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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羅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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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古龍]絕代雙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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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0:24:53 |只看該作者
《絕代雙驕》「第四十章」冤家路窄                   
                                   
                                    

小魚兒果然被送到江別鶴臥房的床上。

「情鎖」還是他自己打開的,但鎖一開,他身上「肺俞」、「心俞」、「督俞」、「
脯俞」、「肝俞」、「膽愈」、「脾俞」、「三熊俞」等八處穴道,立刻就被江別鶴
一一點遍。

現在,他睡在床上,腿睜睜瞪著屋頂,心理索性什麼也不去想,反而在數著綿羊,一
隻兩隻……但他直數到八千六百五十四只,眼睛還是睜得大大的。

他數著綿羊,心理不由得就想到桃花,想到桃花那紅紅的、像是隻果般的臉,于是他
立刻又想起鐵心蘭。他從來不知道人類的聯想力竟是如此奇怪,你越是不願意去想一
個人,那人總是偏偏會闖入你心理來。

「鐵心蘭此刻在哪裡?也許正在和那溫文風雅的無缺公子開心地談著話,但我卻在這
裡等死。」

小魚兒閉上眼睛,拼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她,但鐵心蘭偏偏還似在他眼前,穿著一身雪
白的衣服,站在燦爛的陽光下。這就是他第一眼瞧見她時的模樣。

若不是鐵心蘭,他又怎會得到那見鬼的「藏寶圖」,若不是那「藏寶圖」,他又怎會
來到這裡?

他再去數綿羊……八千六百五十五……八千六百五十六……但一隻隻綿羊的頭,竟都
變成了鐵心蘭。

突然間,窗外輕輕一響。接著,便有一陣淡淡的香氣飄了進來。

小魚兒立刻屏住了呼吸,暗道︰「來了,終于來了,江別鶴果然算的不錯……唉,我
連手指都不能動,屏住呼吸又有什麼用?」

他大半個臉都埋在枕頭裡,只露出半只眼睛。他就用這半只眼睛往外瞧。

只見窗子輕輕開了一線,接著,一條人影閃身而入。這人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衣,手
上拿著柄閃亮的柳葉刀,行動顯得十分輕靈矯捷,而且膽子也真不小。

刀光忽然閃亮了她的臉。小魚兒恰巧瞧見了她的臉,他立刻駭呆了。這大膽的黑衣刺
客,竟是鐵心蘭!

世上怎會有這樣巧的事莫非是小魚兒看花了眼但他看的實在不錯,這人的確是鐵心蘭


她一閃進屋子,瞧見床上有人,就也不瞧第二眼,一步竄到床前,一刀向床上的頭顱
砍了下來。小魚兒既不能動,也不能喊,心理更不知是什麼滋味,他竟要死在鐵心蘭
手裡,這豈非是老天的惡作劇!

江別鶴父子就在門外偷偷地瞧著,只待她這一刀砍下,他們立刻就要沖進去──這一
刀眼見已砍下去了!小魚幾的頭顱見已要離開脖子!

哪知就在這時,突聽「格」的一聲,鐵心蘭手裡高舉著的柳葉刀,竟突然奇跡般一斷
為二!

江別鶴父子俱都吃了一驚︰「是誰有這等身手?」

鐵心蘭更是面無人色,後退兩步,似欲覓路面逃。這時窗外已飄入一條人影,就像是
被風吹進來的─朵雲。淡淡的星光照進窗戶。

星光下,只見這人身上穿著件輕柔的白麻長衫,面上帶著絲平和的微笑,在淡淡的星
光下,看來仿佛是天上的神仙,從頭到腳,都帶著種無法形容的攝人魅力,但誰也說
不出他這種魅力是從哪裡來的。

江別鶴竟也不覺被他這種風雅而華貴的氣質所攝,竟怔在門外,再也想不起武林中哪
有這樣的少年。小魚兒卻一眼使認出了他,更幾乎暈了過去。

他自然就是世上所有人類最完美的典型──無缺公子。

鐵心蘭又不禁後退兩步,嘶聲道︰「是你?你……你怎會來的?」

無缺公子微微笑道:「自從前天你苦心討來這「雞鳴五鼓返魂香」,我就覺有些懷疑
,所以這兩天來,我一直在暗中跟著你。」

鐵心蘭輕輕跺腳道︰「你為什麼要跟著我,你為什麼要阻攔我殺他?」

無缺公子柔聲道︰「江湖小人人都說「江南大俠」是位仁義的英雄,你縱然對他有些
氣惱,也不該如此殺了他。」

鐵心蘭顫聲道︰「你……你知道什麼?你可知道他……他殺死了我爹爹!」

這時,江別鶴終于推門走了進去,滿面俱是驚奇之色,像是對什麼事都不知道似的,
抱拳笑道︰「兩位是誰?……在下平生從未妄殺一人,又怎會殺死姑娘的爹爹,姑娘
只怕是對在下有所誤會了。」

鐵心蘭眼睛都紅了,厲聲道︰「我爹爹明明留下暗號,告訴我他要來尋你,但到了這
裡後,使未曾再出去,難道不是被你害死在這裡。」

江別鶴道︰「這位姑娘是……」

鐵心蘭大聲道:「我姓鐵,我爹爹便是「狂獅」鐵戰!」

江別鶴笑道︰「原來是鐵姑娘,但在下可以名譽擔保,鐵老先生確未來過此間,姑娘
不妨仔細想想,在下若真的殺了鐵老先生,那是何等大事,在下縱要隱瞞,江湖中也
必定有人知道的,何況,在下也未必就想隱瞞的。」

「狂獅」鐵戰乃是「十大惡人」之一,江湖中想殺他的人,本就不只一人,若有人殺
了他,非但人人稱快,而且人人都要稱贊幾句,江別鶴這番話雖然說的話中帶刺,但
卻大有道理。

鐵心蘭正和她爹爹一樣,是個毛栗火爆的脾氣,雖然尋來拚命,但她爹爹究竟是否死
在這裡她卻根本未弄清楚。此刻她聽了這番話,心中雖然氣惱,卻也反駁不得。

江別鶴已向無缺公子抱拳笑道︰「公子人中龍鳳,在下走動江湖數十年,卻也從未見
過公子這樣的人物,不知可否請教尊姓大名?」

無缺公子微笑道︰「在下無缺,閣下……」

江別鶴長揖道︰「在下便是江別鶴。」

鐵心蘭突又跳了起來,大聲道:「你是江別鶴,那麼床上的又是誰?」

江別鶴暗笑道︰「這女子看來秀氣,其實卻只怕是個魯莽張飛,竟直到此刻才問床上
的是誰。……」心念轉動,人已走到床邊,拍著小魚兒道︰「此乃在下故人之子,今
日遠道而來,是以在下便將臥榻讓給他……賢姪快快醒來,見過花公子。」

手掌拍動間,他已解開了小魚兒的穴道,但卻又輕輕按在死穴之上,只要小魚兒說出
一個字對他不利,他手掌一用力,小魚兒第二個字便再也說不出了。

小魚兒仍埋在枕頭裡,突然憋著喉嚨道︰「我早已醒了,只是懶得和他們說話而已。


江別鶴故意皺眉︰「你怎可如此無禮?」

小魚兒道︰「江湖中誰不知道你老人家大仁大義的英雄,但他們卻要賴你老人家胡亂
殺人。這種不明是非的人,我和他有什麼好說的。」

江別鶴本道小魚兒縱然被挾,最好也不過開口而己,哪知小魚兒竟為他辯白起來,這
倒是他未曾想到的事。

突聽鐵心蘭失聲道︰「你……你……」瞧了無缺公子一眼,突然一笑,柔聲道︰「你
既沒有殺死我爹爹,也就算了,我們走吧。」

卻不知小魚兒雖然憋住嗓子,但鐵心蘭對他朝思夜想,時刻未忘,又怎會聽不出他的
聲音。

她心中正自驚喜交集,突又想到無缺公子若是知道小魚兒在這裡,小魚兒還有命麼?
是以立刻拉著花無缺就走。

這幾人關系當真是復雜已極,江別鶴縱然是個聰明人,一時之間,卻也難以弄得清,
反而笑道︰「花公子既來寒舍,怎可如此匆匆而去……」

花無缺笑道︰「在下也久聞江南大俠名,正也要多領教益,只是……」

小魚兒見他要走,本已在暗中謝天謝地,此刻突又所他有留下來的意思,一急之下
,忍不住大聲道︰「只是你若真的要見我江老伯,本該等到明日清晨,再登門拜訪
,三更半夜的越窗而來,成何體統?」

花無缺面色突然一變,沉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鐵心蘭拼命拉他袖子,道︰「管他是誰,咱們快走吧。」

她直將花無缺放出窗子,才松了口氣,哪知眼前人影一花,花無缺已不見了,再瞧
他人已到了小魚兒的床頭。

小魚兒整個頭都埋在枕頭里,心理不住罵自己該死,江別鶴見花無缺卻面復返,更
是莫名其妙。

只見花無缺面沉如水,一字字道︰「此人可是江魚?」

江別鶴怔了怔,強笑道︰「公子可是認得我這位賢姪?」

花無缺長長吐了口氣,展額笑道︰「很好,好極了,你居然沒有死。」

江別鶴見他如此歡愉,卻也想不到他歡喜的只是為了可以親手殺死小魚兒,還當他必
是小魚兒的好友,當下笑道︰「他自然不會死的,誰若要害他,在下也不會答應。」

花無缺悠悠道︰「你不答應?」

江別鶴見他神色有異,心理正奇怪,小魚兒已跳了起來,躲在他背後,向花無缺做了
個鬼臉,笑道︰「誰若想殺死「江南大俠」的賢姪,豈非做夢。」

花無缺緩緩道︰「在下對「江南大俠」雖然素來崇敬,但卻勢必要殺此人,別無選擇
!」

江別鶴又是一征,失聲道︰「你……你要殺他?」

花無缺嘆了口氣,道︰「在下委實不得不殺。」

江別鶴瞧了瞧小魚兒,不禁暗道一聲;「糟,我終于還是上了這小鬼的當了。」

要知他話既已說到如此地步,以他的身份地位,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看別人在他面
前殺死他「賢姪」的。

小魚兒瞧他神色,心理真是開心得要命,口中卻嘆道︰「江老伯,你就讓他殺死我吧
,這人武功高得狠,反正你老人家也不是他的教手,江湖中人也不會恥笑你老人家的
。」

江別鶴暗中幾乎氣破了肚子,面上卻微笑道︰「花公子當真要令在下為難麼?」

花無缺沉聲道︰「閣下但請三思。」

突然間,江玉郎捂著肚子沖進來,面色蒼白得可怕,身子也不住顫抖,指著小魚兒道
︰「他……他送來的酒中有!」

江劍鶴面色也立刻慘變,回身瞪著小魚兒,厲聲道︰「我父子待你不薄,你……你為
何要來害我。…難怪你自己一滴不嘗,原來你竟在酒中下了毒!」

這變化不但大出花無缺意料之外,連小魚兒也怔住了。

但他立刻便又恍然,不禁暗罵︰「好個小賊,好陰損的主意這主意的確是個高招,情
況一變,變得連江別鶴父子自己都要殺他了,自然再也用不著阻攔花無缺。」

只見江別鶴突然自懷中拔出那柄寶劍,怒罵道︰「我待你如子如佷,不想你竟為了這
區區一柄劍便要置我于死地,你……你這種忘恩負義全無天良之人,若是容你活下去
,還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裡,我豈能不為世人除害!」手腕一抖,短劍直刺小魚
兒的胸膛。

哪知他劍方刺出,花無缺已輕輕托住了他的手腕。

江別鶴又是一驚,既驚于這少年出手之快,更不知這少年為何又反過頭來阻攔于他,
失聲道︰「公子你……你為何……?」

花無缺道︰「抱歉得很,在下必須親自動手!」

他突聽江玉郎慘呼一聲,倒在地上。

江別鶴也立刻捂住肚子,慘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在下」話未說完,倒退幾步
「噗」地坐倒椅上。

花無缺嘆了口氣,自懷中取出個小小的玉瓶,送到江別鶴手裡,道︰「這仙予香與素
女丹─外敷,一內服,可解世間萬毒,閣下但請自用,恕在下不能親自為賢父子效勞
了。」

他雖有行動,雖在和別人說話,但目光卻始終眨也不眨地盯在小魚兒身上,他已嘗過
小魚兒詭計的滋味,這一次哪敢有絲毫大意。

小魚兒也知道自己這一次只怕是休想再能跑得脫的了,索性盤起雙腿,坐在床上,笑
嘻嘻地瞧著他道︰「我居然沒有死,真該恭喜你才是。」花無缺一笑道︰「不錯,你
居然未死,實乃我之大幸。」

小魚兒笑道︰「你自信這一次真的必定能殺死我?」

花無缺道︰「這一次你縱然再想自殺,也是絕無可能的了。」

小魚兒揚了揚眉,道︰「哦?」

花無缺緩緩道:「在這樣的距離之內,無論任何人的手只要一動,我便可先點下他左
右雙臂一十八處穴道。」

他淡淡說來,就像是在說一件最簡單最輕易的事,但小魚兒卻知道他說的絕沒有半句
假話。

窗外,鐵心蘭突然將柳葉刀彈得「叮叮」作響,她這柳葉刀本是鴛鴦兩柄,斷了一柄
還剩下一柄。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笑道︰「你可敢讓我自己走出去?」

花無缺微微一笑,道︰「你想你能逃得了麼?」

小魚兒笑道︰「你何必多心,我只不過是不願意被你抱出去而已。」

他一躍下床,瞧了江別鶴父子一眼,若是別人,此刻少不得要大聲揭破這父子兩人的
奸謀。但小魚兒卻細道那不過是白費氣力,他說的話花無缺根本連一字也不會相信。
那是個很老式的窗子,小魚兒搖搖擺擺地一腳跨了出去,他瞧著鐵心蘭,鐵心蘭也在
瞧著他,那雙美麗的眼睛里究竟含蘊蓄多麼復雜的情感?這只怕誰也分不清。

柳葉刀仍被她彈得「叮叮」直響,夜風中已頗有寒意。

小魚兒筆直向前走,也不回頭去瞧花無缺,他知道花無缺必定不會離他很遠的,他再
瞧也是沒有用。他搖搖擺擺走過鐵心蘭身旁。

突然間,刀光一閃,柳葉刀向小魚兒身後直劈過去。

刀是劈向花無缺的,花無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先閃避──鐵心蘭刀法也算一流
高手。刀光閃處,小魚兒己向前一躍面出。

只聽鐵心蘭叱道︰「接住……」

哪鋼刀在半空突聽「叮」一聲,剩下的這柄柳葉刀也突然奇跡般折為兩段,自空中直
跌下來。

花無缺已又到了小魚兒身後,道︰「你還要往前走麼?」

他語聲仍是那麼平和,面上也仍然帶著微笑,就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更絕
不去瞧鐵心蘭─眼。他若去瞧鐵心蘭,鐵心蘭怎有顏面見他,他一生中絕不會傷害任
何一個女孩子,何況這女孩子是鐵心蘭。

小魚兒嘆了氣,只得再往前走。

他走了幾步,忽然嘆道︰「你對女孩子可真不錯。」

花無缺笑道︰「這是我從小的習慣。」

小魚兒道︰「假如那女孩子很丑呢?」

花無缺道:「只要是女孩子,就全是一樣。」

小魚兒笑道,「我真想找個很丑很丑的女孩于來……癩痢頭、帚把眉、葡萄眼、塌鼻
子、缺嘴巴,再加上大麻子……我倒要瞧你對她如何?」

花無缺道︰「抱歉得很,你只怕沒有這機會了。」

小魚兒忽又嘆了口氣,道︰「這實在是件令人很難想象的事,你要殺一個人時,居然
還能不慌不忙地和他談笑聊天,這……這簡直不可思議。」

花無缺淡淡笑道︰「聊天和殺人,完全是……」

小魚兒苦笑道︰「完全是兩回事,是麼?」

花無缺道︰「不錯,我自己要和你聊天,但我得的命令卻要我殺了你,所以這完全是
兩回事,互相絕沒有關系。」

小魚兒四道︰「我真不懂,你怎能將這兩件事分開的?」

花無缺道︰「這是我從小所得的教訓。」

小魚兒道︰你真是個聽話的孩子。」

花無缺笑了笑,道︰「你還要往前走麼?」

小魚兒苦笑道︰「你要殺我,不是我要殺你,你並不需要徵求我的意見。」

花無缺緩緩道︰「那麼……就在這裡停下吧。」

小魚兒四望一眼,淡淡的星光下,遠處龜山巨大的山影朦朧,近處垂楊的枝條已枯萎
──。

小魚兒喃喃道︰「奇怪,江南的秋,怎會來得這麼早,我江魚又怎會死得這麼早?…
…」

直到花無缺等人俱已去遠,江玉郎才跳了起來。

江別鶴也坐直了,瞧著他笑道︰「想不到你應變的機智竟還在我之上。」

江玉郎垂首道︰「孩兒怎及爹爹,孩兒只不過是……」

江別鶴嘆道︰「你在你自己爹爹的面前,並不需要太用心計,就算你智計強勝于我,
我難道還會對你怎樣不成?」

江玉郎道︰「是。」

江別鶴撫摸著那玉瓶,皺眉道︰「仙子香,素女丹,……想不到那花無缺竟是「移花
宮」的弟子,此人出現江湖,我倒要留意些才是。」

江玉郎道︰「他武功雖高,但卻完全不懂事,又有何可怕?」

江別鶴嘆道︰「此人大智若愚,又豈是你所能揣測。」

江玉郎笑道︰「但那位鐵姑娘,卻的確有些大愚若智,不過,……她爹爹是否真的沒
有來過這裡?你老人家是否真的沒有殺他?」

江別鶴冷冷一笑,道︰「我雖然真的沒有見到過「狂獅」鐵戰,但像她那樣的女孩子
,說出來的話卻很少會有假的。」

江玉郎皺眉道︰「她既沒有說假話,而你老人家又真的沒有見過「狂獅」鐵戰,那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江別鶴沉聲道︰「這就是說,「狂獅」鐵戰雖然來過,但卻改扮成另一種模樣,而我
竟一時疏忽,沒有認出他來。」

江玉郎道︰「但……但那女子又說她爹爹到了這裡後,便未曾出去。」

江別鶴悠悠道︰「不錯,他此刻或許在這裡。」

江玉郎動容道︰「在這裡?」

江別鶴冷笑一聲,長身而起,冷冷道:「你莫要忘記,此間除了我父子之外,還有一
個人的。」

江玉郎失聲道︰「你老人家是說那老聾子?」

江別鶴冷笑道:「他難道不能裝得又聾又啞麼?」

江玉朗道︰「但你老人家曾經偷偷從他背後走過去,在他耳畔把那面大鑼敲得山響,
我從前面看,他真的連眼睛都沒有眨一眨。」

江別鶴道︰「有定力的人,縱然山崩于前,也不會眨一眨眼睛的。」

江別鶴立刻放低了語聲,道:「你老人家可知道此刻他在哪裡?說不定已經逃走了也
未可知。

江別鶴卻放大了聲音,厲聲道︰「他以為我不會懷疑到他,所以必定尚未逃走,此刻
我父子只要瞧見了他,就立刻將他殺死,絕不要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寧可錯殺一百
好人,也不要漏掉一個奸細!」這句話你切切不可忘記!」

江玉郎聽他聲音說得這麼響,心理不禁大是奇怪!

「那老頭子若非聾子,聽見這話豈非要跑了麼?」

但轉念一想,立刻又恍然!

「爹爹想必已知道他就在附近不遠,他若駭得跑了,豈非便可證明他就是「狂獅」鐵
戰,那時再追也不遲。」

只見江別鶴「砰」地一聲,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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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0:27: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流浪江湖

門外是條走廊,走廊的盡頭有間小屋,屋里有爐火,火上燒
著壺水,老人正蹲在壺邊,等著水沸。他動也不動地蹲在那里,顯得那麼安詳,
那麼寧靜。

他這一生中已「等」了多久?還要「等」多久?對于「等」他自然比少年人有更
多的忍耐。

江別鶴厲聲道︰「很好,你裝得很像,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要你的命!」他一步
竄過去,手掌向老人頂門直擊而下。

老人卻抬起頭來,向他一笑,指著爐子的水壺,像是在說︰「水開了,我就替您
沏茶。」

江別鶴這只手掌終于只輕輕落在他肩上,這老人若是听見他說的一個字,笑容又
怎會如此安詳。

淡淡的星光,照在花無缺臉上。真是張毫無瑕疵的臉。天下少女們夢里所幻想的
白馬王子,就該是這模樣。

小魚兒瞧著他,忽然笑道︰「你知道麼,你‘無缺’這名兒的確取得很好,你的
確沒有什麼缺憾……你出身于世上名聲最響的武林聖地,你少年英俊,不慮錢財
,你的武功可使江湖中每一個人都對你恭恭敬敬,你的美貌、談吐和風神,又可
使天下每一個少女都對你著迷,你的名譽也無懈可擊,令人甚至在背後都不能罵
你。」

他搖著頭笑道︰「天下若真有一個完美無缺的人,那人就是你。」

花無缺微微笑道︰「多謝夸獎。」

小魚兒悠悠道︰「但我卻忽然發覺,你還是少了樣情感,你徹頭徹尾是個沒有情
感的人,你身上流的血,只怕都是冷的。」

花無缺淡淡一笑,道︰「是麼?」

小魚兒大聲道;「你不服麼?好,我問你,你可真的懂得什麼叫愛,什麼叫恨?
你可曾嘗過愛的滋味?恨的滋味?」

他一步步往前走,接道︰「你甚至連煩惱都沒有,老、病、愁悶、貧苦、失望、
悲傷、羞悔、惱怒……這些本是全人類都不能避免的痛苦,但傷卻一樣也沒有…
…一個完全沒有痛苦的人,又怎能真正領略到歡樂的滋味。,他長嘆了一聲,緩
緩接道︰「你既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也沒有真正恨過一個人,你沒有痛苦,也
沒有歡樂……別人也許都羨慕你,我卻覺得你活著實在沒有什麼意思。」

花無缺默然半晌,神色竟還是那麼安詳,絕沒有任何變化,他只不過是淡淡笑了
笑,道;「也許你說得不錯,這只怕也是我從小的環境造成的。」

小魚兒苦笑道︰「不錯,只有‘移花宮’才能造出你這樣的人,使你變成個活動
的木頭人。你雖然對每個人都謙恭有禮,但心里卻絕不會認為他們值得尊敬,你
雖然對每個女孩子都溫柔體貼,但也絕不是真的喜歡她們。」

他又長嘆一聲,道︰「就算你要殺人,你心里都未必認為他是該殺的。」

花無缺嘆道︰「這的確是遺憾得很。」

小魚兒仰天一笑,道︰「好,現在我話已說完了,你只管動手吧,我倒要看看,
你到底能在幾招內將我殺死!」

花無缺道︰「你可要使用兵器?」

小魚兒道︰「我沒有兵器。」

花無缺柔聲道︰「你若願使用兵器,我可以陪你到有兵器的地方,讓你選擇─樣
。」

小魚兒苦笑道︰「你明明知道我縱有武器,也非你敵手,你明明要殺死我,還要
對我如此客氣,若是別人,必定要認為你是個陰險毒辣的人,但我卻知道你不是
,因為你連虛偽作假都不會,因為你根本不必作假。」

花無缺道︰「你實在很了解我。」

小魚兒道︰「你再想找一個這麼了解你的人,只怕很難了。」

花無缺嘆道,「不錯。」

小魚兒抹了發干的嘴唇,道︰「我不要用兵器,你動手吧。」

花無缺仰頭瞧了一眼,秋風吹過,一片枯葉飄落了下來,星光更淡了,大地充滿
了蕭瑟之意。

他嘆了一聲,悠悠道︰「這樣的天氣……’小魚兒接道︰「這樣的天氣,的確很
適于殺人。」

突听鐵心蘭冷冷道︰「這樣的天氣,只令我覺得冷得很「….」

她突然走過來,身上竟已是完全赤裸著的!

星光,柔和地灑了她全身。

世上絕對無法再找出一樣比這赤裸的少女胴體更美、更眩

目的東西來,簡直美得令人窒息。一瞬間,小魚兒和花無缺呼吸都為之停頓。

花無缺顫聲道︰「你……你……。

鐵心蘭轉身面對著他,悠悠道︰「你看我美麼?」她起伏著的胸膛,在月光下看
來是那麼蒼白。

花無缺不由自主閉起了眼楮,道︰「你……你為什麼要……」

他剛閉起眼楮,鐵心蘭已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花無缺只覺得一個冰冷的、柔滑的身子,纏住他的身子,他的心房突然猛烈地跳
動,手足也顫抖起來。

他一生中從未有這種感覺,他仿佛要暈迷、爆烈……他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鐵心蘭額聲道︰「死人,你……你還站在這里?」

小魚兒站在那里,像是已發了呆。

鐵心蘭嘶聲道︰「你這樣……你還不走?」

小魚兒目中突然流下淚來。

這幾乎是他平生第一次流淚,他也不知道這是感激的淚?是悲傷的淚?是惱怒的
淚?還是羞愧的淚?

花無缺的手根本不敢去踫鐵心蘭的身子,自然也掙不脫她,額上已有了汗珠,只
有連聲道︰「放手……放手!……」

鐵心蘭也是流淚滿面,道︰「你……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小魚兒道︰「我。。。我……」

他最後瞧了鐵心蘭一眼──那無辜而純潔的胴體,那滿臉晶瑩的淚珠,這必將令
他永生不能忘懷。他狂吼一聲,發瘋似的轉身奔了出去。

小魚兒像一條負傷的野獸,在這秋夜中的原野里狂奔著,也不知究竟奔出了多遠
,更不知已奔到何處?

