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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死里求生
銅先生厲聲道︰「但你卻為他笑了,是麼?」
那少女竟嚇得話也說不出,忽然掩面痛哭起來。
銅先生緩緩道︰「你出去吧。」
那少女嘶聲道︰「求求你……求求你饒婢子一命,婢子下次
再也不敢了。」
小魚兒吃驚道︰「饒她一命?…你……你難道要殺了她?」
銅先生冷冷道︰「殺,倒也不必,只不過割下她的舌頭,要她
以後永遠也笑不出。」
小魚兒大駭道︰「她只不過笑了笑,你就要割下她的舌頭!」
銅先生冷冷道︰「這只能怪你,你本不該逗她笑的。」
小魚兒大叫道︰「我只不過說了個笑話給她听,你……你何
必吃醋!」
銅先生忽然又是一掌摑了出去,小魚兒竟躲閃不開,被他—
掌打得仰面跌倒,口中卻還是怒喝道︰「你打我沒關系.但千萬不
能因為這件事罰她。」
銅先生目中又射出了怒火,道︰「你…你竟然為她說話?」
他竟似已怒極,連身子都氣得發抖。
小魚兒大聲道︰「這件事本不能怪她,要怪也只能怪我。」
銅先生顫聲道︰「好....好!你寧可要我打你,也不願我罰
她,你……你倒也和你那爹爹一樣,是個多情種子!」
說到「種子」二字,他忽然狂吼一聲,反手一掌擊出,那圓臉
少女被打得直飛出門外,—灘泥似的跌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小魚兒跳了起來,大喝道︰「你…你竟殺了她!」
銅先生全身發抖,忽然仰首狂笑道︰「不錯,我殺了她,她再
也不能偷偷和你逃走。」
小魚兒又驚又怒,道︰「你瘋了麼?她幾時要和我偷偷逃走?」
銅先生道︰「等你們逃走時,我再殺她,便已遲了!」
小魚兒瞪大眼楮,嘶聲道︰「你瘋了,你簡直瘋了……我本以
為你脾氣雖然冷酷,卻並不是個狠毒殘忍的人,誰知你竟能對一
個女子下此毒手。」
他越說越怒,忽然撲過去,雙拿飛擊而出。
這時小魚兒武功之高,已足可與當代任何一個武林名家並
列而無愧,盛怒之下擊出的兩掌更融合了武當、昆侖兩大門派掌
法之精萃,小魚兒此刻不但已可運用自如,而且已可將其中所有
威力發揮。
誰知這足以威震武林的兩掌,到了銅先生面前,竟如兒戲一
般,銅先生身子輕輕一折,整個人像是突然斷成兩截。
他手掌便也在此時反擊而出,若非親眼瞧見,誰也不會相信
一個人竟能在這種部位下出手的。
小魚兒只覺身子一震,整個人又被打得跌在地上,他雖未受
傷,但卻被這種奇妙的武功嚇呆了。
銅先生俯首望著他,冷笑道︰「像你這樣的武功,最多也不過
能接得住花無缺五十招而已,我本以為你還可與他一拼,誰知
你竟如此令我失望。」
小魚兒咬牙道,「我能接得使他多少招,關你屁事。」
銅先生竟不再動怒,反而自懷中取出一卷黃絹,緩緩道︰「這
里有三招可以破解‘移花宮’武功的招式,你若能在這三個月里
將它練成,縱不能勝了花無缺,至少也可多擋他幾招。」
他居然要傳授小魚兒武功,這真比天上掉元寶下來還要令
人難以置信,小魚兒張口結舌,道︰「你……你是什麼意思?’
