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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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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16:5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章 咱們都是有故事的人


    梨花大學後門外的公路轉角處,停著一輛全黑色的陸航車,車身顯得格外厚重,窗上的貼膜反射著美麗的天光,將車廂內的一切都遮掩了起來。這輛全黑色的陸航車內部,很奇妙的沒有座椅,而是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電子儀器和……一張行軍床。更奇妙的是,有幾個穿著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正警惕地注視著電子儀器,而那張行軍床上,卻躺著一個懶洋洋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約摸二十四五歲年紀,耳朵裡塞著一個高保真的耳機,不知道是在監聽什麼內容,只是看他眯著的眼睛,總讓人覺得他似乎早已經睡著了。

    如果讓許樂看到這個年輕人的作派,一定會想到那個同樣在任何境況下都顯得懶洋洋的老闆大叔,能在這樣緊張忙碌的工作環境裡,依然保持著如此的狀態,如果不是有些厭世,那便是把什麼事情都看的有些淡。

    一名工作人員摘下那名年輕人的耳機,苦笑著說道:「組長,就算你懶得監聽,可是也不要用公家的東西來聽音樂好不好?不然讓主任知道了,你又要挨一頓罵。」

    年輕人睜開眼睛打了個呵欠,漂亮的臉上帶著一絲宿醉後的疲憊,喃喃說道:「這麼好的東西,不用來聽音樂真是可惜了。」緊接著,他看了一眼電子儀器的小光屏,無聊問道:「怎麼了?那個熱血女青年沒出什麼事兒吧?」

    「沒什麼事兒。從S2回來的年輕人很多,局裡為什麼要我們盯著她?」工作人員聳聳肩,指著梨花大學的方向問道:「一個女學生,能有多大的問題?」

    「張小萌,就這樣大咧咧地回來了,如果沒問題,那我就是個白痴。」年輕人又打了一個呵欠。他叫施清海,畢業於第一軍事學院,如今在聯邦調查局任職,這輛全黑色陸航車內的工作人員,全部是他的下屬。他無聊地看著梨花大學後門的方向,看似隨意說道:「一隻迷途知返的小羔羊?……她父母都是聯邦政府公務員,如果真的沒有問題,這只小羔羊應該在首都機場就哭著撲進了父母的懷裡,而不應該是一個人孤獨地轉機直接回了大學城,辛苦跑了十幾天,才重新獲得了學籍。」

    「她為什麼不和她父母見面?還在叛逆啊,還沒有長大啊,怎麼可能是一個被撞破了頭的可憐姑娘。」施清海漂亮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嘲弄之色,「局裡雖然沒用的廢物一大堆,但是挑選這個監視目標倒沒有太大的問題。」

    隨著他說話的聲音,黑色陸航車前後兩排共計六個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聽著組長的分析,贊同地點了點頭。一個人看著施清海笑著說道:「組長,我們當然知道你不是白痴。」

    施清海當然不是白痴,以最高分畢業於第一軍事學院,在進入聯邦調查局的第一年,便成功地破獲了幾件間諜案,能力有目共睹,如果他沿循著這條道路穩妥地走下去,調查局上下都認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局級幹部可能就此產生。但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位年青才俊的墮落竟是如此之快——一個整日沉迷在酒精和女人間的調查局官員,便等於是放棄了自己的前途。

    「以後別再喝這麼多酒了,那些女人關了燈有啥區別?用得著每天換一個?」施清海的下屬頭痛說道:「別總得罪上司,不然您不早升上去了,咱們也能跟著落個好。」

    「少跟小爺我扯淡,跟著我的人現在誰沒升?小爺我是懶得挪窩,這大學城不是挺好的,美女多啊……尤其是年輕的美女多……」施清海啪嗒啪嗒薄薄的嘴唇皮,眼神迷離而陶醉,「青春鮮活的少女氣息包圍著我,怎舍離去?」

    他從單人床上爬了起來,揉了揉早晨忘記洗的臉,含糊不清說道:「什麼事業上升都是狗屁,老子恨不得調去憲章局,那幫孫子,天天伺候一台電腦,什麼事兒都不用管,真的是養老的好地方。」

    話雖如此說,但該做的工作依然得做,哪怕是表面功夫。施清海似模似樣的拿起監聽耳朵放在耳邊聽了半晌,開始一切如常,漸漸地他的面部表情卻變得精彩起來,最後變成了難以抑止的大笑聲音。

    「門房?笑死小爺了……他知不知道那個被他要求擦掉口水的學生是議員的兒子?」施清海笑的前仰後合,拍著大腿說道:「這個小門房有意思,有意思,現在這社會,難得看到這麼認真的人了。」

    「噓,組長你聲音小點兒!」一名組員憤怒地盯著不自覺的施清海,壓低聲音吼道:「我們是在監控狀態!不是在電影院!」

    「噢,也對。」施清海醒過神來,嘿嘿一笑,嘩的一聲拉開了車門,往車下走去,說道:「梨花大學至少要盯一學期,太無聊了,我去看看那個好玩的小門房去。」

    被袒露在陽光下的調查局職員面面相覷,實在拿這個瘋狂而荒唐的組長沒有辦法。看著陽光下,年輕小組長懶若無骨,狀若小流氓的走路姿式,職員們忍不住尷尬地遮住了眼睛,其中一人喃喃說道:「又違反條例了……不過你們說組長他怎麼這麼像個小流氓?」

    「組長在農村長大,他爸是個農夫。」

    「是嗎?這真是一個稀有的職業啊,可是,這和組長流氓又有什麼關係呢?」

    「喬治卡林不是曾經說過?流氓產生的根源在於財富的分配不公。」


    梨花大學校園後門,並沒有出現富家學生和貧窮小門房之間的階級鬥爭。那名宣揚卡林主義的男學生怒氣值滿溢而走,許樂也沒有把對方拉回來,強行要求對方跪在地上把唾沫擦了——如果真那樣做,許樂都會懷疑自己的智商。他只是依照學校條例,將今天的事情寫了一個備註,通過電腦傳到學生處的專用信箱,然後拉出水管,將早晨剛打掃乾淨的人行道再次沖洗了一遍。

    先前他會走出來,是因為他發現了那名男學生似乎有對那個女生繼續糾纏的意思,所以才會想個法子阻止一下。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副黑框的眼鏡,許樂還真一時間沒辦法想起來那個女生就是在大巴上偷吃自己餅乾的人。許樂根本不清楚什麼是卡林主義,也不會關心政府和反對者之間的談判博奕,他只是覺得這麼多學生冷漠地注視著一個女生,那個女生顯得太過孤獨,更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的是,那個男學生竟然會攔住女生的路。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認識那個女孩子……雖然那個女孩子可能並不記得他了,雖然那個女孩子當時對他並不客氣。

    清掃完路面,許樂端了一張椅子,坐到了大門的旁邊,忠實地執行起了自己的工作,在溫暖的陽光下眯著眼睛,聽著身旁的監控儀時不時響起芯片審核通過的嘀嘀響聲,舒服地似乎快要睡著了,其實心裡依然想著自己的旁聽證究竟什麼時候能夠辦下來,什麼時候能進圖書館,什麼時候又能去那些實驗場參觀一下?

    施清海身為調查局官員,當然不是真的想結識這個不起眼的小門房,他只是昨天晚上和那個金發美女折騰了一宿,又喝了太多的酒,精神實在是太過委頓,在陸航車的行軍床上睡的又不夠舒服,所以乾脆行車走動走動。他在校門旁邊的便利商店裡買了一包香菸,點了一根抽著,走到了路邊蹲下,餘光很隨意地瞥了一眼那個年輕的小門房。

    便是這一瞥,施清海的眼瞳微微一縮,許久未曾移開眼光。他站起身來,向著坐在椅上的許樂走去,沉默片刻後笑著說道:「真羨慕你這工作,可以天天正大光明地曬太陽。」

    許樂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他沒有想到在這個陌生的星球,陌生的地方,居然會有人主動找毫不起眼的自己說話。一抬頭,只見滿街青樹,滿天清光,一個長相英俊,身上的黑色正裝卻皺巴巴的年輕人正含笑看著自己。

    「呃……或許是挺舒服吧。」許樂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眯著眼睛,擋著陽光,小心說道。

    「要來一根兒嗎?」施清海微笑著遞過一枝加長過濾嘴的香菸。許樂本來想拒絕,但忽然想到老闆大叔從來不離手的菸捲,忽然心頭一動,接了過來,湊到打火機上點燃,說了一聲謝謝。

    隔著梨花大學的大鐵門,兩個人有些不知滋味地抽起了香菸,就在這滿天陽光之中,似乎都有無窮的心事。施清海將菸頭扔到地上踩熄,用手指拔拉了一下潦亂的頭髮,忽然盯著許樂開口說道:「坐在椅子上,身體卻懸空著,馬步練成你這樣,還真是勤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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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17:15: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一章 朋友


    許樂心裡一驚,表情卻沒有變化。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人的眼光如此尖銳,竟然能夠看清自己古怪的坐姿。

    他不是專業的特工間諜,甚至都算不上一個職業的逃犯,他只是一個在某些方面有些天賦的普通年輕人,因為某個原因,迫不得已走上了流亡和隱藏的道路。從東林大區離開後,他一直提醒自己,應該低調一些,不起眼一些,可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總會在不合適的地方出現一些問題。

    好在有偽裝芯片的幫助,他不需要太過擔心自己在聯邦社會裡的安全,通過航空機場的掃瞄後,他的信心便已經十足,知道只要不被人發現自己與老闆大叔的關係,誰也不會懷疑自己什麼。

    可是今天只不過是大學開學的第一天,便被一個路人發現了自己的古怪,許樂羞愧到有去面壁的衝動。

    其實許樂還是低估了自己,高估了聯邦裡的所有路人——聯邦社會中,像施清海這樣的人並不多,在第一軍事學院精修觀察學,又接受了整整三年的間諜培訓,自然會培養出完全不一樣的目光。

    「不要亂扔菸頭。」許樂心頭微慌,聲音卻是一絲不顫,對施清海認真說道。

    施清海笑了起來,揀起了菸頭,對這個小門房生出了強烈的興趣,覺得對方身上有一種很妙的感覺,和自己極為相像,似乎彼此心裡都保存著一個大秘密。施清海不願意自己的秘密讓任何人知道,所以他也不想去探究任何人的秘密,反正對方和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

    「現在進修身館的人已經不多了,你年紀應該還小,沒想到喜歡這些東西。」施清海看著許樂,打了個呵欠,斜倚在鐵門上,懶洋洋問道。

    許樂本可以不回答他的任何問題,但是一來那樣太怪,他並不清楚這個穿著皺西報的人是做什麼的,二來他那一雙併不大的眼睛,一直以來都很有識人的本事,在他看來,這個皺西服的眉宇間充滿了厭倦和疲憊,而且沒有什麼惡意。

    「我沒去過修身館。」許樂搖頭說道:「馬步是什麼東西?」

    「噢,馬步就是你剛才那個屁股不著地的姿式,不過你那樣可比一般的馬步要難多,不要奇怪為什麼我知道這些,要知道當年我也在修身館裡混過一段時間。」施清海笑了起來,然後伸過了一隻手,點頭示意:「施清海,政府工作人員。」

