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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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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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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14:04:28 |只看該作者
二月一日子時,四野漆黑,天空飄著小雨,碎碎地雨絲彷彿是不斷落下的眼淚,正在為天龍朝的命運而哭泣。

恭城的南門悄悄地打開了,三千黑雲鐵騎在蘇劍豪和蘇劍龍兩兄弟帶領下奔出恭城,向京城的方向趕去,隨同在側的還有嵐和峰兩姐弟。

寒風呼呼地吹響在山巒之間,長長的官道上,一條黑龍正向南方移動,夾雜著暗沉的馬蹄聲。

看著氣氛詭異的隊伍,峰和嵐深深地感受到政治的殘酷和無情,尤其是想到三皇子竟然要推翻自己的父親,更是覺得不寒而慄。

蘇劍豪俊秀的臉顯得異常陰沉和冷酷,掃了一眼身邊的嵐問道:「妳沒事吧?」

「我沒事。」嵐搖搖頭,問道:「真的要動手嗎?」

蘇劍豪對她很溫柔,點了點頭道:「父親早已和三皇子定下盟約,此舉勢在必行。本想等皇上歸天後再入京鏟除其他皇子,如今出了變故,不得不將計劃提前。」

「嗯!」嵐很少在意政治上的事情,所以顯得並不關心。

峰卻極感興趣,因為他正記錄著蘇家的一舉一動,以備日後告知葉歆,所以出言問道:「姐夫,到底出了什麼事,讓計劃提前?」

蘇劍豪隨口應道:「葉歆重新掌權,成為朝中首輔大臣,且要領兵五萬前來助陣。若他到來,我們抽空京城軍力的計劃便會洩露,其他的計劃也會無法執行,倘若如此,京城便會加緊防備,所以要趕在他出兵之前,入京解除他的兵權,趁機把三皇子推上去,永除後患。」

嵐和峰都大吃一驚,沒想到這次行動竟然是針對葉歆而來。

嵐的內心掙扎得很厲害,因為葉歆的出現,她才有了救弟弟的方法,也是因為葉歆,她才有機會擺脫殺手的生涯,過了兩年幸福的生活,所以心中對葉歆既是感激,又是慚愧。此刻聽到丈夫要殺葉歆,不由地為難起來。一個是親人,一個是恩人,一時間難以決斷。

峰的反應卻截然不同。他對蘇家原本就沒有好感,而且視葉歆為親人一般,聽到蘇劍豪要殺葉歆,心中之火便熊熊地燃燒了起來,看蘇劍豪的眼神也由淡漠變成了仇恨,峰恨不得能立時殺了他。但殺手的冷靜使他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將馬稍稍退後,以免看到蘇劍豪時,按納不住心中的憤怒。

此時,他所想的是儘快趕到京城通知葉歆早點逃離,另一方面他則是心存希冀,因為葉歆以前所表現出來的實力,讓他對於葉歆能安然離開感到寬心。然而他卻不知,此時的葉歆剛好處於最弱的階段,舊的道力已失,而新練的力量又不足以使用。

嵐看了峰一眼,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怒火和仇恨,她神色間更是憂色忡忡,手也按在劍柄之上,等著隨時阻止他的衝動。

峰察覺到她的反應,立即用一種質問的眼神看著她,像是在問:「妳要弟弟,還是要丈夫?」

嵐軟弱了,當年堅毅的她已經不復存在,做了兩年妻子,她已經完全融入了新的角色,不但沒有了殺手的氣質,就連殺手的決斷力也悄然減退。此時的她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愣愣地看著弟弟。

後面壓陣的蘇劍龍察覺到二人的異常反應,懷疑地問道:「你們怎麼了?」

蘇劍豪聽到聲音也回頭望去,見嵐臉色煞白,問道:「妳不會是害怕吧?」

嵐吶吶地道:「是有點怕。」

蘇劍豪哈哈一笑,道:「不必擔心,這次行動有十成勝算,京中已有九門提督安排一切,我們趕到之前便能將九門封鎖,而我負責帶人直取皇宮,京中再無其他兵力可以抵抗,只怕連一仗都不用打就能大功告成。」

峰忽然道:「姐夫,有事讓我做嗎?例如去抓人。」

蘇劍豪點頭道:「你也該做點事了,這樣吧!你領兩百人去抓大皇子。」

「葉歆呢?」峰問道。

蘇劍豪臉色略沉道:「他的實力不低,你不是他的對手。三皇子派來的人說另外安排了人去抓他,不需要我們費心。」

峰猛的一驚,心道:「三皇子安排了高手對付葉大哥,而葉大哥又沒有防備,萬一讓這群混蛋得逞,我有何面目見葉大哥?不行,我定要想辦法先趕回去通知!」想到此處,他慢慢將坐騎退後,想找機會逃走。

然而蘇劍龍見他行動古怪,縱馬來到他的身側,笑著問道:「你小子是不是也膽怯了?第一次經歷這種朝中大事,有這種反應很正常,我陪你走。」說罷,將馬靠在他的馬旁。

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又沒有辦法,只好等待時機。


京城中一切如常,除了巡夜的更夫,人們大都已進入了夢鄉。

雪竹莊內,葉歆正連夜打發妻子和四老隨凝心離京,因為要領軍的緣故,所以他只好將他們先送走,以策萬全。他本可名正言順的送走父母,然而他意識到自己的竄升其實是一種危險,為了安全,他才在深夜時分送父母妻兒上路。

四老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並沒有因為離別而滿懷傷感。他們並不知道葉歆現在所遇到的麻煩,只是覺得以葉歆現在的身分,隨時可以到靈樞山去探望他們,就算去肅州小住也無妨。

葉歆安排的三輛馬車已在莊外備好,車夫都是普通趕車人,因而不會引起注意。

把四老送上馬車後,葉歆拉著冰柔吩咐道:「如果姐姐需要清修,妳就和爹娘他們搬到雲錦山去,那裏一樣安全。」

冰柔偎在他懷中呢喃道:「知道了,相公,你也要保重,有空常來看我們。」

葉歆擁著她一陣,又抱了抱睡著的兒子,然後轉身朝凝心笑了笑,道:「給妳添麻煩了。」

凝心嫣然道:「山上以後一定會很熱鬧,這樣挺好。」

「這些都是我的人,有事吩咐他們就行。端慶府有河幫的船相候,到了那裏會有人招呼,拿著我的玉牌也能使喚河幫的人,柔兒她知道怎麼做。」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凝心說道。

「趁著天黑上路吧!」葉歆知道自己現在太引人注目,所以不敢久留。


告別了葉歆,冰柔領著三輛馬車北上。戴上了面紗的她,就像是一個帶著孩子遠行的少婦,所以一路上並沒有遇到任何事情,次日晚上就來到了端慶府碼頭。

「爹娘,公公婆婆,我們到了。」冰柔把兒子交給同樣戴著面紗的凝心,然後走到後面的馬車招呼四老下車。

冰離看著燈火通明的碼頭,以及碼頭外滾滾的大河,含笑道:「終於有機會一覽大河風采了。」

葉君行呵呵笑道:「難得老弟遊興大發,這一路恐怕不會無聊了。」

冰離哈哈一笑,慢慢地走到河邊吹風。

冰柔安置了馬車之後便走向碼頭,找了片刻,她拉住了一個船夫,亮出玉牌問道:「你知道這東西嗎?」

船夫不大,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借著燈火看了一眼玉牌,瞬時臉色大變,恭敬地垂著頭道:「我是河幫弟子,您有什麼吩咐?」

「玉牌的主人安排了船,能幫我們找一下嗎?」冰柔問道。

「就是那艘。」小伙子指著遠處道。

冰柔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發現最遠處的碼頭泊著一艘大船,前後兩個長桅,帆雖下,但從桅桿的高度和面積來看,船帆也是碩大無比,比起旁邊的小船來說,就像是個威武不凡的巨人一樣。

青年船夫見了玉牌後不敢怠慢,立即找來了端慶府碼頭的河幫舵主。

舵主是個中年人,是魏劭的心腹之一。他早就得到了魏劭的通知,所以一直在碼頭候著,見冰柔手持玉牌,躬身道:「您放心,船隨時可以起程。」

冰柔含笑道:「東西都在馬車上,麻煩你幫我們運上船。」

「您放心,這種小事不勞吩咐。」舵主恭敬道。

在舵主的帶領下,冰柔幾人安然地登上了葉歆專用的大船。

就在大船駛離碼頭的時候,河面上飄來了數十艘載滿軍馬和士兵的船隻。

冰柔陪著四老站在船尾看風景,見到這些兵船都感到很好奇,藉著碼頭的燈火,她猛的瞥見迎面而來的大船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銀盔銀甲,腰繫長劍,不是別人,正是蘇劍豪。

「是他?」冰柔捂著嘴驚呼了起來。

四老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又轉頭望去,赫然見到蘇劍豪的面孔,都有些驚訝。

葉君行也學過軍略之術,見到這些士兵和戰馬,不由地感到十分詫異,喃喃地道:「他不是領軍在外嗎?怎麼帶著軍隊往回趕呢?」

冰離笑道:「應該是回京吧!也許有什麼事要回去見皇上。」

葉君行搖頭道:「回京還帶著這麼多士兵,他也太小心了吧?」

冰柔不願見到他,轉身走入了船艙。

凝心看著這個英姿勃發的青年俊士,卻感受到一種很不舒服的陰冷,所以只看了一眼,就又回到船艙與冰柔做伴。

然而,葉歆的這艘船形體太大,可以說是河上的巨人,落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會多看幾眼,蘇劍豪等人也不例外,都把目光投向了這艘大船。

由於距離相當近,而且船上的燈火通明,所以蘇劍豪一眼就看到了船尾的四老,雖然久不相見,但在他的記憶之中,隱隱約約存留著這四老的模樣,尤其是冰離,當年就是他拒絕了蘇家的提親,所以當蘇劍豪的目光落在冰離的臉上,便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熟悉感。

站在一旁的峰看得更加清楚。他與葉歆的關係如同兄弟,葉歆離京去黃川縣赴任之時,曾交待過他暗中照看四老,而他也幾次去雪竹莊探望垂問,所以一眼就認出他們,心中頓時又驚又喜,喜是因為看到他們離開京城,可以避開內亂,憂的是不見葉歆的身影,看來葉歆並沒有隨同親人出行。

「這幾個人的樣貌好熟啊!似乎在哪裏見過。」蘇劍龍忽然喃喃地說一句。

峰大驚,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姐夫,上岸後是休息片刻,還是立即進京?」

蘇劍豪沒有理會他,因為兄長的話頭已經引發了他的疑心,在腦中搜索了一次,猛的想起他是冰柔之父,而他身邊的自然就是葉歆的雙親,驚呼道:「是他們!」

「三弟,他們是誰呀?」蘇劍龍問道。

蘇劍豪淡淡地道:「葉歆的父母和冰柔的父母。」

「什麼!」蘇劍龍兇目一瞪,指著巨船吼道:「不能放他們跑了!若是抓不住葉歆,也要生擒他的父母引他出來!」

峰聽了勃然大怒,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蘇劍豪雖然不屑抓老人來要脅,然而他對葉歆似乎有一種無法消除的憤恨,所以點頭道:「兄長說的不錯,先抓了再說。」

峰忖道:「葉大哥本領高明,應該有脫身之計,我回京也未必能幫什麼,不如主動請命去保護四老,免得被別人害了他們。」想著,他忽然踏前一步,道:「姐夫,京城之事迫在眉睫,不容遲緩,這大船速度很快,非我們這些小船所能追到,不如我帶一些人去捉拿他們,姐夫則帶人回京,反正我進京也幫不了什麼忙。」

蘇劍豪不疑他有詐,況且覺得這種小事有親信代勞自然是最好,含笑點頭道:「也好,不過我這三千鐵騎不算多,不能撥人給你,這樣吧!你拿我的私印去,用它可以調動沿河府縣的兵力,你去借水軍相助。」說著,從腰裏解下了一方用青布包著的小印遞給峰。

峰大喜過望,伸手接下小印,又擔心地看了一眼嵐,然後快步登上岸邊,跳上一匹戰馬,便沿著河岸向上遊追去。

嵐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但沒有多言,只是默默地看著他離去,因為她並不想見到葉歆的父母受到牽連,這樣的結果也許是最好的。

峰沿著河岸一路縱馬狂奔,為了避免受到懷疑,待蘇劍豪的軍隊脫離了視線,他才敢大聲地向大船揚手叫喚。

「葉老伯,快停下船。」

然而,巨船已駛向寬廣的河心,離岸較遠,再加上洶湧的河水聲以及呼呼的風聲,叫喚聲無法傳到船上,自然也無法得到反應,依然順著東北風高速逆流而上。

峰並不太著急,因為船走的越快,離危險就越遠,一路急追只是想把情況告訴四老,因為他怕蘇家和三皇子逼宮成功之後便會追殺四老。


白日破曉,黎明曙光再次照亮了京城。葉歆像往常一樣來到宮門外等著上朝,走下馬車的他,突然發現氣氛有些怪異,尤其是宮門附近突然增加了許多士兵,一排排鎧甲鮮明的士兵列在宮牆之側。

丁才走上來相迎,見他站著發愣,好奇地問道:「大人,在想什麼?」

葉歆指著士兵們問道:「今天怎麼增加了駐兵?」

丁才原本沒有留意,經他提醒之後才發現,士兵果然比以往多了一些,不由納悶地道:「難道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葉歆皺了皺眉。由於離開京城已近一年時間,所以對京城的變化並不清楚。

「你有辦法查一下嗎?」葉歆問道。

丁才知道葉歆指的是利用他密探的身分,笑了笑道:「當然可以,不過我直屬於皇上,下面的人倒不是很熟悉,所以未必能查到什麼。」

「嗯!也許是我多心了,不過眼下時局動盪,還是小心為上。」葉歆說道。

「屬下明白。」丁才說道。

葉歆嘆道:「皇上撥給我的五萬大軍尚未齊備,不知道要等到何時?其實最大的麻煩還在於兵部在蘇家的掌控之下,事事掣肘。」

丁才驚訝地問道:「蘇家敢拿軍國大事來阻撓大人?」

「我此番升任要職,無可避免會與蘇家的勢力造成衝突,兵部那些人怎會有好言好語。如今這局面,就算是當朝一品,也未必有什麼面子。」葉歆解釋道。

丁才沉吟道:「這事倒真是麻煩。大人,這麼坐等下去,恐怕……」

葉歆點頭道:「我已寫好奏摺,打算今日就面呈皇上,請求調平安州的軍隊北上,從銀州中部草原東擊叛軍,勝算更大,這樣一來就不需要在京城浪費時間。」

丁才讚嘆道:「此計大妙!大人只要回到肅州,便是龍歸大海、虎入山林,蘇家威勢再大也無法阻撓大人。」

正說著,一名太監走了出來,高聲喚道:「皇上臥床休養,今天停朝一天,諸位大人請回吧!」

葉歆只好把奏摺交給太監代為遞送,而他自己則無奈地與百官一起離開了宮門。


與此同時,冰柔的大船也在川口渡的小碼頭停了下來。船上的人並不知道他們已經成為了蘇劍豪的目標,若不是峰的自動請纓,只怕迎接他們的將會是刀光劍影。

半個時辰後,一匹快馬沿著大道飛奔而來,一直衝到了碼頭,此人正是前來報信的峰。幸虧巨船是逆水而行,而他的坐騎又是千裡挑一的名駒,所以在速度上還能一拼,故此及時追到了川口渡。

來到碼頭,他一眼就看見那艘大船,心中大喜,迫不及待跳下馬就往船上衝去。

「站住,你是什麼人?」守在跳板前面的幾名河幫弟子,見他來勢洶洶,以為他意圖不軌,忙拔刀相向,把他攔了下來。

峰心中焦急,大聲喝道:「我要見葉老伯,有緊急消息告訴他們!」

由於河幫上下交代了保守秘密,所以這幾個河幫弟子不敢多說,也不肯放他上船,一邊推攘,一邊搖頭道:「這裏沒有什麼葉老伯,你找錯地方了,快走吧!」

峰急的大聲叫道:「我明明看到葉老伯在船上,所以才縱馬一夜趕來。快放我上去,真的有緊急的消息!」

船中的冰柔聽到吵嚷聲後,走出船艙,發現船夫們正與一名青年爭執著,心中懷疑,於是揚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一名船夫回頭應道:「夫人,這個人要硬闖。」

峰這才想起自己的武功比這群河幫弟子要高許多,苦笑了一聲,然後輕輕躍上了船,低聲向冰柔說道:「這位夫人,我要見葉老伯,事情緊急。」

冰柔見他身手敏捷,下意識手按劍柄,懷疑似的問道:「你是什麼人?」

峰沒見過她,不知道她的身分,所以猶豫一下不敢說。

冰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年歲與丈夫相若,但仍有稚氣,眼神卻出奇的凌厲,心下更是懷疑,臉色也沉了下來。

此時葉君行也聽到了聲音,走出來一看,發現峰居然出現在甲板上,詫異地問道:「小峰,你怎麼來了?」

冰柔猛的回頭問道:「公公,您認識他?」

葉君行含笑道:「他是歆兒的屬下,也曾照顧過我們四老。」

冰柔這才放心下來,含笑道:「失禮了,你來有什麼事嗎?」

峰看了四周一眼,小聲道:「事關葉大哥和你們的性命安危,我們進艙說。」

「什麼!」冰柔一聽有關葉歆的性命,不敢怠慢,連忙引著他進了船艙。

艙中的凝心一直留意著外面的動靜,見是自己人後也露出身形,但還戴著面紗。

冰離和田氏正在吃早餐,見峰跑了進來,先是愕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問道:「你這小鬼怎麼來了?」

峰回頭看了一眼,見艙門已閉,這才放膽說道:「伯父、伯母,大事不妙!三皇子聯合蘇家要逼宮篡位,葉大哥是他們要殺的主要目標之一,你們也一樣!所以我特來警告。」

「什麼?」艙內之人全都驚呆了。

屋內的氣氛突然降到了冰點,在坐的每一個人都很清楚葉歆現在與普通人一樣,沒有什麼自我保護能力,面對計劃周詳的政變,只怕是萬分兇險。

唯一沒有變色的只有峰,他對於葉歆以前所表現出的能力萬分佩服,所以神態依然很平和。

「現在京中九門大概已經被封鎖了,只等蘇劍豪的大軍一到,便入宮逼皇帝退位。不過我知道葉大哥實力高明,他們一定抓不住。」峰續道。

「相公──」冰柔慘叫一聲,拿起佩劍就往外衝去。

凝心連忙伸手抓住了她,溫言勸道:「柔妹,妳不能自投羅網。」

冰柔心裏如同大海的波濤,已經失去了平衡,只想著丈夫的安危。花容失色的她,難以掩飾心中的擔憂,淚如雨下,焦急地挽住凝心,哭著說道:「相公他現在手無縛雞之力,若不救他,根本逃不出京城。就算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峰聽她口喊相公,這才知道是葉歆的妻室,但此時已無暇多想,因為他早已被這番話嚇得大驚失色,面泛急色地問道:「葉大哥的本領不是極高嗎?」

葉君行滿臉擔憂地道:「小峰,歆兒原是有些本事,但他現在只是個普通人,什麼本事也沒有。唉!早知如此,應該讓他跟我們一起走。」他的心情也像冰柔一樣的擔心。

冰離一拍大腿,憤恨地道:「是啊!應該把他拉來,這官也別做了。」

田氏和陶晶想到葉歆現在的情況岌岌可危,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凝心好言勸道:「不要擔心,我現在就回去見他,一定能把他安然帶出城。」

幾人這才想起凝心的本事,都破涕為笑。冰柔顧不得擦淚,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催促道:「姐姐,快去吧!千萬保證相公他平安無事。」

凝心含笑道:「放心吧!以他的心計與謀識,就算沒有道力,他也不會出事。」

峰憂慮得坐立不安,正打算趕回去救人,此時聽到凝心信心十足的語氣,不由打量了她一番,發現這個女子有一種脫塵的氣質,裊裊婷婷,令人心曠神怡。

他不禁尋思道:「這麼一個嬌嬌女子,能從萬馬千軍中救人嗎?」

冰柔很清楚凝心的實力一直都在葉歆之上,這個從小到大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修煉的女子,以葉歆的話來說彷如水中之仙,所以對她的話堅信不移,人也鎮靜了下來,問道:「我們是不是該把船駛回去等相公,只要上了船,大概會安全一些。」

峰點頭附和道:「這個主意好。最好駛回端慶府,只要葉大哥出了京城,一切就平安了。」

「這船太大,而且已經引起了疑心,駛回去恐怕會招來麻煩,不如另尋他船。」一旁的葉君行插嘴了,他曾是學堂的教師,也學過軍略之術。

凝心道:「我不懂什麼,既然伯父這麼說一定有理。現在歆弟最擔心的就是你們的安全,絕不能再冒險了。我記得歆弟說過,河幫是他建立的,應該有其他船可以用,不如去借一條船吧!」

冰柔喜道:「姐姐說的對,我有玉牌在手,可以調動河幫的人,姐姐快趕回去吧!免得相公有危險。我去想辦法找船到端慶府等候。」

凝心點點頭,然後便消失在空氣之中。

峰見她的舉動與葉歆一樣,總是來去無蹤,不禁為之咋舌,也對她更有信心。

愣了片刻,他轉頭朝著四人拱手道:「我也趕回京去,蘇家的人信任我,說不定我也能幫點忙。」

冰柔感激地道:「峰小弟,謝謝你跑來報信。」

「葉大哥救了我的命,我的命就是葉大哥的。」峰笑了笑,縱身跳出了船艙。

看著峰的背影,艙內的老小都慨嘆不已,想不到這麼一個青年如此忠義。

冰柔走上甲板,看了看守在碼頭的船夫,然後朝他們招了招手,喚道:「幾位大哥,能幫個忙嗎?」

船夫恭敬地問道:「夫人,有事您就吩咐吧!」

「請問有其他的船可以用嗎?」冰柔問道。

「您要到哪裏去?」船夫說道。

「我想安排一條船到端慶府等著救人。」冰柔說道。

「救人?」河幫弟子愣了愣,一起回頭望著穿白衣的中年人,問道:「舵主,夫人說要船去救人,現在能弄到船嗎?」

被稱為舵主的中年人沉吟片刻,眼睛忽然一亮道:「好像幫主就在附近的河道巡視,你們有大爺的玉牌,若想借船救人,可以直接找幫主,他老人家會有辦法。」

冰柔從懷中掏出四方的玉牌揚了揚,道:「麻煩大哥去說一聲,就說玉牌的主人有難,請他幫忙。」

舵主猛的一驚,瞪大眼睛看著她,急問道:「您是說大爺有難?」

「正是。」冰柔點了點頭道。

舵主一聽就緊張了起來。他雖然不是河幫的主要首領,但也知道這位藏在暗中的大爺是河幫的大恩人,所以片刻也不敢怠慢,慌慌張張地轉頭指著身邊的河幫弟子道:「立即通告幫主,說大爺有難,要他立即找人救援。」