他已再沒有眼淚可流,他的心亂得就像是他的頭發,他一生中從沒有這樣痛苦這
麼心亂過。

水田里的稻穗已長出,在晚風中像是大海的波浪,小魚兒奔入一塊稻草中央,在
星光下躺了下來。

積水的污泥,浸著他的身子,星光自稻穗間望出去,顯得更遙遠,更不可捉摸。

他暗問自己︰「我能算是個人麼?」

「我自以為誰都比不上我,我瞧不起任何人,但別人要殺我時,我卻連一點法子
也沒有。」

「我瞧不起女人,尤其是鐵心蘭,只因我知道她愛我,所以就拼命令她傷心,但
到頭來都要她犧牲自己來救我!」

「我自以為是天下第一個聰明的人,但此刻卻像條狗似的被人追逐,像條狗似的
夾著尾巴逃。」

「我這次雖然逃脫了,但我這一生中難道都要這樣逃麼?我這一生中難道都要等
別人來救我?」

「不錯,花無缺的計謀也許不如我,但像他這樣的人,又何必再用什麼計謀?只
因他有真實的本事。」

「而我……我都只想靠聰明、靠運氣…。.一個人若只有聰明,而沒有本事,那
又有什麼用?」

「我自以為連‘惡人谷’里的人都怕我,所以覺得很了不起,卻不知他們怕我,
只不過是像父母怕一個頑皮的孩子似的,若是真的動手,我能強得過屠嬌嬌?李
大嘴?‘血手’杜殺?……」

小魚兒就這樣躺在水田里,反反復復地想著。

小魚兒終于爬了起來,他身上滿是污泥,臉上也滿是污泥,他也不管,只是沿著
田埂往前走。

前面有煙火點點,仿佛是個村鎮市集。一家小客棧旁的空地上,團聚著一群人,
里面鑼鼓打得「叮咚」直響,紅紙大燈籠也在風中直晃。

這自然是個走江湖的戲班子。

小魚兒走到前面,蹲下來,一個穿著紅衣服,扎著兩根小辮子,眼楮大大的女孩
子正在那里走繩索。另外還有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幾個人,有的在旁邊舞刀,有
的在翻筋斗,有的在打鑼,有的在敲鼓。

小魚兒只是蹲在那里,眼前演著什麼,他根本沒有看,他只覺得很蕭索,只是想
看看人們的笑容。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模模

糊糊感覺到有人歡呼,有人拍手,還有鋼錢落在地上的叮叮聲響。

然後人群散去了,走江湖的在收拾著家伙,那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子卻像是個公主
似的,只是坐在那里喝水。她皺著眉瞧了小

魚兒一眼,那雙大眼楮里閃著光,突然從懷里摸出了個銅板,拋在小魚兒面前,
立刻又扭轉過去。

戲班子也走了,穿紅衣的小姑娘昂著頭走過小魚兒旁邊,像是沒有在意,伸腳輕
輕踢了踢,將那銅板踢到小魚兒腳下。

這是多麼善良的人們,瞧見了別人的窮困,就忘記了自己。

大人們在笑著,討論著今天的收獲可以買多少肉,打多少酒,至于明天──明天
是另一個日子,他們用不著去為明天煩惱,明天縱有不幸的事,縱然沒有飯吃,
且等到明天再去煩惱,今天先喝了酒再說。

這又是多麼豁達的人們──小魚兒此刻想過的,正是這種只有「今天」、沒有「
明天」的日子。

他撿起了那銅錢,跟在他們後面走,前面不遠,就是江岸,江岸停著一艘船,這
就是他們的家。

一個藍布衣褲,敞著衣襟,露著紫銅色胸膛的虯髯老人正在指揮著人將兵刃家伙
搬上船去。

他年紀雖已必在六十開外,但身子卻仍像少年般健壯,他生活雖然落魄,但鐘情
間卻自有一般威嚴。

這想來必是戲班子的主人了。

小魚兒突然趕過去,恭恭敬敬作了個揖,道︰「老爺子,我也跟著你走江湖好麼
?」

那老人瞧了他一眼,笑了,搖頭道︰「走江湖可不是好玩的,要有本事,還得不
怕吃苦。」

小魚兒想了想,道︰「我不怕吃苦,我會翻筋斗。」

老人大笑道︰「翻筋斗?干咱們這行的誰不會翻筋斗,翻筋斗原是最簡單的玩意
幾……野犢子,你就翻幾個讓他瞧瞧。」

一條濃眉大眼的結實少年笑嘻嘻地走了出來,一挽袖子,也沒擺什麼姿勢,就一
連翻了七八個筋斗。

小魚兒眨了眨眼楮,道︰「你最多能翻幾個?」

那野犢子笑道︰「大概二參十個吧。」

小魚兒道︰「但我卻可以翻一兩百個。」

那老人笑道︰「哦!能一口氣翻八十筋斗的人,我少年時倒見著一個,那就是李
家班頭李老大,自從他挨了一刀後,就再沒有別人了。」

小魚兒道︰「但我卻能翻一百六十個。」

老人大笑道︰「你若真能翻一百六十個……不,只要能翻八十個筋斗,這行飯就
能吃上個一輩子了,雖沒有什麼好的吃,但也有酒有肉。」

他話末說完,小魚兒已翻起筋斗來。

他一身銅筋鐵骨,武功雖不能和絕頂高手可比,但翻起筋斗來,那可當真比吃豆
子還容易.等他翻到參十個,大家都已圍了過來,他翻到六十個時,大家都已在
喝彩.在為他打氣。

等他翻到八十個時,大家都已瞪大了眼珠,連喝彩都忘了,那穿紅衣服的少女大
眼楮的光也就更亮了。

小魚兒直翻了一百多個,才算停住,笑道;「夠了麼?」

老人附掌大笑道︰「夠了,夠了…。太夠了,快跟著野犢子上船去,洗個臉,換
件衣裳.等著吃宵夜吧,從今天起,你就是咱們海家班的人了。」

小魚兒垂頭道︰‘我爹爹媽媽剛死沒多久,我在他們墳前發過誓,為他們守參年
喪,我……我發誓說這參年絕不洗臉。」

老人嘆了口氣道︰「可憐的孩于,想不到你還這麼孝順「…’我的孩子們叫我四
爹,以後,你也叫我四爹吧。」

于是小魚兒就在這走江湖、玩雜耍的「海家班’留了下來,每

天翻筋斗,過著新奇即又平凡的日子。

他現在已知道這班子里的人差不多都是海四爹的子佷兒子,野犢子是他的六兒子
,也是功夫最好的一個。那穿紅衣裳的小姑娘,卻是這班子的台柱,她叫海紅珠
,是海四爹在五十大壽那天生的小女兒,除此之外,他知道的就不多了。

除了翻筋斗,別的事他幾乎全都不管,每天除了吃飯、睡覺、翻筋斗外,他就是
坐在那里發楞。

誰也不知道他發楞的時候,正是在尋思著武功中最最奧秘的訣竅,普天之下幾乎
沒有幾個人懂得武功訣竅。

那本犧牲了無數人命才換得的武功秘笈,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他想通了一點,
等到晚上別人都睡著了時,就偷偷在江岸無人處去練,別人只覺得他有些奇怪,
有些傻,僅也沒有人去瞥他。

他翻筋斗的玩意兒既十分叫座,又從不想分銀子,他就算有點奇怪,有些傻,甚
至有些懶,別人也都可原諒了。

現在,他不再是天下第一個聰明的人,現在,別人都叫他海

小呆。

飄泊的人們,終年都在飄泊,從長江這頭到那頭,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小魚兒
也不知道究竟到過些什麼地方。

這一天,船又靠岸了,他正坐在船舷洗腳,背後突然伸過來一只白白的、小小的
手,遞給他一個桔子。

他接過來剝了就吃,也不回頭。海紅珠站在他身後,等了很久,他不回頭,她只
有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也脫了鞋子,在江水中洗腳。

那是雙白白的、小小的腳,腳踢起了水花,濺了小魚兒一身,但小魚兒卻動也不
動,也不說話。

海紅珠瞟了他一眼,突然「噗哧」一笑,道︰「你既然不理我,為何又吃了我的
秸子?」

小魚兒道︰「我不會說話。」

海紅珠笑道︰「你不會說話?你難道是啞巴?」

小魚兒冷冷道︰「我不配和你說話。」

海紅珠柔聲道︰「你不配,誰說你不配?…。.」

她靈活的大眼楮俏巧地轉動著,抿著嘴一笑,道︰「別人都叫你小呆,但我卻知
道你是聰明人。不但聰明,而且比別的人都要聰明得多,是麼?」

小魚兒現在最怕听的,就是別人說他聰明。

他一皺眉站起來,轉頭就要走,但這時他突然瞧見一群人,他立刻怔住,就像是
被釘子釘在地上,整個人都不能動!

江岸上,正有一群人,踏著青青的草地,談笑著走了過來,他們穿著鮮艷的、輕
柔的春衣,他們面上的笑容是那麼開朗而歡愉,春風輕撫著他們的春衣,陽光是
那麼溫暖,而他們正年少!

生命是可愛的,有什麼事能令他們憂慮?

這歡樂的一群,正有著小魚兒最不願見到的人,那正是花無缺、鐵心蘭、慕容九
和江玉郎。

江玉郎居然也和他們在一起!

此刻,一群衣著鮮明的人正圍著花無缺,陪著笑,獻著殷勤,他無疑正是這一群
人的中心。

但他的笑,卻多半是為他身旁的兩個嬌艷的少女而發的──鐵心蘭也在笑著,面
上似乎充滿了幸福的光采。

小魚兒的心,火一般地燃燒起來。

他平生第─次真正感覺到嫉妒的痛苦,他如今才知道這痛苦竟是如此強烈,竟似
要將他的心都揉碎。

海紅珠奇怪地瞧著他,再瞧瞧這群人,她似乎已感覺到小魚兒的悲哀與痛苦,幽
幽又道︰「我知道你的身世一定有很多秘密,是麼?」

小魚兒根本沒有听到她的話。

現在,他又瞧見了一身淡綠衣衫的白凌霄。白凌霄正在和花無缺低聲談笑,笑得
很愉快。

奇怪,花無缺怎能忍受如此庸俗淺薄的人?「…唉!花無缺

原是什麼人都能忍受的,因為他根本末將任何人瞧在眼里,對他說來,世上所有
的人全都差不多,他根本不必為他們生氣。

海紅珠咬著嘴唇,低聲道︰「你認得他們?…。我知道,你原中是屬于他們那一
群人的,絕不會屬于我們……我們,只不過是一群卑賤而可憐的人。」

小魚兒漸漸地往後退,退入了船艙投下的陰影。

他發現鐵心蘭似乎正在瞧他。

但這只不過是她不經心的一眼而已,她又怎會真的注意─個如此齷齪如此卑賤的
少年。

但小魚兒卻不能不注意她,她已長大了些,就像是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既華貴,
又嬌艷。

而慕容九卻更消瘦,瘦得像朵菊花,雖然沒有牡丹的嬌麗,卻另有一種淡淡的幽
香,令人沉醉。

她的眼楮也更大了,但眼楮里已失去了往昔那種銳利的光芒,卻換了種朦朧的憂
郁,她在為什麼憂郁?

海紅珠輕輕走到小魚兒面前,目中的憂郁也正和慕容九一樣,她幽怨地瞧著小魚
兒輕輕地道︰「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不理我,只因我不配和你說話,是麼?我
又怎比得上那兩個女孩子,她們是那麼高貴,而我……」

小魚兒突然一把將她摟過來。將灼熱的嘴唇重重印在她的嘴唇上,他的血已沸騰
,他需要發泄!

在這一剎那間,海紅珠只覺天地都已在她面前崩裂。她閉起眼楮,什麼都感覺不
到了。

她只覺自己似已投身于一團灼熱的火焰中,全身也已燃燒起來,燭全身都已融化
,靈魂也已融化。這一剎那,已將她的生命全都改變。

但這在別人眼中看來,又是多麼不值得重視的小事,岸上的人指點談笑著,漸漸
遠去了。小魚兒突然推開了她,躍下了船艙!

她痴痴地怔在那里,似已永遠不能動了,春風仍然吹得很暖,但她的心卻開始一
寸寸結成冰。

她仍然閉著眼,不敢睜開,她怕那令人迷亂狂醉的美夢在她眼前粉碎,但是她長
長的睫毛上已出現了一滴晶瑩的眼淚。

夜已深了,誰也不知道夜是何時來的。海紅珠更不知道,她幾乎什麼都不知道了


燈籠已亮起,人群已聚攏,海四爹已開始用他那獨特的豪爽笑聲,在大聲說著一
些吸引人群的話。

無論她有了多大的改變,但生活卻必須繼續。于是,海紅珠又躍了上繩索。

她麻木地在繩索上走著。人群的歡笑聲,拍掌聲,卻似乎已距離她十分遙遠,十
分遙遠」…只因她的心,已飛馳到遠方。

那地方永遠春光明媚,在那地方,人們永遠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守在一起,永遠不
必再裝出卑賤的笑臉。

小魚兒蹲在兵器架後,他的心也已飛馳到遠方,眼前所有的事,他也是什麼都瞧
不見……突然,人群中一聲驚叫。海紅殊竟自高高繩索上直跌下去!

海四爹、野犢子面色立刻慘變,但卻仍要強笑著大聲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這算不得什麼……小姑娘,站起來吧,再露兩手給爺兒們瞧瞧!」

但這時人們的驚呼已變為喧笑!

有人大笑道︰「還瞧什麼,這妞兒今天心不在焉,只怕已在想漢子了。」

「喂,小姑娘想誰呀,是在想我?」

于是人們笑得更開心,也更低賤。

小魚兒的血又開始沸騰!

但這時,人叢中已有個綠衫少一…躍而出,卻正是白凌霄,他凌厲的目光四下一
轉冷冷道;「誰若再對這位妨娘說出一個無禮的了,我就割下他的舌頭!」

另一人厲聲接道︰「老子就挖他的眼楮!」

這人也隨之躍出,竟是那「紅衫金刀」李明生。人群立刻靜了下來,惡人,永遠
有人怕的。

海四爹走過來,打著揖笑道︰「多謝少爺仗義。」

白凌霄冷冷道︰「這也沒什麼!」

自懷中摸出錠大銀錁,隨手拋在地上︰‘今天眼見你們要白辛苦了,這就給你們
買酒喝吧。」

李明生大聲道︰「這可足夠買幾十壇酒了,爺兒為什麼賞你銀子,你總該明白。


海四爹面色變了變,但瞬即笑道︰「紅丫頭,還不快過來道謝。」

海紅珠垂著頭走過來,股上像是發了燒,輕輕道︰「謝謝少爺「。。」

白凌霄倔傲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李明生突然拉住海紅珠的手,眯著眼笑道;「咱
們的大哥喜歡你,你陪他去喝兩杯吧。」

海紅珠臉色慘白,全身都顫抖起來。

海四爹強笑道︰「咱們這孩子年紀還小,等過兩年再讓她陪少爺喝酒吧。」

李明生怪笑道︰「過兩年?大爺已等不及了。」

野犢子沖過來,大聲道︰「你放開她!」

話末說完,就被李明生反手一個耳光摑在臉上,他半個臉立刻腫了起來,人被打
得直跌出去。

白凌霄背負著雙手,皮笑肉不笑地說,「我看你還是乖乖地跟我走吧。」背負著
的雙手突然伸出去摸海紅珠的臉。

海紅珠已駭得啼哭起來。

突然間,一個人大步定出,一字字道︰誰也不能將她帶走!」

海紅珠眼楮立刻發了光──小魚兒終于出來了!小魚兒竟會為她出頭,她就是死
了,也沒什麼了。

李明生濃眉揚起,獰笑道︰「你這髒小子,想找死麼!」

反手又是一個耳光摑出去。但這耳光卻水遠也不會摑在小

魚兒臉上。

他的手不知怎地已被小魚兒捉住,就像上了副鐵夾子,骨頭都斷了,疼得眼淚都
流了出來。

小魚兒厲聲道︰「去吧!」

喝聲出口,手一揚,李明生那好幾百斤重的身子,竟被他直

摔出去,跌在幾丈外,縱然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人群又驚呼起來,白凌霄面色大變,反手拔劍,「嗆」的,長劍

出鞘,毒蛇般直刺小魚兒胸膛!

小魚兒身子一偏,竟搶入劍光,一掌拍在白凌霄胸膛上,他並未用出全力,但白
凌霄卻慘呼一聲,口中鮮血狂噴而出,整個人就像是一顆草似的軟軟地倒了下去
。淡綠的衣衫上,染滿了鮮血畫成的桃花!

人群四散而逃,驚呼道︰「不好了,殺人了!」

小魚兒呆了呆,他自己實在未想到自己的武功竟如此精進,因驚呼聲卻使他回過
神來。

現在,這里再也不能藏身了!他轉身狂奔而出。

海紅珠已掙扎著奔出去,嘶聲道︰「小呆……小呆……等等我「。。等等我」。


小魚兒卻頭也不回,走得人影不見了。

海紅珠踉蹌跌在地上,滿臉但是眼淚,痛哭著道︰「他走了……我知道他永遠也
不會回來了。」

海四爹趕過來,扶起了她,他飽經世故的、蒼老的臉上,也交織著許多復雜的情
感,是驚奇是欣喜,也是不可避免的悲哀。

他輕撫著他愛女的頭發,喃喃嘆道︰「他雖然不會回來了,但這也是沒法子的…
…他本就不屬于這一群,你又有什麼法子拉住他…」」

海紅珠悲嘶道︰「但我…。我不能……求求你老人家……」

海四爹長嘆道︰「你只有忍耐,像這樣的人,非但我拉不住

他,世上……世上只怕沒有任何人能拉住他的」…你只怕是永遠再也見不著他了
。」

海紅珠突然暈倒在他爹爹懷里,永遠再不能和自己所愛的人相見,這無論對誰說
來,都是不能忍受的痛苦!又何況這情竇初開的女孩子!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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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0:28: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巧識陰謀

小魚兒一口氣奔出數里,在荒涼的江岸倒臥下來。今夜,又是滿天星光,他做了
這件事,總算出了口氣,心里似己覺得輕松了些,但卻又有另一個沉重的擔子加
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這一走,海紅珠心必定已碎了,他並末存心傷害這純潔的女孩子,但
確已傷害了她。

他仰天笑道︰「你莫要怪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我雖然也不願意走,但我的
行跡已露,再也設法子呆在你那里了。」

天上的繁屋,就像是海紅珠的眼楮,每一只眼楮,都在流著淚,向小魚兒流著淚
,小魚兒的眼楮卻閉起了!。

黎明時,小魚兒已遠遠離開了這地方,他茫無目的向前走,更窮、更髒,他都根
本不放在心上。

這天,他來到個不算很小的城鎮──城鎮的大小,其實也和他沒什麼關系,他根
本就遠離了人群。

他不走大街,只走陋巷,他不知不覺在一家廚房的後門停了下來,這對他說來,
真是種諷刺──所有高貴的香氣,都不能令他動心,但這世上最庸俗、最平凡的
味道,卻誘惹了他。

這廚房最大,香氣也最濃,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桶洗碗
水倒了出來,倒了他一身。

他既不生氣,也不動,現在,他已懂得什麼事才值得他生氣,像這種事你請他生
氣,他也不會生氣的。

廚房後門里,卻探出張圓圓的胖臉來,陪笑道︰「對不起,我沒有看見你。」

小魚兒笑了笑道︰「沒關系。」

那張圓臉一笑,縮回了頭,過了兩盞茶的工大,又探出頭來,瞧見小魚兒還站在
那里,竟笑道︰「我這里還有些飯,你要是不嫌髒,就進來吃吧。」

小魚兒又笑了笑,道︰「好,謝謝你。」

他既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也不客氣,走進去就吃,一吃就吃了八碗,吃完
了就站起來再笑了笑,道︰「多謝。」

那圓臉一直在瞧著他,像是覺得這小伙子很有趣,小魚兒拱了拱手就要走,這圓
臉漢子竟笑道︰「我這里少個洗碗的人,你要是願意做,每天少不了有你吃的。


小魚兒想了想,笑道︰「我吃得很多。」

那圓臉笑道︰「開飯館的,還怕大肚漢麼。」

小魚兒想也不想了,一伸手就提起水桶,道︰「要洗的碗在哪里?」

第二天,小魚兒就知道這里原來是「四海春飯館」的廚房,那圓臉漢子自然就是
大師傅,名叫張長貴。

于是小魚兒就開始每天洗碗,他發覺一個人若是躲在飯館的廚房里,那當真是誰
也不會認出他來。

這飯館生意並不好,客人散得很早,收了爐子,張長貴常會拉小魚兒陪他喝兩杯
,聊聊天。

小負兒喝的酒雖不少,但說的話卻絕不超過參句。

有一天,鍋里的油己熱了,張長貴突然肚子痛,拋下鋼鏟就跑,小魚兒接著鍋鏟
,替他炒了兩樣菜。

張長貴回來,不免有些擔心,怕炒菜炒得不好。

卻不知天下第一名廚也在「惡人谷」里,小魚兒從小就跟他學了不少手藝,像小
魚兒這樣的人,有什麼學不好。

過了半晌,外面的堂倌突然喚道,「方才炒的羊肚絲和麻辣

雞,照樣再來兩盤。」

這一次,張長貴自然不會再讓小魚兒動手了,但又過了半晌,四海春的彭老板突
然走進廚來,瞪著眼道︰「方才有兩盤羊肚絲和麻辣雞是誰做的?」

老板居然走進廚房,張長貴心里已在打鼓,硬著頭皮笑道︰「自然是我做的。」

彭老板道︰「那味道不對,不是你的手藝。」

張長貴只得如實講了,彭老板走到小魚兒面前,左瞧右瞧,瞧了半天,突然挑起
大拇指,笑道︰「佩服,佩服,瞧不出你小小的年紀,竟能做出那樣的萊,連熊
老爺吃了都拍手叫好,從今天起,你來掌勺吧。」

小魚兒垂著頭,道︰「我不會。」

彭老板拍著他肩頭,柔聲道︰「你就幫我個忙吧,從今以後,四海春就得靠你了
。」

小魚兒掌勺之後,四海春的生意奇跡般好了起來,遠在幾百里外的人,都听到了
四海春有位名廚。

彭老板已將旁邊的鋪面都買了下來,加設了房間雅座,廚房

里自然也添了人,小魚兒每天只要動動鍋鏟。

他甚至連動鍋鏟時,心里也在想著那本秘籠上的武功奧秘,他簡直就像是個得了
相思病的少年,晝夜想個不停。

現在,別人都喚他俞大師傅,他說的話就是權威,他不準外人進廚房,就連彭老
板都不敢進來。

但有一天,彭老板還是進來了他滿臉興奮之色,搓著手笑道︰「俞老弟,今天你
可得分外賣力才是──你猜今天有些什麼人來了?」

小魚兒淡淡道︰「誰?」

彭老板大笑道︰參湘地方的一條英雄好漢今天居然賞光來到這里,這不但是我的
面子,更是你老弟的光彩。」

小魚兒心一動,道︰「他又是誰?」

彭老板挑起拇指,道︰「鐵無雙鐵老爺,江湖人稱‘愛才如命’,參湘子弟只要
提起這名字,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小魚兒道︰「哦,是麼?」

他面色仍是淡淡的,像是絲毫無動于衷,但等到菜炒完,他竟悄悄走了出去,竟
第一次走出廚房。

參湘武林盟主,「愛才如命」鐵無雙,這名字對他的誘惑實在太大,他實在想瞧
瞧這竟為了愛才,而敢將李大嘴收為女婿的人,究竟長得是何模樣,─個人居然
敢將自己的獨生女嫁繪李大嘴,這種人連小魚兒也不得不佩服的。

高高的木屏風,圍成一間間雅座。小魚兒從屏風的縫里瞧出去,只見一個須發皆
白、滿面紅光的錦袍老人,高踞在酒筵的主座上。

他面上笑容雖然可親,但神情中自有一種尊嚴氣概,那正是慣于發號施令的人所
獨有的氣概,別人再也偽裝不得。

小魚兒只瞧了一眼,便已猜出他必定就是鐵無雙。

鐵無雙右面座上,坐著個高顴鷹鼻的中年大漢,目光顧盼之間,也正像是只死鷹
一樣。

鐵無雙的左面座上,卻赫然坐著那兩河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氣拔山河,銅拳鐵
掌震中洲」趙全海。

小魚兒想到此人在那峨嵋山洞中,口口聲聲將自己喚作「玉老前輩」的神情,險
些忍不住笑出聲來。

除了這參人外,酒筵上還坐著八九個衣著鮮明、神情雄壯的漢子,看來也都是江
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這其中最令小魚兒觸目的,卻是垂手站在鐵無雙身後的
兩個紫衣少年。

左面的紫衣少年濃眉大眼,紫黑面膛,就像是條黑豹似的,全身都充滿了勁力,
不發則已,─發必定驚人。

右面的紫衣少年卻是面清目秀,溫文有札,看來就像是個循規蹈矩的書香子弟,
但他偶而一抬眼,那目光卻如刀鋒般銳利這兩人手持酒壺,代表著鐵無雙,頻頻
向座上的人勸酒,看來縱非鐵無雙的子佷,也必是他的弟子。

酒過參巡,趙全海突然長身而起,四下作了個羅圈揖,仰首先喝干了杯酒,然後
清了清嗓子大聲道︰「今日兄弟應鐵老前輩之召而來,本該老老實實坐在這里喝
得大醉而歸,但在未醉之前兄弟心里卻有幾句話,實在不能不說。」

鐵無雙持須笑道︰「說,你只管說,不說話怎麼喝得下酒。」

趙全海瞪著眼楮,大聲道︰「段合肥要運往關外的那批鏢銀,本是咱們‘兩河聯
鏢’先派人到台肥去接下來的,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此事。」

鷹鼻大漢微笑道︰「不錯,在下也听說過。」

趙全海厲聲道︰「厲總鏢頭既然知道此事,便不該再派人到台肥去,將這筆生意
搶下來,兄弟久聞‘衡山鷹’厲峰乃是仁義英雄,誰知…」哼!」

「波」的一聲,他手里酒杯竟被捏得粉碎。

「衡山鷹」厲峰神色不動,淡淡笑道︰「做買賣講究貨比貨,這和江湖道義並沒
有什麼關系,段合肥既然要找‘參湘鏢聯’,在下也沒得法子。」

趙全海怒道︰「如此說來,你是說咱們‘兩河聯鏢’比不上你們‘參湘鏢聯了!