    然後他加重語氣說道:「替政府看大門算工作人員嗎?」

    許樂愣了愣,也笑了起來,伸出手與對方握住,自我介紹道:「許樂,學校工作人員……如果看大門真的算正經工作的話。」

    兩個人的手穿過鐵門的柵欄握在了一起,片刻之後鬆開。施清海挑挑眉梢說道:「有點兒像是在監獄裡探訪朋友。」

    「看樣子我是被關在牢裡的那個。」

    「為什麼不是我呢?我先走了,以後有機會再來找你聊天。」施清海看著不遠處走來的那個女子身影,向著許樂微微點頭,左手夾著熄滅的煙蒂,離開了校門。

    關上沉重的車門,施清海坐到了行軍床上,盯著光屏上那個正在通過校門的女學生,用食指指著因為像素原因而有些模糊的臉,開口說道:「盯死她,我不管這個叫張小萌的女人為什麼回來,也不在乎她究竟想從梨花大學裡獲得什麼,你們只需要攔在她的四周,阻隔她與一切疑點間的聯繫。」

    「不釣魚?」一名組員好奇問道:「如果這個女學生真的有問題,這可是個好機會。」

    「我沒有那個興趣。」施清海整理一下身上皺巴巴的西裝,低頭說道:「要釣魚就要接近她,才能夠保證不遺漏線索,但問題是咱們這一組除了我之外,都長的這麼滄桑,怎麼去假扮學生?」

    「假扮教師怎麼樣?」另一名組員出主意。

    施清海抬起頭來,憐惜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你們認為自己的知識儲備足以令你們不被學生從講台上哄下去……那就可以試一下。」

    小組的分時監控和社會關係梳理工作,一條條命令被有條不紊地發佈了下去,調查局這個例行工作便進行到了尾聲,黑色的陸航車裡也只剩下施清海與一名下屬二人,他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幫我查一個人,他叫許樂。」

    「嗯?要備案嗎?」

    「不用,我只是個人感興趣。」

    「私人興趣?沒有備案的話,可沒辦法取得密級,估計找不到什麼好玩的東西。」這名組員明顯認為他要查的是個女人。

    許樂此時並不知道剛剛見面的皺西服已經開始暗中查自己的底細,他只是平靜地看著面前走過的那名女生,心裡有些希望對方能夠轉過頭來看自己一眼。很可惜,戴著黑框眼鏡的張小萌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低著頭抱著書本出了校門,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夜漸漸深了,聯邦調查局臨海州外勤辦事處大樓依然燈火通明,忙碌的工作人員穿行於樓層之中。臨海州是首都星圈S1行政區的一處大州,尤其是在大學城區域劃歸臨海管轄之後,臨海州的地域範圍和公務人員的工作量都大大增加。

    辦事處四科負責防止方面的滲透工作,如今聯邦局勢穩定,軍早已放棄了武力鬥爭的方針,在帝國壓力下與政府方面正在談判合作以及正式參選一事,四科反而成為了整個聯邦調查局裡最清閒的部門。

    最清閒部門裡最清閒的官員施清海,這時候卻沒有如同事們想像的那般,出入於城市的各大夜店中泡美女飲烈酒,而是坐在了自己的辦公室裡,盯著面前的光屏發呆。

    施清海確實不想去探究那個小門房的秘密,只是他下意識裡很想接近那個年輕人,而他心裡又有不能被人觸碰的秘密,所以必須弄清楚會蹲馬步的小門房,到底有沒有什麼背景。

    安排下屬調查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是一份很乾淨的檔案,一個剛剛退伍的坑道修複兵,回到了首都,從事著一份很普通的工作,這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

    「原來是個蹲坑的地老鼠,還是個很乾淨的地老鼠。」施清海微笑看著光屏:「可惜啊可惜,不能知道這個叫許樂的小子更具體的資料,不過……怎麼又這麼巧和張小萌同路來的大學城?這麼明顯的漏洞,看來不是同行,只是個有趣的傢伙。」

    聯邦公民從出生開始的所有信息,都存儲在浩翰的聯邦電腦監控網絡之中,經由他們頸後的芯片,便能獲取最全面的資料。然而聯邦的第一憲章以最嚴格的程度保護每個公民的個人,除非由相關部門發出申請,這些屬於公民的個人,嚴禁被任何方面知曉。

    第一憲章精神在這無數年裡,早已深入人心,施清海也沒覺得奇怪。他也沒有繼續調查許樂周邊的關係,那張漂亮而委頓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哀愁,沉默片刻後,他將所查到的關於許樂的資料全部扔進了文件處理機中,相信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再也沒有人會對許樂進行調查。

    「小爺我終於能找到一張白紙去畫畫了,娘的,孤單了這麼久,總得找個玩伴不是?」

    施清海說著他自己也不怎麼相信的話,將汽車遙控鑰匙插入了電腦標準接口之中,一個不起眼的小程序開始在內部網絡裡潛伏,依據許樂這個過濾詞,從此刻開始,聯邦調查局外勤辦事處如果要查那個小門房,都瞞不過他。


    陽光下,許樂抱著合金鋼球狀鑄件,氣喘吁吁地從高高的台階上走了下來,一面走一面在心裡抱怨那位教授對旁聽生的歧視,每次構件課結束之後,總要自己負責歸還課件。

    距離他來到梨花大學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在繳納了一筆贊助費後,他終於獲得了學校的旁聽生證。學校並不介意這個似乎還有點兒積蓄的退伍士兵成為課堂裡的一員。聯邦實行五小時工作制,許樂懶得再去臨海裡找房子,便乾脆繼續從事門房這個很沒有前途的工作。

    他每日裡除了饑渴地系統學習自己感興趣的機修知識外,也沒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晚上在門房裡睡一覺就好。至於其他幾位負責看大門工作的半老頭兒和他也沒有什麼接觸……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回到東林大區那種平凡而充實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許樂身邊少了一個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的老闆。噢,他錯了,還有一個不同便是眼前這個同樣懶洋洋的政府官員。

    「你怎麼……又來了?」許樂看到教學樓石階下那個將貼身名貴西服穿出破落感覺的傢伙,腦中一亂,險些把鑄件砸到了自己的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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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17:29: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二章 人生不管三七(上)


    對於面前這個梳著三七分頭,最喜歡抽三七牌長過濾嘴香菸的漂亮男人,許樂一直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只不過是曬太陽的時候聊了兩句天,結果這幾個月裡,這個男人便經常來找自己,請自己喝酒,陪自己聊天……

    可是,自己又不是一個像女人的男人,對方似乎倒更有這種風姿。許樂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對方那種執著,不過很奇妙的是,他似乎也並不抗拒和這個官員接觸,或許……是因為對方身上透著的那股懶散味道下的厭世情緒和某個逝去的人有些相似?

    許樂抱著鑄件從他身邊走過,壓低聲音求饒道:「昨天夜裡吐了好久,你就饒了我吧,我酒量差,實在是頂不住了。」

    「放下這破東西再說。」施清海笑眯眯地看著他,英俊柔媚的臉在陽光下泛著光,說道:「今兒不喝酒,帶你去找女人。」

    「女人?」許樂張大了嘴,半天反應不過來,

    「施公子?我們有熟到這種程度嗎?」許樂無奈地看著對方,施公子是施清海的自稱,這個年輕的政府官員似乎一直很嚮往萬惡的帝國封建社會。

    「兩個月喝了二十頓酒,該熟了吧?除了石頭,世界上哪有煮不熟的東西?」

    「嗯,我在東林當兵,聯邦人一向認為東林人都是石頭。」

    「石頭也是需要朋友的。」

    「朋友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當然,看的順眼,處的舒服就是朋友。」

    許樂若有所悟,笑著點了點頭。施清海很認真地拔拉開額頭的劉海兒,對他說道:「我一個人很無聊的,我看你天天除了打工就是上課做實驗,在圖書館裡啃面包,甚至比我還無聊,我實在是有些看不過去,所以決定讓你看看真實的人生是什麼模樣。」

    「真實的人生就是女人?」

    「不。」施清海甩了一下微微髮油的頭髮,認真說道:「是美女。」


    臨海州最繁華的街道旁,最大夜店thirteen大門緊閉。前憲曆風格的鐵門內部,卻響徹著節奏感不停變幻的迷離音樂,闊大的場子裡炫目的射燈,昏暗的環境,並不矛盾地組合在了一起。桌上開口杯裡的琥珀色液體釋放著令人薰然的酒香,與整間夜店裡無處不在的誘惑香水味混在一起,營織出一個魅惑的環境。

    「以前都是在酒館裡喝,以為你是個很純樸的退伍軍人,沒有想到,原來你對這種很熟悉。」施清海低著頭打量著面前杯裡的酒水,似乎想要分辯出透過酒水的昏暗燈光,會折射出幾種顏色。

    許樂這個時候正在看吧檯上面那些穿著貼身短褲,露出雪白大腿跳舞的女生,儘可能地想把自己眯著的眼睛睜大一些,全神貫注之下,一時間沒有聽明白施清海的話,愣了愣後才轉過身體,看著施清海說道:「熟悉?」

    施清海的黑色頭髮耷拉在面前的桌子上,有氣無力說道:「十八歲的退伍小兵,在臨海最貴的夜店裡面還能坐的這麼安穩,看著那些漂亮的姑娘們也沒有流鼻血,要說你以前沒有進過類似的地方,我才不信。」

    「我剛過合法飲酒年齡也沒多久。」許樂在沙發上坐正了身體,笑著說道。他當然對於夜店這種事物不陌生,雖然進去的極少,但自幼便和維哥兒一群孤兒們混跡在社會中,雖是偏遠的東林,卻也養就了一絲干辣氣。

    他那一張誠懇樸實的臉,雖然確實反應了他某一部分的思考方式,但更成功地遮掩了孤兒天生擁有的冷靜與堅硬、行事方事的乾脆絕決還有那些可以讓人變得更平靜的艱辛閱曆。

    「你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一點點。」施清海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對著不遠處桌上的一名女子示意,眼神卻再次回到許樂的臉上,沉默了片刻。他已經和許樂喝了二十三次酒,似乎每一次最後這個小門房都會喝醉,可問題是,無論對方怎樣喝醉,都沒有在醉後的胡話裡提到一星半點有關過去的事情。這一個小細節讓敏感的施清海察覺到了怪異,他不去問對方,只是耐心地等著迷底揭開的那一天。

    一個聯邦年輕官員,一個大學裡的借讀書,小門房,本來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施清海偏偏就要和對方成為朋友,一方面確實是因為他無聊,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對許樂有某種親近感。而許樂敢於成為他的朋友,這個事實讓施清海對許樂再次高看一籌。他早就發現自己一開始就低估了許樂,對方雖然確實是張白紙,但卻白的格外固執,要想被外來的顏色塗染,難度不小。

    「我知道你有你的秘密。」施清海再次懶洋洋地趴下上半身,隔著酒杯看著許樂的臉,「我從來不相信你會有什麼干叔叔贈了你一大筆錢,足以讓你可以奢侈地坐頭等艙……不過放心,你不是政府官員,也沒有人會對查你有興趣。」

    「你不就對我有興趣?」許樂看著他,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如果當初不是你非要問我這些事情,或許我也不會理你,畢竟你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我並不知道你是哪個世界的人,確切地說,我連自己是哪個世界的人都不知道。」施清海嘲諷地看了他一眼,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光,說道:「我只是瞧你順眼罷了。對了,今天的酒錢你出,這個月的獎金還沒有發下來,你這個小財主總得負擔一下。」

    許樂仔細地看著桌上酒瓶的標籤,通過這段時間的喝酒生活,他總算能大致分辯出這瓶酒的價錢,雖然確實有些貴,不過倒也不是負擔不起,老闆留下來的錢,就讓自己替他好好地花吧,在那邊反正好像也沒有什麼花錢的地方。他正準備說些什麼,忽然看到不遠的一桌上,有一群年輕的男女正拿著一管藍色的液體飲用,好像很好喝的樣子。

    「那是什麼?咱們要不要來一管兒?」許樂問道。

    「新型毒品,天藍。」施清海嘲笑地看著他,「你想試試?」

    許樂搖了搖頭,心想首都星真是一個繁華而可怕的地方,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進食毒品,不禁嘆了口氣。便在此時又一陣香風撲了過來,撲進了施海清的懷中,他不禁又嘆了一口氣,心想到底自己是從偏遠不發達地區來的鄉巴佬,還是不夠適應這種場合啊。

    施清海長的很英俊或者說是很漂亮,雖然他的頭髮經常性地不洗,可是那雙帶著一絲極深媚意的眼睛,總是在不停地放著電,在夜店昏暗的燈光下,眼眸裡的電光媚意又漸迷離,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子投懷送抱。這些天喝酒的時候,許樂便見過不少用哀怨眼神盯著施公子的女服務員,今天晚上更是看慣了飛女撲男的場面。

    可是許樂能看出施清海並不快樂,如果對方真的快樂的話,大概也不會找自己出來喝酒了。施清海說自己孤單,這麼文藝的詞語怎麼從一個政府官員的嘴裡說出來?雖然他說自己是替政府看大門的,但誰會信呢?不過施清海既然不追問他的過去,他也不想去追問施清海的底細。

    離開東林已經很久了,體內偽裝芯片一直沒有出過問題,許樂已經可以自然地面對生活中的一切,而不是永遠把自己當成逃犯看待,自然地生活,保守一些過去,這樣就挺好,如果用警惕和懷疑的目光對待人生裡將要遇到的一切人和事,這樣的人生本身又有什麼意義呢?

