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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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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瑞根】烽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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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25: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節 合成作戰

  「沒想到龜年和甘泉他們這一段時間裡也沒有閒著啊,動作很猛啊。」江烽站在塔台上遙望著前方三百步開外正在鏖戰的雙方。

  接連不斷的術法攻擊不斷爆發,土系陷阱,木系陣法,火系攻擊,除了主要侷限於單兵攻擊的金系術法武器沒有展現外,基本上都一一展示出來了。

  第二軍第五營和第三軍第二營的對戰算是比較大規模的實戰演練了,尤其是加入了道藏所術法師們輔助進攻和防禦。

  千人規模的對戰在戰場上已經能夠起到相當大的作用了,除非是大規模的戰役,尋常的數千人對戰,一個營的失利,都會對戰場形勢演變起到一定影響。

  每一方都有超過七名以上的術法師助陣,或者說用助陣這個說法已經不太準確了,而是最為單獨的一支打擊或者防禦力量在發揮作用。

  比如集體催發術法陷阱和術法陣,又比如兩三名術法師共同啟動術法盾來防禦敵人尖兵箭頭的衝擊,再比如以合成術法來達到延阻敵人攻勢的效果。

  如果說以前兩者是割裂的,但是現在術法力量和軍隊的作戰配合已經初見雛形了,這讓江烽也頗為興奮。

  吳地素以術法昌盛著稱,可以想像得到,無論楊溥和徐知誥打成什麼模樣,淮右要想去摘這個桃子,都免不了有一戰,屆時,不可避免要遭遇吳地術法力量。

  如果不及早適應,尋找如何來應對這種術法打擊,損失巨大都還是一回事,如果影響了戰局,那就成了大問題了。

  兩個營的對戰相當激烈,完全看不出有半點演練的模樣,這也是王邈力求要達到的效果。

  一都人馬從側翼發動襲擊,原本是通過繞行到高處,準備居高臨下發動衝鋒,但是卻被對方提早發現。

  三名術法師在一什刀盾兵的保護下,發動土系術法,當即在對方衝鋒的道路上裂開一道長約十丈寬逾一丈的溝壑,雖然深度也不過五尺,但是就是這樣也足以打亂襲擊者的攻擊進程。

  然後這邊的弓弩手趁機隔著溝壑發起攻擊,使得對方在企圖通過溝壑的企圖遭到徹底失敗。很快就被裁判方判定這一都人馬失去戰鬥力,退出戰場。

  「幹得漂亮!」楊堪也忍不住撫掌讚歎。

  他還沒有返回壽州,和梅況、田春來都留在了澮州,現在他們的傷勢都還沒有痊癒,要想徹底恢復,尚需時日。

  「沒想到這術法一道和軍隊的進攻相配合,竟能發揮出如此巨大的威力,這種土系術法陣恐怕需要術法師消耗的玄神不小,如果針對騎兵的襲擊,卻能發揮出更好的效果,值得借鑑。」

  田春來目光閃動,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顯然也被眼前這一幕震驚住了。

  要知道江南缺乏戰馬,加上地形以淺丘為主,而且水道縱橫,所以歷來騎兵是一大弱項。

  但騎兵在野戰中的強大衝擊力和高速機動能力又是步軍和水軍都無法相比的,所以在淮水以南,騎兵強弱幾乎就是一個藩閥是否算得上強藩的門檻。

  像昔日壽州雖然富庶,卻因為地勢和自身原因,一直沒有像樣的騎軍,就更不用說如何來應對騎兵拿出專門的戰術對策了。

  梅況同樣臉色劇變,他也知道原本澮州道藏所的實力不弱,後來隨著壽州術法一道的人才也加入了澮州道藏所,成了淮右道藏所,實力更是突飛猛進。

  包括梅田鄭三家的術法人才回壽州時都談到了到淮右道藏所之後的所見所聞,以及對自己的術法一道水準的提升,尤其是一些他們之前從未想到過的研究方向和思路,都讓他們腦洞大開。

  但是畢竟田春來和梅況都對術法一道不是很精通,之前壽州的術法一道雖然也有造詣,但是更多的還是侷限於局部的防守和預警,以及單個的術法武器研究,根本沒有形成體系,所以雖然這些子弟們回來說得眉飛色舞,但是對他們來說,卻沒有太直觀的感受,觸動不大。

  一直到今天見到眼前這一切,看到那土系陣法帶來的裂地溝壑,看到那火系術法的火海無邊,看到那木系術法的遮天蔽日,都讓他們真正意識到術法一道可以改變一場戰爭的結果,尤其是在恰當時候發揮出來,其效果更是難以預測。

  「主公,吳地術法一道某也有所聞,或許他們在某些方面有精專之處,但是某以為,像這等專門為軍隊進攻防禦所設計的術法陣法和攻略,他們絕對沒有。」梅況語氣裡也多了幾分肯定,「甚至可能從未想到過這些方面,更談不上研究了。」

  江烽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些提點和指引會給道藏所帶來這麼大的變化。

  他不懂術法的原理,哪怕和鄧龜年、甘泉以及許靜他們多次探討,仍然難以理解其中奧妙,但他卻能從鄧龜年他們的演示和描述瞭解到術法的威力所在,而如何將這些威力糅合到術法陣並運用於進攻和防禦中去,江烽卻大有心得。

  所以他在和羅真他們研究是也提出了許多看似不切實際異想天開的想法,最初大家都難以接受,但是當慢慢摸索之後,他們才發現很多東西不是做不到,而是需要一個過程,或者需要分解成更多的步驟方才能達到。

  江烽原本以為道藏所和軍隊的合作還需要一段時間和過程,沒想到王邈卻因為考慮到征伐吳地的戰事即將拉開序幕,所以迫不及待的先行要讓第二軍第三軍適應術法攻擊,所以搶先啟動了這一演練。

  而隨著演練的深入,從最初的適應和防範應對,逐漸開始鋪展到了術法攻擊配合軍隊的攻擊和防禦作戰,這一兩週連續不斷的演練也讓第二軍和第三軍在這種紛繁複雜的術法演練中得到了極大的錘煉。

  「九郎,還是你看得遠啊,我這個防禦守捉使都有些失職了,都沒有意識到道藏所這麼久來就有如此大的進展,更沒想到和軍隊的配合能夠形成如此默契的配合,產生如此大的威力,我該檢討自己啊。」

  江烽話語裡不無感慨之意,望向王邈的目光裡也多了幾分讚許。

  「主公,這不是某的成績,全靠道藏所鄧先生他們的表現,說實話,先前我也沒有想到我們淮右道藏所有如此上佳的表現,最初我也只是希望我們淮右軍能適應一下術法攻擊,避免日後在和吳軍作戰時措手不及之下被打亂,沒想到這份表現卻讓我大出所料,……,所以某不敢居功。」

  王邈卻表現得十分得體,既沒有謙虛,也沒有自傲,只是很尋常的闡述了一個事實,這讓周圍的諸如楊堪、梅況、田春來和張挺等人都對其刮目相看。

  當初王邈就任衙推一職時,諸將是很有些不以為然的。

  甚至也有人想江烽是千金買馬骨,向外界展示其對來自任何地方的人才的重視。

  也有人以為這是江烽希望利用王氏在河朔一帶的影響力招募兵馬所以才給王邈委以重任。

  但是現在看來,哪怕沒有這些因素,王邈也絕對的當得起江烽的看重,尤其是其在江烽、陳蔚和崔尚都不在的情況下,依然敢於果敢決斷,絲毫不在意外界的懷疑,光是這份氣魄就足以讓很多人側目了。

  至於說這份演練的成效,那都還在其次,大家也不是傻子,都能看見這其實是道藏所充分展示出了其實力,和王邈有一定關係,但絕非王邈首功。

  見王邈這般說辭,江烽也不再多言,王邈的表現有目共睹,倒也無須過分誇讚。

  倒是王邈匯報的河朔軍南下一事讓江烽有些掛心。

  接近萬人的河朔軍南下,對於淮右軍的格局必然會帶來巨大變化,江烽也沒有想到王邈這一趟走下來居然收穫如此之大,甚至有些超出了想像和預期。

  現在淮右軍也不過一萬多人,這還算是加上了臨時組建起來的第五軍,以及兩軍水軍,河朔軍一來,淮右軍實力暴增,當然,征伐吳地,多了這一萬軍隊是大好事,但如果對這支軍隊的消化不好,也會給淮右帶來隱患。

  不過既然已經確定了河朔軍南下,崔尚甚至專程去了汴京協調,江烽也相信崔尚能夠拿回一個滿意的結果來。

  大梁此時尚需要淮右,無論是對蔡州還是南陽,淮右都能充當一塊平衡石,當然,可能大梁也不願意這塊平衡石太重,讓它都不好使用了。

  只是從河朔南下,勢必要過大梁和淮北,大梁也就罷了,過淮北只能是從潁州過,而蔡州現在對潁州虎視眈眈,河朔軍大舉南下投奔自己,會不會讓蔡州起疑?

  或者自己亦可藉此機會索性就佔了潁州?

  要知道現在淮北時家對除了徐州之外的其他四州的控制力,在蟻賊的瘋狂肆虐下,已經下降到了相當危險的程度。

  可蔡州會容忍麼?

  哪怕是自己無心佔潁州,蔡州就能放任河朔軍南下麼?更為麻煩的還有數萬河朔軍的親眷家屬,蔡州軍會忍得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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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25: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節 靜夜

  出去一個月時間不到,累積在江烽面前的事務就已經是一大堆了。

  陳蔚和崔尚都不在,他這個防禦守捉使最重要的兩個助手缺位,也就意味著他需要兼顧的方面很多。

  防禦守捉使府中的缺員依然很多。

  副使不說了,就目前來說,還沒有哪個人夠格擔任副使,而且從現有淮右格局來說,不設副使更有利於淮右的團結。

  節度判官、軍事判官、衙官、節院軍使大量缺額,還有那下設諸司機構都還沒有來得及建立起來。

  可以說現在的防禦守捉使府甚至連基本的框架都還沒有能搭建起來,完全就是湊合著應付,一個人擔兩職三職甚至更多職務都是常事,大家也都司空見慣了。

  如果單單是尋常事務,那也罷了,但是現在擺在面前卻是有幾件大事,件件都輕忽耽擱不得,甚至每一件都需要馬上做出應對策略,這也讓江烽大為頭疼。

  江烽越來越意識到隨著自己地盤的不斷擴大,要讓整個地盤的軍政事務如意的運作起來,絕非自己最開初想像的那麼簡單。

  隨便任命幾個職務,指導一個大方向,就能萬事大吉,這簡直就是一種妄想。

  這期間不斷暴露出來的各種隱患問題,每一州每一縣都各不相同,甚至都需要報到自己手上來拍板,而且每一件事情如果決策失當,都會帶來後續一連串的麻煩和問題。

  日常政務倒也罷了,陳蔚不在,也還有杜拓、王煌等人能幫自己分擔一下,但是軍務這一塊,那卻是無法假手外人的。

  就像是這河朔軍南下之事,崔尚已經去了汴京,如無意外,大梁能夠幫自己協調施壓河朔三鎮,河朔軍南下不是問題,但是河朔軍數萬家眷親屬呢?如此規模的南下,江烽擔心過大梁境內只怕都會多多少少出點兒狀況,還需要好好去打點一下沿線大梁的州縣,這關係到這幫河朔軍能不能安心的為自己賣命。

  就算是大梁那邊問題解決了,過潁州才是真正的大問題,淮北時家和蔡州袁氏在這裡都已經有些劍拔弩張的趨勢了,自己這一萬河朔軍南下,會否引爆這一焦點,淮右是否會被捲入進去脫身不得,都很難說。

