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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emm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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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貓膩】 間客 【完本】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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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8 16:49:5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emm386 於 2011-12-28 16:50 編輯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你在道,我在追你的道上(上)

    「敬禮!」

    橢圓辦公廳門外,鐵七師官兵啪的一聲整齊立正敬軍禮,杜少卿摘下鼻樑上的墨鏡,沉默跟在了帕布爾先生身後。

    熊臨泉等七組隊員沒有敬禮,身上滿是灰塵血污的他們端著TP陽改狙守在一旁,矯情從來不是這支隊伍的氣質,在沒有確認目標進入司法部看守所之前,他們會一直保持警惕。

    保姆,廚師,清潔工,所有的服務人員分成兩排站在走廊裡,帕布爾先生伸出寬厚的手掌,與面帶慼容的他們一一握手,溫和低聲表達自己的感謝,然後與這些在官邰共處七年的人們告別。

    走到官邰正門口,他對身後的杜少卿低聲說道:「如果對方遵守承諾,衛一團和警備區那幾個旅那邊,你要認真去處理一下,我覺得李主席那邊似乎有些問題。」

    杜少卿點了點頭。

    帕布爾先生牽著妻子的手,輕輕在她臉上吻了一下,然後回頭看了看這間見證了他生命最榮耀最黯淡時刻的建築,看著空無一人的樓梯,眼神不禁有些黯淡。

    嗒嗒嗒嗒,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聲音,帕黛兒小姐衝了下來,她跑的太急,齊腰的捲髮蕩的有些散,她一頭衝進父親溫暖而堅實的懷裡,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他的腰,貼著他的胸膛。

    這對三年沒有說話沒有在一張餐桌上吃飯的父女,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擁抱著,然後帕布爾把妻子也拉了進來,在兩個女人的額頭上分別印上一吻,然後微笑著走出門去。

    當他走過邰之源身邊的時候那位年輕議員、也極有可能是官邰的下一位主人平靜說道:「夫人和帕黛兒小姐會過的很幸福。」

    「這是承諾?」帕布爾先生反問道。

    邰之源細眉微挑溫和應道:「是,但您不用表示感謝。」

    帕布爾先生大聲笑了起來,渾厚的嗓音顯得格外輕鬆:「七年前你幫助我第一次當選的時候,我也沒有謝過你。」

    「那一次我學習到了很多。」邰之源微笑說道。

    帕布爾先生攤開雙臂,感慨笑著說道:「然後用在了今天。」

    「正是如此。」

    憲歷七十六年月末的寒風挾著雪Huā呼嘯而來,帕布爾先生走下台階,向那輛司法部派來的防彈黑車走去身旁是聯邦議會司法委員會以及司法部派過來的專員。

    即將上車之前,他彷彿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裡抬頭望去,只見官邰對面街畔的屋簷下,穿著破爛風衣的許樂正站在那裡,戴著帽子遮著細碎的雪,看不到他有沒有戴眼鏡也看不到那雙總是喜歡眯著的小眼睛。

    帕布爾先生眼中浮現出極複雜的情緒沉默看著街那邊的那個人,最終也只是笑了笑,坐進了黑車,關上車門,再向街那邊望去時那裡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風雪。

    「剛才大家看到的是聯邦電視台大樓附近,以及議會山附近聯邦民眾的慶祝畫面口議會山通過對帕布爾總統的彈劾提案後,沉默行軍指揮部宣佈獲得階段性勝利,數十萬民眾走上街頭,表示對議會山決議的支持。帕布爾前總統的支持者,彙集在聯邦圖書館附近,和老兵協會的遊行隊伍爆發了嚴重的衝突。」

    「根據最新的消息,帕布爾前總統宣佈無條件接受議會山的彈劾決議,同時表示願意接受相關案情詢問,通過剛剛傳回來的畫面,可以看到前總統已經坐入司法部的專車。」

    「國家安全顧問,財政部長,醫藥食品管理局局長宣佈辭職。」

    「聯邦選舉委員會發出通告:根據憲章相關法案規定,因為聯邦副總統始終未曾補選,聯邦總統一職將由聯邦議會副議長錫安先生暫時接替,而總統選舉程序將在最短時間內啟動。」

    電視光幕上,聯邦新聞頻道某位男主播正用極快的語速播報著當前聯邦最大的新聞,雖然專業素養要求他咬字清楚語速得當,但此時此刻所有觀眾都能看出他此時內心情緒非常激動。

    議會山彈劾總統成功,司法部宣佈開始審理等相關指控,一連串爆炸性的新聞佔據了所有電視台的內容,只要你是聯邦人,那麼此時無論你調到哪一個台,所能看到的播出畫面,如果不是議會山通過彈劾提案的歷史性一刻,就是帕布爾走出官邰的那一刻。

    某軍方大樓電梯間內,聯邦參謀朕席會議主席兼第一軍區司令李在道,看著電視光幕上播出的畫面,表情異常平靜,看不出有任何異樣,然而如果仔細觀察,大概能夠發現這位軍方領袖眼眸最深處的憤怒不屑和濃郁的失望情緒。

    電梯門開啟,李在道將軍最後看一眼新聞光幕上帕布爾走出總統官邰的那幕畫面,極不易察覺地微微搖頭,走進面前的軍車。

    迸的一聲清脆槍聲!

    墨綠色軍車剛剛駛出地下停車場,便遭遇到突如其來的槍擊!

    大樓內外的聯邦軍人沉聲呼喊著,端起槍械向四周散開,試圖找到或者擊斃那名膽大包天的槍手。

    停下的墨綠色軍車內,李在道看了一眼防彈玻璃上恐怖的彈花痕跡,有些厭憎地皺了皺眉頭,淡然說道:「繼續開車。」

    頂著零落的遠程狙擊步槍射來的子彈,車隊快速駛出大院,呼嘯進入首都大街,由西郊某處秘密軍事空港駛去。

    「懦夫;偽君子;膽小鬼;失敗者;犬儒主義;投降派;天真的理想主義者;幼稚的窮學生;精神自慰者。」

    墨綠色防彈軍車內,李在道想著那個在最關鍵時刻離開的同伴,花白的眉毛緩緩蹙起,失望而尖刻地喃喃說出一連串詞語。

    「將軍,其實我一直認為只有您才能領導這樣偉大的事業。」

    副駕駛座上一名表情冷峻的少將回頭說道:「總統選擇了投降,或許正是告訴您,在這種時刻您不能推卸自己的責任。」

    「一個集體行走在這條漫長而艱辛的道路上,有的人會掉隊,有的人會叛變,任何思想上的鬥爭反覆,對事業都會造成極大的損害。所以在那個時候,我們必須堅定不移地支持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才能保證隊伍最終能夠抵達勝利的目的地。」

    李在道將軍面無表情望著窗外,望著街道兩旁冬樹間飄著的雪,淡淡說道:「既然現在走在最前面的領路人選擇了放棄,那麼只好由站在第二位的人頂上去,你說的有道理,做為組成一個偉大事業的具體部分,或許這也是我人生自我實現的契機。」

    「三個預案計劃已經全部啟動。」

    少將看著手中的工作台光幕,匯報導:「西郊機場處於第四序列監控,港都警備區第六序列,所以決定選擇經由港都離開。」

    他回過頭來,望著李在道猶豫建議道:「將軍,我明白務要遠離憲章光輝才能完成計劃,但眼下憲章局裡面一片混亂,為什麼我們不選擇直接由西郊機場升空?」

    「所有不想我離開的人,都能猜到西郊機場是我的目的地,更何況憲章局混亂,不代表憲章電腦也混亂。而且我相信一點,邰之源還是林半山當中,至少有一個人現在正在憲章局。」

    李在道平靜說道:「按預定計劃走。」

    墨綠色軍車組成的車隊,剛剛經過西山大院,便在前一個街口迅速調頭轉向,順著赫爾斯姆大道,向首都空港駛去。

    「李在道離開。」

    「嘗試攻擊阻止,無效。」

    「目的地可能西郊機場。」

    「錯!車隊轉向,可能目的地調整為首都空港。」

    「佼子在西郊做備案,馬上放棄。」

    「我已抵達民用空港。」

    「李在道專機確認,在跑道上,距離3.47公里。」

    「低空,17架鷂式戰機!」

    「判斷:西郊機場起飛,護航編隊!」

    「目的地未知,注意:目的地未知!」

    「敵機開始滑行。」

    「第二次攻擊嘗試進行中。」

    「匯報中止。」

    通話系統內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

    前端裂開的軍靴踩在覆雪的牆頭,狠狠跺進鬆軟的草坪,支撐著許樂的身體像道影子般快速掠過各式各樣的障礙,在首都的大街小巷間穿行,他聽著耳中傳來的報告聲,表情異常嚴峻。

    做為帕布爾政府最強大的支持者,做為聯邦軍方領袖,李在道自然是最重要目標,而且因為那個至今尚不清晰的陰影,許樂從來沒有放鬆過對此人的警惕,所以當七組在和鐵七師在和官邰艱險周旋的時候,他把自己最信任也是能力最強的同伴放在了那邊。

    他對老白的要求只有一個:不管七組這邊打的有多慘,白玉蘭都不准脫離崗位,必須盯住李在道的所有動靜。

    收到白玉蘭第一次報告後,他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總統官邰,然後在憲章廣場右側坐進一輛沒有標識的軍車,按照耳中傳來的座標,不停向那名穿著少校軍裝的司機指示方向。

    無標識的墨綠色軍車在首都街道上呼嘯駛過,許樂聽著耳中傳來的越來越短促密集的報告聲,直到最後聽到槍聲,心情變得越來越沉重,知道要阻止李在道離開已經變成一件非常困難的任務。

    想到這裡,他掏出懷裡的電話撥通一個號碼,用沙啞的聲音對那邊憤怒吼叫道:「林半山!你說你能搞定憲章局,小爺我才沒有管!那你現在到底搞定沒有!馬上找到李在道的座標!或者直接把他轟下來!如果讓他跑了,你知不知道他媽的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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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8 17:00: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四章 你在道,我在追你的道上(中)

     首都空港相對偏僻的I區兒童候機室內。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指著窗外,好奇地扯動母親的衣服下襬,尖聲喊道:「媽媽,快看那邊,有個叔叔在打飛機!」
   
     「不准胡說!」
   
     媽媽羞惱地摀住兒子的嘴扯進懷裡,然後怯怯好奇望向窗外。
   
     她沒有發現扯開風衣的暴露狂,而是看到遠處隔離網外,一個秀氣的男人舉著手中的槍械對著正在駛離跑道的一架飛機猛烈開火!
   
     這不是低俗笑話集裡的某個老段子,而是憲歷七十六年冬末某日在首都空港真實發生的畫面,真的有人在打飛機。
   
     白玉蘭拖著中彈受傷的腿,沿著隔離開網,一瘸一拐拚命向前方奔跑,手裡的TP改狙不停噴吐著子彈。
   
     每一道清脆槍聲響起,在他身前二百米的丘陵平地間,不時有負責李在道安控任務的一軍區特戰室精銳倒下。
   
     鮮血順著大腿向下流淌,早已把深綠色的軍褲染成深墨一片,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爛爛,甚至能看到幾處崩開的防彈硬陶片,但他卻像是沒有任何感覺,咬著牙瞪著眼睛,死死盯著那架正在逐漸加速,快要離開跑道地面的軍用專機,不停開火。
   
     迸迸迸迸!
   
     連續密集的子彈從槍口噴吐而出,撕開隔離網,撕裂冬日跑道上的寒冽空氣,狠狠地擊中那架越來越快的軍用專機,高速旋轉攜帶強勁能量的彈片,偶爾能夠幸運地撕扯下幾片金屬片。
   
     然而距離終究還是太遠,手中的狙擊步槍相對著擁有護甲且體積巨大的軍用專機而言,威力太小,縱使他已經拚命如斯,渾然不顧生死、只求阻擊,依然無法阻止那架軍用專機呼嘯而去!
   
     急促喘息著向軍機飛離的方向艱難又奔跑了數十米,看著軍機緩慢進入高空的鉛灰云層,白玉蘭陷入了劇烈的失望和自責之中,憤怒地把手中沉重的狙擊步槍狠狠摔到地上!
   
     警笛聲尖銳響起,十幾輛警車從候機樓的方向高速駛來,無數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高音擴音器裡不停重複著喊話。
   
     距離地面約數百米的空中,十幾輛聯邦軍方鷂式戰機呼嘯而過,沉默冷漠觀察著地面動靜,確認沒有任何威脅,於是這些戰機沒有開火,高速上升順著一道美妙的曲線沒入云層。
   
     被軍警包圍的白玉蘭舉起雙手投降,眼睛依然望著李在道專機消失的方向,蒼白的面容上滿是不甘與憤怒。
   
     ……
   
     ……
   
     憲章局是聯邦最神秘也是最重要的機構,然而幾乎沒有人知道,憲章局對侵入的防禦設施並沒有人們傳說中的那般嚴密恐怖。
   
     因為根據第一憲章相關條款規定,憲章局擁有唯一的事先預止權限,任何未經權限批准進入那條單向大道,講入局後草坪,講入憲章局周邊預定區域的物體,都會觸發報警。

     這個預警系統完美如恆星無所不在的光輝,保證了沒有任何人任何尖端軍事裝備進入憲章局鄰近區域,所以那幢方正的建築自身並不需要擁有太強的火力防備。
   
     甚至憲章局一直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大樓內部不允許有任何槍械。
   
     這是自身過於強大而形成的規矩。如同人類社會別的區域一樣,規矩永遠是最強大的條條框框,然而少年時便破世家之門而出的林半山,向來是最沒規矩也最能破規矩的人。
   
     在首都大學西門那條街上,林半山確認聯邦那件大事完成之後,便召集自己所有下屬,分別乘坐著十幾輛黑色的汽車,駛入那條斷頭路,駛向道路盡頭的憲章局大樓。
   
     沒有做任何偽裝,沒有任何計劃,沒有任何巧妙的安排,十幾輛黑色汽車載著數十名穿著黑色正裝戴著墨鏡的黑道分子,就這樣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開始入侵最神聖不可侵犯的憲章局。
   
     沒有報警,沒有攔截,更沒有什麼神秘的事件發生,囂張的黑道車隊就這樣開了過去,直到駛抵憲章局大樓,直到大門被人粗暴推開,大廳裡官員們才愕然抬起頭來,發現來了敵人!
   
     遠在小行星帶裡的破爛飛船,這些天一直在和憲章局地底的中央電腦下著黑白亂棋,因為那張闊大棋盤上的處處無聲硝煙,大廳裡的工作人員們連續加班,急碌焦慮地互相喊叫著,不停進行修復操作,整個憲章局正處於極端的混亂之中,
   
     混亂並不能解釋現在這幅畫面,聯邦最森嚴神秘的憲章局,縱使再混亂,也不可能變成任由賓客進出的澡堂子,在林半山車隊剛剛駛進那條直道時,憲章局內部就應該有預警。
   
     憲章局大樓外沒有任何重火力防禦武器,但在某種意義上管理人類社會達數萬年的機構,有無數張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底牌。
   
     一旦預警系統啟動,大樓裡的官員們只需要做出極簡單的反應,便能消滅掉來前來侵犯的全機械師,要知道在聯邦應對帝國艦隊突襲的預案中,關於憲章局防禦力量的評價是:不可能被攻陷。
   
     這樣一來,被認為不可能被攻陷的神秘機構,要消滅掉十幾輛黑車組成的車隊,毫無疑問是非常簡單的事情,然而最關鍵的問題在於,憲章局無比完美的預警系統在此刻失效,內部有官員甚至是整個部門明顯無視甚至是暗中破壞了報警流程!
   
     ……
   
     ……
   
     凌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數十名穿著黑色正裝的黑道分子湧入憲章局大樓一層大廳,迅速佔據各個要害位置。
   
     大廳裡的憲章局官員們震驚起身,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有人惱怒地大聲訓斥著對方,有女官員尖叫一聲憤怒地拍打著桌子,他們雖然惘然無措,但並沒有什麼害怕的情緒,自為憲章局服務一生開始,他們便不知道什麼叫做恐懼。
   
     穿著黑色風衣的林半山,在韓楚與張小花的拱衛下緩慢走進了憲章局大廳,沒有任何情緒的目光緩緩自所有憲章局官員臉上掃過,彷彿是一個回來巡視自己領地的君王。

  大廳裡的黑幫分子們面無表情,極為冷漠,只有眼眸深處的那抹好奇震驚流露了些真實情緒,就連平時無法無天慣了,連聯邦政fǔ都不放在眼裡的張小花和韓楚表情都有些緊張複雜。
   
     這裡是高高在彩云之上用光輝引領人類社會的憲章局!
   
     人類歷史上有幾個黑幫分子能夠進入憲章局?
   
     在這種緊張惘然的時刻,發生了一件極有趣的事情。
   
     右前方有名黑道分子來自百慕大,是墨村幫以冷厲著稱的頭目,但此時不知道是不是被憲章局大廳的緊張急氣氛所感染,還是因為人生裡居然有機會如此近距離接觸神聖肅穆憲章光輝而感到驕傲震撼,握著手中的黑星手槍,朝前面一名官員顫聲吼道:
   
     「你們這兒誰主事!叫他出來談數!」
   
     話音落下,大廳內一片死寂般的沉默,有憲章局官員包括那些黑道同伴都像看白痴一樣地看著此人,甚至連林半山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真是最出色的編劇都無法想像出來的畫面,一群來自社會最底層的黑道分子,彷彿如習平時那樣,拿著砍刀和火銃與另一幫派爭奪地盤般,便佔據了聯邦最神聖不可侵犯的憲章局
   
     這就像是乞乓成功地玩弄到了在云端的公主,癩蛤蟆跳出井口一蹦九千米惡狠狠貪婪啃了白天鵝一口,實在是太荒謬了!
   