這些河幫低級弟子並不知道「大爺」指誰,呆呆地問道:「舵主,誰是大爺?」

「沒用的東西!氣死我了,我自己去,你們給我好好守著!」舵主氣得一腳踹開他,然後飛快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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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14:06:14 |只看該作者
皚皚的雲端上,凝心正踏雲而行。雲下風景變幻,時而平地無盡,時而山巒起伏,正值冬末春初的時節,嫩草新綠,梅花四野。

若在平時,凝心也許會稍作停留,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全是葉歆的影子,任何事情都無法留住她的腳步,雖然她一直在勸慰冰柔,但她的心裏同樣的感到焦急。

「噫!」她忽然察覺到下面有人在用遁術,而且速度奇快,她的身子猛的頓住了。當她低頭望去,地面上似有一條紅色的血線繞著山川道路前進。

「這是什麼人?好奇怪的遁術呀!」她心中疑道。

凝心望著平常人無法察覺的紅線,心中異常的驚訝,但她無暇多想,因為心裏有更重要的東西存在。

與此同時,地面的那一條紅線同樣留意到半空中的變化。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酒言,借著血魂大法中的「血遁」,快速地往京城方向移動。

他並沒有在趙玄華的軍中。上次葉歆帶給他的重傷使他心有餘悸,只敢暗中留在銀州幫趙玄華設計,卻不敢輕易露面,生怕葉歆找到他。

這次是他第一次離開銀州,想順勢到天龍的京城探聽一下消息,沒想到卻碰上一個會飛的道士,心中大為驚訝,信心頓時頗受打擊。


午時,丁才匆匆忙忙地來到葉府,並且帶來了從密探口中得來的消息。

「大人,情況似乎有些怪異,今晨九門提督張全突然安排禁軍巡查九門,此時進出城門都受到嚴重檢查。」丁才說道。

「嗯!果然有些古怪……」葉歆放下手中的筆,繞過書案走到了書房門口,望著陰沉的天氣,不禁皺了皺眉,沉吟道:「看來我的懷疑並沒有錯,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實在難以查出背後目的。」

「大人,您不會懷疑有人圖謀不軌吧?」對於葉歆的擔心,丁才既驚訝又不安。

葉歆背著手搖搖頭,道:「聽說京城的禁軍只剩二、三萬,若是有人像八皇子一樣擁兵造反,只怕城裏的這些兵力無法抵擋。」

「大人此言有理,只是眼下三邊受敵,誰有這種兵力造反?除非是蘇家,不然就是九門提督。」丁才說道。

葉歆想起了峰,仰頭嘆道:「可惜我的眼線不在京中,不然應該有足夠的情報,現在單憑直覺來判斷,實在太難了。」

丁才含笑道:「大人,你無須多慮。張大人是皇上的心腹,忠心耿耿,蘇劍豪則遠在恭城,若有風吹草動,也該有消息傳來,沒有必要為了一點懷疑而自擾。」

葉歆輕輕一笑道:「是啊!我不是神仙,也不是料事如神的先知,這就是人力的限制。」

丁才不想多說此事,岔開話題問:「大人,雪竹莊已空,不知大人做何安排?」

「你看著辦!我沒有意見。」葉歆隨口應了一句,心裏依然掛懸著京城的變化。


此時,一艘暗紅色大船高速駛到了河口渡碼頭,船上掛著一桿大旗,上面畫著一隻飛翼,十分醒目。船頭站著許多人,為首的正是河幫之主魏劭,他一聽說葉歆有難,立時就趕了過來。

隨同在大船之側的還有幾艘略小的船隻,也搭載著不少河幫要人。

冰柔和四老一直在甲板上等著,看著這種氣勢,知道必是河幫之主到了,連忙走到船邊等待。

魏劭不待船靠岸就跳上了碼頭,然後飛快地衝上了冰柔乘坐的巨船,邊跑邊問道:「誰說大爺有危險?」

四老打量了他幾眼,見此人四十歲左右,面色發灰,身著藍色勁裝,一頭雜亂的短髮,黑色短鬚,腰間還懸著綠色刀鞘,一把金柄的寶刀插在鞘內,看上去十分名貴。而隨同他上船的還有幾人,也都是三、四十歲的漢子,各個虎背熊腰,手提兵刃,滿臉豪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的小人物。

冰柔正色說道:「蘇家和三皇子圖謀叛亂,已經揮兵進京,還計劃要殺他,我已找人去救他出城,但現在蘇家勢力極大,又有軍權,眼下只有水路安全,想請幫主派船到端慶府等候。」

「媽的!該死的蘇家,敢動大人一根頭髮,老子宰了他全家!」葉歆對魏劭有知遇之恩,在魏劭心中是最重要的人物,一聽葉歆遇到危險,忍不住大聲咒罵起來。

冰柔見他如此,知道必能相助,含笑道:「幫主不必擔心,他應該會沒事。」

魏劭這才打量她,發現面前這個美貌少婦與「葉夫人」有幾分相似,以為是葉歆新娶的夫人,拍著胸脯道:「夫人放心!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會讓公子沒事。」

「有勞幫主了。」冰柔說道。

魏劭回頭大吼道:「沒聽到嗎?蘇家要動我們河幫的大爺,還不快去把附近的船都召到端慶府;再告訴沿河的碼頭,從現在起不許提供任何船隻給官府,禁止一切往下游去的船通行,我要封河三天。」

「是!」他身邊環伺的都是河幫的骨幹成員,也都是心腹之人,十分清楚河幫的建立和背景,自然也是同仇敵愾,大喝一聲離開,分別駕船分散到各碼頭去召人。

冰柔看著他豪氣衝天的樣子,暗暗讚嘆道:「不愧為河幫之主,一句話就能封河三天。」

魏劭看了看四老,轉頭對冰柔道:「夫人,這四位是大人的雙親吧?」

「嗯!」冰柔說道。

「四位放心,我會安排得萬無一失。」魏劭朝他們拱了拱手,然後走下碼頭,指著碼頭上的手下道:「把這船駛到沁雲湖去,派人小心守著。船上的人要是少了一根頭髮,你們提頭來見我!」

這些船夫都是河幫小卒,見幫主發火了,嚇得渾身哆嗦,只知點頭,不敢答話。

「夫人,我先行一步。」魏劭仰頭朝冰柔再拱了拱手,然後回到自己的船上,喝道:「立即去端慶府,快!」

水手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幫主如此緊張,不敢怠慢,拉滿了帆便朝下游衝去,船速之快讓人咋舌。

看著揚帆而去的魏劭,冰柔無限感慨,若不是葉歆平時積下的威望和恩德,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冒著危險前去救他。


酉時,天色漸黑,京城內外的氣氛更顯得有些詭譎,平時大都待在軍城的禁軍紛紛接到命令。除了少數的幾個將領,其他人都不知道原因,但軍紀嚴明的禁軍依然服從軍令,出動封鎖了九門。

其中一位領軍的參將就是扎猛,由於他在齊槐的麾下,所以算是蘇家的嫡系,半個時辰之前才得到命令,率領本部人馬駐守西門。

雖然身為武夫,但軍隊詭異的行動引起了他的猜疑,於是找到了齊槐,直接了當地問道:「大人,這是要幹什麼呀?氣氛陰沉的嚇人,不會是有人想造反吧?」

齊槐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來。由於扎猛一直都沉默寡言,默默地執行所有的軍令,所以齊槐很看重他,因而直言不諱地道:「扎猛,你是自己人,所以我也不怕告訴你。今夜將有大事發生,事若成,你我都會加官進爵,享受榮華富貴。」

扎猛心中大驚,忖道:「大事?什麼大事居然要調動大軍?嗯!不是造反就是要殺人。」這些年的官場生涯,讓他學會了沉著冷靜,因而保持著原來的表情,並沒有引起齊槐的懷疑。

齊槐說的興起,一想起事成之後,榮華富貴垂手可得,一雙眼睛就亮了起來,笑道:「老弟,別緊張,兵力都在我們手上,絕不會有半點差錯,何況駙馬爺也快回來了。」

扎猛更是吃驚,蘇劍豪遠在恭城奉旨討敵,如今沒有得到皇命就私自回京,可見今日之事極為嚴重。

齊槐吩咐道:「西門是重要的地方,逃跑的人大都會往西去,所以盤查一定要嚴,子時之後城門緊閉,不許任何人出入。」

「是!」扎猛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想到事情的緊迫性,不禁冒了一身的冷汗,忖道:「葉兄弟現在在京城,還是找他商量吧!」想著,他藉故離開了西門,匆忙來到葉歆的府中。

葉歆正和丁才、李浩等人商議事情,見他氣急敗壞地衝了進來,騰地站了起來,凝望著他驚問道:「扎猛大哥,出了什麼事嗎?」

丁才和李浩都不知道扎猛是他的人,見到他出現在葉府,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似是在說:「原來大人在禁軍中早就安插了棋子。」

扎猛看了看他們,然後拉著葉歆走到一旁,小聲道:「兄弟,大事不好了,禁軍突然全部出動了,封鎖了九門,現在只能進不能出,雖然齊槐沒有說出詳細的安排,但告知蘇劍豪今夜會偷偷回來,可見事情極不尋常,所以來找你商量對策。」

「什麼!」葉歆大驚失色,忍不住驚呼了出來,因為扎猛所說之事無疑證實了他的猜想。

丁才和李浩見他臉色丕變,急忙走到他們身邊,緊張地問道:「大人,出什麼事了?」

葉歆白皙的臉頰染上了厚厚的寒霜,眼神凝重的讓人窒息,邊走邊沉聲道:「張全封鎖了九門,蘇劍豪私自回京,看來定是要在京城辦大事,然而宮中並無聖旨傳出,其中必有問題。」

扎猛道:「據我所知,張全張大人與三皇子來往極密,也與蘇劍豪有所勾結,幾次曾在蘇府密談。」

葉歆更是確定了自己的判斷,一拍大腿,憤恨地道:「如此看來,他們此番舉動定是要奪取皇位。好一個蘇家,居然悄悄與三皇子達成協議!」

「什麼?」丁才、李浩兩人都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如何也想不到三皇子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大人是不是過慮了?三皇子有膽量篡位嗎?」丁才身為密探,雖然已經脫離了密探部門,但仍有關係網,近來卻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所以很難相信。

「八皇子的事沒過多久,你們難道忘了嗎?哼!皇子之中沒有一個是好人,尤其是這個三皇子,笑裏藏刀,心胸險惡,早就覬覦皇位。如今皇上連說話都要太監代傳,病已無救,為免夜長夢多,篡位自然是最佳的方法。」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們密謀造反,但葉歆很相信自己的判斷,畢竟禁軍的調動如此不尋常,再加上齊槐的言詞中有曖昧之意,所以他確信有不軌之舉正在進行。

丁才和李浩依然是將信將疑,但事情十分緊急,稍有不慎就會大禍臨頭,所以他們也不敢置之不管。

葉歆眉頭緊皺,在屋內快步地走了幾個來回,沉吟道:「京城的兵力全在張全手上,若想助三皇子篡位十拿九穩,他們如此秘密的行動,只怕是要將所有的皇子一網打盡。我是他們的目中釘,自然也不會放過我,然而我的部眾全在肅州,此時手上無一兵一卒,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他們。」

李浩道:「大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何不先找辦法逃出京城,日後再帶領大軍揮帥京華,以報今日之仇。」

葉歆點頭道:「說的不錯,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先逃離京城,再圖後事。然而四門緊閉,若是想出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才最擔心的是皇帝安危,心中焦急如焚,請求道:「大人,容我先行進宮稟告皇上,以免皇上遭了毒手。」

葉歆看了他一眼,雖然知道此去皇宮也毫無用處,但見他一臉堅毅,點頭道:「快去快回。扎猛大哥說子夜行動,所以我們的時間不多,離現在大約還有三個時辰,若皇宮進不去,立即回來。」

「是!」丁才應了一聲,轉身拔腿就跑。

葉歆轉身對李浩道:「三皇子是不會放過我的,當然,其他皇子更是他必殺之人,你現在就去大皇子府上,告知他一切,此時唇齒相依,不能讓皇子們都死,否則三皇子就更加有恃無恐。若他有辦法出城,儘快回來告訴我。」

「我這就去!」李浩很緊張,若是三皇子對葉歆動手,他也一定逃不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

扎猛入府前雖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卻沒有想到竟是逼宮篡位,所以臉色有些白,沉著臉問道:「兄弟,他們真的要造反嗎?」

「嗯!應該不會有錯。」葉歆感激地看著扎猛道:「多謝大哥前來報信,如今你最安全,想辦法自保吧!」

扎猛搖頭:「兄弟,我絕不會扔下你!如今我守西門,不如我開城放你出去。」

葉歆搖頭道:「如今可不比以往,若是半年前,我根本不怕任何人,然而現在的我手無縛雞之力,就算衝出西門,也逃不了多遠,而且你的部下也是齊槐的部下,就算你肯放我走,其他人未必願意。現在走西門只會自投羅網,況且軍令已下,西門已閉,若是為我一人開門,一定會被人注意,也會為大哥帶來災禍。」

扎猛明白他為自己著想,但情況如此緊急,可想的辦法不多,於是急得滿臉通紅,勸道:「兄弟,時間不多了,快想辦法吧!」

葉歆走到門口,抬頭望向沒有星星的天空,含笑著喃喃地道:「幸虧兩日前送走了柔兒他們,不然就麻煩了。」

他眼下根本沒有想出任何方法,如今三皇子大軍在握,又控制九門,幾乎是插翅難飛,而且他現在沒有道力相助,跑也跑不遠,所以他早就打消了逃跑的念頭。

「也許真的要應誓了。」他忽然想起血劍之誓,苦笑著自嘲了一句,雖然是如此,但他還是苦苦地思索著離城的方法。

「城門現在大概是出不去了,而府外也應該已經被人盯上了,若想悄然出去,就必須先解決外面的探子,但又不能引起騷動,否則會刺激三皇子的人搶先下手。不過,三皇子知道我在武林中的名聲,應該會派高手來殺我,若是高手到來……」葉歆又陷入了沉思。

扎猛見他低著頭沉思,不敢打擾。

葉歆忽然抬頭看著他,問道:「大哥,你有禁軍的令牌嗎?」

「有啊!」扎猛愣了一下,反問道:「兄弟,這是什麼意思?」

葉歆沉吟道:「現在最有利的就是天黑,諸皇子知道事情之後定會大鬧,大哥的軍隊只怕也會出動──與其讓人捉,不如去捉人。」

「捉人?」扎猛疑道。

葉歆微微一笑道:「當然是自己捉自己。」

扎猛還是不懂,愣愣地看著他。

「大軍若開始行動,定然要趁黑夜捉拿諸皇子,我若跟他們一起逃走,也會成為目標,因此我打算扮成士兵。天色黑暗,那些士兵又是匆忙得到消息,所以不會懷疑,大哥再給我一塊禁軍的令牌,便可蒙混過關。此時我假裝捉人,其實是尋找立足點,若是能出城自然是好,若不能,我便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明日再想辦法出城。」葉歆解釋道。

扎猛恍然大悟,但還心存懷疑,問道:「你的樣子眾所皆知,就算扮成士兵,但豈不會有人疑心?」

「這個容易,別忘了我是醫師,自然有方法掩人耳目。況且諸皇子必然鬧事,三萬禁軍面對他們,戰備固然占了上風,但比起全城數十萬百姓來說,這三萬人就顯得力不從心了,到時候沒有人會想盤查自己人的。」葉歆滿懷自信地笑了起來。

扎猛也大喜過望,笑道:「還是兄弟有辦法,只要混過今夜,明天就好辦了。」說著,他解下腰間的一塊令牌,交到葉歆的手裏叮囑道:「這是令牌,你先收妥。」

葉歆收下令牌藏在懷中,感激地道:「多謝大哥,不過你還是先回去吧!免得有人疑心。」

「兄弟,一切小心。」扎猛擔心地拍了拍他的肩頭,然後急步離開了。

葉歆猛的想起遺詔,急聲喚道:「大哥,等一等。」

扎猛詫異地回頭看著他,問道:「有什麼事嗎?」

「我有樣十分重要的東西需要大哥代為保管,大哥稍等片刻。」

說罷,葉歆便衝入了臥房。

他看了看四周,然後小心地走到床後,摘下了牆上掛著的小畫,露出了石牆。

隨著他輕輕敲動,石牆的一塊小磚被移了出來,接著他又移開了幾塊石塊,露出了一個長方形的茶色小櫃。

打開小櫃的門,裏面放著一卷黃綾,正是傳位詔書。

葉歆小心翼翼地取出詔書,忖道:「這份遺詔萬萬不能落在三皇子手裏,交到扎猛大哥的手中最為安全。」於是他找到一個包袱把遺詔包了起來,又把剛剛得到的幾枚大印也放在包袱之中,轉身走回廳中。

扎猛等得焦急,見他出來,問道:「有什麼要緊的事物嗎?」

葉歆把包袱遞給他,鄭重地道:「這個包袱十分重要,裏面的物品關係到天下的安危,千萬不能丟,請大哥小心保管,日後我再來取。」

「我知道了,放心吧!」扎猛見他的神情如此凝重,知道包袱中的物品一定萬分珍貴,因此不再多問,提著包袱就往外走。

望著扎猛的背影,葉歆的眼中充滿了感激。這一次全仗扎猛告知叛變之端倪,否則也許要直到士兵衝入宅子才知道出了事。


半個時辰之後,一個面色枯黃、滿頭黑髮的漢子隨著眾多的僕人和丫鬟走出了葉府。沒有人知道他就是葉歆,就連同行的僕人和丫鬟也不清楚。

隨同的還有留在聚賢館的武人,雖然人數不多,但也不是俗手,這些人是被葉歆打發出來對付三皇子派來的密探。

街上只有兩個三皇子派來的密探,對於三皇子來說,他雖恨葉歆,卻沒有把他當成勁敵,覺得只要登上皇位,一切都可輕易解決,因此給了葉歆從容逃離的機會。

「啊──」

葉歆沒有理會身後的慘叫,直接向北走去。

就在他走出府第沒多久,凝心飄然而至,看著街外的兩具屍體,她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默默地念道:「歆弟,千萬不要出事啊!」

然而她並不知道葉歆剛剛離開,因而在宅內尋了數十圈也沒有找到葉歆。

「他到底去哪裏了呢?真是急死了。」凝心站在院子,茫然地看著四周,她知道只要找到葉歆,便能安全讓他離開,但偌大的城市想找一個人實在不容易。

倏地,她轉頭望向西方,赫然察覺到有人正向著宅子而來,隨著距離的接近,她看到了一點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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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14:06:38 |只看該作者
明亮的街道上,平民還是沒有感受到氣氛的不同,依然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尤其是青樓之地,更是處在一天中最熱鬧的時辰,然而打扮的花紅柳綠的青樓女子們,卻發現今天沒有什麼大官前來,臉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紅綠之間,葉歆匆忙從街上走過,正往宮門走去。此時只盼借用皇威,也許還能挽回一絲希望。

「大爺,進去吧!」妓女們連忙迎了上來,卻被葉歆身前那群武人一手推開了。

「什麼東西,哼!」她們還沒有意識到氣氛的異樣,一邊埋怨著對方不憐香惜玉,一邊又張望著街頭街尾,期盼著新的客人。

葉歆跟在武人後面匆匆走了一陣,最後來到離宮門不遠的大街上,站在街角向皇宮張望,赫然發現宮門外的守衛嚴密了許多,許多禁軍持刀舉槍,擋在宮門之前,氣氛異常的凝重。

看在眼裏,他不禁皺了皺眉,暗驚道:「看來宮外已經被封鎖了。行動好快呀!不知丁才是否進去了?」

雖然情況緊急,但他卻有自信,只要情況一亂,他的危險就會大降。

他邊走邊苦思著出路,忖道:「既然蘇劍豪要回京,他必然不會一人獨回,因此蘇家的軍隊應該會從北門入城,而三皇子則會兼顧其他的城門。西門有扎猛大哥在,若是城門開了,還是從那裏走較為妥當,若是城門不開,雖然冒險,我還是要另外找個安全的地方──嗯!不如先去見大皇子。」

穿過巷子,他來到了繁華的雲石大街之上,街的兩側是一整排酒館,京中的名酒盡藏此處,所以又被稱為酒街。街上的行人不少,而酒館之內也燈火通明,不少地方還奏著絲竹之音,一副太平的景象。

葉歆嘆道:「可憐皇都今夜要遭塗炭了。」

兩個剛剛喝完酒的酒徒,腳步踉蹌地從他身邊走過,由於腳步不穩,身子猛的撞在了他的身上,葉歆立足不穩,被撞倒在地上。

「走路不長眼啊!亂走亂撞,別洒了我的好酒!嗯,真香。」酒徒已語無倫次的胡言了起來。

葉歆沒工夫理會他,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繼續往榮親王府走去,剛走兩步,忽然被酒徒的對話吸引住了。

「今天怎麼到處都是官兵,害得我沒辦法把死人運出城。」

「這不是很好嘛!不然我們也沒機會坐下來喝兩杯。」

「那人是病死的,死狀恐怖,臉都爛了,看了就噁心。聽說是得了厲害的病。」

葉歆猛的一愣,心道:「既然活人出不去,扮成死人應該能出去吧!我既然能改變樣貌,弄個假死也非難事,然而問題就在於如今的身分,反正面貌已變……」

然而情勢的發展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因為街上引來一陣騷動,接著便有人大叫「起火了!」