銅先生將絹卷拋在他面前,冷笑著走了出去。
小魚兒大喝道;「你究竟是要花無缺殺我,還是要我殺花無
缺?你究竟有什麼毛病?」
銅先生霍然轉身,冷冷道;「你這一生,已注定了要有悲慘的
結局,無論你殺了花無缺,還是花無缺殺了你,都是一樣的。」
銅先生已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砰」的關上了門,小魚兒怔
了半晌,抬起頭,卻發現猶自呆立在房中的少女,眼里已流下淚
來,
但這一次小魚兒卻再也不敢找她說話了,他實在再也不忍
瞧見一個活生生的美麗少女,為他而死。
那少女呆呆地站著,任憑眼淚流下面頰,也不伸手去擦,小
魚兒嘆了口氣,將那絹卷展開。
那上面果然是三招妙絕天下的招式,每一招都鋒利、簡單而
有效,正是花無缺那種繁復招式的克星。
絹卷上不但畫著清晰的圖解,還有詳細的文字說明,若不是
對「移花宮」武功了如指掌的人絕對無法創出這樣的招式。
「移花宮」的武功,本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銅先生又怎會對
它如此了解,這豈非是件奇怪的事。
但小魚兒卻沒有想到這點,他此刻簡直什麼都不願想,只是
瞧著那卷書,呆呆地出神。
少時有人送來飯萊,居然是樟茶鴨、豆瓣魚、棒棒雞..每
一樣都是通道地地的川味,還有一大壺上好的陳年花雕。
小魚兒一笑,盡管飽餐了一頓,卻留下一碟紅燒牛尾,半只
樟茶鴨子不動,像是自言自語,喃喃道︰「這兩樣菜不辣的,你吃
不吃都隨便你。」
那少女始終站在那里,連指尖都未動過,此刻竟忽然轉過
身,用手撕著那半只鴨子就薄餅,吃了個干淨。
她若不吃,本在小魚兒意中,她此刻居然大吃起來,小魚兒
倒不免大感奇怪,竟瞧得呆了。
只見那少女吃完一只鴨腿時,便已似吃不下了,但還是拼命
勉強自己將半只鴨子吃光。
她嘴里咀嚼,眼楮卻眨也不眨地盯著那桌子上的一具計時
秒漏,一粒粒金黃色的細沙落下來,時間便也隨著流了過去。
小魚兒不禁苦笑,時間,現在對他實在太寶貴了,但他卻只
有眼見時間在他面前流過,全沒有一點法子。
突見那少女走了過來,走到他面前,悄聲道︰「你還吃得下
麼?」
她竟忽然開口說話了,小魚兒不覺嚇了一跳。
那少女又道︰「現在說話沒關系,沒有人會來的。」
小魚兒這才笑了笑道︰「我肚子都快撐破了,連一只螞蟻都
吞不下了。」
那少女道︰「你最好還是多吃些,這兩天,我們只怕都沒有東
西吃了。」
小魚兒又吃了一驚,道︰「為什麼?」
那少女眼楮里射出了逼人的光芒,一字字道︰「只因我們現
在就要開始逃,在逃亡的途中,絕不會有東西吃的,甚至連水都
喝不到。」
小魚兒簡直嚇呆了,吃吃道︰「逃?……你是說逃走?」
那少女道︰「不錯,我方才拼命的吃,就為的是要有力氣逃
走!」
小魚兒道︰「但銅先生……」
那少女道︰「現在正是他入定的時候,至少在兩個時辰之內,
不會到這里來。」
小魚兒道︰「你能確定?」
那少女道︰「他這習慣數十年來從未改過,據說十多年前,也
有個身份和我一樣的女子,就是在這時候,帶了一個人逃走的。」
小魚兒恍然道︰「難怪他方才那般憤怒,原來他就是怕歷史
重演…。」
那少女目中又泛起了淚光,道︰「你可知道方才被他殺死的
女孩子是誰?」
小魚兒動容道︰「那莫非是你的…你的..」
那少女目中終于又流下淚來,顫聲道︰「她就是我嫡親的妹