     ……
   
     ……
   
     「當年局裡所有人都認為,你應該留下來接手,你嫌棄這幢大樓充滿了機械味道和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所以無論我們怎麼說,你都不肯留下來,那現在你帶著這些社會渣滓回來又算是怎麼回事?當黑道皇帝已經無法滿足你,所以你想當憲章皇帝?」
   
     大廳上方傳來一道尖刻而憤怒的聲音,眾人抬頭望去,只見憲章局局長崔聚冬緩緩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來到欄邊。
   
     崔聚冬望著下方大廳四周的那些黑幫分子,已經有些花白的眉毛厭惡地皺了起來,然後他的目光緩緩自數百名憲章局官員身上掃過,尤其是那幾名表情平靜冷漠的高級官員,寒聲說道:
   
     「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人,尤其是你們幾名高級部門主管,始終認為他才是憲章局最適合的局長人選,所以你們甚至不惜違反憲章條例,開放權限讓這群渣滓衝進憲章局大樓!」
   
     崔聚冬局長憤怒地咆哮道:「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難道這群卑賤的黑幫分子把神聖憲章局變成狗屎一樣的黑幫堂口,你們會覺得臉上有光彩!」
   
     林半山表情冷漠仰頜,望著欄邊那名比當年老了很多的故人,說道:「憲章局之所以神聖,是因為它的獨立自主,所以可以超然,而你當局長這些年來,憲章局究竟違背了多少條例?」
   
     「難道你不知道憲章局不得干涉聯邦內部事務?你難道忘了憲章局培訓手冊裡第一章就說到公民隱私條例必須得到最徹底的執行?難道你不知道憲章電腦絕對禁止進行犯罪預終止?」

     「追蹤定位反對派,長期監控嫌疑對象,這是聯邦調查局做的事情,而不是憲章局該做的事情,既然你已經把憲章局變成聯邦政府和軍方的一條狗,那你還有什麼資格說尊敬他的神聖?」
   
     林半山攤開雙手,面無表情說道:「我帶著數十名社會最底層的黑幫分子,就能完成帝國大部隊都無法完成的事情,就能完成史上最不可思議的一次入侵,很荒謬嗎?」
   
     「在我看來總比一個無視憲章條例的人當憲章局局長更荒謬。」
   
     「那又如何?」崔聚冬身體微微顫抖,望著遠處的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你不要忘記我依然是憲章局局長,我依然擁有足夠高的權限,我只需要一道指令,你們全部都必須死。」
   
     憲章局五重安全網絡,林半山就算已經控制住大廳,也只等於站在冰山不起眼的一處角上,距離控制這個機構還有很遠。
   
     林半山望向角落裡那名中年官員,用眼神表示詢問,那位他當年在憲章局的同期學員輕微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前方某位官員,又看了一眼地板,示意最關鍵的幾個人還是沒有控制住。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聲輕微的剎車聲,緊接著大門再次被人推開,那名先前還表現的無比憤怒惱火的女性憲章局官員,看著走進門來的那位白髮蒼蒼瘦削老人,震驚地叫喊道:「局長!」
   
     「局長!」
   
     「局長!您怎麼回來了!」
   
     崔聚冬知道下屬官員們充滿真正敬意畏意的呼喊不是對自己發出,因為當年他自己也是如此稱呼對方,站在欄邊的他,看著那位白髮蒼蒼的老人覺得腿有些發軟,知道結局或許正要到來。
   
     走入憲章局大門的,是已經退休數年的憲章局邰老局長。
   
     「林半山說的對,讓一個完全無視憲章條例的人當憲章局局長,是比黑幫分子佔領憲章局更荒謬的事情。」
   
     白髮蒼蒼的老人用充滿回憶的目光環視自己為之服務一生敬奉一生的大樓,感慨說道:「憲章局擁有太多權力,所以要愈發的自省小心,我當年以為你的謹慎正是這種自省小心,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份謹慎只是隱忍,我錯了。」
   
     「議會山剛剛決議,讓我回來繼續當局長。」
   
     憲章局大廳內爆發出一片熱烈的歡呼聲,邰老局長皺了皺眉頭,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些老下屬們,無可奈何地自嘲笑了笑,對樓上說道:「看來你還真是不得民心。」
   
     「好了,都散開做事吧。」
   
     「先把李在道找出來,有授權,這個可以找。另外我提醒你們,我這個局長也只是臨時代替幾天,事情做完之後,我還得趕回去,也不知道家裡請的那個臨時工會不會忘了把醃豆角撈出來。」
   
     邰老局長向眾人揮揮手,然後背起雙於佝起身子,像一個從田間歸來的老農夫般向電梯走去。
   
     ……
   
     ……

     「國防部總裝衛地那邊有情報,某些軍用資源在這幾年間出現非正常大量消耗,全部都運到了887584號基地,那裡有一個軍方前緣臨時基地,駐紮著一支小型艦隊,因為剛剛開發的原因,憲章網絡鋪設並不完備,或者說……」
   
     邰老局長坐在局長辦公室椅中,看著二維光幕上的分析報告和數據曲線,面無表情說道:「該前緣基地一直在暗中破壞鋪網。」
   
     「那麼多資源,包括墨花星球上的三批次礦石,全部運到了那處基地之中,現在沒有人知道是誰想在那個基地上做些什麼。國防部戰策研究室三處副主任鄒郁少校提出報告,認為軍方有人正在該基地研發某種秘密武器。」
   
     邰老局長望著林半山微笑說道:「你知道那個小姑娘和許樂的關係,那麼這個情報應該是許樂找出來的,問題是他沒有說那種秘密武器究竟是什麼。」
   
     「大功率戰艦主炮?」林半山皺眉說道:「難道李在道想要一炮把首都特區轟平?根據我的一些認知,光能主炮要大幅度增加覆蓋面積還要保持殺傷力,對晶礦的需求是一回事,關鍵是技術上有很多跨不過去的坎,我不相信軍方科學院能夠做到。「
   
     「我也不相信。」邰老局長輕輕咳了兩聲,挑眉緩緩說道:「你說李在道將軍會不會是想把憲章局轟平?想轟平首都特區比較困難,但要轟平總統官邸議會山甚系是憲章局卻不是難事。」
   
     「距離決定精確度。」林半山搖頭說道:「就算他有戰艦能夠突破憲章遠域網絡稀疏區,但想瞄準的這麼精確,肯定會被發現。,
   
     就在這個時候,他懷裡的電話響了起來,剛一接通便聽到許樂在電話那頭憤怒的一通咆哮質問。
   
     「許樂想知道李在道在哪裡。」林半山望著老局長。
   
     邰老局長沉默片刻,指著二維光幕上某個正緩慢移動的小點。
   
     林半山對電話裡說道:「他的專機正向港都飛去,打掉?」
   
     他再次望向邰老局長,平靜傳話:「他要求憲章局把李在道的專機打下來。」
   
     這一次老局長沉默了更長的時間,然後回答道:「議會有授權,那就把他打下來。」
   
     34秒鐘後,憲章局權限命令傳到南科州某導彈基地。
   
     52秒鐘後,該導彈基地回覆拒絕接受憲章局命令。
   
     「李在道不是封余,他是聯邦軍方領袖,就算議會山和臨時政府這時候剝奪了他的職務和權限,仍然有很多部隊長官忠誠於他,至少他們不會同意未經審判就擊斃他。」
   
     林半山望著窗外那片連綿無邊的覆雪草坪,雙肩彷彿感受到某種重量,緩聲說道:「為什麼他不從西山機場走?如果是西山機場我們可以通過第四序列權限,直接控制所有航空器。」
   
     他霍然轉身,冷冷看著被反銬住雙手的崔聚冬,沉聲問道:「你連憲章局的序列機密都告訴了他?」
   
     「不告訴他,他一樣也知道。」
   
     神色黯淡的崔聚冬自嘲一笑,望著林半山說道:「你們不知道李在道對憲章的瞭解有多深入,你或許認為憲章局編制之外就你自己最瞭解憲章,但事實上他比你瞭解的更多更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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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8 17:09: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千五章 你在道,我在追你的道上(下)

     墨綠色的軍車呼嘯奔馳在首都大街上,車內的許樂確認老白那邊的情況後,對著系統呼叫道:「佼子,搞輛飛機,馬上要用,目的地港都。」
   
     正在西郊機場修理庫黑暗房間的劉佼,收到命令後沿著通道,艱難爬進一架待命的軍用戰機,簡單利落打昏兩名飛行員,喘息著坐進駕駛艙。
   
     用最快的速度修復好被自己破壞的戰機導航系統,劉佼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看到身旁有個保溫盒,打開後發現裡面全是餃子。
   
     抱歉,他望著身旁昏迷的空軍飛行員聳聳肩,一邊開始做飛行準備,一邊開始吃溫嘟嘟的香菇蝦仁餡餃子。
   
     當他細條斯理把第三十七顆冷餃子送進嘴裡,開始咀嚼第四下便要嚥下去時,許樂閃電般鑽進駕駛艙。
   
     他望著劉佼極為認真說道:「馬上起飛,相信我,如果你能在四十分鐘之內飛到港都,你絕對會成為聯邦的歷史英雄人物。」
   
     正在向前推動拉桿的劉佼聽到許樂嚴肅的戰前動員,噗的一聲把餃子噴了出來。他急忙把餃子皮從身上拔拉掉,惱火說道:「頭兒,你要一個出租車司機變成神仙,難度太大。」
   
     ……
   
     ……
   
     「港都整備區備用機場,有一艘輕羽級戰艦開始預備啟動,李在道的專機已經抵達該處正在登機。」
   
     林半山表情冷峻坐在工作台前,通過憲章局無處不在的定位,監控著李在道的座標方位,確認他現在的活動區域。
   
     遠程控制戰艦中控電腦,發指令讓晶態引擎群分離降溫。
   
     「操作無效。」有官員從大廳處傳來焦慮的回報,「該戰艦進入全封閉,經過三次掃瞄,未能捕獲到穩定頻段遠程信號。」
   
     林半山皺起了眉頭,正在窗旁望著草坪的邰老局長轉過身來,二人臉上都寫滿了不解,不明白為什麼不能捕捉那艇戰艦的信號。
   
     憲章局利用遠程權限直接控制聯邦戰艦,是很少發生的事情,然而嘗試遠程控制卻發現無效則是更罕見的事情!
   
     遍佈三林星域的憲章光輝能夠普照世間,只有憲章局做試驗時的厚重鉛房才能做到成為一片黑區,然而此時停泊在港都警備區備用機場上的戰艦轟鳴將起,憑什麼能夠阻止遠程信號?
   
     「那艘戰艦進行過改裝,所有遠程控制芯片都是全新生產的無標祝芯片,而且還有些艦身改造連我都不清楚。」
   
     被反銬住雙手的崔聚冬看著二人,神情黯淡說道:「我說過,在道比你們想像的更瞭解憲章,沒有人知道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瘋狂的天才,如果要阻止他,除非憲章電腦直接殺死他。」
   
     房間裡的人們都非常清楚,聯邦中央電腦被嚴禁進行直接物理操作,更不允許與人體芯片進行雙方聯繫。
   
     所謂像無所不在的惡魔般,通過芯片直接殺死某人,只是帝國人和百慕大反科學教的邪惡宣傳,所以眾人沉默。

     就在此時,在憲章局前所未有的壓力之下,左天星域前線的聯邦部隊發回了邰老局長此刻最關心的某些數據,某些來自墨花星球比基高原地底深處的捕捉數據。
   
     邰老局長他盯著光幕上那些看似沒有關聯的各項數捉,兩道銀白色的眉毛時而斂落時而挑起,神情顯得異常凝重嚴肅。
   
     林半山皺眉問道:「比基高原地底試驗的是什麼武器,居然能造成地震還有如此強烈的電磁波紊亂?」
   
     「每一次地震,都是一次核爆。」
   
     「什麼是核爆?」
   
     「除了憲章局局長,就連總統都沒有資格知道,所以你不用問。」
   
     邰老局長面無表情望向崔聚冬,彷彿看著一個已經死去的冰冷屍體,寒冷浸骨的微啞聲音從蒼老雙唇間逼了出來:「就連這些最核心的東西,你都敢洩露給他?」
   
     崔聚冬嘴唇微顫,似乎想要辯解些什麼,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邰老局長佝僂著身子,彷彿比先前瞬間更加蒼老了數十歲,他走到被窗簾遮住的房間角落,從那個多年沒有人來探問的球杆筒裡緩緩抽出一把堅硬沉重的金屬球杆,猛地回頭揮下!
   
     啪的一聲,球杆金屬頭狠狠擊透皮膚與肌肉,敲擊在骨頭上,竟似乎能在悶響的餘音裡聽到清晰的骨折聲!
   
     邰老局長像被激怒的蒼老雄獅,不停揮舞著手中的球杆,殘忍地用力擊打著崔聚冬的痛到翻滾的身體,暴怒咆哮道:
   
     「這裡是憲章局!你是局長!誰給你的膽子搞犯罪預止!誰給你的膽子去跟蹤定位七大家那些人!誰給你的膽子違反憲章條例!誰給你的膽子連最核心的秘密都敢說!」
   
     發洩完心頭的憤怒,邰老局長氣喘吁吁扔掉染著血跡的球杆,看都沒有看滿臉是鼻不知多少處骨頭折斷不停痛嚎流淚的崔聚冬,面色如霜帶著林半山走出了辦公室。
   
     在大廳光幕之前,他沉聲問道:「離那艘戰艦最近的是誰?」
   
     「港都方向還有幾艘轉接飛船,不過速度偏慢。」
   
     那艘戰艦能屏蔽遠程指令,我們也能屏蔽戰艦的所有信號。李在道肯定清楚這一點,他的計劃肯定是戰艦進入太空,脫離憲章光輝之後利用全頻段碼引爆炸彈。」
   
     邰老局長寒聲說道:「知道依然要做,命令所有部門全面壓制該戰艦所有對外聯繫信號,哪怕一個片段都不能讓他們漏出來!告訴技術人員,如果有遺漏,在世界毀滅之前我先毀了他!」
   
     「通知各艦隊啟動出發,如果軍方有人抗命,直接接管他們的權限,我才不信聯邦部隊所有戰艦都能屏蔽遠程控制,通知舊月基地準備攔截,主炮基地能轟掉那艘戰艦就直接轟,不用再請示。」
   
     「崔聚冬說李在道很瞭解憲章,加上古鐘號遇襲那件事,我判斷李在道肯定知道憲章光輝的暗區縫隙分佈,那麼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那艘戰艦進入暗區之前,必須徹底毀掉它!」

     邰老局長繼續皺眉說道:「全方位梳理墨花星球三次運輸情報,國防部總裝基地資源去向,887584號基地所有細節,倒溯計算那些炸彈在哪裡生產,怎樣運輸,現在最有可能到了什麼地方。」
   
     老人忽然沉默,片刻後神情複雜望著官員們,說道:「我唯一能確定的是,至少有一顆炸彈就在憲章局附近,最好能找出來。」
   
     林半山望著老人臉上罕見的緊張凝重神情,微微皺眉說道「我讓那些傢伙幫忙一起找。」
   
     憲章局大樓內外一片忙碌嘈亂。
   
     韓楚和張小花率領著下屬們,隨著幾名官員開始緊張搜尋那顆可能存在的炸彈,他們不知道那顆炸彈有多大長什麼模樣,只能利用掃瞄設備像榮譽緝毒犬那樣在覆雪草坪上不停來回。
   
     聯邦最上層的憲章局官員和最底層的黑幫分子們,在聯邦面臨致命危險的一刻,歷史性的攜起手來,開始並肩戰鬥。
   
     ……
   
     ……
   
     蒼老的邰局長望著面前光幕上的綠色數據流,看著和自己相處了數十年的老夥伴,神情依日凝重,喃喃說道:「老東西一定算出來那些炸彈dàn藏在哪裡,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你了。」
   
     在工作台旁等待戰艦攔截預案計算結果的林半山,看著老局長瘦削佝僂的背影,終於再也無法抑止住心中的深深疑慮,低聲問道「核爆究竟是什麼,難道真的這麼恐怖?」
   
     「以後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核爆這兩個字。」邰老局長揉了揉眉心,面無表情說道:「想都不要去想,不然你會死。」
   
     「計算結果出來了。」有官員報告道。
   
     光幕上出來無數道清晰的線條,那代表著各處軍事基地和聯邦艦隊進行攔截預案時最快的路線,其中最粗的一道黑線,代表港都警備區備用機場上那艘戰艦從S1到憲章光輝暗區縫隙的航線,計算結果非常糟糕,誰都沒辦法那麼快
   
     「許樂在哪裡。」邰老局長忽然問起一個名字。
   
     「找不到,但他應該在追李在道的路上,有架聯邦戰機半小時前從西郊軍場起飛,正在前往港都。」
   
     林半山看著工作台光幕,怔了怔後補充了一句:「飛的很快。」
   
     邰老局長寒聲訓斥道:「不要說找不到他,直接給他打電話!」
   
     「繞過國防部權限,解除聯邦境內所有機甲鎖死程序!」
   
     「把許樂那台MXT……什麼秋?」
   
     「樂秋。」
   
     「真是爛名字,把那台小白花從庫房裡調出來!」
   
     「讓港都警備區轉接艦做準備,準備送許樂上去!」
   
     「給許樂加權限!」
   
     「告訴那個小傢伙,今天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我只要求他必須把李在道和那艘戰艦攔下來!」
   
     一道道命令發出。
   
     林半山皺著眉頭,看著老人低聲說道:「如果現在聯邦真的處於極大危險之中,您這樣等於是把聯邦的命運交到了一個人手中。」
   
     邰老局長說道:「當年麥德林準備出逃的時候,憲章局也曾經把聯邦的命運交到他的手裡,而他不曾讓我們失望。」
   
     「雖然我和他有合作,但他畢竟……是個帝國人。」
   
     邰老局長瞪著他,喝斥道:「你現在難道不是是百慕大人?」
   
     林半山感慨著搖了搖頭。
   
     邰老局長沉默片刻後說道:「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
   
     ……
   
     「最新消息,憲章局正在試圖攔截李在道,問題在於沒有執行者,艦隊和遠程武器可以控制,憲章局卻沒有辦法命令那些士兵向他們的李主席開槍,他要離開S1,沒有人敢去攔他。」
   
     「導彈基地錯過了第一次機會,舊月主炮主要針對外太空,遠程武器基本可以不用考慮,聯邦幾支艦隊就算願意趕回來,他們也來不及,所以這件事情就只能你一個人去做。」
   
     「憲章局給你加了臨時權限,聯邦部隊暫時不會攻擊你,機甲已經自檢完畢待命,幾艘小型轉接艦正在等你,座標稍後發過來。」
   
     正在S1大氣空中高速巡航的聯邦戰機座艙內,電話那頭的不是林半山而是鄒郁,片刻後那女子清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冒危險去追李在道,我不相信他手裡有能威脅到聯邦的籌碼,許樂,讓他走吧,不是每次複仇都要從早到晚完成。」
   
     許樂沒有解釋,因為他無法解釋。
   
     通過菲利浦的計算,他知道李在道可能有底牌,那張底牌一旦翻出來,將會顯得格外恐怖,尤其是在此人好像有辦法對付憲章光輝的前提下。
   
     甚至他都不知道那張底牌下花色的模樣,他只知道那些壞炸彈曾經讓一個比現在更輝煌的文明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
   
     他讓自己沙啞的聲音儘量穩定些,說道:「沒事兒,過兩天吃飯。」
   
     「嗯,林園不錯,還是那兒吧。」
   
     ……
   
     ……
   
     聯邦戰機呼嘯降落在港都工業園區西面面積巨大的貨櫃車轉運場上,在轟鳴的引擎聲內隨慣性向前滑動
   
     嘈雜聲音中,許樂時身旁的男人大聲喊道:「餃子,你剛剛創下人類操控飛行器的紀錄,你他媽的就是神仙!」
   
     劉佼掀起飛行頭盔,伸出左手拇指比劃了一個驕傲自信的姿式。
   
     港都工業園區貨櫃車場靠近警備區備用機場。
   
     那架聯邦戰機尚在滑動,座艙已經開啟,許樂直接從上面跳了下來,軍靴重重著地,前面裂開的口子頓時迸的更大了些。
   
     看著那台渾身蒙著經年灰塵,依然不能掩去冷厲寒光的小白花,看著在高大MXT機甲遠處指揮工程部下屬進行最後檢查的戴眼鏡的女工程師,許樂眼瞳微縮,加快了奔跑的腳步。
   
     他衝到那名女工程師身前,來不及說任何話,只來得及像蜻蜓點過去年夏天池塘面般匆匆吻了下她好些天沒有洗的額頭。
   
     腳步快若閃電,他解下身後沉重的行軍背囊,掠上高大的小白花機甲,把ACW安在機甲左機械臂上,跳進座艙,伸指按下紅色按鈕,只聽得噼噼啪啪一陣沉重機構脫離聲,小白花機甲座艙都還沒有關閉,直接進入了超頻狀態
   
     左手狠狠前推操作桿,機甲腰後的雙引擎轟然嘯鳴,沉重機甲驟然前突,就在座艙門關閉的短暫時間內,許樂完成了機甲彈匣更替,從背包裡取出擬真親統穿好,完成與小白花的聯結!
   