葉歆頗為吃驚,當他往起火的方向望去,幾座王府的方向同時燃燒,火勢接連成片,轉眼之間便已到了無法收拾的局面。與此同時,南面的平民區也燃起了大火,那是人口密集的區域,所以驚喊聲響更大。

火勢的蔓延引起了街上混亂,住的較近的人見火勢太猛,都慌不擇路的向空地逃去,因而葉歆的四周開始聚集了人潮。

有的剛剛入睡,披著被子就衝出來;有的光著身子,卻拎著一袋東西驚惶奔出;有的拉著孩子,什麼也沒帶。小孩子被混亂場面嚇得大哭,老人們看著家園被毀,不停地跺腳嘆氣,一個個除了嘆息就是咒罵,偌大的京城在片刻間亂成了一鍋粥。

葉歆看著亂哄哄的四周,恍然大悟,知道必是大皇子得到消息,便想亂中逃生,不禁嘆道:「不愧是大皇子,想到如此陰毒之計。不過以他的身分,現在恐怕只能如此。」

事實上他早就料到會大亂,如此局勢對他來說無異是天賜的良機。這些躲避火災的居民,會給城防造成很大的壓力,而今夜城門緊閉,若是火勢蔓延,只怕還會引起大暴動。

人潮越聚越多,並開始往沒有火的地方湧去。因為火場的主要部分在中央和南門,而北面是皇城區和官衙區,封鎖比較嚴密,所以西門和東門成為了葉歆脫身最主要的兩大方向。

葉歆猶豫了一下,如此大的人潮湧向西門,無疑會增加開城門的機會,但同樣也會是那群皇子們最理想的逃走路線。三皇子黨羽眾多,謀士也不少,定會有人建言,所以風險將會極大;但若是不向西門走,只怕火勢減弱後,城門又會關上,到時候想出城便要重新尋找辦法。

然而,人潮隨著大火的擴散越聚越多,葉歆站在街上竟然無法立足,被自動竄流的人潮擠向了西門。無可奈何的他,只好隨波逐流。


留守在府中等候好消息的三皇子,聽到火災的報告後勃然大怒,拍著桌子指著報信之人叫道:「都是廢物!」

言德謙擔心地道:「這分明是消息外洩,因而諸位皇子合謀縱火焚城,城中百萬居民,騷亂一起,張全的三萬人根本無法控制,若是被大皇子他們利用而激起民變,事情就麻煩了。」

此時,張全也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稟道:「王爺,情勢不妙啊!大火已經蔓延到整個南城,城中百姓已經開始騷動,然而九門緊閉,他們無法出城,只怕很快就會引起暴動了。」

三皇子當機立斷道:「不能再等蘇家了,必須立即行動。張大人,你領兵圍剿諸王府,遇到抵抗,格殺勿論。我親自進宮。」

「是!」張全知道如果事敗,將會有滅頂之禍,所以不得不咬牙行動。


葉府的庭院裏,凝心終於見到了施展奇異遁術的中年男子,卻不禁皺起眉頭,因為這名身著黑袍的男子看上去有一種血淋淋的陰森感,令她很不舒服。

酒言一進京城便感覺到異象,看著士兵頻繁的調動和異常緊張的氣氛,他意識到城中將會有大事發生。做為一個對立者,天龍朝的大亂對於仙主堂的擴展,無疑是製造了一個天賜的良機。

他在京中隨意逛了一陣便直插皇宮,想趁機添亂。沒想到一到宮牆,便感受到皇宮內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擋在門外,那股力量比葉歆所施展的更為強大,他的心中難免驚恐萬分,再一次見識到博大精深的道學的他,不敢再小看天龍朝。

正當他想離開之時,發現葉宅有人施展道術,因此才闖了進來,發現庭院中的凝心。

「你是什麼人?」凝心並不知道是自己把他引來的,只是覺得這個中年男子無端闖入葉府定然是有目的而來,所以有些懷疑。

「妳又是什麼人?這裏又是什麼地方?」酒言掃了她一眼,覺得這個戴著面紗、身材婀娜的少女有一種出塵的感覺,不禁有些愕然。他來到此處,其實是感應到有人施展道術,並不知道這裏就是葉歆的府第。

「這裏是葉府。」凝心就像女主人一樣,回應了酒言的問題。

「葉府?」酒言茫然地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府第極大,而且異常的豪華,猛的想起曾官居要職的葉歆,臉色驟白,驚愕地問道:「這裏是葉歆的府第?」

「是又怎樣?」凝心臉色微寒,對酒言的態度感到有些不悅。

酒言心中先是一驚,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因為宅子無人,也就是說葉歆不住在這裏。看著眼前的少女,赫然發現她一腳踏在水面上浮而不沉,心中暗道:「原來此女就是天上那位騰雲之女,想不到竟是葉歆的女人。若是他們聯手,天下豈有對手!不如趁她尚不知我的身分,一舉擊殺她,永絕後患。」

想著,他一改陰冷的表情,露出笑容道:「這位姑娘,我是來求道的,因為感覺到有人在此施展道術,所以來看一看,想不到姑娘的道行如此高深,實在佩服。」

凝心不知他笑裏藏刀,見他態度溫和,稍稍放鬆了下來,但還是一臉淡淡的道:「你走吧!這裏不是你該留的地方。」

「既然姑娘不喜,我就告辭了。」酒言依然用他一臉的假笑來對付凝心,雖然實力上相差不少,但老謀深算的他與不喜塵俗的凝心相比,無疑在心計上占了上風。

凝心見他轉身離開,心中略安,心思又放在了葉歆身上,喃喃地道:「我該去哪裏找呢?」

酒言偷偷瞄了她一眼,見她分神,眼光頓時凌厲起來,右手也纏上了一條血氣。

「你怎麼還在這裏?」凝心抬頭見他站著不動,疑問道。

酒言連忙收起血氣,指著南方叫道:「噫?好大的火呀!」

凝心早就看到了火光衝天的南方,只是沒有時間去關心,此時一見,赫然發現火勢猛了許多,而且離葉宅越來越近,空氣裏也飄起了焦味,不禁眉尖微蹙。

「可惜,這麼好的宅子就要毀在火海裏了。」酒言一邊說,一邊向她移近。

凝心心中一緊,眼光掃了一圈後,也覺得這裏若是被燒毀,是一件很可惜的事,猶豫著是不是應該阻止大火向葉宅燒來。

「去死吧!」酒言忽然獰笑一聲,揮出了雙手,一團血氣如同火球一樣,砸向了發呆的凝心……


偌大的京城火勢衝天,如同白晝一般。濃煙滾滾,無情的火焰已經吞噬了一大片房屋,還不斷地向外擴展。

被大火吞噬了家園的人們,紛紛湧到了未受火災威脅的西城,就連原本衝向東門的平民也開始往西移,因為火勢有向東發展的趨勢。所以,西門外的人潮越來越多,這種紛亂的情況,使西城的居民也開始慌亂了起來,都收拾東西,準備出城避火。

人潮之中,以大皇子為首的幾位皇子分別立於幾個十字路。這些平日裏怒目相向的兄弟們,第一次如此齊心,各自帶著一群手下,在人群之中製造騷動和混亂。

「我們要出城,為什麼要關城門?難道要燒死我們嗎?」

「開門!」

「快開城門!」

他們的吼聲立時引來了百姓們的共鳴,身後的大火一步步地向他們逼來,雖然還沒有燒到西城,但他們都感覺到背後炙烈的熱氣,不由地緊張萬分,附和著大叫了起來。

一時間,西門之東響起了喧嘩如天的吼叫聲,如江滔般滾滾的催促聲、叫罵聲響徹四野,成為了早已紛亂不堪的京城的哀奏。

然而無論怎麼叫嚷,城上的守兵卻無動於衷,沒有命令,誰也不敢冒險開城。

扎猛站在城牆之上,看著下面如海的人群,默默地祝禱:「兄弟,你應該安全了吧!希望這些人潮會把禁軍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然而扎猛卻不知葉歆同樣擠在人潮之中。無奈地被人潮湧來後,他知道自己的打算需要做一些調整,因為他看到了皇子,看到他們的黨羽,知道這些人一定會引來圍捕。


就在此時,蘇劍豪的三千鐵騎衝到了城郊,看著京城的方向火光衝天,照的夜空如同白晝,不禁大為吃驚,立即勒住了坐騎。

蘇劍龍詫異地道:「三皇子居然不等我們就動手了!他不會又改變主意了吧?」

蘇劍豪寒著臉思索了片刻,搖頭道:「就算動手也不會放火,京城裏根本沒有士兵與他們對抗,只要派士兵占領幾個重要的路口,就大勢底定了。如今看來,必是消息走漏,諸王在做垂死掙扎。嗯!也許是葉歆想出來的脫身之計。」

蘇劍龍揪著馬鞭指著城道:「三弟,這麼大的火,怕是半個城都燒著了,要想抓住他們,恐怕不容易。」

蘇劍豪望著城池上空冷笑道:「此時城門緊閉,亂黨放火無非是想引起騷亂,利用民變打開城門。哼!這種雕蟲小技瞞不了我。大哥,你領著五百人從北門入城,相助順親王,我領其餘士兵把守京郊的各條道路,就算他們出了京城也跑不掉。」

「還是你的主意高,我看我也不必進京了,陪你一起守株待兔吧!」蘇劍龍笑道。

「大哥,你去告訴順親王,城門不能不開,否則日後會有非議。讓他半個時辰後打開西門,京城的平民只想出城,不會逃遠;只有那些想遠離京城的人才會逃走,所以我定能抓住。」蘇劍豪說道。

「我明白了,半個時辰後開城。」蘇劍龍領著五百騎兵直闖北門。

蘇劍豪則指揮著剩下的二千五百人,在西門外十里處布下一個弧形大網,開始一場守株待兔的遊戲。雖然士兵不多,但此計十分毒辣,也摸透了逃跑之人的心理。


雖然宮外混亂不堪,然而皇宮之中卻保持著如常的平靜。明宗正昏睡在龍榻上,似乎早已知道天命不遠,所以連御醫都沒有傳,只讓徐公公在旁相陪。

看著老邁的皇帝,徐公公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王爺,皇上已經睡了,您不能打擾,啊──」

徐公公被慘叫聲驚得一震,顫抖著直起腰身,一眼就看到三皇子提劍而入,猙獰的面孔讓人心驚肉跳,而滴血的長劍更是令他撲通一聲軟倒在地。

三皇子沒理他,走到床邊撩開龍帳,看了看昏睡不醒的父親,冷冷笑道:「老爺子,現在皇位是我的了,你就繼續睡吧!」

賈平走了上來,恭敬地道:「微臣參見皇上。」

三皇子哈哈狂笑了起來,舉起雙手朝天叫道:「天下是我的了!哈哈!我是皇帝──」

賈平陰笑道:「啟稟皇上,宮中並無抵抗,玉璽已經到手。」

三皇子得意地道:「算他們識相。賈平,此次你提議極佳,朕命你為內大臣,立即整肅皇宮。」

賈平大喜,跪倒在地,連叩了三個響頭,道:「微臣賈平謝主隆恩。」

「去吧!」三皇子長笑一聲,轉身走入金鑾大殿,坐在他癡想了很久的龍椅上,全身都覺得異常舒服。

言德謙走了進來,稟道:「皇上,蘇劍龍來了。」

「讓蘇愛卿來見朕。」他早就等不及了,玉璽到手後,他就把自己當成了皇帝,連稱號都改了。

言德謙對他了解極深,知道這位皇子外謙內奸,陰險狡詐,手段也很毒辣,而最大的不足在於性格。見他迫不及待地坐上龍椅,心中就更明白了,恭敬地道:「微臣遵旨。」說罷低著頭走了出去。

三皇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很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歪在龍椅上大笑了幾聲,指著天道:「哈哈!天下是我的了,一切都是我的了!」

片刻後,言德謙把蘇劍龍引入了大殿。

蘇劍龍仗劍走到御階前,發現三皇子正坐在龍椅上大笑,不禁微微撇了撇嘴,似有不屑之意。在他看來,如果不是蘇家配合,三皇子也不會有今天。

「王爺的性子好急啊!外面還大火燒天呢!你卻在這裏享受龍椅。」蘇劍龍道。

三皇子正處於極端的得意,根本聽不出他話中的譏諷,哈哈笑道:「無妨,不過是試試這張椅合不合適而已。朕已想好了年號,改元為承明元年,朕就是承明皇帝,哈哈!」

然而,他卻想不到承明皇帝成為了眠月史上一個受千古唾罵的典型範例。

蘇劍龍懶得多言,只是朝他拱了拱手,道:「王爺,我三弟知道城中的變故,所以不進城了,而且安排士兵把守西門外的各條道路,請王爺半個時辰後打開西門,放百姓出去。」

三皇子猛的一驚,立即站起來盯著他,緊張地問道:「開城門豈不是放虎歸山?那麼多平民,蘇愛卿的軍力似乎不夠吧?」

「這些百姓家在京城,出城只不過想避火,不會走遠,只有那些亂黨才會趁機逃竄,所以不會出錯。就算他們躲在人群之中,我們可以把口袋封緊,再一點點地查。」蘇劍龍說道。

「妙啊!蘇尚書果然是天下第一才子,此計妙極。」三皇子大聲讚了幾句,轉頭吩咐道:「讓西門半個時辰後開城。」

賈平領命出宮,沿著城牆來到西門,找到了鎮守西門的扎猛,吩咐道:「半個時辰後開門。」

扎猛見到城門口的人群如潮似海,擁擠不堪,有的哭爹叫娘,有的呼兄喚弟,就像是大逃荒似的,心中極為不安,正猶豫著不顧一切打開城門。此時聽到上司居然要他主動開城,不由地大喜過望,連聲答應。

送走賈平後,他來到城牆的內側,看著下面如海的人潮,以及遠處吞噬著京城的大火,不由地嘆息了一句,苦笑道:「想不到我做官也做得這麼窩囊。兄弟,若是天下在你手上,一切應該會好多了吧!」

扎猛並不知道,就在他的下方不遠處,葉歆被擠到民居的牆壁上,人潮的壓迫感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來,身前擠著一名老人,身後則是一名抱著嬰兒的婦女,擠在一起狼狽不堪。

「城門真的會開嗎?就算打開了,蘇家和三皇子也不會忘記搜捕,出了城可有大麻煩。」葉歆心想。

身邊的平民哭爹叫娘,悲聲不絕,葉歆聽在耳中,心情也不好受,大皇子此計雖然情有可原,然而後果卻令人感嘆。

「噫!下雨啦!」不知是誰叫了一聲,立即引起了人潮們的騷動,爭相向說話的方向望去。

葉歆略微一愣,抬頭望去,卻沒有感覺到有雨點落下,便以為是有人急得胡言亂語。然而,身邊的平民突然靜了下來,他再次抬頭向身後望去,赫然發現極遠處的火場上,有一股大水傾盆似的倒了下來,一時間火場竟然縮小了一小半,喜得眾人都拍手大叫起來。

「是凝姐姐。」葉歆心中喜道。

葉歆知道不會無緣無故下雨,像這種小範圍的降水,一定是水行道術所為,然而除了凝心,他想不出任何人能有如此道行,不禁又驚又喜,卻不明白她為何會出現在京城。

「姐姐怎麼會回來呢?難道她知道京中有人造反?但如此的秘密,她又從何得知呢?」

雖然百思不解,但對他來說,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凝心趕回來的目的一定是為了他的安危。

有人歡喜,也有人憂愁。城牆的扎猛看著火勢驟減,雖然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他卻更加擔心,因為火勢一減,上司可能就會改變開門的主意。想到此處,他回頭叫道:「時辰到了,開城門。」

這些士兵大都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也不願意看到百姓擠在城門口出不去,所以沒有人提出異議,很快便絞開了城門。

「門開啦!」

城門口的平民見城門大開,頓時興奮了起來,人潮再次流動,穿過西門,衝出了京城。

最興奮的莫過於諸皇子和他們的黨羽,一個個臉上都換上了狂喜的表情,迫不及待地湧著人潮向城外衝去,生怕晚一步就出不去了,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前面有一張大網正等著他們。

此時此刻,恐怕只有葉歆依然保持著平靜的心態,出城對他來說並不意味著絕對的安全,他知道蘇劍豪絕不會放過他,大軍打從北面來,必然切斷北歸的道路,一時間若想趕到眠月河邊,恐怕比留在京城之中更加危險。

他隨著人潮出了西門後並未走遠,而是沿著城牆走了十餘丈便停了下來,一方面思考著如何才能回到肅州,另一方面也在關心著凝心。雖然十分相信她的實力,但也清楚她沒有在這種環境下生活過,應變能力如何還是個未知數,由於心中的這份擔心,使他猶豫著是否要回城一查究竟。

「凝姐姐若是找不到我,會不會留在府裏等我呢?」

他遲疑著,想到皇宮中的那股神秘道力,心裏就有些不安。雖然凝心實力高強,但面對五行合一的力量,始終沒有太大的勝算。

「小伙子,我給你銀子,你扶我走吧!」

葉歆聽到聲音後轉頭望去,卻見軒丘聿一身布衣,肩上背著一個包袱站在面前。雖然頭髮散亂,一副狼狽樣,但臉上卻顯得十分興奮,似乎在為成功出城而感到狂喜。但他並沒有認出眼前的人就是葉歆,只是想找個普通人陪著,如此一來就不會引人注目。

「這位老爺,您另找別人吧!我還要等朋友。」葉歆說道。

他知道與這群人一起走無疑是自尋死路,就算能夠成功逃生,也有後患可慮,所以一口就拒絕了軒丘聿的要求。

「有了銀子還管什麼朋友?」軒丘聿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分,所以無法理解他居然不要銀子,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若連朋友都棄之不顧,我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葉歆望著他的背影不屑地說了一句。

軒丘聿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向西奔去,眼神中雖然有些慚愧,但一閃即逝。

葉歆沒再理他,心裏尋思道:「凝姐姐對我的恩情一世難報,我絕不能扔下凝姐姐不管。」

然而人潮還在不斷地往城外湧流,扶老攜幼,拖兒帶女。這些平民果然如蘇劍豪所料,沒有一個願意走遠,出了城就找塊空地站著,就像是奔流的大河擺脫了河道的束縛,進入了下游寬廣的平原。

此時,想逆流湧回城中,卻成了一件難事。葉歆擠了幾次,都被人潮反沖回來,只好無奈地靠在城牆旁等待。

二月的深夜依然有寒氣,剛才的擁擠使人們都被擠出滿身大汗,現在被冷風一激,頓覺寒冷,尤其是那些從床上跳起,來不及穿衣的人們,更是抱著身子哆嗦了起來。小孩鑽入了母親的懷抱,弟弟和哥哥則抱在一起取暖。

一夜的緊張、擁擠、逃亡,葉歆感覺到身心都十分疲憊,眼皮也開始有些沉重。無神的雙目掃了一眼四周,當他看到遠方的道路時,整個人猛的一顫,疲憊感立即全消。

大皇子雖然製造了混亂,並且成功打開了西門,但這裏百姓的家在京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逃跑,所以亟欲逃跑的人必然就是三皇子和蘇家所要抓的人。若是這個時候叛軍在各條道路布下埋伏,豈不是一網打盡?以蘇劍豪之材,這樣的布署不無可能。

想到此處,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我若是冒然往外逃,只怕此時已經落入陷阱,雖然我用藥改變了膚色和髮色,但時間一長,效果就會消失,若我往外逃,就算不被當場認出,只怕也會被人懷疑。嗯,看來我的決定沒錯,回到城中雖然危險,但有扎猛大哥相助,我又帶著禁軍的令牌,只要按照原來的打算,扮成禁軍士兵,必然無事,若能找到凝姐姐,更是高枕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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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14:59:06 |只看該作者
大火、人潮、紛亂,天下中心的天龍朝國,在這一夜中飽受了歷史的蹂躪,為明宗統治的時代劃上了一個並不完美的句號。偌大的京城中,有三成的面積被燒毀了,其中大都是平民的居所,到處都是頹垣敗瓦、焦木黑煙,為京華塵囂蒙上了一層濛濛的煙霧。

大批京中百姓散落在京城西門之外,遠則數里,近則依傍城牆,飄飄忽忽、零零落落,或三五成群、或一家老小、或慶幸劫後餘生、或哭喪火吞家園,四野一片哀鴻。夜風清涼,帶著濃濃的焦味拂過城西,也拂動人們的心情;刺鼻的味道無疑使他們回想起整夜的逃亡和流散,耳邊哭聲漸濃,為這蒼涼之夜奏響了一首哀曲。

直鬧到丑時過後,逃出城門的人才漸漸減少,疲憊不堪的平民開始接受事實,心情漸漸的平復下來,哭聲也慢慢遠去。權力的戰場上,他們永遠都是被忽視的一群,除了忍耐和樂天,沒有什麼能在亂世之中保佑他們,但今夜,他們見證了亂世的開始。

此時,諸皇子正往西竄逃,城中的大火似乎與他們沒有絲毫的關係,若說有,也只是一些被燒著的房子提供了混亂逃生的機會。然而在他們的心中,這只是他們的功勞,不是百姓的犧牲,也不是為人不恥的暴行。也許他們更想看到的是火吞京城,連三皇子也葬身火海。

隨同他們出行的眾多黨羽倒有些於心不忍,然而面對生死存亡的時刻,他們也無法多說什麼,只能看著昔日繁華似錦、夜夜笙歌的京華之地,籠罩在大火和煙塵之中,漸漸消沉。

蘇劍豪的大網早就布置完妥,二千五百人士兵並不多,再加上臨時從附近駐地抽調而來的一千人,也只不過三千多人。然而他布置的極為周密,為了抓獲更多人,他在各條路擺下了縱深的口袋,還在口袋與口袋之間,派人大肆張揚地巡邏,從而迫使那些已經是驚弓之鳥的皇子們不敢犯險,而選擇自己鑽進口袋。

「啊!」

幾聲淒厲的叫聲不時從道路中傳來,驚顫著每一個人的心靈,跑得慢的人立時如喪家之犬般倉惶改變方向,卻發現口袋已被封住了,對著他們的除了弓箭還是弓箭,而等待他們選擇的除了死亡還是死亡。

蘇劍豪並沒有絲毫的留情,事已至此,即使手下留情也不會有任何稱讚,反而會為自己帶來麻煩,像他這樣聰明的人,自然不會為幾個人的哀求而讓自己留下麻煩。當然,皇子和幾位重要的官員還是他生擒的目標,這無非是為了向三皇子展示成果。