厲蜂冷冷道︰「在下並未如此說,這全要看別人的意思。」

趙全海胸膛起優,咬牙道︰「好……很好!..….」

突然轉向鐵無雙,抱拳道︰「兄弟今日雖然應召而來,但也知道鐵老爺子與「參
湘鏢聯’關系深厚,也不想求鐵老爺子為兄弟主持公道,只是…─」

他「砰」的一拍桌子,大喝道︰「只是‘參湘鏢聯’既然如此瞧不起‘兩河聯鏢
’,咱們少不得要和他們斗一斗,尤其是姓厲的。」

鐵無雙突然長身而起,縱聲大笑起來,擊杯笑道︰「趙老弟,我先敬你一杯如何
!」

趙全海擊杯一飲而盡,道︰「鐵老爺子……」

鐵無雙截口笑道︰「兄弟你說得不錯,老夫世居湘潭,參湘武林中人,可說大多
與老夫有些關系.厲峰算起來更可說是老夫的師佷!既然如此,老夫今日若是讓
老弟你就此負氣而去,豈非白混了幾十年江湖。」

趙全海的手不知不覺已握緊了刀柄,他身旁的四條大漢也變色離座而起,厲蜂面
帶冷笑,目光卻冷銳如刀。

趙全海一字字道︰「鐵老爺于莫非要將兄弟留在這里?」

鐵無雙縱聲笑道︰「正是要將你留在這里,听老夫說幾句話!」

他面色突然一沉,目光轉向厲蜂,沉聲道︰「老夫若要你將這票生意讓給‘兩河
聯鏢’,你意下如何?」

厲峰面色也大變,道︰「這……這……」

鐵無雙道︰「老夫決不會勉強于你,但這件事老夫已調查清楚,確實是你理虧,
你今日若肯接納老夫之言,老夫便將衡山那片茶林,讓作‘參湘鏢聯’屬下的公
益…。江湖之中,仁義為先,你還要再思,參思!」

厲蜂默然半晌,長嘆一聲,垂首道︰「老爺子的話,弟子怎敢不听,但那茶林乃
是老爺子所剩下的少數產業之一,弟子怎敢接受。」。」

鐵無雙附掌大笑道︰「只要你肯顧念武林道義,莫教我參湘子弟在江湖中被人背
後指罵,我老頭子那區區產業,又算得了什麼!」

趙全海默然半晌,滿面傀色,垂首道︰「鐵老爺子如此大仁大義,而弟子卻……
卻……弟子實在慚愧,這票生意,還是由‘參湘鏢聯承保吧。」

厲蜂笑道︰「在下不敢,這票生意是‘兩河聯鏢’先接手的,自然還是讓兩河鏢
聯承保,趙總鏢頭若是再謙謝,反令在下慚愧。」

這兩人方才爭得面紅耳赤,劍拔弩張,恨不得立刻就拼個你死我活,此刻卻居然
互相謙讓起來。

小魚兒在外面瞧得也不禁大為感嘆,暗道︰「好個鐵無雙,果然不愧為領袖武林
的人物,非但將一場爭殺輕易地消弭于無形,居然還能將別人感化得也變成謙謙
君子。」

只听鐵無雙附掌大笑道︰「兩位既然如此謙讓,這趟鏢不如就由‘兩阿聯鏢’與
‘參湘鏢聯’聯保,豈非更是皆大歡喜。」

眾人一齊鼓掌稱喜,于是干戈化為玉帛。小魚兒也想走了。

哪知就在這時,趙全海方自舉杯笑道︰「厲兄,但望此次你我能同心合力,從今
以後。」

他說到「我」宇,面上肌肉已突然起了陣抽搐,說到「從今以後」手掌也為之抽
搐,杯中酒俱已濺出,濺得他一身。

他話未說完,「嘩啦啦」,面前碗盞俱都被掃落在地。他人竟也倒了下去!

酒筵前立刻大亂!隨他前來的四條大漢,有的失聲驚呼,有的趕上去扶起他,突
然齊地嘶聲道︰「不好,中毒……總鏢頭中毒了!」

鐵無雙面色大變,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兩河」屬下一條大漢滿面悲憤,大喝道︰‘這是怎麼回事,該問你才是!」

厲峰拍案怒道︰「你這是在說誰?他吃過的酒菜咱們也吃過,難道…。」

他話未說完,突然也四肢抽搐,跌倒在地上,竟也和趙全海

同樣的中了毒!

眾人更是掠惶大亂,人人自危,每個人都吃了桌上的酒菜,豈非每個人都有中毒
的可能!

厲峰既然也中了毒,下毒的自然不會是他,也不會是鐵無雙了,雙方既然都無下
毒的理,這毒又是從哪里來的?

小魚兒雖然旁觀者清,一時間卻也猜不出這道理。

驚惶大慌之中,小魚兒忽然瞥見那白面紫衣少年竟悄悄溜了出來,小魚兒身形一
閃,立刻退入了廚房。

此刻廚房中的人也都已驚動面出,再無別人,小魚兒剛退進去,那紫衣少年竟也
悄悄走了進來。

外面正有大事發生,他走進廚房里來作什麼?小魚兒蹲了下去假裝往灶里添柴。

那紫衣白面少中根本沒有留意到他──像他們這樣的人,又怎會去留意一個添火
的廚子。

他匆匆穿過廚房,走到後門,輕輕道︰「殘雲。」

門外一人應聲道︰「風卷殘雲。」

小魚兒眼角一膘,只見這少年後退兩步,門外一條人影一撞而入,滿身黑衣,黑
巾蒙面,啞聲道︰「事成了麼?」

白面少年道︰「成了。」

黑衣人道︰「好。」

他前後參句話一共加起來才說了九個字,但小魚兒心頭一動,只覺這語聲熟悉得
很,頭埋得更低,幾乎要鑽進灶里。

黑衣人還是瞧見了他,沉聲道︰「這人是誰?」

白面少年道︰「只不過是一個廚子。」

黑衣人道︰「留他不得!」

兩人身形─閃,黑衣人並指急點小魚兒背後「神樞」穴,這「神樞」位在「脊中
」穴上,乃人身死穴之─。

但小魚兒卻連閃也不閃,只是暗中運氣一轉,穴道的位置,便向旁滑開了半寸,
用的正是武功中最最深奧的「移穴大法」,小魚兒雖然還未練到爐火純青,但用
來對付這種情況,卻已綽綽有余。

那黑衣人一指明明點在他「神樞」穴上,眼看他連聲都未出,便跌倒下去,算定
此人已必死無疑,冷笑一聲,道︰「誰叫你耽在這里,你自尋死路,卻怨不得我
!」

黑衣人又道︰「快出去,莫要被人猜疑。」

兩人再也想不到一個廚子竟身懷絕傳已久的武功奧秘,自以為此事做得神不知,
鬼不覺,再也不瞧小魚兒一眼,一個向前,一個向後,急掠而出。

小魚兒還是伏在地上,就好像真的死了似的動也不動,只是他的心念,卻一直在
轉個不停。這黑衣人的語聲,竟和江玉郎有八分相似!

此人若真的是江玉郎,那麼,鐵無雙的弟子又和江玉郎有什麼關系?他們進行的
究竟是什麼陰謀。

小魚兒心念一轉,又想到那日在江別鶴的秘室中,所瞧見的那裝著一瓶瓶珍貴毒
藥的「書匣」。

他那時雖然只匆匆瞧了─遍,但那匣子里的每瓶毒藥都未逃過他的眼晴,到如今
他還是記得清清楚楚︰「銷魂散……美人淚……七步斷腸…。‘奪命丹」。。一
滴封喉……散魂水……雪魄精。。」

小魚兒突然失聲道︰「雪魄精」。。不錯,必定就是它!瞧那趙全海中毒時的摸
樣,豈非好像連肌肉都凍僵了。」

他立刻跳起來,扯下身上的圍裙,用焦炭在圍裙上寫下副藥方──在「惡入谷」
長大的人,實在有許多好處。

趙全海、厲峰的臉,已變成一種奇異的死灰色,他們的身子本在顫抖抽搐著,此
刻卻連動也不會動了。

別的人身子卻在不停地顫抖著,也不知自已是否也中了毒?

更不知這毒性要到什麼時候才發作。

他們就好像待決之囚般坐在那里,也不敢跑──他們自然知道只要─走動,毒性
就發作得更快。

鐵無雙面上的笑容已不見,不停地踱著方步,搓著手,這縱橫數十年的老江湖,
此刻也已全失去了主意。

他仰天長嘆一聲,喃喃道︰「這究竟是什麼毒?是誰下的毒?」

那紫衣白面少年已站在他身後,道;「莫非是這菜館里的人?……」

鐵無雙道︰‘依我看來,這毒藥斷非中士所有,否則我行走江湖數十年,怎會連
見都未曾見過?若是我猜得不錯,這……」

突听一人大聲道︰「你猜的確不錯,這毒藥確非中土所有,乃是天山‘雪魄精!


語聲中,一人燕子般自屏風上飛掠而過,身子凌空後,拋下了樣東西,口中大聲
接著道;「圍裙上所寫的藥方,可解雪魄精毒,快去配藥,還可有救!」

他話說得很快,身形卻更快,話說到一半時,人已不見,最後那兩句話,已是自
十余丈外傳來的!

鐵無雙失聲道︰「好快的身手!」

他一把攫取了那人拋下的東西,只不過是條油膩的圍裙,上面果然寫著副奇異的
藥方。

鐵無雙瞧了兩眼,喃喃道,「雪魄精,居然是雪魄精………難怪我猜不到!」

眾人喜動顏色,齊聲道︰「如此說來,總鏢頭豈非有救!」

白面少年臉上也已微微變色,口中卻冷冷道︰「說不定這也是那惡人的詭計!」

有人伸手一探趙全海的手,失聲道︰「不錯,那必定又是要來害人的,中了雪魄
精毒的人本該全身凍僵而死才是,但他…。.他身上卻似火熱的。」

鐵無雙沉聲道︰「你可知道,凍死的人在臨死之前,非但不會覺得寒冷,反會覺
得如被烈火焚燒一殷,這種感覺若非身歷其境,別人永遠不會想到的。’紫衣白
面少年忍不住道︰「那麼你老人家又怎麼知道?」

鐵無雙緩緩道︰‘只因我也險些被凍死過一次。」

紫衣白面少年垂下頭,再也不敢說話。但他的眼角,還是盯著那條油膩的圍裙。

小魚兒己出了城鎮。他自然知道那「四海春飯館」再也不是他藏身之地了,但是
他還不想露面,他還要等!

他要等到自已一露面便已轟動江湖的那一天,他才大搖大擺地走出來,讓別人瞧
瞧小魚兒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現在,他還是不想管閑事,雖然他明知「四海春」的這件奇案在江湖中必將成為
一個謎。

只因他知道以自己此刻的力量,就算去管這件事,也還是沒有什麼用的,說不定
反而要賠上自己一條命。

他又茫無目的地向前走,還是那麼髒,那麼窮。但此刻,他的心情,他的武功,
卻已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語了。

絕代之英雄,終于已將長成!

這一日他又走到江岸,望著那滾滾江水,他腳步竟不知不覺間放緩了下來,他可
是希望再瞧瞧那艘烏篷破船!

他可是希望再瞧瞧船上那些生活雖然卑賤,但人格卻毫不卑賤的人?他可是希望
再瞧瞧那雙明亮的大眼楮?

江上船來船去,卻再也找不到那艘破船的影子?他們到哪里去了?還不是在流浪
,在飄泊……小魚兒站在江岸旁,痴痴的出了半天神。

突听身後衣挾帶風之聲響動,─人道︰「有勞閣下久候,抱歉得很。」

小魚兒心里雖然奇怪,但也不回頭,也不說話。

那人又道︰「閣下怎地只有一人前來?還有兩位呢?」

小魚兒還是不說話。

那人忽道︰「在下等遵囑而來,閣下為何全不理睬?」

小魚兒終于回頭笑道︰「你們只怕找錯人了吧。」

他話未說完,巳瞧清了面前的參個人。

天上星光與江上漁火高映下,只見左面的一人生得又高又大,身上穿件發亮的紅
衣服,卻赫然正是那「紅衫金刀」李明生!

中央那人氣概軒昂,自然正是他爹爹「金獅」李迪,還有一個紫面短須,卻是那
「紫面獅」李挺。

小魚兒瞧見了這參人,還真是吃了一驚,臉上的笑容都險些僵住了,幸好這參人
竟末認出他來。

「金獅」李迪皺眉道︰「原來是個小叫化子。」

李明生喝道;「你站在這里干什麼?」

小魚兒垂頭道︰「小人無地可去,所以才站在這里。」

李明生道;「你還不快滾,少時只怕……」

話猶未了,「紫面獅」李挺已低叱道︰「來了!」

江面上,已蕩來一葉輕舟。

輕舟上果然有參條人影,黑衣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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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參章 奇峰迭起

小魚兒遠遠在江岸旁的草叢中蹲了下來,但卻不肯定,他實
在窮極無聊,實在想瞧瞧熱鬧。

輕舟還未靠岸,參條黑衣人已飛擦而來,居然俱都是身手矯健、輕功不弱的武林
高手!

當先一人身材魁偉,後面一人矮小精捍,最後的那人腰膠縴細,看來竟仿佛是個
女子。

參人都是滿身黑衣,黑貼蒙面,幾乎連眼楮都掩住,手里都提著長長的黑包袱,
包袱里顯然是兵器。

他們的兵器為何也要用黑布包著?難道他們連兵器都有秘密。

李家父子已迎了上去,但兩方人中間還聞著七幾尺,便已停

下腳步,面面相對凝神戒備。

「金獅」李迪厲聲道︰「參位可就是自稱‘仁義參俠’的麼?」

那高大的黑衣人冷冷道︰「不錯!」

李迪道︰「敝鏢局的鏢車,近年來數次失手,都是參位做的手腳?」

李迪冷笑道︰「參位既然連連得手,我等又查不出參位的來歷,參位便該好生躲
藏才是,卻又為何要下書將我兄弟約來這里?」

黑衣人緩緩道︰「江湖中都已知道,趙全海與厲峰已雙雙中毒,他們的人雖未死
,但‘兩河聯鏢’與‘參湘鏢聯’的威信卻大傷。’黑衣人道︰「參湘’與「兩
河’的威信受損,‘雙獅鏢局’自然要乘機竄起,段合肥那批鏢銀,自然要著落
在你身上了。」

听到這里,小魚兒心才動了,雙獅父子也已為之動容。

黑衣人緩緩又道︰「這趟鏢關系非淺,‘雙獅鏢局’想也不敢自力承擔,必定請
得有旁人從中保證,以我參人之力,只怕也動不了它。’「紫面獅」冷笑道︰「
你倒也聰明!」

黑衣人厲喝道︰「所以我今日就要叫你們也保不了這趟鏢,‘參湘鏢聯’與‘兩
河聯鏢’就算倒了霉,你們也休想佔便宜!」

喝聲中,手腕一抖,黑色包袱布抖落在地,露出了參件青光閃閃兵刃,乍看似鉤
,但鉤頭部是朵梅花。

「金獅」李迪失聲道︰「梅花鉤!」

黑衣人道︰「你們居然還認得這件兵刃,總算不錯!」

李挺冷笑道︰「你們居然敢將這兵刃亮出來,更可算膽子不小,你們難道就不怕
你家仇人不聲不響地摘走你們的腦袋!」

黑衣人道︰「沒有人會知道「梅花鉤’又已重現江湖的!」話聲中,參人已直撲
了上來。

那矮壯的黑衣人當先撲向李明生,此人身法最猛,招式也最猛,看來竟似與李明
生有著什麼仇恨!

那黑衣女子卻掠向「紫面獅」李挺。她身法輕靈巧俠,掌中梅花鉤的招式卻是迅
急狠毒,刺、奪、絞、削,新奇的兵刃,新奇的招式。

「紫面獅」李挺武功雖然老練,但遇著這多門兵刃迅急的招式,一時間竟被逼得
手忙腳亂。那邊「金獅」李迪也已和那高大的黑衣人交上了手。

這─戰已可說是十分激烈,但小魚兒卻瞧得甚是無趣,除了這「梅花鉤」有些新
奇的招式還勉強值得他一瞧,要知他所練的那武功秘笈,正是天下武功之精華,
那李迪等人的武功,實在連比都無法比的。

這其中最慘的就是李明生,四十招下來,他連刀法都未施展開,額頭鼻掛都已沁
出汗珠。

那矮壯的黑衣人卻是越戰越勇,突然間擰身錯步,青光如落花般灑下,梅花鉤已
鎖住了刀鋒。

李明生心膽皆夜,只因他此刻前胸空門已大露,對方只要迎胸一拳擊來,他縱然
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哪知那黑衣人卻只是反手給他個耳括子,沉聲道︰「這是先還你的!」

李明生被打得踉蹌跌倒,再一躍而起,失聲道︰「還我的?」

突然間,只听一聲長笑,一條人影閃入了鉤光,接著,只听「嗖!嗖!嗖!」參
響,參柄梅花鉤俱都已沖天飛起,兩柄落在地上,一柄落入江里。

參條黑衣人只覺手腕一震,兵刃已脫手,對方用的是什麼招式,是如何出手的,
這參人竟全不知道。

參人大驚之下,齊地縱身後退,只見面前不知何時已多了個少年,輕衫飄飄,面
白如玉。小魚兒瞧見這少年,也不免有些吃驚──江玉郎,這面色慘白的、笑容
陰森的少年卻不是江玉郎是誰?但江玉郎的武功又怎會如此精進?

這問題小魚兒自然能回答的,江玉郎也背過那武功秘籠,兩年來他武功若不精進
,那他簡直就不是人了。

雙獅父子俱都面現喜色。

黑衣人卻是又驚又怒。黑衣人頓了頓腳,想是想走,但江玉郎身子一閃,已到了
他們面前,擋佳了他們去路,笑道︰「這位姑娘也用布蒙住臉,是因為生得太丑
?還是太美呢?」

那矮壯的黑衣人怒吼一聲,揮拳直撲上來。武功的確不弱,李明生絕不是他的敵
手,但此刻到了江玉郎面前,卻半點用也沒有了。

他一拳還未擊出,手腕已被江玉朗擒住,輕輕一笑.他身子便飛了出去,險些落
入江里。

江玉郎笑道︰「你們既不願說,在下也只有自己來瞧了。」笑聲中,他已閃過那
高大的黑衣人,到了那少女面前。

黑衣少女的雙掌齊出,但兩只手不知怎地竟被江玉朗那一只手捉住,她伸腿要踢
,膝蓋卻也麻了。

江玉郎笑道︰「但願姑娘生得美些,否則在下就失望了。」他手掌一揚,黑衣少
女的臉拚命向後退,但她面上的黑巾,還是被揭了下來。

于是星光就照上了她的臉,也照著她的眼楮。她眼楮就如同星光般明亮。

小魚兒目光動處,幾乎叫出聲來,海紅珠.這黑衣少女竟是海紅珠!

李明生失聲道︰「是她!原來是她!」

江玉郎道︰「你認得她?」

李明生嘶聲道︰「她就是那賣藝的女子,白凌霄大哥就是為她死的……那矮子想
必就是那天被我摑了一拳的人,難怪他要找我報仇!」

江玉郎笑道;「更妙了,更妙了,梅花門下,居然做了江湖賣藝的,你們為了避
仇居然不借做如此低賤之事,這點我倒也佩服。」

那高大的黑衣人也撕下黑巾,果然正是海四爹!他咬緊鋼牙,厲聲道︰「你放開
她的手!」

江玉郎道︰「放開她的手也可以,但我卻要先問你,那日一掌就打死白凌霄白公
子的人究竟是誰?此刻在哪里?」︰海紅珠嬌呼道︰「你想找他,你這是在做夢
!」

江玉郎微笑道︰「哦,做夢?……」;他手掌一緊,海紅珠立刻疼出了眼淚,卻
仍然咬牙呼道︰「像你這樣的人和他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說到後來,她聲
音已顫抖,顯然已疼徹心骨,但她死也不肯住口。

︰海四爹怒吼一聲,鐵拳直擊江玉郎背脊,江玉郎頭也不回,身子也是沒有動,
海四爹的手臂卻已被他夾在肋下,再也動彈不得。

海四爹面上青筋暴現,冷汗迸出,手臂似已將折斷。他昔日本也是叱彌一時的風
雲人物,但此刻在這少年面前,武功竟連一成也施展不出,長嘆一聲,頓足道︰
「罷了!.….」

‘突听一人淒聲道︰「我的‘神樞’穴疼呀,江玉郎,你還我命來!」

呼聲尖銳淒厲,實在不像是人的聲音。接著,一條人影自江岸旁的草叢里飄了出
來。

夜色中,只見他披頭散發,滿身油污,七分像鬼,卻連參分也不像人,身子飄飄
蕩蕩,宛如乘風。

他呼聲淒厲,模樣像鬼,身形更如鬼魅;深夜荒江畔,驟然瞧著這樣的「人」,
誰能不被駭出冷汗.︰︰小魚兒格格笑道︰「黑心賊,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在
‘四海

春’的廚房里,下毒手害死了我,你陪命來吧。」

江玉郎手已松開!身子後退,嘶聲道︰「你……你……」

像他這樣的人,本不會相信鬼魅之事,但此刻卻又實在不能不信,只因他確信自
己點著那人死穴時,那人是萬萬活不成的,而那日在‘四海春」廚房里的事,天
下誰也不知道,此「人」不是鬼是什麼?

他牙齒打戰,連話竟也說不出來,雙獅父子瞧見他怕成如此模樣,也不由自主隨
著他往後退。

小魚兒道︰「你想跑?你跑不了的」….跑不了的,快拿命來吧!」他齔牙笑著
,一步步往前走,身予搖搖蕩蕩,似將隨風而倒!

海紅珠也瞪眼瞧著他,突然脫口大呼道︰「是你!小呆,是你麼?」

小魚兒形狀雖然又改變了,但那雙眼楮,那雙令海紅珠刻骨銘心、永生難忘的眼
楮,她又怎會認不出。她呼聲出口,才想起自己錯了,但已來不及。

小魚兒暗暗頓足道︰「該死….」

江玉郎果然已瞧出其中有詭,身形動處,直撲過來,輕風般地拍出七掌,如落花
繽紛,滿天飛舞。

海四爹等人瞧見變幻如此奇妙、出手如此輕靈的掌法,都不禁為之失色,海紅珠
更是為她的「小呆」擔心。

小魚兒卻陰森道︰「你還想殺我?你已殺死過我一次,再也殺

不死我了!」

他身子飄飄站在那里,像是根本沒有閃避,但江玉郎七掌拍過,他還是好生生的
站在那里,這輕靈迅急的七掌竟似沒有沾著他一片衣袂。

別的人瞧得目蹬口呆,江玉郎更是心驚膽戰,狂吼一聲,又是七掌拍出,掌勢更
急、更狠!但小魚兒還是動也不動,這七掌還是沾不到他的邊。

小魚兒齔牙笑道︰「你再也殺不死我了,此刻你難道還不信?」

江玉郎身子顫抖,額上已進出一粒粒冷汗,別的人瞧見這種不可思議的事,也是
手足冰冷。

江玉郎的十四掌竟真的像是打在虛無縹渺的鬼魂身上,他們親眼瞧見怎能不信?
怎能不怕?

