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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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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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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29:06 |只看該作者
時至四月,正是春光明媚,花團錦簇之際,幾場細雨過後,塵囂洗盡,天空格外的晴朗,空氣也分外的清新怡人,深深地吸上幾口可以使人感到身心都十分舒暢。

葉府南院中有一水榭,乃葉歆最愛之地,依柳傍池,魚游其下,鳥鳴其中,別具詩意。葉歆站在池邊思考著下一步的該做的事。

眼見後日便是武道大會的決賽日期,葉歆的心中總是覺得很不安,畢竟明知將會有人行刺卻查不出半點眉目,這無論如何也不能令他舒心。而且沒有辦法去安排應變的措失,萬一情況失控,自己的成敗就要掌握在別人的手上,這是葉歆最不想見到的。

「大人!」丁旭急步走入南院,瞥見葉歆呆坐池旁,於是叫了一聲。

葉歆被叫聲從思緒中驚醒,抬頭見丁旭面有急色,問道:「出了事嗎?」

丁旭快走到葉歆的身邊稟道:「大人,禁軍副統領齊槐前來拜訪,只是他的臉色不大好,好像出了什麼事。」

「哦?」葉歆沉吟了一陣道:「請他去前院的小書房等,我換了衣服隨後就來。」

「是!」丁旭應了一聲便去了。

葉歆一邊往自己的主屋走,一邊琢磨著齊槐突然到訪的原因,難道他也接到密報?

若是這樣,與他合作掙這個救駕的大功倒也不錯,至少他手上有兵,自己現在最大的難題便是手中無兵,而且不能明目張膽安排人手。

想到此處,他加快腳急衝衝地走回房換好衣服便往前院的小書房而去。

步入小書房,便見齊槐滿臉急色地在屋裏走來走去,神色極為不安,還不停地搓著手指,口中喃喃地自言自語。

葉歆拱手笑道:「稀客,齊大人今天怎麼有空到我府上來了?應該是我去拜訪才是。」

齊槐見到他大喜,急忙拉著他的手道:「葉大人,咱們都是自己人,客氣的話我不多說了,我們這一系的人中也只能你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所以我特來求你幫忙。」

葉歆滿臉笑意地拉著他坐下,安撫道:「齊大人,有話好說,只要小弟能幫上忙一定幫你辦得妥妥當當。」

齊槐愁色滿面地嘆了口氣道:「事情是這樣的,兩日後的武道大會本是我該領著部下當值,可我的上司提督黃洞卻臨時安排我和部下去海邊操練。現在雖說是春天,但去海邊吹風的事沒人願意,而且武道大會是盛事,要是辦好了說不定皇上一高興就賞個什麼,因此我就堅持要黃洞恢復原來的安排,可黃洞以上司的身份打壓我,我氣憤不過就打了他一拳。當時我以為這只是小事,可黃洞把事情鬧到了九門提督那裏,張大人說我身為下屬毆打上司,罪該重罰,就把我停了職,說是要稟告皇上再做處置。如今三公子不在,京裏我實在找不著人幫忙,只好來找老弟了。」

葉歆聽完了齊槐的一席話,若有所思的呆呆望著正飄著縷縷清香的紫金香爐。

齊槐見他陷入了沉思,雖是心急,但現今朝中能幫自己的只有葉歆,因而不敢打擾,只能緊張地盯著葉歆。

葉歆的眉頭慢慢地展開了,最後忽然會心一笑,拍了一下桌子叫道:「原來如此,好,我明白,哈哈!」

齊槐見葉歆反應異常,詫異地問道:「葉大人,你是怎麼了。」

葉歆滿臉笑意地道:「不必擔心,這次我保證你不會降反而會升。」

齊槐以為葉歆開玩笑,有點不高興,淡淡道:「葉大人不必安慰我,能不罷官就不錯了,我可不指望升。」

葉歆笑道:「齊大人,我可沒半點打趣你的意思,我所說的都是事實,但你要與我合作。」

齊槐見葉歆的神態十分認真,這才將信將疑地問道:「葉大人有什麼吩咐儘管說,我一定照辦。」

葉歆問道:「齊大人,聽說這個黃洞是個厲害的角色,是原九門提督司馬尚的得力助手,因此也是以前八皇子的重要臂膀。」

齊槐疑惑地道:「不錯。」

葉歆點了點頭,得意地笑了,道:「好,齊大人,你和我立即去拜訪九門提督張全張大人,到時候你先認個錯,我從旁力保,先讓你復職,然而我們再安排下一步。有一點請齊大人記住,這個時候不是逞強的時候,萬事以忍為重。」

齊槐無奈地道:「知道了,誰叫我官小,只好先忍下了這口氣,可我去了兩次,都不讓我進去。」

「不怕,他不給你面子也應該會給我面子,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張府。」

葉歆轉頭對著門外叫道:「來人啊!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外面的小廝聽到叫聲,連忙跑去告訴丁旭。待兩人出了府門,馬車已經準備妥當。

兩人乘車往九門提督府去,一路上葉歆是滿心歡喜,心頭的結也結開了,這次機會若是把握好了一定更上一層樓。然而齊槐仍是忐忑不不安,對於葉歆的高興感到有點茫然。

來到張府,九門提督掌管京城防務,自然是威風八面,連他的府第也與眾不同,尤其是門口站崗的十六名軍士都是千裏挑一的大漢,各個身著軍甲,腰跨配刀,看上去虎背熊腰,神采飛揚。

葉歆微笑著走了上去遞出一張名帖道:「幾位,我是詹事府少詹事葉歆,想求見張大人,煩勞幾位稟告一聲。」

這群士兵管的是京城的防務,自然對京城大大小小的事都很瞭解,葉歆之名眾人皆知,無論是情癡和才幹都為人稱頌,尤其是他一人獨鬥一百二十八位掌門的事已傳偏街頭巷尾,無人不知。

且不論結果的神秘性,單是這種豪氣就令很多人心生敬意,即使部分武者不喜歡他卻也被他這種凌雲的豪氣所震懾。

而這群士兵都不是武林中人,因而對葉歆只有敬,沒有恨,雖然眼前的葉歆只是個身形單薄的青年男子,但他們被葉歆的威名所懾,立即躬身應道:「葉大人請稍候,我們立即就去稟告大人。」

這時齊槐也遞上了名帖,但反應卻是截然不同,守門的士兵對他有些冷漠,只是隨手接過名帖,連話都沒有多說半句。

齊槐苦笑道:「論地位我算是他們的上司,卻對我如此冷淡,若不是看在葉大人你的面子上,恐怕連我的名帖也未必會收。」

葉歆笑了笑沒說話。

過了半晌,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笑著走了出來,行禮道:「葉大人,我們大人聽到你來了,本想親自迎接,可大人正在練字,停不得筆,只好叫小人前來請大人,大人裏面請。」

葉歆含笑道:「張大人太客氣,是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大人的雅興,煩勞管家在前面帶路。」

「您請!」管家說罷便在前面引路。

齊槐見管家連招呼都不打,十分尷尬,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似的看著葉歆。

葉歆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道:「一起進去吧!」

管家看了一眼齊槐,猶豫了一下,卻沒有多說什麼。

穿過前堂,繞過走廊,三人來到了書房。張全正在案後提筆疾書,聽到腳步聲,知道客到於是放下筆,抬頭對著剛走進來的葉歆笑道:「葉大人,本官失禮了。」

葉歆行了一禮道:「打擾了大人的雅興,實在不好意思。」

齊槐單膝跪倒行了大禮道:「卑職齊槐參見大人。」

張全瞥了一眼齊槐,臉色略沉,淡淡道:「齊大人怎麼也來了?」

葉歆笑著搶先答道:「張大人,齊大人到我府上做客,不巧我卻打算也拜訪大人,正好他是你的部下,所以就一起來拜見大人。」

張全轉頭問道:「葉大人,齊槐的事,你不知道吧?」

葉歆不以為然地道:「沒什麼大不了,不過就是為了爭功嗎?這也是好事,這樣將士們才有上進心,只是打人一事確實是齊大人的不對,今日一談他也深有悔意,所以特地前來請罪。」說罷給了齊槐一個眼色。

齊槐跪在地上道:「卑職糊塗,做出了如此愚蠢之事,請大人恕罪。」

葉歆也勸道:「張大人,齊大人是個將才,看在蘇尚書和蘇老將軍的面子上就饒他這一次,畢竟不是大錯,小懲也就夠了。」

張全點了點頭,對齊槐道:「看在葉大人和蘇尚書的面子上,這次我就算了,但你必須去黃大人那裏陪罪。」

齊槐忙不迭地應道:「是,卑職一定去向黃大人陪罪。」

「起來吧!明日你還帶著你的部下去海邊吧!」

葉歆滿意地笑道:「凡事以和為貴,張大人不愧是皇上的股肱之臣,下官佩服。」

張全拉著他坐下,笑道:「哪裏,葉大人是皇上親口說的股肱之臣,我怎麼相比。」

寒暄了一陣,葉歆忽道:「張大人,後日的武道大會一定是盛況空前,恐怕參觀的人太多,場面會有混亂。」

張全滿不在意地隨口答道:「這方面葉大人大可放心,我會親率衛隊守在紫微閣周圍,武城的防務和治安則有黃洞黃大人總領。有武城和賽場兩道防線,觀眾雖然多,卻絕對不會有事。」

葉歆微微點頭,心裏有另一番琢磨,而嘴裏卻是說些可有可無的話,寒暄了好一陣後,張全又留葉歆小宴,直到晚上,葉歆方才回府。

剛回到府中,葉歆便拉齊槐到書房密議,直到夜深,葉歆方才滿意地步出了書房,將齊槐送到門口,拱手笑道:「齊大人,這事辦好了,你我都有大功,升賞是在所難免。」

齊槐也拱手笑道:「全仗大人給了這麼好的機會,大人放心,齊某一定辦妥。」

送走齊槐後,葉歆的心才稍稍放下,看著明月高懸,自言自語地道:「希望沒有什麼異變,不然這點兵馬只怕也做不了什麼。」搖了搖頭便往雪竹莊遁去。


四十五日辰時,葉歆和紅逖兩人一早便來到武場,場外早已有人等候入場,還有隨之而來的各種小販,吆喝著叫賣早點,氣氛十分熱鬧。

紅逖笑道:「好熱鬧啊!」

「是啊!」葉歆笑著應道,看著周圍,他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因而感受不到一絲興奮,只有深沉的壓抑感,因為街上到處都有士兵,可以說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雖然在平民的眼中,這些都是應該的,但在葉歆的眼中,這些都是陰謀。

當他們步入文昌樓,就見早到的官員中,有的顯得有些焦躁和不安,在屋子裏來回徘徊,有的則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聲嘀咕。

葉歆的心裏撲通地猛跳了一下,雖然大概知道了行刺的目的和手法,但其中是否有什麼異變就不得而知,他最怕的是皇子們都推波助瀾,使這場風雨變得超出可以控制的範圍,若是那樣,自己的安排只怕也是徒勞無功。

此時此刻,他還沒有收到任何皇子有異動的消息,這是唯一令他稍稍安心的,但看著蠢蠢欲動的同僚,總覺得有點異常。

與幾位相熟的官員寒暄了幾句,葉歆拉著紅逖坐下來閒聊。明日就是出行之日,紅逖是說不出的興奮,尤其是可以帶著紫如一起離開,這是他此行最大的收穫,因而臉上一直帶著濃濃的笑意,三句便有一句拉上紫如,弄得葉歆也笑了起來。

「葉大人!」

聽到身後尖尖的聲音,葉歆知道必是徐公公受皇命來喚自己,因而心中大喜,但臉上卻顯得十分驚奇,問道:「徐公公,今天諸皇子與公主都來了,難道皇上依然要叫我去相陪?」

徐公公收過葉歆不少好處,對葉歆的態度截然不同,友善地笑道:「葉大人,這是別人想都想不到的福氣,皇上說你貴為駙馬,也該去紫微閣坐。」

葉歆笑道:「我怕我打擾了皇上的雅興。」

徐公公笑著催促道:「別說了,您快跟我走吧!皇上正等著呢!」

葉歆朝著紅逖無奈地道:「紅兄,我先去了,你在此觀賽吧!賽後我再來會你。」

隨著徐公公步上了紫微閣,大皇子瞥見他只是愕了一下,仍低下頭看著手中書,三皇子一直緊盯著他,眼神有點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其他皇子公主都驚奇地盯著他。

葉歆一一行禮,然後便隨著徐公公往二樓登去,這時樓下的諸皇子對此更為驚訝,九皇子忍不住道:「父皇對他也太過了,連我們這些皇子都沒資格坐上面,他反倒能上去。」

皇子們都不由自主地朝上方看了一眼,在他們的意識中,父親已經沒有機會看到下一屆比賽,下一屆誰坐在二樓卻是他們最關心的事,因而神色間都有些異樣。

三皇子一直盯著往二樓去的樓梯,眼中除了慾望,還是慾望。

大皇子看在眼中冷笑連連,淡淡地應道:「九弟,他每天都去二樓陪父皇,你要是想上二樓等下一屆吧!不過沒資格的人,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有機會上去。」邊說眼睛卻瞄著三皇子。

三皇子淡笑道:「大哥,誰有資格上去是父皇說的算,就像葉歆一樣,有了父皇的允許才能上去。下一屆也還是要等父皇的旨意,就算別人再努力,沒有父皇的允許也不可能上去。」

大皇子冷笑著揶揄道:「有的人喜歡披上羊皮討人歡喜,不過這是沒用的,狐狸畢竟是狐狸,總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雖然樓下舌劍唇槍,鬥個不停,但走上二樓的葉歆卻很高興,慶幸自己有機會在皇帝身邊,如此一來就可以及時應變。

明宗當年雖然號稱天下第一高手,但此時垂垂老矣,連走路都有問題,更不要說什麼自衛。而他身邊雖有不少高手,卻又不能做到萬無一失,而自己的道術就是最好保證。

忽然,他想起朱雀上師說皇宮中有五行道士相助,於是冒險釋出一絲道力想試探一下反應,可結果卻令他萬分失望,沒有絲毫的回應,也就是說皇宮中的那股神秘力量並沒有隨著明宗而來,這使葉歆的心又稍稍沉了一下。

上了二樓,就見樓上似乎也加強了戒備,皇上和皇后正坐在欄杆前看著正前方的比武台。

「臣葉歆叩見皇上。」葉歆跪倒在椅後。

明宗回頭見是葉歆,笑道:「葉愛卿,這些日子都是你陪著朕看比賽,今天雖有眾皇子們相陪,但朕還是把你叫來,算是有始有終。」

「謝皇上恩典。」葉歆告罪落坐。

皇后含笑問道:「我那乾女兒和孫兒可好?」

葉歆笑答道:「都好!」

明宗笑道:「孝仁公主是個將才,我也打算讓她做個將軍呢!」

「皇上過獎了。」葉歆微笑著回應了,心裏卻暗暗笑道:「她早就是將軍了,只不過是鐵涼的將軍罷了。」

皇后驚奇地道:「原來這個乾女兒還有這等本事,看來這個乾女兒我還真收對了,將來也好成為皇上的一員大將。」

葉歆笑道:「謝皇上和皇后的天恩,兒子還小,夫人只怕離不開。」

閒聊了一陣,決賽的兩人已經站在了台上。決賽只是名次之爭,事實上前百名都有機會出任大小不等的軍職,因而決賽只關乎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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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34:36 |只看該作者
平整的黃土台上站著一對英雄似的人物,左方便是葉歆期待極深的扎猛,他一路過關斬將,不斷擊敗對手,終能殺入決賽。對此葉歆已經很高興了,無論如何,自己在禁軍已有了一個可靠的人,也第一次對於軍事有了些許操縱的權力,日後即使自己勢衰也有東山再起之資。

扎猛上身著灰色短衫,下身是青色長褲,手上依然提著那根鑌鐵大棍,但此次他一早就擰出了槍尖。他笑著提槍抱拳道:「歐陽兄,決賽的對手果然是你,我與你多少次切磋都告負,這次比試本應拱手認輸,但武道大會如此難得,又有數萬人助威,這是天下最好的比武場,扎猛不才,想再次討教,若有不足之處還望歐陽兄多多指點。」

台上右側也站著一人,身形高瘦,一身白色衣著,手上倒提著一把追風劍,劍長三尺三,鋒利無比。此人叫歐陽戈,是武林十大新秀之首,「傲龍」歐陽戈,也是天一門的弟子,是蘇劍豪的師兄。

歐陽戈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眼光總有些閃爍,不時掃向周圍,經過紫微閣的時候定了一陣才轉開。

此時聽了扎猛的話他才把目光投入面前的對手,拱手笑道:「扎猛老弟過講了,平時我們切磋都是半斤八兩,不分高下,這次我參加大賽也全是因為有老弟的參與,冠軍誰屬我不在意,想必以扎猛老弟的為人也不會在意,那麼咱們就在這幾萬觀眾面前各自施展本事,爭個高下。」

「好,我正有此意,請歐陽兄進招。」扎猛笑著一挺手中鋼槍舞個了槍花。

歐陽戈也踏前虛晃一劍,劍吟過後又回到原地。

扎猛知道自己的實力稍差了一點,於是不再客氣,大喝一聲,舞槍便刺,真氣由丹田而起,流至雙臂,最後貫注槍身,鋼槍宛如一條黑龍張牙舞爪地攻往歐陽戈,氣勢極為兇猛,似要吞噬眼前的所有獵物。

槍的勁氣帶起地上的黃土,參雜在槍勢之中,使台上起了一陣黃霧,憑添了很多氣勢,也使槍式顯得越發朦朧,如果不是有靈敏的視力根本無法察知槍式。

「好!」

歐陽戈見扎猛一出手就是拿手絕活,也興奮了起來,兩腳一蹬,身子躍至半空,手中追風劍連同身子如疾風一般向扎猛射去,看上去猶如一隻獵鷹往龍頭抓去,而劍花所現便如獵鷹鋒利的爪子,正等待著撕裂前面的黑龍。

扎猛不但不懼,反而殺得興起,手中的黑龍突然一頓然後猛的暴起,速度再次加快,氣勢也更猛,迎向歐陽戈。

叮叮叮!