相比之下,葉歆所遇到的卻十分平靜,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士兵,只有無數逃出京城的難民。正確的判斷和對凝心的擔憂,使他逃過了一劫。然而現在的他卻要面對另一個難關,因為他選擇了回城。

走入西門,映入葉歆眼前的是西城區完好無損的景象,這一帶沒有受到大火的波及,所以一切如常,只是因為之前的人潮過於擁擠,使得大街上顯的有些凌亂,更可以看到滿地都是被踩掉的鞋子,被擠掉的帽子,就連女子釵環也是隨處可見,甚至還有不少名貴的金、玉器。

看著地上的雜物,不少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現在整個京城空了一半,自然是盜賊混水摸魚的好時機,有的彎腰拾物,有的向著無人的空宅跑去。

葉歆穿梭在大街上,他的目標自然是凝心,還有最安全的藏身之處。況且他的懷中此時放著十數萬兩的銀票,地上這些金銀之物對他來說,毫無駐足的價值。

他並不是一個人在走,不少城西的居民也都開始返回家園,對他們而言,這場逃難之旅只不過是一場虛驚。看著城西復舊如初,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慶幸的笑容。

「啊!」

遠處的街頭忽然傳來了一聲淒慘的叫聲,使人們失控的情緒都收了回來,全都抬頭望向街頭,臉上盡是懼意。

葉歆也停下了腳步,望著黑夜之中一支支如火龍般遊動的火把群,不禁皺了皺眉。沒想到禁軍的行動如此之快,而且看上去還把西城附近都封鎖了,暗暗慨嘆道:「禁軍行動好快呀!這個張全不愧是做了幾年的九門提督,手腕果然高明,看來他現在是要收網了。」

正如他所想,為了搜捕諸皇子及其黨羽,張全親自帶著城內的禁軍前來阻截,除了留下守城門的士兵外,一萬多人便在西城區外圍形成了一個包圍網,並利用街道做為關卡,搜查所有過往的人。

葉歆並沒有退縮,此時心虛無疑是自找死路,何況他臉色已變,兩鬢已染,即使是軒丘聿也認不出他,四周還有其他人同行,所以他顯得泰然自若,走路也極有信心。

那些拾了寶貝的人們卻遠不如他鎮定,原本興高采烈的臉色頓時僵住,拿著的東西也悄悄地放在腿邊,然後緩緩地鬆開了手指。

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貪婪,大部分都想著早點回到家中,所以他們毫無畏懼地向著街頭走去。

葉歆觀察了一番,然後混在人群之中向東走,身邊是十幾個年輕人,有的是青年夫妻,有的是兄妹,有的是朋友。冬末之際,這些人還是穿著單衣,而且上面有著補丁,可見出身於貧苦人家。

一名身著麻布短襖的青年走在他的身邊,看了葉歆一眼,問道:「你也是回家找東西的吧?」

葉歆愣了一下,轉頭打量了他幾眼。身邊這名青年年紀約與他相仿,大約二十歲左右,長的很純樸,臉上還露出略帶傻氣的微笑,一看就知道是樸實無華的青年。

為了安全起見,葉歆表現的十分苦惱,嘆道:「是啊!這麼大的火,只怕是什麼都燒光了。唉!回去碰碰運氣吧!」

青年拍了拍他的肩頭,豁達地笑道:「沒什麼,反正我們還年輕,有手有腳,餓不死我們的。」

葉歆驚奇地瞄了他一眼,暗暗點了點頭。青年的豁達和純樸,的確讓他釋去了懷疑。

「幸虧是那場突如其來的大水,澆熄了大片火場,不然大火也不會這麼快就熄滅了。」青年說道。

葉歆想起凝心,微微笑了笑,問道:「你看到大水嗎?」

「當然,我站在人潮的後方,離火場很近,所以大水剛落下我就看到了。那可真神了,就好像老天特意來滅火似的。」青年滿臉崇敬地看著天空,嘴裡還念念有詞,像是在向天鳴謝。

葉歆又想起靈樞山前那些拜仙山的信眾,默默地讚嘆道:「姐姐本來就是天上仙子。」

青年看了看他,好奇地問道:「你的臉色好黃啊!是不是病了?」

「天生的。」葉歆摸了摸自己疙疙瘩瘩的臉,不由地笑了。蠟黃色的皮膚,再加上黃斑,雖然臉形未變,但面貌已經大不一樣。

青年笑了笑,問道:「我叫孟九,你呢?」

「辛野。」葉歆將自己的姓名調換了位置,變成了自己的化名。

「原來是辛大哥。」孟九咧嘴憨笑了起來。

葉歆一邊與他說話,一邊留意著前方。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關卡的設置一目了然,除了無數提著兵器、手舉火把的士兵之外,街上還堆著許多雜物,形成了兩側的護欄。

「怎麼這麼多兵?不會是又出事了吧?」葉歆說道。

孟九抬頭望了一眼,道:「他們早就出現了,我是最後一批逃出城的,所以看的很清楚。當時他們就在人潮之後,說是為了安全把百姓推出火場。」

葉歆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看來,張全是想把逃難的人趕出西門,然後再一個個盤查。這一招好歹毒呀!外有攔截,內有大網,若不是我用藥改變了一下膚色,只怕無路可逃。」

孟九見他發愣,好奇地問道:「辛大哥,你怎麼了?」

「沒事,只不過擔心過不去。」葉歆說道。

孟九笑道:「放心吧!當兵的不會管我們這些窮人,只要查清楚就沒事了。」

張全所布置的盤查十分嚴密,並不像孟九所說的那麼簡單。因為天黑,雖然有火把,但還是有漏人的嫌疑,所以通過的人都需要搜身。帶有兵器的全都被抓,就連提著柺杖的老人也不例外,都被士兵推攘著送到徵用宅子關起來,待天明再審。

大街中央的關卡前面,排著長長的人龍,都是想回家的平民百姓們,葉歆排在人龍之中,一邊與孟九談話,一邊留意著士兵們的舉動。

忽然,葉歆看到關卡後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曾與他一起平定八皇子之亂的齊槐,心中猛的一跳,忖道:「看來,此次政變真正的贏家應該是蘇家,日後這天龍朝就是蘇家的天下了,不過若想在諸勢力中站穩,只怕並不容易。」

齊槐一臉高興地站在關卡側監督,雖然一場大火燒去了京城三分之一的地區,然而政變已成,新皇就要登基,可謂是大功告成,他們這些「功臣」自然會得到晉升的機會。

「下一個!」

隨著士兵們的一聲吆喝,葉歆慢慢地走進了關卡。

搜查他的是一名瘦瘦高高的青年士兵,士兵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見他面黃肌瘦、身形單薄、衣著破舊,頓時有些不耐煩,揚了揚手道:「走,走。」

旁邊的另一名胖士兵詫異地問道:「怎麼這麼快?」

瘦瘦高高的士兵指著葉歆不屑地道:「你看這小子一臉病樣,只怕連命都不長了,哪兒還敢鬧事?」

胖士兵打量了葉歆幾眼,點頭道:「這倒也是,連包袱都沒有,看來是匆忙逃出來的。」

葉歆擔心的便是懷中那塊禁軍令牌,因為齊槐在場,所以亮出令牌會引來誤會。當然還有那些銀票,若是被查出來也會有麻煩,雖然他已想好說詞,但見士兵們竟然不查,心中更是大安,朝著高瘦的士兵點頭道謝,然後快步穿過關卡。

「站住!」

葉歆聽到叫聲後,猛的愣住了。回頭望去,見齊槐正盯著自己,心中一緊,連忙迎了上去,躬身問道:「將軍老爺,不知道有什麼事叫喚小的?」

齊槐原是無聊,所以隨意叫人來盤查,正好點中了葉歆。但見葉歆一臉恭敬,又被那一聲「將軍老爺」說的十分舒服,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瞥了葉歆幾眼,覺得面生,不像是官場中人,自然也不會是諸皇子的黨羽,於是揚了揚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葉歆暗暗長舒了口氣,含笑著朝齊槐行了一禮,然後快步沿著大街一直走,直到轉過一道街口才停了下來,回頭望了望關卡,輕輕一笑,搖頭嘆道:「雖然安排得當,可惜下面的人執行有誤,否則我豈能安然渡過?可惜啊!蘇劍豪,這次抓不住我,下一次可就沒機會了。」

剛剛渡過難關的他,竟為張全的布置無法起到效用而惋惜了起來,若是給張全聽了,只怕會氣得吐血。

「你怎麼不走呀?」一隻手突然搭在他的肩上。

葉歆赫然一驚,回頭望去,卻見孟九憨笑著站在他的背後,心中大安,笑著應道:「沒事。」

孟九善意地問道:「你的家在哪裡?」

葉歆正打算回府,自然不願意與他一起走,微笑道:「你先走吧!我還要等人。」

「哦!」孟九詫異地看了看他,然後徑自向南走了。

葉歆站在十字街口,觀望了一下四周,然後轉身往東走去。


西郊十里坡的大道上,一匹快馬從西北飛奔而來,馬上之人正是峰。因為心中擔心葉歆的安危,所以整日縱馬狂奔,連飯都忘了吃,直到深子夜過後,才匆匆趕到京郊。

「站住!什麼人?」幾名黑雲騎兵縱馬迎了上去。

「是我。」峰一眼就認出這些黑雲騎兵,傲然應了一句。

黑雲騎兵走近一看,都認出了他,連忙恭敬欠了欠身,道:「原來是二總管,大人正在樹下。」說著,指向身後的一排樹林。

「知道了。」峰撥轉馬頭便向蘇劍豪所在之處走去。

嵐正陪著蘇劍豪坐在樹下督軍,見他平安回來,心中大安,迎上去拉著韁繩,含笑問道:「辛苦了吧!快下來歇歇。」

「沒事。」峰躍下馬背,看了姐姐一眼,然後走到蘇劍豪面前道:「姐夫,人沒抓到,好像是上了眠月河北岸。」

「算了。」蘇劍豪剛剛得到消息,已抓住了四皇子、殺了九皇子,現下心情大好,所以一點也不在意,而且有信心能抓住葉歆。

峰一邊抹著額上的汗珠,一邊疑惑地看了看道中的關卡和嚴密盤查中的士兵,詫異地問道:「姐夫,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進城了嗎?」

蘇劍豪眼光有些陰鬱,冷冰冰道:「兵變的消息走露了,諸王放火燒城,以圖趁亂逃生;我設下關卡,封鎖西城外的所有道路,等著這些王爺們自投羅網。如今已抓住了四皇子,九皇子也被射殺了,至於其他的諸子,也很快就會落網。」

峰與他相處的日子雖然不短,但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這種眼神,又想起他如今所用的手段毒辣非常,就連皇子也敢殺,而且還表現的無動於衷,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也是皇族成員,不禁又驚又怒。

蘇劍豪感受到他異樣的目光,淡淡地笑道:「天下大變在即,多想無益,為了保全蘇家的地位,沒什麼好猶豫的。」

峰微微撇了撇嘴,他的心只向著葉歆,蘇家的榮辱興衰與他毫無關係。

嵐坐在他身邊柔聲道:「我們知道,放心吧!我們姐弟會支持你。」

「嵐妹,有妳這番話就夠了。」蘇劍豪聽了嵐的話很舒服,滿臉微笑地拉著她的手,放在手中親暱地揉搓著。

「姐夫,葉歆呢?」峰不識趣地問了一句。

蘇劍豪神色一變,沉著臉道:「暫時還沒有消息。現在人太多,若是要全部查完不容易,不過城內有張全的大網,城外有我的大網,密不透風,他絕對逃不了。」

峰心中向著葉歆,對於蘇劍豪如此高傲的言詞,自然是極不順耳,但礙於姐姐在場,所以沒有反唇相向,心中暗暗冷笑道:「憑葉大哥的智慧,就算是不用動手,也能將你們蘇家玩弄於股掌之上,想抓他沒這麼容易,就算一時得意,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倒要放亮雙眼,看看你蘇劍豪怎麼栽倒在葉大哥面前。」

嵐抬頭盯著他。姐弟相依為命,這些年都了解對方的脾性,見他眼中寒光閃動,自然明白他的想法,心中又憂又嘆。兩個親人竟成了對頭,如何能讓她安心,只嘆自己運氣不濟,以至於有今天的局面。

蘇劍豪絲毫不知道這對姐弟心中所想,依然在為蘇家日後的發展做打算。如今大局已定,新皇不日將要登位,如何穩住昌州,屈復清將是重要的一步棋;至於鐵涼和清月大兵壓境,是預料中的事,只要屈復清能擋住一陣,其餘勢力皆不可慮。

隨著陣陣地斥喝聲,關卡前的士兵們如狼似虎地喝斥著那群原本高高在上的老爺,就連皇子也不留面子,刀柄槍身不時地落在他們的身上,哀嚎聲、呻吟聲、慘叫聲,此起彼落。

峰看在眼中,不由地心中感慨。權力場中瞬息萬變,昨天還高高在上,今日就成了階下囚。昨天卑躬屈膝,今日卻是不可一世,如浪花起伏,無日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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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14:59:49 |只看該作者
火場的面積極大,而且天色黑暗,道路上盡是灰燼;昏暗的火場中,充斥著刺骨的焦木味,一處處被大火吞噬過的宅子,散發著濃烈的氣味,有的被大火夷為平地,有的剩下幾段短牆,有的房屋半塌。

葉歆在廢墟中繞了很久,又穿過了一大段街道,終於找到了府第的地點。就在這滿目瘡痍的景象之中,偌大的葉宅竟然沒有被火燒毀,連帶附近的幾處宅子都傲然矗立於火場之中,堪稱奇蹟。雖然天黑看不真切,但他能感覺到葉府毫髮無傷的座落在眼前,不禁嘆道:「姐姐的道術真是出神入化,無人可及。百屋皆毀,唯有我的府第安然無事,不是姐姐奇術所為,又是何人?」

地上還有積水,使得地面十分泥濘難行,他知道就是這些水漬保全葉府的完整。

「姐姐也許就在附近。」

他深信自己的感覺,而且以凝心的性格,這一夜不見到自己是不會走的,所以留在葉府等待的可能性很大。

看了看四周,見無人在側,於是快步閃入了大門。

「凝姐姐!」剛入宅子,他便輕輕地呼喚了起來。

在沒有燈火的情況下,他也只能一邊摸索,一邊呼喚。

然而,偌大的院子靜悄悄的,仿佛是座寂靜的冷山,除了他的腳步聲外,沒有一絲聲響。微微地夜風從空中掠過,留下一陣輕輕地呼嘯聲,使得黑夜更顯蒼涼。

一陣不安襲上了葉歆的心頭。以凝心之能,在這種寂靜無人的情況下,不可能察覺不到自己的腳步,然而到現在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可見宅子並沒有人。

「難道姐姐早已離開?」葉歆甩了甩頭,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以凝心的性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若是沒有見到他,絕對不會自行離去。

不安就像是黑夜一樣,籠罩著他的思緒,使他的心顫慄了起來。如今的情況只有幾種解釋,一是凝心已經離去;二是凝心受了傷;三是受傷了便沒有走;四是去了其他的地方;五是……

「嗯,我還是先搜索家中,然後再做打算。」葉歆不敢再往下想,只盼著凝心安然無事。

葉府是原來的廉親王府,面積之大,院落之多,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就算平時要找一個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時四周漆黑,地上有些凌亂,除了泥巴外就是水了,要找一個人實在不容易。

身子不知摔了幾次,手腳也不知撞破了幾處,然而此時他早已忘記了自己的安危,鍥而不捨地在偌大的府中搜索著。事實上,留在完好無缺的葉府,無疑是一項冒險的舉動,若是天明,這裡肯定會引來別人的注意,士兵們也會隨之而來。

不知是上天的捉弄,還是有意為他掩飾,一整夜都是密雲遮天,不讓一絲星光灑下,而火場之中保持著極度的黑暗,所以沒有人留意到葉府的異常,因此也沒有士兵前來查探。加上葉府的附近都是官員的府第,這些人逃的逃、死的死、抓的抓,沒有人有膽量回來。

火場之外,百姓們陸續返回家園,所以西門又出現了人潮,但這次卻是往回走。不少人趁著黑夜和凌亂到處搶東西,鬧得四野不寧,再加上士兵的搜捕行動,所以一直鬧到天亮也沒有停歇。

沒命似的搜索,加上心中揮之不去的煩憂,葉歆身心都萬分疲憊,連站著都覺得吃力,但他還是不捨不棄的尋覓著,因為他的內心有一種感覺,凝心就在宅內。

天邊漸白,一輪紅日衝出了黑幕的封鎖,跳上了蔚藍的天空,金光灑在大地上,映照著大火之後的京城,看著火場慘象的人們都呆住了。

葉歆扶著牆,慢慢地向前移,雖然很累,但他的腦子還是很清醒,他知道現在是最危險的時刻,人們一定留意到這幾間沒受到火災波及的宅子,很快就會有士兵前來搜索,他所要做的是在士兵來到之前,確定宅子裡有沒有凝心,然後儘快離開。

抬頭望去,他發現自己正在西院的水榭旁,池子裡的水都被抽開了,留下了一個滿是軟泥的大坑,十分顯眼,坑下還有許多金色的鯉魚,無力地躺在軟泥之上。

「不能再拖了。」葉歆咬緊牙關,邁開無力的雙腿跑了起來。

北院、東院、前院,一個個院落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最後,他走進原來的南院,當他的眼睛掃到池子中央時,赫然發現池中的軟泥上趴著一個人,身上全是泥水,但可以看出身上穿著衣裙,立即斷定是一名女子。

「難道……」葉歆心中一慌,連忙衝了進去。

池子的軟泥很難走,直沒到小腿,所以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走到女子的身側,心中的不安使他迫不及待地抱起女子。

女子的臉上沾滿了泥水,看不清楚長相,但從輪廓來看,與凝心十分相似。他的手忽然顫抖了一下,然後飛快抹去女子臉上的泥水。

一張秀絕的玉臉出現在他的眼中。芙蓉玉臉,柳眉雲鬢,不是凝心又是何人!

「姐姐!」

抱著凝心無力的身軀,葉歆就像是被雷劈中似的,陡然間毫無知覺了,只是呆呆地看著懷中的玉人,心上像是起伏的大海,忐忑不安。

愣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顫抖的手指慢慢地搭在了凝心的手腕,當指尖觸到肌膚的一剎那,他的心猛的停住了。

砰……砰……砰……

脈搏微微地跳動,一下、一下,傳到了他的指尖。

「姐姐!」葉歆被指尖的顫動融化了內心的恐懼和不安,隨之而來的是興奮與雀躍,提到嗓子口的心也隨之落了下去,滿是泥水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雖然凝心沒有任何的反應,但他確認了她的生命力,確定了平生最好的知己沒有離他而去。此刻,沒有什麼能比這樣一個結果更令他感到慶幸的。

歡樂很快就過去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袋口已經封住了,而空間正一點一點地縮小,如今所能做的便是在有限的空間內,保持生存的希望。而且他如今已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人需要保護,所以他感到很重的壓力。

他把凝心抱出了池子,再次為她把了把脈,然而這一次把完脈後,他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凝心雖然沒生命危險,但脈象怪異,需要用心調養,但是四周危機重重,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並不容易。

「先離開宅子再說吧!」他無奈地看了看天,吃力地抱起凝心,蹣跚步出葉宅。

也許是被搜捕得厲害,葉宅一帶並沒有太多人出沒,所以當葉歆離開府門時,並沒有人在巡邏,這無疑是值得慶幸的事。

「向南吧!」葉歆盤算著南面是平民區和商業區,宅子既密且多,原本是人口密集的地區,所以一定會有很多平民回到家園,尋找可用的物品,若混在人群之中,會比較容易擺脫盤查。

走了片刻,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被夷為平地的區域。走在大街上,竟然能一眼看到南面的城牆。在這一大片廢墟中,站著許多人,臉上都露出無奈的神情,有的抬頭望天,像是在埋怨上天;有的則是擁著親人,似乎是慶幸著一家的團圓。

葉歆現在的模樣與這群平民沒什麼差別,頭髮沾著泥水,臉上也沾著泥水,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乾淨的。

沒有一個人留意他,自顧不暇的平民們,根本沒有興趣去留意外人的動靜。

葉歆走入人群,找了一處塌了一半的矮牆坐下,低頭看著懷中的玉人雙眼緊閉,依然昏迷不醒,心中既憂又愧,對凝心極度的崇敬和關心,轉為了對傷人者的極度憤怒,不禁握緊拳頭低聲罵道:「連姐姐這樣的人都能下手,此人絕對不能饒恕,絕對不能!」

然而,他知道自己最需要的依然是冷靜,所以盡力平復自己的心情,進而仔細地思考下一步的舉動。如今的他,不能只考慮自己的安危,還要為受傷的凝心著想,所以必須有一個周詳的計畫。

「姐姐的傷勢頗重,雖無生命危險,但病勢古怪,若不精心調理,恐有後患;若是逃離京城,恐怕受不了路途顛簸之苦,看來必須在京城住下,待病勢好轉後才能離開。然而,府第不能再留,雪竹莊雖然仍在,但朝中之人已知那片是我的地盤,只怕會去抄家,而且現在想出城恐怕也不容易,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著實困難。」

突然,一整隊士兵正朝著這個方向走來,大約有五百人,不時地搜查著過往的平民,雖沒有鬧得雞飛狗跳,但也嚇著了不少人。

葉歆望著這群士兵,皺了皺眉,心道:「看來開始對火場搜索了,這群人的動作可真快,若是完全封鎖了火場,可就麻煩了。這個情況,就是天上神仙,只怕也無計可施。唉!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環視了四周一眼,然後抱著凝心低著頭,假裝是無家可歸的難民。

「四處看看,應該不會有生還者,這麼大的火,只怕連骨頭也燒化了。記住,不許驚擾百姓。」一名軍官從後面趕了上來,指著士兵大聲吩咐著。

葉歆赫然聽出了扎猛的聲音,心中大喜,卻不想當著這麼多士兵與他相見,心念一轉,便掏出了懷中的令牌。

扎猛沒有看到他,指揮著手下四處盤查,由於沒有葉歆的消息,他的心裡焦急萬分,尤其是聽說城外並沒有找到葉歆,便猜想葉歆一定還在京城,所以自動請纓,領了軍令前來火場搜索,希望能早一點找到他。