海紅珠瞪大了眼楮,眼里已滿是淚水,但這已不再是悲傷的淚,而是驚喜的淚,
興奮的淚。

只見小魚兒一步步往前逼,江玉郎一步步往後退,他手腳都已似有些軟了,竟再
無出手的勇氣。

雙獅父子自然已退得更遠了,退著退著,轉頭就跑,江玉郎也突然全力躍起,凌
空一個翻身,逃得比他們還快一些。

小魚兒也不追趕,瞧著他的背影,喃喃笑道;「我不想殺

你……實在不想殺你!」

海紅珠已撲了過來,顫聲呼道,「小呆,我知道還能見著你的,我知道………」

小魚兒咯咯一笑,道;「誰是小呆…。我是鬼…鬼……」

海紅珠剛撲過來,他身子已如火箭般斜斜掠過參丈,凌空再一轉折,「撲咚」,
落入了江心。

海紅珠撲到江邊,又痛哭起來,嘶聲道,「你若不想見我,為什麼要到這江邊來
………你若想見我,為什麼見了我又要走?為什麼………為什麼?」

小魚兒盡量放松了四肢,飄浮在水面上,冰冷的江水,就像是一張床,天上繁星
點點,他覺得舒服得很。

他總算已瞧過了她想見的人,雖然他們的變化不免令他吃驚,雖然他只瞧了一會
兒,但這已足夠了。

這幾天來他懷疑不解的事,此刻總算也恍然大悟。那紫衣白面少年的確是和江玉
郎在暗中勾結,而江玉郎卻顯然是「雙獅」

鏢局的幕後主人。

那麼,趙全海與厲峰的被毒,就─點也不奇怪了──他們杯中的酒,正是那白衣
少年倒的。他想著想著,突然幾根竹篙向他點了過來。

他先不免吃了一掠,但立刻想到︰「他們必定以為我是快淹死的人,所以要來救
我的。」

他暗中好笑,索性閉起了眼楮。只覺得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他拉上了一條船。

一人摸了摸他心口,笑道︰「這小子命長,幸好遇見我們,還沒淹死。」又有人
替他灌下了碗熱湯,替他揉著四肢。

突听一個洪亮的語聲道︰「這人是死的,還是活的?」

小魚兒突然睜開眼楮,笑道︰「活的!」

他張開眼楮,就瞧見一條大漢站在眼前,半敞著衣襟;歪帶著帽子,一條腿高跨
在凳子上,手里拿著又粗又長的旱煙。

此刻他以旱煙指著小魚兒,大聲道︰「你既是活的,為何要裝死?」

小魚兒還未說話,忽然發現這‘大漢」胸脯高聳,腰肢很細,雖然濃眉大跟但卻
並不難看。

小魚見笑了笑,道︰「你既是女人,為何要裝成男的?」

那大姑娘瞪起了眼楮,怒道;「你知道我是誰?」

小魚兒笑道︰「不管你是男的還是女的,你反正是個人,你已經快嫁不出去,再
這麼凶,還有誰敢娶你!。」

他說話本來尖刻,這兩年來已極力收斂,但憋了兩年多,此刻又不禁故態復萌,
這正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那大姑娘拍案道︰「你敢對我這樣說話?」

將小魚兒擒進來的幾個少年,此刻臉都變了顏色,幾個人在後面直戳他的脊梁,
小魚兒假裝不知道,還是笑道︰「為什麼不敢?,只要你是人,我就不。。。」

他話未說完,那幾個少年已搶著笑道︰「這位就是段合肥段老太爺的女公子,江
湖人稱‘女孟嘗’,你總該听過,說話就該小

心些。」

小魚兒笑道︰「呀,原來體就是段合肥的女兒,你爹爹可是有一批銀子要運到關
外去?」

小魚兒聳了聳鼻子,道︰「這船藥材,是你從關外運來的麼?」

女孟嘗眼楮瞪得更大,道︰「你怎知道這是船藥材」

小魚兒笑道︰「我不但知道這是船藥材,還知道這些藥材是人參、桂皮、鹿角、
五加子…。.」他一連說了一大串藥名,果然正是這般上所載的藥材,說得絲毫
不差。

莫說這幾種普通的藥草,就算將天下各種藥草都混在一起,他也照樣可以嗅得出
的,此刻他一口氣說完了,這些人都不禁驚奇得張大了嘴。

女孟嘗眼楮里有了笑意,獨了口旱煙,「呼」的將一口煙霧噴在小魚兒的臉上,
悠悠道︰「想不到你這小子對藥材還內行得很。」

小魚兒差點破煙嗆出了眼淚,接著眼笑道︰「我對藥材非但內行,而且敢說很少
有人比我再內行的你若真的是女盂嘗,就該好生將我禮聘到你家的藥鋪里去。」

女孟嘗又抽了口早煙,這次卻未噴到小魚兒臉上,而是一絲

絲吐出來的,等到煙吐完了,突然轉身走了進去,口中卻道︰「替他換件衣服,
送他到慶余堂去。」

安慶「慶余堂」,可算是皖北一帶最大的藥鋪,小魚兒在這里,居然做了管藥的
頭兒。他根本用不著到櫃上去,所以也不怕人認出他,每天就配配藥方,查查藥
庫,日子過得更清閑了。

這時,他才知道,那位「段合肥」,正是長江流域一帶最大的財閥,這一帶最賺
錢的生意,差不多都被他壟斷了。那「女孟嘗」,就是他獨生女幾,她據說還有
兩個哥哥,但卻已死了,所以別人都稱她「參姑娘」。

這位參姑娘時常到慶余堂來,但她不理小魚兒,小魚兒也不理她,雖然小魚兒已
知道她看來雖凶,心卻不錯。小魚兒越不理她,她到的次數越勤了,有時一天會
來上兩參次,但眼楮還是連瞧也不瞧小魚兒一眼。

這一天小魚兒正躺在椅子上曬太陽,初冬的太陽,曬在他身上,他覺得舒服得很
,幾乎要睡著了。

那位段參姑娘突然走到他面前,用旱煙袋敲了敲椅子背,道︰「喂,起來。」

小魚兒笑道︰「我的名字可不叫‘喂’。」

參姑娘眼楮又瞪了起來,大笑道︰‘喂,我問你,上次你說的那批要送到關外的
鏢銀,你怎會知道的?」

小魚兒道︰「那批鏢銀怎樣?」

參妨娘冷冷道︰‘那批銀子已被人劫走了。」

小魚兒眼楮亮了.翻身坐起來,喃喃道︰「奇怪!既是‘雙獅鏢局’接的鏢,怎
麼還會被人劫走呢?……」

參姑娘冷冷道;「‘雙獅鏢局’的鏢,怎麼就不能被人劫走?……哼,我瞧那個
姓李的,根本就是飯桶!」

小魚兒想了想,又道︰「劫鏢的是些什麼人,你可知道?」

參姑娘道;「那批鏢銀乃是半夜中忽然失蹤的,門未開,窗未動,看守鏢銀的人
連屁都末听見,鏢銀就像生了翅膀飛了。」

小魚兒笑道︰「這倒是奇案……除非那劫鏢銀的人會五鬼搬運法,否則就是‘雙
獅鏢局’的人眼楮耳朵有了毛病。」

參姑娘道︰「那他們就活該自己倒霉!’小魚兒道︰「難道他們要賭?」

參姑娘冷笑道︰「當褲子也得賠的。」

小魚兒又用手模鼻子,喃喃道︰「這就怪了…。‘我本來還以為這是‘雙獅鏢局
’監守自盜,但他們既然要賠,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參姑娘道︰「只因為他們都是飯桶,所以鏢銀就被人劫走,這道理豈非簡單得很
。」

小魚兒緩緩道︰「看來越是簡單的事,說不定其中內幕越是復雜。」

’參姑娘瞧著他,瞧著他的冷笑,瞧了許久,突然大聲道︰「你究竟是個聰明的
人,還是個呆子?」

小魚兒長長嘆了口氣,翻過身,把頭埋在手彎里,悠悠道,‘我若是呆子,日子
就會過得快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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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撲朔連離

第二天,還是個晴天,太陽還是照得很暖和。小魚兒又躺在
那張椅子上曬太陽。

他全身骨頭都像是已經散了,像是什麼事都沒有去想,其實,他心里想的事可真
是不少。

他心里的事雖然不少,但總歸起來,卻只有兩句話︰「那批鏢銀怎會被劫走?是
誰劫走的?’他想不通。

這時,參姑娘居然又來了。

小魚兒眯起了一只眼楮去瞧她,只見她神情像是興奮得很,匆匆趕到小魚兒面前
,大聲道︰「喂,你錯了。」

小魚兒本來懶得理她,但听見這話,卻不禁張開眼楮,道,「我什麼地方錯了?


參姑娘眼楮閃著光,道︰「我剛才听到這個消息,那批鏢銀已被奪回來了。」

;小魚兒眼晴也睜大了,道︰「被誰奪回來的?」

參姑娘大聲道︰「那人年紀和你差不多,但本事卻此你大多了,你若不像這麼懶
,也許還可以趕上他十成中的一成。」

小魚兒已跳了起來,道︰「你說的可是江玉郎?」

參姑娘怔了怔,道︰「你怎會知道?’小魚兒突然大笑道︰‘我知道,我當然知
道…。我什麼事都知道了…」

他又笑又叫又跳,參姑娘簡直瞧呆了,終于忍不住道︰「你難道是個瘋子?」

小魚兒突然跳起來親了親參姑娘的臉,大笑著道︰「只可惜我不是,所以他們倒
霉的日子已不遠了。」他拍手大笑著,轉身跳進了藥倉。

參姑娘手摸著臉,瞪大了眼楮,瞧著他,就像是在瞧著什麼怪物似的,喃喃道︰
「小瘋子……你真是個小瘋子。」

因為只用一根燈草,所以燈火不亮,小魚兒出神地瞪著這點燈光,微笑著喃喃道
︰「江玉郎,你果然很聰明,你假裝鏢銀被盜,再自己去奪回來…..這麼神秘
的盜案,你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破了,江湖人有誰能不佩服你,又有誰會知道這
只不過是你自己編出來的一出丑角戲。」

他輕輕嘆了口氣,接道︰「只有我……小魚兒,但願你莫要忘了這世上還有我,
你那一肚子鬼主意,沒有一件能瞞得過我的。」

窗外,夜很靜,只有風吹著枯枝,颼颼的響。突听一人壓著嗓子喚道︰「瘋子…
。’小瘋子,快出來。」

小魚兒將窗于打開一線,就瞧見了披著一身大紅斗篷,站在月光下寒風里的段參
姑娘。

參姑娘只是咬了咬嘴唇,道︰「我有事。…有要緊的事要告訴你。那件事果然不
太簡單。」

小魚兒眼楮一亮,道︰「你又得到了消息?」

參姑娘道︰「是。…我剛剛又得到消息,鏢銀又被人劫走了!」

小魚兒鞋子還沒穿就跳出了窗子,這下他可真的吃了一驚,他赤著腳站在冰涼的
石扳上,失聲道︰「你這消息可是真的?」

參姑娘道︰「半點不假。」

小魚兒搓著手道︰「這鏢銀居然又會被人劫走,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我實在想
不通……你可知道劫鏢的人是誰麼?」

參姑娘道︰「這一次.和上一次情況大不相同。」

小魚兒道︰「有什麼不同?難道這一次丟了鏢銀,他們連賠都不必賠了。」

參姑娘緩緩道︰「是,他們的確不必賠了。」

小魚兒眺了起來,大聲道;「為什麼?」

參姑娘垂下目光,道︰「只因為‘雙獅鏢局’大小鏢師,內外趟子手,一共九十
八個人,已死得一個不剩,只剩下個喂馬的馬夫。」

小魚兒以手加額,怔了半晌,忽又大聲道︰「那江玉郎呢?」

參妓娘道︰「江玉郎不是‘雙獅鏢局’里的人。他奪回鏢銀,便功成身退,再也
不停留片刻,這豈非正是大英雄、大豪杰的行徑!」

小魚兒吃吃笑了起來,冷笑道︰「好個大英雄、大豪杰!只怕他早巳知道鏢銀又
要被劫,所以就溜了。」

參姑娘道︰「你是說……第二次劫鏢的,也是第一次劫鏢的那伙人?」

小魚兒眨了眨眼楮,道︰「這難道不可能?」

參姑娘道︰「第一次劫鏢的人,都已被江玉郎殺了,他奪回鏢銀時,鏢銀是和劫
鏢的人頭一起送回來的!」

小魚兒擊掌道︰「好手段!果然是好狠的手段!」

參姑娘凝眸瞧著他,緩緩道︰「而且,第二次劫鏢的只有一個人……‘雙獅鏢局
’的九十八條好漢,全都是死在這一個人的手下!」

小魚兒動容道︰「一個人?……一個人在一夜間連取九十八條性命,江湖中是誰
有如此狠毒如此高明的手段?」

參姑娘道;「據說,那是個須眉皆白的虯髯老人!..….」

小魚兒道︰「有誰瞧見他了?」

參姑娘道︰「自然是那死里逃生的馬夫。」

小魚兒道︰「那麼他……」

參姑娘接口道︰「他听得第一聲慘呼後,就躲到草料堆里,只听屋子里慘呼一聲
,接連著斷續響了兩參盞茶時分。。」」

小魚兒失聲道︰「好快的手!好快的刀!」

參姑娘嘆道︰「殺人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在那馬夫心中覺得,卻仿佛已有好幾個
時辰,然後他便瞧見一個高大魁偉的虯髯老人,手提鋼刀,狂笑著走了出來,這
老人穿的本是件淡色衣衫,此刻卻已全都被鮮血梁紅了!」

小魚兒手模著下巴,悠悠道︰「這听來倒像是個說書人說的故事,每個細節都敘
述得詳詳細細,精采動人。…一個人剛剛死里逃生,還能將細節描述得如此詳細
,倒端的是個人才。」

參姑娘展顏笑道︰「當時我听了這話,也覺得他細心得很。」

小魚兒道;「你是什麼時候听到這消息的?」

參姑娘道︰「就在半個時辰之前。」

小魚兒道︰「這件事又是在什麼時候發生的?」

參姑娘道︰「昨天晚上。」

小魚兒道︰「消息怎會來得這麼快?」

參姑娘道︰「飛鴿傳書…。以此間為中心,周圍數千里大小

七十九個城鎮,都有我家設下的信鴿站!」

小魚兒突然大聲道︰「我和這件事又有什麼狗屁的關系?你為什麼要如此著急地
趕來告訴我?你吃飽飯沒事做了麼?你難道以為我和那劫鏢的人有什麼關系?」

參姑娘跺腳道︰「可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魚兒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參姑娘的臉,居然急紅了,居然還是沒有發脾氣。

她垂下了頭,輕聲道;「只因為你……你是我的朋友,─個人心里有什麼奇怪的
事,總是會去向自己的朋友說的──。」

小魚兒大聲道︰「朋友?……我只不過是你雇的一個伙計,你為什麼要將我當做
你的朋友?」

參姑娘臉更紅,頭垂得更低,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魚兒瞪著眼瞧了她半晌,突然大笑起來。

參姑娘咬著嘴唇,道︰「你……你笑什麼?」

小魚兒大笑道︰「我認識你到現在,你只有此刻這模樣,才像是個女人!」

參姑娘垂頭站在那里,呆了半晌,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整個人卻像是軟了,撲倒
在櫥上,哭得真傷心。

小魚兒皺了皺眉,道︰「你哭什麼?」

參姑娘痛哭著道︰「我從小到現在,從沒有一個人將我看作女人,就連我爹爹,
他都將我看成個男孩子,而我。…明明是個女人。」

小魚兒怔了怔,點頭道︰「一個女人總是被人看成男孩子,的確是件痛苦的事!
…你實在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子。」

參姑娘呻吟道︰「我今天能听到達句話就是立刻死,也沒有什麼了。」

小魚兒道︰「但我卻一點兒也不同情你。」參姑娘踉蹌後退了兩步,咬牙瞪著他


小魚兒笑道︰「你希望別人將你當做真正的女孩予,就該自己先做同女孩子的模
樣來才是,但你卻成天穿著男人的衣服,抽著大煙斗,一條腿蹺得比頭還高,活
像個趕大車騾夫,卻教別人人如何將你看成女孩子。」

參姑娘沖過來,揚起手就要打,但這只手還沒落下去,卻又先呆住了,呆了半晌
,又垂下了頭。

小魚兒道︰「好孩子,回去好生想想我的話吧…………至于那件鏢銀的事,我現
在雖然還沒有把握,但不出半個月,我就會將真相告訴你。」

他一面說話,一面已跳進了窗戶。

他關起窗戶,卻又從窗隙里瞧出去,只見姑娘痴痴地站在那里,痴痴的想了許久
,終于痴痴的走了。小魚兒搖頭苦笑。

下半夜,小魚兒睡得很熟。正睡得過,突然幾個人沖進屋子,把他從床上拉了起
來,有的替他穿衣服,有的替他拿鞋子。

這幾個人中,居然還有藥鋪的大掌櫃,二掌櫃,小魚兒睡眼惺松,揉著眼楮道︰
「領錢的日子還沒到,就要綁標麼?」

二掌櫃的一面替他扣鈕子,一面笑道︰「告訴你天大的好消息………………太老
爺今天居然要見你。」

大掌拒也接著笑道︰「太老爺成年也難得見一個伙計,今天居然到了安慶,居然
第一個就要見你,你這不是走了大運麼?」

于是小魚兒糊里糊涂地就被擁上了車,走了頓飯工夫,來到個氣派大得可以嚇壞
人的大宅子,糊里糊涂地被擁了進去。

這大宅院落一層又一層,小魚兒跟著個臉白白的後生,又走了半頓飯的工夫,才
走到後園,花木扶疏中五間明軒,精雅玲瓏。

那俊俏後生低聲說道︰「太老爺就在里面,他老人家要你自己進去。」小魚兒眨
著眼站在門口,想了想,終于掀起子,大步走了進去,第一眼就瞧見了參站娘。
今天的參姑娘,和往昔的參姑娘可大不相同了。

她穿的不再是短腳褲,小短襖,而是百折灑金裙,外加一件藍底白花的新綢衣。

她臉上淡淡地抹了些胭脂,烏黑的頭發,插著只珠鳳,兩粒

龍眼楮大的珍珠,在耳墜上蕩來蕩去。

她垂著頭坐在那里,竟好像有些羞羞答答的模樣,她明明瞧見小魚兒走進來,還
是沒有抬頭,只是眼皮瞟了瞟,輕輕咬了咬嘴唇,頭反而垂得更低。

小魚兒兒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若不是他瞧見她身旁的地上還爬著個人,他早
已笑出聲來了。

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一個穿著件寬袍的胖子爬在地上,驟然一看,活脫脫
像個大繡球。

他面前有只翡翠匣子,竟是用整塊翡翠雕成的,價值至少在萬余以卜,但匣子里
放著的卻是只蟋蟀。

小魚兒也伏下身子,瞧了半晌,笑道︰「這只‘紅頭棺材’只怕是個劊子手」。
。」

那胖子抬起頭,笑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線了,道︰「你也懂蟋蟀?」

小魚兒笑道︰「除了生孩子之外,別的事我不懂的只怕還不多。」

那胖子附掌大笑道︰「好,很好……老參,你說的人就是他麼?」這人不問可知
,自然就是那天下聞名的財閥段合肥了。

參姑娘垂首道︰「嗯!」

段合肥笑得眼楮都瞧不見了,道︰「很好,太好了,你眼光果然不錯」

小魚兒摸了摸頭笑道︰「這算怎麼回事?」

段合肥道︰「你莫要問,莫要說話,什麼事都有我」。「先把我拉起來,用力…
…噯,這才是好孩子。」

他好容易從地上站了起來,看樣子簡直比人家走參里路還累,累得直喘氣,摸著
胸口笑道︰「很好。…’很好,你喜歡吃紅燒肉吧……什麼魚翅燕窩、鮑魚熊掌
都是假的,只有紅燒肉吃起來最過癮。」

小魚兒道︰「但是我根本不知道,這是。….」

段合肥擺手道︰「你不必知道,什麼都不必知道」…’都由我作主就夠了,留在
這里吃飯,我那大師傅燒的紅燒肉,可算是天下第一。」

于是小魚兒糊里糊涂地吃了一大碗紅燒肉。到了這里,他的嘴除了吃肉外,好像
就沒有別的用了,因為段合肥根本就不讓他說話。

黃昏後,他回到店里,還是不知道段合肥叫他去干什麼,只覺「慶余堂」上上下
下的人,對他的態度全變了。

那自然是變得更客氣了。

洗過澡,小魚兒剛躺上藤椅,突听前面傳來一陣粗嘎的語聲,就像是破鑼似的直
著嗓子道︰「附子、肉桂、犀角、熊膽……」

他說了一大串藥名,不是大寒,就是大熱,接著又听二掌櫃那又尖又細的語聲,
想來是在問他;‘這些藥,你老要多少?」

那語聲道︰「你們這店里有多少,咱們就要多少,全都要,一錢也不能留。」

另一人道︰「你們這‘慶余堂’想必有藥庫吧,帶爺們去瞧瞧。」這人的語聲更
響,听起來就像是連珠炮竹。

小魚兒心念一動,剛站起身子,就瞧見那二掌櫃的被兩個錦衣大漢接了進來,就
好像老鷹抓小雞似的。

燈火下,只見這兩個大漢懼是鳶肩蜂腰,行動矯健,橫眉怒目,滿臉殺氣,遇見
這樣的人,這二掌櫃的能不听話麼?

小魚兒袖手站在旁邊瞧著,店里的伙計果然將這兩個錦衣大漢所要藥材,全都包
好扎成四大包。

小魚兒卻悄悄在掌心扣了個小石子,等到他們將藥包運出門搬上車子,他手指輕
輕一彈,石子「嗖」的飛了出去,打在藥包的角上,門外的燈光並不亮,他出手
又快,自然沒有人發覺。

他又躺回那張藤椅,瞧著天上閥亮的星群,喃喃道︰「看來,這只怕又是出好戲
「….」

夜更靜,藥鋪里的人都已睡了,小魚兒卻仍坐在星光下,在這安詳的靜夜里;他
卻似乎在期望著什麼驚人的事發生。小魚兒眯起了眼晴,也似乎將入夢鄉。

突然間,靜夜中傳來─陣急驟的馬蹄聲,小魚兒眼楮立刻亮了,側耳听了听,喃
喃道︰「參匹馬,怎地只有參匹馬?」

這時健馬急嘶,蹄聲驟頓。參匹馬竟果然俱都在慶余堂前勒而停。

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人大喝道︰「店家開門,快開門,咱們有急病
的人;要買藥。」

響亮的呼聲中,果然充滿了焦急之意。睡在前面的伙計,自然被驚醒,于是回應
聲、抱怨聲、催促聲、開門聲」。」響成了一片。

那焦急的語聲已在大聲喝道︰「咱們要附子、肉桂、犀角、熊膽;…」每樣參斤
,快,快,這是急病。」

店伙計自然怔了一怔──怎地今天來的人,都是要買這幾樣藥材的?他們的回答
自然是;」沒有。」

那焦急的語聲立刻更驚惶、更焦急,甚至大吵大鬧起來;「這麼大的藥鋪,怎地
連這些藥都沒有?」

這人身材也在六尺開外,一雙威光稜稜的眼楮,已滿布血絲,那店伙計瞧見這凶
相,只有陪笑道;「咱們是百年老店,什麼藥原都有的,只是這幾樣藥偏偏不巧
在兩個時辰前偏偏被人買光了,你們不妨到別家試試。」

小魚兒悄悄走過去,從門隙里往外瞧,只見這大漢焦急得滿頭冷汗涔涔而落,不
住頓足道︰「怎地如此不巧!這城里幾十家藥鋪,竟會都沒有這幾樣藥!」

外面的店門半開,門外另一個大漢,牽著兩匹健馬,馬嘴里不住往外噴著白沫,
顯然是經過長途急馳。

還有一人一馬,遠立在數尺外。星光下,只見馬上人黑巾包頭,黑氅長垂,目光
顧盼間,星光照上她的臉──這人竟是女子。

店伙計舉著燭火,急著要送客。突然,燭火一閃,馬上的黑衣女子不知怎地己到
了他面前,一雙明媚的眼皮,看來竟銳利如刀!店伙計不由得一驚,踉蹌後退,
燭淚滴在他手背上,燙得鑽心,他手一松,燭台直跌下來。

但燭台並未落在地上,不知怎地,竟到了這黑衣女子的手里,蠟燭也未熄滅,嫣
紅的燭光,正照著她蒼白的臉!她的臉蒼白得仿佛午夜的鬼魂。

她目光凝注著那店伙計,一字字道︰「這些藥,是被同一人買去的麼?」

店伙計也嚇呆了,顫聲道︰「是……不是……是兩個人!」

黑衣女子道;「是什麼人?」

她緩慢的語聲,突然變得尖銳而短促,而且充滿了怨毒,就連店伙計都听得忍不
住機伶伶打了個寒酸,道︰「不……不知道……咱們做買賣的,哪敢去打听顧主
的來歷。」

黑衣女子銳利的眼楮仍在凝注著他,眨也不眨,似乎要瞧瞧他所說的話,究竟是
真?是假?在這麼樣─雙眼楮的注視下,有誰能說假話!