妹。」
小魚兒怔了半晌,慘然道︰「對不起,我方才中不該逗她笑
的。」
那少女恨恨道︰「我妹子跟了他七年,他為了那麼小的事,也
能下得了毒手,而你與我妹子素不相識,反而為她爭辯,甚至不
惜為她拼命…。.」
小魚兒道︰「你就是為了這原因,所以才冒險救我的?」
他忽然拉起她冰冷的手,沉聲道︰「但經過十多年前的那次
事後,他防守得必定十分嚴密,我們能逃得出去麼?」
那少女道︰「若是在他的禁宮中,我們實在連一分逃走的機
會都沒有,但這里,卻只不過是他臨時歇腳的地方.」
這時她臉上初次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拉著他道︰「何況,這
地方不但是我找到的,而且是我布置的,我們雖不是一定能逃得
出去,但好歹也得試一試,那總比在這里等死的好。」
小魚兒四下瞧了一眼.忍不住道︰「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
那少女道︰「這是個廟。」
「這里竟是個廟?」他眼楮瞧著四下華貴而綺麗的陳設,鼻子
里嗅著醉人的香氣,實在難以相信,這里竟會是個廟宇。
那少女道︰「這里本是個冷冷清清的古剎,經過我們一整天
的布置後,才變成這樣子的。」
小魚兒嘆道︰「你們的本事可真不小。」
他忽然一笑,又道︰「但時間寶貴得很,我們為何還不走,你
若是想聊天,等我們逃出去之後,時間還多著哩。」
那少女道︰「我們要等人來收去這些碗筷後才能走,否則立
刻就會被人發現,我們已不在這個屋子里。」
小魚兒笑道︰「不錯,我小地方總是疏忽,好像每個女孩子都
比我細心得多。」
那少女凝注著他,緩緩道︰「你認得的女孩子很多麼?」
小魚兒苦笑道︰「我真希望能少認得幾個...你呢?你認得
的男孩子...」
那少女冷玲道︰「我一個都不認得。」
小魚兒笑道︰「你現在總算已認得我了,我姓江,叫江小魚,
你呢?」
那少女默然半晌,緩緩道︰「你不妨叫我鐵萍姑。」
小魚兒像是怔了怔,苦笑道︰「你也姓鐵?為什麼姓鐵的女孩
子這麼多….」
話未說完,鐵萍姑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只听門外輕輕一響,小魚兒趕緊倒在床上,已有個面色冷峻
的紫衣少女,帶著個青衣婦人走了進來。
鐵萍姑站在那里,根本不去瞧她。
這紫衣少女卻走到她面前,冷冷道︰「你妹妹已死了。」
鐵萍姑也冷冷道︰‘我知道。」
紫衣少女道︰「你傷心麼?」
鐵萍姑道︰「我若傷心,你開心麼?」
紫衣少女霍然扭轉身,一雙冷酷而充滿怒火的眼楮,恰好對
著小魚兒,小魚兒卻向她扮了個鬼臉。
這時那青衣婦人已將碗筷全都收了出去。
紫農少女忽然道︰「你也可以出去了。」
小魚兒怔了怔,強笑道︰「你說我可以出去了?」
紫衣少女又轉身盯著鐵萍姑.冷笑道︰「你自然知道我說的
是你,你為何還不走?」
小魚兒一驚,心跳都幾乎停止。
鐵萍姑卻冷冷道︰「誰叫我走的?」
紫衣少女冷笑道︰「你現在已可以換班了,我叫你去休息休
息還不好。」
鐵萍姑不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小魚兒眼睜睜瞧著她往外走,心里雖著急,卻一點法子也沒
有,只見紫衣少女眼楮已又盯在他身上,一字字道︰「你不願意