    夜漸深了,施清海因夜色和美人朋友而沉醉,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話,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喝了大半瓶烈酒的許樂,倒沒有醉的感覺,反而因為酒精而變得稍微有些興奮。他有些依依不捨地移開投往那些清涼美女身上的目光,喚來了侍者,在對方手中恭敬持著的卡機上支付了消費,撐著施清海往夜店外走去。

    這個時候正是夜店最熱鬧的時候,只不過施清海和許樂灌酒灌的太快,所以走也比旁人走的早些,抱著沉重身軀的許樂在昏暗的燈光下不好覓路,不知道撞了多少人,連聲說著抱歉。他知道在酒精的作用下,在無數異性的目光中,一個小小的磨擦都可能惹出大麻煩來。

    好不容易走到了夜店門口,撲面而來的清風吹的許樂精神一振,然而緊接著他卻聞到了撲面而來的香風和危險的感覺。他抬頭一看,只見三輛名貴轎車停在夜店的門口,約摸七八個人從轎車下來,向著夜店走來。走在旁邊的幾人一身黑衣,身材均勻,面色漠然,似乎是保鏢之類的人物。走在中間的兩男一女衣著光鮮,氣質冷淡而矜持,那女人穿著紅色短風衣,面容嫵媚裡帶著一絲驕傲刻薄,身旁的兩個男人一人穿著套青色正裝,另一個卻很囂張地穿著一身學生制服,唯一相同的是這幾人雙眼直視前方,行走攜風,視線毫不偏移。

    不是簡單人,不走尋常路,許樂可不想擋這種囂張人物的路,趕緊拖著醉後的施清海讓到了走廊邊上。然而……好死不死地,當那位五官雖美卻令人想遠離的紅衣美女擦過二人身邊時,施清海似乎是嗅到了對方身上的香水味,睜開迷離的雙眼醒了過來,對著那邊吹了一聲口哨,含糊不清說道:「美女,你的DVC噴的太多了……」

    那邊聽到這兩個字,腳步同時停頓了下來,領頭的那個男人含笑回身往走廊邊望去,似乎是想知道誰這麼大膽子敢調戲自己的妹妹,溫和的笑容裡隱著極淺的一抹冷酷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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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17:48: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三章 人生不管三七(中)


    Dvc是一種香水,很名貴的香水,出產自S3星球北大陸的巴裡地區,一年的出產量極少,如果不是極有身份或極有錢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到這種奢侈品。施清海這幾年一直遊走在脂粉堆中,不論是便利店的營業員還是那些寂寞無聊的閨寂怨女,還是那些外表冷漠的女強人,他都想試圖掀開那層幕布進去做客。能達到這種水準的男人,自然對於女士的用品絕對不陌生,而且他也確實和那麼一兩位很有層次的女子有過露水姻緣,所以哪怕此時醉的神智不清,依然一下就叫出了DVC的名字,並且極為不滿地指責那個紅衣女子噴的多了。

    能夠用得起奢侈品的女人自然不是簡單女人,對於她們來說,身上一切代表著金錢地位的外在都不重要,關鍵是格調。用DVC不重要,關鍵是要用好,說她噴DVC噴多了,就像是說她拿鈔票燒著點香菸一樣沒品。在這種層次的女人看來,被人指責自己沒有格調,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那雙嫵媚卻冰冷的眼睛裡驟然升騰出一道火。

    看著那群走路帶風的人忽然因為施清海的一句醉後停住了腳步,尤其是看到那個領頭的男人夾著一絲冷酷的笑容,許樂的心毫不意外地跳了起來。從先前夜店走廊上的遠遠一眼,他就知道這些人不簡單,生怕招惹到對方,眼看著便要擦肩而過,卻真的出了問題……許樂不懂DVC是什麼,也不知道夜店門口那幾輛黑色的轎車值多少錢,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出對方的底氣身份以及對方此時的不悅。他的臉上浮出一絲苦笑,轉頭看了施清海一眼,心想這小子不會是故意的吧?

    看來施清海不是故意的,因為他這時候已經在許樂的肩上甜甜地醉睡了過去,一身酒氣,眼皮子眨都沒眨一下。許樂在心裡暗嘆一聲,對著那些人誠懇地說道:「實在是對不起,我朋友喝多了,盡說胡話。」

    許樂的長相很平凡普通,只有那一雙如刀的直眉還算有些特色,但很奇妙的是,他那一雙經常眯著的眼睛總能流露出令人信任的神情,他說話的口氣更是誠懇到了極點,極容易讓人對他產生好感。大概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古鍾號上那位翹家的小女孩兒,才會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信任陌生的他,不知道今天他的誠懇老實能不能起點兒作用。

    明顯是那群人核心的男人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看著許樂停頓了半晌,忽然笑了,身上的青色正裝在夜色裡就像嚴冬裡的一道柳葉,如刀一般。青色正裝男人沒有說什麼,拍了拍身邊紅衣女子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進去。二人身旁那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年輕人,表情卻有些奇怪,深深地看了扶著醉漢的許樂一眼。

    難怪那件制服有些眼熟,原來是梨花大學的制服。

    這一眼讓許樂認出了對方,這個敢穿著學生制服進夜店娛樂的囂張年輕人,正是兩個月前在後門處和他發生過小矛盾的那名男學生。許樂在學校裡呆了幾個月,畢竟是個門房兼旁聽生的身份,和那些正牌學生們沒有太多交流,但也清楚,這名男學生的父親是臨海州的州議員,也算是權貴家庭的出生……只是對方最後這一眼是什麼意思?好像是警告,又好像是提醒?

    許樂沒有往深裡去想那個學生的眼神,只是想到州議員家的公子,居然也只有是那一對男女的跟班,看來這些人確實是不能招惹的大人物。看著青色正裝男子和紅色風衣女子向夜店裡走去,他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是沒有惹出什麼麻煩來。

    他自幼跟隨孤兒們在鍾樓街長大,信奉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生活哲學,總以為先前那刻施清海酒後失言得罪了對方,自己已經放低了身段,向對方誠懇地道歉,對方應該會消了氣,不會再有什麼後續的發展。但緊接著,他才明白了那名穿著學生制服眼神中的提醒之意,才明白自己果然是個來自偏遠地區的鄉巴佬,居然天真的以為,這些人物這麼容易打發。

    「把那個醉鬼扔到洗手間去醒醒酒,喂他吃兩坨屎漱漱嘴,他的嘴比馬桶還要臭。」

    穿著紅色短風衣的女子往夜店裡走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夜店門口的風吹拂她風衣下襬掀起,露出那雙筆直彈嫩的腿,賞眼至極,說出來的話卻是冷酷至極。

    聽到這句話,許樂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動,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只不過是一句話,對方卻要報複以如此的羞辱,而且自己已經道了歉了……最關鍵的是,他聽出來那個紅衣女子冰冷的話語並不是開玩笑,對方的語氣平淡之中透著股不可抗拒的姿態。

    許樂的心像是墮進了冰窖,這才知道社會裡不同階層之間對待彼此的態度是完全不同的。面對著對方的強勢,身處底層的他本應該感到憤怒,他也確實憤怒,然而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奈的悲哀。他望著那個紅衣女子的背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道:「我代他向你道歉。」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從來是不接受道歉的。人妖就算知道幾瓶香水,終究還是人妖。醉鬼說錯了話,總要付出代價。小朋友,你如果想安全地離開,就不要再多話。」紅衣風衣女子修長的大腿在衣擺下時隱時現,她沒有轉身,向著夜店深處走去。她所說的人妖,自然是漂亮的施公子,而從話語裡似乎可以感覺到,這個背景深厚的女人,對許樂倒是沒有什麼惡感。

    這句話似乎有所指,穿著青色正裝的男子愛憐地拍了拍她,根本沒有將身後的事情放在心裡,看來這種事情對於這些人來說是經常發生的。只有跟在他們身邊的州議員兒子回身,投給許樂一個同情的目光,他在心裡想著,郁子姐最近的心情看樣子真的很憂鬱,只是他雖然同情學校裡的小門房,卻沒有勇氣開口替對方求情,因為他知道這一對兄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主兒。

    走廊盡頭,夜店的幕後老闆已經帶著一群人恭敬地等候著這群人的到來。青色正裝男子眼中神情微動,望著前方對身邊的妹妹說道:「以後不要太兒戲了,如果真的生氣,也不要用這這種手段。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不過你要清楚,他一向不喜歡你的小性子。當年如果不是他家裡讓他出來磨練,恰好和咱們在同一個學校,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知道了他的身份。說不定我們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他。」

    紅衣女子細眉微挑,說道:「認識了這麼多年,他還是躲我跟躲蒼蠅一樣,我嚥不下這口氣。」

    青色正裝男子眉頭微皺,壓低聲音嚴肅訓斥道:「不要忘記他的身份。他哪裡屑於躲你,如果他不想見你,你這輩子都甭想靠近他。」

    說話間,這一對兄妹將走廊那頭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在他們看來,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既然讓自己的心情有些不愉快,自然應該付出代價,讓自己的心情回複如初。既然已經發了話,自然有人會把這件事情處理的妥妥噹噹,那個醉鬼必須要吃屎,少一口都不行。

    在貴賓走道入口,這一行人與夜店的幕後老闆聚集在了一起。面對著這名幕後老闆極有禮數的逢迎,青色正裝男子的神情顯得溫和了許多,因為他清楚自己家**的勢力看似強大,實際上根基並不牢固,而且軍分區遠在千里之外,對臨海的影響力並不如想像中的強大。此時身在臨海,一切事情還是要小意一些,莫要太過囂張,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夜店老闆,但能在大學城附近有這樣一處勢力,想必也不是簡單角色。

    當然,他心裡的所謂小意,並不包括夜店門口那兩個人。

    寒暄了兩句,青色正裝男子的眉頭忽然皺了皺,因為他發現面前的夜店老闆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眼睛總掠過自己的肩頭向外望去。