那店伙計的腿己被瞧軟了,幸好黑衣女子終于轉身,上馬,打馬……蹄聲遠去,
去得比來時更快。

那店伙計就像是做夢一樣,猛低頭,只見那燭台就放在他胸前地上──這自然不
是夢,他俯身拿起燭台」。」

燭火突然又一花。這店伙計又一驚,剛拿的燭台又跌落下去。

但這次燭台還是沒有跌落在地上,蠟燭也還是沒有熄滅──一只手閃電般伸過來
,恰巧接住了燭台。那店伙計大嚇回頭,就瞧見了小魚兒。

小魚兒手里拿著燭台,眼楮卻瞧著遠方,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
她!」

店伙計道︰「她…─’她是誰?」

小魚兒道︰「她叫荷露,是移花宮的侍女………這些話告訴你,你也不懂得。」
突然輕輕一躍,伸手抄住了那張被風卷起的紙,只見紙上寫滿了藥鋪的名字。

小魚兒道︰「她將這張紙丟了,顯見已經將每一家藥鋪都找遍,還是買不著那些
藥…。.」

店伙計道︰「奇怪,她為什麼急著要買這幾樣奇怪的藥?」

小魚兒微笑道︰「這自然是因為他們家里有人生了種奇怪的病。」

店伙計垂首道︰「那會是什麼病,居然要這幾種大寒太熱的藥來治…………這種
病我簡直連听都沒有听說過,你听過麼?「他抬起頭,問小魚兒。

燭台又被放在地上,小魚兒已不見了!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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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0:35: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七章 計中之計

這時那花無缺才自轎
中縮回頭來,原來那轎中正是鐵心蘭,他已將解藥喂入鐵心蘭嘴里。

如此生吞解藥,藥力雖不能完全發揮,但總可稍解毒性,再加上花無缺以高深的
內力相助,果然過了一會兒,轎中便有呻吟聲傳了出來。

花無缺松了口氣,緩緩轉過身子,目光緩緩自眾人面上掃過,那目光正如厲電一
般,直瞧得眾人背生寒意。

花無缺一字字道︰「是誰下的毒?」

趙香靈抹了抹汗,道,「在下的確不知。」

江別鶴瞧了羅九、羅參一眼,忽然問道︰「這藥難道真不是鐵老英雄與趙莊主買
來的?」

羅九、羅參對望一眼,羅九緩緩道︰「我兄弟什麼都不知道。」

鐵無雙怒道︰「但你們明明知道,昨夜你們也親眼瞧見的!」

羅參道︰「我兄弟只瞧見藥自己來了,卻不知是誰送來的,說不定是張參,說不
定是李四,也說不定是…。」

瞧了鐵無雙一眼,住口不語。

江別鶴道︰「也說不定就是鐵老英雄的門下.是麼?」

羅九、羅參對望一眼,也不答話,竟無異是默認了。

江別鶴目光凝注鐵無雙,悠悠道︰「閣下還有何話說?」

鐵無雙卻怒目瞧著羅氏兄弟,厲聲道︰「你兩人怎敢如此?」

羅九道︰‘我兄弟只是說老實話。」

江別鶴道;「賢昆仲當真是信義之人,在下好生相敬,但鐵老英雄麼……嘿嘿。


鐵無雙須發皆張,忽喝道︰「老夫怎樣?」

江別鶴不再答話,卻走到軟轎前,喚道︰「鐵姑娘,鐵姑娘醒來了麼?」

鐵心蘭的語聲在轎中呻吟著道︰「嗯。…我冷得很!」

江別鶴道︰「鐵姑娘可知是被誰下毒的麼?」

這句話問出,廳中人懼都緊張了起來。

只听鐵心蘭道︰「我。…我是中毒了麼?我也不知道是誰下毒的…。」

趙香靈剛松了口氣,鐵心蘭已接著道,「我只知吃了鐵無雙送來的兩粒棗子,就
全身發玲,直打冷戰,不到片刻,已暈迷不省

人事了。」

這句話說出來,人人都變了顏色。

鐵無雙頓足道︰「你……你為何要血口噴人?」

江別鶴道︰「閣下此刻還想狡賴,未免不是大丈夫了。」

鐵無雙怒道︰「放屁!老夫與她一不相識,二無仇恨,為何要害她?」

江別鶴道;「花公子,你听這話如何?」

花無缺究竟不是常人,到此刻竟還能沉得住氣,臉上神色雖更難看,但居然還是
動也不動,只是緩緩道︰「我等出手之前,總得要人口服心服。」

江別鶴笑道︰「正該如此。,突然向那抬轎的轎夫招了招手,道︰「過來。」

那轎夫應命面來,躬身道︰「江大俠有何吩咐?」

眾人正不知江別鶴在這緊張關頭,突然令這轎夫前來是為了什麼,江別鶴巳微微
一笑,道︰「鐵老前輩方才說的話,你听到了麼?」

那轎夫道︰「小人听得清清楚楚。」

江別鶴道;「你說他是否有加害鐵姑娘的道理?」

那轎夫道︰「沒有。」

這時大廳里人人面面相覷,有的認為江別鶴這是故弄玄虛,有人認為江別鶴這是
弄巧成拙。

江別鶴不動聲色,反而笑道︰「那麼,這毒不是鐵老英雄下的了?」

那轎夫道︰「是鐵老英雄下的。」

江別鶴道︰「你為何又說是鐵老英雄下的毒呢?」

那轎夫道;「只因他雖無相害鐵姑娘之意,卻有毒殺花公子之心他下毒本是要害
花公子的,只不過鐵姑娘首當其沖而已。」

江別鶴故意皺起眉頭,問道︰「鐵老英雄與花公子也素無冤仇,又為何要害花公
子?」

他話末說完,鐵無雙已怒喝道︰「正是如此,老夫為何要害人?」

那轎夫不慌不忙,緩緩道︰「要殺人自然有這幾個原因,一是嫉妒,二是仇恨,
還有自己若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怕被人發覺鐵無雙怒喝道;「老夫一生頂天立地
,你這奴才竟敢道老夫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這一聲大喝有如霹雷雷霆,「地靈莊」的家丁都被嚇得面目

變色,這轎夫居然還是不謊不忙反而笑道;「小人可不敢說這話,這話可是鐵老
英雄你自己說的。」

這轎夫不但口齒伶俐,膽子極大,而且說話恭敬中帶著刻薄,竟有與鐵無雙分庭
抗禮之勢。

別人都在奇怪,「江南大俠」屬下,怎地連個轎夫都是如此厲害的角色,小魚兒
卻已瞧出這「轎夫」絕不會是真的轎夫,必是別人打扮成轎夫的模樣,他目不轉
楮地瞧著,越瞧越覺得這轎夫像是一個熟人。

只見鐵無雙怒極之下,反面狂笑起來。

他仰天狂笑道︰「好,好,好,當著許多朋友,老夫倒要听听你這奴才說老夫究
竟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那轎夫緩緩道︰「見不得人的事也有許多種,譬如說偷雞摸狗,這種算是小的,
劫人鏢銀,殺人生命,這就算是大的了。」

鐵無雙道︰「你……你說老夫劫了誰的鏢銀?」

那轎夫道︰「譬如說是段合肥老爺的。」

鐵無雙嘶聲道︰「段合肥?你……你……」

那轎夫道︰「城里人人都知道,段老爺子和趙莊主是對頭,段老爺子買貨的銀子
若被劫,貸物進不來,這城里豈非就沒有人和趙莊主搶生意了。」

鐵無雙怒道︰「縱然如此,這和老夫又有何關系?」

那轎夫笑嘻嘻道︰「鐵老英雄若是在暗中動了段合肥的鏢銀,不但趙莊主要重重
酬謝,而且那一筆鏢銀鐵老英雄正也可消受了。」

鐵無雙道︰「,好,……你再說。」

那轎夫道;「鐵老英雄本以為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江湖中縱然有人調查
此事,也算計不到鐵老英雄。」

他一笑接道︰「誰知段老爺子竟請出了花公子來,鐵老英雄自己也知道花公子不
是等閑人物,生怕花公子查出此事,那麼鐵老英雄日後豈非沒臉在江湖混了,所
以就先下乎為強,要將花公子置之于死地。」

他話說得委實越來越露骨,本來還是「假若」、「譬如」,此刻卻公然指明就是
鐵無雙了!

鐵無雙大怒喝道︰「好可惡的奴才,老夫先打爛你這張利嘴!」

怒喝聲中,這暴躁的老人身形已虎撲而起,鐵掌扇風,左右齊出,直擊這轎夫的
左右雙頰。

鐵無雙領袖參湘武林,武功可不等闌,此刻盛怒出手,掌風過處,一丈外衣袂懼
已被震得飛起。

奇怪的是,江別鶴就站在那驕夫身旁,他眼看自己屬下要挨打,居然像是若無其
事,也不出手阻攔!

只听「噗、噗」兩聲,一聲狂吼,一條人影飛出!

這橋夫竟接了鐵無雙一掌。

而四拿相擊,被擊出去的竟不是轎夫,而是素來以掌力見重武林的參湘名俠「愛
才如命」鐵無雙!

眾人都不禁失聲驚呼出來小魚兒本在苦苦思索這轎夫究竟是誰,此刻見他出手之
掌勢,掌力竟是極上乘的武林正宗功夫!

小魚幾心念一閃,失聲道︰「原來是他!」

只是鐵無雙被震得飛出文余,落下時竟是站立不穩,連退數步,若非趙香靈趕出
扶住,他竟要跌倒。

饒是如此,他赤紅的臉膛還是已變為慘白,腦膛也起伏不定,顯然已受了傷,而
且傷還不輕。

江別鶴微微笑道︰「鐵老前輩畢竟已老了。」

鐵無雙顫聲道︰「你……你……」

江別鶴道︰「前輩還有什麼話說,在下等懼都洗耳恭听。」

趙香靈大聲道︰「在下還有話說,試問那毒真是鐵老英雄下的,他送禮時怎會將
解藥放在這里,難道等著閣下來抓人抓贓麼?」

那斬夫搶先道︰「若是凡俗之輩,自然不會這樣做的,但鐵老英雄縱橫江湖數十
年,是何等見識,他這樣做法,正是叫別人不信此事真是他做的,這豈非說比那
種‘此地無銀參百兩’的做法高明十倍、百倍。」

趙香靈道︰「但…但……」

他平日自命機智善辨,推知此刻竟被這斬夫駁得說不出話來,要知此事若真是鐵
無雙做的,鐵無雙如此做法,倒的確真是最高明的手段。

江別鶴道︰「事已至此,公子意下如何?’花無缺緩緩道︰「此事著被天下英雄
知曉,天下英雄懼都難容。」

江別鶴道;「正是如此。」

花無缺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然後凝注在鐵無雙、趙香靈面上,道;「此刻方值正
午,我再給兩位半天時問,兩位可自思該如何了斷,今夜子時,我當再來。」微
一抱拳竟轉身定了出去i江別鶴道︰「在下素仰鐵老前輩俠名,本待好生結納,?  ! 
Γ 背鞠 艘簧 掛菜孀拋 順鋈?
眾人見他們此刻竟然定了,也不勿是驚是喜,懼都怔在當

地。

小魚兒也不禁暗嘆道︰「無論如何,兩人這一走,倒走得當真不愧大俠身份,只
不過那花無缺乃是出自本意,江別鶴卻是裝出來的。」

眾人眼睜睜地瞧著花、江等人出了莊門,揚長而去。

鐵無雙突然狂吼一聲,道︰「氣死老夫─。─」

話剛出口,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原來他方才對掌時受創極重,只是將一口氣強行忍住,他方才一直不說話,正是
怕在人前丟臉。

趙香靈見他諾大年紀,仍是如此強傲,心中不覺摻然,強笑道︰‘前輩趕緊到後
面歇歇,先將養傷勢。。。」

鐵無雙慘笑道︰「今夜子時便是你我大限,養好傷勢又有何用?」

趙香靈道︰「那。。那只怕也未必,他們人已走了」….」

鐵無雙長笑道︰「他們人雖走了,老夫難道還能逃走不成……咳咳,不想老夫一
世英名,到老來竟要死于屈辱!」

鐵無雙仰天道︰「事到如今,老夫已無處可去,無路可走,與其等到子時,倒當
真不如自己先作了了斷也罷!」

一言未了,竟已熱淚盈眶,這老去的英雄又逢末路,怎不令人神傷。

趙香靈駭然道︰‘前輩切切不可如此,事情只怕還有轉機鐵無雙道︰「事已至此
,我等已是百口莫辯,除非能尋得出那真凶…。但人海茫茫何處去尋那真凶??何況只有
半天的工夫。。」

趙香靈黯然道︰「半天……子時….」

抬眼望去,門外日影已偏西。

鐵無雙仰天笑道︰「江別鶴呀江別鶴,花無缺蚜花無缺!老夫並不怪你,事到如
此……咳咳,你倒也只有如此做了,你們能多給老夫半天時間,已是大仁大義,
老夫。…咳……老夫還該感謝于你咳咳。」

他一面說話,一面咳嗽,鮮血已濺滿衣襟。

趙香靈半推半勸,令人將他扶至後室,轉首望向羅九、羅參,摻然道︰「覽昆仲
難道也無以救我?」

羅九微微一笑,道︰「鐵老英雄憂郁太過,依在下看來,此事倒也簡單。」

羅九目光一轉,附在趙香靈耳旁道︰「事到如今,你我只有先下手為強,將段合
肥與他女兒擒來,好教江別鶴投鼠忌器,不敢下手!」

小魚兒听了這話,真想過去給他幾個耳括,這算是什麼主意,這簡直是在陷人于
死。

趙香靈沉略半晌,道︰「此事萬萬做不得,若是如此做了,天下武林中人,豈非
真要以為劫鏢、下毒之事懼是我等所為,我等豈非更是百口莫辯。」

小魚兒暗中附掌道︰「不錯,趙香靈果然不是笨人。」

只見羅九卻又附耳道︰「莊主怎地如此執著,需知如此行事,只不過是暫時權宜
之計,一面穩住江別鶴等人.一面去尋訪真凶,等真凶尋到,真相大白後,再好
生將段家父子送還,那時江湖中誰敢說莊主不是呢?」

趙香靈不禁動容,喃喃道︰‘但。.。在下還是覺得此事……」

羅九道︰「莊主若不肯行此妙計,以那江別鶴與花無缺的武功,莊主要想逃過今
夜子夜之限.只怕是難如登天的了,」

趙香靈默然半晌,苦笑道︰’看來也只有如此了。’語聲方頓,又道;「只是,
那段合肥僕役勿雲,要想自他莊院中將他父女劫來,也絕非易事,這得有千軍萬
馬中取上將首級的本事。」

羅九微微一笑,道︰「這個倒不用莊主擔憂。」

羅參道︰「此刻花無缺與江別鶴必不會防備有此一著,更不會去防護段氏父女,
除了這兩人外,別的人都可不慮。」

趙香靈喜道︰「難道兩位肯仗義援手?」

羅九微言道︰「食君之祿,怎能不忠君之事。」

趙香靈大喜拜道︰「資昆仲如此高義,在下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才是。」

羅九趕緊扶起他,道︰「莊主切莫如此多禮。」

小魚兒在一旁瞧得清楚,暗道︰「好個羅九,竟使出如此惡計,你這樣做法豈非
正是要搞得天下大亂,好教你從中取利麼。。

只听羅九道︰「事不宜遲,在下此刻就要去了。」

趙香靈道︰「資昆仲若有所需,但請吩咐。」

「別的不用,只請莊主派八位家丁,抬兩頂小轎跟隨著我兄弟。」

趙香靈道︰「這個容易……」

他吩咐過了,立刻有人應聲而出,小魚兒眼珠子一轉,也跟著走了出去,于是小
魚兒也權充了一次「轎夫」。

兩頂轎子抬來,羅九卻先坐了上去,笑道,「這兩個轎子此刻先讓我兄弟坐坐,
等會兒就要輪到段合肥父女坐了,他父女只怕也不比我兄弟輕。」他坐上轎,放
下轎窗,道,「段台肥的莊院,你們可認得麼?」

一人笑應道。「自然認得,咱們好幾次想去放火燒他房子。」

羅九道︰「咱們這就走。」

七個家丁加上一個小魚兒,果然抬起轎子就走,那七個家丁

還不知此去要干什麼,有些不禁在暗中嘀咕。

轎子走了頓飯工夫,遠遠己可望見段合肥的宅院,見那朱紅的大門前也坐著七八
個漢子,門里還有七八個。

那家丁道︰「前面就是段合肥的豬窩了,羅爺瞧該怎麼辦?」

羅九道︰「筆直抬進去。」

這話說出,小魚兒也不禁駭了一跳︰「難道他們不怕江別鶴?」那些家丁們更是
驚得呆了,強笑道︰「段台肥的守門狗不少,若被他們咬一日,豈非冤狂。」

羅九道︰「你們只管往里面抬就是,那些守門狗決計咬不著你們。」

家丁們互相瞧了一眼,鼓起勇氣,忙喝著往前走。

剛走到門口,段宅的莊丁果然迎了過來,吆喝道︰「喂,你們是干什麼的?站住
!」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喝道︰「咱們是來抬豬的,讓開!」

他這自然是存心搗蛋,好教江別鶴迎出來,羅九就成不了事,出于相救鐵無雙,
他早有成竹在胸。

段宅莊丁果然大罵著沖過來,紛紛喝道︰「狗養的,你們是來找死麼」….」

趙宅家丁手里抬著橋子,眼看他們沖過來,也不能還手,心里正在著急,突听「
嗤、嗤」幾響!前面七八個段宅莊丁竟應聲倒下,別人什麼都沒瞧見,還以為是
見了鬼了。

小魚兒眼尖,卻瞧見幾點烏光自轎中飛出,七八個莊丁每人挨了一下,竟立時倒
地,滾了兩滾,就不動了!

這羅九當真是好毒的手段!小魚兒卻不免瞧得心驚,趙宅家丁更是目瞪口呆。

羅九笑道︰「守門狗不叫了,你們還不走。」家丁諾諾連聲,抬起轎子再往前走


這時門里又有七八人驚呼著奔出,剛奔出大門,又是「嗤、嗤、嗤」幾響,又有
七八人倒地。

還沒出門的一個,轉身就跑,大呼道︰「來人呀,來人呀,門外有惡鬼闖來了。


小魚兒暗道︰「他如此呼喊,想必可以將江別鶴引出來,這羅氏兄弟難道就毫無
顧忌?」

羅九、羅參竟真的毫無顧忌,大笑道︰伙計們,往前走呀!」

這時趙宅家丁一個個懼已勇氣大振,放足飛奔。

走進前面一重院子,里面已有二十多人手拿刀斧棒迎出,但暗器飛聲響過,前面
又倒一片。

一條紫衣大漢變色呼道︰「轎子里暗青子扎手,伙計們先退。」這人身手最矯健
,武功看來竟不弱?
呼聲中,已有五個人箭步竄出,手里竟各各拿著面盾牌,拋了一面給那紫衣大漢
,紫衣大漢揮手呼道︰「射人先射馬,先將抬轎子的做了再說。」

刀光閃動間,六個人已飛步而來。

趙宅家丁雖然大聲吶喊,但心里已有些發毛,只見武師們各各以盾牌護住前胸,
揮刀直劈而下。

突听一聲長笑,一人大聲道︰「且慢!」

一條人影,自轎子里飄了出來,一把抓住那趙宅家丁的後背,將他往後直拋了出
去。

那武師一刀砍空,只見一個臉圓圓的胖子笑眯眯的站在面前,一只手指著自己的
鼻子,笑道︰「各位難道不認得區區在下麼?」

武師們俱都呆了呆.各各對望了一眼,只道這胖子或許是自己人的朋友,但一眼
尚未瞧過,羅九已笑道︰「各位既不認得在下,在下也只有不認得各位了!」

語聲中手掌已毒蛇般伸出,抓住當先那持刀武師的下腕.只听「喀嚓」一聲,接
著─聲慘呼。

那武師的手腕竟被生生擰斷!鋼刀落地,他人也疼得暈了過去,另五人又驚又怒
,─根槍、兩把刀交擊而下!

羅九目光一掃,笑道︰「不想這里竟還有楊家槍的門人,這一招‘風點頭’看來
至少也有十五年的火候,算得上是好槍法!」

那持槍的武師正是北派楊家槍的嫡傳弟子,如今一招使出,就被瞧出了來歷,不
由得暗中─驚,掌中槍也慢了慢。

就在這一驚一慢間,槍尖竟已落入對方掌中。

羅九右手握著槍尖,身形半轉以槍桿擋開了右面攻來的一柄劍,卻向左面攻來的
紫衣大漢笑道︰「彭念祖彭老師可好麼?」

這彭念祖乃是南派「五虎斷門刀」的掌門人,而這紫衣大漢卻正是他門下弟子,
如今听得對方提起自己的師傅,也不由得一怔,道︰「你認得他老人家?」

羅九笑道︰「不認得!」

「不認得」參個字說出,左掌已擊上這紫衣大漢的胸膛,將他魁偉的身子打得直
飛出去。

也馱謖饈保 淺智溝奈涫Φ 躋還紗罅ψ鄖垢松嫌苛斯矗 氤肥佷 梗 ?已不及!

只听「噗」的一聲,這桿槍的槍柄,竟直插了他的胸膛!他自己掌中的槍竟成了
對方的武器!

羅九拍了拍手,笑道︰「參位如今可認得區區在下了麼?」

剩下的參人已嚇得面如土色,手里拿著刀槍,卻再也不敢動手,這羅九竟在談笑
間便了結了參個身手不弱的武師,出手之陰毒,竟是小魚兒出道以來所僅見!此
刻的羅九,哪里還是昨夜施展大洪拳時的羅九!

小魚兒昨夜雖已知道此人必定深藏不露,但卻也未必想到他的狡詐與毒辣,竟似
不在他所認識的「十大惡人」之下!

他心念一轉之間,那邊站著的參個武師又已躺下了一個,剩

下的兩人,四條腿已開始發抖。

羅九笑嘻嘻道︰「如今二位總該認得在下了吧。」

那兩人不約而同,顫聲道︰「認得。。」認得」….」

羅九笑道︰「兩位認得我是誰?」

那兩人面面相覷,道︰「你……你老人家是…。是…。.」

羅九道︰「我姓羅,叫羅九。」

那兩人道︰「不錯,不錯,你老人家是羅九爺。」

羅九道︰「兩位既然認得在下,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就煩兩位帶我去拜見段合
肥段老爺子如何?」

那兩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吶吶道︰「這……這……」

羅九面色一沉,道︰「這區區小事,兩位都不肯答應麼?」

那兩人想了想,終于嘆道︰「好,就請」。。」

一句話還未說完,只听「嗤、嗤」兩響,兩道烏光自後面飛來,擊中了他們的背
脊,兩人慘叫倒地。

一人大笑道︰「段老爺子已被我請了出來,已用不著你兩人帶路了!」笑聲中羅
參大步行走,左手拉著段合肥,右手拉著的正是段參姑。

原來羅九在這里動手時,羅參已悄悄溜進了後院,段參姑娘雖也有些武功,但又
怎會是這羅參的對手!

四面還剩下參四十個段府的壯丁,此刻眼睜睜瞧著羅參將他們的主人拉出來,竟
無人敢出手的!

這神秘的羅氏兄弟兩人,果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段台肥父女綁架了,小魚兒心里
又掠又奇。

「江別鶴呢?江別鶴難道死了?」

只見段合肥已嚇得面無人色,羅參叫他走,他就走,羅參叫他上轎子,他就乖乖
的上了轎子。

那參姑娘眼楮雖然瞪得比銅鈴還大,但也毫無抵抗之力,羅參笑嘻嘻地將她推上
轎子,道︰「兄弟們,台起轎子走吧。」

羅九笑道︰「這轎子不小,坐兩個人也不嫌擠,各位就辛苦些吧!」

這兄弟兩人居然也擠進了轎子,直壓得轎板咬吱的響。

趙慶的家丁們早巳將這兩人視若神明,轎子再重,他們也是心甘情願的搶著,非
但毫無怨言,而且還歡喜得很。

小魚兒心眼兒又開始打轉了!江別鶴始終不露面,莫非是還沒有回來?

他們早就該回來的,此刻偏偏還未回來,莫非是早知道羅參羅九有此一著,是以
避開了。

他故意要羅參羅九將段合肥父女架走,正是要教這件事鬧得更不可收拾,要教鐵
無雙更無法辦好!

但羅參羅九又怎知江別鶴不在呢?