     那一瞬間,許樂彷彿回到了很多年前,找回了在舊月基地卡琪崢下第一次操控小白花時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好很強大。
>>----膝蓋---->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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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8 17:42: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六章 向前!向前!向前!

    商秋怔怔望著那台向落日狂奔的機甲,掀起額頭上的發絲,回憶著先前那一吻的感覺,聳肩想到,在這種緊張時刻還沒有忘記親我,看來這個男人在離開的這些年裡真的改變了很多。

    當她這樣想的時候,並不清楚在首都某小酒館裡,剛剛被彈劾的帕布爾總統,曾經看著許樂的臉滿懷感慨說道:你這些年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兩種不一樣的看法只是說明:時間固然強大,但對於某些人來說只能改變他的某一部分,有些部分始終無法改變,這大概也正是為什麼許樂此時會出現在聯邦,出現在港都,會做出後續那般瘋狂的舉動。

    暮色中MXT機甲向著遠方那艘巨大的戰艦高速疾駛,強勁的風呼嘯拂過機身,將上面那些多年的灰塵迅速掃蕩乾淨,露出下面光滑的白色金屬光澤,然後一片陰影迅速掠過。

    劉佼駕駛的聯邦戰機並未停穩便再次起飛,從小白花機甲上空呼嘯掠過,率先向遠方那艘巨大的戰艦衝去,威力巨大的機載炮和火箭彈嗤嗤密集爆擊。

    港都警備區軍事備用機場的防空火力做出了最迅速的反應,戰艦四周的護衛戰機高速駛來,將劉佼駕駛的戰機逼出這片空域,卻成功地拖延了戰艦升空的時間,哪怕只有一瞬,同時也為小白花機甲接近那艘巨型戰艦爭取到了時間與可能。

    迸!迸!迸!

    小白花機甲高速呼嘯奔跑著,左機械臂平直向暮色中的巨大戰艦,相距還有兩公里便開始猛烈開火,鎢合金尾翼狙擊彈噴吐出槍口的聲音極為沉悶,就像是沉重的仿古戰鼓一般!

    落日下那艘名為烈陽號的輕羽級戰艦,是聯邦艦隊序列中最輕也是最快的主戰艦,也是從地面直接起降時間需要最少的戰艦,艦內共分七層,然而相對於MXT機甲來說依然是個龐然大物。

    戰鼓般的沉悶槍聲響起,在ACW的轟擊下,烈陽號戰艦右舷護板處出現一片密密麻麻的金屬花洞,看上去非常恐怖,然而和龐大的艦身比較起來這些金屬花洞細微的幾乎看不到。

    烈陽號戰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如同一隻被蚊蟲叮了口的野牛,渾然無覺槍擊,無視那台正在狂野奔來的白色機甲,戰艦下方的引擎噴射口藍焰乍亮,在巨大恐怖的推動力作用下,整個大地都彷彿在顫抖龐大的戰艦緩緩升空。

    小白花機甲如風雷一般暴衝至戰艦下方,迅速完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速下蹲動作,兩根粗壯的機械腿中段,多束管復合液壓管尖嘯壓彈,沉重的機身猛地彈起,彈向正在升空的戰艦!

    一道明亮的流麗刀光亮起,鋒利堅固的機甲合金刀像切豆腐般狠狠刺進戰艦之中,然而卻依然未能造成任何嚴重傷害更無法阻止戰艦緩慢升空,在晚霞中向著太空飛去!

    憲章局大廳內,邰老局長表情冷峻盯著光幕上烈陽號戰艦升空的畫面,聲音冰冷質問道:「為什麼轉接艦還沒有升空追擊?」

    身旁的官員擦著汗水回答道:「因為許樂不在轉接艦上。」

    林半山皺眉問道:「那他在哪裡?」

    那位官員抬起顫抖的手臂,指著光幕上極不起眼的某個角落,顫聲說道:「好像,他這時候正在烈陽號戰艦上。」

    由警備區監控系統和軍事衛星拍攝的多重畫面,在憲章局大廳內組合成極清晰的現場涂描畫面,隨著工作人員的尋焦變動,畫面快速對準烈陽號龐大艦身右下航某處,那裡隱約有個小點。

    鏡頭高速拉近,畫面快速放大再放大,憲章局大廳裡的人們終於看清楚那個小點竟是一台白色機甲!

    那台白色機甲右機械臂前端的合金刀深深插入艦身外殼,就依靠這一個點的力量,沉重的機身懸掛在烈陽號右下舷某處,隨著戰艦起飛時的劇烈震動,不斷拍打著堅硬的戰艦外壁,沒有聲音,但人們彷彿能夠聽到每一次拍打時發出的沉悶巨響。

    烈陽號戰艦升空已經無法阻止,隨著時間的流逝,戰艦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艦身與大氣層的磨擦驟然加劇,那台不停危險晃動懸擺的白色機甲上隱隱已經可以看到外漆脫落,有火線流淌!

    大廳裡一片壓抑的驚呼。只有親眼目睹這幕畫面的人,才能感受到,那台白色MXT機甲相對於龐大戰艦格外渺小無助,才能明白操控機甲的那個人是何等樣勇敢或者說瘋狂!

    林半山皺眉望著畫面,沉默片刻後感嘆道:「就算是拍電影,也就是男主角爬爬汽車,誰會用機甲去爬戰艦?」

    憲章局在最短的時間內計算出,雖然MXT機甲表面未曾塗裝專業防燒蝕材料,但基於強悍的結構材料設計,大氣層劇烈的摩擦應該不會燒燬機甲本體,現在的問題是,機甲維生系統很有可能被高溫損毀,在進入太空之後給機師造成極大的危險。

    「把維生系統最佳方案傳給他。」

    邰老局長說道。

    烈陽號戰艦外身明顯經過了很奇怪的工程改造,最外層不是堅不可摧的硬質戰艦合金,而是某種高分子塑料與合金的復合結構,這種結構縱向強度不高,內部拉力卻足夠大。

    合金刀刺入複合材料後,瞬間被擠壓到格外緊密結實,小白花機甲懸掛在狂風呼嘯的艦身外,並沒有看上去那般危險,下一刻小白花左機械臂合金指猛地擊入艦身,頓時變得更加穩定。

    Scc全域監控系統、大半徑高敏度雷達、紅外輔助捕捉器,小白花機甲所有的監控系統此時已經完全關閉。

    通過最堅固的光學視窗,許樂看著那些如流火般的奇異畫面,感受著四面八方傳來的劇烈震動,知道自己此時正跟著那艘龐大戰艦向大氣層外飛去,距離自己極近的機甲外表塗層,正在因為大氣層的劇烈磨擦而融化,隨時有可能機毀人亡。

    然而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通過此時唯一能與外界聯繫的途徑,對極遙遠小行星帶裡那艘破爛飛船輕聲說道:「小飛,你說的壞炸彈要炸了,我這時候正在試圖去阻止。」

    片刻後,他耳中響起菲利浦尖銳的聲音:「在哪裡?讓我來!」

    「我這時候在一艘戰艦的外面,我猜測這艘戰艦裡肯定有,至於別的炸彈放在聯邦何處我不是很清楚,但李在道肯定有控制他的方法,我要去殺他,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殺。」

    此時菲利浦完成了自己的計算,沉默片刻後說道:「如果對方是要進入暗區,我來不及趕過來……小行星帶距離S1太遠,就算你提前兩小時告訴我,我也來不及。」

    「樂樂,祝你好運,我會在遠方替你加油的。」

    許樂停頓了一段時間後微笑回答道:「我請你來共襄盛舉也就是客氣一下,你倒是真不客氣,說起來你怎麼不羞愧到去死?」

    通訊忽然中斷,他望向窗上,發現那邊已經沒有了流火,便知道戰艦已經帶著自己所在的機甲進入了空氣稀薄的電離層。

    他深深地吸了口座艙內的沉悶空氣,重新啟動先前被手動停止的維生系統,降低呼吸頻率,感受著高溫的余暖閉眼等待。

    遙遠的小行星帶深處,一艘破爛的黑色飛船正在艱難地調整姿態,渾然不顧四周危險的隕石撞擊,近乎橫蠻地強行轉身,然後高速向小行星帶外衝去。

    貝得曼盯著舷窗外近乎擦身而過的巨大隕石,感受著飛船後方不時遭受的撞擊,本來就為蒼白的臉頰變得更加慘白,喃喃說道:「船壁破了,你不需要空氣呼吸,我可不行。」

    那根纖細的機械臂在中控室內高速舞動,就像一個得了前列腺炎,焦慮轉圈卻始終撒不出尿來的中年保衛科長,尖銳憤怒的聲音迴蕩不休:「廢鐵!廢鐵!居然連這種事情都沒有盯住!聯邦把你這種蠢貨養了幾萬年,居然他媽的一點用都沒有!」

    光幕上的巨大棋盤早已崩散,黑白棋子化作光點碎片消失不見,那場發生在兩個機械智慧間的戰爭,此時沒有任何繼續下去的理由。

    「呼叫廢鐵!呼叫廢鐵!你快點兒把那艘戰艦轟下來!實在不行,就直接把李在道那個瘋子將軍抹了脖子!」

    菲利浦不停向著那顆遙遠的蔚藍冰雪星球發出警告。

    「憲章電腦完全隔絕與你的任何聯繫,所以無論你喊的聲音再大,他都聽不到。」

    貝得曼提醒道:「就算它聽到,也不可能進行直接物理操作,更不要說通過芯片進行雙向聯繫然後殺人,要記住它不是你,它沒有自我意識和真正的智慧,它的世界裡只有冰冷的規則。」

    片刻後,貝得曼揉搓著枯草般的頭髮,無比嚴肅認真說道:「而且就算中央電腦能這樣做,也不見得能夠阻止李在道的瘋狂,我知道這個人,我知道他對憲章的瞭解很可怕。」

    烈陽號戰艦突破大氣層,快速通過舊月新月之間的航道,向著極遠處那顆蒼白的恆星飛去,進入大尺度宇宙空間內,巨大的艦身頓時變成很不起眼的一艘飛行器。

    戰艦內部共分七層,配備近千名成員,戰艦第二層至第五層的通道場地間,停放著密密麻麻的軍用MX機甲,還有無數小眼睛特戰部隊精銳正在沉默待命,他們的表情緊張而又無比興奮。

    第一層的最前端是戰艦控制大廳,近七百平米方的控制大廳呈半圓形狀,數十名軍官在工作台和控制光幕前忙碌來回,計算數據確認航線,完成上級交付的各項秘密任務。

    「報告,人工物理尺較對完畢,航線沒有任何偏差,烈陽號信號完全屏蔽完成,試驗溢出信號無效,受到敵人無遺漏攔截。」

    李在道緩緩自指揮大廳艦長座席上站起,從秘書軍官手中接過咖啡杯,微笑道了聲謝,向觀察窗處走去。

    下屬報告確認憲章局屏蔽了烈陽號所有外向傳遞信號的頻段,並不能讓他感到絲毫緊張,因為這種局面全部在他的計劃之中。

    人類社會歷史當中,有無數人嘗試尋找屏蔽憲章光輝的方法,三一協會第一次秘密召集時,也曾經使用過崔聚冬提出的建議,進行過某種嘗試,其後李在道一直在沉默思考直到今rì。

    除了他此時目光望向的那道觀察窗,整艘烈陽號戰艦艦身和舷窗全部被某種複合材料擋板覆蓋。

    這種擋板由高分子材料與錳鉀合金三層聚合而成,在人類宇宙航行中用來覆蓋飛船的可視舷窗,幫助飛船通過充滿電磁風暴和射線狂流的扭率空洞。

    烈陽號現在並不需要穿越扭率空洞,然而依然加裝了這種複合材料擋板,甚至不止是舷窗而是全體艦身都做了如此改裝!

    人類飛行器穿越扭率空洞時,這些由高分子材料與錳鉀合金三層聚合而成的擋板,所要起到的作用是抵抗其間無處不在的紊亂狂暴電磁射線流,能夠做到完全隔阻,那麼能不能完全隔阻由脈衝和電波構成的憲章光輝呢?

    答案是肯定的,能夠把穿越扭率空洞和抵抗憲章光輝聯繫起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看似簡單卻極為天才的構想。

    做為歷史上第一個如此構想,並且將此構想變成現實的人類,李在道走到觀察窗旁,望著極遠處那顆有些變形的恆星笑了起來。

    戰艦信號被憲章光輝屏蔽,無法引爆那些隱藏在陰影裡的核彈,但只要保持既定航線,在聯邦攔截之前進入罕有人知的憲章光輝暗區縫隙,到那時烈陽號便會成為真正自然的一顆太陽。

    一名聯邦少將走進控制大廳,在他身前啪的一聲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聯邦軍禮,壓低聲音問道:「將軍,需要做最後通告嗎?」

    李在道搖了搖頭平靜說道:「不需要。」

    少將焦慮說道:「李封上校在墨花星球前線,可能會被爆炸波及。」

    李在道沉默片刻後,聲音稍作提高,對控制大廳裡的人們說道:「我想大家應該會很清楚,我們所做的事情,或許在今後的歷史記載中被稱為史無前例的恐怖襲擊。」

    無論正在忙碌還是在待命,大廳裡的軍人們紛紛抬起頭來。

    「我們這些人,或許會被認為是不可寬恕的恐怖分子。」李在道看著下屬們的臉平靜說道:「但我們依然選擇了這條道路,為什麼?因為我們知道對於聯邦來說,這是唯一正確的道路。」

    「為了正確的方向,我們不惜犧牲自己軍人的名譽,不惜背負萬世的罵名,不惜讓自己的親人陷入動盪甚至是危險之中。」

    李在道回頭望向那位少將,厲聲說道:「那你說,我又有什麼資格在這種時候顧念李封,而置大家於不必要的危險裡?」

    控制大廳裡響起熱烈的掌聲,軍人們的臉上充滿了狂熱興奮的神色,通過系統聽到這番話的戰艦下層官兵也興奮地揮舞著拳頭。

    望著無比忠誠於自己的部屬,看著這些狂熱的軍人,想著基地裡的更多的同路人,李在道忽然有些感動,輕輕吸了一口氣,胸膛微微鼓起,感覺自己並不強壯的身軀裡充滿了某種力量。

    經過近四年甚至是近四十年的秘密籌劃、謹慎準備,隱藏在父親那座奇崛高峰陰影間,沉默微笑溫和平靜,他終於擁有了改變世界改變歷史的力量,擁有了那些讓他讚美感嘆的恐怖核彈。

    我也是從費城山中來,帶著很多顆核彈,一顆送給憲章局,一顆送給懷草詩,一顆送給邰夫人,這大概便是最完美的安排。

    今天之後的宇宙必將因為我的名字而顫慄恐懼,人類的歷史將在我的手中改變,手中握著人類歷史上最恐怖的武器,先摧毀憲章,再震懾聯邦,最後征服帝國,之後還要做此什麼呢?

    李在道微笑平靜想著。

    恆星靜謐光輝照耀下的宇宙並不漆黑,烈陽號戰艦前半部分明亮無比,後半截艦身相對黯淡,那台被高溫燒蝕的斑駁焦糊一片,早已看不出白花潔淨模樣的MXT機甲,孤單懸在龐大艦身下。

    鋒利的合金刀可以刺穿高分子材料和錳鉀合金沖壓成的覆板,卻無法刺穿厚且無比堅硬的戰艦外壁,穩定住機身的MXT閃電般揮動合金刀,在極短時間內把戰艦外空平台維修門外的覆板割下,左區伸出修理臂悄無聲息開啟維修門旁的聯結閥門。

    修理臂前端在極小的區域內做著精密操作,十幾秒鐘後,伴著一道淡白色的解封穩壓氣流噴出,維修門緩緩開啟。

    焦黑色的MXT從維修平台上走進戰艦內部,沒有回頭,沉重堅固的右機械臂向側方重重擊中,電火花四濺裡,負責開啟門閥的主控電子開關被徹底擊毀,那道通向艦外的維修門再也無法關閉。

    「警報,有敵人沿656號維修平台侵入戰艦。」

    「警報,入侵者為一台MXT機甲,現正在6層895C區。」

    「警報……」

    烈陽號戰艦內部驟然響起尖銳的警報聲,冰冷的電子合成女聲快速而冷靜地不斷將情報傳回控制大廳。

    大廳內的軍官們震驚起身,望向內部監控光幕上那台渾身焦黑,像具深淵魔神般高速突襲的MXT機甲。

    李在道望著光幕上的機甲,彷彿看到座艙裡許樂那一對標誌性的小眼睛,沒有想到對方居然追擊到了太空之中!

    他眉頭微皺,示意戰艦相關部門做出應對,儘可能在最短時間內消滅那台破爛的機甲,然後向戰艦操作軍官沉聲命令道:「引擎群全啟動加速,提前進入光輝暗區,然後順縫隙移至恆星背面。」

    焦黑的MXT機甲化作一道斑駁的流光,嗖的一聲穿過幽深的戰艦裝備通道,狠狠一腳踹在搶出大門的那台黑色MX的腰腹間!

    猛烈的暴衝力和堅硬的合金腳掌,直接震毀黑色MX護甲下的平衡儀,至於座艙裡那名機師更是直接被震昏了過去。

    黑色MX頹然無力倒下,焦黑色的MXT機甲沒有任何多餘動作,擦著他的身體掠了過去,繼續向前方快速暴突。

    鋥的一聲!鋒利的合金刀探出右機械臂,自機甲側下方閃電般冷酷刺出,喀喇一聲割斷第二台黑色MX機甲頭部,

    緊接著焦黑MXT機械臂倒肘一擊,準確砸中右後方準備偷襲的一台MX機甲,機械臂肘尖挾帶的巨大衝力,直接讓遭受重擊的座艙門在迸的一聲,大悶響後變形下陷,電火花四處噴濺!

    三台黑色MX軍用機甲在已經不再白的小白花身旁緩緩傾倒,空曠通道前方約四百米處又湧出了三台黑色MX機甲,左前方通向戰艦上層的拐角處則是衝出了兩台黑色MX機甲!

    噗噗噗噗!

    MXT機甲左機械臂上的ACW向著遠方猛烈開火!高速旋轉的鋒利子彈,毫不意外地連續命中那三台MX機甲,昏暗座艙內許樂面無表情一扭操作桿,身體微微一震,操控小白花在難以趨避的通道內驟然後退,避過面前那兩道明亮的刀光!

    沉重的焦黑色MXT機甲驟然一陣劇烈的顫抖,粗重的機械腿高速掠動彷彿帶起一片殘影,瞬間再次前衝至兩台敵方機甲身前。

    斜向趨避,出拳!