劍花和槍花在空中相擊數十下,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霎時,黑龍與白鷹相交,揉和成一團迷茫的身影,如霧如電。

忽見兩道影子乍合驟分,各自回到原地,但兩人的額上已經冒出了汗水,扎猛豪邁地咧嘴大笑道:「痛快,再來!」說著槍舞如輪,利用槍長這一優勢想將歐陽戈壓向台邊。

「來的好!」歐陽戈輕笑一聲,再次騰身而起。

扎猛早已料到他會利用高明的輕功和快劍反擊,因而利用他身懸半空之際,左手一拍,右手一抬,反槍上挑,槍尖產生了一道半月形的青氣向半空劃去,直逼歐陽戈。

眼見歐陽戈避無可避只能硬碰之際,他忽然左腳一踏右腳腳面,身子再次騰起,這次他不是上拔,而是縱身到扎猛頭頂,倒轉身子,頭朝下,腳朝上,手上長劍在空中疾速旋轉,加上釋出的真氣,就形成了真氣旋往扎猛的頭頂壓去。

扎猛的招式已老,收式已是不及,但他臨危不亂,右手橫抬,左手托槍,用槍身迎向劍尖。這是極險的一招,只要稍有偏差,便會被劍尖突破槍勢直刺腦門,但扎猛藝高人膽大,看準了高速旋轉的劍式相迎。

叮的一聲過後,劍花立消,觀眾們只看到劍尖刺中槍身,而歐陽戈依然以倒立之勢撐在劍上,就像是街頭耍雜技一般。

扎猛朝歐陽戈笑了一下,推了一下,歐陽戈借這一推之力反身而縱,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扎猛不由分說,使出一招「盤龍昇天」,雙手齊掃槍柄,身子疾旋,猶如一個大陀螺一樣向歐陽戈捲去,捲風所到之處黃土飛揚,混在槍氣之中別具威勢。

歐陽戈無暇多想,忽然一改劍式,劍刺三分卻縮回兩分,若實若虛,若伸若縮,若進若退,若有若無,連帶整個身形也變得似虛若幻,飄渺無蹤,槍到人消,槍退人現,扎猛感覺就像是與幻影在打鬥一般,著實吃了一驚。

但他沒有放棄,反而打得更加高興,槍招突然隨之一變,不再搶攻,而是後發制人,招式施展出竟也如電如幻,伸縮不定,虛以虛擊,實以實攻,總之歐陽戈所到之處便可見到槍的蹤影,如影隨形,竟像是連在一起。

觀眾們看得是如醉如癡,其實在他們的眼中,只看到場上的兩個影子在不停地晃動,再加上被勁氣引得飛揚半空的黃土,使他們被籠罩在迷霧之打鬥,似是鬼影相鬥,但更加刺激,而且有一種朦朧之感,更加吸引人。

但在行家的眼中,這一場便是天下難得的比試,畢竟武林門派剛剛被撤,人們還未曾習慣新的規則,因而私鬥之事依然不多。而這種高手過招的比試正是練武之士最好的學習機會,所以各個看得眉飛色舞,興奮不已。

每當看到妙招之時,便忍不住大聲叫好,有的更立即揮動手指比劃起來。他們這一動,其他的觀眾都隨著叫好,場內的吶喊聲驚天動地,竟像是春雷乍現般。這種氣氛也使看的眾人更興奮,打鬥的兩人更激動。

紫微閣上的明宗也看得連連點頭,為了顯示自己的武學知識,邊看還邊對身邊的葉歆解說道:「今屆有這兩個人材實在是大喜之事。扎猛的霹靂槍法很是了得,槍棍之術本是剛猛迅捷為要點,但他能以力生巧,實盡幻虛,剛極入柔,當年他師父槍聖所使也不過如此,槍法使到這般地步已是登峰造極,只要內力再深一些他便是第二個槍聖。」

葉歆很高興,讚道:「果然利害。」

明宗又指著歐陽戈讚道:「這歐陽戈也是一樣,但道理相反,他是以巧生力,虛盡幻實,柔極入剛,比蘇尚書還要勝上一籌,與他師父劍聖也是相差無幾,過幾年只怕就要追過他師父了。」

「恭喜皇上又添了兩員虎將。」

明宗笑道:「朕不怕人材多,只怕人材不來,有了他們,這屆武道大會也算是圓滿成功了,朕很滿意。」

葉歆正欲回答,忽然感覺到一絲濃烈地殺氣,心中猛的一驚,心想看來陰謀不只是兵變,應該還會有暗殺。但殺氣一現即逝,使葉歆無從追查,但他已心生驚惕,不再留意比賽,專心地注意四周的動靜。

扎猛無論如何都穩入禁軍,因而葉歆不介意他是否能拿到冠軍,但聖槍山的弟子卻十分緊張,坐在看臺上一直不停地為扎猛吶喊助威。

此時場中又為一變,歐陽戈似乎沒有耐心再慢慢周旋,劍式再變,使出了天一劍法中的絕招──「幻劍迷夢」,劍影翻飛,形成了一道劍幕。

但這一片劍幕卻使扎猛心中一緊,每次切磋他都是在這一招下落敗,見歐陽戈又使出這一招不敢大意,全神貫注地應付這一招。

然而在他的眼中,幻象已生,感覺到自己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暴雪飛舞,如利刃般迎面割來。扎猛無暇多想,舞著鋼槍撥打著滿天雪花,但雪花輕虛飄無,擊中便散開,卻無止無盡。

扎猛只好閉上雙眼,把槍舞得水潑不入,刀插不進,但幻象依然停留在腦子裏,揮之不去。面對茫茫的冰天雪地,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無力感,使他的腦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想退縮的念頭,而且不斷在加強,他知道自己每次都忍不住退了,但就是這一退使全盤皆輸。然而,每次他都壓抑不住心底的懼意。

此時想起在場的幾萬觀眾,其中有自己的妻兒和同門師兄弟,扎猛的心中豪氣暴長,懼意也一壓而下。這也難怪,平時切磋都是一對一私下比武,怎比得上如此宏大的場面,氣勢自然不同。

歐陽戈見扎猛的身子散發出剛猛無比的氣勢,知道他已經克服了心魔,連忙加緊攻勢,想趁扎猛閉著眼睛之際壓倒他。

扎猛雙目猛張,大喝一聲,槍如靈蛇般鑽了出來,遊出在劍花之中。可他忽然感到歐陽戈的勁力大減,槍很容易便攻到了歐陽戈的身邊,正在他懷疑之際,忽聽叮的一聲,槍尖竟把歐陽戈手中長劍挑上了半空。

觀眾們見勝負已分,頓時歡聲如雷,掌聲、叫好聲、讚嘆聲響徹整個會場。聖槍山的弟子猶為高興,這是聖槍山傳人第一次登了武道大會冠軍的寶座,雖然門派已廢,但眾弟子還是引以為傲,都興奮地抱在一起大喊大叫,有的更是仰天向已仙故的師父禱告。

歐陽戈接下長劍,拱手道:「老弟,這次我輸了。」

扎猛卻顯得有些不高興,略帶責問的語氣道:「歐陽兄,你最後一招為何未盡全力?難道你有心相讓?」

歐陽戈擺了擺手,道:「老弟莫要在意,這招絕招極耗真氣,前幾次能勝你全因你心生懼意,我才能及時壓倒你,可這次你已消除心魔,我的內力無以為繼,只好告負。」

扎猛這才略為釋懷,道:「原來如此,下次等歐陽兄練好了內力我們再來比試,這次不算。」

歐陽戈忽然勉強一笑,道:「有機會一定與老弟切磋。」

扎猛笑道:「這個容易,沒有門派限制,我們每天打上一架也是很容易的事。」

這時司禮官走上台來,道:「勝負已分,請兩位稍候,我去請皇上來頒獎。」

歐陽戈忽然眉頭一皺,手指緊緊地捏住了劍柄,深深地吸了口氣後又放鬆了下來。

司禮官一路小跑跑上了紫微閣稟道:「皇上,決賽扎猛勝,請皇上為優勝者頒獎。」

明宗笑道:「好,朕也要去見一見兩員虎將。」

徐公公走過來摻著明宗便往比武台走去,隨他而去還有八名護衛。

葉歆雖然有點擔心,但這種場合輪不到自己出面,只能留在紫微閣上時刻留意著場四周的動靜,以他的遁術,從紫微閣到比武台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所以他覺得自己能夠及時趕到皇帝的身邊。

由於前百名都能進入軍中任職,所以前一百名都來到台上等待著皇帝的嘉獎。

明宗看著台上的各路豪傑十分高興,對著身邊的徐公公道:「看來這麼多次武道大會以這次最為成功。」

徐公公笑道:「皇上,若是葉大人也下場一試就好了。」

明宗好奇地問道:「此話怎講?」

徐公公道:「這是外面的傳言,奴才不知是真是假,只說葉大人在白鵝峰大戰一百二十八位掌門,那氣魄、那威勢,奴才想起就覺得佩服。」說著徐公公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明宗驚奇地道:「朕只聽說葉歆與人打了幾架,想不到竟是這麼回事,這個葉歆怎麼不告訴朕。」

徐公公笑道:「皇上,葉大人向來謙恭,連駙馬如此尊貴的身份他都不在意,這種虛名他也不會當成是什麼大事。」

徐公公說這麼多就是為了幫葉歆說話,他收了葉歆不少好處,因而總是想方設法的在皇帝面前,不經意地提及葉歆的好處。

明宗笑道:「這倒也是,葉愛卿素來謙恭有禮,辦事實幹,原以為他文采出眾,情深若癡,想不到連武功也如此高明,不愧是朕的良臣。」

台上的眾人見皇帝親臨都跪倒相迎,唯有歐陽戈單膝跪地,右手撐劍,凌厲的神光直射明宗,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準備隨時撲上去撕裂獵物,他畢竟不是職業的殺手,所以難掩那股濃烈的殺氣。

這種殺氣使遠在紫微閣的葉歆覺到了,不禁勃然變色,他並不能確定是誰發出如此強烈的殺氣,但他能確定這股殺氣的確是衝台上而來。

他暗叫一聲「不好!」,略加思索決定冒險一搏,於是身形急閃,此時他還不敢明目張膽地使用遁術,因而一隱一現,就如極高速的輕功一般向台上射去。

在眾人的眼中就像是一道鬼影向比武台飄去,當葉歆站在台上,眾人才看清是他,現場一片嘩然,普通百姓都練過三拳兩腳,他們這時開了眼界,都大聲叫好。

葉歆的「輕功」震懾了所有在場的人,沒有人自信能如葉歆走得如此之快,都衷心地敬佩起來。

在場高手眾多,看著葉歆的「輕功」都聯想起傳聞中的事,原本不信的人此時都信了八九分。

但這也引發了不少人的鬥心,尤其是新生代的年輕人,他們躍躍欲試想與這同齡的奇人一較高下,若是輸了自當是應該,若是勝了便能名震天下,於是都琢磨著如何去挑戰葉歆。

一向與葉歆不和的軒丘梁見了更是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心裏嘀咕著自己與葉歆結仇,萬一有一天他潛入府中殺了自己都神不知鬼不覺。

而皇子們則是各懷心事,對於這個文武雙全的青年官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大皇子和三皇子眼前一亮,更加打定主意要拉攏葉歆。

但葉歆此舉有大不敬之嫌,有失人臣之禮,有些不喜歡葉歆的官員都大聲地喝斥了起來。

明宗剛踏上了比武台,身邊的八個宮中高手隨在身後,見葉歆突然閃至都大吃一驚,連忙護在明宗身前。

葉歆跪倒在地稟道:「皇上,恕臣失儀了,但臣有要事稟告,請皇上容臣說完再處罰微臣。」

明宗對於葉歆的「輕功」也驚訝萬分,自問也無法達到如此境界。以葉歆的身份若想行刺根本不必多說什麼,因而向侍衛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讓開,然後笑著道:「愛卿瞞得朕好苦啊!原來愛卿的武功如此之高明,連朕都看走眼了,有什麼就說吧!」

葉歆回頭掃了一眼身後所有的參賽者,但他沒有再察覺到一絲殺氣,想必是殺手刻意隱藏了起來,沒有證據,自己也不好指出有人謀逆。

他心念一轉,稟道:「皇上,武道大會經過皇上的改革後面目煥然一新,而且盛況空前,如此草率地頒獎難顯大國的泱泱氣度和威勢,臣請皇上移駕紫微閣,而後命人設置禮台,為所有的優勝者披紅掛綵,然後再由皇上頒獎,如此一來,既顯出皇朝天威,又使優勝者們更有榮耀。」

台上的眾人都連連點頭深以為然,司禮官卻有點不高興,躬身稟道:「皇上,這恐怕不好吧?現在這麼做是往年的常例,沒有什麼不好。」

葉歆瞥了司禮官一眼,見他面有急色,眼光閃爍,心道:「原來你也是叛逆一黨,回去查查是誰的黨羽就知道誰派人暗殺皇帝。」

他並不認定刺客必是與那陰謀有關,雖說謀逆之人可能有兩手準備,但葉歆總覺得令有人想混水摸魚,因而不想讓變故攪了自己的安排,於是淡淡地道:「如果常例是好的,皇上也不用改變規則。新制度就要有新氣象,此舉是要告訴世人,皇上不是要消滅習武之人,而是更尊重他們。」

明宗看了看葉歆,此事雖是小事,但葉歆特地追趕而來,而且如此堅持,其中必有深意,因而點頭道:「頒獎也不急於一時,就按葉愛卿所說去辦,徐良,你去跟內務府說一聲,命人立即建好禮台。」

徐公公應了一聲立即向右側的文昌樓走去,司禮官則悻悻地盯著葉歆,一臉的不樂意。

明宗則在葉歆攙扶下轉身往紫微閣走去,他小聲問道:「愛卿,出了什麼事嗎?」

葉歆小聲道:「臣感到台上殺意極重,定是有殺手潛伏,但臣一時找不到殺手,為了皇上的安危,臣只能這麼做了,請皇上恕罪。」

「原來如此!」明宗點了點頭,臉色也立時沉了一來,森然道:「亂臣賊子,朕遲早會誅他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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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34:59 |只看該作者
觀眾們離得遠,聽不到場中的對話,見皇帝突然返身往回走,都很奇怪,紛紛議論了起來。百官們也茫然不解,不明白葉歆是如何令皇上做出如此令人詫異的行為。

直到徐公公上來找內務府總管方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仍不明白葉歆為什麼要為這件小事,而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有失官儀的舉動。

然而大皇子和三皇子卻顯得若有所思,他們都對葉歆做了不少探查,知道葉歆不會為了一點小事而做出這種不得體的行為,心底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不由得臉色大變。

對視了一眼,看著對方的眼神,兩人都心知肚明,不是對手幹的,心中更是不安,都回轉頭去看其他的兄弟,卻看不出什麼。

於是兩人都望向守在紫微閣的眾多侍衛,見部分侍衛顯得異常緊張,不停地擦汗,都明白要發生什麼事。

這種情況他們知道必須合作,否則一起完蛋,於是相互點了點頭,頗有默契的一起站了起來,走向在不遠處領著禁軍的九門提督張全。

就在此時,台上的歐陽戈突然發難,他見皇帝本已上了台,卻被葉歆所擋,心裏大驚,卻又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如此接近皇帝,同時又擔心葉歆的武功高強,他向紫微閣上看了一眼,嘆了口氣,接著眼中厲芒暴長,將全身的勁氣在剎那間全部暴發出來,身子就像是一枝箭一樣向明宗疾射而去。

扎猛見了大驚失色,如何也想不到歐陽戈竟然會行刺皇帝,待他挺槍相攔已是晚了一步,同時也明白了方才歐陽戈為什麼要在決賽中不盡全力。

明宗的身後有八名侍衛,見有人意圖行刺都大喝一聲,立即抽刀合力相抗,但歐陽戈這天衣無縫的全力一擊勢不可擋,他們只能將歐陽戈的去勢阻了一下,便被他的劍氣逼開。

明宗也大為震驚,但他年老體弱只能靠身邊的護衛相抗,自己卻做不了什麼,只能看著歐陽戈突破了攔截攻向自己。

葉歆怎肯讓他殺了皇帝,藏在腰間的雪籐立即彈了出來,在葉歆操縱下宛如一條靈蛇般遊動,卻不是攻向歐陽戈,而是捲住明宗向身邊一帶,讓開了歐陽戈的攻擊範圍,因為他也察覺到歐陽戈這拚死一擊無法可擋,只能避開。

八名侍衛見劍尖堪堪從皇帝的頭邊掠過,都嚇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皇帝有任何差錯,他們都會死無喪身之地,因而慶幸著有葉歆這麼一位高手在一旁助陣,免去了殺頭的危險。同時對歐陽戈的行刺產生了極怒,暴吼一聲,全力撲向歐陽戈。

「抓刺客!」

九門提督張全負責會場的治安,見有人行刺皇帝大吃一驚,大叫著帶領禁軍們上前去抓拿刺客,不想斜裏忽然刺出一槍直刺張全的後心。

眼見張全躲避不及便要中槍,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兩把劍及時趕到,這是絕好的機會可向張全賣個人情,於是都要搶先將槍截下。

張全見有人要行刺自己,怒目回視,卻見副手方剛獰笑著叫道:「殺了他們賞金一千兩。」

頓時,一半的禁軍一起譁變,倒戈攻向身邊的同僚,不到片刻就有數十人倒在血泊之中不明不白的死去了。

張全大怒,一邊動手,一邊喝道:「方剛,你不想活了,竟敢造反。」

方剛一手砍翻了兩個士兵,叫道:「殺了昏君,另立新君,大家都有重賞,殺啊!」

大皇子的招式精妙,而且內力雄厚,刷刷幾劍便劈翻數人,邊打邊叫道:「說,誰是主謀。」

方剛武功不弱,刀花亂捲,也順手劈倒一人,然後轉頭獰笑道:「王爺不必多問,黃泉路上自有交待,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吧!」

台上的觀眾們見突生異變都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大多數人都是官眷,他們見叛軍控制了文昌樓和武曲堂都嚇得不敢動。

而安排在觀眾裏的上千叛軍,則紛紛站了起來叫道:「殺了昏君,大家都會有好日子過。」

正當觀眾們猶疑之際,葉歆安排的數百名莊丁也站了起來,喊道:「大家不要受騙上當,造反是要滅族的,跟我們去救了皇上,大家都有功,這麼好的立功機會,大家千萬別放過,外面還有幾萬大軍。」這兩撥人都是赤手空拳,所以聚在一起鬥毆起來。

此時台上的優勝者中又有十幾人突然分左右兩路向明宗射去,快如閃電,葉歆頗為驚訝,想不到有這麼多同黨。

但面對一百二十八名掌門尚且不懼,何況這區區十幾人,於是將手中雪籐舞開,只見明宗的三丈之內全是白影,宛如千條白龍咆哮奔騰,又似滾滾巨浪撲天蓋地,瞬間就將那十幾人擋在圈外。

叛者也大吃了一驚,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葉歆會來,而且早已洞穿了他們的意圖,此時騎虎難下,只有拚死一搏。

就是這剎那之間,扎猛等其他優勝者已經趕到,扎猛將長槍急掃,將那十幾人逼開,其他人則一湧而上各自找對手廝殺。葉歆對趕到身邊的扎猛道:「我們先護著皇上去紫微閣。」

「好!」扎猛力大,托著明宗的身子就往紫微閣衝去。

此時紫微閣上的騷亂已漸平復,張全的妥當指揮使他這一撥的禁軍很快佔了上風,而皇子也紛紛前來助手。

他們都很清楚,一旦造反成功,他們這些皇子們必死無疑,所以都奮勇的殺了過來。別看他們平時嬌生慣養,可皇家武學畢竟不凡,就算是內力不濟,但招式的精妙也彌補了不足,又有自己的護衛助陣,於是九位皇子便如龍入大海般在亂軍中猛的砍殺了一陣。

大皇子最為突出,如穿花繞樹般在叛軍中遊走,劍花如星光點點,每到一處便能殺傷叛軍,他邊打還邊留意地情勢的發展,見明宗在葉歆和扎猛的護送下正往紫微閣而來,知道這是向父親展示孝心和能力最好的機會,轉頭對張全叫道:「殺了這群亂臣賊子,張全剩下的交給你,我去救父皇。」

說罷撤劍就走,諸皇子怎肯讓他獨得此大功,紛紛跟著他們往明宗處奔去。

幸好紫微閣的局勢已在張全的控制之下,他分兵一半去救皇上,其他的將剩下的叛軍圍在西北角上,一點一點地吃掉。

就在此時,比武場外殺聲震天,只見一彪馬軍衝了進來,見人就砍,直向明宗撲去,快如閃電。

葉歆心裏有數,叛軍的大動作開始了,成敗就看自己的佈置能否成功。雖有七成勝算,但情況瞬息萬變,稍微不慎便有大難,此時最重要的是保護皇帝的安全,眼見皇子們一起奔來,叫道:「諸位王爺,請扶皇上上紫微閣。」