「莫非這兄弟兩人也早與江別鶴在暗中勾結?」

小魚兒不禁暗嘆道︰「好一個江別鶴,毒計之中,居然還另有毒計,普天之下,
除了我江小魚外,還有誰能識破他的毒計?」

心念轉動間,轎子已轉過一條街。

突見前面也有一頂轎子走過來,抬轎的正是那能言善辯的「轎夫」後面跟著兩匹
馬,馬上人卻正是江別鶴與花無缺。

小魚兒又是一驚,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大喝道︰「前面的轎子快閃開,你可知這
轎子里坐的是什麼人嗎?」趙莊的家丁,瞧見江別鶴與花無缺已是膽戰心驚,听
見他這一吼,更是嚇壞了。

哪知江別鶴居然真的要轎子讓開了一條路。

小魚兒抬著轎子走過去,故意撞了那「轎夫」一下,低聲道︰「我認得你,你認
得我麼?」

那「轎夫」居然好像沒有听見,垂著頭走了過去,只有江別鶴策馬而過時,狠狠
盯了小魚兒一眼。

轎子交錯而過,趙慶的家丁都不禁在暗中松了口氣。

小魚兒冷笑著,暗道︰「我猜的果然不錯,江別鶴與這兩個姓羅的果然早有勾結
,所以他就算明知這轎子里的是什麼人,也裝做不知道。」

這一著可當真將鐵無雙陷入了危境,他若再說自己與劫鏢下毒之事無關,天下再
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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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0:35: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八章 揭發奸謀

段合肥父女入了地靈莊,地靈莊上上下下精神俱都一震,一個個喜笑顏開,幾年
來的悶氣這下才算出了。趙香靈雖然也覺得這個事做得有些不妥,但瞧見多年的
大對頭已成了自己的階下囚,也不由得心懷大暢。

小魚兒瞧得不禁暗中搖頭;四道︰「你們現在盡管笑吧,哭的時候可就快到了。
。」」

只見段合肥父女被幾個人拖拖拉拉,拉入了後院,這父女兩人落入地靈莊,自然
是有罪受的。

趙香靈已擺起慰勞酒,再參舉杯道︰「賢昆仲如此大義相助,在下實在沒齒難忘
。」

羅參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只是……莊主心中此刻不知是何打算?」

趙香靈嘆道;「事已至此,在下,只望能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等到江別鶴來
了,將此事好生解釋,只要他不再追究,在下便將段合肥放回去也罷了。」

羅丸忽然冷笑道︰「事已至此,莊主還想將大事化小事麼?」

趙香靈微微變色道;「難道……難道不……」

羅九冷冷道︰「事已至此.雙方已成僵局,莊主再說與此事無關,無始如何解釋
,江別鶴是再也不會相信的了!」

趙香靈失色道︰「如此……如此賢昆仲豈非害煞在下了。」

羅參冷笑道︰「我兄弟出生入死,換來的只是莊主這句話麼?」

趙香靈趕緊陪笑道;「在下一時失言,賢昆仲千萬恕罪,只是……在下此刻方寸
已亂,委實沒了主意,一切還望賢昆仲多多指教才是。」

羅九展顏一笑,緩緩道︰「不能和,唯有戰!」

趙香靈失聲道;「戰!」

羅九道︰「正是」

趙香靈道︰「但……但那江別鶴與花無缺的武功,在下」…‘在下……」

羅九微笑道︰「花無缺與江別鶴縱然武功驚人,但莊主也不必怕他。」

羅參道;「莊主豈不聞,不能力敵,便可智取。」

趙香靈吶吶道︰「卻不知該如何智取?」

羅九道︰「段合肥父女已在莊主之手,江別鶴投鼠忌器,縱然來了,也必定不敢
出手的,莊主你可先將他們穩住。,趙香靈道︰‘然後呢?」

羅丸目光一掃,悄聲道︰「地靈莊兄弟,個個身手懼都不凡,莊主不妨令人在這
大廳四面埋伏,準備好強弓硬弩……」

羅參微笑接道︰「那江別鶴與花無缺只要進了此廳,縱有參頭六臂,只怕也難以
活著出去了。」他似乎並無顧忌,說話的聲音並不小。

小魚兒遠遠听得,不禁暗罵道︰「這算什麼狗屁助主意,那江別鶴怎會中計,趙
香靈若是听從了這主意,無異將自己的罪又加深一層,這樣江別鶴就算立刻殺了
你,江湖中也不會有半個人出來為你說話的了。」

趙香靈听了這主意,卻不禁動容,道︰「賢昆仲以為此計真的行得通麼?」

羅九道︰「自然是行得通的。」

羅參接著笑道︰「此計成功之後,天香塘、地靈莊勢必將名震天下,那時只望莊
主莫要將我兄弟趕出去就是了!」

趙香靈忍不住笑道︰「在下怎敢忘記兩位…。.」

笑聲頓住,吶吶道︰「只是「…這樣做法,萬一不成……豈非羅九正色道︰「事
已至此,莊主難道還有什麼別的主意不成?」

趙香靈沉吟半晌,苦笑道︰「事已至此,看來我已別無選擇了,常言道︰量小非
君子,無毒不丈夫,趙香靈也只好和他們拼到底了!」

羅九附掌笑道︰「正是正是,莊主這句話說出來,才真是個英雄本色!」

羅參道︰「那江別鶴發現段合肥父女被劫後,勢必要立刻起來,我等行事得從速
才是。」

趙香靈霍然長身而起,厲聲道︰「兄弟們,準備弓箭埋伏,听我擲杯為號,立刻
出手!」

羅九道︰「埋伏好了,你可請鐵老英雄出來。」

羅參笑道︰「少了鐵老英雄,便成不得事了。」

江別鶴的計謀,顯然進行得十分順利,趙香靈不但自己一步步走人了陷阱,而且
將鐵無雙也拖了下來。

這樣,江別鶴很輕易地就可將鐵無雙的勢力消滅,眼看江湖中反對江別鶴的勢力
已越來越少了。

這樣,鐵無雙不明不白地就做了那真正劫鏢人的替死鬼,江湖中甚至不會有─個
人對此事發生懷疑的。

網巳在漸漸收緊了──’小魚兒閉起眼楮,喃喃自語道︰「江別鶴的惡計,難道
真的無懈可擊麼?」

黃昏。

鐵無雙已坐上了大廳,他身子雖然仍坐得筆直,但神情看來卻很憔悴,目中失去
了原有的光彩!

羅九、羅參卻是神采奕奕,趙香靈也顯得興奮得很,這地靈莊外表看來似乎很平
靜,其實卻四伏著殺機!

大廳四側,已埋伏好參十張強弓,二十匣硬弩,院子里卻仍有參五成群的家丁,
小魚兒也混在里面。

突听莊外馬蹄聲響,眾人俱都聳然動容。

蹄聲驟住,進來的卻是七個勁裝佩劍的少年,七人一起搶步直入了大廳,拜倒在
鐵無雙的面前。

這七人正是鐵無雙的「十八弟子」中的高手,他們聞訊趕來,鐵無雙固是大感欣
慰,趙香靈也不覺喜上眉梢。

小魚兒瞧見這七人,眼楮也一亮,這七人中為首的一個,正是與那江玉郎暗中勾
結的、面色慘白的綠衫少年。

只听他恭聲道︰「弟子來遲,盼師父恕罪…」.」

小魚兒暗喜道︰「你來得並不遲,你來得正好,我正在等著你來!」

鐵無雙喜色初露,愁容又起,長嘆道︰「你等雖來了,卻也無濟于事……此事已
非武力可以解決,少時你等切切不可胡亂出手,免得…─」

語聲未了,突听一聲驚呼!

一條人影自大廳後的窗戶外飛了進來,「砰」地躍在地上,四肢僵硬,再也動彈
不得,只見此人黑衣勁裝,手提著一張金背鐵胎弓,背後斜插著一壺烏翎箭,卻
正是趙香靈埋伏在大廳四側的家丁壯漢。

趙香靈面色慘變,鐵無雙也惶然失聲。

只听又是一聲驚呼,又是一個跌入……剎時之間,只听驚呼之聲不絕于耳,大廳
中已有數十人疊了起來,一個個懼是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鐵無雙失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趙香靈惶然四顧,道︰「這……這……」

一人冷冷接口道︰「這是你弄巧成拙!自作自受!」

兩條人影飄飄掠了進來,卻不是江別鶴與花無缺是誰!

趙香靈「噗」的坐倒椅上,再也站不起來。

江別鶴負手而立,冷笑道︰「鐵老英雄認為這區區埋伏能害得了江某,也未免將
江某瞧得忒低了。」

鐵無雙厲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夫根本全不知情!」

江別鶴冷冷道︰「若未經鐵老英雄同意,趙莊主只怕也不敢如此吧。」

鐵無雙怒喝道︰「趙香靈,你說,是誰教你用這卑鄙的手段的?」

趙香靈頭也不敢抬起,喃喃道︰「這…。這…。.」

羅九突然長身而起,厲聲道︰「我兄弟知道鐵老前輩與趙莊主乃是英雄,是以不
遠千里而來,誰知兩位竟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羅參大聲接口道︰「我兄弟雖然不才,卻也不屑與此輩人物為伍,從此以後,‘
地靈莊’無論有什麼,都與我兄弟毫無關系!」

趙香靈大聲道︰「兩位怎可說出這樣的話來,達一切豈非都是兩位的主意?」

羅九冷笑道︰「好個趙香靈,你竟敢將此事賴在我兄弟頭上麼!」

羅參冷笑道︰「你縱然百般狡賴,只怕也是無人相信的!」

趙香靈狂吼一聲,道︰「你……你好,好…。.」

花無缺緩緩道︰「我雖不為己甚,但事到如今,你兩人還有何話說?」

鐵無雙咬牙道︰「老夫…。’老夫…氣煞老夫也!」

吼聲中他又自噴出了口鮮血,這老人氣極之下,竟暈了過去!

他門下子弟又驚又怒,有的趕過去扶起了他,有的已待拔劍

出手,那面色慘白的緣衫少年大聲道︰「事情未分皂白之前,大家且莫出手」

江別鶴正色道︰「不錯,師父若不義,弟子便不該相隨,各位若能分清大義所在
,天下武林中人對各位都必將另眼相看。」

那綠衫少年道,「但此事究竟如何,還。….」

江別鶴厲聲道︰「此事實俱在,你們還有什麼不信的?」

綠衫少年故意慘然長嘆一聲,道︰「師父你休怨弟子無情,只怨你老人家自己做
出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弟子為了顧全大義,也只有……」

咬牙難受,頓了頓腳,解下腰畔佩劍,擲在地上!

他這一手做得更是厲害已極.江湖人中若知道連鐵無雙自己的弟子都已認罪,別
的人還有何話可說.其余六人一向唯他馬首是瞻,見他已如此,有參個人跟著解
下佩劍,其余參人雖未解劍,但握劍的手也已垂了下來!

江別鶴郎聲道︰「除了鐵無雙與趙香靈外,此事與各位俱都無關,只要各位不助
紂為虐,江某也必定不會牽連無辜!」

超香靈牙齒已嚇得「喀喀」打戰,嘶聲道︰「我與你究竟有什麼冤仇,你要如此
害我?」

江別鶴緩緩道︰「在下與你雖無怨仇,但為了江湖道義,今日卻容你不得!」

趙香靈突然咬了咬牙,獰笑道︰「好,我知道你為了段合肥,要特趙某除去,但
你也莫忘了段合肥此刻也在趙某手里,趙某若死,他也是活不成的。」

江別鶴冷笑道︰「真的麼?」

他招了招手,廳後竟也有兩頂轎子抬了出來,前面抬轎的,正是那能言善辯的神
秘「轎夫」。

江別鶴道︰「轎子里坐的是什麼人,你可想瞧瞧麼?」

趙香靈踉蹌倒退兩步,只見那「轎夫」掀起子,笑嘻嘻地坐在轎子里的,卻是那
段合肥。

到了這地步,趙香靈已一敗涂地,他慘然四顧,突然狂吼一聲,瘋狂般向廳外奔
了出去。

江別鶴也不阻攔,瞧著他冷笑道︰「你難道還想逃得了麼」

趙香靈奔出大廳,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來,將他拉了過去,在他耳邊低低說了
幾句話。

這幾句話竟像是仙丹妙藥,竟使趙香靈精神一震.這時鐵無雙悠悠醒來。

花無缺緩緩道︰「念在他成名也算不易,就讓他自己動手了斷吧。」

他說話居然還是從從容容,神情也仍舊是那麼飄逸而瀟灑,他長衫如雪,根本瞧
不出絲毫曾經與人動手的痕跡。

他雖可主宰這里所有的事,但一切又仿佛都與他無關似的,他竟連話都沒有多說
一句。

縱然在亂軍之中,他也可保持他那翩翩的風度。

只見江別鶴俯身拾起那綠衫少年的佩劍,緩緩送到鐵無雙面前,冷冷地瞧著鐵無
雙卻沒有說話。

他已用不著說話。

鐵無雙仰天長嘆,嘶聲道︰「蒼天呀蒼天,我鐵無雙今日一死,怎能瞑目!」

他淒厲的目光,掃過他門下弟子,就連那綠衫少年也不禁垂下了頭,鐵無雙突然
奮起,大喝道︰「鐵某就站在這里,你們誰若認為鐵某真的有罪,要取鐵某的性
命,只管來吧!只怕蒼天也不能容你」

燭火飄搖中,只見他目光盡赤,須發皆張,一種悲憤之氣,不禁令人膽寒,江別
鶴竟不覺後退了半步。

那「轎夫」卻一步竄了出來,大喝道;「多行不義,人人得而誅之,普天之下,
誰都可以取你性命,別人若不忍動手,就由我來動手吧」

突听一人道︰「江玉郎,你真的敢動手麼!」

那「轎夫」身子一震,霍然旋身,只見那趙香靈竟又大步走了回來,他面上雖仍
蒼白得不見血色,但胸膛卻已挺起!說話的聲音也響亮了。

他走入大廳中央,眾人才瞧見竟還有一人跟在他身後,這人青袍白襪,頭上戴著
個竹簍,遮住了面目,走起路來,飄飄蕩蕩,就像是貼在趙香靈身上的幽靈,令
人瞧得背脊上不覺直冒寒氣。

但那「轎夫」一驚之下,神情瞬即鎮定,大笑道︰「堂堂的江少俠,怎會來做轎
夫,你莫非瞎了眼了!」

趙香靈大聲道︰「江玉郎,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你劫了段家的鏢銀後,
趕回這里假充轎夫,為的是要取鐵老英雄的性命,這樣江湖中人都只道鐵老英雄
是死在個轎夫身上,日後縱有要尋仇之人,也尋不著假仁假義的‘江南大俠’父
子了……江玉郎呀江玉郎,你父子兩人行事當真是千思萬慮,滴水不漏!」

那「轎夫」縱聲狂笑道︰「各位听見了麼,這竟敢說劫鏢的乃是江少俠「…‘段
老爺子你說這是不是胡說八道的瘋子!」

段合肥眯著的眼楮里似乎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他笑眯眯地瞧著趙香靈,一宇字
緩緩道︰「你這話是從何說起,我鏢銀第一次被劫,就是江少俠奪回來的,他若
是劫鏢的人,為何又將鏢銀奪回?」

趙香靈道︰「鏢銀第一次被劫,本是‘雙獅鏢局’與江玉郎竄通好的,江玉郎若
不將鏢銀送回,他們還是要賠出來。」

段合肥道︰「他們為何要如此做?」

趙香靈道︰「如此做法,不但提高了江玉郎在江湖中聲望,而且。。」」

他語聲故意頓了頓,段合肥果然忍不住追問道︰「而且怎樣?」

趙香靈緩緩道︰「而且第二次鏢銀被劫時,別人就再也不會懷疑到江玉郎頭上。


段合肥道︰「如此說來,那‘雙獅鏢局’中的人,又怎會…。.」

趙香靈接口道︰「在這惡計之中,‘雙獅鏢局’里的人,自然不免要做冤死鬼,
江玉郎自然要將他們殺死滅口,而且。。。」

段合肥竟又忍不住問道︰「而且怎樣?」

趙香靈道︰「雙獅鏢局’上上下下既然死淨死絕,那鏢銀自然就沒有人賠了,于
是那諾大一批鏢銀,就太太平平落入了‘江南大俠的手中」

江別鶴眉心微微一皺,向那「轎夫」瞟了一眼。

那「轎夫」怒喝道︰「賊咬一口,入骨參分,你臨死居然還要反噬,我卻容不得
你!」喝聲中,已向趙香靈怒撲過去!

他身形之快,當真有如急箭離弦!

趙香靈大驚之下,竟來不及閃避,就在這時,突見人影一花,花無缺竟飄飄擋住
了那「轎夫」的去路。

那「轎夫」掌已擊出,不及收勢,眼見竟要打在花無缺身上,但見他身子突然一
扭,左掌向右掌一拍,身子已的溜溜打了個轉,指勢倒翻而出。

這一手「壯士斷腕」,正是內家正宗最上乘的功夫,實比昆侖大九式中的「懸崖
勒馬」還要高出一籌。

這一手功夫使出,就連鐵無雙都不禁聳然動容,江別鶴雙眉卻皺得更緊,只听花
無缺微笑道︰「好武功!好身手「….」

那「轎夫」吃驚地望著他,吶吶道︰「花公子為何要……。

花無缺悠悠笑道︰「無論是誰有話要說,咱們都該听他說完了才是,咽們縱然不
信他的話,卻也得讓他有說話的自由,是麼?」

那「轎夫」垂下了頭,道︰「是!」

花無缺轉向趙香靈,道,「你無端說出這話,可有什麼根據?’趙香靈呆了半晌
,卻又立刻大聲道︰」雙獅鏢局’中的人,俱是倉猝而死,連一招都不及還手,
而這江南雙獅武功,要想將這些人全都殺死,也不能令他們全都還不了手的,是
麼?」

他呆了一呆之後,像是突然有人指點了他,口若懸河,侃侃面言,江別鶴兩道銳
利的目光,已閃電般掃向他背後那「幽靈」的身上。

花無缺緩緩道︰「不錯,就算武功比我更強的人,縱然能致他們于死,只怕卻也
不能令他們全都還不了手的。」

趙香靈道︰「但普天之下,武功更強于公子之上,只怕已沒有了,是麼?」

花無缺微微一笑,道︰「縱有也不會多。」

趙香靈道︰「是以此事只有一個解釋。」

花無缺道︰「什麼解釋?」

趙香靈道︰「這必定是一個與李氏雙獅極熟的人下的手,他們萬萬想不到這人會
向自己人下毒手,足以猝不及防,連還手俱都不及….」

他咯咯一笑,接著道︰「這不問便可知,自然除了江玉郎外再無別個!」

花無缺道︰「但據那僅存的活口馬夫所見,下手的乃是個威猛老人。」

趙香靈道︰「易容之術,在江湖中,雖仍是奧秘,但會的人卻也有不少,他既能
假充轎夫,為何就不能改扮成威猛老人……」

他語聲頻了頓又接道;「他故意留下那馬夫,正是要借那馬夫之口……否則他殺
人之後,又怎會狂笑而出,否則以他的武功,那馬夫就算躲藏,又怎能逃得過他
的耳目?」

他語聲又頓了頓,又接著道︰「還有那馬夫逃生之後,立刻就將此事繪形繪影地
說了出來,而且說的有聲有色,巨細不漏,試問一個真的受了如此驚駭的人,說
話又怎會如此明白清楚,所以…。那馬夫想必也是他的同謀,早已經他指點。。
。」

他語聲每次頓住時,似乎都在留意傾听著他身後那幽靈」

說話,江別鶴目光如炬,冷笑道︰「你說的話又是誰指點你的?」

趙香靈道︰「這……這全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

說到這里,他突然又頓住了聲,接著又大聲道︰「對了,我方才說錯了,那‘馬
夫’說不定就是現在這‘轎夫’,就是江玉朗,而動手的卻是江別鶴!」.江別
鶴突然仰首大笑起來,道︰「我本不願與你一般見識,但你既如此胡言亂語,我
卻也容不得你了。」

他這話竟不是向趙香靈說的,眼楮也未瞧著趙香靈,他那銳利如刃的目光,正盯
在那「幽靈」身上!

突听一聲輕叱,,那「轎夫」不知何時已到了那「幽靈」身後,身形凌空,「飛
鷹搏兔」,鐵掌已閃電般擊下!

大廳中人目光俱被江別鶴吸引,誰都沒有留意到這「轎夫」,此刻他驟然出手,
眼見已是萬萬不會落空。

誰知他雙掌自擊下,那「幽靈」竟似早已算定他出掌的方法與部位,頭也不回,
反手一掌揮出。

這輕描淡寫的一掌,竟正是擊向那「轎夫」招式中的破綻,也正是他必救之處,
他不求傷人,但求自保,雙腿一縮一挺,身子凌空倒圈而出,遠遠落在地上,眼
睜睜地瞧著這「幽靈」,竟像是真的見了鬼一般。

眾人方才見過他的武功,如今又見他既被人輕輕一掌擊退,懼不覺為之大驚,他
自己更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掌,在別人面前,竟變做兒戲,只見這「
幽靈」緩緩轉過身子,咯咯笑道︰「你認得我麼?」

那「轎夫」嘶聲道︰「你…。你是誰?」

那「幽靈」道;「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我死也不會忘記你!」他語聲尖
細飄蕩,听來當真有幾分鬼氣。

那「轎夫」竟不覺機伶伶打了個寒戰,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幽靈」道︰「我早己告訴過你,我不是人,是鬼!」

他一步步走過去,那「轎夫」竟不覺一步步往後退。

燈火通明的大廳中,也不知怎地竟像是突然充滿了森森鬼氣。

那「轎夫」面上肌肉雖動也未動,但一雙眼楮卻已驚恐欲絕,這樣的面容配上這
樣的眼神,看來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突听那綠衫少年失聲道︰「呀,不好!我師父「…我師父…。.他老人家竟自殺
了!」

這一聲慘呼,立刻使眾人目光懼都自那「幽靈」身上轉了回來──目光轉處,人
人俱都不禁驚呼失聲。

只見鐵無雙雖仍端坐在椅上,但方才那柄長劍,此刻竟已赫然插入了他咽喉,鮮
血已染紅了他衣服!

利劍穿喉,他連呼聲都不能發出,他雙手劍柄,似欲刺人,又似要將長刨拔出,
卻已無力!

他雙服怒凸,目中猶經聚著臨死的驚駭與怨毒,他人死去,這一雙充滿怨毒的眼
楮,卻似乎是在瞪著那綠衫少年!

眾人聳然失色,竟都被驚得呆住了。

江別鶴長長嘆息了一聲,道︰「鐵無雙不愧是英雄,勇于認錯,他這樣一死,生
前的罪孽與污名總算己可洗清了!」

那「幽靈」突然大聲道,「放屁!鐵無雙絕不是自殺的!」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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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17 00:36: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九章 幽靈之謎

江別鶴怒道︰「鐵英雄若非自刎,難道還是江某下的手不成?
」他頓了一頓,冷笑道︰「江某若是下手,早巳下手,又何必等到此刻?」

那「幽靈」也冷笑道︰「鐵無雙若是自刎,也早巳自刎了,更不會等到此刻……
他方才既不肯含冤而死,此刻真相眼見已將大白,他更不會死了」

江別鶴厲聲道︰「鐵老英雄若非自刎,還有誰能令他不及還手而死!鐵老英雄這
樣死正是死得清清白白,你難道還要他死後受污名?」

那「幽靈」也厲聲道︰「這里也正和方才趙莊主所說的一樣,若是正面動手,自
然誰也不能令鐵無雙不及還手而死,但若下手暗算…。」

江別鶴大喝道︰「我江別鶴難道還會出手暗算他不成?」

那「幽靈」冷笑道︰「這次自然不是你,你自己也知道鐵無雙已在提防著你,縱
然出手暗算,也決計無法得手的!」

江別鶴道︰「若非江某,難道還會是花公子不成?」

那「幽靈」道︰「我早巳說過,下手的必定是鐵無雙一個極為親近的人,鐵無雙
再也想不到他會出手暗算,是以才會遭他的毒手!」

那綠衫少年突然大呼道︰「是誰害死了我師父,我和他拚了!」

那「幽靈」冷冷道︰「下手害死你師父的,就是你!」

綠衫少年身子一震,大怒道︰「放屁,我身負師門至恩,怎會弒師,你……你莫
非瘋了?」

那「幽靈」冷笑通︰「你既知身受師門重恩,便該好生報答才是,但你卻喪盡天
良,暗中與江某人勾結!你眼見真相已將大白,便乘著大家全都不會留意你時,
一劍刺入了你師父的咽喉,你以為鐵無雙一死,此事就死無對證,但你卻忘了,
還有我在這里!」

綠衫少年道︰「你拿得了證據麼?」

那「幽靈」道︰「別人拿不出證據,我卻拿得出證據,我親眼瞧見那日在酒中下
毒要害趙全海趙總鏢頭的就是你!」

綠衫少年身子已顫抖起來,卻更大聲喝道︰「放屁!那日我師父相請趙總鏢頭前
來與‘參湘聯鏢’和解,我為何在酒中下毒加害趙總鏢頭。」

那「幽靈」道︰「只因你受江玉郎所命,此舉不但要使和解不成,還要使你師父
遭受污名,這正是個‘一計害參賢’的毒計!」

綠衫少年怒喝道︰「放屁!你……你說的話,誰也不會相信!」

那「幽靈」冷笑道︰「你還想賴?我親眼瞧見,親耳听見你在那廚房與江玉郎商
量惡計!」

綠衫少年喝道;「你怎會親眼瞧見。。。你血口噴人,我和你拚了!」

他狂吼著撲了上去,便身形方展,「幽靈」突然揭下了頭上的竹簍,咯咯怪笑道
,「你再瞧瞧我是誰?」

燈光下只見他滿面泥污,披著散發,望之當真如活鬼。

綠衫少年立頓。後退參步,顫聲道︰「你。…’你。。。」

那「幽靈」一字字︰「告訴你,我就是那日被你和江玉郎害死的鬼魂,做鬼也要
你的命!」

他話末說完,那綠衫少年已發狂般的放聲驚呼起來,狂呼道︰「鬼……鬼……真
的有鬼!」

一面狂呼,一面後退,終于瘋狂般奔了出去!

突然間,劍光─閃!

那綠衫少年還末奔到門口,已噗地倒了下去一柄長刨,自他後頸穿入,喉頭穿出
,竟生生將他釘在地上!

這緣衫少年也是連一聲慘呼都末發出,便尸橫當地!但這次眾人卻都瞧見,長劍
是江別鶴脫手擲出的!

江別鶴神情不變,緩緩道︰「此人神智己喪,若任他沖出去,只怕為害世人,在
下只有將他除去了。」

那「幽靈」大喝道︰「江別鶴,你殺人滅口,還要說好听的話,當真是天理難容
!」

江別鶴微微一笑,道︰「你連真面目都不敢示人,有誰能听信你的話!」

這句話正是擊中了這「幽靈」的要害──小魚兒呆了半晌,大聲道︰「只要我說
的話是真的,現不現出面目又有何妨?」

江別鶴道︰「各位請想,這所說若是真的,為何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小魚兒目光四轉,只見眾人的眼楮,果然都已盯在他臉上,每一雙眼楮里,果然
都已露出懷疑之色。

江別鶴悠悠接道︰「這藏頭露尾,危言聳听,居心實不可測他一面說話,一面留
意著眾人面上的表情,說到這里,突然面對著花無缺,一字字沉聲道︰「花公子
以天下為己任,難道不想知道他們的來歷?」

花無缺道︰「他們?」

江別鶴道︰「除了這之外,當然還有那‘轎夫’,在下也正想瞧瞧,他是否真的
如這所說乃是犬子玉郎。」

眾人在混亂之中,多已忘卻了那「轎夫」的事,此刻被他一提,方自想起,但放
眼四望,不但那「轎夫」蹤影不見,就連別的轎夫和段家父子所坐的那兩頂轎子
,都已不知在何時走了。

小魚兒不禁暗暗跺足,他雖然聰明絕頂,但經驗終還太少,照顧還是不周,竟造
成了這致命的疏忽。

江別鶴也似勃然大怒喝道︰「那‘轎夫’怎地走了?他什麼時

候走的?」

一直在作壁上觀的羅九,此刻突然道︰「段老爺子身體不好,緊張過度,委實再
也受不了這刺激,是以方才就要他們將轎子抬回去了。」

羅參接著笑道︰「人太胖了,的確不能緊張,否則難免中風,我兄弟也有這毛病
。」

江別鶴頓足道︰「賢昆仲既然瞧見,就該將那‘轎夫’留下才是,此事若不弄個
清楚,在下也難免要擔嫌疑!」

小魚兒忍不佼大罵道︰「你這老狐狸,若論裝模作樣的功夫,你當真可算天下第
一。」

江別鶴冷笑道i「有誰知道那‘轎夫’不是和你一路,故意竄通來陷害江某的,?裨蚰閿衷
躉崛鞜飼嵋椎胤潘蛔 酥 !?
他居然倒打一耙,居然說的合情合理,眾人雖不見得就多情他的,至少已對小魚
兒說的話不再相信。

小魚兒又氣又急,他如今知道這江別鶴果然不是可以輕易對付的人物,輕描淡寫
幾句話,就扭轉了逆勢。江別鶴還連一根手指都沒有動,便已將小魚兒逼入了死
地!