    夜店老闆注意到了這位的神情變化,心裡咯噔一聲,生怕對方有所不喜,儘可能平靜地問道:「外面那個大個兒是您二位的屬下?」

    青色正裝男子眉頭一蹙,心中微異,知道對方說的是鉤子,鉤子此時正依照妹妹的吩咐在店外做那檔子事兒。鉤子是他兄妹二人自小的玩伴,後來成了他們名義上的貼身保鏢,在一院裡摸爬滾打了三年,實力驚人,他根本沒有想過鉤子去辦那麼一件小事,會出什麼問題。

    一群人轉過身來,望向夜店外面。兄妹二人的臉色微微一僵,馬上回複平常。只是那位兄長的眼瞳不易察覺地縮了縮,有些震驚,在夜店這樣的地方,鉤子竟是碰上硬手了。

    門外的空地上,許樂抱著醉昏過去的施清海,警惕地注視著面前的大個子,他的唇角流著血絲,而對面的大個子也並不好過,胸膛處留下一個極深的腳印,正在不停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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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四章 人生不管三七(下)


    當那對兄妹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冷酷而不屑一顧的背影。許樂已經從先前的焦慮中擺脫出來,反而變得平靜了許多。這個世界上的不公平本來就很多,那些生來就含著金匙的人們似乎天生就沒將別人的生命和尊嚴放在眼裡。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再道歉,再懇請什麼,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自己已經不理虧了。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看著向自己走過來的那個大個子,許樂的雙腳腳跟離開了地面,悄無聲息地踮了起來,正是大叔教給他的起手式下半身的動作。

    這時候的許樂,並不清楚壓迫力十足的大個子叫鉤子,更不知道對方是在第一軍事學院裡磨練出來的厲害人物。但他能看出對方的厲害,因為大個子其實並不怎麼壯,只是骨架特別大,那些藏在黑色衣服內的肌肉並不怎麼強橫——這個世界上對肌肉力量的瞭解,比許樂更深入的人不太多,他一眼就看出大個子的骨胳強壯,衣服下的肌肉應是一條條並不厚實,總結下來就是,這個大個子是天生近戰的好手。

    更關鍵的是,許樂這時候的心裡還在猶豫,他一直壓在心裡的那個逃犯身份陰影,雖然在梨花大學校園的陽光中漸漸淡了,可是面對著今天的局面,由不得他不多想兩下。

    大個子走到他的身前,沉身說道:「讓開。」

    許樂鼻翼微抽,忽然間嗅出對方的軍人身份,大概也只有軍人,才能流露出如此嚴酷的感覺,就像古鍾號上那個胖子船長一樣,當然,面前這個大個子遠不如胖子船長給人的壓迫力大,可是也是極厲害的人物了。

    那一對兄妹年紀並不大,看樣子他們的父輩肯定是某個軍區裡的大人物。除了第四軍區之外,首都星圈駐守著三大軍區,不論是哪一個軍區裡的得力人物,都是許樂只能仰望的角色。和這樣的人物發生衝突,對方事後會不會調查自己,把自己逃犯的底細挖出來?

    當許樂還在思考的時候,如今是第二軍區後勤處內保幹事的鉤子已經一踏腳,來到了他的身前,一掌向著許樂懷裡的施清海脖子上抓去。他接受的任務就是要把這個醉鬼人妖拖到廁所裡去吃屎,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別的想法。

    突如其來的襲擊中止了許樂的思考,他此時抱著施清海,空著的左手下意識裡閃電船抬起,正好豎頂在鉤子的脈關。鉤子的手臂像石頭一樣堅硬,可是脈關忽然被頂,依然忍不住一麻,他下意識裡沉肘別了下去。許樂來不及思考,依然是憑藉身體的本能,一腳踏前,頂住了對方意圖進步的膝蓋。

    鉤子猛一發力,繼續沉肘,卻因為許樂橫亙在前的那隻小臂而無法落實,如石頭一樣的手臂狠狠地砸在對方的左肩上,肘尖帶到了許樂的臉頰。

    同一時間,許樂先前剎那還頂著對方膝蓋的左腿,卻猛地彈了起來,像一記飛石般,踹正了對方的胸膛!

    鉤子一聲悶哼,退出了兩米之外,咳嗽連連。

    從肌膚的第一次接觸,到最後分開,交手的兩個人全部在極小的範圍內格擊,依循著皮膚的觸感和肌肉的本能反應而動作,電光火石間便已結束。軍人鉤子一開始有些輕敵,而許樂則因為是抱著施清海而無法施展,雙方都有些吃虧,勉強算是打成了個平手。

    鉤子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的腳印,心中有些震驚,沒有想明白面前這個面相普通的年輕人,反應怎麼會這麼快,腳掌從地面到踹中自己的胸膛,竟是快到令人有些眼花。而更令他感到無法解釋的是,這樣一個看似尋常瘦弱的身軀,怎麼會有如此抗擊打的能力。自己那一肘雖然沒有擊實,可是手臂已經砸了對方的肩頭,肘尖也帶過了對方的臉頰,如果換成一般人,只怕早就昏了過去,就算不昏,也一定會感到無比疼痛。

    可是對面這小子的臉上居然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嘴裡破了一些皮,流了一些血,根本沒有倒下的跡像。看來郁妹妹今天要收拾的人……不是什麼普通角色。鉤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色,重重地向著自己的胸膛鎚了一拳,憑藉力量的震盪生生止住了咳嗽,再次向著那個面相老實平凡的年輕人走過去。

    許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出手,什麼時候出的手。他在心裡自嘲想著,低調啊低調,施清海啊施清海,狗屎啊狗屎。

    對方要讓施清海吃屎,自己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花花公子被人拖到廁所裡去。雖說自己和他似乎只是酒肉朋友,可對方總歸是自己在異鄉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如果施清海這時候是清醒的,許樂或許會試圖隱藏自己,可問題是施清海已經醉的人事不醒,在朋友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他不可能任由朋友被人羞辱。

    這便是許樂做人的準則之一,甚至超過了他某些方面的畏懼。

    既然已經出了手,哪裡還需要管什麼三七二十一,當前的情況如此,人生也是如此。當被壓迫到了某一個程度,還因為擔心身份的問題而隱藏著,那就不是小心謹慎而是因為聯邦婦女節而聞名的沒用三八。沒有原則或尊嚴地活著,對於許樂來說,不是一個能輕鬆接受的事情。

    看著靠近自己的大個子軍人,許樂感到了危險的味道,知道對方這次一定不會再輕視自己,而是會全力出擊。就像是電子圍牆那頭,青青草原上憤怒的公牛,在感到受傷和羞辱之後,才會迸發出最大的力量。

    許樂警惕地看著對方,右手一鬆,將醉成爛泥的施清海扔到了地上,雙腳微分,腳跟再次踮起,保持著隨時爆發的姿式。

    施清海被扔到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砸的一聲悶響,疼痛之下,他咕噥了幾句,居然再次沉沉睡去。許樂並不擔心這位小爺會不會難受,今天這事兒雖然是對方太過王八蛋,但如果施清海不說那一句酒話,只怕什麼事兒也不會發生。許樂恨不得乾脆把這個醉鬼摔死算了。

    鉤子走到了許樂的身前,線條分明的面部輪廓驟然一緊,悶哼一聲,一雙手臂像兩根石柱一樣橫掃過去!

    許樂似乎在同一時間內做出了反應,雙臂上翻,生生擋住,但他沒有想到對方竟是雙臂一環,憑藉著巨大的力量,將他的身體帶動著向前踏了一步!

    兩個人的距離頓時被壓縮到極小。大個子軍人的這個姿式很難看,就像是狗熊擁抱人一樣笨拙,但實際上體現了此人無比豐富的格鬥技驗,他發現了許樂動作的快速,便用這種笨拙的法子,讓許樂根本無法發揮速度,兩個人如果被綁在一起,許樂如果抬腳?

    鉤子此時已經發了狠,左手緊緊地攀住許樂的後腦勺,一低頭便砸了過去,如果讓這一記頭鎚砸實,許樂的鼻樑立斷,鮮血定會狂流。同一時間,他的另一隻手臂卻是猛地加力,強行憑力量壓退了許樂的防禦,肩頭一扭,肘尖再次砸向許樂的太陽穴。這兩手一出,如果許樂一個應付不當,便是頭破血流,當場昏迷的下場。

    然而頭鎚沒有砸實,因為許樂的手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擋在了自己的眉心之前,五指張開,像綿花一樣遮住了對方的面門。雖然這倉促伸出的手掌無法完全擋住對方沉重的頭鎚,但有了手掌做為緩衝,許樂只是感到手掌有些痛,腦袋有些昏,卻沒有真的受傷。

    許樂的另一隻手臂沒有強行攔阻對方的肘尖,而是極其凶狠地向著對方扭肩後袒露出來的腋窩砸下!他的拳頭中指微突,狠狠地砸刺中了部位。

    左腿再進,兩人間距離太近,許樂不可能抬腿,身體猛地一縮,膝蓋抬了上來,實實在在地頂在了對方這名軍人的大腿根處,如果不是對手反應太快,及時側了一下身,這一膝蓋只怕會頂中那處男人的要害。

    兩個人再次分開,許樂的後頸被肘尖砸中,鮮血從鼻孔裡流了出來,額頭上也是微顯紅腫,別的地方倒沒有怎麼受傷。而鉤子的腋窩挨了一記刺拳,大腿根又被陰險地頂中,緊繃的肌肉一陣難以承受的酸麻疼痛,竟有些站不住,有些趔趄!

    鉤子的眼光像鉤子,像要把許樂的五腑六髒全部鉤出來,自從一院畢業之後,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受過傷了?對面這小子完全沒有套路,怎麼可能打敗自己?

    許樂用袖子擦去鼻端的血水,警惕地盯著那個力量驚人的大個子軍人。他的出手其實是有套路的,全部是老闆大叔教的那十個姿式的變種,或許是因為練習太久成了本能的緣故,或許是在梨花大學安靜的這幾個月裡,他極少練習反而融會貫通了的緣故,如今的他似乎可以隨心所欲地施展出那十個姿式。

    擊敗了一名應該是軍人的強敵,許樂沒有一絲興奮,只是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他沒能將鉤子擊倒,是因為他的力量遠遠不如對方。當然,如果他敢於釋放體內那股火熱顫抖的力量,或許只需要一個回合,便能讓鉤子倒地,問題在於,再怎麼不管三七二十一,要護著施公子不吃屎,許樂沒到絕境的時候,絕對不會將體內那股神奇的力量展現出來。

    「能和鉤子打成平手,你很不錯。」

    被打鬥吸引過來的人群圍住了許樂。穿著青色正裝的男人頗為玩味地看著許樂,眼神裡閃過一絲異色,旋即這抹異色變成了平靜的不屑,說道:「我不會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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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五章 施施然地出手(上)


    臨海thirteen夜店門口,一大群人面色各異地注視著場中,不相干的閒人早已經被夜店的工作人員清走,不會影響到這裡正在發生的一切。

    「你們都是有身份的人。」許樂聽清楚了那句話,望著他說道:「何必和我們這些人一般見識?」

    這個面相平凡的年輕人和這對兄妹的貼身保鏢至少打成了平手,在這種情況下,看似示弱的話語,自然多了幾分力量。那男人看著許樂,微笑說道:「我妹妹要給那個醉鬼一個教訓,誰也沒有辦法攔住。」

    特權階層的微笑怎麼就這麼可惡這麼冷酷?許樂普通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說道:「他是我朋友,而且這件事情是你們做的不對。做的不對,就不應該繼續做下去。」