  這也是江烽現在最感到棘手的,哪怕是會澮州看到第二軍第三軍的上佳表現帶來的好心情,都被這一難題給沖淡了不少。

  有些事情始終避不開,江烽也很清楚,河朔軍對自己對淮右很重要,不僅能夠大大改善淮右軍的總體格局,最為關鍵的是能夠帶來一大批騎兵,這對於未來淮右參與都吳地戰局中充分發揮騎兵戰力有極大的好處。

  要知道淮右的步軍和術法力量在應對吳軍時,佔不到多少便宜,那麼要以強擊弱,那就必須要在騎軍上做文章。

  **************************************************************************

  一天下來,江烽已經覺得自己有些精疲力竭了。

  除了擺在面前的軍務,家中事務也是免不了要考慮了。

  雖然有人幫忙操持,但是納鞠蕖、許靜二女為妾的事情終究還是自己的事情,自己也還需要表現出自己的關心和喜悅,他總還是要照顧一下二女的心境,否則這樣敷衍了事,倒顯得他有些薄情寡義了。

  良辰吉日已經換了幾次,不是因為這樣,就是因為那樣,總而言之都不那麼湊巧,但江烽還是決定不再拖下去。

  再拖下去,一旦吳地內亂,自己這邊怕就真的沒時間了。

  淡淡的香氣從背後傳來,腳步聲已經告訴了江烽是誰。

  「小靜。」

  「嗯,二郎,你很疲倦?」許靜任何時候都是那種猶如輕盈的小鳥一般,輕快中帶著一種期待的感覺,江烽很喜歡。

  「時間太緊了,底子太薄了,可時間又不等人,有時候我自己都在想,我是不是太急於求成了,但想想這些機會一旦錯過,可能就再也追不回來,所以我又不敢懈怠,只能緊趕慢趕,但是緊趕慢趕就鐵定會出一些紕漏,有些東西也會有點兒趕鴨子上架,顯得力拙,我也不想,但卻沒得選擇。」

  在許靜面前是江烽最輕鬆的時候,鞠蕖是個悶葫蘆,雖然是個很好的聽客,但對於自己的這些話卻很難做出合適的反應。

  許寧無疑是最能給自己提供建議和意見的,但江烽又不願意在許寧面前暴露自己軟弱的一面。

  也只有在許靜這裡,江烽可以沒太多顧忌的發洩和傾訴,而許靜的回應也許不那麼恰當,也不能給自己多少幫助,但江烽總能獲得一些安慰。

  許靜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也感覺到了江烽這一段時間來那種馬不停蹄的急促感,甚至連去雷池歷練都是一種急匆匆的感覺。

  她也能理解壓在江烽身上的巨大擔子帶來的壓力,雖然現在淮右掌控三州,但是誰都知道光州不穩,如果南陽或者蔡州要取光州,恐怕淮右很大可能只有放棄。

  真正能夠牢牢掌握在淮右手中的就是澮州和壽州,而且壽州也還是這一次雷池之行之後讓田春來和梅況這兩個梅田兩家的主事者徹底融入到淮右這個體系中來之後,才算是真正穩定下來的,在此之前,始終都還是有些隱患。

  照理說三州之地,對於一個白手起家,兩年時間就能走到這一步的寒門白身來說已經是一步登天了,但是正如江烽所說,雖然現在看似站得很高,但是淮右的局面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而且是一退可能就是一瀉千里,再回從前,所以淮右無法退,不能退,只能前進。

  「二郎,我們淮右很困難,但是周圍這些人肯定也一樣很困難,你不也說淮北外強中乾,吳地內訌不斷,南陽兄弟鬩牆,蔡州元氣未復麼?起碼我們還沒有遭遇太大的損失吧?」許靜想了一想才慢慢道:「大家的士氣都很高,先前的演練大家都看到了,我們道藏所與第二軍第三軍的配合十分默契,而且這還是初步,下一步再熟練一些之後,效果肯定會更好。」

  許靜的寬慰讓江烽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有點兒急於求成了,甚至已經有點兒吹毛求疵了,現在的淮右軍實力固然還差一些,但是當河朔軍補充進來之後,淮右軍整體實力會有一個明顯提高,如果在對吳地一戰中能充分打磨融合進去,那麼經歷了這一戰之中,淮右軍也許就真的能算得上是一支強軍了。

  「好了,小靜,這個時候還來說這些,我這個人未免也太無趣了一點,良辰吉日已經選好,只是有些委屈你和蕖娘了。」江烽站起身來,溫潤的目光落在面龐慢慢紅起來的許靜身上。

  有些羞澀的搖搖頭,許靜抬起目光:「二郎,我知道,蕖娘和我願意,再說了,我們也不求其他,我們只希望能夠和你在一起,還有阿姐。」

  江烽對許靜的善良也有些感慨,這個心性純良的女孩子的確難得,也難怪自己來到這個時空的軀體會愛上他,已經融合了這個軀體的江烽在經歷了這一年多的風風雨雨之後,也真正接受了這個女孩子,在這樣一個時代總還幻想要尋找到屬於原來時空的愛情,未免有些痴人說夢了,現在的這種情形,他已經很滿足了。

  看見許靜羞紅的面頰和豐潤的身軀,江烽突然覺得自己內心深處已經被壓抑了許久的某種衝動有些蠢蠢欲動了。

  自打來到這個時代,江烽就一直處於一種極度不穩定的緊張狀態下,哪怕是佔據了澮州之後,周圍始終有著隨時可能發難的敵人,這讓他連睡夢中都經常夢到敵人打到了城門下,這種不確定也讓他根本沒有多少心思來想其他,無論許氏雙姝的嬌美豔媚,還是鞠蕖的異族風情,哪怕就在之身畔咫尺,舉手可摘,江烽都沒有那份心思。

  並非江烽是某些方面無能,那種隨時繃緊隨時可能投入戰鬥的狀態的確讓人無心其他,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變化了。

  牽住了許靜的手,這讓許靜吃了一驚,下意識想要掙脫,但是卻未能如願,許靜身體一顫,抬起目光,卻看到江烽火熱的目光依然清明,心中稍稍放下。

  「二郎!」

  江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勒住險些脫韁的情慾,壓住內心的躁動,搖搖頭:「沒事兒,我只是有些……」

  許靜溫軟的纖手落在江烽手掌中,江烽微微一帶,許靜身體顫慄著靠近,撲鼻的香氣似乎讓江烽的神經放鬆了許多,「我只是想靠一靠,我喜歡聞這種味道。」

  似乎感受到了江烽有些迷亂的心緒,許靜吸了一口氣,主動靠近江烽,讓江烽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胸前,綿軟的胸房,帶著噗噗的跳動,這一刻顯得那樣安寧而沉靜。

  一時間,月華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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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2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節 切磋

  這一夜江烽睡得格外沉穩,連夢都未曾做一個,就這麼一覺拉通。

  醒來時,才發現許靜就在自己臥室一旁的胡椅上打盹兒,顯然是對自己的這種狀態不放心,所以沒有離開。

  江烽也沒有想起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好像就是在和許靜閒聊著,不知不覺放鬆下來,睏意頓生,便這麼睡了下去。

  醒來之後的江烽只覺得自己精氣神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飽滿狀態,這是在他雷池屠蛟之後已經恢復了狀態之後,再度有了一種境界提升感覺。

  雖然並非從潤丹前期進入潤丹後期的提升,但是毫無疑問,眼前自己這種狀態讓自己從精神到氣機都達到了最佳。

  丹田氣海中蠢蠢欲動的氣機讓江烽有一種想要展翅欲飛的昂揚姿態,全身上下氣血汩汩流動,圓潤通暢無比。

  室內室外十丈之內,蟲鳴蛇行之聲一概納入心中,那慢慢向外溢出的感知,竟讓他有一種天下之大皆在心中的氣勢。

  很好,江烽這一刻覺得自己又恢復到了剛剛從曹萬川手中獨立出來時候的狀態,充滿了激情和野心,一門心思只想要打出一片天地。

  而這種激情在這兩年裡伴隨著龐雜紛繁的事務堆砌上身,不斷消磨著自己的雄心壯志,一點點耗盡自己的激情,但現在似乎一切又都消除掉了,這份感覺真好。

  看著許靜在胡椅上打盹兒,江烽內心也湧起一份憐惜之情,忍不住走近,輕輕抱起對方。

  許靜驚醒過來,正欲掙扎,看到是江烽,又放鬆下來,江烽抱起許靜走到窗邊,將許靜放下:「就在這裡好好睡一覺吧,我出去習練一下。」

  感受著錦被上的溫熱和濃郁的男人氣息,許靜心中一陣甜蜜,就這樣擁抱著被縟,卻再也無法入睡,細細體味著這份難得的溫存。

  江烽出了門,掩好門,這才走出第二進院落。

  自打那一次袁無畏拂曉刺殺之後,澮州(固始)城裡專門就這一圈的安全保衛進行了重新規劃。

  淮右目前的主要文臣武將及其家屬都住在了這一帶,而這一片街區也重新進行了情理,像尋常人家也都被清理了出去,成為整個淮右的主要官員宅院居所所在,。

  在這一片街區裡也專門在四個方向,分別在街口上修築了哨塔,而且道藏所也在沿著這一線專門布設了警戒線和陷阱,一般人若是想要飛越或者硬闖這一線,哨塔不但會第一時間收到警報,而且提前預設好的術法陷阱也會及時啟動攻擊。

  現在這個區域的隨著整個淮右勢力不斷的擴大也還在擴大,江烽也認定了,如果連這些武將文臣們的家眷安全都無法保證,如何能讓這些人死心塌地的為自己賣命?

  有了袁無畏的刺殺這一教訓,他寧肯在這上邊多花些功夫來確保安全。

  來到小校場,江烽才發現自己居然不是最早的。

  一個人影正在小校場上龍騰虎躍,劍氣縱橫。

  是梅況。

  梅況和田春來的家眷都還在壽州,不過在澮州,江烽仍然為這些壽州籍的高級武將準備有宅院,為他們來澮州公幹駐留時住宿。

  梅況是和江烽這一輪雷池屠蛟同時突破了小天位水準的,可以說對淮右來說,一舉獲得了兩個小天位階段的武道高手,頓時就讓淮右距離一個真正強藩的硬性要素之一只有一線之隔。

  按照目下中土公認的強藩標準,有幾個方面硬性要求。

  首先,是要求具有三州之地或者一府一州之地或者十個縣以上。

  其次,轄地擁有百萬人口。

  再次,軍隊要求擁有滿員一廂軍以上,也就是滿編的十二個軍以上,三萬人的正規軍隊。

  最後,要有穩定的錢糧收入,按照大家的約定俗成,錢糧收入要確保軍隊的需求,具體需要根據各個區域的情況來確定。

  這是四大基礎要素。

  除開這三個基礎要素,要有其他一些不成文的硬性要求。

  比如武道高手要求最起碼擁有三名以上的小天位階段的高手,比如要求有專門的武備學校用於培養軍官,比如術法一道上起碼要求擁有一名大宗師或者三名宗師級別的強者,比如要有專門的道藏術法研究機構——道藏所、道藏齋或者道藏院,用於培養術法強者。

  這些不成文的硬性要求,實際上也是衡量一個藩閥的綜合實力的一方面。

  只有具備了武備學校,你才具備可持續的培養軍官的實力,這是延續一個藩閥軍事實力的基本保證。

  同樣,也只有具備了道藏所、道藏院這一類術法研究機構,你才能有可持續的術法體系建設能力,也才能使得你在和其它藩閥對決的時候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在江烽和梅況晉位小天位階段之前,淮右雖然看似氣勢洶洶,但是底蘊仍然是困擾淮右的最大問題。