不用他多說,幾位皇子一起搶架著明宗向紫微閣飛縱而去。

葉歆對張全道:「情況危急,皇上的安危就在你的手上了。」

張全挺刀高舉叫道:「兄弟們,誓死保護皇上。」

「是!」數百禁軍持著兵刃守在紫微閣前的台階口,虎視著階下的馬軍。

此時馬軍已衝到階下,但張全的禁軍守緊階梯,他們的馬軍又無法衝上去,於是兩方對峙了起來。

張全見下面的叛軍都是自己的部下,自責不已,忍不住喊道:「禁軍的兄弟們,造反是要殺頭的,大家別上了賊人的當。現在回頭還來的及。」

此時,一人縱出挺著大刀喝道:「你們走投無路了,還是乖乖地投降吧!」

張全一看,原來是前任禁軍統領司馬尚,不由得怒火上升,吼道:「司馬尚,皇上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造反。」

司馬尚冷笑道:「皇上處事不公,八皇子有功無過,為何貶為庶人?老臣心中不服,要為八皇子鳴不平。你們只有這麼點人,想活命的還是不要反抗了,此時武城四門緊閉,就算有千軍萬馬也進不來。」

在場的人這時才恍然大悟,明白是八皇子挑動這場叛亂。

皇子們都大聲地喝斥了起來,大皇子怒目喝道:「原來是八弟,我就知道他賊心不死,想不到他竟敢弒父,你們這群叛黨就不怕遺臭萬年嗎?」

雖紫微閣有上千人守著,一時不易攻克,但司馬尚見百官已擒,而賽場的大勢也在掌握之下,一臉自揚揚自得的樣子,慢條斯理地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歷史是為勝利者寫的,我想後世歷史會這麼寫,眠月曆四百一十八年,四月十五日,諸皇子起叛逆之心意圖弒父,八皇子得報,為了救父救國只好不惜大義滅親,誅殺所有皇子,皇上見八皇子有勇有謀便讓位歸隱。」

諸皇子驚道:「你們想逼皇上讓位?」

大皇子緊張地轉身對明宗道:「父皇,千萬不可聽他的胡言亂語,軍城還有數萬精兵,只要知道此事便會前來救援,我們必須堅持到援軍前來。」

明宗站在二樓的欄杆前聽得清清楚楚,也因而氣得渾身發顫,喃喃地道:「這個畜牲,這個畜牲……」接著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嚇得眾人大驚。

葉歆摸了摸脈象,知道是急怒攻心,沒有大礙,只是皇帝年老體弱,經此一事,只怕心力更差了。

但他無暇多想,暗中用籐刺在明宗的人中注入了一點植物的生命力。一道涼氣自人中穴直貫入明宗的腦內,使他立即清醒了過來。

眾人見皇帝無事稍稍鬆了口氣,但眼前叛軍勢大,一時都想不出辦法,只好儘量拖延時間等援軍到來。可不少人都明白,四門已被封鎖,消息未必能傳出去,有些意志不堅定的人開始動搖,琢磨著如何保全自己的官位和性命。

場內觀眾雖然幾萬人,但大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而且他們大都是官眷,親人在叛軍手上,因而都不敢動彈。

而平民之中有的不想惹事,有的不敢出頭,有的猶豫不定,所以在軍士的控制下動彈不得。葉歆安排的數百名莊丁按葉歆的計劃也按兵不動,縮回了人群之中,等待下一步計劃,叛軍也不想招惹民眾反抗,因而沒有再與這些人糾纏。

最為愕然的竟是歐陽戈,他站在比武台上,呆呆地看著兵變,喃喃地道:「怎麼會這樣?該死,竟然騙我。」說著仰天長嘆一聲,居然橫劍自刎了,但此時誰人有心情去留意他,眼光都望向紫微閣。

突然,紫微閣中鑽出幾條灰影,迅速直奔司馬尚,這幾名宮中高手是大皇子安排的,想刺殺司馬尚,使叛軍群龍無首。

但司馬尚理都沒理,手臂只是輕輕一揚,身邊立時有幾個人迎了上去。

幾個回合下來,宮中高手全部被殺,皇子們想不到司馬尚請來的能人如此厲害,連宮中的高手也如此不堪一擊。

葉歆也有點吃驚,但勢態的發展仍在他的預算之中,唯一令他不解的便是歐陽戈的行刺。他清楚八皇子沒有能力控制其他的軍隊,所以才會叫皇帝讓位,而歐陽戈卻毅然行刺,一定是另外有人暗中謀害皇上,這才是令他擔心的,但事情出了變化,這人應該不會再執行原定的意計,現在殺了明宗,誰都沒好處。

此時八皇子必在城上防備其他軍隊前來救援,而弓箭手也大都調往城上,雖然司馬尚帶著騎兵進來加快了速度,但他沒有弓箭手,因而不可能利用弓箭作遠端攻擊,只能硬拼,葉歆因而放心了不少。

他看了看司馬尚,見他依然威迫皇上退位,於是微微一笑,然後悄然走到無人處隱身疾遁而去。

一路之上,見不到有多少士兵,葉歆心中清楚,八皇子勢力大減,肯與他做此大事的人不會太多,他也不敢讓太多的人參與,所以他能調動的軍隊大約是司馬尚和黃洞的一萬人,能有現在這種情況已經算不錯了。

因此八皇子只能在守城和逼宮這兩者之中選擇,幸好他決定分兵兩路,否則會增添不少麻煩。

葉歆此時內心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比武場內的五千人要想攻上紫微閣實為不易,況且,還要控制在場的數萬觀眾,更加吃力,而八皇子守城的五千軍隊分佈四門,每個城門只有大約一千多人。

迅速離開城門後,葉歆往城南一里的一處小山溝縱去,而齊槐其實只是帶著士兵們向東走了一陣,又往回走,此時正來到小山溝處休息。士兵雖然不知道齊槐要做什麼,但他們都不想去海邊吹風,樂在山溝裏休息。

見葉歆到來,齊槐緊張地問道:「動手了嗎?」

葉歆點了點頭,問道:「齊大人,南門的伏線安排好了嗎?」

齊槐笑道:「葉大人放心,那是蘇家安排在八皇子身邊的人,不會有事,這次被逼參加本就十分不願,只要我們出現他就會開城。」

「好,你立即招集麾下將領向他們說明白了。」

齊槐立即招集所有將領,喝道:「本將帶著大家來到這小山溝,不是為了休息,而是為了一件大事。」

「大事?」士兵們都有些莫名其妙,各個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對,本官對於黃洞突然調我部去海邊操練一事十分詫異,因而派人百般調查,終於發現黃洞有反意,所以回師。現在葉大人前來救援,說八皇子勾結司馬尚和黃洞等人謀逆,妄圖篡位,兄弟們,這是個立功的大好機會,大家跟我去救駕。」齊槐越說越興奮,舞著佩劍指天大叫起來。

眾將又驚又喜,驚的是有人叛逆,喜的是將軍英明,此次回師使他們都有了陞官的良機,一起舉起兵器叫道:「願隨大人勤王立功。」

「好!」齊槐大喜,大聲喝道:「所有士兵丟下輜重,輕裝行軍,務必儘快趕到武城外的樹林中,誰遲了陞官可沒他的份了。」

眾將都大笑了起來,接著各自回到自己的軍隊中交待一切,很快所有的士兵只提著兵器向武城急行而去。

葉歆則跟著齊槐領著三千馬軍先行,他本不願騎馬卻又不想用遁術,只得勉為其難地騎上了馬背。好在這匹是老馬,很溫順,所以葉歆沒有遇上什麼尷尬的事,只是速度快不了,齊槐只好讓兩名騎兵傍在左右一起疾馳。


南門

守在城上的士兵見三千鐵騎驟然而至,皆大驚失色,叛將李遠立即派人去急報八皇子,而自己則做好應戰的準備,心裏則怨司馬尚動作太慢,救兵卻來的太快。

就在齊槐衝到城門之時,城忽然開了,葉歆的莊丁們正守在城門口,齊槐大喜,入內直奔,隨後步軍也到了,他們輕裝上陣,距離又近,一路小跑便到了城外。

葉歆見大軍到達,揚聲道:「齊大人,捉拿八皇子的大功留給你了,我領三千馬軍去賽場增援。」

齊槐當然知道去救皇上比捉拿八皇子的功勞要大,但這場大功勞是葉歆贈的,所以沒有任何計較,反而十分樂意地應道:「葉大人,八皇子交給我了,你一切小心。」接著轉身對身邊三名騎兵千總道:「你們隨葉大人前去救駕,這是大功,一切聽葉大人的命令行事,不得有誤。」

三人大喜過望,都笑得合不攏嘴,心想這次陞官是升定了。

葉歆不想多說,雙腿一夾馬身急縱向前,三千馬軍也隨著他一起向南門撲去。齊槐則領著其他七千兵軍掩殺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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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南門是參將李遠,正在忐忑不安地在城牆上來回踱步,嘴裏一直在嘟囔著「怎麼還沒成功……」

忽然士兵們叫了起來:「將軍快看!」

他不經意地抬頭朝城外看了一眼,發現城外揚塵滾滾,一路大軍驟然而至,嚇得他面如土色,一屁股便坐倒在地上,顫聲道:「快……快……去稟告八皇子。」

其他軍士也一片慌亂,隨李遠造反本就心中不願,但事已至此,只能期望造反成功。此時見大軍已至,而南門的守軍只有千餘人,根本擋不住了,都面帶驚慌之色,皆有投降之心,卻怕朝廷依然降罪,因而左右為難。

此時葉歆一馬當先,他用雪籐將自己下身與馬身綁在一起,使自己穩穩地坐在馬背上,手上則拿著雪竹蕭,橫放嘴邊,一陣高昂的簫音自簫孔跳出,直衝雲霄,城裏暗藏在南門附近民居內的壯丁聽到簫聲,快速一湧而出。

而守南門的百夫長陳名是齊槐的人,知道大軍已到,舉刀叫道:「兄弟們,造反是抄家滅族的蠢事,這種遺臭千年的事老子不幹,外面勤王的大軍已到,這是我們立功去罪的最好機會,大家快開門啊!」

其他士兵都一陣愕然,但隨即大喜,畢竟誰也不想造反,這種事即使成功了他們得不到什麼好處,而失敗卻要全家掉腦袋,於是急忙去開城門。

幾個李遠的嫡系想上前阻止,卻被陳名手起刀落,砍翻在地,後面的莊丁也上來幫忙。士兵們不知道他們是葉歆特意安排的莊丁,只當是民心所向,心裏更是踏實,有的甚至叫著要去捉李遠立功。

李遠聽到城門口士兵譁變,怒叫著親兵去鎮壓,但被莊丁和士兵所擋,節節敗退。

此時葉歆領著三千士兵冒著不太密集的箭雨率先衝入了南門,他們沒有理會城門口的糾紛,直往賽場而去。此時,八皇子正在北城監視著京城的方向,卻想不到援兵從南邊而來,而且來的如此迅猛。

聽到南面喊殺聲震天,大驚失色,回頭急望,卻見塵土飛揚,直向賽場撲去。他暗道不妙,但仍存僥倖之心,因為此時賽場內已經動起手來,司馬尚正領著士兵狂攻紫微閣。

「殺呀!」

「反賊必亡,大家殺啊……」

「擊殺昏臣者,賞千金,封侯……」

兩邊的叫罵聲此起彼伏,唯有觀眾們傻傻地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除了葉歆安排的幾人,大部分的觀眾都是官員的眷屬,一來手無縛雞之力,二來文昌閣與武曲兩殿都被叛軍的士兵侵入,有的相峙,有的被佔,有的固守,根本沒有能力去救駕。

而九門提督張全則帶著麾下禁軍死命抵抗,雙方死傷不少。由於戰馬無法衝上台階,所以司馬尚的馬軍發揮不了作用,只能下馬肉搏,這給了張全可乘之機,他利用地形的優勢居高臨下,指揮著士兵們作戰,皇子們也知道生死在此一搏,一起協同士兵們一起抵擋叛軍。司馬尚派高手上前,卻又被扎猛等大賽優勝者所擋,一時近不了明宗的身邊,但情勢依然是叛軍佔優,而且步步進逼。

就在鬧得不可開交之際,天音般的蕭聲震動了所有的人,葉歆的莊丁都站了起來,大聲叫道:「援軍到了,援軍到了。」

這麼一叫,叛軍的軍心立時不穩,司馬尚吼道:「大家不要上當,四門緊閉,就算有援軍一時也進不來,只要捉了昏君,一切都成功了。」

叛軍的軍心稍定正要加緊進攻,此時葉歆的三千鐵騎恍若天兵一般直插入場內。看臺上、紫微閣前,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不明白為什麼四門已閉的武城會有這麼一彪騎軍衝入。三個騎兵隊千總在葉歆的指揮下,向著左中右三方,把紫微閣前的叛軍包圍在內。

葉歆傲然端坐在馬上,微笑看著司馬尚,用雪竹蕭指他喝道:「司馬尚,八皇子已被擒,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吧!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

司馬尚的部下雖是親兵,但此刻見後路被堵知道大勢已去,沒有必要再頑抗,不少人都扔下了兵器。

司馬尚還想做垂死掙扎,可回頭一看,自己的部下大都已經放下了兵器,他明白大勢已去,又知道一旦被俘必死無疑,仰天長嘆一聲,叫道:「天不祐我,可惜八皇子不聽我勸,若是全力擊殺皇上,何愁大事不成。」說罷橫劍在脖子上一刎,鮮血迸發,屍體頓時栽下馬。

其他士兵見群龍無首,紛紛放下兵器,一場兵變就這麼戲劇性的化解了。紫微閣上的人依然如在夢中,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頓時一片歡聲雷動。葉歆指揮著軍隊將叛軍趕到賽場之外,此時四門的殺聲漸消,他知道必是齊槐平定了四門,這才完全放心下來,他把控制權交給了張全,然後來到紫微閣叩見明宗。

明宗滿臉笑意地坐著,神情異常的輕鬆,而所有的皇子都陪在身邊。

葉歆跪倒在明宗面前道:「臣救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明宗撫髯大笑,讚道:「葉愛卿真是出入如神龍,神不知鬼不覺便將叛亂壓制下去,朕心大慰。」

百官們死裏逃生,更是不惜餘力地稱讚葉歆。

葉歆沒有絲毫動容,而是謙恭地跪在地上稟道:「此乃皇上的鴻福天威所致,非臣下之功。臣本想偷偷去軍城請求救兵,於是出南城想繞道北上,不想正巧遇上了副統領齊槐領著一萬兵馬西來,他也查到禁軍有人意圖不詭所以自東南折返,於是我們一起前來救援。而南門的守門士兵一直不想造反,見我等兵至,大開城門,這才使微臣得以及時趕回,所以臣並無尺寸之功,全賴皇上鴻福和將士們的忠心。」

一席話說得明宗龍顏大悅,笑道:「愛卿不必過謙,所有的人都有功,卿則當立首功。」接著面色一沉,問道:「那個孽畜何在?」

葉歆道:「齊大人領兵去捉,四門殺聲漸消,想必已經平定,八皇子是死是活一問便知。」

明宗沉聲道:「回宮,叫所有的大臣一起去大殿,這裏交給張全處理。」

回到宮中,明宗只是吃了點補藥便上了朝,百官都已在大殿等候。

明宗在徐公公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坐上了龍椅,然後沉聲叫道:「帶上來。」

須臾,齊槐親自押著八皇子等人進來。八皇子被反扣雙臂,一臉頹然。他本想跳城牆自盡,卻被身邊的隨從及時抓住交給齊槐,所以齊槐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大功,興高采烈的將八皇子押到賽場。隨著八皇子被押進來的還有黃洞等人,他們一入大殿便忙不迭地叩頭請求皇上饒命,明宗只看了一眼,面有不耐,揮了揮手,道:「拖出去斬了。」

「皇上饒命!」幾人哭叫著哀求,卻被侍衛死命地拖了出去。

隨著叫喊聲的遠去,大殿又靜了下來,百官都看著跪在地上一聲不吭的八皇子,心裏琢磨著皇帝會如何處置自己的兒子。

大皇子掃了一眼父親,見他的臉色有點奇怪,心念一轉,忽然轉身指著自己的八弟怒斥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敢調兵謀逆,妄圖弒君,天下沒有比你再無恥之人。」接著又轉身稟道:「父皇,八弟大逆不道,不能再留,請速決。」

其他皇子見他搶了先也不甘示弱,皆要求明宗殺了八皇子。然而三皇子突然滿臉戚容地伏倒地上向明宗哀求道:「八弟的行為實在是大逆不道,該千刀萬剮,但他畢竟是皇子,是父皇您的兒子,不如饒他一命,永遠囚禁。這樣既可顯示皇上的寬大仁慈,又可全了父皇的父子之情。」

其他們皇子都暗罵三皇子卑鄙,但此刻話已出口,只能自認倒霉。

明宗一直閉著眼睛,臉色十分陰沉,聽了三兒子的話忽然瞪大眼睛,深深地瞥了他一眼,然後看看在場的官員,問道:「你們說呢?」

眾官員本想學其他皇子一樣勸皇上殺了八皇子,但見三皇子居然為八皇子求情,都愣住了,於是紛紛改變原來的立場,皆贊同寬恕八皇子。

言德謙道:「皇上,臣知道皇上萬分為難,皇上乃古今最仁孝的皇帝,這種殺子的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而八皇子之罪又太大,臣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辦法,聽了順親王之言令臣茅塞頓開,不愧是皇子,果然仁厚過人,非我們這些大臣能及。以老臣之見,不如就依王爺所說,囚禁了八皇子,也好全了皇上的仁愛之心。」他這招即捧了皇上,又讚了三皇子,百官都覺得他高明紛紛贊同,而其他派系的人卻都不敢勸皇上殺子,只能看著三皇子一派出盡風頭。

葉歆靜靜地站在朝臣的隊列中,並沒有發表意見,他心裏明白,此時八皇子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殺不殺他只是皇帝的事,無關痛癢,三皇子這麼做是利用這個機會顯示自己的仁厚之心,博得皇上的好感。

明宗聽了眾人的話一直都沒有言語,直到都說完了,方才問道:「葉歆,你有何看法?」

葉歆知道八皇子即不能赦,又不能放,從犯既殺,主犯自然不能留。但殺了又會使皇帝陷於殺子的惡名,心念一轉,並沒有立即回答,反而轉身對著八皇子喝道:「王爺,你起兵做亂已是大逆不道,我知道你本有求死之心,是侍衛及時抓住了你才免你一死,既然你心存愧意就不該陷皇上於殺子之名,如何做你應該知道,葉歆不才,斗膽請你自裁以謝天下。」

八皇子愕了一下,抬頭呆呆地看著葉歆片刻,明白必死無疑,如何死都一樣,嘆了口氣,叩頭道:「兒臣糊塗,請父皇讓兒臣為自己的過失贖罪。」

明宗點了點頭,又揚了揚手,身邊的侍衛便將八皇子帶了出去。

百官見葉歆輕描淡寫的便解決了難題,都暗嘆自己的反應不夠快,又讓葉歆立了大功。最不高興的自然是三皇子,因為葉歆攪了他的局,所以冷冷地看了葉歆一眼,一臉的不滿之意。

其他皇子卻很高興,畢竟葉歆的辦法使三皇子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大皇子尤為高興,因為他感覺到葉歆的心不是向三弟,這比其他都令他歡喜,至少此人還有拉攏的餘地。