這大廳前後共有十四扇窗戶,參道門,每扇窗戶高七尺余,寬參尺開外,無論多
麼魁偉的人都可輕輕易易地鑽出去,出路可謂四通八達這大廳雖然寬闊,但每扇
窗子距離小魚站著的地方,最遠也不過兩參丈,以小魚兒此刻的武功,輕輕縱身
使可掠出。

但小魚兒卻不能走,只因花無缺的眼楮,此刻正盯在他身上。

江別鶴悠悠道;「那‘轎夫’雖已溜走,但閣下卻只怕已是溜不走的了,閣下定
然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小魚兒眼珠直轉,卻想不出個主意。

花無缺突然道︰「朋友若不願自己動手,在下說不得只好代勞了。」

小魚兒大罵道︰「花無缺,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誰知你竟然像活土狗似的被
人利用,連我都替你覺得丟人。」

花無缺也不動怒,只是微笑道︰「你若想激怒于我,這心機只怕是白費的了。」

江別鶴笑道︰「花公子年紀雖輕,涵養功夫卻已爐火純青,要他動怒,除非……


小魚兒大聲道︰「要他動怒,除非將鐵心蘭搶過來是麼?」

花無缺面色果然微微一變,沉聲道︰「此事與她無關,閣下最好莫要提起她的名
字。」

小魚兒大笑道︰「鐵心蘭可不是你的,你有什麼資格不許別人提起她的名字!」

也不知怎地,小魚兒突然覺得身子里有一股熱血直沖上來。

變得什麼也不怕了,一心願激怒花無缺,一心只想叫花無缺丟人現眼,他明知自
己不是花無缺的敵手,卻一心想和花無缺拼一拚!那無論勝負生死,至少也可將
那滿腔熱血發散發散!否則整個人只怕都要燒為灰燼!

還因為他確實是個非常非常聰明的人,不但很了解別人,也很了解自己,他知道
自己現在不如花無缺,所以他只有忍耐。

若沒有別人壓力,若沒有導火線,他也許會一直這樣忍耐下去,忍到他能勝過花
無缺的那一天。

但此刻情況實在壓得他透不過氣,而「鐵心蘭」這參個字正是導火線,他拚命壓
制住的熱血終于突然爆發!

他不但眸子發了光,甚至連瞳孔都異樣的張大了!

他狂笑著大聲接道︰「花無缺,老實告訴你,鐵心蘭早已有了心上耍 男腦?已屬于他
了,你無論如何也奪不去的,你就算能將她娶為妻子,她的必還是在別
人那里!「狂笑聲中,他身形突然沖天面起!

就在這剎那間,花無缺手掌已揮出,小魚兒身形躍起,若是遲了半步,他胸膛只
怕便巳被擊碎!

大廳的梁木,離地四丈開外!小魚兒這一躍,竟已攀著了梁木!

他手掌搭在梁上,身子有如秋技上的枯葉般飄蕩不定,由下面望上去,似乎隨時
都會跌落下來!

但江別鶴卻已瞧出,這正是輕功中最高妙的身法,他身子看來搖搖欲墜,其實每
一動蕩中都藏有殺機。

何況他一躍而起,居高臨下,雖末搶得先機,卻已佔有地利,此刻無論是誰,若
是躍起迎擊,只怕都要遭到當頭棒喝!

花無缺卻非但沒有躍起進擊之意,甚至連瞧都沒有向上瞧一眼,他只是靜靜地站
在那里,目光竟望著自己的腳尖。

他竟似已處于老僧人定般的絕對靜止的狀態,對身外的一切事,都似不聞不問,
他竟似已站在那里睡著了。

但小魚兒卻知道他此刻心靈正是一片空靈,看似對一切都不聞不問,其實任何人
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心眼!

小魚兒在這有利的地位中,他也許還不會出手,但小魚兒身形只要一展動,先機
立失,只怕立刻便要遭他的殺手!

這兩人一上一下,一動一靜,竟這樣僵持著!

別人雖然瞧不出其內的奧妙,但卻已感覺出這情況的緊張,嘈亂的大廳竟奇異地
靜寂下來!

時候過去越久,這緊張的氣氛越是沉重。小魚兒仍在不停的飄蕩著,但眾人已不
再覺得他搖搖欲墜,只覺得這不定的飄蕩,竟蕩得自己頭暈目眩,神情不定。

他們縱然不敢再向上望,但大廳中的燭火卻似已隨著小魚兒的飄蕩而飄蕩,到後
來竟連整個大廳都似乎也飄蕩起來。

只有江別鶴,他凝望著花無缺,神色仍是那麼安詳。

花無缺筆直凝立著的身形,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砥柱,不但自己屹立如山,也給
別人一份安定的感覺。

別人只覺他屹立不動的身形,竟有一股殺氣發散出來,凜凜然逼人眉睫,逼得人
連氣都透不過來!

這一動一靜,正成了強烈的對比。他兩人身體相隔雖有四丈,但其間卻已不能容
一物!

但動的自然終究不能如靜的持久。

江別鶴自然知道這點,嘴角不覺已泛起了笑容!

突然,一只燕子自窗外飛了進來。

這是只迷失了方向的孤燕,盲目地沖人了有光和亮的地方,為的只怕是來尋求一
份溫暖。

它竟飛入了小魚兒與花無缺相持著的身形之中!

眾人也不見小魚兒與花無缺有任何動作,但這燕子卻不知怎地,竟飛不過這無形
的殺氣。

這燕子竟直墜下來!落下的燕影,掠過了花無缺的臉!就在這時小魚兒身形突然
飛撲而下。

他整個人都似己變成了一個陀螺,在空中不停地旋轉。旋轉著直落而下,遠遠望
去,他四面八方看來竟似有手腳飛舞。

眾人只瞧得眼花繚亂,竟疑有千手千臂的天相天魔,自天飛降!

花無缺卻仍未抬頭去瞧一眼,小魚兒凌空一聲暴喝,旋轉著攻出八腿十六掌!

他招式之快,已非力能所及,看來他一個人身上,竟似有八條腿十六只手掌一齊
攻了出來!一齊攻向花無缺!

達一輪急攻雖是虛多實少,但虛實互變,虛招變成實招,只要被他一招擊中,那
是萬無生理。

花無缺突然抬起頭來。

飄搖的燈光下,只見他目光閃爍如星,面上似笑非笑,右掌揮出,輕輕一引一撥
,看來既非攻招,亦非守勢!

只听「劈拚,彌通」一連串聲響,小魚兒左掌竟打在自己右掌上,右掌著了自己
左掌,左掌之力末竭,又打著自己右拳,右掌之力未竭,又打著自己的左掌,下
面也是左腿踢右掌,右腿踢左掌。

他一心制勝的攻勢,竟全都打在自己身上,他身子被打得直

轉,斜斜飄開數尺,「噗」的跌了下去!

江別鶴瞧得眉飛色舞,大聲笑道︰「好!好一招‘移花接玉’!」

只見小魚兒雙掌懼已紅腫,胸膛不住喘息,竟已爬不起來。

花無缺瞧著他,微微笑道︰「你武功之高,倒也可算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內力之強,更出乎我意料之外,只可惜你內力越強,此刻受傷也越重!」

他一面說話,一面向小魚兒緩緩走了過去!

突然,滿廳急風驟響,燈火突然滅絕,還有十數道強勁的暗器風聲,直打江別鶴
與花無缺!

但這樣的暗器,還是傷不了江別鶴與花無缺!這兩人輕輕一躍,便自閃過。

這時廳堂中已亂成一團,混亂中,只听那羅九大喝道︰「請大家站在原地,莫要
亂動!」

羅參喝道︰「莫要被那乘亂逃走了!」

這些話本是江別鶴要說的,江別鶴听了,不禁暗中點點頭,「這羅氏兄弟果然是
好角色!」

又听得羅九喝道;「我去外面防他逃走,你快點火!」

接著,火光一閃,也已亮起了火折子,再瞧方才在地上爬不起的那「幽靈」果然
己不見了!

江別鶴面色一變,掠到窗前,窗外夜色沉沉,不見人影。

羅參跺足道︰「這跑得好快,咱們快追吧!」

花無缺緩緩道︰「此間出路如此之多,要追只怕也無從追起!」

江別鶴皺眉道︰「難道就讓他這樣逃了?」

花無缺道︰「以他方才出手之力,被我移力擊傷了他自己的手足,他本是無法逃
的!」

江別鶴恨恨道︰「這自然是那將燈光擊滅的人,出手救了他。」

羅參道︰「家兄只怕已去追趕,卻不知追不追得著!」

花無缺緩綴道︰「令兄只怕是追不著的。」

羅參道︰「哦?」

花元缺道︰「那暗中出手的人,既能在我等面前將人救走,自然有出類拔萃的身
手,我等既被他以暗器阻延了片刻,只怕是再也追不著他的了!」

羅參苦笑了笑,道︰「不錯,那人既能在花公子面前將人救走,家兄自然是追不
著他的!」

燈光一滅,小魚兒就知道是救星到了,他正想掙扎著爬起,已有一人抱起了他,
穿窗而出!這人的輕功竟是江湖中的頂尖身手,輕輕幾掠,已在十余丈外。

涼風撲面,小魚兒的手腳仍在隱隱發疼,他想起了花無缺那驚人的神秘武功,心
里更不禁暗暗吃驚。

方才那一瞬間,委實是生死一發,驚險絕倫,若不是這人出手相救,小魚兒是萬
萬逃不了的,但這人卻是誰呢?

小魚兒忍不住道︰「承蒙閣下出手相救,多謝多謝。」

那人腳下不停,口中道︰「嗯!」他將小魚兒挾在肋下,小魚兒也瞧不見他的面
目。

過了半購,小魚兒又道︰「你可知道,我並不是什麼好人,你為何要救我?」

那人笑道︰「你也不壞。」

小魚兒道︰「但我卻不認得你,你是誰呢?」

那人道︰「你猜。’小魚兒道︰「听你語聲,你年紀並不太大。」

那人笑道︰「卻也不小了。」

小魚兒道︰「你自然不會是神錫道長。」

那人道︰「哦。」

小魚兒道︰「你若是神錫道長,就不會叫我猜了,出家人絕不會像你這樣鬼鬼祟
祟。」

人家救了他,他居然還要罵人,只因他一心想逼這人多說幾句話,好听出他的語
聲是誰。

哪知這人只是笑了笑,道︰「你說的不錯。」

小魚兒還是听不出他的聲音,眼珠子一轉,道︰「你莫非是軒轅參光?」

那人笑道︰「我不認識那賭鬼。」

小魚兒忍不住大聲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那人笑道︰「你永遠猜不出我是誰的。」

小魚兒道︰「你莫以為我的手腳真不能動,你若再不說,我就點了你的穴道,綁
住你,看你究竟是誰。」

一面說話,他的手果然已按住了那人的腰眼。

那人道︰「你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小魚兒道︰「我可不領你的情!有些人出手救人,也是沒有存好心的,你從別人
手中救了我,說不定是為了要利用我,也說不定是為了要把我害得更慘。」

那人大笑道︰「你這人果然難以對付,我閱人無數,倒真未見過像你這麼難對付
的人……」說話間已掠入了一扇窗子,將小魚兒放了下來。

這窗子竟似是通夜開著的,屋子里居然還點著燈,燈光下,小魚兒終于瞧見了這
人的臉。

這人竟是那神秘的羅九!

小魚兒吃驚得瞪大眼楮,喃喃道︰「是你……怎會是你?」

羅九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永遠猜不著的。」

小魚兒道︰但……但我方才明明還听見你在那大廳中喝話。」

羅九笑道︰「那是我兄弟羅參,他一個人裝著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別人以為我留
在那里還未走,自然想不到出手救你的人是我了。」

小魚兒大笑道︰「果然是妙計,這連我都上了當,那些人想不上當更不可能了!


羅九笑道︰「要江別鶴那老狐狸上當,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魚兒目光灼灼地瞧著他,道︰「不錯,要江別鶴上當真不容易,但你卻能令江
別鶴也上當。」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那麼,我再問你,我和你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你為
何要救我?」

羅九道︰「在下只是仰慕兄台的為人,不忍見兄台被逼,是以忍不住要冒險出手
相救了。」

小魚兒冷笑道︰「你只怕是看見我有兩下予,想利用利用我羅丸大笑道︰「兄台
如此說,未免錯怪好人了。」

小魚兒道︰「人與人之間,本來大多就是互相利用,你想利用我,又豈知我不想
利用你,你若有所求,只管說就是,我絕不怪你。」

羅九附掌大笑道︰「兄台倒當真是快人快語,在下好生佩服。。

他突然頓住笑聲,逼視著小魚兒,沉聲道︰「在下瞧兄台所作所為,無一不是想
揭破江別鶴的假面目,而在下也的確早有此心,是以才………」

小魚兒道︰「是以才找上了我,是麼?」

羅九大笑道︰「兄台若能與在下聯手,江別鶴縱然奸猾如狐,此番只怕也要無所
遁形了。」

他眼楮盯著小魚兒,小魚兒眼楮也盯著他,緩緩道︰「你明明幫著鐵無雙和趙香
靈,卻又在暗中和江別鶴勾結,你明明和江別鶴勾勾搭搭,卻又要在暗中結識我
,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好,我也不管你究竟存何居心,只要你是真心想揭破江別
鶴的假面目,我就和你聯盟握手,在這件事上我總支持你到底!」

大天使(二級)

摸額頭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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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意料之外

這間屋子乃是間小小的閣樓,但布置得卻極為精雅,厚厚的地
毯上織著琉璃的花紋,人走在上面,絕不會發出絲毫聲音。

小魚兒這時才有空四下打量,只見桌上擺著些奇異而貴重的珍玩,壁上也接著精
巧的飾品。有的是黃金鑄成的小刀小劍,有的是白玉塑成的小人小馬,還有些丑
惡的怪獸妖魔,美麗的仙子神女。

羅九笑道︰「兄台看這屋子如何?」

小魚兒道︰「這究竟是誰的屋子,你就隨意闖了進來。」

羅九笑道︰「這就是蝸居。」

小魚兒駭了一跳,道︰「這就是你的家?你不怕江別鶴找來?’羅九笑道;「兄
台大可放心,小弟這居處,是誰也不知道的。」

小魚兒笑道︰「你倒真是深謀遠慮,居然在這里也布置了一個這樣的地方……」

羅九道︰「此處雖乃我兄弟所有,但卻非我兄弟布置的。」

小魚兒道︰‘哦?」

羅九神秘地一笑,道︰「布置此地的人,兄台見了,必定極感興趣。」

小魚兒道︰「為什麼?」

羅九笑道;「只因她乃是絕世的美人。」

小魚兒大笑道;「美人……我見了美人就頭疼得要命。」

羅九笑道︰「兄台雖然無視于美色,但是她……她卻和別人不同,她不但美,而
且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神秘之感,想來必定會合兄台的脾胃。」

小魚兒笑道︰‘所你說得這麼妙,我倒也想瞧瞧了。」

羅九拉了拉系鈴的繩索,笑道︰「兄台立刻就可以瞧見了。’小魚兒道︰「能布
置出這種地方的人,想來必定有些和別人不同之處…。.」心念一轉,突然改變
話題,道,「江別鶴他可是還住在那破屋子里麼?」

羅九笑道︰「雖然還是那地方,但屋子卻已不破了。」

小魚兒道︰「他不是不願別人為他修建的麼?如今為何又改變了主意?」

羅九道︰「但這次是花無缺為他修建的,而且花無缺自己也住在那里。’小魚兒
嘆道︰「不想花無缺居然被這種人纏上了,我倒真有些為他可惜」

羅九賠笑道︰「江別鶴外表做得那麼仁義,不知他真面目的人,誰不願和他結交
為友?花無缺武功雖然不錯,但究竟少年無知」。。」

小魚兒冷笑道︰「花無缺聰明內蘊,深藏不露,你若以為他少年無知,那你就是
無知了。」

羅九目光閃動,道︰「兄台莫非與花無缺相知頗深?」

小魚兒微微笑道︰「你知不知道這句話!對一個人了解最深的,常常是他最大的
仇人!」

他突然感覺到身後一種異樣的感覺,霍然回頭──一個人幽靈般站在他身後,燈
光,正照著她的臉。

這果然是張絕美的臉,她柳眉輕顰,大大的眼楮里,像是彌漫著煙霧。

她眼楮瞧著小魚兒,卻像是沒有瞧著小魚兒,她雖然好生生站在那里,但看來卻
像是在做夢。她赫然竟是慕容九。

小魚兒一眼瞧過,也不禁瞧得呆了。

羅九卻像是沒有留意到他神情的改變,卻笑道,「這位夢姑娘,就是布置此間的
人。」

小魚兒道︰「夢姑娘?」

羅九道︰「我瞧見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子,迷迷糊糊的一個人東逛西走,我問
她願不願意跟我回來,她笑嘻嘻地點了點頭,我問她叫什麼名字,她還是笑嘻嘻
點了點頭……唉,她整天像是在做夢似的,所以就叫她夢姑娘。」

小魚兒自然知道她受的是什麼刺激,為何會變得如此模樣,但他卻只是輕輕嘆了
口氣,道︰「夢姑娘……這名字倒不錯。」

羅九瞧了他兩眼,忽然道︰「兄台莫非認得她?」

小魚兒道︰「你瞧她可認得我麼?」

慕容九眼中一片迷霧,像是什麼人都不認得。

羅九笑道︰「兄台自然不會認得她的,只是……兄台你瞧她怎樣?」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我說好又有什麼用,你難道舍得將她送給我?」

羅九笑道︰「兄台既然已與在下結盟,在下所有之物,便是兄台所有之物,何況
我兄弟又老又懶又胖,兄台總該知道,這老、胖、懶參個宇,正是好色的最大克
星吧。」

小色兒大笑道︰「你既如此慷慨,我倒也不便客氣了。」

突听笑聲起自窗外,一人穿窗而入,正是羅參。

羅九道;「你怎地也回來了?那江別鶴可曾懷疑到我?」

羅參笑道︰「他自然做夢也不會懷疑到你我身上,此刻鐵無雙已死,趙香靈更駭
得千依百順,唯命是從,他嘴里不說,心里早高興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小魚兒突然道︰「死了的那人並不是唯一的人證。」

羅九、羅參對望了一眼,同時道︰「還有誰?」

小魚兒道︰「你莫忘了,還有他兒子江玉郎。」

羅九道︰「但江玉郎又怎會揭穿他老子的陰謀?」

小魚兒懶懶地一笑,道︰「我也許會有法子的。」

他長長打了個哈欠,整個人從椅子上溜了下來,倒在那又軟又厚的地毯上,喃喃
地道︰「溫暖的太陽,遼闊的大草原…。.這地毯真像是那草原上的長草,又輕
,又軟,又暖和,人若能在上面舒舒服服的睡上個參天參夜,只怕就應該是非常
滿足的了。」

羅九笑道︰「兄台只管睡吧,在這里,絕不會有什麼人來打擾的。」

一個人若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睡得著,這人真是非常有福

氣──小魚兒無疑是有福氣的。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燭火已死了,像是白天,但厚厚的窗掩住日色
,屋里的光線朦朧。朦朧中,有一雙亮晶晶的眼楮正在凝注著他。

小魚兒躺在那里,動也沒有動。

他瞧見慕容九就坐在他身旁的地毯上,像是剛剛坐下來,又像是自昨夜起就一直
坐在那里。

小魚兒也睜開了眼楮瞧著她,竟不覺瞧得痴了,他沒有說話,自然更沒有期望她
說話。

哪知幕容九竟突然道︰「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瞧過你,我好像認得你。」

小魚兒的心─跳,道︰「你認得我?」

慕容九道︰「嗯。」

小魚兒道︰「你可記得在什麼地方瞧見過我?」

慕容九嘆道;「我已記不清了……我只是有這種感覺。」

小魚兒笑了,轉著眼珠子,道︰「你可記得你自己麼?」

慕容九突然雙手捧著頭,道︰「我也不記得,我不能想,我一想就頭痛。」

小魚兒道︰「那你就不要想吧,你最好不要想,想起來反而不好。」

慕容九道︰「你。…’你莫非知道我以前是誰?」

小魚兒笑道︰「我也記不清了,我只知道,你現在這樣子,比以前可愛得多。」

還是夏天,小室中熱得令人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雖然沒有風,空氣中卻有一陣
淡香傳來。

小魚兒一覺睡醒,全身都充滿了過剩的精力,他瞧著那圓潤的、瑩白的足踝,竟
不覺連想起那日在冰室中她赤裸的胴體….在這煥熱的夏日黃昏里,他突然興起
了一種邪惡的感覺。

他突然笑道︰「但你無論如何,還是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什麼樣子,是麼?」

慕容九道︰「我假如能想起以前的事,就算立刻死了都願意。」

小魚兒道︰「好,你先脫光,我替你想法子。」

幕容九眼楮睜得更大,顫聲道︰「脫……脫光衣服。」

小魚兒道︰「你一定是遇著了什麼可怕的事,才變得這樣子,只因那件事的恐怖
,現在還像惡魔似的盤踞在你身體里。」

慕容九輕輕點著頭,道︰「嗯。」

小魚兒道︰「所以,你要想起以前的事,就得先將身體里的惡魔趕走,你要趕走
這惡魔,就得先解除一切束縛。」

慕容九像是听得痴了,不斷地點著頭。

小魚兒笑嘻嘻地道︰「衣服就是人最大的束縛,你先脫光衣服,我才可以幫你把
惡魔趕走,這道理簡單得很,你總該听得懂,是麼?」

慕容九道︰「但…。但……」

小魚兒的手已摸到她的足踝,笑道︰「你听我的話,絕不會錯的。。」

他話未說完,慕容九突然跳了起來,手里已多了柄精光閃閃的匕首,直逼著小魚
兒的咽喉。

小魚兒失聲道︰「你這是干什麼?我不是在幫你的忙麼?」

慕容九緩緩道︰「有人告訴我,無論誰想踫我的身子,我就該拿這把刀對付他。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喃喃苦笑道︰「難怪羅家兩兄弟不敢踫你──難怪他們要將
你送給我。」

慕容九道︰「你說什麼?」

小魚兒道︰「你可認識他們麼?」

慕容九道︰「我好像不認識。」

小魚兒道︰「但你卻認識我,你為什麼不相信我而相信他們呢?」

慕容九低著頭想了想,匕首已跌落在地毯上。

小魚兒一把將她拉了下來,壓在她身上,慕容九完全沒有反抗,小魚兒的手已拉
開了她的衣襟,嘴里自言自語,喃喃道;「假如一個人差點殺死你,你無論對她
怎樣,也不能算說不過去吧。」

他的嘴在說話,手也在動。

突听一人冷冷道︰「不可以!」

小魚兒一驚,那厚厚的窗後,已飛出一條銀絲,毒蛇般纏住了他的手,以小魚兒
此刻的武功,竟沒有閃開,竟沒有掙脫。

接著,一條瘦小的人影,鬼魅般自窗里飛了出來,直撲小

魚兒,小魚兒一個筋斗翻了出去,反手去扯那銀絲。

那又細又長的銀絲,雖被他扯得筆直,他竟扯不斷。

他自然也瞧清了那瘦小的人影,全身都被一件黑得發光的衣服緊緊裹住,一張臉
也蒙著漆黑的面具,只留下一雙黑多白少的眸子,這雙陣子不停地眨動,看來就
好像鬼臉窺人,也說不出有多麼詭秘恐怖。

小魚兒失聲道︰「你是黑蜘蛛!」

黑蜘蛛身形已展,硬生生又自頓住,冷冷道︰「你起誰?竟認得我!」

小魚兒笑道︰「黑老弟,你難道不認得我了?」

黑蜘蛛眼楮一亮,道︰「呀,是你!你竟會變成這模樣?」

小魚兒笑嘻嘻道︰「你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我難道就不能變變面貌麼?」

黑蛛蜘目光灼灼,道︰「一個人在做如此卑鄙的事的時候,被我撞見,居然還能
笑嘻嘻地對我說話。…像這樣的人,除了你之外天下只怕沒有第二個。」

小魚兒笑道︰「這又怎能算卑鄙的事「。。只要是年輕力壯的男人,誰都可能做
出這樣的事來。」

黑蜘蛛瞪著眼瞧著他,似乎在奇怪!一個人做出這樣的事後,怎麼還能如此理直
氣壯,竟像是真的絲毫沒有惡意。

小魚兒接著笑道︰「何況,這種事本來就沒什麼的,只有一個存心齷齪的人,才
會將它瞧得變了樣,像我這樣的人,做了它固然不會覺得難受,不做它也不會覺
得難受的。」

黑蜘蛛突然笑了,道︰「像這種胡說八道的話,自你嘴里說出來,竟一點不令人
覺得可惡,這是什麼道理呢?」

小魚兒道︰「這因為我根本不是個可惡的人呀。」

突听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黑蜘蛛身形一閃,又到了窗後,銀絲也跟著飛了回去


小魚兒就站在那里,嘴里卻發出沉沉的鼻息,那人似乎在門外听了半晌,然後,
腳步聲又退了回去。

但拉開窗,黑蜘蛛卻不見了。

窗外日色將落未落,猶未黃昏,小魚兒喃喃道︰「白天,還是白天,這黑蜘蛛在
大白天里就能飛檐走壁,來去自如,難怪江湖中人都將他當做怪物。」

慕容九痴痴地站在那里,輕輕道︰‘你也覺得他奇怪?」

小魚兒轉過頭,盯著她,道︰「給你那把刀的,就是他?他難道不怕被人發覺?