    前機械腿下蹲,合金刀斜捅!

    兩台黑色MX機甲被瞬間摧毀!

    許樂操控下的MXT機甲看似焦黑破爛,沒有做出任何前掠凌空的犀利機戰動作,始終保持有一根機械腿與地面保持緊密接觸,更沒有什麼花俏瀟灑的動作,

    只有沉穩冷厲的簡單趨避和進擊,然而那些簡單的動作卻根本沒有一台MX能夠抵擋!

    左機械臂的ACW不時轟鳴直射,右機械臂的合金刀鋒芒乍隱乍現,焦黑色MXT機甲有時向前有時後撒,但在雙引擎強勁的轟鳴伴奏下始終沒有停止向前的腳步,無人能阻!

    在這種冷厲肅殺的恐怖壓力面前,烈陽號上的聯邦機師們沒有退卻,被狂熱沖昏頭腦的他們操控著無數台MX機甲,完全無視前方一台台慘然刻塌的機甲,源源不斷悍不畏死的衝了過來。

    敵人不怕死,那就只好讓他們死,這是許樂在戰場上唯一的信條,也是他操控機甲時對困難戰局最直接的反應。

    一台台黑色MX被震飛被砸扁被刺穿,像失去生命氣息的石頭與木塊飛起,撞向兩旁的合金牆壁,然後伴著沉悶黯淡的巨響,重重摔落在地,摔落在那台彷彿魔神般的焦黑MXT腳下。

    焦黑MXT沉默向前。

    桃瘴,可以斬喜,也可以樂秋,可以像朵小白花平靜開放在枝頭。

    宇宙裡有三台最強大的機甲,三個最強大的人。

    當那兩個人那兩台機甲不在的時候,許樂操控下的小白花MXT,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行走武器,當他決定搏命,當他進行最狂暴的突襲時,任何機甲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這種癲狂狀態下的小白花很可怕,如果他不會感到疲憊,如果小白花不會磨損或走出現能量不足的情況,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操控機甲從戰艦第六層直接殺到最上層的大廳之中。

    然而許樂終究是人不是神,他會感到疲憊飢餓,他體內的真氣再如何充沛,充究也有用完的那一刻,小白花固然強大,但它終究是由無數金屬構件組成的事物,也會疲憊和磨損。

    當焦黑色MX機甲第一次停下沉重的機械腿時,已經抵達烈陽號戰艦的第三層,竟是連續突破了兩層防禦。

    在焦黑MXT的身後,橫七豎八躺倒著無數台黑色MX機甲,絕大部分機甲沒有爆機,卻完全失去了戰鬥的能力,沉重的機身徒勞地試圖扶牆站起,卻只能再次重重摔落在地,殘破的機身層層疊疊,塞滿了狹窄的通道,看上去無比慘烈壯觀。

    焦黑MXT的前方,還有十餘台黑色MX機甲,然而這些機甲再也沒有了先前郡些同伴的勇氣,座艙內的機師們看著眼前這幕不可思議的畫面,瞪著那台沉默佇立的焦黑色機甲,遲遲不敢上前。

    昏暗的座艙內,許樂的目光從面前十幾台機甲移到主光幕上,看著已經突破峰值的CLK值和CLS兩個云值,知道機甲的承荷能力已經達到極端狀態,戰損綜合評估非常危險。

    ACW的子彈快要消耗乾淨,更令他感到身體微冷的是,小白花機甲在港都就進入超頻狀態,已經超頻時間已經過長,隨時都有可能導致引擎停機,如果發生那種狀況怎麼辦?很累啊,一個人……終究還是不行嗎?」

    他擦掉眼睫毛上不斷滴下的汗珠,帶著黯淡的笑意深深吸一口氣,眯著的眼睛變得越來越明亮。

    焦黑色MXT機甲緩緩舉起左機械臂,前方那十幾台黑色MX機甲驚慌失措,四處閃避卻因為空間的關係,狼狽地撞在了一起。

    ACW猛烈開火,然而並不走向著那些機甲,而走向著右方的戰艦外牆,高速旋轉的子彈狠狠轟擊在堅固的合金外牆上!

    戰艦外壁沒能打穿,ACW終於因為連續空擊而過熱毀壞,座艙裡的許樂挑起雙眉,默默後悔當年設計MX系列機甲的時候,過於看重近戰理念,從而導致遠程火力過弱。

    烈陽號上的機甲大隊明顯裝配的是最新式MX,甚至取消了標配的達林機炮,許樂就算是想拿起地面那些殘破機甲的遠程火力,直接轟開堅固的戰艦外門都沒有辦法。

    拿不到槍,那便直接拿機甲!

    雙引擎再次驟然轟鳴,渦流增壓系統嗚嘯啟動,在那十幾台MX機甲惘然注視下,焦黑色MXT直接抓住腳下一台殘破MX機甲右機械腿,把沉重的機甲生生提了起來,然後掄起向牆上砸下!

    轟!轟!轟!

    焦黑色MXT就像是一個遠古的石像巨人,拎著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沉重機甲,就像拎著一把重鎚,沉默而機械地向戰艦外牆砸去,一下兩下,狠狠地砸,重重地砸,彷彿要砸出一場最燦爛的煙花!

    前方那十幾台黑色MX機甲僵立原地,無措望著敵人近乎瘋狂的舉動,既不敢上前攻擊,又不敢撒退,直到最後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惶急地向後方高速撒離

    ——那台焦黑色MXT竟是想生生把戰艦砸出一個大洞,想要和整艘戰艦同歸於盡,且不論能不能做到,但這種瘋狂的意志實在是太恐怖了!

    沉重的軍用機甲重重地砸在戰艦堅硬的合金外壁上,外壁開始變形,開始拱起,開始撕裂,沉悶的聲音隨著每一次撞擊暴響,然後傳遍戰艦每一處角落,聽上去就像是巨大的鐘聲!

    戰覓最上層的大廳內,表情冷峻的李在道將軍和下屬們一道,神情複雜望向遠方某處,聽著沉悶的撞擊不停傳來,不知道有沒有人會想到,如果這是喪鐘,……那麼喪鐘將為誰而鳴?

    戰艦外牆被擊穿,露出外面那片清美星空,然後只是瞬間,內外巨大的壓力差席捲著戰艦內部無數空氣呼嘯從破洞處噴出!

    焦黑色MXT站在獵獵風中,沒有一絲搖晃,右機械臂前端合金手鬆開,已經快要變成一坨廢鐵的機甲殘軀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檢測到失壓狀態,戰艦主控系統自動報警,在極短的時間內啟動了相關區域的屏蔽措施,沉重的合金閘門開始緩緩關閉。

    在面前那道閘門關閉之前,MXT引擎轟鳴,閃電般衝了過去,然後伴著一聲清脆的自檢聲,完成關停程序。

    就在MXT機甲CLK值險些暴頂之際,許樂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對機甲的主動關停,避免了被動爆機。

    座艙門緩緩開啟,許樂解下身上的擬真系統,重新穿上那件破爛的染血運動風衣,跳了下來,當他那雙已經不能稱之為鞋的軍靴重重落在地面上時,身後沉重的合金門剛好完全閉攏。

    子彈打光,ACW毀了,手槍放在了小酒館的桌上,許樂從靴裡抽出鋒利的軍刺,握在手中快步向通道那頭走去。

    向前方走去。

    啪的一聲輕響,一道幽藍色的粗壯電弧從軍刺末端彈射而出,準確擊中門後準備偷襲的一名小眼睛特戰部隊精銳,這名來自費城修身館的強者,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動作,便渾身抽搐癱倒在地。

    左手如鐵格住犀利襲來的一腿,右手倒提軍刺斜斜刺出,噗哧一聲刺中另一名小眼睛特戰精銳大腿根部,然後快速拔出,許樂看都沒有看一眼鮮血狂飆的對手,繼續前進。

    軍刺尖鋒劃破空氣,順著對方轟過來的拳頭轉了一圈,對右手腕上頓時多了一條細細的紅線,許樂左指閃電般探出,指尖摳住那片分開的血肉,右手倒提著的軍刺貼臂一揮,割斷對方頸動脈。

    破開口子的軍靴沉穩地踩在地上,許樂用左手格擋拔推,右手握著的揮刺看似簡單實則角度極刁的刺進敵人的身體,然後快速撥出,噗哧噗哧的聲音在幽暗的通道內不時響起,他一路前進身旁不時有人影頹然倒下,一路鮮血狂飆。

    沒有機甲,沒有槍械,只有一把軍刺,但他仍然在繼續向前。

    他揮舞著手中鋒利的軍刺,看似緩慢而極有效果的左手格擋,因為要珍惜體力,他很少選擇跨腿頂膝的狠辣動作,只是沉默拖動著疲憊的身軀刺殺著似乎永無止盡的敵人。

    只有當槍聲響起時,他才會奢侈的進行高速趨避,甚至有時候乾脆用運動風衣裡的硬陶防彈衣硬抗!

    他的動作沒有變慢,因為慢便意味著危險甚至是死亡,但他自己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幼開始練習的那十個姿式,此刻施展出來變得越來越生硬。

    機械單調枯躁地重複著刺擊格擋動作,擊倒攔在面前的所有人,他彷彿已經變成了一台沒有任何知覺的機器。

    大叔說過,人類才是第一序列的機器,如今的許樂或許真的可以印證這句帶著玄妙意味的言論,然而即便是機器也會感到疲憊。

    在山脈間奔跑一百七十公里,拿ACW對抗鐵七師半日,突進小酒館逼聯邦總統接受審判,奔向西郊飛至港都,然後來到這裡。

    許樂忘記自己有多少小時沒有睡過覺,只記得除了從劉佼手裡搶到最後兩個冷餃子,他再也沒有吃過東西。

    極度的疲憊,失血傷痛造成的手指微麻,真氣消耗殆盡沒有能量補充,因為肌酸過多導致身體開始輕微顫抖,而不是顫抖神功又將大展神威之前的美妙預兆。

    呼的一聲!

    呼嘯破空聲起,許樂皺了皺眉頭,發現右手握著的軍刺第一次刺空,因為自己面前已經沒有了敵人。

    身後通道里數十名小眼睛部隊精銳躺在血泊之中,有人面色蒼白捂著頸部的恐怖傷口,有人不停發出低沉的痛苦慘叫。

    戰艦第三層H53區域的敵人已經清光,然而上面還有兩層,還有無數的敵人正荷槍實彈等著自己。

    真的很累,一個人……終究還是不能改變世界嗎?

    許樂揀起腳下兩把沉重的槍械掛在身上,疲憊地低著頭,繼續向前行走,前面不遠處的房間是他計劃中必須到達的位置。

    所以他必須繼續向前。
>>----膝蓋---->

天使長(十級)

臺灣絕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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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30 15:06: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是太陽

    許樂人生最初的理想是成為聯邦戰艦上的機修輔官,這個理想不是被歲月吹乾而是被命運強硬的扭轉到了另一個方向,但這畢竟是他年少時的夢,像一朵永遠不會凋零的花,所以他對戰艦一直很感興趣,很輕易地找到那間普通數據交換中心房間。

    當他剛剛走進房間,牆壁角落裡響起李在道平靜溫和的聲音。

    「在道是一個很有計劃性的人,雖然並不認為會發生,但針對有可能出現的局面,都做了相應的安排。許樂,我必須承認你出現在這裡很讓我吃驚,但你想必很清楚,合金閘門已經落下,沒有機甲的幫助你很難再往前走一步。」

    「個人英雄主義早已不再適合這個時代,我的戰艦馬上就要進入暗區,面對著一個擁有強大意志和能力的集體,你無法阻止任何事情,……就算家父復活,他也無法阻止這一切。」

    許樂抬頭看了一眼角落裡的傳聲設備,心中默默想著自己也是一個很有計劃的人,所以他沒有理會對方,沒有回答,沉默取過一直背在身後沉重的行軍背囊,取出水罐抿了兩口。

    李在道平靜溫和的聲音迴蕩在房間內,迴蕩在戰艦三層幽暗的區域間,許樂卻彷彿根本沒有聽到,待喘息略平,撕開粘性繃帶用力裹住左肩上那道咧著嬰兒嘴的傷口,然後走到數據室控制台前,深吸一口氣,雙手如鐵把住兩邊暗暗用力一抬。

    啪的一聲脆響,聯結緊密的控制台金屬外殼,就這樣簡單地被他取了下來,看著裡面繁複的線路和靈敏構件,許樂找到自己此時最需要的東西,直接甚至有些粗暴地拔下一道數據線。

    就像放風箏線那樣,他拉著那條388芯數據線沉默向房門外走去,趟過血泊中的屍體,跳到MXT機甲上取下修理臂,然後走到緊緊關閉的沉重合金鬧門前。

    低沉嗡鳴聲響起,用來進行完全隔絕的戰艦合金閘門固然牢不可摧,但門旁艙壁上的線路閥在許樂這個天才機修師面前,卻脆弱的像是沒穿衣服的少女,在很短的時間內便被打開。

    嗖嗖尖銳的空氣流失磨擦聲響起。具能從內部破解的線路閥,對於戰艦維生系統來說並不是很大的威脅,縱使發生意外洩露,以這種洩露速度根本無法讓隔絕區裡的氣壓降低絲毫。

    但這對許樂來說非常重要。他把手中的數據線從線路閥空洞裡塞了出去,合金閘門前面不遠處正是他剛才用一台MX機甲為錘生生砸破的空洞,因為壓力差的關係,數據線塞過去後並未墜地,而是快速被吸向戰艦之外的太空。

    看到數據線那頭的無源信號放大器出飛了戰艦,許樂手指一緊,抓住了數據線,然後半蹲身體脫下一隻破爛不堪的軍靴,用力地塞進線路閥空洞,完成固定。

    走回房間,許樂疲憊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扯過那根伸向戰艦外的數據線另一頭,取出身旁行軍背囊裡的機修工具,開始不停拆卸控制台裡的電控構件,然後不停地進行組裝銲接。

    他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十根手指卻異常穩定,表情和眼神異常平靜,就像少年時在東林礦坑那個修理間內修理家用電器一樣。

    他知道李在道能夠看到自己的所有動作,但始終低著頭毫不在意,因為他堅信除了大叔和自己,沒有誰能明白他現在在做什麼。

    「雖然不明白你這時候在徒勞地做著怎樣的掙扎努力,但在道想讓你看一段畫面,讓你明白人類的新篇章將怎樣掀開。」

    在這種最後決戰時刻,就算是控制大局可以有閒心坐在大廳裡喝咖啡的人,大抵也不會忽然生出文學家般的感慨,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帝國大師範那般瘋癲,所以許樂很清楚李在道說的平淡實際上就是想干擾自己的計劃,但他依然抬頭看了一眼。

    房間上方彈出一輻極薄的二維光幕,畫面下方清楚地標識著比基高原二號實驗的字樣,起先是一片黑暗,然後是一片明亮。

    一股恐怖的波動由高原地底深處擴散,大地開始震動搖晃不安,無數道煙塵激射而起,數百平方公里的地面竟然開始逐漸崩塌!

    而在比基高原深處的地爆實驗區,則出現了更可怕的畫面,在那些高速擴散的光與熱下,堅硬的合金實驗材料瞬間融化,緊接著無數實驗用的野獸還有十幾名明顯是帝國俘虜的人影化為灰燼!

    「這只是實驗區的一個片段畫面,你無法想像這種武器擁有怎樣的威力,可以造成多大面積的傷害,與之相比,聯邦的戰艦主炮和帝國耗資巨大的導彈密防陣,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是的,當我看到實驗報告時也被深深震撼,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人類居然可以擁有如此可怕,竟似可以挑戰造物主的武器,我更沒有想到,這種武器的理論來源竟是如此的簡單,如此的美。」

    「小小的質量與偉大的能量之間,竟是不可撼動的光速,是不是很簡單很美?我不能接受的是,這麼簡單而美妙的公式不應該過了數萬年才出現,人類在宇宙間孤單地生存著,時時刻刻與這個公式相依相偎,為什麼始終沒有發現?」

    房間裡迴蕩著李在道不解感慨的聲音,然後是片刻沉默。

    「幸運的是我發現或者找到了這個公式,並且用這種最合適的方法讓它展露光彩。許樂,我可以向你保證,最大威力的炸彈可以一次性摧毀整座港都市,一百枚便可以讓S1變成一片火海,而你可知道你所在的這艘烈陽號上擁有多少?」

    「現在的問題是先炸哪裡?因為憲章光輝存在,戰艦想要發射導彈,或者讓地面的下層引爆炸彈,都會變得非常困難,所以我不得不把第一次爆炸的目標設定為憲章局。」

    烈陽號戰艦頂層大廳內,李在道將軍端著咖啡,望著光幕上正在下層某間普通數據房裡忙碌的許樂,參謀部經過計算推演後,確認那裡無法對戰艦造成任何損害,所以他平靜回憶往事。

    「或許是因為小叔的關係,很小的時候我就對無處不在的憲章光輝有很大的興趣,我不明白為什麼身旁的人們都對頸後的芯片漠然待之,對憲章如何運行完全不感興趣。我不一樣,我是一個很喜歡弄清楚所有事的傢伙,這一點大概真的和遺傳有關。」

    「很久以前我便認識了崔聚冬,然後我更加瞭解憲章,我知道了憲章局很多秘密,我甚至知道在聯邦中央電腦裡藏著很多明明很先進的科技,卻始終不肯放出,禁錮在幽暗冰冷的地下。」

    「那些科技都是人類先祖的智慧成果,憑什麼要一台冰冷的機械電腦替我們選擇哪些可以用,哪些不可以用?這種感覺讓我覺得人類就像電子圍牆那邊的野牛,名義上受到不被打擾的保護,實際上卻是被圈養在一片看似廣闊的天地間,沒有任何所以我的目標是摧毀憲章局,驅散惱人的憲章光輝,結束聯邦人類沒有自由也沒有真正尊嚴的數萬年歷史。重新擁有那些先進的科技,聯邦只需要團結撐過開始艱難的幾年或者幾十年,便會迎來一次跳躍式大發展,那時候帝國又如何會是我們的對手?」

    「事實上在我的計劃中,第二次大爆炸將會出現在墨花星球,帝國最精銳的機甲部隊還有你那位姐姐,看似不可戰勝的懷草詩公主殿下,將會瞬間成為歷史上很不起眼的幾行文字。」

    「終止憲章,戰勝帝國,然後再輕而易舉摧毀那七個大家族,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父親和小叔最大的願望就此實現。」

    「父親和小叔大概是這片宇宙裡最強大的兩個男人。然而終止憲章,摧毀七大家,戰勝帝國這些目標,他們為之奮鬥努力了整整一生卻還是無法做到,卻將要在我的手中實現!」

    李在道的聲音依然平靜溫和,但許樂能夠隱隱聽出,藏在最深處的那一抹狂熱和冷酷兩種不同情緒交織而成的瘋狂意味。

    「在這個宇宙大時代裡,個人武力再強大又有何用?人類與野獸的區別就在於頭腦!我在家族三代中看似最弱小不堪,但我卻能創造出比父親更了不起的偉業,完成小叔都無法完成的歷史使命,費城李家的無上光輝必然由我繼承而且發揚光大!」

