭蒼蠅般四處躲藏的騎兵,整個河岸高地上屍橫遍野,哀鳴震天,猶如遭遇了一場惡魔的屠戮,構築成一副讓人血脈賁張的地獄圖景。

  可以說這一輪術法床弩的攻擊取得的效果遠勝於火龍炮,但是如果沒有火龍炮帶來的巨大威懾力致使兩翼的騎兵陣型被打亂,迫使他們在恐懼之下都像中央蜂擁躲避,形成一個密集得如同待宰羊群般的陣型,術法床弩五不可能取得這樣不可思議的戰績。

  袁文樑幾乎要把眼眶瞪破,血絲沿著眼角留下來,加上煙燻火燎的面頰,本來英俊的面容此時卻如同鬼魅,散亂的頭髮上被火星沾上燒掉了一大簇,發出難聞的焦臭味道。

  環顧四周,整個局面已經無法挽回,袁文樑沒有看到袁無畏,但是他也很清楚,袁無畏一樣無法挽救這個局面,而且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敵人絕對不會放棄這種大好時機,哪怕對面的成德軍在自己率領的蔡州軍衝擊下損失慘重,但只要有這樣一個機會,他們都會拼出老命來反咬自己一口的。

  手中的馬槊都有些變形了,在連續猛擊多塊石頭之後,袁文樑有硬槓了三枚飛射而來的重型弩矢。

  這種完全用絞弦發出的弩矢不是人力可以抵擋的,但是想到自己背後還有那麼多兄弟,袁文樑就無法後退和躲避,他必須要迎上,哪怕自己要付出代價。

  三枚粗若兒臂的弩矢被他硬生生用馬槊砸落在地,這起碼挽救了十多名騎兵士卒們的性命,但是袁文樑的虎口震裂,甚至連元力玄氣亦是消耗不小。

  問題是敵人的術法強弩仍然在不但的發射,只要不從這塊高地上退出到術法強弩射程之外,蔡州軍就不得不一直面對這種讓人肝膽欲裂的弩矢射擊。

  *********************************************************

  就在袁文樑拚死指揮著騎兵們像中間靠攏並開始調整隊形後撤時,袁無畏卻已經在考慮怎麼來應對敵人的反噬了。

  騎兵的優勢不是敵人水軍和步軍能比擬的,尤其是在機動能力上,哪怕是現在自己一方遭遇了重挫,損失慘重,但是殘存的騎兵機動能力猶在,只要撤離了這一片區域,便可迅速撤退。

  但敵人會放過這個機會麼?袁無畏不認為對方這麼蠢,尤其是壽州水軍頭號首領乃是梅況,這個據稱已經是固息後期以上,甚至可能是小天位階段的強者也不知道在不在這支水軍中。

  如果真的是不幸遭遇此人,再加上成德軍還有一支數百人的騎軍仍然在和己方纏戰不休,那麼梅況以及成德軍和水軍中的強者肯定不會放過這樣一個絕佳機會來反噬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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