    「東林人?」那男人聽出了許樂的口音,說道:「都說東林人像廁所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果然如此。不過就算你是塊石頭,我今天也要將你壓碎了。」

    夜店老闆一直安靜地陪伴在這名男子的身邊,輕聲說道:「鄒少校,這兩個人害了您的興致,何必您親自出手,讓我們打發了吧。」

    鄒侑,現任第三軍區作戰部少校參謀,以他的年齡能夠拿到這樣的軍銜,坐到這樣的位置,他的家族自然極為有力。據可靠的消息,這一對兄妹的父親應該就是如今國防部後勤部的那位副主任。夜店老闆得了後方某些臨海人士的示意,刻意交好這位年輕的少校,此時小心翼翼地提出幫助的話,還有些擔心對方會不會嫌自己多事,因為畢竟他很少接觸那裡的人。

    夜店老闆從來沒有想過,面前那個年輕人能夠正面對抗身邊的兄妹,再能打又如何?如今這個社會靠的是實力,實力絕對不是打架的本事。

    「謝謝。」鄒侑聽出了夜店老闆的小意,溫和地笑了笑,用手指指著許樂的鼻子,說道:「我不想耽擱太多時間,要不你讓開,我請這個醉鬼去吃屎,要不你就代替他吃。」

    「我沒有吃屎的習慣。」許樂抹去鼻孔裡流出的鮮血,看到面前圍著自己的這些人,終於控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小人物再如何弱小,總也不能任由別人一直欺負,他盯著這對兄妹沉聲說道:「如果你有吃屎的習慣,可以表演給我看看。」

    聽到這句話,鄒侑少校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這次他們兄妹二人來到臨海,主要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和那位重要人物安排一次巧遇,重新搭起當年的友好關係,本來想著要低調一些,但沒有想到,今天卻遇到了一個硬茬兒。只是他們這些人向來把一般人看的極輕賤,更不要說他向來很疼自己這個驕傲而囂張的妹妹。

    鄒侑的臉色剎那陰沉,他身邊那些保鏢一樣的人物面色變的更加陰沉,像是陰天裡吸滿了雨水的陰雲,從懷裡掏出了手槍,對準了許樂的腦袋。

    四枝手槍對準了許樂的腦袋,隨時可能摳動扳機,這一幕震驚了場間所有的人,尤其是夜店那方面的陪同人員,畢竟這是在首都星圈S1臨海州,當眾拔槍的場面著實給人們極強的震撼。

    許樂看著對著自己腦袋的四枝黑洞洞的槍管,當然害怕,因為他發現首都星的這些牛叉人物似乎真的不怎麼把人命當回事兒,對方說不定真的敢開槍。他的面色微微發白,唇角卻是泛起了一絲苦笑,這半年裡已經是第三次被人用槍管頂著腦袋了,難道說自己的命運注定逃不開這些悲慘的東西?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前面也說過,你們肯定是有身份的人。聯邦是法治社會,你們當街拔槍,影響有多惡劣,你們家裡的長輩會允許你們這麼做?」許樂緊緊握著拳頭,一動不敢動,對著那個穿青色正裝的男人說道。

    這句話說中了鄒侑的心理,但是這位少校並不準備改變自己的行事風格,因為在某些時候,尤其是某些不怎麼熟悉的人物面前,他們這些人的面子最重要,面子往往就代表著實力或者勢力。

    鉤子退回了鄒氏兄妹的身邊,皺著眉看著眼前這幕,揉著生疼的腋窩。而另一邊那位梨花大學的學生,臨海州議員家的公子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這些槍械嚇的閉上了嘴。在這一刻,似乎沒有人能夠救許樂,或者說,沒有人能夠改變施清海吃屎的命運。

    鄒郁便是那位穿著紅色短風衣的女子,她的頭髮如波浪一樣柔順地披散在肩後,性格卻毫不柔順。看著面色發白的許樂,她的心中閃過一絲變態的快意,這個年輕人執著不認輸的性格,她很欣賞,所以她更喜歡這樣一塊東林的石頭在槍口下露出恐懼的神情。

    她鄙夷地看著許樂,緊了緊風衣,嘲諷說道:「什麼年代了,還想靠拳頭生活?我喜歡你,你跪下磕個頭,便算了,不過那個醉鬼可不能這麼便宜。」

    這句話一出口,她身邊的鉤子臉色變了變,卻沒有說什麼。許樂緊緊抿著嘴,眯著眼睛看著槍口視野外面的這對兄妹,似乎想把對方的臉記得清清楚楚。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這樣一個普通人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就算將體內的顫抖爆發出來,又怎麼能躲得過子彈?聯邦嚴格控制槍械,誰能想到這對兄妹身邊的人居然身上都帶著槍,而且還敢當街把槍拿出來這樣囂張。

    「我不會跪,因為我沒有錯,而且你們又不是我父母。」許樂眼睛眯了起來,盯著那個掌控一切的青色正裝男子,說道:「除非你們把我打趴下。要不你也可以試試一槍斃了我。」

    這是在賭命,賭這些有身份的人物,不會願意因為自己這種小人物而惹上麻煩。鄒侑冷冷地看著猶自倔犟的許樂,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明明怕的要死,卻還要死撐,東林的石頭,果然是名不虛傳啊。

    一記拳頭狠狠地打在了許樂的腹部,疼痛險些讓他把胃裡的東西吐了出來。既然要打趴下才肯跪,鄒氏兄妹身旁的人自然不會客氣,拳腳狠狠地向著許樂的身體砸去,反正在槍口的威逼下,這個帶著東林口音的傢伙也不敢反抗。只不過短短的時間,許樂的身上便受了不少傷,抗擊打能力再強,這樣站著不動被打,也不是輕鬆的事情,右胸處一陣隱痛,不知道是肋骨折了還是表面裂開了小縫。

    穿著紅色風衣的鄒郁欣賞地看著這一幕,打的越狠,她心裡那股一直散不開的怨氣便會發洩一些,嫵媚而冷漠的五官漸漸散出開心的光芒。

    「我只不過說你香水塗多了,用得著這麼狠?」一隻不請而來的手,搭上了鄒家小姐的肩膀,極為親暱地拍打著她的臉龐,只是拍的似乎有些用力,將她的臉頰拍出了一道紅痕。

    鄒郁驚聲尖叫了一聲,卻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倒是四周的人群,尤其是她和兄長帶著的軍人反應神速,第一時間內,四枝本來指著許樂的槍管調轉了方向,對準了她。鄒郁驚叫之後,馬上住嘴,轉過臉去,然後看到了一張漂亮的不像男人的臉。

    當這些聯邦裡的特權人士威逼毆打許樂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地面上的那癱爛泥,因為此時事情的重心早已經轉移。喝多了酒的施清海,此時被冰冷的地面冰醒,或是被許樂先前那一摔痛醒,晃晃悠悠地來到了紅衣女子的身後,伸手像流氓一樣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看熱鬧的人很多,鄒郁恰好在人群的邊緣,誰也沒有想到先前地上的醉漢,竟然無聲無息地摸到了她的身後,並且……攀住了她的肩膀。

    施清海此時像情人一樣摟著鄒郁,親暱而輕薄地拍著她的臉蛋兒,或許酒精仍然沒有全醒,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媽的,小娘皮脾氣倒挺大,居然敢動小爺的朋友。」

    一記一記拍打落在了鄒郁的臉蛋兒上,卻是落在了所有人的心上。所有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心想這個漂亮的年輕人酒醒後會後悔成什麼樣子?

    鄒郁這輩子都沒有感覺到被如此羞辱過,那些越來越重的拍打漸漸在向耳光方面發展,而那個抱著自己的男人,吐出來的話語伴著惡臭的酒氣進入自己的耳朵,她的臉瞬息間紅了起來,不知道是被施清海打的,還是憤怒的。她看著面前那幾個拿手槍對著自己的保鏢,失態地尖聲叫道:「打死他!打死他!」

    沒有人敢動手,哪怕是她的親哥哥也只是冷漠地看著這個方向,看著那張越來越重落在自己妹妹臉上的手掌。因為他們發現這個抱著鄒家小姐的醉漢似乎真的有些神智不清了,全身的重量都擱在鄒郁的嬌嫩身軀上,最要命的是,醉漢半解開的西裝裡露出了一個由真皮做成的小套件,大家都很熟悉,那是……槍套。

    鄒侑少校的眼神無比冷冽,看著挾持著小妹的醉漢說道:「我是第三軍區作戰部參謀鄒侑,還未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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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20:07: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六章 施施然地出手(下)


    施清海理都沒理那個鼻子裡插著蔥的傢伙,醉意醺然地望著朝自己走來的許樂問道:「沒事兒吧?」

    許樂搖了搖頭,看著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漂亮臉孔,忽然大聲罵道:「你他媽的到底是醉還是醒的?」

    施清海是真醉了,至少開始的時候是這樣,至於這時候酒醒了多少,沒有人知道,不過所有人都知道一個拿著槍的醉漢沒有太多理智可言,那些圍著他們二人的人們,沒誰敢冒險。

    鄒侑開口問話,施清海卻是理都不理,這種羞辱與落在施郁臉上的手掌疊加在一起,令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放開她,不然你酒醒後一定會後悔。」鄒侑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平緩地說道。這種威脅說出口其實便落了下乘,只是面對著一個有槍的醉鬼,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先把眼前的局面解決掉,保證妹妹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要素。

    「你要我吃屎?你要我兄弟下跪?」

    施清海依然沒有理他,渾身酒氣抱著渾身發抖的紅衣女子,停止了拍打她的臉頰,吐著酒氣說道:「你們這些外鄉人還真是橫行慣了,居然跑到臨海來擺譜。小爺就說你香水噴多了你還不服……除了十三大道的女人會這麼用DVC,哪有誰會像你這麼用?」

    十三大道是首都特區出名的高級妓女公寓一條街,傳說中總統辦公室幕僚和各部各委的官員最喜歡在那處流連。施清海這句話將鄒家小姐比喻成高級妓女,實在是惡毒到了極點。而正在擦拭血跡的許樂,卻只注意到了施清海稱呼自己從朋友變成了兄弟,他的手臂微微僵了僵。

    「報上你的名號吧,欺負一個女人總不是個事兒。「鄒侑的眼角抽搐了兩下,依然平緩問道:」事情總要解決,不然交給公家去辦,相信你會吃更多虧。」

    「我這一輩子就只會欺負女人。」酒後的施清海比平時更像一個流氓,扯著脖子,翻著白眼,像是第一次聽到那個人開口,直接噴了過去,「怎麼嘀,你咬我?」

    鄒侑氣極反笑,連連讚歎道:「很好很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沉默的鉤子忽然開口說道:「你是施清海?」


    「他比我低一界,不過當年就是一院裡的風雲人物,從校長到老師都很喜歡他。現在畢業這麼些年了,應該在臨海混的不錯。至於是在哪個局裡,我就不是太清楚。」鉤子認出了同一個學校畢業的施清海,在鄒侑的耳邊沉聲說道:「在學校的時候,沒有人願意惹他,不論是打架還是槍法還是心思,都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好在這人沒有什麼背景,倒不至於惹出大麻煩來。」

    聽到這番話,鄒侑反而平靜了下來,冷冷地看著妹妹身後的施清海,心裡有了分數。一個一院的高材生,再如何喝醉總還是有理智的,這讓他最大的擔心不再存在。他看著施清海微笑說道:

    「放手吧,我數三聲,你不放手,我的人就會開槍,也許不會打你,也許只會打你這位像石頭一樣的朋友……兄弟?嗯,想必施先生嘴裡的兄弟不會這麼廉價,而且我相信您醉後的判斷力,你應該能猜出來我們大概是什麼人,也應該瞭解我們這種人的能力。傷害我們,是你不敢做的事情,因為你知道那種後果有多可怕。」

    這番話出口,看到施清海迷離眼光裡閃過的那絲憂慮,鄒侑少校知道自己賭對了,這個醉鬼再爛醉如泥,也多少還保有一些理智。

    「我是聯邦調查局臨海外勤辦事處四科科長施清海。」施清海的聲音因為酒精而變得乾澀,他盯著那個男人說道,停留在紅衣女子臉頰旁的手像變魔術一樣變出了一張工作證。

    鄒侑少校笑的更開心了,對方的酒漸漸醒了是其一,最關鍵的是聯邦調查局區區一個小科長,實在是讓他沒有任何退讓的理由。他此時也以無視回饋先前所受到的羞辱,含笑數道:「一,二……」

    酒醒後的施公子自然不敢掏槍把這對兄妹打死,哪怕他是聯邦調查局的官員,但面對著這些特權子弟,依然不夠看。眼前的局面除了放開懷裡的女人,似乎再也沒有別的辦法。Thirteen夜店門口所有人都等著這個漂亮的年輕官員投降……除了在另一邊的許樂之外。

    回應這些成竹在胸的人們期盼的是一聲槍響!