她走?」
小魚兒打了個哈欠,笑道︰「她走了最好,她那副晚娘面孔
我已瞧膩了,你雖然也未必比她好看多少,但換了個新的總比舊
的好,我天生是喜新厭舊的脾氣。」
紫衣少女冷笑道︰「你眼楮若敢盯著我,我就挖出你眼珠
子。」
小魚兒見到鐵萍姑已悄悄退了回來,故意大笑道︰‘你嘴里
雖說不願我瞧你,心里卻是願意的,說不定你還希望我能抱一抱
你,親一親你,否則你為何定要將她調走,自己留在這里?」
紫衣少女氣得臉上顏色都變了,顫聲道︰「你……你敢對我
如此說話?」
小魚兒吐了吐舌頭,笑道︰「你可不是雌老虎,我為何不敢,
我還想咬你一口哩。」他瞧見鐵萍姑已到了這紫衣少女身後,更
故意要將她氣得瘋。
紫衣少女大喝道︰「你莫以為我不能殺你,我至少可打斷你
話未說完,她頭忽然垂了下來,接著,整個人就噗地倒了下
去,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
鐵萍姑一掌已切在她脖子上。
小魚兒跳了起來,道︰「你不怕別人發現……」
鐵萍姑冷冷截口道︰「時機難得,我只好冒一冒險了,何況,
在這里的人,都不會關心別人的事,她就算三天不露面,也不會
有人找她的。」
她一面說話,一面已將那張床移開了半尺,伸手在牆上摸索
了半晌,牆壁立刻出現了一道窄門。
鐵萍姑一推而入,沉聲道︰「快跟著我來。」
入壁後,居然還有一條地道,曲折深邃,也不知通向哪里,一
陣陣陰森潮濕之氣令人作嘔。
小魚兒又驚又喜,捏著鼻子走了段路,才忍不住嘆道︰「想不
到廟里居然也會有復壁地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鐵萍姑道,「我收拾這間屋子時,已發現了。」
她接著又道;「據我猜想,這古剎乃是五胡作亂時所建,那時
流寇盜賊橫行,人命更賤于豬狗,很多人都削發出家,借以避禍,
但廟宇中也非安全之地,所以寺僧才建了這些復壁地道,以躲避
散兵流寇的殺掠。」
小魚兒嘆道︰「你的確和我所認識的其他女孩子有些不同。
你有頭腦……這世上有頭腦的女孩子,已越來越少了,而且有些
人就算有頭腦,卻偏偏懶得去用它,她們總認為只要有張漂亮的
臉就夠了。」
鐵萍姑像是又笑了笑,道︰「但這卻只能怪男人。」
小魚兒道︰「哦?」
鐵萍姑道;「只因男人都不喜歡有頭腦的女孩子,他們都生
怕女孩子比自己強,所以越是聰明的女孩子,就越是要裝得愚笨
軟弱,男人既然天生就覺得自己比女人強,喜歡保護女人,女人
為何不讓他們多傷些腦筋,多吃些苦。」
小魚兒大笑道︰「如此說來,愚笨的倒是男人了,」…’但你連
一個男人也不認得,又怎會對男人了解得這麼清楚?’
鐵萍姑道︰「女人天生就能了解男人的,但男人卻永遠不會
了解女人的。」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這話倒的確不錯,一個男人若自以為
能了解女人,他受苦的日子就不遠了。」
這時兩人心中其實都充滿了恐懼和不安,所以就拼命找話
說,只因說話通常都能令人緊張的神經松弛、鎮定下來。
在這黑暗陰森的地道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命能否保全
的時候,兩人若再保持沉默,那豈非更令人難以忍受?
地道已越來越潮濕,越來越黑暗.