  如果某個藩閥有捨得一身剮的魄力,派出兩三位小天位高手,冒著可能被淮右以術法一道還擊的風險來行冒險一擊,沒準兒就真能給淮右造成致命性的打擊。

  當然這其中風險很大,沒有哪個藩閥敢於輕易冒失去幾個小天位高手的風險,或許你能一舉打垮淮右,但是失去了這些小天位高手,也許你就可能會被其他漁人得利,所以這種情況出現的機率很小。

  但機率再小,畢竟存在,尤其是在兩軍對戰時,缺乏小天位高手壓陣,那自己都會覺得底氣不足。

  現在江烽和梅況晉位小天位,情況就不一樣了。

  雖然尚未達到強藩要求的三位小天位高手,但是兩位小天位高手也不簡單了。

  像鄂黃、淮北、泰寧和河朔三鎮這些二流強藩每家也就不過三四位小天位高手,而且不少還是年齡偏大,甚至處於隱退狀態了。

  這些人即戰力能否發揮到小天位的實力都還需要打一個問號。

  只能說他們曾經達到過小天位的水準,但是隨著年齡增長,病痛的滋生,狀態的下滑,能否達到這個狀態就很難說了。

  江烽不過二十出頭,可謂絕才驚豔的一代英傑,梅況也不過四十歲不到,也正值壯年,如無意外,起碼還能在小天位狀態下保持十年以上。

  兩人都是實打實即刻可用發揮戰力的強者。

  可以說現在淮右在小天位高手的實力上已經不弱於諸如鄂黃、河朔三鎮中較弱的成德軍多少了。

  現在江烽最大的希望就是寄託在楊堪、田春來、王邈和張挺四人身上。

  根據他的觀察,這三人應該是目前淮右最能有希望在較短時間內突破的楊堪不用說了,已經是固息前期了,如果在這兩三年裡能夠不斷經歷戰事打磨,再有些機緣,晉位小天位可能性很大。

  田春來現在也是在太息後期,這一次雷池屠蛟,他亦有有些進境,但是比起楊堪來要略遜,希望在這一次吳地戰事中能有所作為。

  而王邈和張挺兩人實力都還處於從養息期向太息期跨進的階段上,如果這兩三年裡也能有一番砥礪洗禮,也許能夠闖入固息期。

  但是兩人要晉位小天位的話,江烽估計可能要五年時間看看能否成功。

  當然能遇上一些機緣,這種時間亦有可能縮短。

  綠沉劍在晨曦中飄忽不定,青綠色的劍氣不斷在綠沉劍葉上迸發出來,時輕時重,三丈之內,劍氣瀰漫,連空氣中都蕩漾著那種凌厲的刺痛感。

  江烽按刀站在十丈開外,看著梅況身影越來越快,開始御空而行,劍光也越發迷離清冽,不斷在長空中劃過,直指五丈開外。

  梅況顯然也看到了江烽的出現,不過他並沒有停下,而是按照自己的習練繼續催發劍氣。

  自打雷池屠蛟一舉晉位小天位之後,梅況就發現自己的氣機一直處於中不太穩定的狀態。

  梅況也知道這和自己前幾年一直備受痼疾所困影響到自己的實力積蓄有很大關係,但是畢竟自己在固息期的階段已經養成甚久,這一次終於能一舉突破,哪怕突破晉位之後可能會面臨一些不穩定,但是只要自己勤加修煉,這種不穩期很快就能夠渡過。

  綠沉劍不斷爆發的劍氣震動,在空氣中向四方傳遞,哪怕是站在十丈開外的江烽都能感受到手中大夏龍雀刀的躍躍欲試。

  從獲得大夏龍雀刀之後,江烽幾乎就一直把這柄刀帶在身邊,刀柄刺破自己的手掌心帶來的那種異樣讓江烽有一種與這柄刀血脈相連的感覺。

  現在綠沉劍激盪起的氣機感應通過大夏龍雀刀傳遞到了自己身上,本來就想要好生釋放一下的江烽忍不住就有些想要試一試了。

  「況兄,切磋一下如何?」

  「呵呵,有何不可?請!」梅況也是豪爽之人,話音未落,綠沉劍詭異的在空中一道曲折扭動,凌厲的劍氣便破空而來。

  「來得好!況兄小心了,某這柄刀可不是凡物!」江烽朗聲大笑,輕輕一提刀柄,一抹赤紅從刀葉上冉冉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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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節 校場裡

  「主君大可放心,某的綠沉劍一樣不是凡物!」梅況也不廢話,綠色的劍葉一抖,陡然間幻起漫天劍影,鋪天蓋地而來。

  「好!」江烽沉聲一叱:「虎嘯山河!」

  江烽猿臂輕舒,大夏龍雀刀陡然向前一探,一道凌厲刀氣破刃而出,直襲梅況。

  梅況身影搖曳,猶如風中綠竹婆娑,綠沉劍從側翼發動,十二道劍影連續不斷的飄灑而出,將整個江烽的右翼封鎖住,劍刃尖端綻放出幽綠色的暗芒,顯然也是將元力玄氣提至了極致。

  這是二人在晉位小天位之後的第一次切磋交鋒,雖然無法像屠蛟那樣徹底放開手腳,但是已經走到小天位這個階段,兩個人的控制能力已經超強,所以在元力和招式上也沒有半點保留的餘地。

  江烽在晉位小天位之後,就已經在琢磨著配合大夏龍雀刀和自己的元力玄氣來自創招式了。

  自創招式是進入小天位之後不可或缺的舉措,唯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武技能最大限度的配合武道水準,讓小天位的實力徹底釋放出來。

  截至目前為止,江烽還只能自創了三招,都是根據自己五禽功的特點來摸索創造。

  相比之下,梅況的綠沉劍劍式就要豐富許多,他浸淫劍道數十年,在劍術上的造詣早已經超越了武道上的水準,但劍術卻需要和武道相配合,沒有高強的武道水準作基礎,再高明的劍術也難以發揮到最高水準。

  現在梅況已經踏入了小天位境界,其綠沉劍的威力發揮就不可同日而語,可以說在晉位小天位之前,梅況的綠沉劍只能發揮出七分威力,那麼現在就能發揮出十二分的威力。

  劍氣瀰漫,刀光洶湧。

  兩個人都還是有所保留,畢竟這是切磋,而且是在這個高段位的切磋,一旦失控,後果也不堪設想,所以像這種切磋,很難真正將各自的潛力激發出來,所以要想突破也無從說起,只能打到一定程度的熟悉。

  這一來一往,攻守頻繁轉換,半個時辰一晃而過,兩人這才慢慢放緩招式,停了下來。

  這一番切磋下來,兩人身上都汗透重衣,這種必須要控制住的切磋更艱辛,既耗精力又費神。

  此時除了江烽和梅況二人外,楊堪、張挺、王邈、田春來等人也都已經出來開始各自修習熱身,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這也是武人要想保持自己較高狀態的法則。

  楊堪、張挺、王邈和田春來四人都是有些豔羨。

  跨越了小天位這一境界,也就意味著武者已經站在到了一個堪稱拔劍四顧的境界了,現在每前進一步都是一種突破。

  而小天位高手對天境高手的絕對優勢,使得天境高手要想應對小天位高手的碾壓,要嘛就只能通過術法來彌補,要嘛就只能通過幾倍的力量甚至是通過損耗元力來抵禦,別無他法。

  「九郎,河朔軍那邊白陵已經去了大梁,我估計問題不大,不知道河朔軍此次南下諸將中武道水準如何?」

  既然是晨練閒暇,雖然也對河朔軍諸將的情況有所瞭解,但江烽還是想更直觀的聽一聽王邈的看法。

  「諸將中,當以羅鄴和何達二人水準較高,和我當在伯仲之間,那張寅和另外兩名軍將水準略遜一籌,也在養息前期和後期之間。」王邈沉吟了一下,「不過主公,我以為河朔軍的戰力非在武將戰力上,而在於其騎步軍的即戰力上,這些騎步軍都曾經在北方御邊,與沙陀人、契丹人和吐谷渾人都曾經多次交鋒,戰力不弱,雖然這些年由於劉守光和張氏的不信任而逐漸被冷落,紀律和戰力都有所下滑,但是只要能夠補充其後勤輜重,重新整肅風紀,相信很快就能恢復到原來狀態,他們打仗經驗豐富,尤其是擅長野戰,這對於我們淮右軍來說無疑是一大彌補。」

  對於楊堪、張挺等人來說,王邈的話無疑有些不太中聽,尤其是覺得他過於拔高河朔軍的戰力而有些貶低淮右軍的戰力,這讓人有些不舒服,不過他們也清楚,王邈的話並沒有太多的誇大其詞。

  淮右軍中除了第一軍算是真正打過幾次硬仗外,其他幾軍都是匆匆建軍,訓練雖然刻苦,但是至今未經歷過像樣的戰事。

  「九郎之意,河朔軍來淮右之後,是否需要和淮右其他軍進行混編?」

  這個問題比較複雜,淮右除第一軍外其他幾軍都缺乏經驗,但是河朔軍與這幾軍混編是否能達到目的?會不會反而引發混亂不適?要知道河朔軍和淮右軍的訓練風格模式都大相逕庭,真正要混編,未必能達到目的。

  王邈在這個問題上也考慮過許久,一度認為需要混編,但是後來又覺得混編效果未必好,改變了想法。

  「主公,我覺得可以考慮在對吳地戰事中折損較大的軍隊、表現不佳的軍隊中進行混編,如果表現上好,那就沒有必要了,他們需要的也就是不斷地歷練打磨。」良久,王邈才提出自己的意見。

  這符合江烽的觀點。

  他也不認為河朔軍與淮右軍現在就混編就最合適,淮右軍固然因為經驗不足而戰力有影響,但是哪一支軍隊也都是在不斷戰爭中成熟起來的,沒有一蹴而就的好事。

  河朔軍長期在北方,未必適應得了淮右這邊的風格,所以混編還需謹慎,但是如果在對吳地戰爭中表現不佳,無論是河朔軍還是淮右軍,那都正好可以以此為契機來進行混編整頓。

  「唔,我也有此意。」江烽點頭,然後環顧四周。

  「各位,吳地戰起在即,但咱們還面臨著一個麻煩,河朔軍南下來投,這是對咱們淮右的認可,在這其中九郎功不可沒,但是要讓人家河朔軍真正認同咱們淮右,那麼我們就需要向河朔軍對兌現我們的承諾,白陵已經去大梁了,我相信大梁無論出於何種考慮,都會幫我們淮右達成這一目的,就是放河朔軍極其家眷親屬南下,但河朔軍南返須得要過潁州,而潁州現在的情形恐怕大家也明白,蟻賊肆虐之後,一片狼藉,地方體制基本被摧毀,淮北時家對潁州的控制力極其薄弱,而在潁州的西面,蔡州卻又摩拳擦掌虎視眈眈。」

  小校場上只有這麼寥寥幾人,但是恰恰是這寥寥幾人算得上是當下淮右軍中的中堅力量,江烽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也正好借此機會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先行提出來。