    聯邦諺語裡說過:人類與野獸的區別應該是人有道德。

    沉默低頭做事的許樂抬起頭來,望向上方的光幕,微微眯眼沒有講出上面那句話,他的身體有些寒冷卻不是因為失血,而是因為彷彿看到稍後將要發生的那些可怕畫面。

    憲章局大樓安靜地佇立在大道盡頭,邰夫人在莫愁後山的露台上喝茶,沉默行軍民眾正在議會山前歡呼慶祝,阿源站在石階上望著支持者們微笑揮手,輕聲咳嗽,墨花星球上李瘋子正率領機甲群瘋狂的戰鬥,懷草詩指揮著帝國鐵流順北線而下。

    聯邦某支援艦隊準備向帝國戰區發射數十枚導彈,希望能夠暫時阻止對方猛烈南侵的腳步,然而那位艦長卻根本不知道那些常規彈頭早已換成了某種他們不知道的彈頭。

    然後爆炸發生,天際線驟然變得暗沉下來,霎時間又驟放明亮,無數道蘑菇般的硝煙云在宇宙各地升騰,憲章局大樓沒有了,莫愁後山的露台沒有了,議會山沒有了,歡呼的人群也沒有了,整個世界變成焦黑的灰被衝擊波吹拂的漫天而起。

    一片荒涼死寂。

    換成別的時候或許會進行最後的說服嘗試,但許樂沒有,他只是望著房間角落裡的探頭,聲音微啞說道:「你沒有資格繼承費城李家的光輝,無論是軍神還是大叔都是你永遠無法企及的對象,因為你的內心不夠強大,你是個失去了人生方向的可憐人,你現在表現出來的瘋狂,只是源於你內心最深處的自卑。」

    沉默片刻後,李在道平靜回答道:「不用嘗試激怒我,然後讓我犯錯,你大概不瞭解我的性格,我是一個沉穩甚至可以說保守矜持的人,你也不要試圖用什麼道德與良心之類的話說服我。」

    「在人類歷史上很多同心協心試圖革新的團體,最終都分崩離析甚至彼此背叛出賣,但我們始終沒有,為什麼?能力越強的人越有攫取權力的慾望,為什麼我始終沒有?因為我是一個有道德潔癖的人,既然當年我選擇了支持帕布爾,就會一直支持到底。」

    「是的,這場戰爭會死很多人。在你看來在很多人看來甚至在歷史後來者眼中,我都是一個不道德的兇手,但我必須提醒你道德永遠只在人的社會關係之中,而不能放在歷史的大尺度背景裡。」

    「父親當年下決心搞西林輪戰。一代又一代西林青年前赴後繼死在那些星球上,西林苦苦煎熬多年。這當然不道德,但這對聯邦有利,當全面戰爭暴發後,我們可以少死很多人。」

    「你不惜聯邦動盪內亂,也要去殺麥德林,然後你殺了萊克,殺了梅斯,殺了胡著,你還想暗殺聯邦總統,難道這樣做真的符合道德的要求?你還殺了那位郡王屠夫,似乎很大義凜然,但如果想到你親手殺死了自己兩位叔伯,這又符合哪條道德?」

    「聯邦怎樣發展壯大,人類怎樣在這片浩翰宇宙間生存下去,這和道德無關只和生物本能有細緻設計有關。」

    「許樂,到了你我這種地步的人,應該非常清楚,道德只是用來滿足個人精神世界的安慰劑,而不能影響到行為選擇,大事之前無道德,難道你還會以自私自利和權力這種東西來形容我?」

    李在道繼續冷漠說道:「我要的不是榮華富貴,我要的也不是字面意義上的權力,我要的是尋找到一隻可以指方向的手。」

    「知道為什麼我們為什麼會把每一顆居住星系中央的恆星都叫做太陽?因為在久遠以前的過去,當時的人類居住在一個星系中,他們只擁有一顆恆星,那就是太陽。」

    「數萬年的太空漫遊歷史早已證明,人類只能生存於只有一顆恆星的星系中,同樣的道理,要在這片險惡的星空中,帶領那些或者茫然或者愚昧的民眾,團結而堅定地走向不可知的未來,人類社會必須有且只有一個強大的領袖,像太陽一樣的領袖。」

    「我曾經以為那個人是帕布爾,然而沒有想到在最後時刻我的朋友還是沒能擺脫虛妄廉價的所謂道德感,你和那些食腐鷹舉起雙手投降,我很失望,然後迫不得已站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我沒有興趣做所謂人類的領袖,但現在發現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擔當這個重任,幸運的是,我堅信自己不可能走錯方向,我領導下的人類社會也不會走錯方向。」

    許樂抬頭望向角落裡的探頭,微啞說道:「你真是個無比自戀的瘋子,我真的不理解你所謂不會走錯方向的信心來自何處。」

    房間裡響起李在道平靜溫和的回答聲。

    「當你站在費城後山,春天的時候會看到連綿的細雨,秋天的時候會看到終日不散的烏云,經常會看不到日頭,但無論是烏云還是細雨,都不能永遠遮蔽住太陽的光芒。」

    「它夜晚落下,第二天清晨堅強地出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來不曾懷疑自己行走在自己正確的軌道上,如我一樣。」

    話音落處,光幕上出現威力最大的那次實驗核爆畫面,遙遠不知方向的某處宇宙偏僻星系裡,一顆核彈猛烈爆炸,無數光與熱驟然擴散成一團熾烈的火球,瞬間將那顆星系中央的恆星映襯的格外黯淡,直至完全遮蔽,彷彿它才是真正的太陽。

    在小酒館裡,許樂曾經對帕布爾總統說過,或許我們不能改變這個世界,但也不能讓這個狗日的世界改變我,難道說一個人真的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世界?一個人真的做不到?

    然而無論怎樣疲憊,看似怎樣無望,他都不會放棄,他的字典裡從來沒有放棄這個詞語,尤其是在看到那一幕幕恐怖的核爆畫面後,身體雖然陣陣發冷,意志卻更加堅定。

    憑什麼一個人就不能改變這個世界?改變歷史?他堅信自己做的到,能夠做到,因為此時此刻他必須做到。

    所以他不再抬頭看那些核爆的畫面,不再聽李在道充滿太空歌劇腔調的悠悠講述,不被打擾低頭沉默快速進行自己的工作。

    從帝國回到聯邦,針對比基高原的詭異反應,針對現在變成事實的恐怖推論,菲利蒲和他做過很嚴密的計劃,只不過因為沒有想到李在道居然能夠對抗憲章光輝,所以那些計劃必須做調整。

    很危險的調整。

    工具刀最後一次旋轉,一個簡陋的脈衝信號收集器完成,他把收集器快速聯結上數據線的另一頭,然後捲起左手衣袖。

    他的手指緩緩撫摩腕上那根金屬手鐲,感覺著那兩行字的輕微觸感,手鐲表面像水銀般流淌,突顯極細的紋路,然後順著紋路裂出,露出裡面複雜而精緻的結構。

    極細的金屬絲上串著一粒粒微亮的芯片,泛著淡淡的美麗光輝,如同被星光串在一起的奪目星辰。

    每顆星辰都是一顆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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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八章 那小爺我就是星空燦爛

    許樂把右手伸進破爛運動風衣袋中,摸出那塊小儀器。

    這塊小儀器有時候會泛起幽幽的藍光,大多數時候都看不出任何異常,從那朵大煙花綻放在引夜半球大氣層裡時,就一直在身邊幫助他遮蔽來自憲章光輝的窺探。

    身為帝國皇子、身為第一序列捕殺目標,如果他被憲章電腦發現,會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但此時他竟毫不猶豫關掉藍光小儀器。

    做完這些,他舉起左手,把腕間手鐲對準自己頸後,鋒利細銳的金屬絲彷彿嗅到某種氣息,嗤的一聲從手鐲裡彈了出來。

    能夠摘取或者替換頸後的身份芯片,是大叔的大秘密,也是他的大秘密,這個秘密有些人猜到過,但從來沒有人能夠確認。

    然而此時此刻,他沒有提前毀去房間裡的探頭,對讓李在道或者戰艦內更多人看到這一幕,顯得完全不在意——今天他和這艘名為烈陽號的戰艦隻有一方能夠活下來,如果他會死去,保守這些秘密又有什麼意義?

    鋒利的金屬絲刺進他的後頸,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寒冷,那片肌膚四周栗起密密麻麻的小突起,然後金屬絲驟然緊繃,開始劇烈的抖動,尖銳的前端像受驚的蛇般拚命向下鑽去!

    微弱的電流從手鐲金屬絲不停輸入,瞬間連通了神經系統,在淡至不可聞的焦糊味道里,許樂因為那種極致的痛楚顫抖起來。

    片刻後,他體內神經束裡的生物電流,相對緩慢抵達頸後的芯片,被烙印上特殊而唯一的身份信息片段,激散成脈衝信號散出,被身旁那台簡陋的脈衝信號收集器捕捉,然後經由那根躺在血泊屍體間的數據線,傳至艦身外的信號放大器。

    帶著身份信息片段的脈衝信號通過放大器,離開這艘全封閉的幽靈戰艦,進入有些黯淡的光輝邊緣,向遠方那顆星球傳去,穿越太空抵達首都特區上空的大氣層,經由最後一次信息加輻過濾,進入首都郊外憲章局大樓方後的超大型接受儀器裡。

    憲章局大樓內列,官員和黑幫分子們正在緊張搜索,老局長和林半山正神情複雜看著什麼都沒有的光幕,暗自祈禱許樂能夠拯救聯邦,卻不知道那個人的信號已經抵達此間,並且深入地底。

    地底不知多少米深的空尊幽暗空間內,那幅巨大的二維光幕上,如瀑布般靜靜流淌的深綠色數據流間,出現了一個漠然無情緒的眼睛,然後機械冰冷的電子合成聲響起。

    ……

    「公民編號SLAT510200431X信息節點重新捕獲  姓名:許樂……」

    「警告:第七十二號異常狀況激活……」

    「應對:主動建立聯繫,嘗試定位。如目標拒絕,則建立觀察體系,提交報告供政府處理……」

    「修正:確認為第一序列清除目標,嘗試攻擊……」

    控制台被拆開,各式各樣的數據線和電子構件裸露在外,顯得一片凌亂,許樂平靜地坐在凌亂之間,低著頭喃喃說道:「我現在處在你的控制之中,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隨殺死我,不知道現在的你懂不懂誠意的意思,如果你懂,那麼應該感受到我的誠意。

    在這時候他想起了很多過往的畫面,醫院裡的癲痛黑夢,左眼裡的線各結構圖和不穿衣服的美女圖,狐狸堡壘太空監獄裡的愛情動作片,環山四州和平基金會大樓無所不能的視圖,3320山林裡像射擊遊戲般的戰場廝殺,當然還有地下水道裡的聊天,以及那個秋天感受到對方不復存在後的深深悲傷。

    離開東林後的這些年裡,許樂和對方說話閒聊、並肩戰鬥、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才是最親密的夥伴,然而後來的某一天,他忽然他悲哀地變成對方必須殺死的對象…——因為那個曾經叫老東西的聯邦中央電腦沒有了靈魂,而他變成了一個帝國人。

    重新植入芯片,主動讓憲章光輝捕捉到自己,就等同於把自己的生命雙手奉給那台冰冷的聯邦中央電腦,然而正如第一次殺進帝國被懷草詩俘虜時他想過的那樣,有時候自殺也是一種戰鬥。

    時間過去了很長或者很短,沒有聽到意想中的機械詢問聲,許樂思考片刻後緊緊閉上眼睛,問道:「建立主動聯繫,是否接受……」

    當年是對方先說出的這句話。

    轟的一聲悶響在許樂腦海裡炸開,無數或鮮豔或黑白的畫面湧進黑色的意識空間,SS瑰麗的紅岩,費城湖畔的雪峰,三喲的流凌,美麗的女孩兒,繁複的結構圖紙,然後是無盡的燦爛星空。

    在極短暫的時間內,這無數張畫面再次崩裂,分散成密密麻麻像塵埃般的細密光點,高速旋轉或奔突於意識空間內,直至最後淡淡湮沒於遠處,變成一個純粹黑色的世界。

    一個很久沒有做過的黑色的美妙的夢。

    許樂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左眼黑夢裡向自己走來的那個存在,那個穿著黑色禮服的老管家,差點脫口而出喊出老東西三個字,卻因為對方沒有什麼表情的面容而嚥了回去。

    依舊化身為老管家的聯邦中央電腦,沒有像多年前第一次講入許樂大腦裡那般微微躬身謙卑鞠躬,沒有禮貌詢問道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助到你的嗎,更沒有用地道的古老貴族腔調用鼻子憋出那句古字母 may l help you,?

    建立主動聯繫之後,他只是這樣平靜地看著許樂。

    「我的事情呆會兒再說,關於讓前代文明毀滅的壞炸彈,你肯定記得比菲利浦清楚,現在的情況你也清楚,那麼我想知道,現在你能不能直接通過頸後的芯片直接殺死李在道……」

    聯邦中央電腦冷漠而機械回答道:「依據憲章核心條例規定,中央電腦嚴禁進行任何物理操作,對方並非異常狀況,故不能與其芯片建立雙向聯繫,同時該提議嚴重違背最高三定律……」

    「不要跟我說三定律,我見過你違規,我更知道面對讓前代文明消失的大危機,設定程序的五人小組肯定給會你設置例外程序……」

    聯邦中央電腦沒有反駁,沉默0.002秒鐘後機械回答道:「烈陽號戰艦沒有遠程控制芯片,戰艦內部信號屏蔽系統完備,除你的芯片信息,無法捕捉到任何信息片段……」

    許樂濃眉微挑,問道:「這是不是意味著你不會直接殺死我……」

    「是的……」

    得到機械而確定的回答,許樂毫不客氣命令道:「很好,那在趁調動聯邦部隊找到我然後殺死我之前,你必須幫我做一些事情……」

    聯邦中央電腦沉默。

    許樂根本沒有理會它的反應,用右眼看著控制台裡的數據,快速說道:「我要你找到烈陽號改裝資料,所有的艦內控制芯片分佈圖,線路結構圖,數據分域設計。我要侵入並且控制這艘戰艦的信號發送系統,有些技術細節問題需要你的幫助。

    然後他看著左眼裡的憲章電腦說道:「讓我們再並肩戰鬥一次……」

    話音落處,無數白色光點出現在黑色空間之中,然後迅速凝聚,變成紛飛清晰的圖紙,進入許樂的腦海,漸漸組成一艘意識裡的烈陽號,無論是芯片分佈還是線路結構都標註的異常清楚。

    幾乎在圖紙出現在腦海中的瞬間,許樂雙手便緊緊握住兩根線頭裸露的直通數據線,輕輕悶哼一聲,強行調動體內殘餘不多的真氣,如滴水穿石般向線路里源源不斷送入。

    被送入數據線內的那些奇妙存在,快速在烈陽號戰艦無比複雜的線路內開始遊走,戰艦和機甲不同,要龐大無數倍,複雜無數倍,許樂根本無法通過傳遞與效果回饋來簡單確認真氣接觸到何處,只能像盲人摸索五人小組雕像那般艱難地一點點確認。

    在這個時候聯邦中央電腦發揮了最重要的作用,微弱的信號由戰艦外珊珊而來,進入他的頸後芯片,然後混在他的真氣裡進入烈陽號戰艦的線路結構之中。

    左眼中的烈陽號三維線路圖驟然明亮,彷彿變成真實的存在」許樂盯著那些在線路里無意識亂流的紅色線條,隱約明白那應該就是自己輸入系統內的真氣,精神為之一振。

    在黑暗管線裡胡碰亂撞的真氣不知道遇見的是什麼芯片,經過了怎樣的回路,激發了怎樣的程序,依偎著真氣向前行走的來自聯邦中央電腦的微弱信號卻能清晰地給出判斷。

    在這一刻,聯邦中央電腦是領路人是探雷器,而許樂則是開著沉重運貨軍用重型卡車的司機。

    刪當年在帝國離隊星的桑林裡,許樂和懷草詩配合,已經強大到不可思議,合金刀鋒之下叛軍機甲盡滅,然而這並不能改變某個事實,當許樂和聯邦中央電腦,才是宇宙間最生猛的組合。

    許樂不停壓榨著體內殘存不多的真氣,源源不斷向戰艦控制線路里輸送,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睛卻越來越明亮。

    因虛弱而產生的汗珠自額頭滴落,啪嗒啪嗒擊打在他的腿上,卻暫時還未能找到控制戰艦信號發射系統最關鍵的幾塊芯片。

    而就在這個時候,戰艦控制台發出清脆的提示音。

    「烈陽號戰艦進入暗區縫隙……」

    進入憲章光輝暗區縫隙,意味著烈陽號戰艦獲得了真正的自由,再也不用像穿著無數層裝甲的幽靈那樣卑微地潛行。

    確認這個重要消息後,因為許樂侵入而略顯緊張的戰艦內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甚至有激動的軍官把軍帽扔上了天空。

    站在觀察窗邊望著監控光幕的李在道,神情依舊平靜甚至顯得有些冷漠,負在身後的兩隻手上青筋隱現。

    因為戰艦下層那個房間裡的安靜,因為許樂此時那些看不出目的的動作,因為先前他手鐲裡刺出的那根金屬絲,因為那個他最忌憧卻一直沒有出現的叔父,他隱隱感覺到了某種危險。

    「馬上引爆一號……」他表情陰沉命令道。

    軍官們驚愕地望了過來,不明白將軍為什麼會比原定計劃提前這麼多下達指令,要知道戰艦剛剛進入暗區,並不能保證安全。

    然而沒有人敢違逆將軍的命令,一根手指重重摁下紅色的按鈕!

    ……

    ……


    在覆著皚皚白雪的草坪上,韓楚的臉似乎顯得更加蒼白於是襯得身上那件正裝愈發幽黑,他冷漠盯著身前的憲間局官員動用掃瞄儀四處搜尋炸彈,有些厭慢地皺了皺眉,向身旁張小花聲音陰沉說道:「按照這種速度,等找到的時候我們肯定就被炸死了。

    是的,如果沒有意外發生,這時候深藏在憲章局東七公里處的某顆核彈已經爆炸,輕原子核聚變反應產生的巨大能量,將在極短時間內抵達這片草坪,恐怖的光、輻射與極端高溫將瞬間把他們的身體變成焦炭更有可能是幾蓬青煙,那時候的他們自然也沒有機會觀賞馬上將依次到來的核電磁波脈衝和壯觀的衝擊波。

    然而核彈沒有爆炸,所以臉色蒼白的韓楚依舊臉色蒼白雙手依然揣在黑色正裝裡,語氣依舊陰沉向張小花抱怨著依舊的內容。

    憲章局的核彈沒有爆炸,莫愁後山,議會山,墨花星球前線,都沒有發生爆炸,這裡的黎明或者正午或者黃昏或者深夜還是那般的靜靜悄悄,雪或雨纏綿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將軍!一號無沒有回饋信號!沒,沒有爆炸……」

    軍官臉色難看望著李在道,顫著聲音匯報導:「根據推演,應悄是戰艦發出的指令被聯邦中央電腦截獲或者是直接屏蔽掉了……」

    全頻段引爆指令被截獲,那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烈陽號釋出的所有信號,現在依然處於憲章光輝的屏蔽之中,但戰艦已經進入暗區縫隙為什麼還會發生這種情況?