處理完八皇子,明宗的心情好了一些,臉上也出現了笑容,道:「葉歆、齊槐,你們二人有救駕之大功,朕要大大的嘉獎你們。」

葉歆和齊槐立即跪倒謝恩。

「齊槐,朕升你為禁軍統領,代替黃洞之職。」

「謝皇上!」齊槐笑得合不攏嘴,打心眼裏感激葉歆。

明宗又看了看葉歆,有些遲疑。

葉歆知道自己陞官太快,若是再升恐怕會引起非議,但立此大功,齊槐都升了自己不升也說過去,思前想後正欲推辭,這時一名太監遞了一份奏章急衝沖地跑了進來,急聲稟道:「皇上,銀州八百里加急。」

徐公公立即搶著接過書信交到明宗手上,明宗打開一看,勃然變色,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經過了一天的紛爭,明宗精神極差,此時忍不住閉上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淡淡地吩咐道:「把紅逖押上來。」

百官見皇上的臉色驟變,不知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都私下裏嘀咕了起來,聽到皇上要押紅逖上殿,立即明白此事定與鐵涼有關。

葉歆聽到銀州的軍報心裏早已忐忑不安,鐵涼之行在即,他最怕現在出什麼變故,而皇帝用了一個「押」字,可見情況極為不妙,不禁為紅逖擔心起來。

軒丘聿見無人敢問,於是出班問道:「皇上,出了什麼大事令你如此傷神,大臣們都在,有什麼事讓臣子們為您分憂。」

明宗累得連話都不想說,指了信,又指了軒丘聿,徐公公心領神會,捧著書信交給了軒丘聿。

軒丘聿打開細看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忍不住叫道:「鐵涼入侵!」

群臣嘩然,一起盯著軒丘聿想知道事情的始末。葉歆尤為擔心,紅逖此刻正在京中,萬一鐵涼真的入侵,他的性命恐怕難保,而自己也陷了兩難的局面,若救紅逖恐怕將引起誤會,甚至把自己的仕途也賠了進去,若不救又過意不去,心裏著實很為難。

明宗輕咳了一聲,道:「軒丘聿,你跟他們說說。」

「是!」軒丘清咳了一聲,拿著信對群臣道:「諸位,這封是銀州總督的軍情急報,三月十四日,鐵涼的雪狼關鎮守使紅烈領兵十萬,夜襲我懸河城,懸河城措不及防,被敵軍一夜攻破。此後紅烈趁勢連襲我鬼方和丹絡兩座軍寨,此刻雪狼關往東的三條要道皆為鐵涼所佔。信中又說紅烈再次集結兵力,有向東進犯我天馬草原的意圖,天馬草原西面的臥牛城是銀州西部的重鎮,萬一被鐵涼攻下,後果不堪設想。」

眾人這才知道鐵涼的攻勢竟是如此的猛烈和迅速,皆驚嘆萬分。

軒丘梁與紅逖有仇,聽了這消息,立即出班稟道:「皇上,鐵涼使者必是前來擾亂我視線的奸細,請皇上先殺了他祭旗,然後再興兵北上,一舉蕩平鐵涼,一統大陸。」

群臣都深以為然,唯有葉歆忐忑不安,一時拿不定主意,心中有些慌亂。

過了一陣,幾名侍衛將紅逖押了上來,紅逖被捆得死死的,原來白皙的臉氣得通紅,邊走邊叫道:「我是鐵涼使臣,難道這就是君國對臣國的禮儀嗎?」

軒丘梁得意地冷笑道:「紅逖,你死到臨頭了,你們鐵涼不守臣國的本份,興兵犯我疆土,殺我將士,而你則是鐵涼的奸細,故意來京擾亂我們的視線,不殺你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將士。」

紅逖怔了一下,大叫道:「我不信,鐵涼並無興兵之理。」

軒丘聿揚了手上的軍報道:「這是剛收到的銀州軍報,難道是我們的銀州總督在說謊嗎?」

紅逖驚呆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明宗也一言不發,靜靜地聽著群臣們指責鐵涼不守信義,眼睛卻不時掃了掃葉歆。

葉歆看著紅逖,於心不忍,只好硬著頭皮出班稟道:「皇上,此事臣覺得有點問題。」

軒丘聿道:「這是銀州軍報所說,應該不會有問題。」

葉歆道:「皇上,臣雖未去過銀州,但臣在兵部任過職,也瞭解一二。記得銀州西部邊陲有兩道防線,一是雪狼關外十里,那裏有十萬大軍,呈半月形阻擋鐵涼東去之路。第二道防線才是懸河、鬼方和丹絡等軍塞。但次軍報之中只說鐵涼夜襲懸河、鬼方和丹絡,而雪狼關前十萬大軍的去向卻全然不提,其中必有隱情。我不相信敵人可以不動聲音飛至懸河。第二,即使鐵涼有辦法不驚動那十萬大軍偷襲第二道防線,但光是懸河城就有五萬軍隊,即使偷襲也不太可能一夜攻下,就算攻下也不可能不驚動鬼方和丹絡,他們各有二萬五千人,有了防範,便不會輕易失守。況且鬼方和丹絡位於沙漠之中,是綠洲上的小城,沙漠行軍可不比草原,走動快不了,遇上了流沙和沙暴更是大難題,敵人即使用十萬大軍,也未必能在幾日內攻下這兩座軍寨。這份軍報是三月二十發出的,也就說,鐵涼只用了一兩天就攻下了懸河、鬼方、丹絡,這似乎不太可能吧!」

葉歆一席話說的絲絲入扣,有條有理,聽得眾臣都動容,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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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35:38 |只看該作者
軒丘聿聽了卻不以為然,指著軍報輕笑道:「難道銀州總督說謊不成,這是欺君的大罪,我想他不敢如此。」

葉歆稟道:「邊界長了,自然有些小衝突,此事也許是邊境上的小衝突,被人以訛傳訛,變成了今天的說法。當然也許另有其他原因,臣不才,願往銀州一查究竟。」

軒丘梁見葉歆為紅逖說話,大喜過望,覺得這是一併打擊葉歆的好機會,冷笑道:「葉大人,你是想逃吧?」

葉歆怒聲道:「軒丘大人,你這是信口雌黃。我的妻兒皆在京中,天下人盡皆知,我葉歆就算捨了官位性命也不會捨棄妻子,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軒丘梁冷笑道:「你與紅逖來往甚密,還贈送美女,想必是與紅逖合謀叛國,方才行刺之事,或許你們也有份。」接又轉向皇帝稟道:「皇上,葉歆圖謀不軌,必是鐵涼奸細,請皇上一併治罪。」

葉歆也被惹惱了,指在他的鼻子怒喝道:「說我叛逆,這是天大的笑話,方才兵變之際,我做了什麼,你又做了什麼,在場的大臣們都知道,你想冤枉我叛國,簡直是癡心妄想。而且,我受皇上之命招待紅大人到我府上去住,這並無不妥,而贈妾之事是因為我見他們兩情相悅,為了成人之美才如此做,我問心無愧。」

軒丘梁被他一席話說的有點懵了,一時找不到話說,氣得額上直冒汗。

大皇子正想拉攏葉歆,不想軒丘梁為了私憤要陷害葉歆,心裏怒罵了一聲「蠢物」,很多大臣都有這種想法,看著軒丘梁時都帶著鄙視的眼神。

軒丘聿氣得臉色發白,他並不介意兒子對付葉歆,而是為兒子不識時機而感到痛心。

此時葉歆剛救了皇上,立了天大功勞,若論忠心,此刻在皇上的心中只怕葉歆當屬第一,在這個時候懷疑葉歆有不臣之心簡直是癡人說夢,他很清楚大皇子一直都在拉攏葉歆,眼角瞥見大皇子面色極差,心道不妙,急忙瞪了兒子一眼,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而軒丘梁又想到了說辭,一時興起,完全忘了場合,也沒有留意父親的眼色,依然喋喋不休地數落著葉歆:「我早就知道你居心不良,花了五十萬兩買了個美女竟送給別人,若說沒有深交,誰都不會相信。」

葉歆怒極反笑,揶揄道:「想不到軒丘大人對紫如姑娘倒是念念不忘,上次在文昌樓差一點和紅大人打了起來,這次又以此事冤枉我叛國,想不到軒丘大人為了一女子如此費盡心機,我實在佩服。更令我敬佩的是在此多事之秋,你竟然夾私憤污陷忠臣,若論朝中奸臣,你當屬第一。」

軒丘梁氣得暴跳如雷,立即叫了起來:「你胡說,你才是血口噴人。」

軒丘聿知道兒子與葉歆鬥嘴只會把事越弄越糟,連忙喝道:「軒丘梁,這是大殿不許喧嘩。」

軒丘梁這才看到父親陰沉的臉色,嚇得一縮脖子不敢往下說。

朝臣們見了這一幕都忍不住暗中譏笑了起來,軒丘聿很不高興,為了轉移視線,軒丘聿稟道:「皇上,鐵涼之事不容遲疑,請皇上早做決定,免得誤了軍機。」

明宗淡淡地道:「把紅逖押入天牢。」

「皇上……」葉歆剛想再說,卻又被明宗的話打斷了,明宗面色不愉地道:「不必多言。」

葉歆嘆了口氣,只好退回自己的位置,看著紅逖被押下去,心中苦笑連連,不知如何向紅緂交待。

明宗也沒有再提賞賜葉歆救駕的大功,這使朝臣們覺得葉歆的聖眷開始下跌,軒丘聿為了彌補兒子的失誤,出班稟道:「雖是無稽之談,但葉大人屢次為紅逖辯護,因此他的嫌疑未消,臣請皇上徹查此事,若無其事自當還葉大人一個清白。」

葉歆聽罷只能苦笑,為了自己的一時衝動,代價可能會使自己的計劃倒退一大步,甚至下獄。雖是後悔,但也無可奈何,只能接受事實。好在刑部和大理寺都掌握在自己手上,只要安排得當,應該不會有問題,只是聖眷就不會像以前那樣隆了。

柳成風出班稟道:「葉大人功勳卓著,方才葉大人剛立了大功,此時便懷疑葉大人的忠誠,臣覺得這是無稽之談,請皇上三思。」

明宗一直盯著葉歆,思考了良久,淡淡地道:「朕乏了,今天就到這,其他的事明日再議。」

朝臣見皇上沒有下決定,而且面色不善,琢磨著必是因為葉歆剛立了大功,此時不好懲處,但都覺得葉歆最少也會被貶官。軒丘梁最是高興,笑得合不攏嘴。

葉歆已有了心裏準備,嘆了口氣,轉身正想離開,徐公公忽然走了上來,含笑道:「葉大人,皇上叫你去御書房。」

葉歆愣了一下,知道皇上要私下與自己相談,點了點頭,跟著徐公公往御書房去了。

朝臣見到這一變故又嘀咕了起來。

來到御書房,葉歆立即跪在地上稟道:「臣雖然為紅逖說了幾句好話,但臣並無異心,忠心對天可表。」

明宗剛吃了補藥,精神好了一點,眼睛也有了神,他微笑道:「愛卿不必擔心,朕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忠心。」

葉歆這才放下心來,又道:「臣確實懷疑這份軍報的消息,請皇上查明。」

「朕也不信。」

葉歆猛的抬頭看著明宗,心裏十分驚訝。

明宗揚了揚雪白的眉毛,傲然地道:「小小的鐵涼,就算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單獨進犯。鐵涼國主也不是蠢人,他就算要進犯也要等我死了,這個時候絕對不是時機。不過他的年紀也不小了,嘿嘿,只怕活得比我長不了多久。」

頓了頓又道:「你在朝堂上說的話我十分同意,銀州那地方複雜,朕有點鞭長莫及的感覺,許多消息都似真似假,很難判斷。七年前也有一個類似的軍報,朕派大軍去,結果只有幾個馬賊,氣得朕當時就斬了十幾個官員。」

葉歆又驚又喜,想不到皇帝竟然洞若觀火,不禁感慨萬分,皇上如此年邁,腦頭卻依然如此清晰,果然是一代名君,想起紅逖被囚之事,忍不住問道:「為何皇上還將紅逖囚禁?」

明宗不喜歡葉歆提及紅逖,淡淡地道:「雖然朕不信鐵涼敢進犯,但鐵涼這個時候派使者前來不會有什麼好心腸,必是想打聽我還能活多久。他們早就在邊界蠢蠢欲動,等朕一死,他們就會立即興兵進犯。」

葉歆很同意明宗的見解,天下大大小小的勢力似乎都在等明宗駕崩的那一天,想趁機會大撈油水。

明宗臉色一端,喚道:「葉歆聽旨!」

葉歆愣了一下,連忙應道:「臣在!」

明宗正色道:「朕任你為西北安撫使,正三品銜,兼領右副都御史銜,赴銀州調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從銀州天馬草原至雪狼關地帶的所有府、縣、城、塞皆歸你節制;所有軍、政、民、財、刑名等事自行處理,不必聽命於銀州總督,直接受命於朕,朕也給你密奏專權,有事要儘快向朕稟告。另外朕讓駐守天目城的靖逆將軍黃延功的五萬大軍隨你一同前去,若鐵涼真敢進犯,命你收復失地。還有,雪狼關外的二十萬大軍也歸你節制,再加銀州西部其餘各城寨的守軍,大約有三十萬左右大軍。」

葉歆頓時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官位算是天大的恩寵,自己以後便是統領三十萬兵馬的大將,是繼屈復清和蘇方志之後第三個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

「皇上,這個重任恐怕太重了,臣似乎太年輕,而且朝臣們對臣已頗有微辭,只怕……」

「你沒有信心嗎?」

「有,可是……」

明宗哈哈一笑道:「有信心就好,朝中的大臣不是年老體弱就是膽子小了,朕早已有意為朝廷注入新血。之前的蘇劍豪,現在有了你,朕還打算重用幾個年輕人,像柳成風他們都是人材。」

葉歆對於明宗的魄力佩服的五體投地,跪在地上也是百般感慨。

明宗眉頭微蹙,沉聲道:「銀州太大了,是東平州的十倍有餘,更是平安州的十餘倍有餘。那裏地廣人稀,北面又是萬里冰原,無人生存,其中又有沙漠綠洲等奇特地形,實在不易管理啊!而從銀州的州城到雪狼關路途遙遠,即使日夜兼程,最快也要走半個月,以至政令不暢,有時更會誤事。」

葉歆雖不太清楚,但也略知一二,想到自己將在那茫茫原野上生存,不由得既興奮又緊張。

明宗含笑道:「朕一死鐵涼定會進犯,如此一來,我軍雖眾也難以抵擋,所以朕早就有心重新劃分銀州為兩個州,名字朕都想好,天馬草馬至雪狼關就叫做肅州,你此去不單要查明事情的真像,還要為將來鋪路,例如選擇州城,重新劃分府縣等。你要好好幹,朕打算明年就下旨建州,到時候朕還讓你管理肅州,抵抗鐵涼,這一年你要好歷練一下,朕見識過你的文采、武功和韜略,都是十分難得,千萬不要令朕失望啊!」

葉歆連忙跪倒叩頭:「微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明宗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種異樣的笑容,不經意地道:「將來的肅州之地幅員遼闊,地大物博,人口大約有百萬之眾,再加上三十萬軍隊,單以你的實力足以與鐵涼和清月抗衡,足夠建國了。」

葉歆剛站起來,聽了明宗的話嚇了一跳,撲通又跪倒稟道:「臣萬萬不敢有不臣之心。」

明宗輕笑:「不必在意,朕只是說笑而已。不過即使你反了,朕也不懼,朕還有兵甲百萬,戰將千員,瞬間即可踏平肅州。」

葉歆驚得渾身冒冷汗,背上涼颼颼的竟然已經全濕。

明宗笑道:「起來吧!不必擔心,你和蘇愛卿都是朕的臂膀,將來新皇登位還要你鼎力輔佐。」

「是,臣定盡心盡力為皇上辦事。」葉歆此時方才明白,皇上此舉頗有深意,若自己拿到了兵權,便能監視屈復清和蘇方志,萬一新君登位,群雄並起,只要新君一紙詔書,自己便可做擎天保駕之臣,利用大軍幫助新皇登位。即使紛亂四起,新皇也能偏安一隅,而後再做打算。

忽然,他覺得明宗似乎覺得親皇不會順利登位,心中很不明白,為什麼明宗不趁早做好全盤的打算,而要暗中佈局,萬一新皇得到的支援不夠高,即使有大軍相助,也未必能恢復如今的局面,但他不敢多問。

明宗忽然輕輕嘆了一聲,眉頭又鎖了起來。

葉歆詫異地看了一眼,叩頭道:「臣告退。」

「去吧!」明宗擺了擺手。

葉歆正轉身離去之後,明宗忽道:「此時銀州路途遙遠,有很多危險,你的家小就留在京城吧!皇后也想經常召孝仁公主說話。」

葉歆知道明宗還是不放心,要留家小在京做人質,心中又是一陣煩惱。

如此一來,便無法將紅緂送回雪狼關,而且留她在京恐怕又有麻煩,但聖諭已下只能答應。

然而明宗還不罷休,微笑著又道:「我也知道你年輕,血氣方剛,孤身在外總要有個照顧。朕原另有安排,既然你買了一個美女,而且聽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皆能,正是好人選,朕就將她賜給你。」

葉歆大驚,連忙推辭道:「血劍之誓在心,臣不敢做它想。」

明宗笑道:「朕又沒要你娶她,侍女也好,丫鬟也好,隨便你怎麼安排,總之有個女人在身邊總是好一點,否則大漠風沙,倒也滄涼傷人。」

「臣……」

明宗見他又要推辭,搶前堵住他的嘴,正色道:「這是聖命,這個叫紫如的女子必須與你同行,不許抗旨。」

葉歆只好哭喪著臉應了下來,皇上這招實在很毒,明顯是要挑撥離間自己和紅逖的關係,最好使自己和他反目成仇,如此一來便斷了自己投向鐵涼之路。

雖然皇上沒有明言,但依皇上之意,根本就是要自己將紫如收為姬妾。想不到皇上為了朝局竟然連血劍之誓都可以不理,若不是看著血劍之誓的影響太大,只怕皇上還會光明正大的賜給自己為妾。自己千算萬算竟沒算到這一點,早知如此,何必做這麼多事情。自己這方面倒不必害怕,畢竟自己與她沒有任何感情糾紛,所以不怕出事,而最難的則是不知如此向紅逖和紫如交待。

但銀州之事又是絕好機會,自己以文官入仕本與兵權無緣,因此千方百計安排龍天行和扎猛進入軍隊,想通過他們掌握兵權,想不到今日皇上竟然突然將三十萬大軍交到自己的手上,這是天賜的良機,此後山高皇帝遠,自己可以做想做的事了。

但如此一來,所有的計劃都要改變,以後不能以京城為主要據點,而是擁兵借勢而上,皇子們都沒兵權,他們也是通過派系中的官員來掌握軍權。而今有了兵權,朝中的人誰也動不了自己,而且還會儘量拉攏,至少在新皇登基以前,不會有人刻意與自己為敵。在皇位繼承的問題上,也有了偌大的影響力。

一喜一憂弄得一向平靜的葉歆也有點不知所措,邊走邊消化著所有的消息。步出宮門卻見自己派系的大臣們以李浩為首,都焦急著站在門口。

丁才眼尖,瞥見葉歆的身影道:「大人出來了。」

眾官員見葉歆安然無事走了出來,這才稍稍放心,但見葉歆滿臉愁容,憂色忡忡,以為葉歆必是被貶,神情也變了許多。有些人開始轉身離去,有的則留在原地猶豫不決。第一個衝到葉歆面前的便是丁才,他也以為葉歆被貶,安慰道:「大人,沒事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李浩等人也圍了他們,對他們來說官位已是不低,而他們看重的不只是葉歆,還有蘇家,所以沒有離開,只是神情有些淡然,沒有以前那麼熱情。