    這一聲槍響響在鄒侑少校說出最後那個三字之前。誰也沒有發現本來在西裝槍套裡面的警用標準配槍是怎麼出現在施清海的手中。他舉著手槍的手似乎還有些顫抖,而在槍口下,一名鄒家的軍方保鏢已經大腿中槍,倒在了地上!

    這個人開槍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知道對方是背景無比深厚的人,這個聯邦調查局的小官居然搶先開槍了!而且開的如此絕決,不留退路,透著股強橫與囂張!

    場間一陣大亂,其餘三名拿著槍的軍方保鏢臉色劇變,想要開槍還擊,卻又害怕自家小姐受傷。就在這陣慌亂之中,施清海將握著槍的手收了回來,搭在了鄒郁的肩膀上,偏著腦袋,極感興趣地看著鄒侑少校那張變了顏色的臉。這時候的鄒家大小姐早已經嚇的不輕,根本不敢開口,也不敢動彈。場間只聽到施清海乾澀的聲音。

    「開槍還要數數?你以為是在雪地裡放爆竹?」施清海無比譏諷地看著少校的臉,說道:「我也挺佩服你們的,小爺我都說了,我是聯邦調查局官員,連證件都亮給了你們,你們居然還敢拿槍對著我……襲警啊……這不是襲警是什麼?」

    刻薄的話似乎沒完沒了地從他的嘴裡湧了出來。遠處也傳來了警車的笛聲。鄒侑少校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當街槍擊現役軍人,等著坐牢吧。」

    「我沒看見有什麼現役軍人。」施清海此時的酒已經醒了不少,看著對方打著酒嗝說道:「你倒是自稱為第三……軍區作戰部參謀,可惜你太……嗝……豬頭,連證件都沒有亮出來。」

    「常三兒這兒的攝像頭我倒是調不出來,不過可能你不清楚,我們外勤處在這裡一共安了十七個攝像頭,只要今天晚上你整不死我,我就能調出來。」

    聯邦電子監控網分為三級,最上層的中央憲章負責收集人體芯片信號,而其餘的攝像頭則歸屬於不同的政府部門。施清海所說的常三兒便是thirteen夜店的幕後老闆,他看著鄒侑看似好心,實則刻薄到了極點提醒了一句。

    鄒侑的臉色很黑,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臨海遭遇到如此棘手的人物和如此的羞辱。現在的局面已經完全掉轉了過來,對方既然敢開槍,自己又能做什麼?對方開槍時的果斷冷血和絕決,讓他清楚,這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望瞭望臨海陌生的夜空,然後盯著施清海一字一句說道:「我可以向你保證,你…… 完……了。」


    「完了是以後的事情,至少今天夜裡小爺我爽了!」施清海偏著頭,找到許樂的身影,高聲喊道:「喂,你還愣那邊幹嘛?趕緊過來,呆會兒還要進警察局錄口供。」

    許樂可比施公子狼狽太多,身上的短袖襯衣早已經被撕成了一縷一縷,臉上青一塊紅一塊,滿是灰塵,活像個難民。他往施清海的方向靠攏,與那個一直強行壓抑著殺意的少校擦肩而過時,忽然聽到對方狠冷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還有你這塊東林的石頭,你也完了。」鄒侑少校冷冷地看著他,說道:「今天有槍護著你,等我先把那把槍擰彎了,再來活生生地打死你,我想知道還有誰能夠幫你。」

    許樂本沒有看他,只是低著頭擦著汗與血,往那邊走。聽到這句赤裸裸不屑而陰寒的威脅,卻忽然覺得骨頭疼了起來,似乎是先前被打裂開的肋骨,痛的讓他無比憤怒,成功地從偽裝自閉的鄉巴佬變身為闖入城市憤怒的公牛。

    他轉過身體,看著面前這個出身高貴的少校,認真問道:「有幾個問題,一,現在你那個瘋妹妹被我兄弟逮著,你不敢開槍打我,因為你發現我兄弟比她更瘋,對不對?」

    「二,既然你不敢開槍打我,那你們這些人都打不過我對不對?」

    「三,無論我怎麼哀求你都不會放過我,我們之間不存在臉的問題,不存在撕破臉的問題,你總有一天要殺我對不對?」

    「四,既然你現在不敢斃我,靠拳頭又打不過我,將來又一定要殺我,還這麼愚蠢地威脅我,豈不是告訴我,我必須趁著這難得的機會把你打一頓。」

    說完這四句話,找到了絕對理由的許樂一拳頭杵了過去,杵在了鄒侑少校的鼻子上,杵的對方臉上如同雞尾酒一樣精彩,還是血腥瑪莉那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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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七章 警局夜話十年真


    臨海州警察總部臨時看守所就設置在警察總部大樓內,芯片掃瞄,電子卡匙,內部指紋認定,一層又一層的防護措施,讓這幢大樓顯得格外森嚴。所有對這幢大樓有想法的人,只要真正地走入建築內部,便會在第一時間內喪失想法。關在臨時看守所裡的人們,想要逃脫更成了痴心妄想,當然,今天夜裡兩個被逮到這裡的年輕人,肯定沒有越獄的想法。

    「施公子怎麼被逮進來了?」一名巡房完畢的警察將鑰匙卡扔到桌上,給自己泡了杯茶,望著身邊的同事問道,臉上的笑容充滿了幸災樂禍。警察總部和聯邦調查局外勤辦事處雖然不是一個系統,但畢竟都在政府的架構之下,為了破案雙方經常要進行配合,聯邦調查局出了名的流氓官員施清海,在警察局內部也是頗有名氣。只是這兩個部局間隱隱含著競爭和鬥氣的成分,所以今天警察局將施清海關進了看守所,這些警察們都覺得十分快活。

    「當街開槍,聽說對方是很有背景的大人物。」那名警察嘆了口氣,說道:「得罪了這種人,再也理由,只怕也要倒霉,就算外勤辦事處出面周旋,不用讓他進法院,但至少也要交槍離職。」

    「就是剛才局長恭恭敬敬送出門的那個傷者?什麼來曆?」

    「不清楚,好像是從三軍區來的。」那名警察聳聳肩,再看聯邦調查局的人不順眼,但終究同屬於聯邦的強力機構,眼瞅著施清海被關進了大牢,不免生出了一些悲憤,「那些爺誰敢惹?不過說來也奇怪,施公子雖然向來流氓,也好酒後鬧點兒事,但怎麼也不像是個暴脾氣,怎麼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就敢開槍呢?」

    「這個我聽海林斯說了,估計是被他那個夥伴的脾氣感染,酒後沒控制住。」另一人湊到身前,讚歎說道:「就是和施公子關在一起的那位,看上去倒是個老實的年輕人,誰也沒想到下手居然這麼狠……知道嗎?三分局的快速反應車已經到了場,施公子拿槍對著那家小姐,那個看著老實的年輕人,居然還把那邊的人挨個揍了一頓,下手那個狠啊……」

    「當著警察的面還揍?還真是暴力。」那名警察搖了搖頭。

    「喝了二十四次酒,我發現自己被你影響太多,話也多了,脾氣也暴燥了。」冰冷的鐵柵欄裡,許樂靠著全塑的牆壁,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他和施清海兩個人被警察逮捕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窗外隱約可見魚肚白,然而卻沒有人來問話取證,種種跡像讓他有些擔心,眼神也有些迷離。

    不知道是不是對施清海聯邦調查局官員的身份做出優待,這間看守所的臨時拘禁房裡,只關押了他們兩個人。渾身酒氣的施清海斜靠在窄窄的單人床上,看著許樂那張滿是憂慮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你下手倒挺黑的,根本不像是那個老實的小門房……不過這時候怎麼又怕了?」

    「不打白不打……反正因為你這個禍害的關係,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許樂的表情有些苦澀,在心裡暗想著,如果能夠離開警察局,難道自己又要開始逃亡?可是他剛剛才在梨花大學穩定下來,尤其是這裡有他喜歡的知識,可能會接觸到而暫時沒有接觸到的事物,關鍵是有安定的生活,如果就這樣毀於一旦,實在是有些可惜。

    臉上的憂慮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擔心那個世家子弟少校的威脅,更大的部分是因為心情有些複雜,許樂低頭輕輕摩娑著左手腕上的金屬手鐲,想到裡面那些芯片,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大不了再變個身份,聯邦如此大,無處不可安家。

    「不要擔心什麼,相信我,最遲明天早上,不,應該是今天八點,我們兩個人便可以大搖大擺走出警察局。」施清海看出了他眉宇間的擔心,沙啞著聲音笑著說道:「別聽那小子在那兒吹吹。聯邦政府雖然像坨狗屎,但畢竟不是真的狗屎,法治社會呀,一切證據都偏向我們,他們能怎麼辦?三軍區的人物想把手伸到臨海來,總不是那麼方便。走明面兒上的路數,他比我們更擔心,畢竟他們身份不一樣,軍人在生活區裡拔槍,難道你以為很好看?」

    許樂不是很明白和政治權力有關的事情,下意識裡相信施公子的判斷,可還是不怎麼確信,疑惑問道:「那這件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我可不怎麼信,那個少校姓什麼?有什麼背景?」

    「不信也得信,這些公子哥做事,要不就當場把我們鎮壓下去,一旦鬧到官面上,他們也只有閉嘴的份兒,鬧上法庭,他們父母的臉往哪兒擱?」施清海不屑說道:「三軍區作戰部少校參謀鄒侑,倒真是好大的做派,我就不信他那個在國防部佔著肥差的老爹會真的由他亂來。」

    「你懂的真多。」許樂真心實意讚美他。

    「那是。小爺我可是聯邦調查局干將,外勤處做什麼的?不就是外盯間諜,內盯官老爺?」施清海眉梢一挑,正準備囂張幾句,卻忽然品咂著不是那麼個味兒,瞪著許樂說道:「不對,怎麼就覺得你是在諷刺我?」

    「別覺得了,就是諷刺。」許樂眼睛望著天花板,說道:「不是替政府看大門的嗎?怎麼就成了聯邦調查局的科長?明知道對方不好惹,還偏偏要裝醉惹一下。」

    「別別,這個你得聽我解釋。聯邦調查局做的事情本來就是替政府看大門,這個和你那個沒前途的工作也差不到哪裡去。至於什麼裝醉,你這話太傷害兄弟感情。」施清海無比認真說道:「我可不想打探你什麼事兒,就算要試探你,也不可能找這麼一對王八蛋兄妹當箭。」