五百名士兵在四周散開,查問每一個人。

一名士兵走到葉歆面前,看了他一眼,喝問道:「你是什麼人?抬起頭來!」

葉歆抬頭看著他,滿臉哀容,搖頭嘆道:「兵大哥,你都看到了,這裡的人都沒了家,我也一樣,可憐我姐姐身子弱,一氣之下就暈死過去,所以在這裡休息。」

士兵心腸不壞,打量了他片刻,又低頭看了看昏迷中的凝心,見他們滿身是泥,又黑又髒,又沒有包袱,心生同情,搖頭嘆了一聲便走開了。

葉歆的眼睛盯著扎猛,見他往自己的位置走來,心中大喜,一手抱著凝心,一手拿著令牌,待他走到身邊,小聲喚道:「將軍大人,小人有個請求。」

扎猛赫然止步,詫異地低頭看了看他,赫然發現了葉歆手中的令牌,心中猛的一跳,臉色大變,詫異地目光隨後又落在葉歆的臉上,雖然臉色蠟黃,但他很快就認出了這對眼睛,這才斷定眼前這人就是葉歆,一顆提到嗓子口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葉歆見他的表情,知道他已認出了自己,便向他的身後努了努嘴。

扎猛轉頭看了看正四處盤查的士兵後,恍然大悟,指著手下吩咐道:「你們別在這裡待著,去其他地方看看,要是有屍體就帶回去,讓他們的親人辨認,這些人實在太可憐了。」

「是,將軍。」

待手下離開之後,扎猛扶著葉歆站了起來,然後領著他走到矮牆後,掃了四周一眼,見沒有旁人,拉著葉歆的手臂笑道:「兄弟,找到你太好了!四處都在搜捕你的下落,幸虧讓我搶先找到你。哈哈,真是大幸啊!」

「是啊!見到大哥真是幸運。」葉歆緊繃著的心終於鬆了下來,不禁感嘆自己的運氣實在不錯,含笑看著扎猛,問道:「扎猛大哥,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對那些皇子來說,情況實在不妙。」扎猛搖頭嘆了一聲,娓娓說道:「九名皇子幾乎被蘇劍豪一網打盡,只有大皇子和少數幾名官員下落不明,其他的大小官吏拿了無數,還有很多被直接射死了;京城裡還是一片大亂,不過蘇劍豪和順親王倒是很高興,至少他們已經控制了京城和周邊的地區,看來新皇很快就會登基了。」

「扎猛大哥,姐姐還等著我治療呢!我絕對不能落入他們的手中,求大哥務必幫我躲過去。」葉歆此時並不關心皇位和政權,只關心凝心的安危。

扎猛拍了拍他的肩頭安撫道:「這話你不說我也會做。現在蘇家最想抓的就是你,我聽說已經懸賞白銀十萬兩,而且將搜查範圍擴大到整個東平州。」

葉歆沉聲道:「雖然困難,但只要到了眠月河畔,我就有機會逃生,但首要的是先躲過京城的搜查;不過姐姐受了重傷,需要調理,只怕暫時不能離京。不知道大哥可否安排一個安全的去處?」

扎猛瞥了凝心一眼,見她臉上全是淤泥,不禁好奇地問道:「她是誰?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她不住在京城,因為擔心我,所以趕到了京城,可惜被人傷了。」葉歆越說越氣,說到最後咬牙切齒、滿臉怒氣。

扎猛很少見他如此不冷靜,更感詫異,低頭又打量了凝心一番,問道:「她沒事吧?」

「應該沒有生命危險。」葉歆搖了搖頭。

「這樣就好。回到我家,叫你嫂子幫忙照顧她,應該沒事。」扎猛說道。

「大哥之恩,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報答。」葉歆感激道。

扎猛笑道:「我們兄弟之間,還用得著報答嗎?」

葉歆既是高興又是感激,想起童年時與他相遇相識的場面,不禁慨然。

扎猛沉吟道:「現在城中搜查得很緊,各門都有重兵把守,進出都要撿查,禁軍還在不停地搜城,所以想在城中待下去,只怕不太容易。」

葉歆道:「我明白,但唯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雖然用藥改變了膚色,但效果很快就會消失,若不及早找到安全的去處,只怕會殃及姐姐。大哥,不如你把姐姐帶走,她不是朝廷追捕的犯人,絕對不會有問題,我自己再另想辦法藏身。」

扎猛當然不能看著他一人冒險,想了片刻,忽然站起來看了看四周,然後蹲下來小聲道:「現在你是我的家僕,我帶你回府。以齊槐的性格,應該不會查自己人,但我的府第在軍城之內,所以要想辦法離開京城。」

「大哥的恩德日後再報。為了姐姐,現在只能麻煩大哥了。」葉歆自然知道能躲入軍城內的扎猛府絕對安全,為了凝心,他沒有推託。

扎猛含笑道:「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我現在能名正言順的帶兵進出,這種權力自然不能浪費。」

葉歆略加思索後,又道:「扎猛大哥,不如你也學蘇劍龍搜刮財物,再找輛板車,把姐姐和財寶一起送到你的府裡。」

「嗯,這個主意好,反正有蘇劍龍帶頭,別人也不會說我什麼。」扎猛站了起來,故意大聲說道:「看你這可憐的樣子,就到我府裡做個家僕吧!反正我那裡也缺個僕人。」

「是,將軍,您真是好人。」葉歆大聲地回應道。

士兵們正在遠處盤查其他平民,聽到扎猛這番話,都轉頭看著他,見他領著黃面青年出來,齊聲笑道:「大人,你的心腸還真好。」

扎猛走到一個百長的身邊,問道:「聽說蘇大公子正帶頭搶東西?是真的嗎?」

百長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扎猛忽然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這些年我也沒讓兄弟們有發財的機會,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你說,現在讓他們去搶東西,會不會有問題?」

百長驚喜地看著他,沒想到一向治軍嚴格的扎猛,竟會說出這番話,不禁喜道:「大人,當然沒問題!有蘇大公子在前,我們只要不過分,不會有人說閒話,況且其他將軍也都有這個意思。」

扎猛嘿嘿一笑,揚聲道:「兄弟們,平時你們也辛苦了,這次蘇將軍帶頭搶東西,我們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前面是叛黨的地盤,所以拿了寶貝也不會有人說閒話,大家儘管去搶,我不會干涉,但事先聲明,誰敢搶百姓的東西,就提頭回來!」

「大人萬歲!」士兵們早就等這一句了,一聽之下,都臉露狂喜之色,也顧不得盤查平民了,立時像潮水般散了去。

扎猛對葉歆道:「你隨我來。」

葉歆抱起凝心跟在他身邊,邊走邊小聲問道:「扎猛大哥,這次蘇家帶了多少人?」

「三千。這個蘇劍豪可真厲害,把士兵都安排在京城外十里的道路上,逃走的人幾乎一個不留,全都自投羅網。幸虧你沒有跟他們一起逃出去,不然就麻煩了。」扎猛嘆道。

「果然如此!」葉歆低頭看了凝心一眼,喃喃地道:「是姐姐救了我,若不是姐姐,也許我也會試著向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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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19:10:06 |只看該作者
很快地,他們便從士兵的手上得到一輛板車,葉歆把凝心放在板車上,然後又找了一個草蓆蓋著,隨手再放了一些沒有燒壞的金器古董。雖然心疼,但此時危機重重,不得不讓凝心受點委屈。

扎猛回頭朝著手下叫道:「兄弟們,別太貪心,該走了!要是讓別的將軍看到,會說我們擾民。」

大火之中,字畫一類的古董都燒光了,但金器、銀器卻有很多,尤其是官宦之家,更是常物。所以,士兵們一個個捧著好東西走了回來,個個都樂得合不攏嘴,笑嘻嘻地讚道:「大人,你這個決定實在太英明了。金銀是燒不壞的,這裡到處都是,這次可是大豐收了,我們還特地為您準備了大份的,請您笑納!」

「拿了就好,反正是叛賊的,不用客氣。」看著一張張喜氣洋洋的臉,扎猛不由地苦笑一聲。沒想到自己居然也帶著手下搶奪財物!

「大人,我們現在去哪兒?」士兵問道。

「廢話,捧著這麼多東西,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回家。」扎猛無奈道。

士兵們正有這個打算,一聽之下都樂了,不停地誇讚他的英明決定。

葉歆則推著板車跟在扎猛身後,看著扎猛為難的樣子,心中更加感激。

東城區只有小部分被燒毀,所以一切還算正常,這裡的居民都慶幸沒有被大火眷顧,有的還跪在門口向天叩拜。士兵們為了搜捕諸皇子的餘黨,正來往穿梭著。

扎猛的軍隊走到一處街口,正巧遇上蘇劍龍領著手下迎面而來,見扎猛的人都捧著各式金銀器皿,不但沒有責怪,反而哈哈一笑,揚著馬鞭問道:「你們是誰的部下?」

扎猛走到馬側,恭敬地答道:「啟稟將軍,卑職是齊槐大人的手下,正想回軍城。」

「原來是老齊的手下。」蘇劍龍一聽是齊槐的部下,笑容更盛,嚷道:「既然是自己人,一切有我做主,放心的搶。」

「謝大人。」扎猛心中大罵無恥,但表面上還是恭敬地道了聲謝。

葉歆悄悄瞟了他一眼,眼神中盡是不屑之意。雖然早就鄙視蘇劍龍的品性,卻也沒有想到身為名門之後的他,竟會露出一副強盜嘴臉,根本沒有將軍應有的氣度,居然還能恬不知恥地叫手下搶東西,暗暗冷笑道:「即使蘇劍豪現在大權在握,遲早必會因為他這兩個哥哥而喪失。」

蘇劍龍不再理會他們,雙腿一夾馬身便向前縱去,然而當他經過板車旁時,不經意地瞥了草蓆一眼,猛的發現草蓆邊露出的衣裙,忽然勒停了馬,指著草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扎猛心中猛跳,不經意地瞥了葉歆一眼,然後走上來躬身陪笑道:「這人是我的一個家僕,昨夜受到大火波及,逃跑時與姐姐失散了,剛才才在火場中找到,但此女似乎受了重傷,奄奄一息。他哀求我來找親人,我見他可憐,就讓他帶出城去,萬一死了的話,也好有個地方埋。」

蘇劍龍點點頭,用腳撩起草蓆看了一眼,見凝心滿身泥水,便用腳踩了她的身子,撇著嘴道:「身材倒是挺苗條,可惜要死了。」

葉歆一直低著頭默然不語,此時眼見蘇劍龍如此對待凝心,原本壓下的怒氣立時湧上了心頭,氣得身子發顫,雙手緊緊捏在一起,眼神中流露出噬人的寒光,心中憤恨地道:「若不是蘇家伙同三皇子篡位,姐姐又怎會受此重傷?若說仇人,蘇家也難逃其咎;如今又如此對待姐姐,若不報此仇,我葉歆誓不為人!」

「將軍,聽說葉宅那一帶沒有被燒,裡面還有很多好東西,我們不敢多拿。」扎猛怕他衝動,伸腳踩在他的腳背上,想讓他冷靜下來。

「哦!」蘇劍龍立時有了興致,朝身邊的隨從招了招手,叫道:「快走,有好東西,別放過了!」

葉歆抬頭望著馬上的背影,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我們走吧!」扎猛拍了拍他的肩頭。蘇劍龍的輕佻無禮,委實令人難以接受,所以他很明白葉歆此刻的心情。

葉歆低下頭抬起車柄,繼續向前,然而臉上卻不時地露出陣陣的冷笑。


東門像往常一樣打開了,然而門口卻站滿了士兵,各舉刀槍,防禦十分嚴密,所有想出城的平民都被攔了下來,有的甚至被帶走盤問。然而這些措施並沒有擴大到禁軍之內,張全也沒有料到葉歆早就在禁軍之中安插了人。由於有軍隊在側,所以守軍並沒有盤查葉歆,任由他們從容地步出東門,接著又順利地進入了軍城。

來到扎猛的府第後,扎猛把士兵們都打發回營,然後領著葉歆進了家門。

「該死的蘇劍龍,欺我太甚,若不報此仇,誓不為人!」葉歆一進院子,忍不住破口大罵。凝心對他而言是神聖不可侵犯,蘇劍龍的一番舉動,深深地刺激了他的情緒。

扎猛剛剛把門關好,便聽到這聲大罵,嚇得全身都冒出了冷汗,連忙把門打開,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看府外的動靜,發現門前並沒有人後,這才鬆了口氣。再次把門關好後,他走到葉歆面前,沒有出言制止,而是好言勸慰道:「兄弟,別生氣了,為蘇劍龍這種人動氣,不值得。」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葉歆發洩過後,情緒漸漸穩定,知道自己太冒失了,滿臉歉意地道了一聲歉。

「放心,外面沒人。」扎猛說道。

葉歆壓下怒火,走到板車旁掀開草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凝心抱在懷中,憐愛地看著昏厥的玉人,喃喃地道:「姐姐,對不起,讓妳受這種人的侮辱。不過妳放心,以後我一定對他百倍奉還。」

扎猛見他剛才如此緊張,此時又是如此的溫柔,自然明白兩人的關係不同尋常,但他不是好事之人,所以沒有多問,好言安撫道:「從現在起,你就在我這裡安心住下,這軍城之內不是普通人能進來,所以不會盤查,不過外面查的很嚴,不宜走動,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葉歆感激地道:「若不是大哥,我哪能有現在?我的性命事小,姐姐的病情事大,若是因我而留下後患,我萬死難辭其咎。」

「既然叫我一聲大哥,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麼不幫自己兄弟!」扎猛笑了笑,轉頭朝屋內喚道:「辛妹,快出來幫忙。」

屋內走出一名少婦,樣貌樸實,體格壯實健美,頭上裹著紅色的紗巾,身上穿著青色大襖,腰間還有彩色的繫腰帶,正是扎猛的妻子辛蕊。

辛蕊早就聽到院內有人,以為是丈夫的同僚,所以沒有露面,直到聽到丈夫的叫喚後才走出來,卻發現丈夫的身邊站著一個面黃肌瘦的青年,懷中還抱著一名滿身是泥、面目不辨的女子,就像是逃難的難民,不禁萬分詫異,問道:「他是誰?」

「噓!」扎猛豎起手指,小聲道:「他是葉兄弟,現在被朝廷通緝,暫時要住在家裡,妳千萬小心,別走漏了風聲。」

「原來是葉兄弟。」辛蕊愣住了,接著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拉著葉歆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你怎麼弄成這副模樣?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葉歆見她聽說自己被通緝後,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不禁讚嘆扎猛夫妻的仗義豪情,感激地道:「嫂子,給妳添麻煩了。」

辛蕊豪邁地笑道:「自家兄弟,別說個謝字。快進屋,我去弄點水,讓你們梳洗一下。」說著便向屋內裡院走去。

看著辛蕊的背影,葉歆笑著讚嘆道:「小弟能認識大哥、大嫂,真是萬幸!」

扎猛憨笑道:「你嫂子就這樣的人,比我還豪爽,又重情意,所以住在我這裡,絕對不會有事。你就安心住下去,有什麼事讓你嫂子幫你。」

「患難之中才見真情,大哥、大嫂的恩情,我領受了。」葉歆嘆了一聲。

「走,我們進屋。」扎猛看都沒看板車上的金、銀器,拉著葉歆走入了正廳。

對於一個參將來說,這間府第並不大,只有前後兩間小院。前院正中是一間正廳,兩側是廚房、柴房及雜物房,後院有主屋和東西兩廂,所用材料無非是磚瓦之類,並沒有任何氣派的建築,但扎猛卻很滿足。葉歆原本送了一間大宅給他,但他嫌大,所以才搬到這小宅來。

走入正廳之中,葉歆把凝心放在一邊的藤椅上,伏下身子關心地看著一直沒醒過的凝心,喃喃地道:「姐姐,妳的道力如此高明,是什麼力量,居然能把妳傷成這樣?」

「喝口水吧!這一夜實在辛苦了。」扎猛倒了杯水遞到葉歆面前。

葉歆接下杯子一口喝光,輕輕地舒了口氣,搖頭苦笑道:「這次可真是吃了一大虧。我實在太疏忽了,沒有留意到三皇子和蘇家的動靜,以致於被殺個措手不及,竟然淪落至此,實在該打!」

扎猛勸道:「這些人狼子野心,所做的事情豈是正人君子所能料到?兄弟不必太過自責,待你平安回到肅州,再發兵征討也不晚。像蘇劍龍這類無恥之徒,居然也要掌權,還不如推翻算了。」

「若只是我自己承受失誤的後果,自然無話可說,可是……」葉歆蹲在藤椅旁,憐惜地看著凝心,伸手幫她擦去臉上的污漬,輕輕嘆道:「姐姐為我受此重傷,我心難安。」

扎猛拍了拍他的肩頭,含笑道:「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

「嗯!」葉歆點了點頭,說道:「唯一慶幸的就是,姐姐沒有性命之憂,不過要靜養一段時間。」

正說著,辛蕊挽著袖子走了進來,含笑道:「兄弟,水準備好了。這位姑娘若不是弟婦,還是由我幫她洗吧!」

葉歆被她真誠的笑容所感,欣慰地點頭道:「姐姐就拜託嫂子了,姐姐的傷勢我還沒有查清,所以請嫂子務必小心。」

「放心吧!」辛蕊笑了笑,抱起凝心走進屋裡。

「兄弟,坐吧!這一夜你都沒睡,也該休息了!」

「我不累!」雖然忙碌了一整夜,但葉歆卻感受不到一絲睡意。找到凝心,又有了安全的藏身之處,心裡正感興奮。走到廳門口看了看小院,望了幾眼,含笑問道:「大哥,我送給您的大宅怎麼不住?」

「那座宅子太大,我又不喜歡找僕人來服侍,所以就搬到這裡。辛妹也閒不住,家裡全是她一手打理,弄得井井有條,住著很舒服。」

葉歆見他說到妻子就露出笑容,讚道:「大哥真是好福氣。」

扎猛憨笑道:「是啊!能娶到她真是福氣。」

「如今陷在京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柔兒?希望她不要輕舉妄動。」葉歆想起陪同四老遠行的妻子,有些掛念,但卻慶幸他們走得及時,用不著經歷京城這一場浩劫。

「凝姐姐回京城來找我,也就是說柔兒他們也知道京城發生的事。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千萬別回來救我。」葉歆默默地禱告著,盼望父母妻兒能夠平安。

扎猛了解他此刻的心情,勸道:「冰小妹做了母親,應該不會像以前那麼衝動了。」

「希望如此。」葉歆忽然憤憤地在門側的牆壁上捶了一拳,罵道:「都是我的疏忽!」

「你剛回京沒幾天,又領了皇命要出征,所以才被迫留了下來。不要太自責,想開點吧!」說著,扎猛也嘆了一聲,眉頭微皺,沉聲道:「如今蘇家和順親王掌權,不知道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單看蘇劍龍這副樣子,只怕百姓要遭殃了。」

葉歆眼中寒光暴閃,劍眉一挑,冰冷冷地道:「我絕不會讓他們坐穩江山!蘇家既然圖謀篡權,遲早讓他自食其果,即便是天要助他成事,我也不會讓他坐守江山。」

「以兄弟之才,定然大有作為。」扎猛說道。

「權路難行啊!」葉歆抬頭向天,目光中閃出縷縷寒光,一張蠟黃的臉如彤雲般陰沉。忽然,森然冷笑道:「困我妻子、傷我至友、殺我親信、斬我部屬,人生有此四大恨事,我若是不聞不問,有何面目存留世上?鐵涼國、仙主堂、蘇家、三皇子,我會讓你們全數還清筆筆血債!」

看著有若天神震怒般的氣勢,扎猛清楚地感覺心中如驚雷般猛跳。從少年時期的純樸,到初入官場的溫和,到重傷之後的陰沉,再到如今的狂怒,看著葉歆一步步的變化,感觸極深,不由地慨嘆著命運是如此改變了一個人。

辛蕊走了過來,發現氣氛有些古怪,好奇地看著兩人,問道:「這是怎麼了?兄弟,你在生誰的氣?」

葉歆從憤怒中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沒什麼。」

辛蕊忽然曖昧地笑了笑道:「只怕是為了那個姑娘受傷的事吧?」

葉歆點點頭道:「像姐姐這樣仙子般的人物,原本與世無爭,如今因我之故而受此重傷,若不為她報此大仇,教我如何面對她?」

「你這位姐姐實在太美了,幾乎不像人間的女子,竟像是天上的仙子,一塵不染,讓人不敢正視。」辛蕊忽然嘆了一聲,接著眉毛一挑,怒斥道:「居然有人動手傷她,實在可惡,便是連我也看不過去。」

扎猛見妻子如此大讚一名女子,不禁有些詫異,拍著她的肩頭笑道:「辛妹,別光顧誇人家,兄弟和那位姑娘一夜都沒有休息,又累又餓,快弄點吃的吧!」

「哎!我現在就去。兄弟,想吃什麼?」辛蕊說道。

葉歆摸了摸肚子,笑道:「現在就是有塊泥,也能吞下。」

辛蕊咯咯一笑,指著他的身子道:「你也去洗一洗吧!會舒服一些。那位姑娘安置在西廂,不過我沒有什麼好衣服,只能選了一套乾淨的為她換上。」

「謝謝嫂子。」葉歆長身一揖,隨著扎猛步入後院。


半個時辰後,葉歆梳洗完畢,換上了扎猛的衣服。此時藥力已退,臉和髮鬢都恢復了原樣,露出了真面目,心中擔憂的他,迫不及待地走入了西廂。

屋內的擺設很樸素,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牆邊一張床,鋪著錦褥,放著幾床棉被,牆角堆放著幾口大箱子;而正中是一張方桌,放著一個茶壺、四只杯子,桌邊還有四張小方凳。

梳洗過的凝心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大紅的被褥,露出原來花容月貌般的臉蛋;修長的青絲披在身側,漆黑秀眉之下,雙目緊閉,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

葉歆輕輕地走到床邊坐下,眼睛直直地看著凝心的臉,眼神中盡是歉意,喃喃地道:「姐姐為了幫我恢復道力,才勉強留在這塵俗之中,如今卻因為我而受傷。我最不願意看到受傷害的就是姐姐,看著姐姐這個樣子,我的心裡就像被千把小刀割著似的。」