葉歆正為如何去見紅逖和紫如而煩惱,聽到丁才的話方才回過神來,看著所有人的神情都很怪,他略加思索,便徹底明白,這群人以為自己降了職,聖眷也不如以住,所以都變了。只有丁才沒變,這令他很高興,對於其他人,葉歆並不抱太大的希望,這些牆頭草並不可惡,只要自己有實力,自然會有人來投靠。

但這是個試驗人心的好時機,葉歆依然哭喪著臉,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

李浩小聲問道:「葉大人,不會是罷官吧?」

有的人聽到罷官兩字,面色又變得冷漠了一些,有的則考慮是否也要離開。

馬昌皓本站在人群之後,此時忽然轉身離開,正巧葉歆的眼角掃到了他離去的背影,不禁勃然大怒,雖然沒有表現在臉上,但殺念從此而起。

丁才見他不說話,勸道:「夫人還在府上等著呢!先回去吧!」

葉歆忽然笑了,嘆道:「皇上又升了我的官,嗐,皇恩浩蕩,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報達皇上的知遇之恩!」

眾人聽了都呆了,葉歆不降已是不錯了,竟然還陞官。

李浩久在官場,反應最快,知道葉歆的在皇上面前的地位是難以動搖的,立即陪著笑臉,恭賀道:「恭喜葉大人高昇,葉大人今日立了大功本就該升,軒丘梁那種小人想動葉大人簡直是癡人說夢話。」其他官員也忙不迭地紛紛道賀。

葉歆笑著一一拱手謝禮。

李浩好奇地問道:「不知道葉大人升了那個部分?」

葉歆微笑道:「西北安撫使兼都察院副都御史。」

「西北安撫使?」李浩聽得一愣,轉頭去看其他人,可沒有人知道是什麼官,都是一臉茫然。

李浩又問道:「葉大人,你是要去都察院嗎?」

葉歆輕輕地搖了搖頭,微笑道:「不,是銀州,這個西北安撫使也是三品,是新設的職,過幾天我奉旨去銀州調查鐵涼入侵之事。」

李浩詫異地問道:「鐵涼入侵是兵部的事,讓你一個文官去,這不會有問題吧?」

葉歆若無其事地道:「當然不會是我一個人去,還有靖逆將軍的五萬軍隊。」

眾人這才明白,李浩笑道:「原來是讓大人去做軍師,銀州雖苦,打仗是難得的陞官機會,只要多贏幾場,很快又會高昇。」

葉歆知道眾人不會猜到自己的新職,因而假裝苦惱地對丁才道:「嗐,回去要多翻幾本兵書了,否則到了戰場上嚇忘了可不得了。」

李浩有點不以為然,笑著介面道:「軍中又不只是你一個,多有謀士,打仗叫他們出謀劃策就行。」

葉歆哭喪著臉愁道:「這可不行,我有手上的二三十萬大軍,弄得不好……」

「二……三十萬……大軍!」眾人都嚇呆了,愣愣地盯著葉歆一臉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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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36:21 |只看該作者
丁才驚問道:「大人,您說清楚一點,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歆笑道:「沒什麼,只是西北有點亂,皇上命我管理銀州西部事宜,自天馬草原起至銀州一帶,所有的府、縣、城、塞都受我節制,直接聽命於皇上,當然雪狼外的二十萬守軍也歸我調度。」

這次眾官員真的傻了,這個職位行使的權力與總督一樣,而天下的總督之中,只有蘇劍豪一人手握重兵,屈復清雖握大軍卻不是總督,而其他的總督雖說掌握地方的軍政大權,但軍權往往由其他的將軍掌握,葉歆此時便成了第三個邊關大將,而且還這麼年輕,如何能令諸人不驚。

丁才大喜,但沒有聲張。李浩再恭賀,但這次他行了大禮,長身一揖到地,然後笑道:「恭喜大人升任要職,將來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以李浩二品官的身份行此大禮本不太合適,但此時誰都知道葉歆手上的一品官的權力,都不在乎了。

其他的官員見李浩都這麼恭敬自然都學著一一行大禮道賀,而且心中開始自鳴得意,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投到了葉歆的門下,從今以後便是葉歆一派的重臣,不比後來之輩,飛黃騰達的機會也會比別人多。有的甚至立即邀請葉歆去府上吃酒。

葉歆知道這群官員都在官場打滾多年,學慣了這一套,並不在意,只是一一拱手道謝。

丁才見葉歆的眉頭微皺,知道他不喜歡這群人的阿諛奉承,於是出言幫他解圍:「大人,夫人等得急,請大人儘快回去。」

葉歆笑著朝諸位官員拱手道:「諸位,公主掛念,我不得不回去。後日我在府中設宴,請各位務必前來喝上一杯。」

李浩笑道:「大人走好,後日一定到。」

丁才駕著馬車,邊走邊問道:「大人,皇上怎麼會突然給了這個職位,太意外了。」

葉歆苦笑道:「我何嘗不是感到意外。」

丁才聽出葉歆的語氣有不高興的意思,奇怪地問道:「大人,還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嗎?」

葉歆嘆道:「皇上怕我和鐵涼有勾結,硬是把紫如姑娘塞給我為侍女,說好聽是侍女,可誰都知道是皇上賜個美女給我,弄得我裏外不是人,紅逖那裏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交待,還有紫如那裏,實在心煩。」

丁才笑了,道:「大人何必擔心,既然你沒有意思,就把紫如姑娘當成侍女,將來再送一次也就是了。」

「說的容易,可是皇帝要我把妻兒留京,只帶紫如去銀州,就算我們清白,但外人不會有什麼好話,紅逖誤會還能解釋,可他們兩個想成親就難了。」

丁才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葉歆剛進府就碰上了紫如,弄得他十分尷尬,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有點不知所措。

紫如已知道紅逖被俘之事,秀面上染上了淡淡的憂愁,擔心地問道:「紅大哥不會有事吧?」

葉歆點頭道:「應該不會有事。」

紫如稍稍寬容,見葉歆才說了一句話居然滿頭大汗,奇怪地問道:「大人,你是怎麼了,很熱嗎?」

葉歆對著紫如總有一種啞口無言的感覺,但事情她總會知道,又不能不說,猶豫了半天,正色道:「紫如,有一個消息要告訴妳,不過妳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一切我會處理。」

紫如抿嘴嫣然一笑,道:「大人平時說話直爽鎮定,每次都是侃侃而道,怎麼今天變成了鋸了嘴的胡蘆?」

「妳跟我來。」葉歆引著紫如來到了書房。

紫如見葉歆神情尷尬欲吐還休,淡淡地道:「大人,是有關紫如的事吧?大人不妨直說,紫如出身低賤,沒有什麼消息接受不了。」

葉歆見她如此,反而有些不意思,吶吶地道:「今天皇上下旨,將妳賜給我為侍女。」

紫如的反應卻出乎了葉歆的意外,很自然,只是眉宇間有些幽怨之態,沉吟了半晌方才幽幽地道:「想不到紫如的命還是如此之苦,本以為出了青樓可以自由一些,到今還是一件讓你們男人送來送去的東西。」

葉歆恨不地找個地縫鑽進去,但事已至此,只好解釋道:「紫如姑娘,妳聽我慢慢地說,這其實是皇上的計策,我剛升了西北安撫使要去銀州上任,皇上怕我和鐵涼交往過密,所以將妳賜了給我。皇上的用意想利用妳來離間我和紅逖的感情,斷了我投靠鐵涼之路,所以我的意思是想請姑娘去跟紅大哥解釋清楚。」

紫如嘆了口氣,道:「紫如素來自嘆命薄,所以一直都隨遇而安,幸好身在青樓之中仍能保清白之身,這是唯一令紫如高興的事。本以為一生都會在青樓過著送往迎來的生活,大人的出現令紫如的命運開始改變,大人名動天下,文武全才,又以情癡見稱,紫如被大人贖出是心甘情願,絕無半點怨言。誰知大人將紫如贈與紅逖,紅逖也是青年英才,又是將門之後,而且對紫如一往情深,紫如感他情深,也就甘心做他的女人,可如今又被大人要了回來。」

葉歆道:「若是姑娘不願,葉某就是違背皇命也會放妳離去。」

紫如並沒有因葉歆的話而使緊蹙的眉頭稍展,依然幽幽地道:「其實紫如從入青樓的那天起就想通了,此生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期望,什麼琴棋書畫,那都紫如聊以自娛的東西,即使大人好心放紫如走,但天下之大,紫如已無處可去,外面儘是色鬼,像大人這般的謙謙君子實在少得可憐,落在他們手上跟身在妓院沒什麼分別。如此還不如留在府中,而且既然是皇命,紫如也不想連累大人,願一生追隨大人,至於是為奴,為婢,還是為……妾,那是大人的事。」說到這裏紫如杏臉腮紅,嬌羞不已。

葉歆連忙擺手道:「姑娘切莫多心,世人都知道葉某對妻子情重,若強納姑娘,葉某既對不起妻子,又對不起朋友,更對不起自己。而且如此一來……」

紫如幽幽一嘆道:「算了,大人不必多說,紫如是不潔之人,大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葉歆知道她誤會了,又道:「姑娘出身青樓,但潔身自愛,葉某只有敬意,沒有半點輕視,也沒有半點非份之想。紅逖兄對姑娘深情如海,是姑娘的良配,姑娘切莫想不開。只等救出紅逖兄,葉歆便會想辦法,讓你們成雙成對。」

紫如苦笑一聲道:「大人好意,紫如心領了,只是紫如知道自己的出身,就算是紅大哥深情對我,我也不曾想到有名媒正娶的那一天,如今就更不可能了。無論大人如何解釋,我的名份都是大人的侍……女,紅逖是名門之後,想納我為妾,也要考慮這一層,一則會連累大人犯下欺君之罪,二則紅逖會有奪人妻室之嫌,三則牽涉到兩國的關係。除非有一天皇上收回聖命,否則誰想娶我都有殺頭之險。因此紫如現在已經不再奢望什麼了,大人對紫如好,那是紫如的造化,若是不好,只是紫如命苦而已。大人,紫如告退了,什麼時候動身請大人告訴紫如。」說罷裊裊而去。

葉歆頓時愣住了,紫如所說的話使葉歆又添了一層煩惱,紫如的安排很好辦,既然沒感情之事,就以妹之情相待。但難題就在於如何搓和紅逖與她,正如紫如所說,皇上一日不收回聖命,紫如就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嫁人,更別說明媒正娶。就算紅逖可不顧一切,但紅家是鐵涼名門,也代表著鐵涼國,若紅家的大公子硬娶別人之妾,惹來的非議必然不小,他能否承受這種壓力還是未知之數。

然而最大的問題卻還不是這個,從紫如的言語中,葉歆察覺到她是因為被紅逖之情而感動,再加上無處可去的窘境,才答應和紅逖在一起,其實內心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若是自己強把兩人拉在一起,對紫如是否又公平呢!這也是令葉歆頭痛的問題。

紅緂突然走了進來,噘著嘴,一臉不高興地道:「看你這個樣,一定在想美妾吧!」

葉歆苦笑道:「妹子,別挖苦我了,我正為這事心煩呢!」

紅緂見他一臉苦惱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然白了他一眼,嗔道:「別人都巴不得遇上這種好事,你卻想盡辦法往外推。」

葉歆笑了笑沒有回應,心裏卻道:「一個妳就讓我心煩意亂,再來一個豈不是要了我的命。」

紅緂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捶了他的肩頭一下,嗔道:「你這個沒良心的,連我們母子都能忍心扔到雪狼關去。」

葉歆立即舉起雙手做投降之態道:「妹子,我說不過妳,我投降,現在你和熾兒都走不了了,這下滿意了吧?」

紅緂輕哼了一聲,噘著俏嘴怨道:「我留下,你卻走了,還不是一樣,而且還見不到爹。」

葉歆好言安慰道:「妹子,皇上的意思是要我長駐銀州,我遲早是要把妳們母子接去,只是現在不行,京城裏有皇上照顧,不會有事。如今我聖眷正隆,誰也不敢動你們,還會來巴結妳。」

紅緂靠在葉歆懷中,忽然問道:「柔姐呢?你帶不帶?」

葉歆想了一陣,苦澀地嘆道:「京城這幾年都不會是我發展的地方,所以柔兒必須移去銀州,只是那裏路途遙遠,而我又不放心其他人送她們母子去,所以只好暫時放在京裏,等我站穩腳跟再接她們去,若是可能也把妳們母子接去。」

紅緂知道丈夫的心中永遠都是把冰柔放在第一位,雖有點吃醋,但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只有默然接受,又問道:「我哥哥呢?不會有事吧?」

葉歆笑道:「放心吧!一定沒事。」

紅緂這才放心下來。

門口突然響了丁才的聲音:「大人,馬老帶著昌皓前來請罪。」

葉歆想起馬昌皓離去的背影就忍不住怒火衝冠,其他人對葉歆來說可有可無,只有這群親信是他重視的對象,主要是因為他們知道的太多,萬一倒戈,自己便會大受牽連,如今馬昌皓見風使舵,日後必生大禍,因而不能不令他大動肝火。

沉吟了一下,他喚道:「丁才,你先進來。」

丁才開門進來問道:「大人有事嗎?」

葉歆卻陷入了沉思,愣愣地望著自己手發呆,丁才不敢打擾,只是看了一眼紅緂,紅緂朝他笑了笑,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丁才這才安心坐下。

過了半晌,葉歆忽然問道:「丁才,馬昌皓的做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說該怎麼處置。」

丁才面有難色,沉吟了半晌,吐出了一個字──「殺」。

葉歆怔了一怔,以丁才的為人不像是會勸人殺人的人,這次卻勸自己殺了馬昌皓,著實令葉歆吃了一驚。

丁才見葉歆看著自己,不禁苦笑了一聲,嘆道:「不是我不念舊情,實在是他陷得太深了。他這個人本就不適合官場,做點小買賣還可以,若是做官就缺很多東西。這次他見大人勢敗竟然捨大人而去,可見他的心已被這黑暗的官場給染黑了。然而他知道的東西不少,暴露出去必會惹出一場風波,而此時大人即使出任封疆大吏,若總是被人抓著把柄,日後辦起事就會畏首畏尾,說不定還會因此身敗名裂。」

葉歆聽得連連點頭,深以為然,嘆道:「馬老那裏不好說啊!他幫了不少大忙。我走了之後,京中之事會交給你和馬老,所以以後還有很多事要藉助他,殺了昌皓豈不是連他也要一起殺。」

丁才道:「這就是我猶豫不決的地方,馬老的能力我很敬佩,只是可惜昌皓野心和能力不相配。我的提議只是一種方法,大人必須有個萬全之策,否則昌皓留不得。」

葉歆又考慮了一陣,問道:「他們的神情如何?」

丁才略加思索緩緩地道:「馬老一臉擔憂之色,而昌皓卻是有點不甘心,又有點後悔,還有點不憤,總之很難說得清楚,但在馬老的壓力下,跪在大廳之中等您去。」

葉歆點點頭道:「你去把馬老請到芙蓉軒,備點好酒好菜。」接著轉頭對紅緂道:「妹子抱著熾兒去陪馬老喝幾杯聊一聊,就說我身體不適,睡下了。」

紅緂和丁才對視了一眼,都不明白葉歆的用意。

葉歆淡淡地道:「我也不想殺人,把馬老請開是給昌皓機會自己做選擇,今天我不會見他,若是他心甘情願跪上一夜,說明他真有悔意,我可不計前事,若是他闖來找我,我也不會殺他,不過不能留他在官場,我會把他送出京城。」

丁才問道:「若是他忍受不了跑了呢?」

葉歆森然冷笑道:「他就絕對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丁才和紅緂明白了葉歆的意思,對視一眼,嘆息著走了出去。

葉歆確實累了,今天的遭遇就像是身處大海之中隨著波浪時高時低,驚心動魄。回想起來百感交集,若不是立了大功,又有點運氣,只怕勢敗就在今日,又怎能如此輕鬆地坐在此處籌劃著將來的大計。

「老弟,恭喜啊!」

葉歆頭都沒抬,笑著應道:「上師,你怎麼有空到我這裏來坐坐?趙玄華聯合八皇子的叛亂之計不成,恐怕下次又要大費周章了。」

朱雀上師沒有理會他的說話,走到葉歆前面的椅子上坐下,直接了當地問道:「外面的消息說你要去西北掌兵,可是事實?」

葉歆點頭笑道:「不錯,也算是大幸了。」

朱雀上師卻沒有一絲喜色,而是顯得有點憂心忡忡。

葉歆見他這般模樣十分詫異,含笑問道:「上師為何一臉愁容,難道遇上什麼難題嗎?」

朱雀上師反問道:「此次高昇,又掌重兵,你很高興吧?」

葉歆見朱雀上師神態古怪,疑惑地道:「我以文官出身,能到今天算是大幸了,難道有問題嗎?」

朱雀上師嘆了口氣道:「話雖不錯,但你此次上任危機重重,一不心便會弄得身敗名裂,甚至客死異鄉。」

葉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急聲問道:「此話怎講?」

朱雀上師微笑道:「老弟不必驚慌,我今日來就是特地將銀州的情況告訴你,希望你早有準備。」

葉歆一揖到地,謙恭地道:「我對銀州之事只知一二,未能全覽其中奧妙,還望上師多多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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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上師背著手在書房踱了幾步,侃侃而道:「這銀州不比其他地方,面積太大,地廣人稀,向來不好治理,現任銀州總督不算是個蠢材,卻也只能控制銀州東部大約四分之一的地區。」

葉歆頗感興趣,問道:「這是何故?」

朱雀上師笑了笑,走到桌上提起茶壺倒了一杯水,用手指沾著茶水畫了一幅地圖,然後指著地圖道:「銀州太大,地形複雜,一個人想管這麼大個地方實在是鞭長莫及,就連皇上也未必完全掌握銀州的大片疆土。」

葉歆也走到桌旁細細看了一下,點頭道:「難怪皇上讓我節制銀州自天馬草原以西之地,原來一直都沒有人能制衡此處,想來此去也是困難重重,還望上師仔細講給我聽。」

「好,先從地形說起。銀州的面積之大不可想像,可以分為東,中,西,北四個部分,北部最大,但全是冰原,沒有人煙。東部是草原和平原夾雜的地區,又臨海,還有眾多的河流湖泊,所以經濟十分發達,也頗為富庶,而銀州的州城就在東部的呼蘭河和鞍子河交匯之處,距海也不遠,是銀州最大的城市,這一區是銀州總督勢力範圍。」

葉歆順著他的手指略略盤算了一下,道:「如此說來,銀州的重心在於東部,我守西部的確有些困難。」

朱雀上師搖了搖頭含笑道:「不必著急,聽我慢慢道來。」說著手又指向地圖的中腹道:「中部全是大草原,也有幾片山地,牛羊成群,萬馬奔騰,也是個好地方,人們大都是遊牧為生,生活不錯,所以算是安居樂業。這一區,銀州總督的勢力佔五成,控制著幾座特意興建的城池,當然也控制了部分軍隊,其餘的則是由城主和族長控制。這一區雖有馬賊出沒,但情況並不嚴重,因為這裏不歸你管,我就不多說了。」