小魚兒伸手去摸了摸,兩旁已不再是光滑的牆,而是堅硬、
粗糙、長滿了厚絨青苔的石壁。
他也感覺到,地上亦是坎坷不平,忍不住問道︰‘這廟宇的復
壁難道是連著山腹的麼?」
鐵萍姑並未回答,卻亮起了精巧的火拆子。
這里果然已在山腹中,縱橫交錯的洞隙,密如蛛網,風,也不
知從哪里吹進來的,吹得人寒毛直豎。
小魚兒笑道︰「在這種地方,銅先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想找
到咱們也不容易。」
鐵萍姑道︰「但我們要想走出去,只怕也不容易。」
小魚兒嚇了一跳,失聲道︰「你……你難道也不知道出去的
路?」
鐵萍姑道︰「我當然不知道。」
小魚兒駭然道,「那麼你…。‧你為什麼說咱們可以逃得出
去?」
鐵萍姑道︰「只要有路,我們自然就有逃出去的希望。」
小魚兒苦著臉道︰「姑娘你未免將事情瞧得太簡單了,你可
知道,山腹中的這些洞隙,有的根本是沒有路通出去的。」
鐵萍姑道︰「也還有的是可以通得出去的,是麼?’
小魚兒道︰「縱然有路,但這些洞穴簡直比諸葛亮的八陣圖
還要復雜詭秘,有時你在里面兜上三個月的圈子,到最後才發現
自己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他長嘆道︰據我所知,古往今來,被困死在這種山腹里的冤
死鬼,若是聚在一起,閻王老子的森羅殿只怕也要被擠破了。」
鐵萍姑在前面走著,卻連頭也不回,冷冷道,「既是如此,再
加兩個也不多.」
小魚兒道;「你——你難道不著急?」
鐵萍姑冷冷道︰「你若著急,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小魚兒怔了征,苦笑道,「你別生氣,我並沒有怪你,只不
過…」.」
鐵萍姑霍然回過頭,大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這里的危險?
但無論如何,我們總有一半的機會能逃出去,這總比坐在那里等
死好得多,是麼?」
小魚兒吐了吐舌頭,笑道︰「早知道你這麼生氣.那些話我就
不說了。」
鐵萍姑狠狠盯了他半晌,忽然嘆道︰「我真想不到你竟是個
如此奇怪的人。」
小魚兒笑道︰「我也真未想到,你的脾氣竟這麼大。」
他嘴里在不停地說著話,眼楮也沒有閑著。
這時,他忽然發覺石壁上濃厚的青苔里,隱約仍可瞧見刻著
個箭頭,鐵萍姑目光閃動,顯然也瞧見了。
她立刻沿著這箭頭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走了十余丈轉
角處的石壁上果然又有個箭頭。
但小魚兒卻還是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鐵萍姑皺眉道︰「現在我們既然已可走出去了,你為何站著
不動?」
小魚兒笑嘻嘻道︰「你若沿著這箭頭走,再走片刻,就可見到
銅先生了,但我可不願再見到他那副尊容。」
鐵萍姑一驚,道︰「這些箭頭難道不是指路的?」
小魚兒道︰「箭頭雖然是指路的,但指的卻絕不是出去的
路。」
鐵萍姑道︰「你怎知道?」
小魚兒道︰「這些箭頭,必定是以前廟里的和尚刻上去的,是
麼?」
鐵萍姑道︰「不錯。。」
小魚兒道︰「他們也為的是怕迷失路途,被困死在這里,所以
才刻這些箭頭的,是麼?」
鐵萍姑道︰「不錯。」
小魚兒道︰「他們為了躲避流寇,所以才躲到這里,等他們知
道流寇走了之後,你想他們要到什麼地方去呢?」
鐵萍姑道︰「自然是回到廟里去.」
她脫口說出了這句話,才恍然大梧,失聲道︰「不錯,這些箭
頭指的一定是回廟去的路,他們只不過是想在這山腹里躲避一
時,又怎會去標明出路。」
小魚兒拍手笑道︰「我早已說過,價錢個很有頭腦的女孩子,
你終于明白了,我看你方才想不通,只怕也是故意裝出來的。」
鐵萍姑忍不住垂下頭,一張臉已紅到耳根了。