    「我沒什麼秘密!」許樂終於惱了,喝了幾十天的酒,在生死氣息下與外人幹了一夜,他和施清海想不熟悉親近都不行,只不過每次施清海總是神秘兮兮地望著自己,那目光裡隱著的意思讓他有些敏感。

    「扯淡!你一個蹲坑兵,居然能打的一名軍區保衛處的好手站不穩……不要忘記,那個人可是我師兄,是第一軍事學院畢業的。」施清海嘲諷地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要說你沒秘密,殺了我也不信。不過我也懶得去管,今兒小爺為了保你開了一槍,就算對方要暗中處理,不鬧到明面上,估計我這工作也保不住,你小子也不說心疼心疼我,講個好聽的故事給我聽。」

    「一碼歸一碼。」許樂惱火地瞪著他,說道:「你要搞清楚,那瘋女人要喂你吃屎,我才攔著的,怎麼最後偏成了我欠你人情?再說你失業關我屁事,難不成還想我介紹你一個看大門的小時工?」

    施清海哈哈笑了起來,忽然看著他正色說道:「我知道你很能打,問題是現在鄒侑也知道。這一對兄妹雖然不是什麼特別了不起的人物,但要收拾我們這兩條賤命還是綽綽有餘……明面上,那個小心眼的少校,肯定會把昨天夜裡的事情壓下去,暗底下卻不可能放過我們,我肯定要被人從調查局踢走,那邊肯定不會放過你。尤其是……那個傻叉女人。」

    施清海坐了起來,搖頭說道:「這件事情確實是我拖累了你,以後你要小心一些……說起來,那個傻叉女人雖然很沒品味兒,但那雙白腿還蠻有味兒。」

    前面還很正經,許樂正有些感慨,便聽到了施公子眉開眼笑說出來的無聊話,不禁一嘆,搖頭說道:「算是我命不好,碰著你這麼個災星。我想好了,如果那幫人真要來對付我,我也沒辦法,大不了躲的遠遠的。」

    「也別想的太恐怖,你就老實點兒留在學校裡。政府對大學城看的嚴,尤其是最近卡林主義思潮正在蔓延當中,誰也不敢這時候去激怒那些好鬥的學生……呃,雖然你是個門房兼旁聽生,但躲在梨花大學裡,再牛逼的人物,也只能暫時在外面等著。」

    「鄒家的勢力有多大?」許樂必須弄明白要整死自己的人究竟有多厲害,忽然想到一張小女生乾淨的臉,疑惑試探問道:「七大家?」

    「七大家?」施清海躺了下來,翹起了腿,嘲弄十足說道:「那種人物怎麼會去thirteen那種地方?怎麼會讓人瞧出他們的厲害來?也只有鄒家這種暴發戶,才會和我們這兩個流氓糾纏不清,他們也不嫌丟人。」

    「我不是流氓,你才是。」許樂覺得說話太累,翻身對著牆壁,聞著淡淡的塑料味道,閉目養神,思考將來。

    望著他青一塊紫一塊的後背,施清海的桃花眼裡,真誠的抱歉之意一現即隱,唇角泛起一絲苦笑。今天事態的發展有些超出了他的計劃。或許他下意識裡存著試探許樂的想法,可他確實是沒有想到許樂為了自己,竟然敢和那些人硬抗到底,甚至……不惜冒著有可能暴露自己秘密的危險——直到此時,他依然不知道許樂的秘密,但他知道對方那一刻的決定代表著什麼,也正是從那一刻起,施公子覺得許樂這個朋友……真可以做朋友。

    「謝謝。」施清海用很低的聲音說道。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許樂頭也沒回,說道:「如果是別的無辜路人被人拉去吃屎,我也會管,所以你不用謝我。」

    施清海笑了,說道:「明白了,總統辦公室鼓吹的為公民服務的三有青年,就是你……不過你真不肯講有關奇遇的故事給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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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八章 施公子的真實身份


    施清海這個人很奇妙,明明想著不去打探別人的秘密,但不知道是本能裡的固執還是他所從事工作的性質,讓他總是忍不住好奇的念頭。好吧,既然人們都喜歡聽奇遇,許樂也只好編造一個全新的奇遇,不然他真沒辦法解釋在夜店門口,怎麼可能打敗一個軍中的強者,一想到這點,許樂便有些頭痛,發現自己終究還是沒有太多處世的經驗,為瞭解釋一件事情,總要不停地撒更多的謊,而且他還想到了一個很要命的問題,那就是老闆大叔給自己安排的身份,那個遠在S1偏遠城區的老家,自己是不是應該找時間去看一趟?全新的奇遇故事與在古鍾號上和那位胖子船說的故事差不多,只不過這次許樂更謹慎一些,把那個莫須有的班長安排成了面目模糊的隱世高人。

    「那個班長姓什麼?」施清海明顯不怎麼相信他的話,哈哈笑著問道。

    許樂的心頭微動,純粹是下意識裡在腦海中冒出一個姓氏,鬼使神差說道:「好像姓……李?」

    施清海臉上還是不以為意,然而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眉宇間一凜,陷入了思考之中。他在心裡想著這個姓氏,有些不敢往那個方向聯想,可如果許樂說的是真話,倒可以解釋這一切,不過這些年沒聽說費城那家有什麼子弟流落在外……施清海看著許樂的背影搖了搖頭,有些相信了對方的離奇遭遇,笑著心想,只怕這小子自己都不清楚那個教他打架本事的牛人究竟是什麼來曆。

    既然心裡有了確定的想法,滿足了好奇心,多了一些值得思考的好玩事情,施清海很自然地換了話題:「你準備一直在梨花大學當門房?國防部退役士兵辦公室隨便安排一個工作,總比這個強一些。」在他看來,許樂這個年輕的小夥子有很突出的品性,雖然不知道他在別的方面有什麼特殊的技能,但就憑著這身打架的功夫,進入警察局下屬的保安公司,甚至是找些關係進入警察系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在梨花大學當旁聽生。」許樂轉過身來,看著他說道:「反正手裡還有些閒錢,等我把這兩年的課聽完了再說。」

    「旁聽生可拿不到文憑。」施清海從褲子口袋裡摸出皺巴巴的煙盒,叼了一根,扔過去一根,含糊不清說道:「沒什麼前途,你清不清楚將來究竟想做什麼?」

    許樂接過香菸和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學著當年老闆大叔的模樣試圖想要吐幾個完美的煙圈,結果卻吐成了加濕器冒出來的散亂蒸氣。他咳了兩聲,看著施清海,笑著心想對方明明都不清楚將來要做什麼,怎麼卻來問自己?

    「我以前想當一個戰艦機修輔官,不過……後來改主意了,想把機修證考到手,然後在S1找間大點兒的製造公司工作,不管將來能升到什麼職位,只要從事喜歡的事情,那就不錯。」許樂看著消散在眼前的煙霧,有些出神說道。這本來就是他的人生理想之一,可是此刻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已經帶了幾絲荒謬和不自信的味道,自從植入了偽裝芯片,或許他的人生早就注定不能那樣安樂和平靜,少年的心裡其實一直有一塊陰影,不給人看的陰影,他想找到那件事情的真正內幕,只是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能力,別說掀開大叔之死的內幕,就算是要靠近那塊黑布,都是痴心妄想。

    施清海看出了他眼裡的沉重與傷感,沉默半晌後忽然說道:「好好地完成你的人生理想吧,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儘管開口。」

    事態的發展沒有出乎施清海的預料,清晨七點多鍾,臨海警察總部便接到了上級的直接命令,打開了看守所的大門,將他們兩個人放了出去。那些端著咖啡提神的警察與施清海開著極損的玩笑,施清海反罵了幾句,在這樣的交談中,旁邊安靜聽著的許樂,大致知道了事情是怎麼回事。

    鄒家果然動用了關係,將夜店門口的衝突強行壓了下去,第三軍區的人和臨海外勤辦事處的人發生衝突,並且拔了槍,這件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一定會牽扯到國防部裡那位大佬,鄒家不會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甯肯將這件事情低調處理。許樂走出了警察局門口,迎著撲面而來的微涼晨風,忍不住搖了搖頭,號稱民主自由的聯邦社會,其實依然是這樣的等級森嚴,一個在民間不怎麼出名的鄒家,便能伸手進警察系統壓下某個惡性案件,讓thirteen門口的槍擊化為烏有……

    施清海開車將許樂送到了梨花大學後門,靠在車身上看著人數並不多的晨練女學生,盯著對方緊身的運動服,嘴裡卻說著味道十分嚴肅的話:「最近這些天,你不要出校門,一切小心一些。」

    鄒家從官面將事情壓了下來。然而被兩個小人物狠狠地羞辱了一番,這種家族出來的公子小姐怎麼可能嚥下這口氣。緊隨而來的,想必就是對方暗中的無情報複,施清海有些擔心地看著他說道:「我就不用你擔心了,哪怕被開除,我怎麼也是一院出來的優秀學生,院裡那些級別高的嚇人的教授,總可以保著我。」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和那對兄妹發生衝突。」許樂正要走進鐵門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認真問道:「也許你有你的目的,不過那對兄妹確實不是玩意兒,所以這次就算了,不要有下次。」

    施清海嘴唇上叼著煙往下一斜,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葉子。他表情平靜,心裡卻是有些感觸,心想自己這個小兄弟的眼睛果然尖銳,自己還是沒能瞞過他。


    憲曆六十六年的春天,比過往年份都要顯得更熱一些。不過是四月末的天氣,卻讓人感覺到了酷暑提前來臨。臨海州的建築內部集成空氣調節系統早已打開,給那些忙碌辦公的人們提供美妙的清涼氣息。然而在微熱的暮色之中,臨海州最高建築的頂層天台上,卻有兩個人正不畏高不畏熱地進行著談話,其中一人年齡約摸在四十歲左右,面相嚴肅,目光柔和之中帶著一絲威嚴,另一人渾身酸臭還夾著一絲殘餘的酒氣,那身皺巴巴的西裝比他嘴上叼的那根皺巴巴的香菸還要令人生厭。

    「005 從A到Z的系列電子間諜衛星正在咱們頭上五百八十八公里的太空不停地游啊游啊游……你老讓我和你在這地方碰面,是不是有些傻啊?天台高倒是高,四十幾層的高樓,不怕別人用望遠鏡看見我的臉,可問題是你知不知道這裡多熱?冬天多冷?又不准我坐電梯,從樓梯爬上來多累?而且這種接頭地點多沒創意?」施清海看著面前這個中年人十分惱火地說道。

    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目光沒有一絲偏移,冷冷地盯著施清海的臉,忽然開口說道:「兩年裡都沒有開口抱怨過,今天知道事情做錯了,搶先想佔據心理優勢?放棄這種想法吧,不要忘記心理學是我教你的。」

    施清海自嘲一笑,把菸捲放到嘴裡吸了一口,回頭看著暮下的城市,覺得這座城市越來越像一個怪獸,如果不逃出去,只怕終有一天,自己會被吃掉。

    「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那名中年人嚴厲地詢問道:「你知不知道組織為了保住你在調查局的職位,動用了多少關係?而且還不能讓別人知道,從而花費的代價,更是超出了預算六十個百分點!」

    施清海嘴唇裡叼著的菸捲微微抖了一下,他沒有回頭,聽到沒有被開除,那雙嫵媚的眼睛裡透出一絲濃郁的悲哀還有失望。等他轉過身來時,眼眸裡的這些情緒全部都已經不見了,平靜說道:「鄒家兄妹和太子以前關係不錯,他們這次來臨海也是為了見太子,既然我的目標是阻止國防部第一個與太子建立良好關係,昨天夜裡的行動,自然就是為了這個,所以你不要指責我。」

    聯邦的最高領袖是總統,相關預算法案的通過則有管理委員會的三百多名議員,對案件的審理判結則有法院系統。曆史長河裡曾經偶然出現的帝制,早在三十七個憲曆之前就已經宣告終結,這個社會裡自然沒有皇帝,當然也不可能存在什麼太子。施清海和那個中年人口裡所說的太子很明顯是一個代號,當然,他們所說的也不可能是帝國的太子,據說那個遙遠的星際帝國當今皇帝陛下只有一位女兒。只是……什麼樣的人物可以讓鄒家兄妹千里來到臨海,只為試圖見他一面?什麼樣的人物能夠被施清海稱為太子?