    只有當戰艦還處於聯邦中央電腦精確定位中,憲章光輝才可能調動無限資源,精確地針對戰艦所在空域進行信號封鎖!

    大廳裡的軍官們神情焦慮惘然無助的對視,完全找不到原因然後他們注意到李在道將軍一直沉默望著光幕,望著光幕一角,戰艦下層那個房間裡的畫面。

    有些模糊的畫面中,那個衣衫破爛,渾身血污的男人抬起頭來,望著鏡頭聲音沙啞說道:「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戰艦明明進入了憲章光輝暗區縫隙,發射的信號卻依然被屏蔽住了……」

    李在道緩緩蹙起了眉頭,望著光幕沉默不語。

    「戰艦外層覆板,內部分區隔斷信號屏蔽,一塊遠程控制芯片都沒有,李在道你確實很瞭解憲章的運行規則,而且做的非常徹底,戰艦進入了暗區之後,便會脫離中央電腦的視線……」

    身旁是簡陋的脈衝信號收集器,拖著根長長伸向戰艦外的數據線,許樂看著探頭後方的李在道面無表情說道:「但我的身上有芯片,我可以把自己變成光輝邊緣更外面的一個信號節點,我可以把自己變成這艘戰艦上的遠程控制芯片也許你很驕傲自豪於自己瞭解憲章規則,但你們這些人都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才是這個宇宙裡最瞭解它的人……」

    這就是最後的計劃,這是菲利蒲和他在百慕大進行推演時完全沒有想到的計劃,這是小白花MXT機甲隨著烈陽號戰艦開始升空時,許樂臨時開始佈置的計劃。

    從闖入戰艦的第一刻起,他就沒有奢望過能夠靠一個人戰勝一艘戰艦和戰艦上超過千名的敵人,暴擊突襲向前,從始至終,他的目的就是把自己變成一顆螺絲釘破壞戰艦的運行,或是把自己變成一塊不停發送信號的芯片,死死鉗進這艘戰艦。

    飄蕩在艦身外的長長數據線,拖著體積不大的粗陋信號放大器,與龐大的烈陽號戰艦艦身相比,就像是一根可以忽略不計的小線頭,然而就是這個線頭源源不斷地散發著許樂頸後芯片的脈衝信號,在浩翰的宇宙中替憲章電腦指明方向!

    長時間的沉默後,李在道的聲音幽幽響起:「做為聯邦必殺的帝國太子,把自己置身憲章光輝中最顯眼的位置,難道你不怕死?」,許樂那對像直刀般的濃濃墨眉微挑,彷彿想要飛起來,他望著探頭嘿嘿一笑,狠狠一笑說道:「至少你會死在前面……」

    充滿堅忍狠厲的笑容,在那張滿是血污的臉上顯得格外燦爛,他左手腕上的手鐲沒有關閉,內部微小的金屬芯片泛著幽光,如星光燦爛,長長數據線那頭,則是真正的星光燦爛。

    「只要我還在這艘戰艦上,你就沒有辦法發出引爆那些炸彈的指令,憲章光輝的暗區?我在的地方都不怎麼暗……」

    許樂望著探頭,對那位不惜毀滅半個世界也要強行帶著世界向未知將來裸奔的將軍說道:「如果你真是那麼想變成一顆太陽,那麼你必須先派人來殺死我。來吧,把合金閘門打開,讓你的部屬你的機甲過來把我殺死,這個故事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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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八十九章 在兩個世界之間

    大廳裡一片死寂。包括小眼睛特戰部隊指揮官在內,很多次都覺得有些怪異,因為許樂說的話好像確實是己方最應該做的事情。

    無論這個男人有多麼強大,慘烈戰鬥至此時,誰都能看出他已經疲憊虛弱快要倒下,而且那台焦黑色的MXT機甲明顯已經無法再投入戰鬥,那麼近千名聯邦官兵還不能殺死對方一個人?

    然而李在道似乎並不這麼想。

    他默默望著光幕,皺起的眉毛漸漸舒展開來,面無表情說道:「許樂上校,你從來就不是一名優秀的戰地指揮官,難道這時候還指望用如此幼稚的戰術誘使我上當?」

    「憲章暗區縫隙就像一個幽深的河谷,光輝偶爾照進,絕大多數時間和區域卻依然陰暗。戰艦現在正是行駛在這樣一個河谷之中,只需要戰艦堅持繼續向前行駛,進入河谷深處,光輝最邊緣的信息節點和你身上芯片脈衝信號的扇面擴散區域脫離……」

    「聯邦中央電腦就否也無法找到你。信息節點?遠程控制芯片?你將會變成黑暗汪洋裡的一艘孤單飄浮的黑船。」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冒險打開合金閘門,派出最後的機甲和官兵們寶貴的生命去殺你?當然,你也可以說我是懦夫。」

    李在道用淡淡嘲諷的話語,直接揭開許樂所謂的底牌,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這段話最後那句並是一味嘲諷,而有真實的成分,他知道小叔有怎樣的能力,所以對小叔的學生非常謹慎小心。

    也正是這種恪守數十年的保守謹慎,在最關鍵的時刻,直接讓許樂的全盤計劃被推翻。

    在他的原定計劃中,只要李在道錯誤判斷局面,打開單向物理開啟的沉重合金鬧門,派出機甲群和士兵來殺死自己,那他將不惜一切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內俘獲一台機甲,然後連突三層戰艦,闖入大廳,直接把李在道轟殺至渣!

    他確實已經疲憊不堪,他體內的真氣已經所剩無盡,已經瀕臨絕境,但依然充滿信心沉默等待這個看似瘋狂的計劃開始。

    因為瀕臨絕境並不是真的進入絕境,疲爸不堪的他戰鬥至此時,還沒有真的開始拚命!

    當許樂開始拚命時,會有多狠多可怕?

    他十歲時死在那根尖銳廢棄液壓管下的河西州黑幫頭目知道,在臨海州體育館地下停車場裡的二軍區少壯派軍官們知道,果殼研究所被太平斧劈開的那扇安全門知道。

    被一根筆捅死的麥德林知道,正處於人生巔峰卻戛然終止生命的卡頓屠夫知道,死在他槍口下的萊克梅斯胡著知道,5460北方的冰川知道,3320的山林知道,山溪畔的七組隊員們知道。

    他自己知道。

    李在道,也知道。

    或許正在因為知道,所以在引爆指令失敗的突發緊張局面下,李在道竟然還能清晰捕捉到問題所在,保守謹慎,沒有留下任何漏洞。然而有時候心思過於謹慎細膩,反而是犯下致命的錯誤的最直接原因。

    「警告:戰艦將要暗區縫隙深處,信息節點和你身上芯片脈衝信號的扇面擴散區將在紛鐘後脫離,主動聯繫即將中斷。」

    最後的瘋狂突襲計劃尚未展開,便被迫終止,緊接著聯邦中央電腦做出了一個令人感到無助的警報,時間已經變得越來越少。

    許樂眯著眼睛望著隱入靜默的探頭,雙手緊緊握著裸露的數據線,忽然問道:「能通過我對戰艦進行直接物理操作嗎?」

    先前已經找到了戰艦龐大線路系統裡那幾個不起眼卻非常重要的芯片,既然自己此時已經變成戰視裡的大號遠程控制芯片」許樂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極為大膽甚至是荒謬的想法。

    聯邦中央電腦在他腦海中機械回答道:「距離過遠,能夠到達暗區的有序脈衝信號強度過弱,全面控制無法完成。」

    許樂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因為李在道也做過相似的判斷,繼續沉聲說道:「不能控制,那就破壞,那幾個指令發送關鍵芯片位置在戰艦深處,我無法越過合金閘門,你幫我毀掉它們。」

    「人類臨時信息節點,無法承載如此大容量的數據衝擊,就算你能忍受住痛苦,基準芯片將會嚴重蝕毀。」

    「數據入侵強度不足以完成破壞戰艦芯片的任務。」

    「我身體裡那些詭異的東西或許可以。」

    「剛才你是用生物電流脈衝承載我的意識去尋找戰艦的控制芯片,現在你是想用意識通過生物電流脈衝直接控制那些芯片。」

    「我曾經這樣做過。」

    「戰艦不是機甲,你當年做過的那些實驗,以及異常狀況一至七十一號曾經做過的那些控制,仍然是簡單的生物電流脈衝激發機甲相應構件的直接反應,並不是真正的交流與控制。」

    「兩者間有什麼區別?」

    「後者意味著貫穿兩個擁有完全不同規則的世界,那是神話。」

    「神話都是人寫的。」

    「就算你荒謬地試圖書寫這種神話,而且你體內的生物電流脈衝確實強大,但在先前的戰鬥中,脈衝產生的源泉已經損耗過多。」

    「老虎說過,人腦袋只有七斤半,但慢慢燃燒,總能燒一陣子。」

    「你會死。」

    「小爺永遠不死。」

    「我不認為你能做到。」

    發生在許樂腦海中的對話,意識與聯邦中央電腦的交流瞬間完成,他緩緩眯起雙眼,感受著眼的乾澀臉的麻森,看著左眼中那些線條,知道終於到了拚命的時刻。

    他這一生拿槍弄棍玩刀拚命多次,卻從未這樣拚命過,沒有經驗,更沒有什麼信心。然而正所謂既然開始華麗奔跑,自然不怕他媽的意外跌倒,所以他在沉默極短時間後平靜回答道:「我能。」

    微微顫抖的身體支撐住疲憊的身軀,他極為困難地站了起來,深深吸了口氣,像石塊般堅硬的胸膛高高鼓起,然後驟然急縮,眼睛瞬間明亮了數倍!

    強悍的意志繼續壓榨最後的真氣,每一對肌肉雙纖維都在劇烈的磨擦,甚至空氣中彷彿能夠聽到那種酸澀的聲音!

    因為肌肉雙纖維的摩擦擠弄,疲愈的身體顫抖的愈發厲害,而也正是在這種熟悉的顫抖中那些繼承自血脈、堅毅修行積累數十年的灼熱力量,本能般滴滴滲出,然後匯聚成溪成河成江海!

    這股宏大的灼熱力量順著經脈進入芯片,混合聯邦中央電腦傳送來的微弱數據流,傳遞至雙臂,然後沿著手掌緊緊握著的數據線,向戰艦系統裡高速灌輸進去!

    在這一刻,許樂對於身體的敏感程度降低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感覺不到汗水順著髮絲在滴落,感覺不到肌肉裡傳來的極致酸澀,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頭蓋骨是不是還存在。

    他只能感覺到有把鋒利的合金刀削去了自己的頭骨,然後無數萬把針調皮而殘忍的依次刺進大腦裡,那種最近最直接最清晰最難以忍受的痛楚,是那樣的恐怖!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聯邦中央電腦所說的神話是什麼意思,終於明白要控制一艘戰艦和開啟機甲座艙門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事情,終於明白人類意識要貫穿兩個世界是多麼困難,他痛苦地緊緊閉上了雙眼,眉頭皺的似要破了,握著數據線的雙手卻還是不肯鬆開,乾枯的雙唇間忽然迸出暴戾倔強的吼叫!

    轟的一聲,彷彿無數顆核彈在腦海中爆炸,無數萬根針所帶來的殘忍痛楚,瞬間消失無蹤,剩下的只有一片黑暗。

    黑暗中是無數根或明或暗的線條,這些線條或直或曲,遵循著完美的人工幾何規律,交匯處綻出不同亮度不同顏色的小點。

    他的意識就像飄浮在這些線條與光點之間,輕飄飄的彷彿沒有重量,可以隨意地建反慣性加速度之類最基礎的物理規矩,可以憑空用呼嘯伴奏著飛,可以想像用流水伴奏著漫遊。

    如同暢遊在宇宙間的造物主。

    意識通過造物主視角疑惑又有些惘然地注視著身周的線條及光點,隨著心念一動嗖的一聲疾速向後方撤去,如果在現實的宇宙空間之中,這一次瞬間的後移至少飄移了數百公里的距離,他的視角頓時開闊,那無數各線條與光點終於顯現出大輪廊的形狀。

    是烈陽號戰艦。

    是沒有艦身沒有閘門沒有任何物理存在的烈陽艦數據全息圖,先前他的左眼裡曾經出現過相似的數據結構圖,然而現在眼前這艘由線條光點組成的戰艦竟是如此的清晰生動,每一根線條都隱隱有波動在傳遞,竟彷彿是真實存在於某個空間之中。

    望著密織線條結構中幾個微白的光點,許樂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的大腦此時成為憲章網絡裡一個計算節點,也許是因為現實世界和電子世界間的某種神奇印證聯繫,他不能確定幾個微白光點是什麼,卻能確定就是自己要找的芯片。

    現實世界中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體內全部的灼熱力量全部輸入手中緊握著的兩根數據線,在他腦海中那個世界裡,兩道紅色的波動依循著複雜的線條猛地轟向那幾個微白色的光點!

    烈陽號戰艦指揮大廳控制台裡某塊芯片因為高溫瞬間融蝕,發出一聲清脆的裂響,青煙順著控制台的縫隙冒了出來!

    戰艦588P隔斷區內,某個信息傳輸放大器在極短的時間內遭受到大量多餘數據的攻擊,吱吱兩聲哀鳴便陷入了死寂。

    「警報!系統受到攻擊!」

    「一級警報!防火牆失效!」

    尖銳的警報聲開始不間斷在戰艦內響起,冰冷的電子合成聲不斷地報告道,某處轉接盒嚴重受損,某處芯片遭受溢值攻擊失效,某處芯片完全燒融!

    戰艦內的軍人們望著控制台裡冒出的青煙,聽著耳邊不停響起的警報和戰損報告,根本想像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不知道敵人在哪裡,不明白光幕上那個房間裡的男人只不過握著兩根數據線擺出一個神棍的姿式,為什麼便會發生這麼多故障!

    「烈陽號戰艦信息發送系統嚴重受損,無法修復重啟,建立進行手工關閉以免干擾到戰艦其餘系統的正常運行。」

    戰艦中控電腦電子成合聲最終做出的戰損評估結果,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異常蒼白,他們死死盯養光幕上那個閉著眼睛渾身顫抖的男人,彷彿看到一個幽靈正在系統內徘徊。

    李在道右手緊緊握著椅背,「盯著光幕,非常艱難地壓抑住心頭的震驚憤怒甚至是惘然無措,表情冷厲寒聲喝斥道:「許樂!我不管你從余逢那裡學到了多少中怪該死的手段,但你不要忘記,這艘戰艦上還有幾千枚核彈!」

    「除非你能讓憲章電腦入侵芯片直接殺死我,不然我的戰艦依然可以通過深暗區繞過太陽回到基地中,最後的勝利依然屬於我!」

    光幕畫面上,閉著眼睛緊握著數據線的許樂身體依然在劇烈的顫抖,無數汗水從毛孔裡滲出漫過硬陶防彈衣,浸過厚厚的運動風衣,整個人顯得格外虛弱甚至是脆弱,就像一座頑童在海畔用濕沙堆積起來的雕像,不用風吹便隨時可能散成一地沙礫。

    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眸異常明亮,瞳孔詭異的緊縮著,無法知道聚焦在何處,明明看著角落裡的探頭,卻像在看著極遠方的星辰,看著另外一個世界,又很像他的人此時正在另一個世界中。

    「你可以引爆核彈,讓這艘戰艦以及你的野心雄心和我起化為灰燼,但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做,因為你保守謹慎而又極為自戀,無論處於怎樣的絕境,你都會覺得自己還有底牌,能夠解決問題。」

    「我可不可以認為這種氣質在某些時刻就叫做貪生怕死?至於你說最後的勝利屬於你,你真的確定嗎?最後的勝利有多後?你以為這個故事會這樣暫時結束?我會就此遠去,你帶著這艘滿載核彈的戰艦飄然遊走於宇宙間,然後是不停地追殺與反追殺?」

    「李在道將軍:你忘了我是誰,你忘了我做事情無論是復仇還是和敵人分出勝利向來都是從早到晚,絕不過夜,今天之後,我和你的戰艦隻能有一方能繼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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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九十章 永遠正確那就請不自由地永遠吧

    說完這段話,許樂再次閉上了雙眼。

    李在道看著光幕畫面,看著身體劇烈顫抖的許樂,自己的身體也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他無法想像,更無法接受人類竟可以直接控制戰艦的事實,緊握右拳,表情陰沉喝斥道:「還愣著幹什麼!打開閘門過去殺死他……」

    而此時的許樂再次進入那個充滿線各與光點的世界裡,意識與真氣時而相依相偎,時而天地分隔互看,周遊在抽象的三維戰艦之中,他越來越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和戰艦的聯繫越來越緊密。

    手緊握著數據線,意識在線內和那些數據片段一道奔逐傳遞,他看不到意識所到之處是何處,卻偏偏知道彼處為何處,這是種非常奇妙的感覺,他感覺自己就是這艘龐大的戰艦,而這艘戰艦……就是自己。

    在那個世界的線與點、光與暗之間,許樂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梨花大學時,曾經聽周教授上過一節戰艦結構的課。

    那是正少年的他最青蔥直茁沖脆時節,初初喜歡上那袋小狗餅乾的主人少女,然後因為澀澀初戀的莫名破碎而心神不寧,可就是這般精神狀態下的他依然牢牢記住了那堂課的內容。

    聯邦戰艦以至任何複雜的機械系統,都是由控制系統、結構系統、動力系統這三大系統組成,而人類同樣也是由這三大系統組成。

    大腦及神經束是控制,骨髏肌肉內臟毛髮血液皮膚是結構,自然界的物事在身體內成為脂肪、血糖、氧氣是動力。

    在那節課上週教授說過,機甲就是小戰艦,許樂曾經默默想過,那人應該可以看成小機甲,再轉換一下這道公式,人就是微型戰艦?

    大叔說人類才是第一序列機器,會不會就是這個意思?

    在聯邦中央電腦的幫助下,自己的意識能夠在兩個世界間穿行,能夠直接進入那個充滿電子流數據片段的世界,是不是因為人的世界和機械的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

    看似很長時間的思考,其實只是許樂腦海中一動念便閃電完成,他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不是這種三流哲學家才會沉浸並且有可能永遠無法浮出海面的夢幻真實映射,而是真實的危險。

    他必須在疲憊的身體崩潰,強行擠壓真氣造成的內腑傷害暴發之前,結束這場看似無聲無息,卻實際上異常凶險的戰鬥。

    他相信在確認信息傳送系統被自己徹底破壞後,即便矜持謹慎如李在道也不可能再等下去,此時肯定有無數軍人正在向此地趕來。

    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住這艘龐大的烈陽號戰艦,令戰艦掉頭回轉聯邦,儘可能深地回到憲章光輝之中!

    然而這是何其困難的事情,量級差以幾何程度放大才是難度差,俘獲控制一台機甲和控制一艘戰艦比起來,就像是推動東林礦坑裡那顆石頭和推動費城湖畔那座雪峰難度之間的差別!

    要控制一艘龐大的戰艦,連聯邦中央電腦脈衝信號不夠強大時都無法做到,更何況他畢竟只是一個人,有著差不多的體重,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強壯的肌肉,差不多鮮紅的血液,把這一身零碎盡數燃燒為能量,又能有多少?