  「根據無聞堂所獲情報顯示,從上半年開始,蔡州軍的兵力就在急速補充到位,夏糧收穫之後,蔡州糧價不跌反漲,秋糧收穫之後的情況也一樣,而且漲幅較大,這固然和中原以及江淮地區因為旱災收成不要有關,但是蔡州的糧價上漲幅度遠遠超過大梁和河朔、青密諸州,而且像市面的武器盔甲、木料鐵料、大牲畜等與軍事相關的物資偶漲幅明顯,這表明蔡州正在進行軍事準備,可環顧四周,蔡州的兵鋒方向能指向何方?大梁,它沒那份膽量和實力,而且情報顯示蔡州也在和大梁秘密交涉,這意味著蔡州不但不可能對大梁用兵,甚至可能還會獲得了大梁一定程度的支持,那還有誰?南陽?雖說劉同劉玄現在有些嫌隙了,但是一旦蔡州入侵,恐怕二劉立即就會聯手抵禦外侮,以蔡州的實力,恐怕也還應對不了二劉聯手,那就只剩下兩家了,一家是咱們,一家是淮北。」

  較場裡一片安靜,諸將都在細細咀嚼著江烽的話語,品味其中含義。

  「對咱們,蔡州的確擁有很大優勢,而且蔡州也一直視咱們為眼中釘,對咱們用兵也說得過去,但蔡州也需要評估風險和價值意義,固始城下那一戰想必蔡州也回味悠長,現在咱們淮右軍和一年多年又不可同日而語了,他們需要掂量掂量,打澮州划算不划算,能不能一舉而下?若是不能,又會有什麼後果,或許本來支持它的大梁,還有坐觀的南陽就有其他想法了,所以這種可能有,但不太大。相比之下,淮北的情況就太讓蔡州垂涎了。」

  否定了蔡州出兵淮右的可能性,江烽把目標定在了淮北上:「潁亳二州被蟻賊肆虐最深,這兩州諸縣士紳幾乎被殺絕,人口喪失超過一半以上,時家雖然在這兩州還駐有軍隊,但由於其面對蟻賊的拙劣表現,時家實際上已經喪失了在這兩州的民意基礎,無論是士紳還是尋常百姓商賈,都對時家怨氣極大,時家在這一區域幾乎沒有多少影響力和控制力了,這對於蔡州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

  「原本我們淮右並無意與蔡州爭鋒於淮北,我們大家都知道我們的主要目標是哪裡,但是現在這有一個問題,河朔軍及其家眷親屬需要過潁州,蔡州會怎麼看待這個問題?他們會不會覺得是咱們淮右的一個詭計,想要假道伐虢呢?」江烽攤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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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節 定議

  江烽的擔心並非毫無道理。

  如果說亳州還因為緊鄰徐州這個淮北大本營,時家還對亳州有些干預能力,而潁州,不但與徐州之間隔了一個亳州,而且處於大梁、蔡州和淮右包圍中,加上士紳階層幾乎消亡,人口流失大半,淮北對其控制能力已經降到了最低點,光靠一些軍隊臨時駐紮,甚至連糧秣都難以保障,士氣低落,無論是大梁、蔡州還是淮右要想圖謀潁州,恐怕淮北都沒有多大能力干預。

  現在要說淮右要對潁州沒有多少興趣,那是假話,更多的是因為淮右的主要目標是對準了廬濠二州,現在沒有精力來過問淮水以北的事務。

  但這只是淮右高層內部的考量,放在蔡州心目中,河朔軍突然南下,而且是近萬人的兵力,還攜帶著數萬家眷親屬,怎麼看都像是要來鵲巢鳩佔的味道,這如何能讓蔡州相信?

  而且河朔軍南下,淮右勢必要派兵渡淮北上接應,這要落在蔡州眼中,只怕更印證了淮右欲奪潁州的心思。

  甚至連江烽在自己勾勒這一構想時,都忍不住要琢磨一下是否有此可能。

  近萬河朔軍,如果淮右軍在派出兩三軍接應,還有從河朔南下的數萬河朔軍親眷家屬,正好可以充實逃亡大半了的潁州人口,順理成章的就把潁州給吞併下來了,豈不快哉?

  但想法是美好的,江烽卻也知道這不可行,蔡州厲兵秣馬一年多時間,甚至不惜和大梁疏通關係,就是為了謀奪潁州,豈會讓淮右輕易得手?

  這幾乎是斷了蔡州的擴張之路,真要如此,蔡州恐怕就要傾其全力與淮右一搏了,而且這種情況下,恐怕大梁也未必會支持給淮右多少支持,坐觀蔡州與淮右打生打死才是大梁最喜歡做的事情吧。

  現在要讓淮右硬撼蔡州,而且是在潁州這塊沒有根基的土地上,江烽知道淮右還欠缺火候,尤其是在面對全力以赴的蔡州,淮右沒有任何勝算。

  無論是在總兵力,軍隊戰鬥力,還是高端武力上,淮右軍都相差甚大,大概唯一能佔上風的就是在術法一道上了,但這不足以改變整個戰局。

  「主君,恐怕無論我們如何解釋,蔡州都很難相信吧?這麼巧,這種時候,突然投附於我們的河朔軍要南下了,而且還攜帶著數萬普通民眾,我們這邊還要出兵接應,換了是我們,恐怕都無法相信。」田春來沉吟著道:「再說了,大梁這個時候放開道路讓河朔軍南下,恐怕一樣也會讓蔡州起疑心,這邊同意蔡州征伐潁州,那邊馬上就放河朔軍南下,這怎麼看都有點兒像有意要挑起我們淮右和蔡州的戰爭,這也符合大梁的利益。」

  「春來兄說的沒錯,這就像一個死結了,可我們好像還別無選擇,必須要往這坑裡跳。」楊堪摸著下頜,若有所思:「怕是去和蔡州交涉也難以取得結果,而且還墮了我們自家的威風。」

  江烽也一直在考慮如何避免這場不必要的戰爭,但想來想去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河朔軍如此大的規模南下,瞞不了人。

  或許蔡州可以從大梁那邊得到一些解釋,但是蔡州會相信麼?

  誰知道這不是淮右和大梁聯手做的局呢?

  哪怕是刻意的退讓,也無法消除蔡州疑心,反而倒顯得淮右沒有了底氣,這也不符合江烽的心態。

  從最開始,江烽就一直在塑造固始、澮州乃至現在的淮右不懼怕任何挑戰,也不怕和任何一方發生戰爭,只要有必要。

  但現在如果為了避免戰爭就去刻意退讓,那意味著自己原來塑造的強勢形象就坍塌了。

  一個人也好,一個政權也好,一旦軟了一次,那麼就會形成一個慣性,一旦遭遇困難,就會想辦法迴避和退讓,這很危險。

  「潁州不是蔡州的後花園,也不是蔡州的囊中物,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刻意去擔心蔡州的反應,按照朝廷規制,我們只需要向淮北通報即可,河朔軍不是軟柿子,我們淮右軍更不應懼怕一戰,如果蔡州硬要挑起一戰的話,我們也不必懼怕!要戰便戰!」張挺打破了沉寂,亢聲道:「我們不想打這一戰,難道蔡州就像打了?我相信蔡州也還是有聰明人,他們應該看得出些許端倪的,只要我們動作快一些,給蔡州一些機會觀察,我相信這一戰沒那麼可怕,真要打,我們也不懼,權當練兵了,若真是畏首畏尾,覺得蔡州難打,吳地也許要輕鬆一些,抱著這份心思,恐怕才真的危險。」

  「說得好!」江烽雙手鼓掌讚歎,環視諸將:「我們不願意和蔡州打仗,因為價值和意義不大,也不符合我們當下的戰略,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就怕了蔡州!河朔軍南下是既定方略,沒有誰能阻擋,我們也不可能讓河朔軍繞道,數萬人的行進路線,只能選擇最近便的道路,無論是蔡州還是淮北要來阻撓生事,那我們也不吝於一戰!」

  王邈心中也是讚歎。

  這才像是一方雄主,若是大家都一味的去計算得失,忽略了作為一方藩閥最為重要的膽略和勇氣,那這家藩閥就絕對不可能有太大的前途,頂多也就是一個小富即安的主兒,而他王邈不可能屈身於這種主君之下。

  好在江烽沒有讓他失望,這番話霸氣四溢,讓一干武將們也都是熱血激盪。

  「那主公,恐怕我們現在馬上就要開始著手準備了,而且我們也可以考慮和淮北時家那邊聯繫一下,表明我們的態度,只是借道一過而已,想必這個時候時家不會有任何阻礙,至於蔡州,我們只需要做好一戰的準備,真要打起來,我們未必怕了他們。」

  田春來也意識到淮右和原來的壽州軍不一樣了,在壽州的時候,三家主政,萬事都要考慮利弊得失,還要平衡各方,很多時候做事情就有些畏手畏腳,但是在淮右,大家都統一在一面旗幟下,用一個聲音說話,也敢於面對任何強敵,這種痛快利索,也是作為一個武將在壽州時無法體會到的。

  「嗯,這一次,就讓第二軍、第三軍北上接應,第四軍和水軍第二軍作為預備隊,在淮水南岸待命,具體方略,盡快制定出來,九郎,這一次行動就交給你來負責具體籌劃,調度也由你來。」江烽目光落在王邈臉上。

  「敢不從命!」王邈躬身應道。

  ***********************************************************

  汝陰城。

  夕陽的餘暉下,整個汝陰城越發顯得破敗。

  零零落落的幾個路人搶在關閉城門之前進了城,無精打采的士卒們打著哈欠,準備關閉城門。

  自打蟻賊在潁州諸縣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好幾趟之後,整個潁州就像是失了元氣的老人,很有點兒等死的感覺。

  蟻賊肆虐太久是一個因素,這造成了大量的農民逃亡到淮南,而敢於抵抗蟻賊的士紳幾乎沒有落得個好下場,這很大程度還是和坐守汝陰城的感化軍副使兼潁州刺史梁贊有很大關係。

  當然,也並非說梁贊有意如此,實在是蟻賊太過猖獗,而且蜂擁而至,讓手忙腳亂的梁贊難以應對。

  整個潁州駐軍不過三軍不到萬人,而湧入潁州的蟻賊超過五萬人,七八倍於感化軍,梁贊在猝不及防之下連吃幾場敗仗,讓他不得不退守汝陰待援。

  而從徐州來援的尚雲溪部卻是畏敵如虎,走一步看一步,加上蟻賊的確勢大,所以等待尚雲溪部進入潁州時,潁州基本上已經被打殘了。

  農民大量流亡淮南,而緊接著又是春旱伏旱,使得整個淮北諸州幾近絕收,原本還殘留在本地的農民都不得不四處流亡,加上蟻賊也是有意採取圍點打援的方式一個個拔除潁州這邊的士紳大戶的塢堡,硬生生讓潁亳二州變成了一個不設防的白地。

  現在潁州四縣,除了州治汝陰外,像沈丘直接就被放棄,幾乎為一座荒城,而潁上和下蔡情況略好,潁上是因為處於潁水下游,又與淮水相通,現在駐紮有一個軍,而下蔡現在也沒有駐軍,但得益於與壽州一水之隔,也還算安全。

  按照江烽的設想,壽州這邊要準備大批船隻,等待河朔軍南下進入沈丘之後,壽州水軍便可沿著潁水和小汝水北上,在汝陰以北接到河朔軍極其親眷家屬,用船運進潁水和淮水,可沿著淮水一線來進行安頓。

  只不過今年淮北天旱,小汝水和潁水水量都大減,哪怕有沿線的藪澤湖沼補給,但潁水的水量也不夠大,估計最多能到汝陰一線,船便不能上溯了。

  當然這一切都須得要得到淮北的同意,尤其是淮右水軍需要經潁水而上,要過潁上和汝陰,這兩地都有感化軍駐紮,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需要銜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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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節 危機,危,機!