凝心的眼皮忽然微微顫了一下。

葉歆心中大喜,伏下身子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呼喚道:「姐姐,醒醒。」

凝心像是聽到了呼喚,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面孔,開心的笑了,因為她終於看到葉歆毫髮無傷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大石安穩穩地落了下來。

葉歆當然明白笑容中所代表的含意,激動地握住了她柔軟的玉手,柔聲問道:「姐姐,感覺怎麼樣?」

凝心微微地張嘴說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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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歆聽不到她的聲音,於是把耳朵湊到她的嘴邊,這才聽到微弱的聲音說道:「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動不了了。」

葉歆緊緊地皺起眉頭,沉聲道:「姐姐別擔心,有我在,絕不會讓姐姐出事。」

凝心笑了,溫柔的眼神中充滿了無比信任。只要看到葉歆,心裡就平靜了。

葉歆翻起左拳,抓住她的左腕,用右手的三指搭在手腕處,從指尖感受到脈博極緩地跳動著,而且頻率不穩,就像是搭在一根顫動的細絲上,不禁納悶了起來,尋思道:「姐姐的脈象如此怪異,似乎是血脈出了問題。到底是受了什麼樣的傷?」

他又伏下身子,柔聲問道:「姐姐,是誰傷了妳?」

凝心想起當時的情景,心有餘悸地道:「我在你的宅子裡遇到了一個道士,他遁行的時候,似乎有一絲血線。」

「血線!」葉歆赫然一愣,怒火隨之暴起,一對眼睛充滿了血絲,拳頭緊緊地握著,低聲怒吼道:「原來是血魂大法!又是該死的仙主堂,實在欺我太甚。若不盡滅,我誓不為人!」

看著葉歆氣得臉紅耳赤,凝心感到心中一陣甜意,微微笑了起來。

葉歆惱怒地坐了一陣,低下頭又問道:「姐姐,他的實力連我都不如,怎能把妳傷成這個樣子?」

「我沒有留意他,也不知道他會血魂大法,所以沒有防備。他趁我分神時偷襲我,不過他也被我打得重傷後逃走了。當時我還想追他,可身子剛動,就覺得全身的血脈亂了,手腳也漸漸不能動。後來大火燒近,我沒有辦法,只好用盡道力,把周圍的水都吸上了天空,再灑了下來,之後就不醒人事了。」

「血脈亂了?果然是這樣!」葉歆聽完了事情發生的始末,心頭的怒氣直衝雲霄,恨不得立時就斬殺了酒言。但看著連說話都沒有力氣的凝心,知道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儘快治好她的傷。

葉歆坐在床邊想了片刻,然後伸手揭開了被子。被子下是裹著小衣的嬌軀,玉臂、玉腿恍若玉雕一般,美不勝收。但他無暇欣賞,伸手在左腿的小腿上捏了捏,又在右腿小腿上捏了捏。

凝心的臉閃過一絲暈紅,但馬上隨之消失了,與葉歆之間的感情早就跨越了這步,所以大方地讓葉歆檢查。

葉歆全神貫注地檢查了她的四肢後,赫然發現四肢的中段都有血脈逆流的現象,因而使四肢無力,也就無法動彈。

「血魂大法果然陰狠。幸虧姐姐實力高強,若是全身血脈逆流,就麻煩了。」葉歆說道。

凝心聽了這番話,知道他必有方法治療,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葉歆憐惜地看著她片刻,然後坐上床頭,背靠著床板,然後把她的身子移到自己的懷中,再為她蓋好被子,又把凝心的頭枕在右肩上,讓她說話更方便一些。

凝心靠在他的肩頭覺得很舒服,不禁笑了起來,問道:「弟弟,我還有救嗎?」

葉歆用最溫柔的語氣,在她耳邊呢喃道:「放心吧!我一定會醫好姐姐。」

凝心卻為他的處境而擔心,勸道:「我的道術雖然受到影響,但還有點用。不如我們儘快趕回去吧!不是說有人要抓你嗎?」

葉歆含笑道:「現在外面的情況實在太危險,我的力量未復,姐姐又受了重傷,所以留下來才是最好的選擇。凝姐姐,療傷的這段時間,不要再使用道術,我怕會影響病情,等姐姐無恙後,我再帶妳離開。」

「可是柔妹她還等著呢!」凝心擔心地道。

「柔兒如果知道姐姐因為救我而受了重傷,一定會同意我的決定。況且,此時出城也不容易,還是這裡安全一點。姐姐,妳就安心休養吧!」

凝心知道他體貼自己,便不再多言,靜靜地靠在葉歆的肩頭。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失去力量,躺在葉歆的懷中,就像是得到了最強而有力的保護,心中的無力感也隨之消失了,感受到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是多麼的好。

葉歆嘀咕道:「雖然不離京,但我應該送個口信去給柔兒,只是現在可以信任的人只有扎猛大哥夫妻。嗯,看來只有請嫂子辛苦一趟了。」

「我離開的時候,聽柔妹說要找河幫派船去端慶府接你。」凝心說道。

「河幫!」葉歆聞言大喜,心中越發的平靜了,笑道:「既然你們已經見到了河幫,一切就不必操心了。河幫是我所創立,幫主魏劭是條漢子,還有宋錢,爹娘他們一定十分安全。」

「可是柔妹她……」凝心憂道。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接著辛蕊捧著兩碗麵走了進來。見兩人親密的偎在床上,有些尷尬,臉微微一紅,向後退了一步,猶豫片刻後還是走了進來,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忘了敲門。我下了兩碗麵,你們也該餓了,吃點東西吧!」

「大嫂辛苦了。」葉歆與扎猛夫妻情同親人,所以大大方方地回以微笑。

「沒什麼,反正整天在家也沒事,有你們做伴,熱鬧很多。」辛蕊見他毫不介意自己的冒失,笑了笑,走到桌前把麵放在桌上。

「姐姐,吃點東西吧!」葉歆低頭小聲問著。

凝心遲疑了一下,小聲應道:「嗯,可以試試。」

辛蕊捧了一碗麵送到葉歆面前,笑道:「你吃麵,我來餵她吧!」

「不用麻煩嫂子了,我來吧!姐姐沒有力氣說話,所以只能把耳朵湊到她嘴邊才能聽到。」葉歆笑著伸手接下碗筷。

辛蕊見他們相偎相擁,心領神會,朝他點了點頭,問道:「你大哥他要我去給你媳婦送個口信,叫我來問問話怎麼傳。」

葉歆本就打算拜託他們夫妻傳話,只是情況有些危險,所以還在猶豫,沒想到他們主動提出,心中越發感激,勸道:「現在出去有點危險,還是過兩天再說吧!」

辛蕊笑道:「我怎麼說也是個參將夫人,出去逛個一圈不會有問題。況且,你媳婦若得不到消息,會很擔心的。」

葉歆見她意誠,若再拒絕就會引起誤會,只好說道:「既然嫂子肯幫忙,我也不客氣了。請嫂子到眠月河旁的任何一個碼頭,然後問一下那裡的苦力,就說有事要見河幫幫主。我的雪竹簫在外面,拿著那個交給河幫幫主,他見了就會接待妳。」

「嗯,不如你寫封信吧!我怕說不清楚。」辛蕊說道。

葉歆搖頭道:「寫信太危險,還是口述吧!嫂子見到我妻子後,把這裡的事情告訴她,就說我很安全,但現在不能走,要留一段時間。叫他們隨河幫到雙龍城去,或者去臥牛城,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嗯,我記下了。兄弟你放心,話一定傳到。」辛蕊說道。

「麻煩嫂子了。」葉歆感激地道。

「不麻煩。」辛蕊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屋子。

望著辛蕊的背影,凝心完全感受到她的真誠和豪爽,輕輕地道:「這位大嫂為人真好,誠懇爽快。」

「是啊!」葉歆慨嘆道:「他們夫妻都是我的好朋友,為人忠義豪爽,認識他們真是我的福氣,這次如果不是他們相助,只怕兇多吉少。」

凝心呆呆地看著他的臉頰,不知在想什麼。

葉歆用筷子挾了一根麵條,溫柔地道:「張開嘴巴,我餵妳。」

凝心微微張開了嘴巴,忽然又閉上了,眼神也有些無奈。

葉歆心領神會,微微一笑,輕聲問道:「我用嘴餵妳好嗎?」

凝心呆了呆,忽然笑了,大方地道:「我們之間不必顧忌什麼。」

「嗯!」葉歆吃了幾口麵條,嚼爛了後,低頭把唇印在了凝心的紅唇上,然後將食物渡過去。

四唇甫接,兩人都顫了一下,但隨即恢復了正常。相互凝視著對方,眼神中都帶出了濃濃的笑意……


被燒了小半個城的京都,失去了它往日的輝煌,正如天龍朝一樣,進入了衰敗期。街上亂哄哄一片,士兵們大肆搜捕所謂的「亂黨」,卻沒有人幫忙。

數十萬流離失所的百姓,無奈地散落在街頭,不少人與親人走散,呼爹叫娘,尋妻問子,彷徨又無奈;有的人原本沒有受到大火的波及,但卻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害得傾家蕩產;有的家破人亡,活不下去想自殺;還有的因此在街頭巷尾吵鬧,哭聲、罵聲,不絕於耳。

峰隨同蘇劍豪和姐姐一起回到了京城,見無所事事,便騎著馬到處亂走,希望能找到葉歆,或者救出一些葉歆的人。

「蘇家和三皇子真不是東西,就算要搶天下,也不能不顧平民。要是真讓他們得逞,就真是天不長眼了。」看著盛極一時的京城竟然淪落到如此的地步,峰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尤其是面對失去家園的百姓們,更是忍不住低聲罵了起來。

忽然,他的前方出現了一番騷動,驚叫聲此起彼伏。

峰抬頭望去,發現竟是一群士兵如狼似虎地撲向圍在頹垣敗瓦中的百姓,專找年輕的女子,所以四處都是少女們的尖叫聲和驚呼聲。

「該死!」峰氣得身子直顫,隨手拔出配劍,縱馬衝了上去。

此時,蘇劍龍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其正立街中,面對手下的暴行,竟然視若無睹,還笑吟吟地看者。

「抓叛黨!誰敢反抗,我就砍了他!」

一名士兵扯著一名又哭又叫、驚慌失措的少女,拉到蘇劍龍的面前。蘇劍龍瞥了幾眼,然後點了點頭,接著士兵就把少女押走了。

「一群穿著盔甲的強盜。」峰看在眼裡,肺都快氣炸了,熊熊怒火燃燒著他的心,於是忍不住衝上前喝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蘇劍龍聽聞有人出言質問,勃然大怒,抬頭一看發現是他,頓時笑了起來,應道:「峰小弟,我在搜捕亂黨,你來幹什麼?」

峰指著正被押走的少女,譏諷地道:「那名少女也是亂黨?」

蘇劍龍原本只是帶回去行樂,見他出言相譏,略有一絲尷尬,於是便道:「當然,所有有嫌疑的人都要抓回去盤問,查明後若不是亂黨,再放出來。」

峰氣得手按劍柄,真想一劍就劈了他,但殺手的冷靜制止了他的衝動,深吸了口氣,指著少女道:「我認識她,她不是叛黨。」

蘇劍龍愣了一下,笑道:「你倒挺會憐香惜玉的。嗯,你也該有幾個人服侍了。」說著,回頭喚道:「把人交給他。」

峰愣了愣,隨口道了聲謝,縱馬到少女身邊,伸手把她提到馬背上,躍走奔去。少女驚魂未定,被他抱在懷中,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臉色依然煞白,哀求的目光掃著峰的臉。

來到街尾,峰回頭看了一眼,見蘇劍龍遠去,於是小聲道:「我不知道妳是姐姐還是妹妹?走出這一帶我再放妳,不然又要被那混蛋抓回府裡糟蹋。」

「謝謝你。」少女聞言又驚又喜,不停地道謝。

峰朝著少女苦笑道:「我現在能幫的只有這些,真想宰了那混蛋。唉!」

「謝謝恩公救命之恩!請問恩公高姓大名?」少女坐在馬背上,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這位年輕的恩人,眼裡盡是感激,甚至感動地差點要哭了。

「別哭,別哭,沒事了。」峰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勸道:「回去叫家人出京吧!現在的京城根本就是強盜窩。」

少女捂著臉哭泣道:「我是刑部員外郎方仲景的女兒,昨夜走散了,我找不到家人。」

「刑部員外郎方仲景!」峰思索片刻,猛的想起方仲景是葉歆的人,忖道:「蘇家和三皇子應該不會放過葉大哥的部屬,看來她爹不是逃了出去,就是被抓了。」

「恩公,您既然能隨意走動,可否幫我打聽一下嗎?」少女問道。

峰見她楚楚可憐,又想到她父親是葉歆的屬下,心中一軟,拉起她小聲道:「妳父親也在叛黨之列,妳不能隨意走動,也不要告訴別人妳的身分,否則會有大禍。」

「啊!」少女作夢也沒想到父親會是叛黨,驚得捂著嘴大叫了一聲。

峰看了看四周,牽著她走到一條巷中,道:「如果妳不介意,就到我那裡躲一躲,我替妳打聽。」

「謝謝,恩公。」少女感激道。

「別叫我恩公。我只有名字,沒姓,就叫小峰吧!」

少女看著他,就像是見到了希望,甜甜地叫了一聲「小峰哥」。

「我們走!」峰抱著她跳上了馬背,然後向蘇家急奔而去。


皇宮中,蘇劍豪與三皇子商議了一夜,此時剛剛回府,見峰領著一名少女回來,十分詫異,笑著問道:「你這是做什麼?她又是誰?」

峰見他若無其事的表情,怒氣一湧上腦,臉漲的通紅,指著街上,大聲斥責道:「姐夫,你去看看!你的那位好兄長,正帶著士兵在街上搶女人、搶財寶,根本就是一群強盜。現在街上罵聲不絕,誰才是叛黨?只怕他們心裡想的與你不一樣。這個姑娘就是我救下來的,不然早被送到府裡了。」

蘇劍豪驟然變色。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京城的穩定,然後把縱火的罪名加到叛黨的頭上,如此一來,便可收攏民心。然而,蘇劍龍如此橫行霸道、為禍京華,無疑是大大的打擊了此次兵變的正當性;而民心一旦喪失,若想再得到支持,難度將遠勝此次數十倍。若是流言傳到各地,問題之大,遠非一時可以解決。

蘇劍豪氣得身子直顫,朝著齊槐等人斥喝:「這麼大的事,怎麼沒人告訴我?」

齊槐有些冤枉,憑他們這些下屬,如何敢管蘇劍龍?但又不能說蘇劍龍不好,只能陪笑道:「您在宮中,我們不方便打擾,況且大爺他不過是搜捕叛黨而已,沒那麼嚴重。」

「沒那麼嚴重?哼!你去告訴我大哥,叫他立即給我回來,若鬧出民變,他自己負責!」蘇劍豪氣得甩袖就往府內走去。

峰這才鬆了口氣。牽著方小靜急步走入蘇府,交給一名僕婦送到客房休息,然後急步追入書房。

蘇劍豪怒氣未消,懊惱地坐在椅子上生悶氣。若是旁人,他早就一刀砍了,然而現在卻是自己的兄長,竟然壞自己的大事,既不能殺,又不能罰,除了生氣和無奈,他根本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一邊苦思如何收攏民心。

「別氣壞了自己,事情總會有辦法的。」嵐端著一碗茶遞到他的面前。

「嗯!」蘇劍豪接下茶呷了一口,又放回她的手中,煩惱地道:「這次兵變的時機和安排都是一流,本以為一切都可以順利的完成,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大哥他就開始胡作非為,三皇子也只顧著坐在龍椅上享受,事情全推到我頭上來了。」

「姐夫,人都抓了嗎?」峰剛進書房就問道。

「大皇子和葉歆沒抓到,其他皇子都已被捕獲,其他的官員也抓了不少,至於一些小人物,我就不管了。」蘇劍豪嘆道。

峰聽到葉歆依然沒有被抓,心中大喜,笑道:「哦!看來大功告成了。」

提到葉歆,蘇劍豪的眉頭自然而然地皺了起來,神情也顯得有些凝重,似乎因為沒有抓到葉歆而感到憂慮。

峰看在眼中,暗暗發笑,故意憂愁地道:「葉歆這次離開,恐怕不會善罷干休。姐夫,不會有大麻煩吧?」

一句話說中了蘇劍豪的心事,令他臉色更沉,眉頭皺得更緊。拿起茶碗放到嘴裡,一口都還沒喝又放回了桌面,煩惱地道:「大皇子在外沒有勢力,所以不用太擔心。我只擔心葉歆,他在肅州經營時間雖然不長,但以他的能力,應該有點實力,至少有數萬兵馬可用,而後皇上又沒有再派人出任,所以這些實力依然掌握在他的親信手中。若是讓他逃了回去,一定會舉兵造反,雖然距離頗遠,但他若聯合鐵涼或是屈復清,只怕會把天下的局勢攪亂。」

「葉大哥做皇帝,一定比你們這群人好上萬倍。」峰暗暗嘀咕了一句。

蘇劍豪沉聲道:「可惜沒有抓住他的父母,不然就還有辦法壓制他。葉歆這人詭計多端,昨夜居然跑得無影無蹤,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這個人實在是個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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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19:11:25 |只看該作者
嵐知道葉歆是弟弟和丈夫之間的鴻溝,不願他們為此再加大裂痕,插嘴道:「還是先想想如何處理京城內的事吧!聽說外面很亂,流離失所的百姓也不少,還是早點安撫吧!」

蘇劍豪點頭道:「我剛才就在與順親王說這事。這些百姓一定要安撫,否則事情傳了出去,會引起天下大亂的,而且也會削弱我們兵變的正當性。目前已經調撥了庫銀賑濟難民,並會儘快重建被燒毀的地區。」

「這就好。」嵐說道。

峰輕輕一笑,用略帶譏諷的語氣說道:「只要蘇大爺不鬧事,城裡就平靜了。」

「算了,他就是這副性格。」蘇劍豪苦笑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的兄長品性如何?他最清楚,但同胞一體,也無可奈何。

嵐柔聲勸道:「你一夜沒休息了,去睡一會兒吧!」

「嗯,有事叫我。」蘇劍豪站起來揉了揉太陽穴,朝著峰笑道:「無論如何,朝中會有很多位子空出來,你也去挑一個吧!三品以下的都可以。」

「嗯!」峰隨意地點了點頭,根本毫不在乎做什麼官。

把丈夫送回房後,嵐走過來挽著弟弟的手臂,含笑道:「弟弟,你看姐夫對你多好!現在你可以做官了。」

「哼!」峰不悅地瞥了門口一眼,道:「朝廷的官位說給就給,看來這個朝廷也不過是蘇家的傀儡,還不如他自己去做皇帝,又有面子、又有權力。」

聽到弟弟如此評價自己的丈夫,嵐的心中一陣酸楚,不禁垂下淚來。

峰見姐姐哭了,心中一軟,不敢再罵,歉然道:「我不是對他有意見。如果他把姐姐娶回家好好過日子,我又怎麼會討厭他?只不過他到現在還沒有給姐姐一個名份,且還要殺葉大哥。」

嵐抹了抹眼角,嘆道:「我只希望你別跟姐夫作對,不如找個小官做做吧!」

「我憑什麼當官?我連姓什麼都不知道,官歷怎麼寫?官怎麼做?妳現在可以姓蘇,而我呢?」峰仰天大吼了一聲,衝了出去,眼神充滿怒火,像是在向蒼天發出最嚴厲的責問。

嵐的臉色刷的一下全白,一點血色也沒有,淚珠還沾在臉上,楚楚可憐地望著門外,幽幽地嘆了一聲。峰的話深深地刺中了她的心,兩姐弟活了二十年,都還不知道自己的姓氏,這種鬱悶和壓抑長久的積在心中。


相比之下,葉歆和凝心之間要和諧萬倍多了。這對既非情人的青年男女,靜靜地相擁,心靈的交流遠勝於情人。

凝心枕在葉歆的臂彎裡,甜甜進入了夢鄉,嘴角還流露著微微的笑意,似乎沒有什麼比這樣舒服了。

葉歆雖然擁著仙子般的人物,但心裡很平和,沒有一絲的波瀾,腦子裡只是在思考著將來。與蘇劍豪一樣,他同樣在思考著兵變後的天下格局。

鐵涼和清月以及北方的仙主堂,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而屈復清一直力捧皇太孫登基,如此卻被三皇子捷足先登,是否能安心地接受這個事實,仍未可知。只此四個勢力,就足以令蘇劍豪和新皇頭疼一陣,若是處理不當,還會有覆國的危險。不過,蘇方志和蘇劍豪手裡的軍隊加起來有四、五十萬,再加上京城的國庫頗為充盈,急召新兵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穩住一年半載,相信以蘇方志父子的手腕,必然會大大增加自己的實力,至少可以保有半壁江山。

「我該扮演什麼角色呢?」他問了自己一句。

肅州夾在鐵涼和仙主堂兩股勢力之間,地盤比兩者都小,且這兩股勢力與他都有極大的恩怨。鐵涼若想東擴,勢必會狂攻懸河走廊,打通東進的道路;而仙主堂南有眠月河之險,以他們的實力,強行渡河並不可能,就算準備船隻,訓練水軍也要數年。若想早些擴張勢力,則會西進,肅州便有兩面夾擊之險。而他立足才一年多,內部仍有矛盾,軍隊、將領、兵器、糧草,都是需要一步步籌劃,慢慢累積,冒然開戰無疑地並非明智之舉。

「肅州大概還要兩、三年,才能將所需要的一切準備好,只是這兩、三年不好過呀!先是要穩定內部,把部族全都收攏,還要抵擋東西兩側的夾擊,再加上鬼方和丹絡兩個地方,四面都是敵對勢力。」

他不由地皺了皺眉,原本打算在肅州慢慢經營勢力,但面對突然而來的巨變,無可避免地需要改變自己的計劃,而自己在這個時候卻只能留在京城,眼下還要逗留在京城至少數月,其間只能以旁觀者的角度來觀察局勢的變化。

「旁觀者!」他喃喃地念了一句。這個名字並沒有帶給他消極的情緒,反而啟發了他的新思維,讓他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整個大陸的勢力格局。