葉歆的臉色也漸凝重起來,插嘴道:「如此說西部便是問題所在?」

「正是,銀州西部也可分為三個部分來細看,西側自雪狼關向東,有一片大草原,那是因為有幾條河流發源於那裏的蒼雲山脈,山上的雪水融化匯成了河流,其中最大的一條就叫懸河,懸河自西北向東南流,在雪狼關外的草原折往正東,而後一直向東,直到天馬草原。由於水源充足,所以那一帶有不少人居住,後來大軍駐紮又帶了不少家眷去,城也漸漸大了起來,這一帶不設府縣,只設城守,以城為單位劃分區域,為的是戰時的方便。」

葉歆插嘴道:「十萬大軍防線想必就在此處。」

「正是,天龍的第一道防線就在那裏,呈半月形將雪狼關圍住,但並不是連成一線,而是分成三部,正東有四萬人,以青石城為中心,由昭武將軍張信之鎮守﹔東北方有三萬人,以蒼木城為中心,由明安將軍唐鼎生鎮守﹔東南也有三萬人,以陽安城為中心,由雲麾將軍端木青雲鎮守,這三城距離雪狼關只有十五里,只要雪狼關有任何動靜,這三城便以煙火為號,相互呼應。其他還有些小城和村鎮我就不詳說了。」

「您接著說。」

「中間是一個奇特的區域,南北兩方各有一片廣大的沙漠,茫茫千里,只有黃沙,不見人跡,十分荒涼,而兩個沙漠的中間被懸河穿過,所有形成了一條綠色的走廊,是東西方的交通要道。懸河走廊之中也有數個城鎮,這裏設了四府十三縣,最接近雪狼關的便是懸河府,從西往東依次是懸河府、大昌府、安陵府和平城府。懸河府最大,其中的府城懸河有駐軍五萬,守在走廊的入口,領兵的是懸河將軍高虎。」

葉歆問道:「這麼說只要抓住這條走廊就可掌握中部?」

朱雀上師輕笑道:「不然,這兩個沙漠並非全無人煙,其中有大大小小的綠洲,形成了一條細長而曲折的沙漠通道,南部沙漠最大的一處綠州便叫鬼方,神武將軍劉翎領著二萬五千人駐守在那裏。北部沙漠則有個叫丹絡的軍塞,有二萬五千人,由聖武將軍姚跋鎮守。」

葉歆見朱雀上師提起這兩個地方時神情有些異常,心知這兩個地方必是問題所在,但他沒有急著追問,而是凝心傾聽。

「最東部是天馬草原,有八府三十七縣,算是你的轄區內最舒服的地方,最大的城是臥牛城。這些便是大概的地形。」

葉歆越聽越投入,這是無比珍貴的資料,他很慶幸自己能有朱雀上師這麼一個位高人相助,所以專心致志地記憶著每一個細節。

朱雀上師問道:「從我方纔所說,你應察覺到了什麼吧?」

葉歆細細想了想,猶豫道:「你是不是指銀州西部軍權分散,由六名將軍率領,而不是像昌州和順州那樣,由一名大將統領全軍。」

朱雀上師點頭笑道:「不錯,這正是重點,想必不少人都會奇怪為什麼銀州沒有一個大將總領所有兵馬?其實數十年前也曾有過,你若翻查兵部案卷,一定可以查到八十五年前,銀州發生了一場騷亂,幾位將軍火拚,使當時鎮守銀州西部的鎮北大將軍白泰被殺,士兵死傷近十萬人,差一點引起大暴動,幸好及時安撫才得以緩和,但那場騷亂之後,朝廷再也沒有設置大將,而是由諸將分擔防務。」

葉歆也曾讀過這類書,經朱雀上師一提立即想了起來,不禁眉頭深鎖,擔憂地道:「我記起來了,書上說是部分將軍不滿待遇的差別太大,與其他將軍產生了磨擦,由於白泰處理不當引起將士不滿,因而產生譁變。若現在也出現這樣的事的確不易處理。」

朱雀上師搖頭道:「豈止不易處理,簡直是天大的問題,銀州總督到任多年卻連碰都不敢碰,可見一斑。」

葉歆奇怪地問道:「這又是為何?朝廷似乎沒有這類的傳言。」

朱雀上師微微一笑,略帶傲氣的道:「不錯,朝中知道的人很少,就算是知道也不願意說,大概只有皇帝和少數老臣清楚。這事要從百年前的五雄爭霸說起,當時的銀州是銀雪帝國的勢力範圍,他們的馬軍出了名的勇猛,可惜指揮不當,被放在銀州西側,也就是懸河以西一帶,阻擋同樣勇猛的涼州鐵騎,卻被天龍朝用詭計攻破了首都,皇帝被殺,因此銀雪帝國才土崩瓦解。但當時銀州西部並未平定,馬軍仍在,天龍還要與其他國家打仗,面對這些殘餘的騎兵感到頭疼,所以派人去招安。結果遊說成功,但答應了兩個條件,一是要讓子孫永鎮鬼方和丹絡,二是這兩個地都不需交稅,當年談判的人只以為那些地方是沙漠中的綠洲以後沒有什麼用,所以就答應了,結果劉家和姚家便成了世襲的鎮守使,永鎮丹絡和鬼方。而他們也確實真心歸附天龍,鐵涼的幾次反攻都是被他們給打退的。」

「這有什麼問題嗎?」

朱雀上師笑道:「自然是有問題,當時兵荒馬亂,誰也沒有想過為什麼劉家和姚家會提出這個要求,但事後大家都清楚,這兩塊地方為劉家和姚家帶來了巨大的財富。」

「財富?」

「是,鬼方的附近有幾處玉礦,那裏的白玉晶瑩通透,光潤清涼,是天下玉石中的極品,皇宮中所用的玉器大部分都是來自那裏。」

葉歆點了點頭,他雖然對錢財沒有什麼興趣,但也知道財動人心,有這麼一塊生財的寶地自然會被外人覬覦。

「鬼方除了有玉,還有鐵礦和銅礦。而丹絡更是了得,有金礦和銀礦數座,還有其他礦藏,因此劉家和姚家富可敵國,因此這鬼方和丹絡雖是沙漠小城,但其繁華程度可比美京城,物價更是京城的五倍,吸引了無數的商人前去經商。」

葉歆漸漸明白了其中奧妙,笑問道:「是不是有人對這些財富起了覬覦之心?」

「正是,當年的白泰就是為了要吞下這兩塊寶地,先是威逼,而後又動用了大軍,卻被劉家和姚家利用沙漠的地形優勢打得大敗。而這件事劉家和姚家又都佔了理,所以朝廷無法追究,還被迫申斥已戰死的白泰。自那時起,朝廷便清楚地瞭解到只要設了大將軍一職,便還會有人對這筆巨富動心,所以不設大將軍一職。皇上雖然想收回兩地充實國庫,但礙於條文已寫在律法之中,又是祖先所定,不敢擅改,只好看著劉姚兩家成為天下的兩大巨富。」

葉歆倒吸了一口涼氣,皇上派自己去節制劉姚,分明是給自己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這群人既不能動,又要制約他們,難度可想而知。

「這兩家積累了巨大的財富又榮辱與共,相互呼應,連皇上也忌憚他們,若是逼得他們造反問題就大了,一是他們身處沙漠之中,有強大的馬軍和駱駝軍,還有速度極快的潛行部隊,稱為沙漠銀鼠,大約各有一千人,聽說都會鑽地術,在沙堆中來去無蹤,防不勝防,因此就算有十萬大軍,在那茫茫沙漠也未必能拿下這兩家。」

葉歆十分贊同,不禁嘆道:「沙漠行軍確實不同一般打仗,看來我要多學一學,說不定哪天就要與這兩家打上一仗。」

朱雀上師語重心長地又道:「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這個位子不好坐啊!其實問題還不只於此。你想想,你現在才三品,而你的手上卻有七個官拜一品的將軍,雖然有皇上的旨意授權你節制他們,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們隨時都可以不聽皇上的旨意,或者是慢慢陪你玩,你一個無兵無將的統師,又能做得了什麼呢?到時候還是要仰人鼻息,甚至被他們呼來喝去,只怕連吃住都要求著他們。」

葉歆倒吸了一口涼氣,嘆道:「這倒是個大問題,不收服他們,我就永遠出不來了,更別談什麼大事。」

「正是,那些將軍根本就是土皇帝,而守雪狼關的三位將軍清楚劉姚兩家的利潤之大,所以想分一杯羹,卻被兩家拒絕,於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都不好。還有一個消息,說是銀州西部的部分馬賊就是那三個將軍私養的,為的是攻擊劉姚兩家的運輸隊。劉姚兩家自然不甘心,也派了護衛隊,還用重金聘請高手。但這兩家是世襲更替,而雪狼關前的將軍卻是輪換制,因此沒有人能從劉姚兩家的手中奪得分毫利益,但那種對抗的局面卻一直維持著。」

「我去了恐怕也無法動他們分毫,想做到地方安定倒也不難,若想控制那裏就是天大的難題。」

「這就要看你的智慧和手腕是否能將他們收為部下,而且要令他們忠心耿耿,天下大事本就在於『用人』這兩個字上,就算是手無縛雞之力,只要有用人之能,便能成大事。你上任最重要的事便是要收服他們,否則你永遠都無法在那裏站得穩。不過天馬草原一帶你應能控制,加上靖逆將軍的五萬大軍,也許實能壓一壓其他人。」

葉歆背著手在屋內踱步,忽然緊握拳頭,喃喃地道:「事情果然複雜,唯今之計只有緊緊地抓住那五萬軍隊作為站穩腳跟的基礎,以天馬草原為大本營,然後再一個個收服那六個將軍。」

「不錯,靖逆將軍的五萬人就是你安身立命之根本,但這支軍隊是靖逆將軍的部下,你沒有直接的控制權,所以你要想方設法儘快處理這個問題。靖逆將軍黃延功此人才幹不錯,只是不太好控制。」

「黃延功……」葉歆仔細地在腦中搜尋此人的資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問道:「上師,此人有何特別之處?」

朱雀上師道:「此人領軍打仗有點辦法,也曾在銀州出任軍職,多次與馬賊交鋒,勝多敗少,算是難得。但此人有兩個嗜好,一是好殺,當年遇上馬賊從不留俘虜,每次都殺光,而且以此為樂,後來調了職,聽說每天要殺十幾頭牛,因此外號叫『黃屠夫』。」

葉歆忍不住譏笑道:「居然還有這種人,欽城的百姓恐怕天天都有牛肉吃了。」

朱雀上師也笑了起來,道:「不錯,欽城沒有屠房,所有牲畜都由他來屠宰。」

「這個嗜好恐怕我也無能為力,第二個嗜好是什麼?」

「好色。」

葉歆皺了皺眉,轉頭凝視著朱雀上師,道:「這可不好辦,難道我要送個美女給他?」

朱雀上師道:「若是能用美人計自然是最好,聽說你新買了一個絕色……」

葉歆重重地拍了一下書案,斷言道:「不行,做大事雖不計小節,不計手段,但用一名女子的清白去換取利益是小人行徑,這等卑劣之事我做不出。」還有一層意思他沒有說出來,皇上的口諭已下,就算肯也不能做,其中還夾了紅逖在內,問題就更複雜了。而且葉歆本身就極不喜歡好色之徒,所以斷然拒絕了朱雀上師的提議。

朱雀上師笑道:「老弟不必在意,我只是說而已,以老弟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想出一個好辦法。這我就不再說了,除這一點你還要面對很多問題,例如馬賊。」

「馬賊?」對這個名字,葉歆很感興趣,不是在於馬賊為罪,而是在馬賊既然被朱雀上師點出為重要問題,可見銀州馬賊之厲害。

「草原上的馬賊多如牛毛,有大有小,大則數千人,小則數十人,出入無蹤,甚至沒有固定的據點,吃睡都在馬背上,很難對付。其中大部分都是因為當年銀雪帝國滅亡,部份軍隊不肯投降,於是就做了馬賊。當然也有新出現的馬賊群,這些大大小小的馬賊團伙四處擾民,尤其是懸河走廊的兩側出口,那裏是商人的必經之路,由於鬼方和丹絡的存在吸引了大量的商人,所以馬賊也越來越多,就算是駐軍也未必敢輕易惹上馬賊。但這也是機會,你若是有能力收服馬賊,那你的麾下將至少能增添十萬精兵,而且是私兵。在草原上,除了鐵涼的騎兵外,其他的軍隊根本不堪一擊,所以在收服其他將軍前先收服了部分馬賊,將對你日後有絕大的好處。」

葉歆的腦中頓時勾畫出未來的藍圖,先是靖逆將軍,而後是天馬草原,再下去是馬賊,最後才是那六名將軍。

朱雀上師卻道:「就算你有能力收服這七大將軍,也未必能如願地鎮守那裏。」

葉歆隨即明白,點頭贊同道:「不錯,這個數十年的積患若被我消解了,皇上固然高興,但那裏如此富裕,可做養兵之資,若有人掌握了那一片,恐怕比鐵涼和清月更令皇上擔心。到時候皇上一定會將我調回京城,也許會給個大學士的虛銜作為補償。」

「這就要看你怎麼想,若想安穩地做個大臣,自然容易,不過這是將來的事,你首先要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否則一切都是空話。依我看,你不必忙著收服那六位將軍,花五年時間安頓好天馬草原,收編馬賊,壯大實力,而後再花五年時間慢慢吞下其餘地區,十年大計當是最穩妥的辦法。」

「十年!」葉歆仰天嘆了一聲,心道:「若花十年才收復肅州,豈不是要數十年才能完成自己的計劃,就算自己能等,怎能讓柔兒受困數十年!」

朱雀上師見他一臉擔心,笑道:「你是怕十年太長吧?以你的年齡,十年當是最好的打算,十年後你三十歲,正當而立之年,是成大事的最好時機,那時你有了穩固的基礎和寵大的財力,以你的能力拿取天下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

葉歆心道:「你又怎知我的苦處,我一心只想救出柔兒,江山大業只不過是手段其中之一而已,若有其他辦法,我現在就可以放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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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雖不以為然,但他嘴上卻道:「皇上的大限就在這兩年,恐怕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準備,我的打算是先拿下靖逆將軍的五萬人,然後一邊在天馬草原紮根,一邊收服馬賊。若是順利,一年當可有小成,而雪狼關前的那三位將軍我不會理會,只把目標放在懸河、鬼方和丹絡三城。懸河是東西要道,而且有五萬軍隊,不可不理,所以在六將軍之中,我先取高虎,切斷鬼方和丹絡的聯繫。而鬼方和丹絡的財力和兵馬對我有極大的用處,他們這兩處不能硬搶,只能軟硬兼施,這要等我去了銀州才能做打算,希望在皇上駕崩之前拿到主動權,否則新皇登基之時,我無法顧及朝中之事。」

朱雀上師似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讚道:「想不到你比我想的更仔細,這是天時,皇帝天命已絕,若是不早圖大事,只怕機會不復。」

葉歆含笑道:「非也,上師之法穩紮穩打,是長久之計,但朝局動盪,隨時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若能迅速掌握主動,就能有時間兼顧朝中局勢的變化,因時制宜,從中取得最大的好處。」

朱雀上師嘆道:「看來皇帝的算盤是打錯了,讓你出去根本就是放虎入山林,我要說的都說了,你的機會到了,好好把握吧!」

葉歆再次行了大禮,感激地道:「若不是上師,葉某還蒙在鼓裏。」

「不必謝我,別忘了你說過的話,要讓道術成為國術,這就是我最大的期盼。不過還有一點你要小心,銀州北部雖是冰雪之疆,但神秘詭異,我曾經一探,心中卻有一種無名的懼意,連忙退出。那裏不是你的轄地,若是沒有必要就不要進去,免遭不測。」

「謝上師提醒,我一定銘記於心。我還有一個問題,上師可願回答?」

朱雀上師笑道:「你是想問我那蠢女婿在你的轄區的勢力吧?」

「正是,既然那裏有不少銀雪帝國的餘孽,趙玄華不會不利用他的身份。」

朱雀上師驚嘆道:「你居然知道我女婿是銀雪帝國皇族,不簡單,看來我都低估了你的能力。」

葉歆淡淡一笑,心中怨道:「若不是他們表兄弟,自己此時可以一家團聚,逍遙快活,何必在此受這份罪。」

「我女婿的勢力在東部,也就是銀督總督的治下,西部的勢力不大,但大部分資金從西部取來。你要有辦法斷他財路,也許可以不戰而勝,只是他一定不肯就此罷休。」

葉歆把一切資料都暗暗記在心中,然後回想了一遍,覺得沒有錯漏這才放心。

朱雀上師笑道:「好了,我也該走了。」

「上師,我有一個請求,請上師應允。」

「說吧!」

葉歆嘆道:「我此去銀州不能帶家小,但不少武林中人對我恨之入骨,我怕有人會對家人不利,請上師代為周全,若是可能請上師就住在府上。」

朱雀上師沉吟了半晌,道:「這事不難,只是我不會留京太久,只怕將來無法顧及。」

葉歆盤算了一下,道:「這樣吧!上師只要留半年,過後我自有安排。」

「好吧!反正我也沒事幹,你這裏清靜,索性把你兒子送給我做徒弟算了。」

「若是上師不嫌棄就這麼定了,只是熾兒年紀還小,恐怕學不了道術。」

「老弟,這你就不如我了,就是年紀小我才要幫他練三昧真火,大了反而困難,你放心,我不會害你兒子。」

葉歆笑道:「夫人在家,你和她說吧!熾兒能有你這麼好的師父也算是造化,不過你日後可別後悔啊!」

朱雀上師哈哈一笑,遁身而去。

葉歆信步走出了書房,在庭院中漫步,一邊走一邊思考著自己將來的安排。朱雀上師的一番話使他明白銀州之行將會是人生的一個重要的轉折點,雖然有諸多問題要解決,但只要解決這些問題,無論軍力、財力都能稱霸一方,離自己的目標又邁進了一大步。

眼前最大的難關就是時間,要趕在皇帝死前做好一切安排,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想到明宗的神態,葉歆不由苦笑連連,心道:「不愧是做了幾十年的皇帝,老謀深算。雖說是提昇自己,但也是歷練自己,一舉數得,實在是陰險,若自己無能也許就死在銀州或者屈屈不得志而在銀州終老。」

不過這個機會對葉歆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還是很高興。

「草原、沙漠、冰原,那裏到底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看著窗外的庭院,葉歆的腦中幻想起銀州的風光,不禁暢然,心想若是自己能和妻兒無憂無慮地前往一遊是人生一大快事。

肺部突然隱隱作痛,葉歆捂著胸口皺了皺眉,靠在院中的一棵大樹旁休息,嘆道:「看來這個病實在不能拖,銀州的情勢如此複雜,打鬥和戰爭的機會必然不會少,光是征討馬賊就必然會有連場惡戰。現在高明的道術受病體的限制不能施展,將會對計劃有很大的阻礙。可是能怎麼做呢?難道真要找凝姐姐?」

想到凝心,葉歆又是一陣悵然。

「大人!」

一聲呼喚驚動了葉歆,葉歆回頭見一名家丁站在身後,問道:「什麼事?」

「馬大人吵著要見您。」

葉歆冷冷一笑,道:「不必理他,如果過了兩個時辰他仍吵著要見我,再來告訴我。」

「是!」

結果,兩個時辰之後馬昌皓依然在吵,葉歆得到了家丁的稟報,知道馬昌皓衝到芙蓉軒,他這才慢悠悠地走向芙蓉軒。

「馬老,我來晚了,讓您久等實在不好意思。」葉歆一進門就先向馬懷仁招呼以示親密。

見葉歆到來,馬懷仁立即喜形於色,迎了上去道:「公子,您終於來了,昌皓冒犯了您,我特地帶他來陪罪。」一旁的馬昌皓立即又跪了下來。

葉歆瞥了馬昌皓一眼,露出驚訝之色,急聲道:「馬大人,我怎能受此大禮,快起來,你前途無量,說不定以後我要向你請安,你這麼做豈不是折殺我。」

馬懷仁聞言大驚,知道葉歆震怒已極才會出言譏諷,撲通一下也跪倒在地哀求道:「公子,昌皓不識時務,請您大人大量,饒了他這一次,要殺要剮,老朽受了。」

葉歆給了紅緂一個眼色,紅緂心領神會,立即上前扶起馬懷仁婉言安慰道:「馬老,你這是何必,你是夫君的良助,是我們的恩人,我們敬你都來不及,怎會要殺要剮,夫君只不過是見昌皓的行為有失檢點,所以就說了幾句。若是他說錯了,我在這裏給你賠個不是。」說著向馬懷仁盈盈一福。