  汝陰城中。

  烏衣巷。

  蘇鐵背負雙手,來回踱步。

  柴門咯吱一聲,一道身影鑽了進來。

  「見過大人。」

  黝黑的面孔,略顯稚嫩的面孔,嘴唇上已經有了一些青蔥的絨毛,蘇鐵一時間有些失神。

  這些都是他一年多年前親手選拔並經過了半年的專門培訓就不得不派出去的細作,沒有辦法,淮北的局面對淮右來說越來越重要,而這些來自潁州的流民子弟無疑就是最佳的人選。

  「不必多禮。」蘇鐵從失神中清醒過來,擺擺手,「世雄,一切都還好吧?」

  見上司首先關心的是自己的處境,黝黑少年也有些感動,低頭拱手道:「謝大人關心,一切安好。」

  「安全第一,我要你們記住,我們的兄弟比任何東西都寶貴,絕對不能因為疏忽大意而暴露,明白麼?」蘇鐵沉聲叮囑道。

  「屬下明白。」

  「嗯,那就好,城內情況如何?梁贊有何表現?」蘇鐵最關心的是刺史府的動向。

  近期淮右就會來人拜會梁贊,這就需要對梁讚的態度做一個評判。

  如果能得到梁讚的首肯,那麼淮右水軍便可順水北上,甚至可以直接在汝陰城碼頭上接應南下河朔軍的親眷家屬,這可以大大減輕河朔軍這數萬家眷親屬的長途跋涉,也能贏得時間。

  「梁讚這一段時間都很焦躁,他一直要求徐州那邊為其提供錢糧支持,重新招募流民,恢複本地生產,但是徐州那邊一直沒有給予正面回應,加上潁州今年大旱,糧食不足,非常困難,現在城內飢民流民仍然有數千人,城中粥棚所施捨粥飯日益稀少,已然出現了幾次鬥毆場面。」

  宋世雄壓抑住內心興奮的情緒,領受任務這麼久,他是挖空心思,終於成為刺史府的隨員,這還有賴於自己潁上人的身份,加上淮上這邊替自己刻意營造的機會。

  在刺史府中這麼久,除了收集一些日常情報外,宋世雄還沒有獲得更多的機會,但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還有麼?感化軍士氣如何?」蘇鐵咂摸著,這還不夠。

  「感化軍的士氣也很低落,主要還是因為和蟻賊幾次作戰失利,影響了軍心。」宋世雄猶豫了一下,「屬下感覺感化軍士氣也還和目前不太好的態勢有關,軍中流言甚多,說大梁可能要南下接管潁州有之,稱蔡州要吞併潁州有之,而且梁贊一直懷疑目前駐紮在潁州的感化軍中有軍官與蔡州私通款曲,有心查究,但是可能又有些擔心引來不穩。」

  「哦?這麼說梁贊對蔡州的滲透很警惕,嗯,還很敵視反感?」蘇鐵摸著下頜,若有所思。

  宋世雄愣了一愣,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蘇鐵的意思,這面對蔡州的滲透,恐怕誰也不會滿意吧,敵視反感應該很正常才對,可從上司嘴裡說出來肯定有其他意思在裡邊。

  蘇鐵也知道自己的話不容易理解,頓了一頓才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只是一般性的警惕反感,還是有針對性的敵視反感,你想一想,就目前淮北的局面非常糟糕,像梁讚這種一方大員不會看不到目前的形勢,如果說蔡州有意要吞併潁州,那麼搞些小動作也很正常,梁贊對蔡州的態度如何,只是針對蔡州的小動作反感,還是對蔡州本身就很敵視反感?」

  宋世雄琢磨過來了,這是要判斷梁贊本人對蔡州的態度。

  之前蔡州和淮北一直是盟友關係,只不過在去年蔡州遭遇大梁和南陽兩面夾擊時淮北因為自身問題而沒有援救蔡州,讓雙方產生了嫌隙,現在淮北形勢急劇惡化,蔡州和淮北之間的局面有主客易位的跡象,梁讚的態度傾向就很重要了。

  看得出來上司對這個問題很重視,宋世雄仔細斟酌了一下才道:「梁贊一直不太喜歡蔡州,不過畢竟是盟友,基本上表面的禮節還是保持著的,不過從潁州局面日益惡化之後,梁贊對蔡州還是很警惕的,擔心蔡州有不軌想法,所以一直在強化汝陰的城防體系建設,但限於潁州目前的狀況,他也有心無力,但他對駐紮在汝陰城中的兩軍還是把控很嚴的,原來那一軍他覺得有些不可靠,所以便調換到了潁上,從這一點來看,好像梁贊對蔡州敵意還是比較重的。」

  「那你覺得如果我們淮右向其示好,梁贊會接受麼?」蘇鐵再度問道。

  宋世雄有些遲疑了,好一陣後才搖搖頭:「大人,這一點屬下無法判斷,雖然梁贊對我們淮右的態度很模糊,但是屬下覺得也僅止於不敵視而已,要說讓其投效我們淮右,我覺得還是有些難度,畢竟他的家眷親屬都還在徐州,另外他也算是淮北的老臣了,驟然轉向,估計他的心境也轉不過來吧。」

  蘇鐵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了,問的問題已經嚴重超出了自己這個下屬的考慮範疇,不過他還是對自己這個下屬的表現相當滿意。

  宋世雄不愧是當初那一屆的培訓班中的翹楚人物,無論是在觀察、分析、判斷、理解能力上都屬上上之選,甚至還能從梁讚的心境角度來考慮問題,這一點相當不容易。

  「那你覺得如果我們主動示好,能否讓雙方的關係維繫到一種較為友善的狀態下?」蘇鐵進一步詢問道。

  宋世雄這一次回答得很果斷:「屬下覺得應該可以,梁贊對蔡州敵意很濃,很是擔心蔡州來犯,而我們如果能表現出善意,嗯,能讓其相信我們對潁州沒有領土野心,屬下覺得可以和睦相處。」

  雖然宋世雄回答得很乾脆,但是蘇鐵卻知道沒那麼簡單,不過有些情況他卻不能對宋世雄說了,連他自己都只能進行評估。

  但他很希望通過像宋世雄這種最直接接觸到梁讚的角色,通過他們對梁贊平常心性、感情傾向、性格特徵等來判斷梁贊對於淮右即將的動作有什麼反應,時間不等人,淮右也拖不起了。

  「我知道了。」蘇鐵站起身來:「你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仔細觀察就行了,在汝陰的其他人,自然有人安排,……」

  對潁州這邊的情報體系,蘇鐵一直採取單線聯繫,按照主公所說,就是採取扁平化管理體系,雖然他們知道自己的周圍還有同伴,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些同伴在什麼地方,處於什麼位置。

  他們各自取得的情報彙總之後,會有專門人員來進行分析研判,而這些人互不相干,這樣既可以保證情報體系的安全,同時也可以確保情報的客觀真實性。

  ************************************************

  就在蘇鐵秘密收集情報的時候,數百米之外的潁州刺史府內也是一片愁雲慘霧。

  廳堂外的親衛們都戰戰兢兢,刺史大人此時的心境糟透了,誰若是這會兒去觸霉頭,鐵定是人頭落地。

  梁贊已經摔了兩個杯子了。

  從徐州回來的人帶回來的消息讓他失望之極。

  直至這個時候,節度使府那幫蠢貨仍然不相信蔡州對潁州的不軌之心,仍然寄希望於那一紙盟約,這簡直荒謬!

  蔡州袁氏是何等心性風格,難道這幫蠢貨還不知道麼?

  依附於大梁而反噬大梁,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麼?

  連大梁這等天下第一強藩,袁氏仍然是說翻臉就翻臉,難道說你淮北時家就真的有那麼大的魅力,值得袁氏對你納頭就拜甘當小弟一輩子?

  你也不看看你淮北現在的局面,有讓袁氏俯首帖耳的資格麼?

  梁贊越發覺得煩躁而緊張,他有預感,潁州恐怕又要迎來一場戰亂了,而這一場戰亂還和之前蟻賊之亂不一樣,那幫蟻賊雖然猖獗,但是缺乏根基注定了那幫蟻賊就像一群蝗蟲,只會吃光搶光,但是袁氏卻不一樣。

  和袁氏打交道這麼多年,梁贊太瞭解袁氏的風格了。

  在這種情況下,蔡州如果不生出吞併潁亳二州之心,打死梁讚他都不信,也許唯一能制約蔡州野心的就只有大梁的態度,但以袁氏的狡譎風格,他們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說通大梁。

  想到這裡,梁贊就有些坐不住了。

  坐不住又能怎麼辦?

  以潁州這點實力,要想抗衡蔡州軍,哪怕就算是據城死守都不可能,蔡州軍攻城拔寨的能力梁贊很清楚,汝陰城雖然規模不算小,但是肯定頂不住蔡州軍的全力一擊。

  現在該怎麼辦?

  徐州那幫屍位素餐的傢伙要等到潁亳二州都落入袁氏手中才會清醒過來。

  或許他們內心也早就知道蔡州的野心,但是卻無能為力,只能掩耳盜鈴的相信蔡州?

  琢磨了一下,梁贊覺得可能這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坐以待斃不是梁讚的風格,但是以自己手中這點兒力量,是頂不住的,他又不願意就這樣灰溜溜的逃離潁州。

  這樣回徐州,只怕等待自己的哪怕不是牢獄之災,都有可能是告老還鄉,永無翻身機會了,可自己才四十五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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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節 潁州

  想到這裡,梁贊就忍不住想要撕開胸前的甲冑,舒洩內心的煩躁,該怎麼辦?

  他也不是沒有防範,事實上從蟻賊離開潁州東去時,他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就開始向蔡州有針對性的派出斥候和細作,可反饋回來的消息總是在他意料之中,而這種意料之中對他來說卻是最不願意見到的。

  甚至他覺得蟻賊留在潁州都要比現在更安全,起碼蔡州還要考慮如果要進兵潁州需要和蟻賊來一場硬戰,但現在蟻賊離去,留下一地狼藉,而蔡州也不是衝著潁州的人財而來,他們是要衝著潁州這片土地而來。

  蔡州的兵力調動這兩三個月來越發密集,而且東移的跡象十分明顯,新蔡、褒信這一線兵力起碼增加了三倍。

  斥候反饋回來的消息,新蔡起碼駐有蔡州軍六個軍,而褒信也起碼駐紮有三個軍,這意味著蔡州軍已經把一小半的兵力東移到了與潁州接壤這一線。

  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要知道蔡州歷來的大敵都是大梁,其主要精銳兵力都要擺在東面的西平和北面的郾城、上蔡一線,現在卻來了一個大轉向,其野心昭然若揭。

  可擺在面前的現實是自己手中的兵力根本無法抵擋得住蔡州軍,除非徐州援軍開到,否則只有敗亡一途。

  思前想後,梁贊竟然想不出一個應對之策,這如何不讓他心亂如麻。

  「大人。」一個有些陰柔的聲音打斷了梁讚的思索。

  是顧華顧子騰,潁州司馬,同時也兼任著感化左軍第八軍的軍指揮使,算是自己最得力的臂助,也是自己的嫡系。

  「嗯?」換了別人,這種情況打斷自己的思路,梁贊早就勃然大怒,要讓人拖下去責打軍棍了,但顧華不一樣,梁贊還是器重此人的。

  「大人可是為蔡州威脅擔心?」顧華身材修長,面色白皙,宛如女子,但是一雙長眉下略微有些眯縫的眼睛卻是寒芒咋閃,讓人一觀之下,便知道不是易與之輩。

  「如何不是?袁氏屯兵新蔡、褒信,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軍實力不濟,徐州援軍卻遲遲未發,何以應之?」梁贊吐了一口濁氣,將身體靠在胡椅間,悶聲道。

  「大人,徐州援兵恐怕不是遲遲未發,而是不會發了吧。」顧華的聲音不緊不慢,冷意幽然。

  「哦?子騰何以如此說?」梁贊心中一緊,其實他也大略知道顧華所言何意,只是卻下意識的不願意相信。

  「大人,您應該看到,現在徐州那邊已經沒有多餘的機動兵力了,海州泗州仍然還在蟻賊肆虐之下,雖然我們都知道蟻賊不太可能再在淮北逗留太久,但畢竟他們還沒有走,現在淮北只能是勉力維持,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徐州是打算放棄潁州,甚至亳州了。」顧華的話語裡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格外冷酷平靜。

  梁讚的手緊緊抓住自己胡椅的扶手,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失態將扶手捏成粉末,只不過臉上掠過的青氣和略微有些鼓凸的眼球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顧華的話挑開了這個讓人難堪的話題,徐州要放棄潁州,甚至亳州?