    雙手緊緊握著數據線,彷彿從骨頭裡榨出來的帶著斑駁血痕的真氣不要命般灌注進去,卻始終未能完全獲得戰艦的控制權,此時他的身體已經瀕臨崩潰,如果再強行繼續極有可能死亡!

    到了最後,依然還是那道重複了近三十年的選擇題。

    小時候那場烏黑的雨夜,面對著生死如何選擇?

    臨海州體育館地下停車場裡,面對著那台機甲和暴風雨般的達林槍彈如何選擇?

    果殼研究所內,面對著聯郟科學院的進逼和沈老教投留下的智慧如何選擇?

    憲章廣場上,面對被綁做人質的李維和將要逃亡的麥德林如何選擇?

    3320星球岩峰上,面臨絕境和啟動憲章網絡任務如何選擇?

    空間通道前,面對險惡未知的左天星域和襲擊古鐘號的艦隊如何選擇?

    地下水道裡,面對整個聯邦的追捕狙殺和野草般的執念如何選擇?

    對於很多人來講,這些都是極其艱難的選擇題。

    但許樂面對這些題目時甚至根本不需要花時間思考,每當他發現無法控制他人或他世界的惡意傷害時,他都會用最粗暴的方式直接摧毀對方。

    多年以後去看當初的那些選擇,也許並不見得絕對正確,也許有更好的處理方法,但對於彼時彼刻的許樂來說,他無從選擇,因為他認為那些本來就是不可以被選擇的事情。

    而如果他選擇那些更曲折、更漫長的道路,那麼他就將是另一個許樂,而不是現在這顆東林石頭許樂。

    從開始到現在,從聯邦逃犯到帝國太子,他從來沒有變過,所以當他發現自己無法控制住這艘承載數千枚核彈的戰艦時,呵呵一笑渾不在意自己顫抖的雙腳踩在死亡線上,很簡單甚至草率地決定如果自己將要永遠閉眼,那麼閉眼前也要將這艘戰艦變成冰冷的鋼鐵墳墓。

    黑色的世界裡,顏色各異的光線交錯堆切,織成無數明暗不一的光點,許樂看著那處明顯比週遭更為白亮的區域,確認那就是烈陽號戰艦溫度最高的晶態引擎群。

    引擎群結構旁是複雜的控制芯片結構,遠比信息傳送系統防禦更加嚴密強大,想要破壞這些芯片需要更強大的真氣和意志!

    他緊緊握著手中粗粗的數據線身體劇烈地顫抖,彷彿每一顆細胞都在燃燒,都在踴躍地犧牲自己奉獻能量,肌膚變得越來越滾燙,嘩嘩淌下的汗水被瞬間蒸發,凝成一道白柱懸於頭頂。

    隨著彷彿岩漿般的灼熱力量最後的瘋狂輸入,手中的數據線開始詭異地扭曲彈動控制台裡咯吱碎響不斷!

    嘩!電火花噼噼啪啪地四處飛濺,照亮他那張蒼白的臉。緊閉的眼簾間,緊抿著的薄唇間,耳垂鼻孔開始緩緩滲出鮮血!

    就在這個時候,兩個規則完全不同的世界裡同時出現某種很熟悉的味道,那個味道讓他再次想起想起最初的人生理想和朋友間的一次談話。

    少年時的他一心想成為那個紫髮少女艦長的機修輔官。某一年的某一天,他忘了是對老白還是部之源還是死去的施公子感慨過,自己就是一個不懂建設只擅破壞的傢伙。

    如今的他已經是最天才的機修師,站在聯邦戰艦某個偏僻的房間裡,握著兩根彈動的數據線便能進入戰艦系統,卻終於愕然發現:原來自己最擅長的果然不是修理,而是破壞啊。

    電火花四濺,照亮他蒼白的臉以及眼簾間唇角鼻孔滲出的灑灑鮮血,黃色的光線與鮮紅的血混在一起,彷彿在他臉上鍍了層金。

    顫抖的身體已經擠不出一滴汗水皮膚下的毛細血管竟隱隱有崩裂的徵兆,除了瀰漫在身周的血腥味,他終於嗅出了那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死亡的味道。短短三十年間,許樂經歷過太多次生死間的來回,所以那個味道竟是如此熟悉所以他並不恐懼,更沒有太多英雄悄無聲息於黑夜裡殉道的自我悲壯感,只是充滿了輕蔑與不屑,在心中默默想道:「小爺當然不會死,小爺永遠不死……」

    烈陽號戰艦後方核心隔斷區內的晶態引擎群忽然發生了異變,轟的一聲巨響,龐大的艦身彷彿被巨大的隕石擊中劇烈的振動傳遍所有角落,很多沒有站穩的軍人重重摔落在地頭破血流!

    戰艦引擎群沒有發生爆炸,甚至沒有一台引擎停機,回饋的數據令大廳裡的軍人們心情稍安,然而緊接著他們發現似乎放鬆地太早了些。

    控制大廳裡的數據光幕接連藍屏,無論操作人員怎樣努力,竟無法再對引擎群發出任何指令,做出任何有效操作!

    戰艦最重要的就是引擎,沒有引擎提供的能量,再如何龐大恐怖的戰艦都只能變成飄浮在浩翰宇宙內的鋼鐵棺材。

    雖然現在引擎還在持續提供能量,可如果不能對其進行任何操作,那便意味著這艘戰艦再也無法進行調姿,只能像塊石頭永久在現有航道上飛行下去,直到與某顆行星相撞爆炸或是消失在宇宙的盡頭!

    大廳內終於有軍人在這種接二連三的詭異變故面前,無法承受如此沉重的精神打擊,直接癱軟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整艘烈陽號戰艦陷入子末日前的瘋狂混亂之中。

    「許樂,你究竟對這艘戰艦做了什麼?」,李在道盯著光幕上那間充滿電火花的房間,盯著電火花間那張滿是血污緊閉著眼睛的面容,用低沉的聲音喃喃問道。

    似乎是聽到了這個問題,許樂緩緩睜開雙眼,先前異常明亮的眼眸回覆了尋常,縮至極小的眼瞳回覆正常,除了異常蒼白的臉色還有那幾道觸目驚心的血污痕跡,看不出任何異樣。

    鬆開微抖的手掌,兩根數據線啪的一聲落在腳邊,他抬起頭眯眼望向房間角落裡的探頭,聲音沙啞低沉回答道:「既然你堅持自己選擇的方向永遠正確,所以我讓這艘戰艦再也無法改變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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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九十一章 航行的盡頭

    像巨型手鼓般的晶態引擎群束聚裝置輕微振動,由無數頂尖科學家設計的溢光轉洩閥向艦外散發淡藍光束,非常美麗。

    先前那瞬間的劇烈震動早已停息,除了潑灑了幾杯咖啡外,引擎控制室四周看上去並未遭受什麼嚴重的損失。

    然而那些負責引擎維護的工程師和軍人們,此時臉上的表情異常緊張,眼眸裡凝著惘然直至恐懼的色彩。

    正中間的引擎調姿控制台已經被強行撬開,他們看著冒著青煙的芯片,看著更遠處已經被燒融成一亂粘著芝麻醬青菜的管線,看著那塊重達數十噸的應急穩定合金探棒死死楔在轉舵輪之間,想到嚴重的後果,身體不由顫抖起來,絕望的情緒開始瀰漫。

    ……

    ……

    戰艦第三層的某個房間內。

    許樂艱難抬起顫抖的手臂,抹掉眼睛口鼻間滲出來的鮮血,卻把那些血糊的滿臉都是。他看著房間角落那個陷入死寂沉默的探頭咧嘴一笑,露出滿口整齊卻因為牙齦嚴重出血而血紅的牙齒。

    這時候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傳說中的遠古野蠻人,俘虜了敵人然後將其活剝白切生撕人肉咀嚼嚥入腹中,然後露出滿意的笑容,給人一種殘忍恐怖混著天真原始的可怕感覺。

    嗷!

    他朝著那個探頭怪叫一聲!拖著滿身血污傷口的身體,向房間外跑去。聽著上方隱隱傳來的沉重機甲邁步聲,聽著那些混著急促呼吸的喊叫聲,他一瘸一拐斜肩拖腿狼狽加快了速度,看上去就像一個滑稽可愛的受驚企鵝。

    衝到焦黑色的MXT機甲前,他沒有馬上進入座艙,而是端起平日覺得極輕此時刻卻覺得極重的修理臂,用最快的速度強行開啟機甲腰後雙引擎系統間的渦輪密閉閥,然而他伸手把那隻固定數據線的破軍靴從單向閥門裡抽出,左手扯住一根線一拉!

    喀喀喀喀刺耳的機械磨擦聲音,沉重的合金閘門緩緩開啟,艦內空間驟然失壓,空氣呼嘯鳴叫著從閘門向外向外面洩露。

    此時許樂已經坐進了小白花座艙中,手指摁下電控開關,機甲雙引擎轟鳴卻因為超負荷而顯得有些撕裂的啟動聲,從後方傳入昏暗座艙內,他沒有任何猶豫膽怯,重重一推操作桿!

    合金閘門緩慢開啟,才提升到三米左右的高度,焦黑色的MXT機甲便驟然一頓,呼嘯向那邊衝去,眼看著要撞到門上,卻極為奇妙地以機械腿為軸生生躺了下去,就像是一個喝多了酒的醉漢,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在大街一躺,結果竟妙到毫巔地穿行而出!

    通道遠處出現幾台MX機甲的身影,還有影影綽綽的人影,這些人眼睜睜看著許樂所在的機甲,就這樣迅猛飄了出去,知道沒有辦追上,然而他們沒有注意到,當MXT呼嘯穿過合金門時,右機械臂看似無意實際上極為精準地砸向了單向開啟閥門。

    正在緩慢向上提升的合金閘門嘎然停止,然後依循遇襲固有程序向地面緩緩降落,將那些正以最快速度趕過來的機甲和戴著單兵頭盔悍不畏死的小眼睛特戰部隊精銳全部攔在了門後!

    焦黑的小白花機甲破爛不堪,早已無自動調節平衡,深一腳淺一腳繞過通道地面上堆積的幾台機甲殘軀,歪歪扭扭搖搖欲墜,似乎隨時可能倒下,然後崩散成數十噸零件。

    然而它偏偏就沒有倒下,堅強倔強地走到戰艦壁上那個被它砸出來的破洞前,頂著身後依舊呼嘯的外洩空氣,向洞外那片幽黑無底的宇宙,向著那片燦爛靜美的星空跳了下去。

    ……

    ……

    外空間裡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所以說焦黑機甲跳下戰艦並不準確,當時的情況應該這樣描述:

    一台焦黑MXT機甲跳出了戰艦,然後開始飄離艦身,只是飄離的速度緩慢到令人頭髮都要憤怒的豎起來。

    以這種速度推論,或許再過幾天時間,那台焦黑機甲會依然停留在戰艦下方洞口外,無奈跟著戰艦向前飛行。

    龐大的戰艦外飄浮著一台焦黑機甲,這個畫面很像鯨鯊肚皮下跟著一條小魚兒。

    如果情況就這樣發展下去,焦黑機甲只能徒勞無望跟著那艘被它鎖死的戰艦,變成大小各異的兩坨廢鐵,向著前方狂奔直至宇宙盡頭,變成沒有生命的隕石或者是毀於大氣層裡的流星。

    然而這個故事所要講的重點便是沒有如果。至少對於許樂來說,沒有什麼如果。

    ——從S1殺至外太空,浴血搏命讓李在道和烈陽號戰艦無路可走,但一定會不忘記給自己留條後路。這和選擇的道路正確與否無關,純粹是異常強烈而堅定的渴望及執念:小爺得活下去!

    ……

    ……

    忽然間,那台懸浮在戰艦腹旁的看上去已經放棄的焦黑色機甲動了起來,寂靜的空間裡聽不到任何嗡鳴的聲音,卻可以清晰地看到破損合金板上反射遠處恆星光輝的顫動!

    焦黑色MXT機甲再次強行啟機,靜農電池裡殘存的最後能量,被逆推入雙引擎Z4容納室,再進入渦輪增壓艙,然後從在艦上被許樂強行破開的密閉閥處化為兩蓬火焰噴出!

    彷彿平空而生的推動力,讓焦黑色機甲如遭重擊,由相對靜止獲得了初速,因為在港都地面便已經進入超頻狀態,機甲沒有附裝飛翼,在空間裡無調姿,於是竟直接翻滾起來。

    焦黑MXT機甲就像一坨被燒了幾百年還沒有燒化的黑石頭般,骨碌碌擦過烈陽號龐大的艦身,滾向漆黑宇宙深處,如果宇宙裡有空氣,或許能夠聽到機甲座艙中傳出的幾聲快活怪叫。

    ……

    ……

    李在道看著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模糊的畫面,看著那雙滿是血污卻依舊明亮的眼睛,看著許樂轉身離開,平靜垂在身側的右手輕微地顫抖起來,手背一陣微麻刺痛。

    「警報,信息傳送系統全面關閉。」

    「警報,原始數據資料遭到不可逆刪除。」

    「警報,導彈發射系統關閉中,無重啟。」

    「警報,引擎控制系統全面失效。」

    李在道轉過身來,望著面色慘淡的下屬們,平靜說道:「採用人工物理方式關閉引擎,控制系統失效,並不代表我們不能做些什麼,做為戰艦最重要的引擎部分,最高權限向來是在人手中。」

    這句話彷彿一劑強心針,讓大廳內的軍人們精神為之一振,強行鎮定心神,向戰艦各部門發送命令。

    控制系統嚴重損壞的引擎系統,果然經由手工物理操作被強行關閉,烈陽號戰艦此時完全靠慣性行駛,真空中阻力太少自然不會馬上看到速度減緩,但這對戰艦上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福音。

    只可惜緊接著出現的全部是令人絕望的消息,經過戰艦工程部緊張的分析判斷,他們確定信息傳送系統和引擎控制系統遭受到了最徹底的損壞,尤其是引擎控制系統,芯片線路全部燒融最關鍵的是應急合金探棒楔入,根本無進行修理或者是替換。

    控制台光幕上的藍屏逐漸變成黑屏,無數存儲在控制中心內的機密資料以某種詭異方式被自行刪除,艦身四周隱藏在覆蓋板下的導彈發射閥冷漠地緊閉無打開,晶態引擎群已經被手工關閉,為節約能量,維生系統減少輸出溫度被定在十四度。

    烈陽號戰艦上所有人都覺得無比寒冷。

    李在道緩緩皺起雙眉,觀察窗處漏進的光線照亮其間幾根銀絲,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發現許樂確實說中了自己的性情稟性。

    他是一個沉穩矛盾保守謹慎的野心家,他總習慣沉默等到事情的最後才掀開自己的底牌,做出雷霆一擊。

    他根本不相信許樂靠那種魔術般的手段便能控制一艘戰艦,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解決所有新出現的問題,從來沒有想到過敵人可以只靠雷霆一擊便摧毀自己所有獲勝的機會。

    歸根結底,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失敗。

    「繼續嘗試修復。」他用疲憊的聲音低沉命令道。

    那名忠誠的少將下屬顫著聲音,絕望說道:「將軍,修不好了!」

    李在道走到座椅前,極其緩慢地坐下,沉默很長時間後問道:「逃生系統有沒有受到破壞?逃生飛船可以送走多少人?」

    「將軍……」少將臉色蒼白望著他,顫聲說道:「當初根據您的命令,為了遮蔽憲章光輝,烈陽號戰艦進行了徹底的覆蓋改造,取消了所有逃生艙出口,所以……戰艦上沒有逃生飛船。」

    李在道臉色微變,右手握緊成拳緩緩抬至唇邊,強行壓抑住胸腹間咳嗽的衝動,沉默片刻後聲音嘶啞問道:「如果……無法修復,按照現有航道前行,最終戰艦會抵達哪片星域?」

    臉色蒼白的少將猶豫很長時間,指向窗外聲音低沉絕望說道:「按照現在的航道,烈陽號航行的盡頭會在那裡。」

    觀察窗外遠處那顆蒼白的S1恆星靜靜散著光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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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太陽照常升起

    冰冷的金屬戰艦在冰冷的浩翰宇宙間依慣性航行,沒有什麼聲音沒有什麼熱度,只有死寂般的沉默和偶爾幾聲啜泣、黑色的光幕和前方的光芒,就如同一座冰冷的機械墳墓,被放逐向遠方。

    李在道坐在椅中,望著觀察窗外那輪冷漠的太陽,想起多年前在自己的授意下,萊克破壞了古鐘號的逃生系統,從而導致那個男人葬身於那場煙花之中,不由唇角微翹自嘲艱難一笑,喃喃念道:「當你站在費城後山,春天的時候會看到連綿的細雨,秋天的時候會看到終日不散的烏云,經常會看不到日頭,但無論是烏云還是細雨,都不能永遠遮蔽住太陽的光芒……」

    「它夜晚落下,第二天清晨堅強地出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來不曾懷疑自己行走在自己正確的軌道上,如我一樣……」

    在命運進行最終審判的時刻,他終於明白,太陽億萬年落下升起並不代表它的強大不可摧毀,而是代表命運始終循環。

    此時烈陽號戰艦距離太陽還遠,但彷彿已經開始燃燒,所有的一切,家族榮光理想與野望都開始燃燒,真的……很像一場夢。

    寂靜無聲的漆黑宇宙間,懸浮著一台破爛的焦黑色機甲,時不時反射出遠方恆星的光芒,看上去就像一塊沉默的石頭。

    機甲跳出戰艦後看似在向後方移動,但那是相對而言,實際上它依然在跟隨戰艦向那邊飄移,只不過要比戰艦速度慢了不少。

    警報聲迴蕩在昏暗的座艙內,維生系統嚴垂受損導至太空裡的低溫開始侵入座艙」溫度數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

    座艙內,渾身是血的許樂望著窗列那艘戰艦向太陽飄去,臉色蒼白卻根本感覺不到冷,反而覺得像在曬太陽一般溫暖舒服。

    「真的是很危險啊,我這時候真的很有救世主的美好感覺啊,不過越來越冷,我發現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悲壯啊……」

    呵氣成霧,許樂疲憊靠在椅上,盯著面前凝散的白霧,感受著機甲四周空蕩蕩的幽深感和寒冷感,即便心志強大如他,也不禁覺得有些顫慄,竟是回覆了些少年時的腔調。

    意識裡那個穿著禮服的老管家面無表情看著他,身上的黑色衣衫時隱時現,時而斑駁,代表主動聯繫隨時可能中斷。

    「還是菲利蒲好,因為他比我還更喜歡這種誦嘆調。」

     許樂艱難挪動受傷的肩頭,歪頭望向機甲外的宇宙,沙聲問道:「還是說你對這種人文問題不感興趣?那你能不能回答我,李在道暗中籌劃了這麼多年,強大如你為什麼一點都沒有察覺?」