    中年人低頭思考片刻,似乎接受了施清海的解釋,忽然開口說道:「那個叫許樂的人是誰?你和他接近有什麼目的,需要備案嗎?」

    施清海微微皺眉,吐出了嘴裡的菸捲,火紅的菸頭在地面上濺出火星,他眯著眼睛看著中年人,很認真地說道:「那是我的私人朋友,我警告你。」

    施清海的警告或許起了作用,中年人沒有繼續問這個問題,但是語氣卻變得格外嚴厲:「很多年以前,當你願意加入這項偉大事業的時候,就已經做出過承諾,你沒有資格擁有朋友,你也不能擁有朋友!」

    「那時候我不懂友情。」施清海並不在乎他,無所謂地回答道。中年人靜靜地看著他,忽然開口問道:「你昨天夜裡開槍,是不是想退出聯邦調查局?我知道你這些年很辛苦,而且你這兩年裡開始被動地抵抗組織的命令,可是不要忘了,聯邦的未來,需要你們這些年輕人為之奮鬥,為之付出努力。」

    施清海沉默許久後,低聲說道:「是,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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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5 20:52: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東林皆石 第五十九章 喬治卡林


    被施清海稱作局長的中年人沉默片刻後說道:「你對事態的發展判斷很正確,鄒應星已經把他這對子女叫回首都特區,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他們家機緣巧合知道了太子的身份,肯定不想因為這件事情給太子留下不好的印象,這些天應該會進行消毒。」

    「那位太子爺也真是荒唐,首都特區那麼多戒備森嚴的私立學院不去,非得來臨海做什麼?」施清海又點了一根菸,想著此次行動的最後目標,也不禁有些擔憂,因為對方是真正高高在上的人物,可不是鄒家可以比擬的,阻斷國防部對他的示好並不困難,阻止那些鷹派人物對他的影響也許可行,可是要接近對方,實在是太困難的事情。

    「只知道大概的範圍在大學城裡,究竟是哪一家?」施清海低頭吸著煙,下意識裡踢著身後的牆壁,皮鞋上的灰都被震落了下來,「這種人物的周邊不知道會有多少封鎖線。就算可以營織某種巧遇,我不知道他年紀多大,性情如何,住在哪裡,行動路線,怎麼接近他?我甚至都不知道這位太子爺長什麼模樣。」

    「最新的情報回來了,年齡大約在十七歲至十九歲之間,因為他們家族還沒有給他辦成年禮。」那名局長認真說道:「三維成像這種東西你就不要奢望了,外界連他的照片都沒有,頂多有按照口述得出來的畫像,失真的厲害。所以究竟能不能找到他並且接近他並且進一步獲得他的好感,全部看你的個人能力。」

    施清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覺得胸口有股冷意在蘊積。昨天夜裡與鄒家兄妹的衝突確實是他刻意招惹的,能夠查出那個叫鄒郁的女人的性格,查出對方對DVC香水的偏執喜好,並不是一件難事。之所以他會帶著許樂去,本是想將這件事情做的更漂亮一些,他準備在衝突中為了救許樂而出手,這樣才更符合他給調查局以及組織所留下的性格特徵,才能隱瞞他真實的想法。

    ——他很累了,這兩年裡一直扮演著花花公子,不,是真正做著花花公子,不想在調查局裡升職,就是因為他夾在這種縫隙中十分辛苦,他想趁著這次機會,直接被聯邦調查局開除,這樣一來,相信組織應該不會還像過去那樣看重自己,或許自己可能會擁有一些比較自由的生活。

    只是沒有想到許樂那小子居然搶先替自己出了頭,而且擁有超乎自己想像的能力。他也沒有想到組織竟然這樣看重自己,不惜調動隱藏在政府裡的力量,與鄒家抗衡,保住了自己的職位。施清海用中指和食指夾著菸頭,陷入了沉默,知道自己必須把這個任務完成,只是那個從來沒有出現在公眾視線中的目標,實在是不好接近。

    「我們都知道這很難,議員也清楚,他甚至親自說了,實在是接觸不到,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中年局長望著他溫和地說道:「可是但凡有一絲希望,你都要爭取。」

    「我知道自己不夠資格知道這位太子爺究竟是什麼角色,可我實在不明白,聯邦畢竟是個選舉型社會,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擁有如此強大的影響力?」

    「選舉?聯邦社會這麼多年進行過無數次選舉,但在真正知道內情的人們眼中,每一次選舉的結果,早就已經提前注定了。」中年局長的眼眸裡閃過對聯邦政治生態的深深失望之色,「明年又要總統選舉了,你有什麼看法?」

    「現今的總統是個糊塗鬼,希望下一個能好些。」施清海聳聳肩,「我從來都不投票的,不過明年我可能會投給帕布爾先生。」

    「帕布爾參不參選還不確定。」中年局長明顯不意外施清海的選擇,因為他們這些人對於議員中的另類,這位起身於社會下層的律師都很有好感,微感憂慮說道:「就算他參選又如何?如果那些家族不能認可他,手底下操控的財團,政客,媒體還有那些無處不在的影響力,足以在初選的時候就把他打下去。如果帕布爾得到了這些家族的尊敬和承認……那想必他也一定要在政治綱領上做出退讓,這樣的帕布爾還是現在的帕布爾嗎?」

    施清海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位上司說的話都是真的,雖然他依然願意保有心中的天真想法,希望帕布爾先生在出任總統之後,依然是現在這個敢於直視社會的不公,並且用堅毅而溫和的態度堅決地推行改革。

    「帕布爾先生當年是從東林大區考取了聯邦律師執照。」施清海忽然開口說道:「我認識的東林人,都像石頭一樣執著,我相信他也是。」

    暮色漸暗,天台上的風也越來越大,四月末的夜風終於驅散了白日的暑氣,施清海繫上了西服的扣子,與中年人告別,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這麼長時間的閒聊已經是極為奢侈的事情,哪怕聊的是政治。

    「哪天有機會給我整點兒野兔子肉吃,野牛肉這種好東西就不指望你了。」施清海將菸頭彈往牆角,頭也不回地離開,揮手說道:「畢竟你是HTD的局長不是?」

    ……

    ……

    灰色監視器裡的畫面像是陷入了停滯,許久沒有人經過,沒有什麼動靜,如果不是那些梨樹還在春風裡沉醉輕搖,真會讓人懷疑是不是監視器壞了。許樂坐在鐵門旁的平房裡,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監視器,又隔著大塊透明的玻璃看了一眼學校外安靜的街道,沒有發現什麼形跡可疑的人,稍微放了一些心,看來那些大人物們的報複還沒有這麼快來到。

    早晨回到梨花大學校園,許樂刻意在校園最出名的四個噴泉一帶逛了逛,聽著那些演講與口號,確認了施清海說的是對的。雖然沒有多少學生被那些演講所吸引,依然是專注於課業實驗之中,可是學校裡的氣氛還是有些緊張。許樂好奇地聽了許久,才知道原來一年一度的喬治卡林日又要到了,聯邦政府的教育部門和聯邦調查局十分警惕,生怕有什麼火花燒進校園,想必在這樣的情況下,鄒家那對兄妹再如何囂張,也沒有膽量闖進梨花大學對付他,不然一旦惹出事端,發生了什麼群體事件,誰也承擔不起。

    許樂對政治毫無興趣,通過在網絡當中搜索,才對那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喬治卡林有了些初步的瞭解。這個叫做喬治卡林的人,曾經是聯邦首都大學裡的一位天才教授,也是人類有記載曆史當中最年輕的教授之一,他最擅長的領域是政治曆史學,這個有些拗口的名目實際上就是研究曆史上出現過的不同政治形態。

    喬治卡林從來不是一個以激進面目出現在公眾面前的學者,甚至在他的著作中連無政府主義思潮和絕對自由主義都極少見到,他只是以很嚴謹的態度分析人類曆史當中的各種政治架構,並且進行模型重設。他分析了三十七憲曆之前,人類社會最後一個帝制社會為何會崩塌,以及當時的皇族為什麼會選擇極為禮貌而和平的退讓,同時,他也分析了剛剛擁有穩定架構六百多年的聯邦體制,認為這種體制只是一種虛假的三權分立,在信息無法做到完全共享的情況下,對於信息的佔有,是一種生產資料分配上的極大不公,從而會導致社會資源的分配不公,進而產生一系列的社會問題。

    喬治卡林指出傳說中的七大家,便是這種體制下的畸形存在。目的單純的學術研究,當研究曆史逐步推展到研究現實,便容易出問題,或許喬治卡林自身都沒有意識到他提出的理論,尤其是那些翔實的材料分析和數據演算,給了那些不滿現狀的人一個有力的武器。

    從一些後人的回憶細節看來,這位叫喬治卡林的人,只是一個很單純的學者。一開始的時候,他的名字只是在學術圈裡得到推崇,一般的聯邦公民也沒有人會願意去看那些無比枯燥的數字羅列,他們只想看到結論,所以喬治卡林的影響力並沒有怎麼展現,聯邦依然平和而自然地允許著他發表著學術著作。

    然而這一切在憲曆三十六年的時候被改變了,因為在那一年的五月十九號,喬治卡林應邀參加某個政府部門會議,在途中卻離奇失蹤,從此再也找不到蹤影。

    喬治卡林消失了三十年,逐漸有些有心人注意到了他的著作,更注意到了他的離奇失蹤。一個有陰謀意味的故事,足以吸引無數普通人的目光,尤其是剛剛解散軍隊,放棄暴力對抗的方面,抓住了這個楔機,將喬治卡林的學說奉為了自己的政治綱領,以消除聯邦社會的不公,要求更大程度的透明度,審查七大家內幕交易為口號,參加了S2行政星球的議會選舉……從此,喬治卡林被賦予了更多的色彩,揭穿聯邦黑幕的先驅,勇敢的學者,諸如此類的稱號不知凡幾,而每年的五月十九日則被定為了喬治卡林日。

    說來荒謬的是,這條議案居然是由聯邦管理委員會那些議員們提案通過的。聯邦的議員們宣稱自己都是喬治卡林的信徒,而另一方面的議員只不過是一些利用喬治卡林學說的敗類,議員們堅稱自己和七大家沒有任何關係,於是乎聯邦公民們都有些傻眼,難道七大家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東西?

    這個被尊為聖喬治的人還真可憐,說不定他當初只是想問題想的太出神,於是開車開進了河裡……只不過是個老實的學者,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許樂的目光移到了光屏的下方,他對政治沒有什麼興趣,對聯邦政府更沒有一絲好感,所以對於喬治卡林竟是生出了一些同情。他忽然注意到了一則關於喬治卡林的佚聞趣事,不由睜大了眼睛,心想這個論調怎麼就這麼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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