  亳州暫且不去管它,那裡距離徐州更近,估摸著徐州也是看情況而定,看看能否保得住亳州,而潁州恐怕就是打算直接放棄了。

  恐怕現在徐州的想法就是要保亳州,如果連亳州都保不住,那麼就只能力保徐州了,畢竟徐州才是根基所在,而海州和泗州的重要性也要強於潁亳二州,而且從地理位置上來說,處於後方,也更易守衛。

  之所以徐州方面沒有要自己放棄潁州,大概打的就是讓自己據汝陰城堅守,消耗蔡州兵的主意,這樣下來如果蔡州軍攻汝陰不利,亦可挫蔡州軍銳氣,這樣更有利於堅守亳州了。

  廳堂內空氣幾乎凝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除了梁贊和顧華外,還有感化左軍第九軍軍指揮魯桐,潁州長史焦向,這些人都是梁讚的心腹,而魯桐乃是下蔡庶族出身,焦向則是出身汝陰大族焦氏一族,都是潁州本地人。

  「同化,你覺得子騰所言如何?」深吸了一口氣,梁贊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讓自己面龐不至於太過僵硬,只是語氣已經有點兒冷硬了。

  「大人,恐怕子騰兄所言不假。」魯桐和顧華不一樣,說話的語氣也要委婉許多:「節度使那邊恐怕也是力有不逮,海泗兩州仍然被蟻賊盤踞,徐州又面臨大梁的威脅,要讓節度使那邊出兵援助我們潁州,的確很難,為今之計,也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顧華不是淮北人,而是兗州任城人,自幼任俠仗義,後來投效到感化軍中,一步一步成長起來,一直是梁贊心腹,所以說話沒那麼多顧忌。

  而魯桐是本地庶族出身,曾經在泰山和沂蒙山中從賊,後來因為武技高強且在賊匪中頗有名望,被梁贊招撫。

  「靠我們自己?同化兄,不是漲別人威風,滅自己志氣,我們這兩軍五千人,士氣如何?輜重保障如何?我們心知肚明,潁上那邊,哼哼,……」

  顧華沒有說下去,但是在座的眾人都知道梁贊對駐紮在潁上的感化左廂軍第七軍很不放心,所以才將第九軍調回汝陰,而讓第七軍駐紮潁上,就是防止一旦蔡州軍來襲,汝陰不至於發生內亂。

  在座眾人都是一陣苦澀,外無援軍,內部士氣低落,加之輜重糧草盡皆不足,而且潁上那支接應的第七軍還不太可靠,這潁州如何來守?

  「之謀,你覺得呢?」梁讚的目光轉向了焦向。

  焦向所在的焦家是汝陰大族,哪怕是梁贊在潁州擔任刺史多年,勢力穩固,但是對焦家仍然要禮遇三分,而且焦家這麼些年來和梁贊也還算配合默契,所以梁贊也對焦向頗為倚重。

  「大人,恕我直言,若是靠我們自身恐怕是難以抵禦蔡州來犯的,正如您剛才所言,我們也希望蔡州遵守盟約,但是袁氏的心性如何我們都知道,要指望它不來犯,就像指望狼別吃羊。」焦向捋著頜下的幾根鬍鬚,枯黃的面頰上也是皺紋密佈,「若無外援,潁州必失!」

  外援?!在場人都聽出話語隱含的意思來了。

  這個時候的外援當然不是指徐州,那叫內援。

  再看看四周,除了大梁和淮右,便無接壤的外部勢力。

  可大梁若是無意讓蔡州染指潁州,根本不需要出兵,只需要明確向才蔡州表明態度,恐怕蔡州就不敢犯潁州了,現在蔡州一旦動兵,那就明顯是得到了大梁的首肯,甚至是支持。

  除了大梁,那就只有淮右了。

  淮右和淮北素無交道,關係也很冷淡,尤其是淮右趁著蟻賊在潁亳諸州肆虐,大肆接納來自潁亳的流民墾荒,更是讓淮北極為不滿。

  只不過當時淮北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應對蟻賊進攻上去了,自然也就沒有心思去過問。

  現在局面稍稍穩定,潁亳二州的惡果已經逐漸顯現出來了。

  獲得了數十萬潁亳二州流民的澮壽二州卻是得以恢復元氣,加之本身澮壽二州自然條件就要優於潁亳二州,更顯現出澮壽二州的生機勃勃,對比出潁亳二州的蕭條破敗,這更刺痛了潁亳二州主事者的心。

  「之謀,你是說淮北?」梁贊臉色有些陰鬱,語氣也不太好。

  「大人,我知道淮右也不是善類,可是現在如果我們想要借力抗禦蔡州的話,那就只有淮右一家了。」焦向嘆了一口氣。

  他對淮右的觀感也一樣不好。

  淮右在光澮壽三州推行的檢地之策,顯然就是針對各地大姓望族,同時大肆將土地分封給淮右軍軍官士卒,這為江烽贏得了軍心。

  雖說因為蟻賊之亂而導致澮壽兩州大批士紳被殺,土地頗有富餘,所以這種矛盾沒有激化到讓人難以忍受的地步。

  加上壽州本身就是淮水中游首屈一指的商埠,商業極其發達,江烽又力推工商業發展,像重建壽州窯,吸引關中胡商資本進入,收回茶鹽鐵酒專賣權又在放開,以工商業特權換取土地的手法也讓光澮壽諸州的士紳望族勉強接受了這一現實,才使得淮右的局面穩定下來。

  但是從長遠看,這個出身寒門白身依靠軍頭們作為後盾的傢伙對士紳望族態度並不友善,這從其麾下諸將和文官基本上都是來自大梁的庶出子弟,要嘛就是破落士紳出身,就能看出一斑來。

  如果說蔡州袁氏真扥能承諾確保潁州大姓望族的利益不受傷害,焦向寧肯讓袁氏進入,起碼袁氏在南陳州就獲得了當地大族何氏的支持。

  但袁氏在光州的舉動又讓潁州大族不敢放心。

  蔡州在去年一戰中損失巨大,如果拿下潁州,會不會要從潁州大姓望族們身上刮一層來彌補他們的損失?這一點沒有誰敢保證。

  而且以焦氏族人的判斷,可能性很大,畢竟袁氏也需要足夠的利益來向一直堅定不移支持他們的諸姓來示好,尤其是像何氏這種從南陳州得而復失的大姓,若是袁氏不能給其彌補,恐怕日後就無人再願意投效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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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節 出奇,分壓

  正是基於此種考慮,以焦氏為首的潁州大姓望族才不敢向蔡州袁氏輸誠,而且袁氏的風評歷來不佳,朝秦暮楚的作風更讓人不敢相信其承諾。

  這種情況下,焦向寧肯選擇淮右。

  哪怕江烽對士紳望族態度不善,但是起碼沒有採取那種暴力手段直接剝奪士紳望族的財產田土,就算是要拿走士紳望族的一些東西,也會從其他方面給予一些補償。

  壽州三姓就是最明顯的例證,否則不說鄭氏,起碼梅田二姓就不可能這麼輕而易舉的歸附江烽,淮右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的安定下來。

  焦向也知道袁氏不是沒有派人聯繫過潁州的大姓們,但是最終大姓們還是沒有敢相信袁氏,只要有一分希望,他們都不希望袁氏接掌潁州。

  他們最希望的還是維持現狀,但在的確無法維繫現狀的時候,他們寧肯選擇淮右。

  焦向的話讓梁贊等人都禁不住微微色變。

  焦向的態度其實就代表了潁州本土大姓們的態度,他們願意支持自己,但是在潁州無力自保的情況下,他們更傾向於讓淮右入主。

  梁贊內心雖然有些憤怒,但是他也知道潁州本土大姓也是沒得選擇才會這樣,一定程度上他也能理解,誰讓徐州援兵不至呢?

  「長史大人,恐怕淮右不會趟咱們潁州這趟渾水吧?誰都知道現在淮右厲兵秣馬是準備幹什麼,他們豈會因為咱們潁州而與蔡州交兵?」顧華浮起一抹輕蔑的譏諷笑容,「吳地才是江烽的目標,潁州,恐怕他還看不上呢。」

  「那也未必。」魯桐不同意顧華的意見,沉聲道:「淮右固然目標是吳地,但是蔡州和淮右歷來是死敵,若是蔡州得了潁亳二州,虎視淮南,淮右豈能安穩?哪怕淮右不想接管我們潁州,但是江烽也絕對不願意看到袁氏入主潁州。」

  「大人,所以我的意思是不是讓淮右入主潁州,而是讓其幫助我們守住潁州。」焦向接上話道。

  「幫助我們守住潁州?」沒等梁贊接話,顧華冷笑:「你覺得江烽會幫我們這個忙麼?若是蔡州傾力來攻,就算是淮右傾盡全力幫助我們,未必能守住,就算能守住,也會付出相當大代價,你覺得江烽有這麼蠢麼?我們和淮右還有淮水之隔,江烽拿下了壽州,壽州水軍皆為江烽所得,縱然蔡州拿下潁州對淮右有威脅,但是蔡州並無水軍,淮右完全可以依靠水軍優勢,讓蔡州不敢輕易南犯,這種情況下,江烽更不不可能為我們潁州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顧華的話讓焦向和魯桐一時間都無言以對,他們也清楚淮右現在的實力與蔡州相比都還要略弱,要加上潁州恐怕才能和蔡州持平。

  當然蔡州來犯潁州也不可能傾盡全力,畢竟他們再怎麼和大梁達成一致,也不敢完全相信大梁,真要不顧一切來攻潁州,被大梁打一個措手不及,那真的就是要滅族了。

  問題是淮右願意為潁州而付出這樣大的代價麼?

  這值得麼?

  廳堂內一時間又沉寂下來,之前他們從未聯繫過淮右,現在驟然去聯繫淮右,會不會顯得有些臨時抱佛腳的味道?

  別徒招一番羞辱那就真的難堪了。

  梁贊揉著臉頰,徒招羞辱他可以忍受,為了保住潁州,沒什麼不可以做的,關鍵在於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顧華的話很有道理,淮右可能不願意見到袁氏吞下潁州,但如果要讓淮右付出莫大代價來支持潁州自保,江烽會答應麼?