想著,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角色應該變一下。若是坐鎮肅州,固然可以綜觀全局,然而肅州的轄地並不太大,交給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將管理綽綽有餘。本身雖然學了軍略之術,但官場的歲月讓他覺得自己更擅長的應該是謀略,若把全力放在攻城掠地之上,不過是搶了將領們的功勞。為帥者應當綜覽全局,而不是一味的賣弄刀兵。

與其坐守肅州,還不如從外面入手,也許可以借外力來削弱仙主堂和鐵涼國對肅州的壓力,這樣一來,不需損耗軍力便可達到同樣的效果,也許還可以從中取利,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此處,葉歆忽然放聲一笑。

凝心被他的笑聲驚醒,睜大雙眼驚訝地看著他。

葉歆感受到懷中的玉人動了動,知道她醒了,低頭朝她笑了笑,然後又把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肩頭,柔聲問道:「姐姐,感覺怎麼樣?」

凝心微笑道:「好多了,不過還是沒有力氣。」

「從現在起,妳就安心修養吧!把一切都交給我處理。」葉歆柔聲道。

凝心嫣然一笑,輕聲問道:「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有什麼喜事嗎?」

葉歆笑著點點頭道:「嗯,我原本為轄地的事煩惱,可如今有了另一種想法,使我們留在京城這些日子,也能令我想好將來的路怎麼走,所以高興地笑了起來。」

「是嗎?難道你要改變主意?」凝心疑惑道。

「不是。」葉歆搖頭含笑解釋道:「兵變雖然才過了一天,但這種消息很快就會散播到天下各地,大約兩三個月後,各方勢力就會做出反應。大兵壓境在所難免,各方的勢力會重新的劃分,而我領下的肅州也必須做出調整。所以,姐姐養傷這幾個月我不能閒著,為了肅州的安穩,總要做些事情,減輕那裡的壓力。」

凝心一臉茫然地盯著他的眼睛,從來不問政事的她,聽不明白葉歆所說的事情。

葉歆溫柔笑道:「放心吧!一切交給我。這段日子我會全力修煉,只要能使用遁術,便有了基本的防禦能力。」

「我聽你的。」凝心嫣然一笑。

「葉兄弟,是我。」屋外忽然傳來了辛蕊的聲音。

葉歆愕了一下,隨即明白她未能出城,跳下床喚道:「是嫂子嗎?請進。」

辛蕊滿臉歉意地走了進來,看著他不好意思地道:「兄弟,京郊十里之內都被封鎖,只能進不能出;城外的通緝榜中,你列在第一位,賞金已經升到五十萬兩了,人人都想抓你。」

葉歆含笑道:「辛苦嫂子了,不過沒關係,這種情況反而是好事。」

「好事?」辛蕊愣住了。

「通緝文告一出,無疑對外宣告我安然離開了京城,否則不會懸賞捉拿;消息若是傳開,我的家人自然會明白我的處境,他們也會安心許多。」葉歆微微一笑,續道:「我還真該謝謝朝廷幫我把消息傳遞出去呢!」

「原來如此,我還擔心呢!」辛蕊恍然大悟,開懷地笑了起來。看著他床上的凝心,關心地問道:「她沒事了嗎?」

葉歆皺了皺眉頭,搖頭道:「性命暫時無憂。然而若想恢復健康,還要精心治療才行,至少也要幾個月,也許還要更長。」

辛蕊惋惜地道:「這麼好的姑娘,居然傷成這樣,真是可憐。兄弟,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我去買。」

葉歆從懷中掏了一疊銀票遞給她,含笑道:「這些銀子嫂子先拿著,有需要我就會請嫂子幫忙。」

辛蕊接下銀票低頭一看,都是一萬兩和五千兩的銀票,數目大的驚人,不禁嚇了一大跳,愣愣地看著他,問道:「兄弟,這……這也太多了吧?」

「嫂子收著吧!我暫時也出不去,還得麻煩妳幫我買些藥材回來,待我調好了改變膚色和髮色的藥物,才能出面。」說著,葉歆笑著又叮囑道:「不過,使用的時候務必小心,這個時間使用大額銀票會引起注意,所以嫂子想使用的時候,先去古董店買些古董,那裡一向不問客人的來歷,況且現在是亂世,古董不值錢,買賣的人多,他們不會太留意,再將剩下的錢換成小額銀票,然後再使用。」

辛蕊把銀票收入懷中,笑道:「我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花錢也這麼麻煩。」

葉歆笑道:「這幾天軍隊一定搶了不少好東西,他們不敢藏太久,一定急著脫手,是收購古董的大好機會,一定可以大賺一筆。哈哈!」

「不愧是葉兄弟,頭腦真是精明。我這就買點古董回來擺放,反正宅子裡什麼擺設都沒有。」辛蕊笑著離開了房間。

葉歆走到床邊,柔聲問道:「姐姐,有什麼需要嗎?我讓嫂子一起買。」

凝心輕輕地問道:「你真要待在京城幾個月?不擔心柔妹嗎?」

葉歆搖頭笑道:「有河幫在,絕不會出錯,至少要三、四個月,封鎖才會稍稍減弱,但我相信河岸一帶仍是防務的重點,除了抓我和大皇子之外,還有各地將會出現叛亂,封鎖只會加嚴。」

說著,他嘆道:「其實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臥牛城以我的名義公布消息,這樣就能使京城認為我已經逃回肅州,封鎖也自然會解除,不過消息傳到臥牛城也要不少時間,我想最快也要幾個月吧!」

正如他所說,魏劭在端慶府碼頭外的河面上等了七天,直到接獲京城通緝葉歆的消息後,才含笑駕船離去。


二月初春之際,沁雲湖中依然冷風陣陣,河面的蘆葦殘枝隨著盪起的微波,四周飄流,帶動了一陣又一陣的漣漪;偶而飛來的鳥從空中劃過,停在無葉的枝頭上,吱吱喳喳地叫著,似是在呼喚春的到來;岸邊的草地上,新綠的嫩芽已經破土而出,展示著春天的腳步。

湖中,葉歆的飂翼巨船靜靜地停在那裡,周圍還有兩艘小船護在旁邊,雖然十分顯眼,但在這荒無人煙的蘆葦叢中十分安全,何況還有河幫的大旗飄揚著,無人敢擅近。

巨船的船艙中,冰柔和四老,還有趕到的宋錢,都在焦急地等待著。對於這次的巨變,他們都感到十分意外,沒想到葉歆剛剛升了宰輔,就遇上這種事情。孰不知若非葉歆升遷,這場巨變也不會這麼快發生,葉歆的爬升正是這場政變的催化劑。

船艙內嘆氣聲此起彼伏,葉君行一邊踱步,一邊嘆息道:「歆兒此次怕是遇到大麻煩了。唉!他怎麼不一起走呢?」

「以凝姐姐的能力,不應該出現什麼大問題。相公至今沒有消息,也許是出了點事,所以無法趕回來。」冰柔小聲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四老,以安他們的心,其實她的心裡也沒個底。

宋錢也勸說道:「公子計謀過人,就算手中無兵,也勝過千萬雄兵;京城又那麼大,隨便找個地方,都能躲上一年半載,所以不必太擔心。」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接著便出現了魏劭的身影。風塵僕僕的他,甫一進門便向四老行了一禮,含笑道:「讓你們久等了。」

宋錢離他最近,跨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就拉住了他的衣服,滿臉焦急地問道:「老魏,接到公子了嗎?」

「沒有。」魏劭搖了搖頭。

剛剛被點燃的興奮立即又消失了,所有人頓時都顯得極為失望。冰柔低下了頭,默默地向上天禱告。

宋錢一臉無奈地鬆開了魏劭的衣服,埋怨道:「既然沒等到,你回來幹什麼?還不快回去繼續等。」

魏劭見他急得臉都青了,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微笑地道:「京城現在懸賞五十萬兩通緝公子,這就說明他們還沒有抓到公子,同時也證明公子早就逃脫了,只是沒有去端慶府而已,所以我沒有繼續等。」

「真的?」冰柔和四老的心情立即又高漲了起來,一起瞪大眼睛看著他。

魏劭重重地點點頭,含笑道:「我已吩咐沿岸的河幫弟子密切注意公子的行蹤,如果有公子的消息,立即回報。」

「原來是這樣,看來公子真的脫險了。」宋錢欣慰地笑了起來。

冰柔和四老緊張的心情也得到了鬆弛,但一日沒見葉歆,心中還是懷著不安。

葉君行朝兩人拱了拱手,謝道:「兩位辛苦了,歆兒還望你們多多留意。」

魏劭誠懇地道:「我們是公子的部下,這是我們的本份。沒有公子,哪來我們今天的地位?」

宋錢點頭附和道:「公子沒殺我,就是天大的恩賜了,如今我富甲一方,有妻有兒,怎麼不思報答公子?」

葉君行感嘆道:「歆兒有你們這些好幫手,真是幸運啊!」

宋錢瞇著小眼睛,微微笑道:「日後我們還要輔佐公子面南稱帝,一統天下。論理,我們應該尊稱為主公,只是公子叫起來親切一點。」

四老立時傻了眼,沒想到葉歆與他們之間竟是這種君臣的關係,也是第一次知道葉歆竟然有稱帝之意,不禁面面相覷。

冰柔瞪了宋錢一眼,若不是他挑唆紅緂以天下相挾,葉歆也不會有今日之險,不由得薄嗔道:「宋錢,你還好意思說出口?」

宋錢對她有深深的愧疚,所以十分怕她,見她臉染薄怒,嚇得一縮脖子,道:「夫人……別生氣……一切還是公子說的算。」

魏劭不知道冰柔才是真正的「葉夫人」,詫異地盯著她看了兩眼,問道:「東主,這位是公子的新夫人?」

宋錢白了他一眼,道:「以後要叫夫人,沒什麼新夫人、舊夫人。」

魏劭笑了笑道:「對,對,是夫人。」

冰柔毫不介意,又問道:「既然找不到相公,我們現在怎麼辦?」

魏劭道:「我會派人在每一個碼頭打探消息,同時也會派小船沿河盤查,直到獲得公子的消息。」

「我們呢?」

宋錢看著魏劭道:「你覺得安排在河幫好,還是送去臥牛城好?」

「我這裡倒是很安全,不過只限於河道之上,四老年紀都大了,終日在船上住,似乎不太好。我看,還是送去臥牛城吧!那裡畢竟是公子的地盤,還有大軍護著,不會有事。」魏劭說道。

「嗯,也好!我們先回雙龍城,再安排商隊去肅州,紫如姑娘應該會有很好的安排。」宋錢說道。

魏劭笑道:「你對這位紫如姑娘倒是推崇備至。」

宋錢讚道:「她是公子留在肅州的代言人,才貌雙全、處事果斷,是個人物。」

魏劭含笑道:「有這位賢內助,公子輕鬆了許多。」

宋錢悄悄瞥了冰柔一眼,尷尬地道:「別胡說,公子聽了又不高興了。」

魏劭哈哈一笑,道:「說說而已,怕什麼?我去叫人把船駛回雙龍城。」說罷,便走出了船艙。

待他走後,宋錢急忙朝冰柔解釋道:「夫人,您可別聽他胡說。」

冰柔嫣然道:「紫如姑娘的事我知道,相公說過她的事,所以不必擔心。」

宋錢鬆了口氣,笑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冰柔望著艙門外的滔滔河水,禱告道:「相公,你和凝姐姐千萬要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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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皇城的午門外突然聚集了許多人。紅磚高牆之下,四四方方的空地被士兵們圍了個水泄不通,只留中央一條通道,也是由士兵們組成人鍊將其與群眾隔開。

自從昨日斬決人犯的皇榜張貼之後,京城裡再次騷動了起來,因為偌大的皇榜上,頭一次沒有犯人的名字,只是說次日午時要在午門外處決造反的逆臣若干名。

這消息如平地一聲雷,震動京華,城內男女老幼無人不知道數日前發生的事情。南城的滿目瘡痍依然歷歷在目,從那日的大火,以及連續數日的全城大搜捕,再加上這份沒有寫犯人名字的榜文,誰都知道要殺的就是當日追捕的人。於是眾說紛紜,有的說要殺大臣,有的說要殺刺客,還有的說要殺叛黨。

於是,這日午時才會聚集了成千上萬的百姓前來觀斬,不但街道擠滿了人,就連房頂上也坐著不少好事之徒,情況異常的熱鬧,更七嘴八舌的議論被斬的是誰。

「這種場面,絕對不會是小人物。」

「廢話,都說是叛黨,還有一品大員呢!」

「剛過幾天就殺,連刑部都沒有審,可見這些人是急著要殺。」

「要殺很多嗎?」

「可不是,剛才我看到二十個劊子手走了過去。」

「二十個!哇,真要殺那麼多人?」

「成王敗寇就是這樣。殺完了叛黨,新皇很快就要登基了。」

「是三皇子嗎?」

「除了他還會有誰?聽說其他的皇子都被他抓起來了。」

「唉!反正受苦的是我們這群小老百姓,到現在還沒得到安置的人,不計其數。」

葉歆也在人群之中,只不過他用藥草將臉染黃,又把兩鬢染黑,再包上頭巾,這是他自進入扎猛府以來第一次出門。

陪在他身邊的扎猛,看著他小聲勸道:「兄弟,一會兒別衝動。」

葉歆冷冷地掃視著法場,森然道:「我知道,我會為他們報仇的。」

他此刻的心情異常的悲傷,因為他知道這些被處斬的人中,有很多是他的舊屬,唯一令他慶幸的是,丁才和李浩都不在名單之中,也沒有被捕,去向不明。

「大哥,其他人都被捉了嗎?」葉歆問道。

「做官的都被抓了,至於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馬懷仁的店似乎封了,不過人沒有抓到,不知道去哪裡了。」扎猛說道。

葉歆點了點頭,自己在京城裡的勢力大概都被蘇劍豪清掃乾淨了,雪竹莊和聚賢池一帶,恐怕也被查封了。除了扎猛的家,的確沒有一處可容身,想起辛苦建立的一切化為烏有,心裡既恨又怒,只嘆自己沒有及時查出京中的變化,以至於有今日之禍。

噹……噹……

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接著傳來了開路的銅鑼聲響。

葉歆踮高腳,伸長脖子盯著大街,想確認被斬之人。

最前面是一隊提著長槍的士兵開道,後面是幾十輛用牛拉著的囚車,正排著長龍緩緩駛向法場。當囚車中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展現在人們的眼前時,立即響起了一陣驚訝聲和嘆息聲。

「哇!他是軒丘聿。」

「工部尚書柯柏言!」

「大學士李成默。」

「哇,全是一、二品的大官!」

「快看後面,那是四皇子!」

「還有五皇子、七皇子。哇!三皇子可真夠狠的,連自己的親兄弟都公然處斬。」

「聽說皇上也被他殺了,只不過沒說而已。」

葉歆和扎猛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之色。雖然鏟除異己是可想而知的事,但他們都沒想到,三皇子居然會當眾處斬自己的兄弟,這種做法無疑就等於在自己的額頭上貼了「暴君」這兩個字。

細想之下,葉歆很快就察覺到了三皇子的用意。他是想用殺戮來警告所有反對的人,同時也是向蘇家暗示,他連兄弟都敢殺,功臣若是犯事,也會毫不留情。以蘇劍豪的才識,應當不會看不出這些。

想到此處,他抬頭望了一眼坐在城牆上觀斬的三皇子,心中冷笑連連,忖道:「想不到你們剛過幾天就開始內訌了,狼和狐狸是做不成朋友的,看來我也該在京城裡多做些事情了。」

扎猛卻感覺到心裡發悚,在這麼一個暴君手下做官,只怕要事事小心,否則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惹來殺身之禍。此時他開始心萌退意,不由自主地轉頭看著葉歆。

葉歆沒有留意他的舉動,低頭盤算著如何利用蘇家和三皇子之間的裂痕,使這個鬆散的聯盟土崩瓦解。

數十輛囚車從他們的面前經過,緩緩地駛入了法場。囚車內沒有三品以下的小官,除了皇子外,都是一、二品的大官,而且幾乎占了朝中一、二品大員的一半,場面十分震撼。

法場外面有一排尖頭的木柵相隔,後面站著三排士兵,各個身著鋼甲,手握長矛,虎視著外面看熱鬧的群眾。

法場中二十名袒胸露背的劊子手,早已磨利了大刀,站在法場中央,等候行刑。

午門前則有一排監斬席,坐著十幾位監斬官,齊槐等人也在座。

而午門的城樓上則另有一排坐椅,當中是一張金燦燦的雕龍大椅,上面坐著已經穿上皇袍、自號承明皇帝的三皇子,相陪在側的便是蘇家兄弟。

對於三皇子執意要殺自己的兄弟,蘇劍豪其實頗為不悅,他知道這只是逞一時之快,而忘記了嚴重的後果。但此時三皇子不聽勸告,一意孤行,使他無計可施,只能看著他做出這種愚蠢的行為。當然他也很清楚,這一步棋的用意在於立威,同時又可以免於後患。

蘇劍龍卻與三皇子意見相同,覺得這些人死有餘辜,其見城牆下的囚犯已經運到,立時興奮了起來,起身指著城下吼道:「這群賊子,殺的好!皇上,快殺吧!」

蘇劍豪再次提議道:「皇上,幾位王爺的行刑日期不如壓後,現在沒有必要自毀名聲。」

承明皇帝不經意地撇了撇嘴,淡淡地回應道:「這群逆賊皆是大逆不道之人,天龍律令也是如此,朕自然絕不能容忍他們活在世上。如今我們已經掌握了大局,我要用這來警告其他的地方勢力,若不歸順,只有死路一條。」

蘇劍豪想的自然比他長遠。他所想到的是消息傳開之後,各地可能產生的民變,心中萬分擔憂。一旦出現群雄割據的場面,對於蘇家來說,便是最壞的選擇,於是苦口婆心地勸道:「皇上,如今天下有十州,肅州、涼州、銀州、清州已非我們所能控制,昌州、順州以及東平州的北部,依然有戰亂發生,我們完全控制的地方只占一半,若是惹起民變,事情就麻煩了。」

三皇子倒也知道外面的局勢,然而他的目光此刻聚焦在下個月舉行的登基大典,總覺得一旦新皇繼位,天下也會隨之平定;天下若定,屈復清等勢力也不敢妄動。故此,他含笑應道:「蘇愛卿不必擔心,有蘇家在,沒有人敢造反。清月已經退回躍虎關,鐵涼和屈復清相互牽制,北面的叛軍又被蘇愛卿壓制在恭城以北,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蘇劍豪搖了搖頭,沉聲道:「葉歆未殺,大皇子未獲,情況依然存在變數,皇上切不可過於樂觀。」

「我已下令所有渡口嚴密盤查,只要不放葉歆過河,他就回不去自己的地盤,其他人沒什麼好擔心的。蘇愛卿,下個月朕正式登基,卿等也會加官進爵,名垂千古。」

蘇劍龍拍掌讚道:「皇上分析的太對了,有我們蘇家在,沒什麼可怕的。三弟,你也太杞人憂天了。」

蘇劍豪依然面帶憂色。雖然三皇子說的也有道理,但如此高姿態強壓,一定會有強烈的反彈,壓不壓得下去,就要看將來的情勢了。

「蘇愛卿,事到如今,只有一事可慮。先皇遺詔至今下落不明,宮中之人也都不知道誰得到這份遺詔,而徐公公又自盡死了,老頭子也是昏迷不醒,我怕將來遺詔出現,會對我們不利。」三皇子沒有見到傳位詔書,心裡始終有些不安。

蘇劍豪赫然想起遺詔,臉色大變,沉聲道:「皇上說的有理!先皇曾說遺詔有兩份,而且當時已經分別交給兩個人,不知道究竟落入何人之手?真是有點耐人尋味。若是遺詔之人是皇上,自然皆大歡喜;若不是,只怕會有人拿來大做文章,甚至詔告天下共討我們,到時問題就大了。」

三皇子聽了臉色有些蒼白,手腳也有些冰冷。他原以為遺詔定藏在宮中,然而這些日子翻遍了皇宮,也毫無所獲,此時聽了蘇劍豪的分析,更是驚得汗流浹背,坐立難安。

「宮中的記錄只寫了頒下遺詔的日子,卻沒有提到何人所得。依我看,只怕早已流出了京城,不是在屈復清的手裡,就是在昌平王的手中。」蘇劍豪說道。

「不會吧?若是在他們手中,怎會到現在還是沒有消息?而且這些日子,他們也沒有太大的動靜。」三皇子疑道。

「也許詔書上的名字不是昌平王,所以他們才隱而不發。」蘇劍豪說道。

「此言有理!」三皇子疑道。

「大約三個月後,消息會傳到昌州,到時候可以看看他們有何反應。他們若有詔書,一定會取出公告天下;若是沒有,說明藏有詔書之人也許已經死了。」蘇劍豪說道。

「對,愛卿言之有理。」承明皇帝的臉上又顯出了興奮之色,心情也好多了。

「哈哈,要開始了。」蘇劍龍忽然興奮地叫了一聲。

蘇劍豪聽言便轉頭望去,只見犯人已經被壓在地上,而劊子手們也各就各位,只等一聲令下,便舉刀揮出。

此時,葉歆和扎猛悄然離開了。確認了沒有丁才和李浩等人之後,葉歆的心情略為好轉,邊走邊道:「看來,這個新皇將會是一個以勢壓人的暴君,天龍的百姓要受苦了。」

「兄弟,我這官也不想做下去了,不如我帶你們走吧!」扎猛說道。

「大哥別急,雖然京城的盤查鬆了,但外面一定不會鬆懈。蘇劍豪這個人我很清楚,他知道殺了我,就等於收服了肅州,與其去攻肅州,還不如花力氣除掉我。」葉歆說道。

「在京城也還算安全,不過這麼待下去,總是麻煩。」扎猛道。

葉歆笑道:「新皇登基必然大封功臣,大哥必然在列。找個機會調出京城,然後再做打算。」

「嗯,也好。反正看著那群小人,心裡就不舒服,還是找機會調走。」扎猛說道。

回到房中,葉歆看著依然躺在床上的凝心,心裡有點焦急。血脈逆行並不是天然而成,而是受到血魂大法的攻擊,平常調理血脈的藥物試了一些,但卻毫無成效,只能等血魂大法的威力慢慢減退。

凝心依然保持著原有的平靜,見到他很開心,朝著他眨了眨眼睛。

葉歆如往常一樣抱著她,把她的頭枕在肩上,讓說話方便一些。

「你這幾天辛苦了。」凝心看著葉歆疲憊的雙眼,心裡很歉疚。

「別這麼說,我只感到慚愧。」葉歆柔聲安撫道:「我們之間,難道須說一個謝字嗎?」

凝心開心地笑了起來,這一句無疑是最好的安撫,讓她身心都覺得十分舒坦。

「歆弟,修煉得怎麼樣了?」凝心問道。

「修煉倒是有點成果,只是進度很慢。」葉歆苦笑著搖了搖頭,凝心這句話正問中了他的心事。如今不能離京最大的原因,莫過於道力未復;若帶著凝心北歸,一路上不知道要碰上多少麻煩,而且凝心又是天下絕色,難免會引來蜂蝶垂涎,萬一有個閃失,便是自盡也無法彌補。然而道學之事,並非數日能有成,只能慢慢疊積。

凝心心裡像明鏡似的,看的清清楚楚,柔聲安慰他道:「別太著急,修煉需要耐心,別因為我影響了你的修煉。看開點吧!我沒有一點不開心。」

「嗯!」葉歆握住了她的玉手,感激她的寬容和理解。

「對了,剛才我試了試用心意來控制道術,發現還剩下一點點道力,不過總比沒有要好,也許可以躺著試試。」凝心說道。

「才受重傷,哪有可能幾天就好?別太著急,三個月後一定讓妳下床,這一段時間我會一直陪著妳,有事叫我去做就行了。」葉歆說道。

凝心朝他眨了眨眼,嫣然笑道:「原來被人服侍是這種滋味,好像很舒服。」

「舒服就好。」看著她臉上綻放出優雅平和的笑容,葉歆的心也舒坦了許多。

呆坐了一陣,他又繼續盤算著自己在京城中所能扮演的角色。雖然他可躲在扎猛宅內休息,但他知道事逢亂世,一切事情瞬息萬變,稍不留神就會錯失良機。為了將來,無論如何也要利用身在京城的優勢,在這權力場中攪一攪局,不讓蘇家和將要登基的新皇順利坐穩江山。

「若要出去,只怕要找個新的身分。前次化名辛野,不如就認做嫂子的弟弟,再用藥物改變一下面容,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是,現在無官無職……噫!」

忽然,他想起先皇交給自己的遺詔,神色一凝,尋思道:「如今,諸皇子中除了大皇子在逃之外,其餘皆被斬首,新皇就快登基,看來先皇的遺願怕是要落空了,除非繼位人就是這個狠毒的三皇子。」

想著,他的臉色一正,站起來走到牆角的一個紅色木箱旁,伸手打開了木箱的蓋子,然後從裡面拿出當初交給扎猛的那個包袱,裡面有一道聖旨和一道遺詔,還有肅州總督等官職的大印。

他解開包袱,拿出了裝著遺詔的錦盒,不由得心中有些感慨。想當初接到遺詔的那一刻,覺得皇上之恩比天高;然而,時異世移,現在拿在手裡,卻覺得很輕,可以說是輕若無物。

「皇上,您的重託,看來無法完成了。」

砰砰!