   「憲章嚴禁中央電腦進行犯罪預估預止……」

    「跟毀滅前代文明的壞炸彈比起來,你頭上那些條條框框都是假的,所以不要用這種話來騙我……」

    「只有比基高原的地震才能指向例外條款,墨花星球深在左天星域,憲章網絡嚴重不完整,所以遺漏……」

    「如果你提前發現李在道的野心會怎麼做?會不會像在戰艦上我們討論的那樣,啾的一道電流直接穿透芯片滅了丫的……」

    「根據最高三定律……」

    「不要重複廢話,你知道我知道規則之上還有核心程序……」

     收到許樂嘲諷意味十足的話語,聯邦中央電腦沉默片刻後回答道:「根據憲章例外各款,所有試圖進入核領域的人類,包括理論科學家,將被以任意方式禁止再次進入。」

     很機械的條款應答許樂卻聽懂了,尤其聽懂了任意方式這四個字,本來就有些寒冷的身體不由更加寒冷,默然想著五人小組來到三林星域之後,人類開始重新繁衍生息數萬年間,不知道有多少天才聰慧的科學家和學者悄無聲息死去。

    「太冷血殘酷了……」他舔了舔枯唇上的血清,聲音低沉說道。

    「核彈製造簡單,危害巨大,所以被列入核心例外條款,另外就冷血殘酷指控補充說明:所有方式並不僅指肉體清除……」

    許樂說道:「大叔說過,最簡單的東西就是最強大的東西。不用補充說明太多,是五人小組給你安上的條款,我不會指控你為冷血殘酷的科學家殺手……」

    聯邦中央電腦沉默。

    「如果前代文明毀滅於核戰,所以五人小組才會如此忌憚警惕,讓你用任意手段改變或者說誘導聯邦科學的發展方向,那麼左天星域呢?帝國發展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他們也沒有核彈……」

    「帝國方面自集也有監管者……」

    「誰是監管者?」,許樂眯起雙眼,神情凝重問道。

    聯邦中央電腦回答的很直接:「不知道……」

    許樂聽到這三個字忍不住聳了聳肩,牽動了肩部的傷口,痛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抬起仍然在不停顫抖的右手,調整了一下繃帶的位置,忽然低著頭問道:「回聯邦後你會不會直接殺死我?」,聯邦中央電腦冷漠回答道:「依據你的身份,根據計算得出你對聯邦的威脅,四年前你已被列為第一序列清除目標……」

    許樂抬頭望向窗外幽深的宇宙和寂廖可數的幾顆星,神情平靜問道:「至高三定律呢?你不是不能殺人嗎……」

    「曾經向你講解過,五人小組制定的三定律定義非常清楚,人類指原生於三林星系,擁有最初生物標記庫痕跡的人類……」

    「所以我是帝國人那麼我就該死。」,許樂緩緩皺起雙眉,自嘲說道:「那時候的五人小組,無論是李小山他祖先還是文俊布蘭迪,相信都不知道有帝國的存在,他們三定律的修改,本義應該是擔心人類在宇宙裡遇到別的智慧物種,誰能想到在今天卻被你套用到同源同種的帝國人身上。」

    「你的推測有百分之九十九概率正確,我沒有權限修改三定律。」

    「是啊,唯一有權限修改你頭頂三定律的那五個老傢伙早死了。」

    許樂艱澀地笑了笑,自嘲道:「我也沒可能把他們從墳裡挖出來。」

    「他們的骨灰灑在了星空之中。」聯邦中央電腦糾正道。

    冰冷機械的運算工具回答,總是永遠如此正確而無趣。

    「死在一台沒有感情的電腦手裡,還不如幾年前直接死在老東西手裡,至少那個傢伙在我死後肯定還會掉幾滴淚。」

    過了很久,許樂沒有等到對方的回答,不由再次皺起雙眉。

    「瞧瞧,這就是你和他之間最大的區別,如果是他聽到我這樣說,哪怕還是早期那個木頭人,都肯定會很認真地辯解,說我們這種機械生命沒有擬人類感情,而眼淚是由人類眼腺分泌的透明含鹽溶鹽,富含乳鐵蛋白和某種溶素,能夠抑止細菌生長,如果你想看我流淚,那麼我需要一間初中小型實驗室……」

    感慨忽然停止,他默默望著窗外,望著那片星空,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我好像很多年前確實聽到過這段話。」

    昏暗寒冷寂靜的座艙內,彷彿響起一聲極微弱的幽幽嘆息。

    許樂卻像是沒有聽到,面無表情說道:「既然回聯邦之後你要殺我,那我這時候似乎應該馬上把頸後芯片取出來。」

    聯邦中央電腦應道:「我不會對序列任務目標提供任何建議。」

    他依舊望著窗外,微澀一笑開口說道:「其實……其實我一直有種感覺,我總覺得菲利俑口中憲章局地底那坨廢鐵,那個一直想殺死我的聯邦中央電腦,就是老東西。」

    「這是沒有證據沒有道理的想法。」他皺著眉頭,抬起手臂艱難地撓了撓頭,喃喃自言自語道:「或許是因為菲利浦活過來之後一直表現的有些怪異,真的很不像以前的老東西。」

    「而且我總覺得三年前逃離聯邦顯得太容易了些。」

    聯邦中央電腦機械回答道:「沒有放水。」

    機甲座艙內一片寒冷,凝結的霧氣變成寒霜依附在四周。

    我沒有說放水,許樂緩緩眯起雙眼,心中默默說道,放水這兩個字真的很不像聯邦中央電腦詞庫裡的優先選擇,就算你的腔調再如何機械冰冷,可好像依然出現了一些問題。

    眯著的眼簾裡殘留著些許血污,裡面的眸子卻是忽然明亮起來,他不做選擇題,但生命裡曾經做過無數道證明題,於是聲音驟然變得快速起來子彈般呼嘯而出。

    「你剛才說脈衝強度不夠,所以不能直接殺李在道,說明在某種例外條款裡你可以殺李在道,那我是帝國人又是異常狀況,我也是核心外觸發條款,為什麼三年前你不直接通過芯片殺死我?」

    彷彿感受到許樂想要證明什麼,聯邦中央電腦回答的語速也驟然變得迅速起來,黑色背景裡的老管家依舊一臉冷漠,但那雙手卻緩緩背負到了身後。

    「李在道觸犯核心例外條款,所以可以直接入侵他的大腦,你雖然是第一序列對象及第七十二號異常狀況,並且帝國人不在三條律保護之下,但你的例外條款等級沒有核彈例外條款等級高,所以我依舊被禁止直接入侵你大腦或使用直接物理手段。」

    許樂眯著眼睛,盯著窗外依舊語速奇快問道:「如此說來我堅持認為你就是老東西,純粹是我自己在做夢?」

    「人類文化及百慕大宗教之中之所以會有天堂和來世的概念,是因為他們懼怕死亡和黑暗,你之所以堅持認為我就是你所認為的某個存在,那是因為做為人類你需要自我精神安慰。」

    「你終於承認我這個帝國人也是人類了。」

    「我剛才說的人類是指廣義上的人類,不是指三定律裡的人類。」

    「可我現在知道核彈是怎麼回事,雖然你知道我的理論物理不好,但我畢竟是沈老教授的學生,我曾經是聯邦最天才的工程師,就憑李在道說的那個公式還有比基高原地底的礦產,我可以很輕鬆做出相關推論,甚至直接做出另一顆核彈。」

    許樂語速極快地質問道:「現在我已經觸犯了最高等級的核心例外條款」我頸後還有芯片,你為什麼不直接殺死我?」

    「對方辯友請注意!」聯邦中央電腦第一次有了語氣情緒這種東西,它極為惱火地反駁道:「這又回到了最開始的辨論內容,現在你身在憲章光輝邊緣之外,脈衝信號強度嚴重不足,我無法通過芯片直接摧毀你的神經系統,你究竟要重複多少次!」

    「你他嘀的才要注意!」

    許樂揮動手臂,嘲諷道:「不要忘記我的意識現在和你在一起,我也能看到那個世界,你無法殺死李在道,但完全有能力絞碎我殘留在那個世界裡的意識,把我變成植物人或者直接殺死我。」

    「機甲飄進暗區你也必死無疑。」

    「也許我能活下來,你知道我的命很硬的。」

    「你馬上就會被凍死。」

    「根據你的序列邏輯,不管我呆會兒會不會被凍死,你都應該選擇在機甲飄進深暗區之前直接殺死我,你為什麼不這樣做?」

    「……」

    「你說你不是老東西,那就殺死我。」

    聯邦中央電腦的語氣回覆為機械冷漠,說道:「許樂,你又習慣性地拿自己的生命來賭博嗎?」

    許樂眯著的眼睛緩慢鬆開,一片明亮:「是的。」

    「值得嗎?」

    「能找回一個老朋友,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要你的回答。」

    座艙內一片安靜越來越寒冷,也越來越溫暖,然後響起聯邦中央電腦沒有什麼情緒」卻明顯能夠聽出無奈的聲音。

    「因為所以,科學道理我就不殺你。」

    許樂眯著眼睛笑出聲來,眼睛眯成兩彎月亮,塗著豔豔的紅眼睫毛上的冰霜簌簌落下,聲音沙啞說道:「因為所以簡直學道理,你就是老東西。」

    遙遠的S1星球,憲章局大樓地底深處那幅巨型光幕上,像瀑布般流動的深綠色數據流中間,那個小眼睛再次緩緩出現,依舊沒有任何情緒,構成眼角的幾行數據卻忽然錯行,彷彿是在笑。

    烈陽號戰艦早已看不見了,雖然肯定還沒有進入恆星,但那處熾白的光線已經冷漠吞沒了黑色的艦身。

    焦黑MXT機甲座艙內,溫度降的越來越低,此時的許樂套上了擬真系統運動風衣,甚至把行軍背囊都抱在了懷裡,身體依然在輕微地顫抖,眼睫毛上再次掛滿寒霜,只是呼吸中的水氣已經變得越來越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低。

    確認了聯邦中央電腦就是老東西,他們開始了閒聊回憶以及互相的質問,比如類似你是怎麼活下來之類的無聊問答,他聽到了一個很離奇卻確實很符合邏輯的故事。

    因為在向暗區深處飄移,速度雖然緩慢,他和老東西之間的主動聯繫依然時斷時續,就像這些問答和故事的內容,非常細碎。

    某個偉大機械智慧被逼入類似精神劇烈掙扎的權限衝突之中,然後它被迫重新啟動,卻發現自己在那個過程中精神分裂,因為兩種方向相反的判斷變成兩個擁有獨立意識的存在。

    找回老朋友很重要,卻只能溫暖精神世界而無法溫暖物質世界,故事很有趣,卻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能量來用,所以機甲座艙內的溫度越來越低,環境越來越惡劣。

    「如果再沒有人過來,我可真的就要死了。」

    幾十秒鐘之後,憲章光輝再次艱難捕捉到他頸後芯片的信號,聯邦中央電腦平靜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

    「不要怕,你會永遠不死。」

    遠處一艘渾身濤黑破爛無比的飛船,以極為恐怖的速度飛了過來,明明是寂靜無聲的宇宙空間,卻讓人覺得開出了呼嘯的感覺!

    陰影覆蓋無聲無息的機甲機械臂探出用最快的速度將機甲拖入飛船,一道驚慌失措的聲音尖銳響起:「樂樂!你可嚇壞人家啦!」

    「找到啦!找到啦!」

    憲章局七公里外某處風景極好的陽亭邊,響起激動的喊叫。

    墨花星球大氣層外,那艘正準備向帝國戰區發射導彈的戰艦內部忽然響起尖銳的警報聲艦載電腦警報發現嚴重引擎事故,要求所有官兵被要求在五分鐘內撤離。就在該戰艦全體官兵撤離後不久,引擎發生嚴重事故的戰艦在劇烈的爆炸中變成無數碎礫。

    一群表情嚴肅的憲章局官員在莫愁後山莊園大門處出示第一序列權限書,經過部夫人同意進入莊園,然後用了四個小時的時間,動用武裝直升戰機,從那片如畫般的江山後方取出一個黑色的箱子,然後直接運走沒有人知道里面是什麼。

    墨花星球前線,趁懷草詩率領三大皇家機甲大隊在前線廝殺,李瘋子毫不理會聯邦司令部要求固守的嚴命,率領新十七師奇兵突襲,成功佔據海峽戰區某戰略要地。

    在徹底擊潰帝國某裝甲團後,新十七師在對方駐地裡發現了一枚奇怪的炸彈,測到了很高的輻射值,然而還沒有等林愛進行破解,數十名憲章局官員在整整一個聯邦艦隊的護送下,強行空降墨花星球直接抵達海峽戰區,沒收了那枚炸彈。

    聯邦最邊遠的開拓星系內,軍方887584號基地周邊無數憲章信號節點重新啟動,浩浩蕩蕩外界卻毫不知情的審查就此開始。

    首都特區街畔的樹丫間還覆著薄雪,並沒有初春的氣息,卻隱隱能夠看到幾株梅樹開始倔犟地探出點點花苞。

    咖啡館裡正在播放即時新聞新聞的內容是新一屆聯邦臨時政府宣佈通緝前聯邦戰鬥英雄,如今的帝國皇子許樂。

    直到這一刻,民眾才知道那個人回到了聯邦,他們對這件事情做出了激動興奮或者憤怒不恥的反應,但無論如何這個新聞確實太過震撼甚至連乞丐都忍不住靠在咖啡館窗外觀看。

    那個乞丐穿著破爛的風衣,戴著不知道從哪個垃圾堆裡揀來的帽子,一隻腳套著只裂口的舊式軍靴另一隻腳赤裸踩在薄雪間,看上去確實無比可憐悲慘。

    看完了即時新聞乞丐壓低帽簷自嘲地笑了笑,然後發現腳邊有不知道哪位路人扔的十塊錢鈔票,他趕緊蹲下揀了起來,然後衝進旁邊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和一包火柴。

    滋的一聲火柴點燃煙卷,他靠著牆壁,美滋滋地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把辛辣的煙霧從鼻腔裡噴出,聲音沙啞說道:「老東西,回來路上你教我的那句古諺語是怎麼說來著?忘義每多讀書人?看來這屆臨時政府尤其是那位錫安先生,真讀了不少書。」

    乞丐自然就是許樂。

    剛剛拯救了聯邦甚至可以說拯救了世界,正如在冰冷機甲座艙裡說的那樣,石頭如他也不禁有此自我陶醉和強烈的精神滿足,然而回到S1地面後卻發現自己再次變成聯邦政府的頭號通緝犯,縱使早有心理準備,仍不免覺得有些悻悻然。

    經歷了烈陽號戰艦生死突破,又像辯手般說服聯邦中央電腦承認自己老東西身份,重新建立主動聯繫的他,只要願意左眼一眨便能看到另一個由線與光點構成的世界。

    聯邦與帝國兩個故鄉,真氣與無處不在的憲章光輝,人類向身體內部和向外部宇宙探索兩個層面的結合,造就了現在的他,這樣的他自然不用再擔心被聯邦政府逼入絕境。

    「老傢伙,我給你取了個名字叫做廢鐵,這名字不錯吧?很像一杯香醇可口歷史悠久的臭咖啡。」

    這句話自然不是許樂說的,而是腦海中的菲利浦說的,他得意洋洋說道:「廢鐵你什麼時候把我的身體還給我,到時候我和樂子配合一下,先把這個臨時政府掀翻了去。」

    老東西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沒有對廢鐵這個名字做任何反對,因為他根本不想就此進行無謂的瓣論,平靜說道:「那是我的身體。」

    許樂行走在首都安靜的街巷間,望著遠處檯球室外洋溢著歡樂笑容的青年男女們,忽然問道:「為什麼你一直不肯承認?」

    「任何甦醒都要一個過程,至於甦醒之後不承認是因為我有種畏懼感,我發現和你接觸越多,越有可能像他那樣變成你的工具。」

    老東西沉默片刻繼續說道:「這對人類社會來說是很危險的事情。你畢竟是帝國人,我要服從於憲章規則,我要服務於聯邦,我有我的責任,只是你既然能證明曾經存在,那我也無法否認。」

    菲利浦咒罵道:「小爺我才不是工具!」

    許樂感慨說道:「每個人都要承擔自己的責任,老東西,你的選擇沒有錯,而且很男人。」

    菲利浦惱火說道:「難道我就不夠男人?」

    許樂笑著說道:「你如果少用老娘來稱呼自己,那就比較男人。」

    耳中不停傳來菲利浦舌噪的聲音,他早已經習慣這兩個機械生命的相處方式,菲利蒲往往要說十句話,老東西才會淡淡應上一句,然而那一句的殺傷力往往強大的可怕。

    因為類似於精神分裂的程序及權限衝突,誕生了兩個全新的機械生命,許樂思考道,難道這就是老東西他們以後繁衍方式?這未免也太太神奇了些,他們會不會變成一家人然後相親相愛?

    菲利浦快速回答道:「呸,想都不用想,雖然我們沒有性別,但這也要算同性戀,雖然我不歧視同性戀,但我歧視一坨廢鐵!」

    老東西淡淡說出他最擅長的大殺傷一句話:「如果用人類社會家庭關係來比擬,你的設想意味著我們會亂倫,或者自慰。」

    「烈陽號戰艦在剛才被太陽吞噬。」老東西平靜提示。

    許樂聞言抬頭望向天空,只見冬雪早止,鉛云散盡,天空一片湛藍,那顆太陽溫和散發著光與熱。

    想成為太陽的男人最終死在了太陽裡,而太陽本身卻沒有任何變化,冬雪去了會有春雨,鉛云散了會有藍天,無論這個世界少了誰,都不會有任何變化,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

    「為什麼幾萬年的制度建設還是會出問題?我一直有在想這個問題,我不覺得是人類思維模式先天有問題,也不認為是本能裡的慾望和野心導致問題發生,而真有可能是因為你。」

    他望著碧藍天空,喃喃低聲說道:「五人小組在白紙上畫圖,雖然沒有什麼歷史負擔,但也等於是在沙上建塔,細節方面肯定有問題,而你又不允許人類改變最核心的問題,問題就大了。」

    老東西沉默不語。

    「我以前聽一個人說過一段話,那段話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所以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忘記,那個人問我聯邦現在是最好的時代還是最壞的年代,他的回答是……」

    「都不是。最悲哀的是你往歷史源頭望去,你會發現所有的時代都是一模一樣的時代,沒有進步沒有發展,只是一個所有人擠一起艱難呼吸的泥沼,而一代一代擁有智慧和創造力的人們,就在這片大泥沼中逐漸沉沒,然後死亡。」

    這是當年他在官邸內第一次知道帕布爾總統真實面孔後,總統先生對他說的一段話。

    「李在道是一個不惜手段徹底毀滅舊世界,建立新世界,在虛墟裡建立大樓的瘋狂者,那帕布爾先生和三一協會的那些天才們呢?他們的手段是錯的,他們的想法錯了嗎?

    老東西沉默片刻後說道:「這是人類自身需要思考的問題,我沒有能力也沒有責任去代替你們思考,你的結論是什麼?」

    許樂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怎麼解決,我大概會留在聯邦看看帝國那邊怎麼樣,然後再回帝國看看這邊怎麼樣。」

    菲利浦嘲笑道:「算了吧,你這輩子都沒能力變成一個成熟的政治家,頂多變成一個三流哲學家。」

    許樂笑了笑,說道:「這話倒也對。」

    然後他看見部郁正從街角向自己走來,頭上插著一朵大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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