  但無論如何,梁贊覺得可以一試,就讓焦向前去銜接,不過就是三五日就能有個回信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

  *******************************************

  江烽也沒想到要睡覺就有人送來枕頭了。

  潁州居然放下臉面來還有求援了。

  這說明潁州已經意識到了危險性,蔡州的準備工作已經進入了心照不宣的階段了。

  來不及多想,江烽立即召集了諸將和已經從汴梁返回的崔尚進行商議。

  蔡州吞併潁州的危害有多大無需多說,現在關鍵在於如果淮右介入,打贏這一仗的機率有多大?這是其一。

  會不會影響到淮右對吳地局勢的介入,影響到淮右首要目標——對廬濠二州的進攻,實現佔領的實施?這是其二。

  蔡州的實力淮右是很有體會的,一個袁無為就能讓整個澮州軍焦頭爛額,哪怕那一戰最終袁無為無功而返,甚至還丟下了趙欖這個汝陽八柱的人物,但是澮州軍一樣付出了郭泰、盧英峰兩個高手的性命,這還是在蔡州軍心有旁騖,不願意在固始城下付出太代價的情形下。

  真正袁無為下了死決心要拿下固始,也就沒有現在的淮右了。

  現在淮右不可同日而語,已經擁有了江烽和梅況兩個小天位高手,還有楊堪、田春來、張挺、王邈幾個從固息期到太息期的強者,另外還有南下河朔軍,可以說現在的淮右軍人才濟濟,實力強橫。

  問題是蔡州也不弱,尤其是在扛住了大梁和南陽的夾擊之後,或許他們在軍隊上的損傷頗大,但是對其中高端戰力來說,經歷了這場苦戰之後,提升恐怕更大。

  當然,如果淮右真的要和蔡州在潁州來這麼一戰,蔡州因為要擔心隨時變卦的大梁,未必敢傾盡全力進攻潁州,所以這一戰還有得打。

  除了這兩個因素外,還有一個需要評估的因素就是這一仗值不值得打?

  值不值得為之付出如此大的代價來打?

  這很現實。

  作為一軍之主,江烽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如果僅僅是接應河朔軍南下,那當然沒問題,蔡州軍要來犯,淮右軍可以為之戰,但是當河朔軍及其家眷親屬順利渡淮南下之後呢,這一戰還需要繼續打下去麼?恐怕蔡州軍在意識到淮右軍的目的之後,也未必願意繼續打下去,所以各自走人也很正常,但是如果淮右要援助感化軍守潁州,那就是兩個概念了。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袁氏煞費苦心的謀奪潁州,豈容你淮右來破壞,到那時候,那可能就真的要全力一戰了。

  「說一說吧,這個時候了,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大傢伙兒各抒己見。」江烽態度很坦然,這一戰打與不打都有很大麻煩。

  「對蔡州軍那邊的情報收集已經有了初步反饋,截至目前,蔡州軍在新蔡和褒信一線已經集中了超過二萬五千兵力,預計未來還會有兩個軍也就是五千兵力左右加入,屆時參與對潁州的進攻可能超過三萬人,可以肯定,如果沒有外界援兵,潁州被橫掃的可能性非常大,梁贊不可能守得住汝陰。」崔尚清了清嗓子,「而且駐紮在潁上的感化左軍第七軍一直不得梁讚的信任,極有可能其中高級軍官中有人已經被蔡州收買。」

  「來自亳州和徐州的援兵難道沒有?」發話的張越。

  「應該沒有,亳州自顧不暇,僅僅駐紮有三個軍,都在州治譙縣和永城,主要是防範大梁南下,另外徐州感化軍分別在符離和蕭縣駐紮有感化右廂軍共計十二個軍,這是感化軍精銳三萬人,其中有騎軍四個軍一萬人,可以隨時增援亳州。」

  崔尚如數家珍,對於淮北的情報收集雖然並非重點,但是淮北在防諜方面做得很差,加上去年到今年淮北大批流民湧入淮右,所以也成為淮右收集淮北情報的主要來源和渠道。

  地圖展開,淮北各地駐軍的分佈被極其生動真實的描繪在其上,讓人一目瞭然。

  「除了蕭縣和符離外,徐州州治彭城,以及泗州的下邳各駐紮有四個軍,這相當於淮北的總預備隊,主要是負責對付東面尚未消停的蟻賊,另外也就只有在海州還有兩個軍據守海州州治東海,但基本上現在淮北一直處於守勢,主要還是擔心來自大梁的威脅,所以對蟻賊還是採取放任的態勢。」

  等到崔尚介紹完畢,堂下諸將紛紛討論起來了。

  從總兵力來說,淮北的兵力並不算少,比起淮右來,哪怕是河朔軍加入淮右,淮北總兵力也起碼相當於淮右四倍以上,但是淮北的戰略態勢的確太差,北邊的大梁給了淮北太大壓力,哪怕是蟻賊再是猖獗肆虐,淮北也起碼需要保持十個軍以上的機動兵力來應對北方大梁的威脅,否則大梁一旦打穿蕭縣,就可以直接打到彭城腳下,這也是徐州所處位置的尷尬造成的。

  「主君,某有個想法。」張挺的話一下子就吸引了諸將的注意力。

  關於如何應對蔡州吞併潁州的策略事實上之前已經探討過幾次了,應該說沒有太多新意,今日也不過是拿出一個最終決策來罷了,而張挺這個時候卻如此說,顯然是有別於之前的構想的,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莫非這傢伙還能拿出一個什麼不同的方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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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節 另闢蹊徑

  「哦,過之,這等時候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說來聽聽,供大家參詳參詳。」江烽笑了起來,這傢伙歷來喜歡出奇招,從大家難以想像到的角度來考慮問題,有時候的確能夠收到奇效。

  「某是這麼想的,以潁州目前形勢,斷無抗拒蔡州大軍之力,梁贊求援於淮右,也是病篤亂投醫,內心未必願意,若咱們與其合作,也需要考慮配合問題。」張挺一字一句,顯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從地圖上就能看得出來,其實淮北仍然有相當雄厚的實力,只不過囿於形勢,被迫將兵力分散佈置,結果導致處處虛弱,若是其能集中兵力使用,蔡州未必能討得好。」

  「過之,現在我們也無法確定大梁是否和蔡州有勾結的可能,淮北這麼做也沒有錯,徐州才是其根本,它的主要兵力如果不防大梁,一旦出事,那就是身死族滅的結局,相比於丟失潁州,他們肯定就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秦再道也接上話。

  自打雷池屠蛟一行獲得突破之後,秦再道這一段時間都在苦修,力求自己的水準能配得上這個騎軍指揮使的身份,尤其是在河朔軍南下在即,且河朔軍中騎兵數量巨大,且既有戰力又有經驗的騎軍武將不少,這就給了他更大的壓力,所以他現在也要力求表現自己,以免日後被河朔軍來人給比了下去。

  秦再道的話獲得廳堂內不少將領的認可。

  「再道兄所言當然也有道理,不過某指的不是蕭縣駐軍,而是指駐紮在符離的四個軍和下邳的四個軍。」張挺搖頭,語氣平靜,「下邳四個軍是主要應對泗州和海州蟻賊的,但現在已經毫無必要,淮北亦有有識之士,應該看得到蟻賊已經不再留戀淮北,渡淮南下是必然之舉,所以完全沒有必要再在下邳駐軍,頂多留一軍維繫局面即可,這就可以騰出三個軍來,至於符離駐軍,大概也是要增援亳州所用,可與其擺放在符離,不如前推到汝陰,既可抵禦蔡州威脅,亦可增援亳州,兩不誤,只是位置方向調整了一下罷了。」

  「僅僅是這樣的說辭,恐怕很難讓淮北放心吧?」楊堪搖頭。

  「嗯,只是這些當然不夠,所以我覺得我們不妨與淮北結盟,明確表示我們對淮北沒有任何領土野心,可以幫助其抵禦外部敵人,當然只針對蔡州和蟻賊,不涉及大梁。」張挺進一步道:「讓淮北可以從海州、泗州這邊騰出手來,應對蔡州,至於北方針對大梁的防禦,還是要靠淮北自己來解決。」

  張挺話語裡的意思諸將都明白過來,結盟,有針對性的結盟,專門針對蔡州和蟻賊的結盟,也就是聯手應對蔡州和蟻賊,但是不涉及大梁。

  也就是說如果淮北和大梁發生戰爭,淮右不介入;而如果蔡州來犯,或者蟻賊繼續在泗海二州肆虐,那麼淮右願意協助淮北驅逐蟻賊。

  「過之,你覺得淮北可以接受這樣一個盟約?」江烽沉吟著問道。

  「為什麼不接受?淮北還有什麼選擇麼?北面的泰寧軍自身狀況也很糟糕,一年大旱讓整個河朔和兗青密沂地區都歉收,泰寧軍現在自顧不暇,淮北現在還能指望誰?它都打算放棄潁州了,現在我們淮右能施以援手,它還能挑三揀四?更何況我們本來也無意淮北領土,也就是借道而過罷了,這難道還不夠?」張挺反問:「我們的目的就是要讓淮北徹底丟開泗海二州的擔心,同時釋放符離駐軍,讓其能將大半心思放在應對蔡州上,這樣起碼可以為潁州增添兩萬有生力量,如果再加上我們南下的河朔軍,蔡州若是真的要來犯潁州,我覺得可以崩掉一嘴牙齒。」

  「過之,你考慮過沒有,河朔軍從宋州過亳州、潁州,會不會讓淮北覺得我們這是在和大梁以及蔡州聯手做戲謀潁亳二州呢?」楊堪的嘴角多了幾分笑意。

  「有這種可能,所以要想辦法釋去淮北的疑心。」張挺顯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我覺得可以讓河朔軍放慢南下步伐,待河朔軍的親眷家屬先行南下進入潁亳二州,將這些家眷親屬置於感化軍監控範圍之內,這樣就可以釋去感化軍的擔心,沒有哪支軍隊可以把自己的親眷家屬交給敵人吧?」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田春來點頭認可,「只是這邊恐怕還需要九郎去和河朔軍那邊交涉一下。」

  「這倒不是問題。」王邈很爽快的點頭,只要淮右不存著打潁亳二州心思,哪怕將河朔軍家眷親屬置於感化軍監控之下也無所謂。

  「另外,我覺得咱們也可以調動一兩軍在光州做一做動作,牽制一下蔡州,也還可以把兩軍水軍也動起來,讓蔡州無法全副身心的進攻潁州。」張挺進一步建議道:「總而言之,我們可以儘可能的避免正面應戰,但是卻可以在牽制上大做文章。」

  不得不說張挺的建議另闢蹊徑,很有可操作性。

  既避開了讓淮右軍本部加入淮北戰局,這樣仍然可以保持隨時可以投入吳地戰局,確保主要目標,另一方面也推動淮北本身力量加入援救潁州,迫使蔡州無法輕易拿下潁州,另外也可以讓檢驗一下河朔軍的實際戰力,讓其與蔡州軍正面碰一碰,看看河朔軍真實表現。

  *****************************************

  一旦確定下來,淮右軍便迅速運轉起來。

  這邊與潁州方面交換了意見,焦向對淮右提出的建議欣喜若狂。

  如果能夠讓徐州出兵來援,這無疑是最好的結果,而且一出手就是六七個軍超過一萬五千人,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而且如果真的如淮右所說,淮右也會有四個軍加入戰局援助潁州,焦向覺得那潁州就完全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

  哪怕蔡州軍再是凶悍,感化軍也不是吃素的,同樣淮右軍敢於投入四個軍,一樣不是來送死的,那就是安心要和蔡州軍再來一次硬碰硬,這簡直就是最好的結果。

  焦向迅速返回潁州稟報梁贊,隨同焦向一起返回潁州也還有王邈。

  王邈將去協調潁州方面放河朔軍及其家眷親屬入潁州,但現在王邈還不能把話挑明,這需要淮右和徐州感化軍節度使方面協調好,達成一致意見之後才能正式運作。

  去徐州的是崔尚和張挺,這相當於代表了淮右的誠意。

  一個是行軍司馬,一個是主力大將,相信徐州方面能夠感受到淮右的誠意,而以崔尚和張挺的口才,相信也能讓徐州方面意識到局勢的緊迫性。

  這邊梅況和田春來迅速返回壽州,駐紮在壽州的兩軍水軍迅速全面動員起來。

  作為在淮水一線最有效的機動力量,水軍不但要承擔起護送河朔軍家眷親屬南下的重任,同時也還要在必要時候參與上岸作戰,要把這種機動能力運用到極致,充分發揮其機動突襲的特點,讓蔡州軍左支右拙。

  不過如果演變到這一步,那就是真的要變成一場深度參與的大戰了。

  江烽其實內心也還是有些矛盾和猶豫,現在淮右如果真的捲入淮北之戰太深,對淮右下一步的動作多少也會有影響。

  尤其是蔡州,被淮右這麼攪局,日後肯定也會在淮右征伐吳地時來摻和。

  不過江烽也想過,哪怕是淮右這一次不參與到潁州之戰中去了,恐怕蔡州也不會放任淮右吞併吳地,反倒是讓蔡州被拖在潁州戰局裡,才能讓其無法脫身,不能抽出太多力量來攪合。

  要戰便戰,既然避免不了,那就戰而勝之!