葉歆被門口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嚇了一跳,緊張地問道:「是大哥嗎?」

「是我。」

聽到扎猛的聲音,葉歆一顆心也放了下來,低頭看了一眼遺詔,然後揚聲道:「大哥請進!」

扎猛推開門走了進來,先是看了床上的凝心一眼。見她閉著眼睛,似是在睡,於是問道:「沒有打擾你們吧?」

「姐姐只是閉目養神,沒事。」葉歆把房間關好,然後拉著扎猛在方桌旁坐下,問道:「情況怎麼樣?」

扎猛臉色變得有些陰沉,憤怒地道:「都殺了,血染午門。這個三皇子還真夠狠的,一個都不留。」

葉歆冷冷地笑道:「他們無非是想立威而已,不過結果只怕適得其反。在這種皇帝手下過日子可不好受。等著吧!過了三個月,屈復清必反,其他的勢力只怕也會相繼獨立,除非蘇家能一舉壓制所有的反對聲浪。不過,天龍朝的國力這些年原本就力不從心,依我看,他們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兄弟,你打算怎麼辦?還要留嗎?」扎猛問道。

「以京城如今的態勢,根本沒有必要走。我已經決定了,既然這位新皇手段這麼狠,不利用一下,豈不可惜!我要趁此機會,令蘇家和這位承明皇帝之間的關係惡化,甚至反目成仇。」面對這兩個對手,葉歆絲毫不帶有半點仁慈,語氣也流露出深深的敵意。

扎猛愣了一下,詫異地問道:「你要挑撥離間?」

葉歆輕笑道:「我沒有想到蘇家願意捧三皇子登上皇帝,所以才會有這次的失敗。不過,吃一虧,長一智,我也該讓他們嚐一下失敗的滋味,不然我怎能安心的離開?」

「這是不是太冒險了?」扎猛憂道。

「他們之間原本就有裂縫,蘇方志老謀深算,蘇劍豪年輕氣盛,如今大權在握,他們豈肯輕易放棄?然而,新皇剛剛登基,自然想手握大權,大展鴻圖,豈肯做蘇家的傀儡?兩方的權力之爭在所難免,不是新皇控制了蘇家,就是蘇家讓新皇去做傀儡皇帝。若是此時在其中插上一腿,讓他們自相殘殺,何樂而不為呢?」

扎猛搖頭嘆道:「我可真服了你,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還想著利用機會。」

葉歆撫摸著桌上的錦盒,正色道:「我受先皇之恩,無論如何總該為他老人家鏟除這個弒親篡位的不肖子,就算將來有對不起他的時候,我也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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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19:17:43 |只看該作者
扎猛瞥了錦盒一眼,好奇地問道:「兄弟,這是什麼?」

葉歆崇敬地捧起盒子,神色凝重地道:「這是先皇傳位詔書。」

「什麼!」扎猛驚得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站了起來。

凝心聽到他的叫聲,睜開眼睛看著桌旁的兩人,滿臉疑問。

「姐姐,睡吧!沒事。」葉歆給了個讓她安心的笑容,然後壓低聲音道:「這是先皇交給我的遺詔,要我在他老人家龍行歸天後,公布於朝堂之上。天下僅此一份!」

扎猛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個事實,看著錦盒,心裡便如暴風雨下的巨浪,起伏不定。過了半晌,才長嘆一聲,道:「剛才我去見齊槐,他領了皇命,正在尋找遺詔,想不到遺詔在你的手上。先皇真是明智啊!沒把遺詔交到蘇家的手中。」

葉歆冷冷地道:「新皇登基,若無遺詔,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順,即使三皇子可以假造先聖的詔書,但這遺詔一定有什麼特別之處,普通人無法偽造。日後討伐新皇,這詔書就是最好武器。」

「兄弟,你看過嗎?」扎猛問道。

「我正在考慮可否打開?」葉歆搖了搖頭。

扎猛搖頭嘆道:「諸皇子都被斬首了,只有大皇子逃脫在外,除非遺詔裡的名字是大皇子,否則也沒什麼用處。」

「就讓我們看看這位真龍天子到底是誰吧!」葉歆拿起盒子,剝開了蠟封,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

盒子裡有一卷黃綾,外封上貼著一張有龍印的黃簽紙,上書「傳位詔書」四個大字。

葉歆的表情有些怪異,呆呆地望著黃簽紙,發了半天愣才伸手撕下,然後緩緩地打開詔書。

咚,咚,咚……

他突然伸手摸了心口,覺得心跳有些不協調,呼吸也顯得十分急促,然而充滿好奇的眼睛依然,因為詔書中的名字才是名符其實的真龍天子。

隨著詔書一寸一寸的展開,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重。

「竟然是……」

當詔書上的一個名字出現在葉歆眼中時,他整個人呆住了,伸縮的眼神就像是被凝固了似的,直直地盯著面前那張黃黃的紙,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玉霞公主!」

扎猛原本對誰是繼位人沒有太大的興趣,畢竟即將登基的承明皇帝已經掌握了主動權,無論傳位詔書上寫的是什麼名字,都於事無補。然而見葉歆如此強烈的反應,心中異常的好奇,於是伸長了脖子往詔書上瞧了一眼,整個人也呆住了。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葉歆呆呆的抬起頭看著天花板,心裡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息,呆滯的目光中閃爍著無比的震撼。這一刻,他的腦海浮現出往日的景象,忽然明白明宗所有的安排。也許直到臨終前,他才改變了主意,否則這份傳位詔書絕對不會落在他的手上。

扎猛更是直愣愣地一屁股跌坐在椅上,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難怪皇上如此重用蘇劍豪,原來繼位人竟……竟然是玉霞公主!無論誰也無法估計到這種結果。」

「機關算盡,卻沒有想到竟是她!」葉歆仰天長嘆一聲,心裡萬分感慨:「想想這幾年蘇劍豪的爬升之速,倒也是有跡可尋。可惜大家都被那些躁動不安的皇子們鬧得焦頭爛額,只把蘇家當成是配角,卻沒有想到玉霞公主與蘇劍豪的親事。」

扎猛依舊陷入迷茫之中。在他的印象中,女人與皇帝是永遠無法等同的概念,所以短時間內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先皇用心良苦,可惜他看錯了人,讓一個女子做皇帝,這決定的確很大膽。也許是先皇太小心了,這才讓百官們誤會,以致於一代英主竟得到如此下場,實在可悲。」葉歆連連嘆息,感慨不已。

扎猛低著頭想了半天,才稍稍理清了思緒,茫然地問道:「我實在不明白先皇為何不選諸皇子皇孫,偏偏要選一個毫無處事經驗的玉霞公主?」

「先皇並非草率決定,否則也不會秘而不宣。」葉歆輕輕敲著桌面,發出了咚咚的響聲:「如果置身處地想想,當日若先皇公告天下,立玉霞公主為繼位者,京城那十名皇子能坐得住嗎?這十個皇子各有勢力,朝中有九成的官員都是出自諸王門下,到時候十王聯手反對,四處聯絡呼應,京城必然大亂,再加上屈復清和蘇家,只怕天下早就亂了,先皇的皇位都坐不穩。然而,先皇知道他這些兒子沒有一個會善待自己的兄弟,為了避免禍起蕭牆,只有玉霞公主,那十王才有活命的機會。」

一席話說得扎猛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既為先皇的慈愛之情感嘆,又為諸兒子的不孝而憤怒。

葉歆說得自己也感到一陣傷感,深深地吸了口氣,把遺詔捲好放回盒內。

他靜默了半晌,沉吟道:「玉霞公主雖然看不出有任何優勢,但她有蘇家在背後撐腰,至少能安然登位,而且她是領受遺詔登位,名正言順,各地軍民也會心服;若有人圖謀不詭,便是造反,無論在情在理,都無法說服他人,至少屈復清對此不敢亂動,當然先皇看中的還有蘇劍豪的能力,認為以他之才,定能安邦定國。而玉霞公主我也見過,雖然不是奇才,但生性活潑、待人溫和,雖然沒有皇者的霸氣,卻有一種安定人心的柔感,也許先皇看中的就是這一點。」

呆坐良久,扎猛忽然想起一事,臉色驟變,盯著葉歆道:「我曾聽峰小弟說,蘇劍豪娶了玉霞公主之後,連碰都沒碰過,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裡守活寡。」

「此話當真?」葉歆大為驚訝,沒想到蘇劍豪竟是如此絕情絕義的人。

「不錯!峰小弟說的很清楚,蘇劍豪嫌玉霞公主是監視蘇家的工具,所以不願意接近她。」扎猛說道。

葉歆站了起來,邊踱邊道:「原來如此!定是皇上知道蘇劍豪冷落玉霞公主,覺得遺詔之事可能無法達成,而當時他老人家身體已經不行了,所以才命丁才把遺詔交到我的手上。萬一蘇劍豪或是其他人篡位,希望我能用肅州之兵,協助玉霞公主守住天龍朝的名號。」

扎猛慨嘆道:「若是如此,蘇家實在辜負了先皇的一片苦心。」

葉歆眉尖微皺,隨著放聲大笑,笑得前仰後合,不能自制。

凝心和扎猛都被他的狂笑驚呆了,愣愣地看著他,一臉茫然。

「哈哈……天下居然會有這種事?蘇劍豪幫自己的妻舅搶了自己妻子的皇位,還殺了岳父和其他的妻舅,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是他自己捨棄了讓蘇家名垂千古的機會,是他自己將垂手可得的權力放棄。既然天不佑他,我必除之,以全先皇之恩。」葉歆解釋道。

扎猛對於蘇家的所做所為本已十分不恥,見此詔書後更是不滿,沉聲道:「無論如何,先皇都是一代明君,絕不能讓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兄弟,若除蘇家,我一定全力相助。」

「謝謝大哥!」葉歆臉色驟沉,冷笑道:「蘇家與我有切齒之恨,若不是蘇家,姐姐也不會傷成這樣,何況是他們一再想殺我。如今,既然有遺詔在手,就讓他成為全天下的笑柄吧!」

扎猛猶豫了片刻,提醒道:「兄弟,玉霞公主與蘇劍豪之間畢竟是夫妻,而且聽說還是玉霞公主主動看中了蘇劍豪;若是公布此遺詔,萬一玉霞公主動把皇位讓給蘇劍豪,我們此舉豈不是反倒幫了蘇家?」 

葉歆愣了愣,想起明宗的知遇之恩,不禁猶豫起來,想了一陣,沉吟道:「大哥說的沒錯。若是公布了遺詔,三皇子定然無法登基,蘇家的勢力則會急劇膨脹;然而比起三皇子,蘇家將會是名正言順地控制權力,屈復清等人雖會反對,但他們的理由便顯的極不充分,民心自然離失,失了民心,這些反對勢力自然無法成功。」

「兄弟說的極是。若是一心想幫蘇家倒也可行,但蘇劍豪與你之間似乎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這些日子他很執意追捕你,連大皇子都不顧了,可見他的心中只想殺你。」扎猛說道。

「殺我!沒那麼容易!」葉歆眉尖輕挑,冷冷一笑。

有一點他並沒有細說,若是蘇家明正言順地掌握了所有權力,對於他和肅州的勢力來說,都是個大麻煩,日後所要做的事便會更多。總之,若是蘇劍豪和玉霞公主聯成一線,對於他而言,無疑陷入了兩難的局面。

扎猛想的不及他深入,只是覺得蘇家所做的事實在是愚不可及,把前途都毀了。

「玉霞公主與蘇劍豪之間的關係是事情的關鍵,不過夫妻間的情感,外人難以明瞭。」葉歆忽然想起峰,這個安插在蘇劍豪身邊的朋友,將是克制蘇家最好的武器,便問道:「峰小弟現在應該在京城吧?」

「幾天沒見。不過他姐姐回來了,所以他應該也在京城。」扎猛說道。

「麻煩大哥把他找來,我有事要請他幫忙。」葉歆說道。

扎猛皺了皺眉,略顯擔心地問道:「他是蘇劍豪的妻弟,你不怕洩露消息嗎?」

葉歆豪爽地笑道:「大哥應該清楚峰小弟的為人,他絕非賣友求榮的人,而且他一直是我安插在蘇家的臥底。我視他如弟,他視我為兄,絕不會有半點差錯。」

扎猛一拍大腿,含笑道:「兄弟早該說了,他現在的地位可不一般,是蘇劍豪的小舅子。這次兵變之後,定然會受重用,有他相助,逃出京城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現在想的不是出京,而是如何利用現在的局勢。有峰小弟相助,也許我更可以做些事了。」葉歆想到峰的地位,心裡開始了一番打算。

「既然如此,我想辦法去見一見峰小弟,把他叫到這裡來。」扎猛喜道。

「有勞大哥了。」葉歆說道。

扎猛笑了笑,轉身走出了房間。

葉歆又拿起傳位詔書,搖頭苦笑了一聲,喃喃地道:「我算盡了所有的選擇,卻把玉霞公主忘了。先皇真膽大,千古以女子為帝者,只怕屈指可數,況且都是在皇帝無子的情況下,才勉強傳給女兒,可惜啊!」

現在他的目標明顯,四個敵人中,蘇家、仙主堂和鐵涼國都擁有很大的勢力,新登基的承明皇帝則有地位。即使各地有反叛的勢力,但以蘇劍豪和張全兩人的能力,相信很快便可控制東平州以及眠月大陸東面和南面沿海,若與順州連接成勢,便是天下最大的勢力。

比起這些勢力,肅州的地盤並不大,而且論及人口和經濟發展,也相差甚遠,畢竟他才經營了一年,而鐵涼和清月則已經建國數十年,天龍的歷史更是悠長,所以要想站穩,也不是易事。

「嗯,看來有必要和屈家聯盟,減少天馬草原南面的壓力,至於京城……」


一個時辰後,峰在扎猛的引領下,大大方方地穿過東門,來到了扎猛的住處。

剛進院門,峰就迫不及待地衝到葉歆的房內,發現葉歆正坐在床上修煉,高興地叫了一聲「葉大哥」。

葉歆見到他也很高興。他知道嵐與蘇劍豪之間的夫妻關係,所以峰能一直向著自己,實在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更顯的他重情重義。連忙走到門口相迎,親切地握著峰的手,含笑道:「峰小弟,你終於來了。」

「葉大哥,你沒事實在太好了,剛才我聽說你還在京城,差點沒把我嚇死。」峰滿臉關懷地看著他。

葉歆看了峰身後的扎猛一眼,輕嘆道:「若不是扎猛大哥,我此刻也許早就成了刀下之鬼。」

「狗皇帝敢動大哥一根頭髮,我宰了他。」峰滿臉氣憤,語氣鏗鏘,沒有一絲的猶豫。

「好兄弟!」葉歆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被抓,他一定會拼了性命去救,聽了這句話,打心眼兒裡感動。

「嘻嘻!誰讓我是葉大哥的小弟呢!」峰笑了笑,不經意地瞥了床上的凝心一眼,好奇地問道:「她是誰?」

葉歆憐惜地道:「她來救我,沒想到被打傷了。」

峰立即想起戴面紗的女子,點頭道:「哦!原來是那位面戴面紗的姐姐,怎麼受傷了?我記得她的本事很高。」

葉歆微微一嘆,推著他道:「我們出去說話,別打擾她的休息。」

「嗯!」峰特意伸頭看了凝心一眼,眼中立時浮現出那張海棠春睡般的俏臉,心中猛的跳了一下,不禁為她的容顏感到咋舌,接著朝葉歆調侃似的擠了擠眼睛。

葉歆哈哈一笑,把他推出了門外。

兩人連同扎猛一起來到正廳,峰剛落坐,就迫不及待地道:「葉大哥,幸虧你沒有往外逃,不然會有大麻煩。」

葉歆微微一笑,問道:「蘇劍豪的大網沒捕到我這條魚,怕是急壞了吧?」

「他當時氣急敗壞,一張臉沉的像暴風雨前的天氣,我看著就想笑,只不過抓不住你,他也沒辦法,只好出重賞緝捕你。」峰說道。

「我現在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讓他慢慢找吧!」葉歆笑道。

峰愣了愣,問道:「你不打算出城?」

葉歆搖了搖頭。

峰若有所悟,又問道:「是因為那位姐姐受傷,才沒有逃走嗎?」

「不錯,在沒有萬全的情況下,我不會讓姐姐再遇到任何危險,而且我還有其他打算,所以要留在京中。」葉歆說道。

「也好,反正京城內的搜捕幾乎停止了,不過外面依然抓得很嚴,現在不是離開的時機。」峰說道。

葉歆正色道:「峰小弟,有一件事想問你,玉霞公主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她?」峰笑了起來道:「蘇劍豪嫌她是老皇帝拉攏他的工具,所以娶了之後,連碰都沒碰,新婚之日拜完堂就離開了。而且玉霞公主不住在蘇府,而是一個人住在老皇帝另賜的駙馬府,想起來倒也可憐。」

葉歆完全明白了玉霞公主與蘇劍豪之間的關係,心道:「若真是如此,情況尚有轉機,只是玉霞公主鍾情於蘇劍豪,此事還是小心為上,免得自投羅網。」

峰原以為葉歆找他來是為了離開京城,沒想到竟是為了玉霞公主。在他的印象之中,玉霞公主只是個不通世事的女子,除了樣貌長的不錯外,其他並沒有什麼讓他印象深刻的地方,不禁好奇地問道:「葉大哥,你怎麼關心起玉霞公主了?」

葉歆瞄了他一眼,沉聲道:「先皇遺詔,立玉霞公主為帝。」

「什麼!」峰驚訝地跳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葉歆點頭道:「蘇家視我為敵,我自然也不能視他們為友,然而玉霞公主登基之事,必然牽扯到蘇家。若是蘇家沒有助逆篡位,倒也罷了!然而他們行此大逆之舉,我絕不會讓他們再借遺詔擴展勢力。」

峰憤憤不平地道:「最好讓蘇家土崩瓦解,這樣姐姐也就有好日子過了。」

葉歆拍了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接著又問道:「玉霞公主對蘇劍豪的態度是關鍵,我不想拆散別人夫妻,只是蘇劍豪對她如此冷淡,若是玉霞公主有心逃離,我自會全力助其稱帝;若是不願,我也不想在這種事上做手腳,只是如今事態不明,所以想讓你幫我查一下。」

峰想了片刻,應道:「我很久沒見過她了,不過聽去過駙馬府的下人說過,玉霞公主經常哭,但似乎沒有什麼恨意,只是終日躲在宅子裡,除了去皇宮外,半步不出。」

「嗯,你能幫我打聽一下她對蘇劍豪的想法嗎?」葉歆說道。

峰想了想,道:「因為姐姐的關係,她不太喜歡我,所以有點困難,就算問了,也未必是真心話。」

葉歆微微點了點頭,心裡嘀咕著,如果把玉霞公主送到肅州去立為帝,這樣就可以明正言順的招集其他勢力,共同討伐蘇家和新皇;但要玉霞公主真心捨棄蘇劍豪,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拿遺詔給她看,但是若她依然不動心而去告訴蘇劍豪,我和姐姐的風險就大了。還是要先探知她的想法,而後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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