她忽然將火折子交到小魚兒手上,道︰「你……你帶路吧。」
小魚兒嘆了口氣,喃喃道︰「所以越是聰明的女孩子,就越
是要裝得愚笨軟弱,所以你現在就要我多傷些腦筋,多出些
力」。」
他話未說完,鐵萍姑已紅著臉,跺著腳道︰「這件事就算是你
對了,也沒什麼了不起。」
小魚兒笑嘻嘻瞧著她,瞧了許久,慢吞吞笑道︰「我就是要你
臉紅、生氣,你生起氣來,才真正像是個女孩子,我實在受不了你
那冷冰冰的樣子。」
鐵萍姑想要板起臉,小魚兒卻已大笑著轉身走了,于是她剛
板起來的臉,又忍不住嫣然一笑喃喃道,‘我的臉真紅了麼?我實
在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臉紅時是什麼樣子,這只怕還是我生平
第一次」
小魚兒沿著箭頭而行,每隔十多丈,到了轉角處,他就發現
另外一個箭頭在那里。
只不過箭頭指的是前,他就往後,箭頭指的是左,他就往右,
每走過一個箭頭,他就將那箭頭設法毀了去,鐵萍姑隨他走了半
晌,忍不住道︰「你這樣走,能走得出去麼?」
小魚兒笑道,「我雖不知能否走得出去,但這樣走,至少距離
那廟宇越來越遠了。」
但這時洞隙已越來越窄,小魚兒有時竟已走不過去,到了
這時,指路曲箭頭也沒有了。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現在,咱們看來只有踫運氣了,索性
閉著眼楮往前走吧。」他一面說話,一面已熄去了火折子。
銑萍姑不再說話,只覺自己的手已被小魚兒拉住。
她的心突然跳了起來,在黑暗中,這心跳得似乎特別響,鐵
萍姑的臉不禁又紅了,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只听小魚兒悠悠笑道︰‘一個人的心若是要跳,誰也沒法子
叫它停住。」
鐵萍姑「嚶嚀」一聲,要去擰他的臂,但手卻又忽然頓住,痴
痴地發起怔來,她忽然發覺多年以來,這竟是自己第一次意會到
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
狹隘地洞里,舉步艱難,有時甚至要爬過去,在黑暗中走這
樣的路,可真不是件舒服的事。
鐵萍姑衣服已被刮破了,也許身上已有些地方在流血,但她
卻絲毫不覺得痛苦,一個人竟像是走在雲堆里。
每走一段路,小魚兒就打亮火折子,瞧瞧四周的情況,但到
了後來,火折子的光焰,已越來越弱。
小魚兒知道火已將盡,更不敢隨意動用了,他知道在這種地
方,若是完全沒有火光,那更是死路一條,于是路就走得更苦了。
鐵萍姑的腳步,終于也沉重起來。接著,她就感覺到全身疼
痛,頭暈眼花,又餓又渴。
她自然不像小魚兒那鐵打的身子,怎能受得了這種苦,若不
是小魚兒始終在和她說說笑笑,她簡直連一步都走不動了。其實
小魚兒自己又何嘗走得動?若是換了別人,到了他這種絕境之
中,縱不急得發瘋,也難免要呼天怨地了。
但小魚兒卻是天生的怪脾氣,要他死,也許還容易些,要他
著急愁苦,要他笑不出,那卻要困難得多。
鐵萍姑終于忍不住道︰「我們歇歇再走吧。」
小魚兒沉聲道;「絕不能歇下來,一歇,就再也休想走得動
了。」
鐵萍姑道︰「但我…‧我現在已….」
小魚兒笑道︰「你想,我們在這千古以來、極少有人來過的神
秘洞災里拉著手散步,這是多麼美、多麼風流浪漫的事,別人一
輩子都不會有這種機會,我們為何不多享受享受。」
鐵萍姑幽幽道︰「只可惜我……我不是你心上的人。」
小魚兒笑道︰「誰說不是的,此時此刻,除了你之外,世上還
有和我更親近的人麼?」
鐵萍姑又「嚶嚀」一聲,整個人忽然倒入小魚兒懷里,她的臉
燙得就像是一團火,這火,是從她心底發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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