慕容九咬著嘴唇,像是想了許久,才慢慢道︰「他們雖然也懷疑有人常在附近,
但想盡方法還是瞧不見他的人影,他來的時

候,總是只有我單獨一個人。」

小魚兒皺了皺眉頭,道︰「他常來看你,他常在附近。…’莫非他也對這羅家兄
弟起了懷疑?這兄弟倆能令這種人花如此多工夫在他們身上,究竟是什麼樣的身
份?」

他低著頭兜了兩個圈子,猛抬頭,便瞧見慕容九竟已脫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
那里。

朦朧中,她青春的胴體,就像緞子似的發著光,她修長而堅實的雙腿,緊緊並攏
著,她柔軟的胸膛,悄然挺立……穿著衣服的慕容九,看來雖是那麼縴弱,但除
卻衣服,她全身每一寸都似乎含蘊著懾人的成熟魅力。

這是小魚兒第二次瞧見她赤裸的胴體,第一次是在那充滿了詭秘意味的冰室中,
而此刻……小室中香氣迷蒙,光影朦朧,空氣中似乎有一種逼人發狂的熱力,小
魚兒額上不覺迸出了汗珠,喉嚨也干燥起來,嗄聲道︰「你這是干什麼?」

幕容九痴痴地瞧著他一步步走了過來,道︰「我要你幫我趕去身子里惡魔」。」


小魚兒大聲道︰「你身子里並沒有什麼惡鬼,我那是騙你的。」

慕容九道︰「我知道有的,‘它’現在已經在我身子里動了,我已可感覺得出。


她痴痴地笑著,雪白的牙齒就像是野獸般在發著光,她蒼白的面頰已嫣紅,她眼
楮里也發出了異樣的光。

小魚兒竟不覺後遲了半步,大叫道︰「胡說,快穿起衣服來,否則……」

慕容九道︰「我不穿衣服,我要你幫我。。」」

她突然撲到小魚兒身上,兩手兩腳,就像是八爪魚似的緊緊纏住了小魚兒,于是
兩人一起倒在地上。

她冰冷的身子,突然變得火山般灼熱,嘴唇狠命壓著小魚兒的臉,胸腔喘息著,
小魚兒手掌輕輕撫著她光滑的背脊。

他突然掀起幕容九的頭發,將她壓在下面,然後抽過條毯子,將她裹粽子似的裹
了起來,緊緊綁住。

慕容九眼楮里滿是驚駭之色,嘶聲道︰「你。…你為什麼這樣?」

小魚兒笑嘻嘻地瞧了她一眼,又提起她脫下來的衣服瞧了瞧,將桌上一壺冷茶,
慢慢地從她頭上淋下去,笑嘻嘻道︰「記著,女孩子不可隨便脫衣服的,她至少
也該等男孩子替她脫,下次你若再這樣,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慕容九被冷茶淋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大聲道︰「你這惡棍,放開我…。」

小魚兒不再理她,將倒干了的茶壺用她的衣服包住,輕輕放在她胸膛上,推開門
,「咚、咚、咚」走下了閣樓。

小魚兒在樓下走了一遍,只瞧見兩個呆頭呆腦的傻丫頭,卻找不著那羅九和羅參
兄弟兩個人。

小魚兒走進了廚房,洗了個臉,又用昨天剩下來的材料,將自己的臉改成另一副
樣子,才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這房子竟在鬧市之中,小魚兒在街頭的成衣鋪買了套新衣服換起來,又在旁邊的
酒樓痛痛快快吃了一頓,抬頭仰望天色,笑道︰「天快黑了,我活動的時候又快
到了….」

他對自己方才做的那件事覺得很得意,此刻全身都痛快得很,充滿活力,只覺不
好好干一場,未免太對不起自己。

這時天色已將入暮,小魚兒走到那藥鋪去逛了一圈,還買了個紫金錠,藥鋪里果
然沒有一個人認得他。于是,小魚兒直奔郊外他本想先到段合肥家去的,但臨時
又改變了主意,只因他瞧見有許多武林人物匆匆出城,想來是趕到天香塘去的。

要知「愛才如命」鐵無雙成名數十年,數十年來,蒙他提拔、受他好處的人也不
知有多少。

小魚兒遠遠便瞧見,「地靈莊」里燈火輝煌,人影幢幢,偌大的庭院里,幾乎已
擠滿了各色各樣的人物。

莊門外,也停滿了各色各樣的車馬,小魚兒匆匆走過去,突又停下腳步,馬群中
有匹馬嘶聲分外響亮,竟像「小仙女」的胭脂馬。

「小仙女」張菁莫非也來了?!

小魚兒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這兩年來,她怎樣了?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穿
著火紅的衣服,騎著馬到處跑來跑去?到處用鞭子打人?」

他實在想瞧瞧那又刁蠻、又潑辣、又凶惡、又美麗的小女人,這兩年來,她至少
總該長大了些,卻不知是否比以前懂事了些。

但院子里的人實在太多,小魚兒東張西望,非但沒瞧見她的影子,簡直連一個穿
紅衣服的姑娘都沒瞧見。

「她若來了,必定搶眼行很,我怎會瞧不見她?像她這種人在十萬個人里也該被
人一眼就瞧出來的。」

小魚兒暗中嘀咕,心里竟不禁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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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假仁假義
鐵無雙的棺木,就放在大廳中央,趙香靈哭喪著臉站在一旁,居然還為他披麻帶孝,活脫
脫一副孝子的模樣。
弔喪的客人,卻都擠在院子裡,三五成群,交頭接耳,指指點黚的也不知在談論些什麼。

突聽莊院外一陣騷動,人聲紛紛道:「江大俠竟也來了!」
「江大俠行事素來仁義,我早就知道他會來的。」
院子裡的人立刻分立兩旁,讓出了條路,一個個打躬作揖,有幾個直恨不得跪下去磕頭。

七、八條藍衣大漢,已擁著江別鶴大步而入。
只見他雙眉深鎖,面色沉重,筆直走到鐵無雙靈前,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沉聲道:「鐵

「此處缺4頁」

堂,一路東張西望,走了出去,小魚兒暗暗在後面掇著,兩人一先一後走了段路,那漢子
突然回身笑道:「我身上剛得了三兩銀子,你跟著我莫非想打悶棍麼﹖」
小魚兒也笑嘻嘻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假冒李大嘴的名送這輓聯來,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思﹖」
那漢子臉色一變,眼睛裡突然射出逼人的光,這眼光竟比江別鶴還深沉,比惡賭鬼還凌厲

但一瞬間他又闔起了眼廉,笑道:「人家紿我三兩銀子,我就送輓聯,別的事我可不知道
。」
小魚兒笑道:「我跟在你後面,你怎會知道,你明明有一身武功,還想瞞我?」
那漢子大笑道:「你說我有武功,找有武功早就做強盜去了,還會來幹窮要飯的。」
小魚兒大聲道:「你不承認,我也要叫你承認!」
他一個箭步躥過去,伸手就打,那知這漢子竟真的不會武功,小魚兒一拳擊出,他竟應聲
而倒。
小魚兒還怕他在使詐,等了半晌,這漢子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伸手一摸,這漢子四肢冰冷
,心  沒氣,竟已活活被打死了。
小魚兒倒的確沒想到這人竟如此禁不起打,他無緣無故伸手打死了人,心裡也不免難受的
很,呆了半晌,長嘆道:「你莫怪找,我出手誤傷你,少不得要好生殮葬於你,雖然好死
不如歹活,我總也要你死得風光些。」
他嘆息著將這漢子的屍身扛了起來,走回城去,走了還不到盞茶時分,突覺脖子濕惏惏的
還有臊味。
小魚兒一驚:「死人怎會撒尿﹖」
他又鷩又怒,手去擦,「死屍」就掉了下去,他飛一腳去踼,那「死屍」突然平白飛了起
來,大笑道:「我今天請你喝尿,下次可要請你吃屎了。」
笑聲中一個斛竟翻出數丈,再一晃就不見了。
這人輕功之高,竟不在江別鶴等人之下,等到小魚兒去追時,風次草動,那裡還有他的影
子。
小魚兒從小到大,幾時吃過這麼大的啞吧虧﹖當真差點兒活活被氣死,他連這人究竟是誰
都不知道,這  氣自然更沒法出。
小魚兒氣得呆了半晌,又突然大笑道:「幸好他只是惡作劇,方才他若想殺我,我那裡還
能活到現在,我本該高興才是,還生什麼鳥氣。」
他大笑著往前走,竟像是一點也不生氣了,對無可奈何的事,他倒真是想得開。

街上燈火輝煌,正是晚巿最熱鬧的時侯。
小魚兒又買了套衣服換上,正在東遊西逛的磨時間,突然一輛大車急馳而過,幾乎撞在他
身上。小魚兒也不覺多瞧了兩眼。
只見這大車驟然停在一家門面很大的客棧前,過了半晌,幾個衣帽光鮮的家丁,從客棧裡
走出來,拉開車門,垂手侍立在一旁,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喘。
又過了半晌,兩個人自客棧中款步而出,四面前呼後擁的跟著一群人,彎腰的彎腰,提燈
的提燈。燈光下,只見左面的一人,面色蒼白.身材瘦弱,看來像似弱不禁風,但氣度從
容,叫人看了說不出的舒服,身上穿的雖然顏色樸素,線條簡單,但一巾一帶莫不配合得
恰到好處,從頭到腳找不出絲毫瑕疵。
右面的一人,身材較高大、神采較飛揚,目光顧盼之間,咄咄逼人,竟有一種令人不可仰
視之感。
這人的衣服穿得也較隨便,但一套隨隨便便的普通衣服穿在他身上,竟也變得不普通不隨
便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了大車,既沒有擺姿勢,也沒有拿架子,但看來就彷彿和別人有些不同
,彷彿生來就該被人前呼後擁,生來就該坐這樣的車子。
直到車子走了,小魚兒還站在那裡,喃喃道:「這兩人又不知是誰?竟有這樣的氣派……

要知這樣的氣派,正是裝也裝不出、學也學不會的。
這安慶城中,此刻竟是俠蹤頻現,小魚兒在這一夜之中,所見的竟無一不是出類拔萃、不
同凡俗的人物。
小魚兒嘆道:「只可惜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是為什麼
來的,但無論如何,這皖北一帶,從此必定要熱鬧起來了。」
小魚兒逛了半天,不知不覺間又走回羅九那屋子。
此刻夜巿雖已歇,但距離夜行人活動的時候還是太早,小魚兒想了想,終於還是走了進去

在樓下坐了半天,小魚兒站起來剛想往外走,突然見羅九,羅三從外面奔進來。
羅九,羅三瞧見他俱一鷩,後退兩步,盯著他瞧了幾眼,羅九終於釋懷而笑,抱拳道:「
兄台好精妙的易容術,看來只怕可算得上是海內第一了。」
小魚兒笑嘻嘻道:「兩位到那裡去了﹖回來得倒真早。」
羅九笑道:「今日有貴客降臨,江別鶴設宴為他們接風,我兄弟也忝陪未座,所以竟不覺
回來遲了。」
羅三道:「有勞兄台久候,恕罪恕罪。」
小魚兒,笑問道:「貴客!是誰﹖」
羅九道:「這兩人說來倒當真頗有名氣,兩人俱是「大秀莊」慕容家的姑爺,一位是「南
宮世家」的傳人南宮柳,一位是江湖中的才子,也是兩廣武林的盟主秦劍。」
小魚兒眼睛亮了,道:「慕容家的姑爺!妙極妙極。l」
羅三道:「能娶到慕容家姑娘的人,當真是人人艷羨,這些人本身條件,也委實不差,就
說那南宮柳,雖然禮弱多病,但看來也令人不敢輕視。」
羅九道:「聽兄台說話,莫非認得他們?」
小魚兒道:「我雖不認得他們,方才卻瞧見了他們……這兩人可是一個瞼色蒼白.衣服考
究,另一個得意揚揚,像是剛撿著三百兩銀子似的。」
羅九笑道:「不錯,正是這兩人。」
羅三道:「不但這兩人,聽說慕容家的另六位姑爺,這兩天也要一起趕來,另外還有位準
姑爺「玉面神拳」顧人玉……」
小魚兒眼睛又一亮,道:「顧人玉難道也是和他們一起來的?」
小魚兒眼珠子轉了轉,又道:「這些人全趕到這裡來,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麼?」
羅三道:「據說,慕容家裡有一位姑娘失琮了,而這位姑娘據說曾經和花無缺在一起,所
以他們都趕到這裡來打聽消息。」
小魚兒拍手笑道:「這就對了,我早就猜到他們八成是為這件事來的。」
羅三道:「兄台難道也認得那位姑娘﹖」
羅九眼睛盯著他,道:「兄台莫非知道那姑娘的下落﹖」
小魚兒連瞧都沒有向閣樓那方向瞧一眼,板著臉道:「我怎會知道,我難道還會將人家的
大姑娘藏起來不成。」
羅九笑道:「小弟焉有此意,只是……」
小魚兒笑嘻嘻道:「說不定這只是她自己跟情人私奔了,也說不定被人用藥迷住……」他
又歪著頭想了想,突然大笑道:「這倒有趣的很,的確有趣的很。」
羅九打了個哈哈,往閣樓上瞧了一眼,笑嘻嘻道:「兄台這半日又到那裡去了﹖」
小魚兒道:「這半天我倒真瞧見了許多有趣的事,也瞧見了許多有趣的人,其中最有趣的
一個是……」
他雖然吃了個啞吧虧,但絲毫不覺丟人,反而將自己如何上當的事,源源本本說了出來,
一面說,一面笑,竟像是在說笑話似的。
羅九、羅三聽了,雖也跟著在笑,但卻是皮笑肉不笑,兩人的瞼色竟似都有些變了!
兩人悄悄使了個眼色,羅九道:「卻不知那人長得是何模樣﹖」
小魚兒道:「那人正是一副標標準準的地痞無賴相,你無論在任何一個城巿的茶樓賭館.

街柳巷裡,都可以見到,但無論任何人鄱不會對這種人多瞧一眼的,這也就正是他厲害的
地方,不引人注意的人,做起壞事來豈非特別容易。」
羅九, 羅三兩人又交換了個眼色,羅九突然站起來,走進房裡,小魚兒只聽得房裡有開抽
屜的聲音,接著,是一陣紙張的簌簌聲,然後,羅九又走了出來,手裡拿著捲已舊得發黃
的紙。
這張紙非但已舊得變色發黃,而且殘破不全,但羅九卻似將之瞧得甚是珍貴,謹謹慎慎地
捧了出來,小小心心地攤在小魚兒面前桌上,卻又用半個身子擋住在小魚兒視線,像是怕
被小魚兒瞧見。
小魚兒笑道:「這張破紙摔又摔不碎,跌又跌不破,更沒有別人會來搶,你怎地卻將它瞧
得像個寶見似的。」
羅九正色道:「這張紙雖然殘破,但在某些武林人士眼中,卻正是無僨之寶,兄台若以為
沒有人會來搶,那就大大錯了。」
小魚兒嘻嘻笑道:「哦,如此說來,這張紙莫非又是什麼「藏寶圖」不成?若真的也是張
「藏寶圖」,我可瞧郡不願瞧上一眼。」
羅三笑道:「江湖中故意害人上當的「藏寶圖」的確有不少,一萬張「藏寶圖」裡,真有
寶藏的,只怕連一張也沒有,聽兄台如此說,莫非也是上過當來的。」
羅九道:「但此圖卻絕非如此……」
小魚兒道:「你將這張紙拿出來,本是讓我瞧的,為何又擋住我的眼睛。」
羅九陪笑道:「我兄弟平日雖將此圖珍如拱璧,但兄台此刻已非外人,是以在下才肯將它
拿出來,只是……但望兄台答應,瞧過之後,千萬要保守祕密。」
小魚兒也忍不住動了好奇之心,卻故意站起來走到一旁,笑道:「你若信不過我,我不瞧
也罷。」
羅三大笑道:「我兄弟若信不過兄台,還能信得過誰……」
小魚兒道:「你先告訴我這張圖上晝的是什麼,我再考慮要不要瞧它。」
羅九沉聲道:「這張圖上,晝的乃是「十大惡人」的真容﹖」
小魚兒眼睛一亮,卻又故意笑道:「十大惡人我雖未見過,但聽這名字,想來只怕個個都
是醜八怪,這又有什麼好瞧的,別人又為何要搶它﹖」
羅九嘆道:「兄台有所不知,這「十大惡人」,個個都有一身神鬼莫測的本事,個個俱都
作惡多端,江湖中曾經受他們所害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羅三接道:「但這十人非但個個行蹤飄忽,而且個個都有喬裝改扮的本事,有些人雖然被
他害得家破人亡無路可走,卻連他們的真面目都未瞧過,這又叫他們如何去尋仇報復,如
何來出這  怨氣。」
小魚兒笑道:「我明白了,別人想搶這張圖去,只是為了要瞧瞧他們長得究竟是何模樣,
好去報仇出氣。」
羅三附掌道:「正是如此。」
小魚兒道:「但他們跟我卻是無冤無仇,你又為何要我來瞧……」
羅九神祕的一笑,道:「兄台真的和他們無冤無仇麼?」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道:「你莫非是說那裝死的無賴,也是「十大惡人」之一?」
羅九且不答話,閃開身子,指著那張圖上晝的一個人,緩緩道:「兄台不妨來瞧瞧,那無
賴是不是他﹖」
發黃的紙上,工筆畫出了十個人像,筆法細膩,栩栩如生,一人白衣如雪,面色蒼白,正
是「血手」杜殺。
杜殺身旁,作仰天大笑狀的,自然就是「笑裡穢刀小彌陀」哈哈兒,再過去就是那滿面媚
笑的「迷死人不賠命」蕭咪咪及手裡捧著個人頭,愁眉苦臉在嘆氣的「不吃人頭」李大嘴
……
還有一人虛虛盪盪的站在一團霧裡,不問可知,便是那「半人半鬼」陰九幽,陰九陛身旁
一個人卻有兩個頭,左面一個頭是小姑娘,右面一個頭是美男子,這自然就是「不男不女
」屠嬌嬌。
這些人小魚兒瞧著不知有多少遍了,只見此圖畫得不但面貌酷似,而且連他們的神情也晝
得唯妙唯肖。
小魚兒不禁暗中讚賞,又忖道:「這張圖卻不知是誰晝的﹖若非和他們十分熟悉的人,怎
能晝得如此傳神﹖」
接著,他就瞧到那衣衫落拓、神情極軒昂的「惡賭鬼」軒轅三光,再旁邊一人滿臉虯髯,
滿臉殺氣,一雙眼睛更像是餓狼惡虎,正待擇人而嗤,手裡提著柄大刀,刀頭上鮮血淋漓

小魚兒故意問道:「此人長得好怕人的模樣,卻不知誰﹖」
羅九道:「他便是「狂獅」鐵戰。」
羅三道:「此人模樣雖然兇惡,其實卻可說是「十大惡人」中最善良的一人,人家只要不
去惹他,他也絕不去惹別人。」
小魚兒道:「但別人若是惹了他昵。」
羅三道:「誰若惹了他,誰就當真是倒了三輩子的霉了,他若不將那人全家殺得雞犬不留
,再也不肯放手的。」
小魚兒失笑道:「這樣的人還算善良,那麼我簡直是聖人了。」
他  中雖在答應著別人的話,心裡卻不覺想起了鐵心蘭,想起了那似嗔似笑的嘴角,似幽
似怨的眼睛……
他心裡只覺一陣刺痛,趕緊大聲道:「這兩人又是誰?」
這「兩人」顯然是一雙孿生兄弟,兩人俱是瘦骨嶙峋.雙顴凸出,一人手裡拿著個算盤,
一人手裡拿著本帳簿,穿著打扮,雖像是買賣做得極為發達的富商大賈,模樣神情,卻像
是一雙剛從地獄逃出來的惡鬼。
羅九笑道:「這兄弟一胞雙生,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十大惡人」雖號稱「十大」,其
實卻有十一個人,只因江湖中人都把這兩人算成一人。」
羅三道:「這兄弟兩人複姓歐陽,外號一個叫做「拚命佔便宜」,一個叫「寧死不吃虧」
,兄台聽這外號,就可知道他們是怎麼樣的人了。」
羅九道:「十大惡人聲名雖響,但大都俱是身無餘財,只有這兄弟兩人,卻是富可敵國的
大財主.大富翁。」
羅三指著晝上另一人道!「但這人性格卻和他兄弟全然相反,這人平生最喜歡害人,一心
只想別人上當,至於他自己是否佔著便宜,他卻全然不管。」
小魚兒笑道:「這樣的人倒也少見的很,他……」
突然失聲道:「呀!不錯,他果然就是那裝死的無賴!」
晝上的人,有的坐著,有的站著,只有這人卻是蹲在畫紙最下面的角落裡,一隻手在挖腳
丫,一隻手放在鼻子上嗅。
晝上別的多多少少總有些牊合大人物的氣概,只有這人猥猥瑣瑣,嘻皮笑臉,活脫脫是個
小無賴。
羅九眼睛一亮道:「兄台可瞧清楚了﹖」
小魚兒大聲道:「一點也不錯,就是他!他的臉雖也改扮過,但這神情、這笑容……那是
萬萬不會錯的。」
羅三嘆道:「在下一聽兄台說超那無賴的行為,便已猜著是他了。」
羅九道:「此人姓白,自己取名為白開心。」
羅三道:「江湖中又紿他加了個外號,叫「損人不利己」白開心。」
小魚兒失笑道:「這倒的確是名符其實,冒名送輓聯、裝死騙人,這的確郡是「損人不利
己」的事,別人雖被他害了,他自己也得不著便宜。」
小魚兒突然又道:「你兄弟聽我一說,就想起他來,莫非和他熟得很﹖」
羅九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兄弟雖不才,卻也不至於和這種人為伍。」
小魚兒笑嘻嘻瞧著地,道:「我看你兄弟非但和他熟得很,也和「十大惡人」熟得很,否
則怎會對他的行事如此清楚,這張圖又怎會在你手裡﹖」
羅九面色變了變,羅三已長笑道:「不瞞兄台說,「十大惡人」與我兄弟實有不共載天之
仇,我兄弟的父母,便是死在他們的手裡。」
小魚兒倒頗覺意外,道:「哦……真有此事﹖」
羅九道:「我兄弟為了報仇,是以不惜千方百計尋來此圖,又不惜千方百計,將他們的性
格行為,打聽得清清楚楚。」
小魚兒道:「既是如此,你為何不將此圖讓大家都瞧瞧,好教別人也去尋他們的晦氣,你
為何反而替他們保守秘密!」
羅九恨聲道:「我兄弟為了報仇,已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我兄弟每日俱在幻想著手刃仇人
時的快活,又怎肯讓他們死在別人的手裡!」
小魚兒想了想,點頭道:「不錯,這也有道理……很有道理。」
羅九仔仔細細,將那張紙又捲了起來,道:「是以兄台下次若再遇著那白開心時,千萬要
替我兄弟留著。」
羅三接道:「兄台若能打聽出他的下落,我兄弟更是感激不盡。」
小魚兒目光閃動,笑道:「好,白開心是你的,但江玉郎卻是我的,你兄弟也得為我留著
才是,最好莫要叫別人碰著他一根手指。」
羅九笑道:「那是自然。」
小魚兒道:「老子請客,兒子自然作陪,你今日想必是見過他的了。」
羅九道:「奇怪就在這裡,江別鶴請客,江玉郎並未在席上。」
小魚兒哈哈笑道:「這小賊難道連露面都不敢露面了麼﹖否則遇著南宮柳這樣的人物,他
爹爹還會不趕緊叫他去結納結納。」
羅九立刻陪著笑道:「那小賊只怕已被兄台嚇破了膽。」
小魚兒往閣樓上瞟了一眼,笑道:「瞧見一個被自己打死的人,又在自己面前復活了,無
論是誰,只怕都要被嚇得神智不清,見不得人了。」
他這句話中自然另有得意,只是羅九兄弟卻再也不會想到這會和閣樓上的女孩子有關,更
不會想到這「神智不清」的女孩子就是慕容九。
兩人只見小魚兒眼睛往閣樓上瞟,於是兩人齊地站了起來,打了個哈哈,笑道:「時侯不
早,兄台只怕要安歇了。」
小魚兒大笑道:「不錯,正是要安歇了。」
他站起身了,大笑著往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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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6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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