馬懷仁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這事的確是昌皓做錯了,該罰,就算公子不罰,老朽也要重重地教訓這個不長眼的畜牲。」

丁才勸道:「大人,既然馬老親自來求情,我看就這麼算了吧!」

葉歆坐在主位上端起茶碗淡淡地道:「昌皓的前途無量,我這個小池子養不下大魚,還是讓他另謀高就吧!」

馬昌皓拜倒在地連連叩頭,哀求道:「昌皓有眼無珠,不知進退,請公子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葉歆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葉,嘆道:「今日我不過是被皇上訓斥了幾句,你就棄我而去,過幾天若是皇上將我打入天牢,你豈不是要落井下石,踩上幾腳?!」

馬昌皓嚇得一哆嗦,立時仰頭叫道:「昌皓誓死效忠公子,絕不敢有異心。」

紅緂白了葉歆一眼道:「夫君,馬老幫了這麼多忙,你怎麼不看馬老的面子,這事我作主,大家喝杯酒,就這麼算了。」

馬懷仁心裏明白,兒子的作法就算是自己遇上也會勃然大怒,若不能安葉歆的心,往後就不可能安然無事,唯今之計只能讓兒子辭官,於是一咬牙道:「公子,昌皓明日就遞上辭呈,以後去平安州幫東主打理買賣。」

「爹!」馬昌皓嚇了一跳,他這段時間廣結人緣,好不容易才結識了不少官員,此時辭官將會前功盡棄,心中十分不願,忍不住埋怨了起來。

葉歆聞言冷笑了一聲道:「馬老,看來昌皓還是想作官,你何必逼他辭官,就讓他選擇自己的路豈不更好。」

馬懷仁連忙陪笑道:「昌皓不是當官的材料,還是經商適合他,您事忙,他在官場反而打攪了您做事。」

葉歆一臉為難地道:「好吧!既然馬老堅持,我也無話可說,這樣吧!魏劭那裏缺人手,還是去那裏較好,將來等我在銀州安定了下來,再考慮讓昌皓去銀州。」

馬昌皓不明白為什麼父親一定要逼著自己辭官,一臉的不憤,默然低頭生著悶氣,但葉歆話已出口,只好不情願地應了。

馬懷仁是千恩萬謝,又是作揖,又是敬茶。

葉歆見他如此惶恐有些不安,微笑道:「我走以後,京城的事還要仰仗馬老和丁才一同處理。」

馬懷仁拍著胸口道:「老朽一定盡全力幫助公子。」

葉歆擺了擺手道:「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回去吧!」

「是。」馬懷仁陪了一禮後拉著兒子離去。

出了葉府,馬昌皓立即埋怨了起來,道:「爹,我才做了幾個月的官,這個時候辭了,豈不是太可惜?我已經叩頭請罪了,何必多此一舉。」

馬懷仁見了兒子的樣子就生氣,氣憤地道:「你這個孽障,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才把你送去官場,還得了這麼一個好差事,既沒有風險,又有大好前途。可你才做了幾個月官,居然就忍不住了,東跳西竄,呼朋喚友,居然與幾位皇子的人你都拉扯上了,真是不知死活。」

馬昌皓心中不服,辯道:「我只不過是廣交朋友,有什麼大不了的,這還不是為了給將來留條後路罷了。況且,那些私下裏說的話沒人聽到,暗探不是一直由你掌管嗎?你不說公子也不會知道。」

「我?」馬懷仁氣得一跺腳,嘆道:「你別自作聰明,公子豈能只讓我一人管理?況且我總覺得公子私下還有另一系密探,若真是如此,你的事他又怎麼會不知道?而今日你居然見公子勢敗就棄他而去,誰能忍受得了,連我都忍不下這口氣。公子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早就一刀宰了你。別以為公子還是以前那麼好脾氣,身在官場,有的時候不狠是無法立足的,公子已經完全明白了做官的要訣,現在的他若要殺你連眼都不會眨一下。而你還不知悔改,今天如果不說辭官離京,你就見不了明天的太陽,而我也會陪你一起掉腦袋。」

馬昌皓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不禁嚇得汗流浹背,小眼睛一轉,見四周無人,小聲勸道:「爹,既然這麼危險,不如咱換個靠山,以咱們的財力,必受重用。」

馬懷仁氣得脖子都紅了,手指顫抖著指著兒子,過了半天才說出話來,垂頭喪氣地怨道:「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一個糊塗的兒子。」

馬昌皓不明所以,問道:「爹,我沒說錯,難道他要殺咱們,咱們不跑嗎?」

「糊塗,你不會是想找一個軟弱無力,任你胡作非為的主子吧?這種人根本不值得跟。天下厲害的角色誰不是這樣,就算我們去投其他人,結果還是一樣,公子與他們不同的地方在於對自己人很好,聚賢池那些莊子,沒有一個少於十萬兩,公子說送就送,你要做官,公子讓你做官,還給你最好的差使。唯一的要求就是忠心,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投靠誰都不會受到重用。況且我們在這裏是元老,是親信,其他人根本不能比,若是改投其他人,咱們只有這點銀子,不會受到重用,而且一個反叛舊主的人,新主必然不會信任,所以我勸你收回歪心思,全力幫公子做事,日後定有好處,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別這麼急功近利。你畢竟是自己人,公子在銀州發展,日後一定還用得著你,以後你給我安份點,別再用你那漿糊腦子胡思亂想……」馬懷仁一路上嘮嘮叨叨,說個不停。馬昌皓則低著頭默然不語。


芙蓉軒內,丁才卻在勸道:「公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昌皓已入了歧路,恐怕回不來了,您還是防著點。」

葉歆點頭道:「我知道,所以將他放在魏劭那裏,有事用不著我們動手,魏劭會處理。」

「我是怕他四處胡說什麼,問題就大了,若是他的野心大到連馬老都不顧,情況就不妙了!」

葉歆也略有動容,沉吟道:「其實一刀殺了他最輕鬆,但馬老的位置暫時沒有人能替,所以不能動他,只能送他走。好在暫時他還不敢,一則沒有實力,二則沒有聲望,這些日子他與人相交甚密,但大部分都是因為我的原因,明天他辭官之後,一切都會很清楚,只要他離開了京城,說些什麼都沒人相信。你這幾天去看看馬老,再給他點壓力讓他管嚴了。」

紅緂插嘴道:「夫君,不如讓他到銀州去,有你看著,更加安全。」

「還不是時候,銀州不是安樂窩,情況很複雜,我不想再生枝節。外敵易退,內賊難防。」

「不如下毒。」

「我已經下了!」

葉歆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嚇了丁才一大跳,對於葉歆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手段,他著實感到有點毛骨竦然。

葉歆若無其事地輕笑道:「若沒有把握,我怎敢讓他活著出去。」

紅緂和丁才對視了一眼,都不由得嘆息了一聲,一年多前的葉歆與今日的葉歆相比實在是相去甚遠,哪一樣更好,他們說不上來,但現在的葉歆更適合在黑暗的官場中生存。

葉歆見了他們的表情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並未點破,笑道:「今日算是大喜之日,也該慶賀一下,丁才,把你兄弟叫來,咱們聊一聊。」


宮中的消息傳的很快,而葉歆一派的官員更是耀武揚威地大肆宣揚,使消息在一日之內傳遍京城。葉歆的新職位也掀起了軒然大波,使各派的實力比重打亂了,而葉歆又與蘇劍豪的關係極為密切,這派支援的皇子就會有五十萬大軍作後盾,可以說是穩坐皇位,因此皇子們自然更加關心。此時,諸皇子府中都是人頭淘湧,商議著如何面對朝局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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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38:05 |只看該作者
榮親王府

大皇子卻因為軒丘梁的舉動而在大發雷霆,劈頭蓋臉地指著軒丘梁大罵。

「軒丘梁,下次再幹出這種蠢事我就不顧情面。這下可好,把葉歆推上了高台,封疆大吏,手握三十萬大軍,是我們最需要的人,你偏偏盯著不放,居然還在朝堂之上誣陷他叛國。」

軒丘聿雖然覺得老臉過不去,但兒子幹出了蠢事,只能幫著斥道:「還不向王爺陪罪。」

大皇子面色極為難看,對著軒丘梁有點不耐煩,但看在軒丘聿的面子上忍了下來,擺了擺手道:「不必了,坐回去吧!以後早朝你就不必上,我看你還是調到大僕寺任職算,那裏清閒也適合你。」

軒丘梁只好怏怏地坐回自己的位子,嘴裏依然嘟嘟囔囔說著什麼。

軒丘聿瞪了兒子一眼,轉身對大皇子說道:「王爺,皇上平白無故弄個西北安撫使,恐怕其中頗有深意,不能只看表面。」

大皇子輕哼了一聲道:「我知道,數十年來都沒有這個職位,現在這位子應該是對葉歆特別安排的,也許老爺子嫌蘇家和屈家不夠忠誠,所以用葉歆制衡他們。」

軒丘聿嘆道:「這小子今天也太威風了,賽場上先擋了刺客的必殺一擊,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城,還帶了大軍回來,就像是作夢一樣。當百官對八皇子之事束手無策,他只說了幾句話就解決了問題,光是這一天的功勞就頂咱們做十年。難怪皇上會器重他。」

大皇子沉吟道:「今天的一切就像是為他專門安排的,這小子的應變能力確實很強。」

「王爺,卑職覺得大家看得太重了,西北安撫使一職不是那麼好坐,卑職覺得既是賞又是罰,並不是大家所說的殊榮。」

這一番言論引起大臣們都回頭去看,只見門邊坐著一名官員,卻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髮鬚全白,滿臉的皺紋,看他官服的只有六品。這次榮親王派的所有官員都到了,連一些平時不常出現的小官也來,所以像他這種老頭也來了,但認識此人的不多。

軒丘聿是吏部尚書,幾乎認識所有的官員,打量了這位老人多時,方才想起此人,問道:「這位可是現任太常寺丞的田奮田大人?」

田奮起身行禮道:「正是下官。」

大皇子掃了他幾眼,問道:「你方纔那話是什麼意思?」

田奮躬身稟道:「稟王爺,下官年輕時曾任白原縣知縣,白原縣就在懸河走廊,地屬平城府,所以下官對那裏略知一二。那裏馬賊橫行,將帥自立,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官員多是當地人,像下官這樣的外地官員不多,而升任高職也不多。據下官所知,那裏不太好管,當年的大將軍白泰更因處理不好而被殺,所以下官覺得葉歆此去並非一帆風順,也許他反而會被人所制,所以不必擔心。」

京中的銀州人不多,官員就更少,其他人大都不知道銀州的事,聽了田奮的話都感到十分新奇,相互交頭結耳地交談起來。大皇子頗感意外,神色也變得輕鬆了許多,追問道:「依你所言,葉歆此去是兇多吉少?」

田奮憨笑道:「下官不敢亂猜,不過問題確實不少,葉大人若有才幹,也許能治好那一方土地,不過,朝廷幾十年都沒有什麼大動作,這次忽然派人去,也許另有用意。」

軒丘聿道:「王爺,若田奮所言是實,則皇上此舉的意義就大不一樣,也許是明獎暗懲。」

大皇子低著頭沉量了片刻,搖頭道:「不對,若是老爺子要懲處葉歆不必大費周章,只要一道旨意便可。如今不但升他的官,而且還給了他五萬人,也許是老爺子真想治理那一帶,畢竟那裏是邊陲之地,鐵涼國遲早會從那裏進攻,派葉歆一是可以練歷他的才能,二是使他避開朝中的是非,三是穩固邊疆。老爺子一旦去了,鐵涼不會坐視,我若是登位,也要面對鐵涼入侵的問題,所以葉歆此去對我們百利而無一害。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讓葉歆倒向其他皇子,從今天的表現看來,他的心不在三皇子那裏,而其他皇子的實力又不足,所以我這裏應該對他最有吸引力,可惜軒丘梁壞事。」

說到此處,他又瞪了軒丘梁一眼,像是在說「都是你小子壞事。」

軒丘梁只能傻傻地笑了笑。

大皇子不再理他又道:「既然他在銀州有困難,我們何不幫他一把,這樣既可示好,又可為將來做打算,就算他不直接加入,但賣了人情給他,日後有事相求他也不好推拖。就算我們失敗了也還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王爺之言大有道理。」

大皇子得意地笑了。

而三皇子的府中卻是另一番景象,三皇子白天被葉歆壞他的事,正一肚子怒火,當著眾人的面拍桌子大罵葉歆攪了他的好事。

次日葉歆接到密報,立時感覺到兩個皇子的差異。從氣度上可見高下,大皇子雖是冷面心狠,手段毒辣,但氣度宏大,有容人之量,識人之能。而三皇子雖表面和眉善目,才氣過人,但內裏度量狹窄,不能容人。

葉歆看完了密報對身邊的丁氏兄弟道:「看來人果然不可貌像,平時見大皇子面色陰沉,做事毒辣,總是無法給人好感,但比起三皇子更有皇者的氣度,至少不會亂發脾氣,像夜寒這類的人才他都留不住,還談什麼大事。」

「可軒丘梁這類小人不是依然在大皇子的帳下嗎?」

「這才是我欣賞他的地方,像軒丘梁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人,連我都想殺了他,何況是大皇子。但軒丘梁的父親軒丘尚書是幾十年的老臣,在朝中的門生故吏多如牛毛,聲望極高,若不是他,大皇子恐怕拉攏不了多少人。因此大皇子才百般忍耐,為的就是軒丘聿。」

「如此說來,大人的氣度更好,軒丘梁如此陷害大人,大人竟沒有讓人教訓他。」

說到軒丘梁,葉歆眼中又閃出懾人的寒光,他一想起了落英門的弟子,還有那些被軒丘梁逼害的人,心裏就十分不舒服,但這只是一瞬間,隨後又笑著道:「並非我大量,只是殺了他對我沒有好處,最多只能出口惡氣,而且這個小人的存在對我有利。」

「有利?」丁氏兄弟怔怔地看著葉歆,一面茫然,容忍一個小人雖是肚量,但若說有利卻有些奇特。

葉歆見了他們驚奇的神色不由得笑了起來,解釋道:「不錯,昨日朝堂之上,我公然為紅逖說情,難免有人懷疑我私通鐵涼,若讓御史彈劾我,問題就大了,皇上即使不信也不得不查,我不但不可能陞官,說不定還要被打入天牢等候審訊,再加上其他官員一沉百踩,落井下石,也許我就從此不得翻身了。但軒丘梁搶先告我,情況就完全變了,他的言辭根本不堪一擊,反被我利用來解釋自己的行為,如此一來,百官心中的懷疑就會消除了一大半,而且有了軒丘梁失敗的教訓,言官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敢輕易的彈劾我,所以我還真要感激他為我解除了一個大麻煩,日後也許還有用到他的地方。」

丁氏兄弟對視了一眼,忍不住一起躬身一揖,讚嘆道:「大人英明,我等不及。」

葉歆輕輕一笑,輕嘆一聲,自嘲道:「我這是陰謀詭計,上不得大場面。」

丁才笑道:「官場之中沒什麼黑白,只要對百姓無愧也就夠了,至於那些官員,誰不是終日想著擠掉上司,壓逼下屬,大人算是官場中的君子,不必自責。」

葉歆微微點頭。

丁旭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道:「按大人的說法,大人是否傾向於大皇子?」

葉歆愣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最傾向皇上的人選,至於是誰,暫時還不能下定論,但若要我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選一個,自然會選大皇子。三皇子此人外寬內緊,他若當了皇上,第一便是要殺光自己的兄弟,第二便是我們這些曾經與他對敵的大臣,或殺或貶,都沒有好日子過,所以任何皇子都可以做皇帝,唯獨此人不可。」

丁旭問道:「若真是他,大人又如何?」

葉歆冷冷地道:「只能聯合其他皇子推翻他,否則必死無疑。」

丁才看了看四周,見只有自己兄弟在側,小聲試探道:「大人真的沒有想過自己做皇帝?」

葉歆呆了呆,隨後笑道:「我的事你清楚,隨時都能放下一切歸隱山林,當皇上未必是件稱心如意的事。當今皇上如此英明,卻連病了也要撐著上朝,我實在有點同情他,況且有的些事並不是有能力就能解決,身不由己的事無日無之。」說著想起了冰柔,不禁嘆息了起來。

丁才明白了,也隨著嘆息起來。

丁旭不明所以,好奇地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都變得愁眉苦臉?」

丁才瞪了弟弟一眼,丁旭嚇了一跳,知道自己的話太多了,問了不該問的問題,連忙閉口不言。

丁才又問道:「大人,恕我大膽再問一句,既然大人意卻挾天子以令諸侯,必然心中已有定案,請問大人,諸皇子中大人會選哪一位?」

葉歆猶豫了很久,又謹慎地看了看丁氏兄弟,道:「此事我曾細細思量過,是有一個最有利的人選,你們是我的心腹,我本應直說,但目前時機還不成熟,困難不小,所以仍不能下定論,更不能張揚,等我們在銀州站穩了腳我再告訴你們。」

丁才察覺葉歆眼中故意流露出來的狡黠之色,心中頗為詫異,按葉歆如今的地位,可以選擇的對象固然很多,但若不早做打算,將來恐怕錯過了機會。然而從葉歆的神態來看,他心中之人,似乎會出人意表,但葉歆不肯明說,只能從他的話中揣磨他的心意。

葉歆笑道:「不談這個,去銀州的人選我都安排好了,丁旭你跟我去。」

丁旭聞言大喜,笑道:「太好了,京裏人太多,我還真想去看看草原風光,享受那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

「只怕你看厭了。」葉歆打趣了一句,然後轉頭對丁才道:「丁才,京裏的事以後就交給你了。」

丁才有點不樂意,道:「大人,還是讓我跟去吧!」

葉歆微笑道:「我有重任要交給你,早上我入宮見皇上,推舉你為新任少詹事,皇上答應了。」

「我?」丁才嚇了一跳,驚訝地問道:「這怎麼可能?我連九品都不是,怎能一下出任四品官?」

葉歆道:「你坐這個位子也就等於我坐,我本打算試探一下皇上,所以推薦了你,想知道他讓我去銀州的本意是什麼,可皇上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其實你擔任這個職位也就等於是我的代表。詹事府的事情不多,我走了以後相信沒有什麼人會留意你,最多也只會把你當成我在京城的眼線。」

丁才見葉歆堅持只好勉強答應下來

葉歆突然笑了笑又道:「今天突然聽到了一個新名詞──『葉派』,有點詫異,但仔細一想倒也不錯,這說明官員們覺得我會從蘇家獨立出來,並有能與之抗衡的實力,也許這樣會吸引更多的官員倒向我們。不過,在京城的你要小心,尤其是官員之間的交往。」