  戰略上藐視對方,戰術上卻要重視對方,把該做的工作得做足,這一點江烽還是明白的。

  蔡州的實力在這一年多時間了補充提升很大,江烽不知道袁無敵在偷襲自己失手之後,恢復的如何,但是這麼久來一直悄無聲息,估摸著他折損不輕,也不知道潁州這一戰還能不能看到袁無敵的身影。

  江烽很有點兒再度和這個傢伙交手的慾望,他要讓對方意識到永遠無法追趕上自己。

  張挺建議的在光州做點兒動作牽制蔡州軍建議很好,把第五軍調到光州進行拉練佯動,無論如何,也都能讓蔡州不得不考慮一下萬一淮右軍真的渡淮北上偷襲了呢?起碼也得要在北岸的新息留下一軍以防萬一吧?

  淮右已經有偷渡襲擊南陽軍的先例,說不準就能再來故技重施,再來一回呢?

  也許還能去說動劉墉,讓其配合著在申州也做一做動作,這種惠而不費的小動作,未必能讓蔡州感到懼怕,但是總能起到一些疑兵之計的作用。

  畢竟蔡州樹敵太多,無論是大梁、南陽、淮右,它都無法相信,這些鄰居們也許都能在一夜之間就變成敵人,任何時候蔡州都無法忽視這一點。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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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1-11 00:27: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節 妥帖

  幽州。

  手中握著信函,劉守光臉色幾變,最終還是恢復了平靜。

  「某知道了,請代某向崇政院諸公問好,此等小事,某允了。」

  「那就謝節度使大人了,某也能回去覆命了。」殿下使臣躬身一禮,便告退。

  待到使臣離開大殿,劉守光這才將信函捏成一團,狠狠的扔在地下,「大梁欺我盧龍無人麼?!這是對某的羞辱!」

  殿下眾將諸臣都是一片默然,無人應答。

  毫無疑問,大梁的要求有些過分了,哪怕是大梁為其自身作這般要求,劉守光都還能接受,可是大梁居然是為淮右那等新晉的暴發戶來討人情,這就讓劉守光肚裡一百個不舒坦了。

  劉守光也知道自己南邊那幾個軍實際上已經處於荒廢狀態下了,屢屢爆出的騷亂已經證明這幾個軍在自己的刻意擠壓為難之下,已經有些難以為繼了,再拖下去,這幾個軍的唯一結果就是叛亂,然後被自己一舉掃平,徹底消除後患,沒想到現在居然出了這樣一個巨大的變故。

  哪怕劉守光在不待見那幾個軍,但是畢竟這是盧龍軍自己內部的事情,他寧肯將這幾千士卒斬殺壘為京觀,也不願意讓這幫人流落到外人手中,更何況這還涉及到了這幾千士卒的親眷家屬,那可是幾萬人。

  當然,用這種方式解決也有好處,一來,不需要自己在用兵剿滅,困獸猶鬥,孤注一擲之下,這些亂軍也會給自己造成不小的傷害,這等方式驅除出盧龍,也能接受,至於說那幾萬親眷家屬倒是有些可惜了,本來以為可以在剿滅這幫亂軍之後將這些人家眷親屬發配為奴,現在卻不得不讓這些人安然離開,倒是契丹人知曉恐怕要喜歡得合不攏嘴了,騰出來的土地怕是契丹人早就垂涎三尺了,想到這裡劉守光又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只是現在大梁派出了信使專門來討這個情,劉守光哪怕現在已經很膩煩大梁了,也還不能不買這個帳,大梁畢竟還是自己的恩主,劉守光還沒有這個魄力和大梁徹底翻臉。

  「你們怎麼看?」劉守光暴戾的目光在殿下諸將眾臣臉上逡巡,語氣也有些不善。

  「大人,大梁既然專門派使前來,恐怕也是不容我們盧龍反對的,現在我們盧龍局面不太好,契丹人凶暴貪婪,吐谷渾人也是野心勃勃,還有西面的沙陀人更是處心積慮想要謀奪我們西面諸州,這個時候我們怕不宜交惡大梁了。」站在文臣中的第一人出來拱手一禮,「南邊諸軍大人本來就有意解散,現在以這等方式解決也算穩妥,免得起戰事對南面諸州也有影響,只是那數萬親眷家屬要想走可以,但財產卻不能帶走,只能帶隨身之物離開,這卻要和大梁方面說清楚,也不允許他們將自家土地變賣,那是屬於官府公地了。」

  劉守光眼睛一亮,這卻是個好建議,土地全數充公,賣給本地大戶,若是那些契丹親貴想要來謀奪,那就讓那些邊地大戶們去和契丹親貴們交涉扯皮,都不是好惹的主兒,讓他們去鬥個不死不休最好。

  「不知道成德那邊如何?」劉守光內心仍然還有些不甘。

  白白損失了這數萬人口,雖說這幾年裡隨著契丹人南下日益增多,迫使漢人不斷南遷,但是這畢竟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像這樣突兀的數萬人南遷離開,還是很罕見的,劉守光更覺得不爽的是沒有能從這些人身上薅些羊毛下來。

  「大人,某覺得還是不宜在這上邊生是非了,目下我們盧龍境況不佳,不宜和大梁生齟齬,既然已經答應,就放這些人南下吧,這些人留在我們盧龍也是禍患。」一直和劉守光搭話的是劉守光最看重的謀臣齊涉,「至於成德軍那邊,張處瑾怕是也不敢拒絕大梁的要求吧?對他來說,這就是樂見其成的好事。他現在的局面比我們盧龍更糟糕,他手底下,除了自己掌握的幾軍牙兵外,還有幾個人服他?再拖下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整個成德軍了。」

  劉守光又怒又不忿,但是卻也知道齊涉所言在理。

  現在河朔三鎮的情況都是大哥莫說二哥,一家比一家糟糕,除了魏博因為緊鄰大梁,而且也心甘情願的充當大梁小弟,緊緊抱住大梁粗腿,還能勉力維持外,盧龍軍和成德軍的情況都極為糟糕。

  成德軍其實已經處於分崩離析的邊緣了,尤其是這一年河朔大旱,飢民遍地,盜匪蜂起,盧龍境內大批農民索性就賣掉土地,要嘛投附在契丹豪酋手下躲避租稅勞役,要嘛就乾脆拖家帶口逃往南邊。

  成德軍境內情況更是惡劣,大批流民裹挾著魏博軍境內的流民湧入泰寧軍轄地和兗青密沂諸州。

  現在大量盜寇水匪依託巨野澤藏身,規模迅速擴大到了原來的十倍以上,數萬賊寇雲集於此,不但巨野澤所在的鄆州被攪得烏煙瘴氣,甚至連連襟臨近的濟州、兗州、濮州、曹州都經常遭到巨野寇的攻擊搶掠,巨野寇已經成為泰寧軍和大梁東北部的一大禍患。

  除了巨野寇外,還有相當數量的流民湧入泰山中藏身,與原來的泰山賊攪合在一起,勢力也迅速膨脹起來。

  現在泰山賊和巨野寇一東一西,遙相呼應,甚至已經有了聯盟甚至合流的趨勢,這也讓泰寧軍、平盧軍都是大為緊張,深怕這兩股賊寇糾合在一起,演變成像蟻賊一樣的大亂。

  現在平盧軍和泰寧軍都對河朔三鎮流民帶來的禍患恨之入骨,連帶著對引發這些麻煩的河朔三鎮也是極為不滿,若不是這三鎮無力面對大旱無力賑災,豈會釀成這樣一場大的禍端出來,現在可倒好,這些流民一窩蜂的南下,卻跑到泰寧軍和平盧軍境內落下腳來,禍患平盧軍和泰寧軍。

  現在河朔三鎮和泰寧、平盧諸軍最大的問題都是老天爺作祟,一年的天公不作為大旱,使得整個河朔和齊魯之地都是奄奄一息,如果明年老天爺依然作惡,那真的就是一場大禍在眼前了,所以現在河朔三鎮和平盧、泰寧兩軍現在都是偃旗息鼓,期望來年有個好收成能緩一口氣,現在就是像打仗都打不起。

  *****************************************************

  侯晨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幽州。

  他是淮右專門來負責聯繫協調歸附淮右的河朔軍事務的主使,另外一名副使去了成德軍節度使府所在鎮州州治真定。

  來幽州時侯晨就預料到了會遭遇很多扯皮的麻煩事,劉守光不是善類,肯定對這樣大一批人口流失不高興,但是卻又無法對大梁的要求置之不理,所以絕對會在具體操作上找茬兒。

  不過來幽州之前,無聞堂便已經為侯晨提供了許多情報,尤其是劉守光主要依靠的重臣齊涉本人對這些南下盧龍軍親眷家屬並不反對,甚至還很支持,這一消息讓侯晨心裡篤定不少。

  只需要搞定齊涉,其他許多事務便迎刃而解,下邊人都已經得到了命令,只要不阻撓便行。

  在送上了百金之後,一切問題就相當簡單了。

  防禦守捉使府專門為侯晨這一行提供了五百金,用於上下打點盧龍和成德軍以及沿途途徑的大梁諸州,在盧龍軍這邊所花的一百金相當值得,有了齊涉的支持,其他下邊人也都大開方便之門,當然侯晨也不吝花該花的錢,從州到縣鄉,能發揮作用的吏員們,都得了好處,自然效率大增。

  而這些親眷家屬們也早就得到消息,一旦確定,便立即收拾上路,能丟下都丟下,實在捨不得的也儘量變賣,在十天之內,所有人便開始離家啟程,從各地紛紛南下。

  跟隨侯晨的幾名政務學堂幾名幹員也都是第一次跨區域來處理這種事務,都是興奮莫名。

  如此龐大的一個群體要南下千里,其間穿州過縣,沿途都需要為其準備必要的飲水和食物,還要防止發生時疫,好在這時天氣已經轉冷,倒也不用擔心太多。

  只要能經歷這一場事務,對於這些初經考驗的幹員們,日後便是一大政績,回到淮右後,提拔的機會便會大許多。

  對於侯晨來說,這同樣是挑戰和機會並存,他很清楚自己在舒州的表現得到了認可,才會讓自己得到這個機會,否則如此繁雜龐大一樁事務,豈會有自己的份兒?

  所以這半個多月時間裡,他是在薊縣和各縣之間來回奔波,白日裡四下打點聯絡,晚上便和手下一干人磋商探討,安排第二日的事務,短短十多天裡,一行人幾乎人人都瘦了十來斤,但是個個精神亢奮。

  一直到數萬人終於踏上了南下路途,留守在幽州的侯晨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沿途諸州也都早已安排停當,無人會留難,相反得了好處的官吏士卒們也都會盡力維持,因為在這些人安全離開之後,侯大人還將奉上一份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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