「是,公子放心吧!」

葉歆思考了一下,又道:「既然大皇子要幫我,自然是最好,我也該做點什麼向他示好。聽說過幾日是軒丘尚書夫人的六十大壽,丁旭,你立即準備上好禮品,晚上送到軒丘老尚書的府上,什麼也不要說,放下就走。」

「是,我立即去辦。但大人為何不親自拜訪?」

「送禮賀壽本是官場禮節,並無大礙,但親自去就太張揚,惹人說閒話。」

丁才笑道:「大人這一份賀雖輕,但恐怕會引起不小的波瀾。」

「亂就讓他亂,昨天軒丘梁在朝堂上陷害,今日我卻去送禮,百官只會讚我肚量大。蘇劍豪就快回來了,他應該會查到不少東西,三皇子必會受到牽連,以他的性格一定會棄卒保帥。如此一來,他會沒事,但他手下卻不能不對他產生懼意和離心,然後我讓人再向外透漏一點,三皇子的聲譽必會大跌,這樣他和大皇子之間的差距就縮小了,勢均力敵,這樣才對我有好處。」

「大人深謀遠慮,我等不勝欽服。」丁氏兄弟打心眼裏佩服葉歆的智慧,慶幸自己跟了名主。


收到葉歆壽禮,軒丘聿大為詫異,但也萬分高興,連忙稟告了大皇子。大皇子雖然很高興,但也有些憂心。

「王爺,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

「不錯,只是我有點擔心,他突然這麼做必是聽到我昨夜所說的話,他的消息如此靈通,我的府上或者門客中只怕有他的臥底。」

軒丘聿倒吸了一口涼氣,嘆道:「王爺說的對,看來他的確安插了眼線。」

大皇子輕笑道:「我們的探子在他的府上什麼也探不到,他的探子卻掌握了我們的動靜,高下立辨。他可真是個人才,連密探也訓練的如此厲害,若不拉攏他實在不好對付。」

軒丘聿擔憂地道:「他如此神通廣大,可不是件好事,萬一他擁兵自立,甚至在銀州稱帝,事情就鬧大了。」

大皇子陰陰一笑,道:「現在他還不敢,而且造反這種事不是三兩年就能成功,士兵將領都不會如此輕易地隨他造反,只要老爺子一死,而我又登上帝,我隨時可以調他入京,甚至殺了他。但現在卻是需要他這種人才,他既然示好,我們就幫他一把。」

「王爺英明,可銀州那裏我們的人插不進去,總督是三爺的人,西邊又像是小國林立,想幫也幫不了他。」

「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二日後,葉歆也正式接到吏部調任的文書和聖旨,命他五日內起程。消息傳出,官員們爭相拜訪,送走一批又來一批,有的是來恭賀,有的是來試探,有的是來投靠,葉府是門庭若市,三日內進出葉府的官員竟多達四百餘名。

對於來投的官吏,葉歆是來者不拒,有的明知是來臥底也照收不誤,他並不在意這些人的背景和來歷,全當不知。因此葉派就真正地成為官場中的新名詞,大小官吏一共九十六人,比起其他派系要少的多,而且二品以上只有李浩一人。然而葉歆一派不但掌握了銀州的兵權,還控制了刑部和大理寺,是實權派,不像有的皇子雖然門人眾多,但掌實權的並不多。對此,朝中之人有喜有憂,反應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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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3 08:39:19 |只看該作者
然而臨走前的一日,他遇上了令他極為頭疼的事,因為皇上又下了一道聖旨,竟然是為了紫如之事,而且聖旨中寫明不許再嫁他人,終身服侍葉歆,雖然沒有寫明紫如在葉府的身份,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其意。這幾日葉歆和紫如先後去探望紅逖卻被獄卒阻攔,說是皇帝禁止任何人探訪紅逖,沒了向紅逖解釋的機會,令葉歆十分苦惱。

這時拿著突如其來的聖旨更是苦澀不堪,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不禁苦笑連連,心道:「皇帝為了斷絕自己與紅逖的關係真是用心良苦。上次賜婚鬧得自己被逼破了誓,弄得終日心中愧疚不安,此次又賜個美女,卻又令自己焦頭爛額,兩面為難。按皇上的心思,最好自己偷偷納了紫如為妾,如此一來他就抓住了把柄,可以隨意地控制自己。」

「大人,你叫我?」紫如纖柔的身形出現在門口,她已經換了侍女的服裝,雖然葉歆以嫂之禮待之,但紫如卻仍堅持侍女的身份。

葉歆苦笑著把聖旨遞給她,紫如接過來隨意看了看,淡淡一笑,道:「托大人的福,連皇上都知道紫如之名,這一輩子我是注定要做大人的侍妾,不過大人既然不願,紫如也不好說什麼,一切隨緣吧!」

「侍妾」兩個字聽得葉歆很不自在,嘆道:「明天便要啟程,此去關山萬里,一路必然十分辛苦,累妳如此,我有點不安。」

紫如盈盈一福道:「謝大人關心,紫如有一請求,不知可否。」

「說吧!」

「紫如想把琴和書帶去,不知可否?」

葉歆笑道:「路上無聊,有妳彈琴解悶自然是最好。」

「謝大人,紫如告退。」紫如嫣然一笑,又福了福,裊裊而去。


將要與冰柔分別,葉歆感到說不出的揪心,因此把事情都扔給了丁氏兄弟,來到了雪竹莊,準備陪在冰柔身邊一整天。雖然他打算半年之後便接冰柔母子去銀州,但世事難料,而且冰柔現在情況又不比平常,所以更令葉歆憂心。

冰柔早已哭成了淚人,一見葉歆便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哭求道:「相公,別離開我,我不要出去了,只要你陪在身邊。」

葉歆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自從出生以來,分隔的日子最長不過半月,如今一別便是半年,那種離別的苦楚更加深刻,使他幾乎想就此罷官永遠陪在妻子的身邊,但理智和期望阻止了他。為了看到妻子得救的那一天,眼前的小別是必須的。

他伸手進籠擁著冰柔的身子柔聲安撫道:「柔兒,一切都很順利,妳且忍一忍,半年而已,半年之後我來接妳。」

冰柔滿臉戚然卻又追悔莫及道:「半年好長啊!一天不見你,我就受不了了,這半年我真不知能不能撐下去,我真的沒用,根本配不上你。」

葉歆輕輕地道:「柔兒,千萬別放棄。妳的優點便是直爽,光明磊落,從不算計別人,更討厭陰謀詭計,都是我不好,沒有及時提醒妳。但妳要相信我,我們一定有美好的將來,如果妳心煩,就想一下將來我們一家三口歡聚一堂的情景。岳母和爹娘都在這裏,我也會在遠方每日思念。」

冰柔幽幽地一嘆,將臉貼在葉歆的手上,感受到丈夫的真實。小葉破似乎知道父親要離去,爬到葉歆另一隻手臂上,兩隻小眼睛直直地盯著父親,一臉的不捨,但沒有哭鬧。

葉歆很享受這一刻,久久不能自己。

田氏正走進屋內,見了此情此景,悄悄地退了出去,想起紅緂不由得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一整晚,兩人都睡不著,呢喃細語說了一夜,時而歡笑,時而垂淚,直到窗外旭日破曉,金光灑入。

葉歆厭惡地看了一眼窗外燦爛的陽光,嘆道:「柔兒,我要走了,妳要保重。」

「不要!」冰柔緊抓著葉歆的手不放,淚珠滾滾而落。

葉歆硬下心腸撥開了冰柔抓住自己的手,緩緩地站了起來,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向後退去,眼睛則從未離開過冰柔片刻。

冰柔雖是強忍,但眼淚根本無法控制,從靜靜地落淚變成了小聲啜泣,從小聲的啜泣又變成失聲痛哭。小葉破也似感到離別之苦,陪著母親大聲哭了起來。

葉歆心中不忍,最後深深地看妻兒一眼,似要將她們印在心房,然後猛的擰頭,狂奔而去。

此景此情若是旁人見了,也許只會笑他們癡不能悟,孰不知癡情只有癡人解,天下能瞭解他們之間的真情也只有他們自己。

葉歆一路狂奔,聚賢池的莊園、碧水、嫩柳、戲鴨,從他的眼中飛逝而過,雖是美不勝收,但此時葉歆心痛如絞,只看能到殘花、落葉、死水、昏日,其餘一切都不入眼中。

來到府門,馬車己備置妥當,一眾人等都在府門口等候,所謂「葉派」的大小官員皆來送行,紅緂盛妝打扮,但哭成了淚人,見了葉歆就立即撲到他的懷中痛哭了起來。

葉歆捧起她的臉輕輕地拭去淚珠,柔聲道:「不要這樣,又不是見不了了,我病了那幾個月,妳不是一樣生活嗎?現在有了熾兒,妳也不會寂寞了,別哭了,堂堂孝仁公主哭成這樣會被人笑話。」同樣是分別,但對著紅緂又是另一種感覺,有些感嘆,有些不安,更多的則是說不出的滋味。

紅緂輕輕地扭了扭身子,嗚咽道:「人家心裏煩,管不了那麼多。」

陶晶抱著孫子,走了上來勸道:「緂兒別哭了,歆兒要上路了,有話就快說吧!還有很多大臣等著呢!」

紅緂幽怨地看了葉歆一眼,輕聲道:「夫君多保重,銀州那裏風沙大,天氣寒冷,你的身子弱,又有病在身,要小心保養,我已經交待了紫如,要她小心照顧你。」

葉歆勉強笑了笑,又抱了抱小兒子,然後走到眾官員的面前拱手笑道:「多謝諸位大人前來相送,日後葉歆一定不忘諸位,望大家盡心辦事,步步高陞。」

眾人一起躬身道:「大人一路走好。」

最後,葉歆拉著丁才小聲地再三叮囑道:「丁才,雪竹莊是我的命根子,千萬不能大意,還有這二夫人和孩子,你也要小心照料。有事多給我寫信,不管大事小事,我都要知道。」

丁才握著葉歆的手沉聲道:「只要丁才不死,便會盡全力守護大人的家眷。」

「好,我交了個好朋友。」葉歆眼含熱淚,重重地拍了丁才的肩頭兩下,然後又向送行之人拱了拱手,便坐進了馬車。

丁旭也向送行之人揮了揮手,然後揚起手中馬鞭猛甩了一下,兩馬一起長嘶一聲,八蹄飛起,頓時拉著馬車向北而去。

紅緂怔怔地看著馬車遠去,直到消失在視線之中還是呆呆地站在府門外,陶晶和葉君行嘆了一口氣,扶著紅緂進了府門。


馬車出了城門,沿著大道向北而去,一路上翻山涉水,向東平州北部的欽城進發。

在葉歆的吩咐下,馬車一路疾駛,並未住店,直向端慶府而去,準備在那裏休息。

一路上,葉歆都是呆呆地靠著車箱的牆壁,終日神不守舍,臉色哀傷。

紫如見葉歆如此模樣,知他思念親人,心中感慨,輕輕地吟了幾句曲詞。

葉歆愣了一下,苦笑道:「想不到妳還有此雅興。」

紫如輕嘆道:「以前在青樓之中送往迎來,寫詩是為抒發心中的怨氣,而今天這一首卻是為你而寫,感覺不一樣。」

葉歆閉上眼睛把頭靠在車壁上,問道:「心情是有點不好,可惜這裏空間不夠,否則聽妳彈上一曲可解心憂。」

紫如嫣然一笑道:「我唱一曲如何?」

葉歆微笑道:「好啊!我長這麼大還沒真正聽別人唱曲,妳就隨便唱一曲吧!」

紫如抿嘴笑了笑,張嘴便唱了起來。

「一春長費買花錢,日日醉湖邊。玉驄慣識西湖路,驕嘶過,沽酒樓前。紅杏香中簫鼓,綠楊影裏鞦韆。暖風十里麗人天,花壓鬢雲偏。畫船載取春歸去,餘情付湖水湖煙,明日重扶殘醉,來尋陌上花鈿。」

葉歆並不習慣長途行走,馬車一路顛簸,備覺得勞累,第一次去雲錦山有冰柔相伴煞是快樂,第二次入京也有冰柔在旁,那時戰戰競競,總是怕有什麼發生,所以沒有感覺得旅途之苦。這次長路遙遙,身邊又沒有了冰柔,總覺得悵然若失,心中愈發煩悶,因而感到特別累,卻總是若有所思沒有睡意,昨夜竟無法入睡。直到聽了紫如一曲,精神忽然放鬆了下來,便沉沉地睡著了。

紫如看著笑了,也歪著頭靠在車壁上休息。

趕著車的丁旭聽了紫如悅耳的歌聲也是精神一振,心道:「好在有個紫如姑娘陪著公子一起來,不然就麻煩。」他並不知道葉歆的秘密,所以覺得以葉歆的身份應該有紫如這麼一個美人服侍,在他的意識中,只要葉歆不棄糟糠便沒有破誓,至於有幾個女人算不上什麼大事。

車子一路疾行,這日晚間時分來進入了端慶府,這裏有重要河運的碼頭,也是京城往銀州的必經之路,商賈眾多,熱鬧非凡。

丁旭看了看天色,覺得是時候住客棧了,於是把馬車趕入城中,在一間華麗的客棧門前停了下來。

店小二從裏面急步跑了出來,點頭哈腰地陪笑道:「客官,您是要住店嗎?」

丁旭打量了一下客棧的門面,點了點頭,問道:「有上房嗎?」

店小二見丁旭穿著甚好,覺得是有錢人,笑著應道:「有,不但有上房,還有獨立小院,寧靜舒適。」

丁旭大喜,道:「有小院最好,我家公子最愛乾淨,安排最好的小院,我要一間上房,要離小院近一點的。」

「小的這就去給您準備。」店小二說著笑呵呵往客棧裏跑去。

丁旭撩開車簾,卻見兩人都睡著了,葉歆靠在左側的車壁上,而紫如卻歪在葉歆的肩上。丁旭暗自一笑,他首先輕輕拍醒了紫如。

紫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轉頭一看卻發現自己靠在葉歆的身上,臉色微微紅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自然,怕吵醒葉歆,小聲問道:「有事嗎?」

丁才小聲道:「我們已經到了端慶府,這間客棧不錯,妳先在馬車裏陪公子,我去看看房間。」

紫如點了點頭,坐回原位,靜靜地打量著葉歆,覺得這個人很奇特,而且充滿了神秘感,雖然名動天下,身居高位,但有的時候卻像個剛出家門的青年。

葉歆忽然轉了一下身,問道:「到了嗎?」

「大人,你沒睡?」

葉歆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道:「從前年的秋天開始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若不是妳那一曲,我還真無法入睡。」

紫如驚訝地道:「難怪您這麼瘦。」

葉歆笑了笑道:「我們出去走走吧!坐了一天,腰骨都散了。」

紫如扶著葉歆走下了車,看了看四周,卻見城裏十分熱鬧,行人很多,大部分入京的人都會在這休息一天,所以客棧生意很紅火,還有不少青樓妓院和酒坊,都是做過路客生意。

眼前不遠處便有一間妓院,正中的匾上寫著「春香樓」三個字。紫如見了神情稍變,幽幽地嘆了一聲。

葉歆瞥了一眼妓院,明白紫如是感嘆過去,安慰道:「姑娘出污泥而不染,不必介意過去種種,且當是作了一場惡夢。」

紫如感激地道:「若不是大人,紫如也不可能做到出污泥而不染,這個身子遲早也會讓人買了。我不是感嘆自己的身世,而是想起青樓中的姐妹仍然過著下賤的生活,心裏有點不舒服。」

葉歆嘆道:「命運之事實在是難以預料,也許我們都是命運的棋子,由他任意擺佈,做不了主。」

紫如好奇地問道:「大人名動天下,有才有德,而且身居高位,受皇眷正隆,為何也作此言論?」

葉歆苦笑道:「就算掌握了天下也不可能盡做自己想做的事,總會有各種難題出現在你的面前,有的可以解,有的卻一輩子也無法解決。」

「想不到大人年紀輕輕,竟也說出這種老生常談的話。」

「有人行刺!」突然右前方傳來了驚叫聲打斷了紫如的話。

葉歆和紫如抬頭一看,見右前方有一間兩層高的酒樓,一條黑影忽然從酒樓對面的房頂上急竄而起,快速地向前奔去。

葉歆猶豫了一下,因為不想橫生枝節阻礙了行程,便沒有出手,依然帶著紫如漫步在大街上。

突然有幾個捕快揚著刀走了上來,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從那裏來?到哪裏去?」

葉歆淡淡地道:「過路的,從京城來,往銀州去。」

捕頭又問:「看到賊人了嗎?」

葉歆指著左前方的樓頂道:「看到了,從那裏逃走了。」

捕快們抬頭看了一眼,捕頭怨道:「真他媽的倒霉,竟然遇上了這種事。」

葉歆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捕頭憤憤地道:「屈小公子被人行刺,幸好沒死,不然我都要倒大霉。」

葉歆吃了一驚,心道:「原來屈顯武來了,他出現在這裏只怕是要入京,一定是為了賑糧案。我該去見他一面,打聽點消息。」於是拱手問道:「這位大哥,不知屈小公子現在何處,我與他有舊,想見一見。」

捕頭懷疑地上下打量了葉歆一眼,不相信眼前這個普通的書生會認識屈顯武,但看他氣勢有異尋常,又不敢拒絕,指著發出叫聲的酒樓道:「就在樓上,不過還有幾位大人在,你還是別去了。」

葉歆點了點頭,轉頭對紫如道:「我想去見一個人,妳若是乏了就早點休息吧!免得無聊。」

紫如笑道:「夜色甚美,還能聽到眠月河的浪花拍岸聲,我也想走走。」

葉歆含笑道:「既有如此雅興,就勞煩姑娘了。」說罷便領著紫如往屈顯武所在的酒樓走去。

剛步入酒樓的大門,幾名衙役攔住了,喝止了他們,道:「知府大人正在樓上宴客,你們去其他的酒樓。」

葉歆傲氣十足地道:「我就要見你們知府,還不通傳。」

衙役將信將疑地打量了葉歆,見他只是書生打扮,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而身邊的紫如卻是貌美如花,看得衙役一呆。

葉歆哼了一聲,喝道:「你不去通傳我自己上去。」說著一手撥開衙役,拉著紫如便往上走。

衙役見他如此大膽反倒沒了主意,生怕他真是什麼大人物,所以不敢阻攔,心裏卻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葉歆和紫如走了兩樓,就見偌大的一間酒樓只有一桌客人,正談笑生風。

聽到腳步聲,眾人都當是送菜的,沒人理會。然而葉歆看著樓上的情景大吃一驚,因為在座的不只有屈顯武,還有一年不見的蘇劍豪,依然是相貌堂堂,俊秀之中更添一絲瀟灑。更令他不安的則是蘇劍豪的身邊坐著一名俏麗女子,娥眉秀目,英姿逼人,不是別人,正是葉歆派往昌州的嵐,而且與蘇劍豪牽手相坐,顯得十分親密,宛如一對情侶。

看到此景,葉歆心中猛的一顫,嘀咕道:「看她這樣子不像是在演戲,若是真被蘇劍豪收服了,我派她去昌州豈不是自投羅網?嗯,不知道她說了多少?」

嵐眼尖,瞥見葉歆和一名儷人走了上來,也吃了一驚,轉頭看了看蘇劍豪,神色有點不安,有些愧疚。

這種神態令葉歆徹底明白嵐是真正投向蘇劍豪,而且做了蘇劍豪的女人,心道:「也罷,是福不是禍,事情既然已到這個地步,只好走下去。幸虧我現在不必依靠蘇劍豪,否則往後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想到此處又看了一眼嵐,慶幸著自己沒有讓她知道太多,否則便會壞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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