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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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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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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8 11:36:21 |只看該作者
西廂之中,紅逖正為紫如而感到煩燥不安,雖然喝了許多酒,想一醉方休,可是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只好披著衣服走出了屋子散步。

紅逖剛出屋子,便見到葉歆和紫如談笑風生地向前院走去,心中猛地打了一個突,腦中忽然想起黃延功所說之事,不由地心中生疑,於是躡手躡腳地遠遠跟在後面。

葉歆自然能察覺得身後有人跟著,腦子一轉,已經猜到必是紅逖,不由地頓住了腳步。

紫如詫異地問道:「大人,怎麼了?」

葉歆苦笑道:「紅逖跟在後面。」

「他!」紫如驚訝地看了看身後,卻沒有發現任何人影,奇怪道:「後面沒有人啊!」

「他躲了起來,看樣子是看到妳我深夜同行,心中生疑。」

紫如一聽,臉就沉了下來,叱道:「他若是這樣想就是小人,你我清清白白,何必在意他人,我們走吧!」

葉歆遲疑道:「我想是不是該解釋一下。」

紫如斷然道:「不必,你我既是朋友,又是上司與下屬,處理公務是天經地義,他若是不問青紅皂白就心生怨念,是他度量狹小,我雖不是什麼奇女子,卻也看不起沒有肚量的男人。」

葉歆見她一再堅持,於是聳了聳肩,繼續走向書房。

躲在假山石後面的紅逖已是半醉,神智有些不清,因而聽不清楚兩人的說話,然而他能感覺到紫如對葉歆說話的語氣與對自己說話相比要溫柔許多,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燒了起來,捏緊拳頭,牙關緊咬,直到兩人出了後庭才閃身出來,繼續跟下去。

穿過幾處迴廊和小門,他來到了書房,剛進院子,便聽到書房內傳來了美妙的琴聲,這使紅逖想起自己在青樓之中每日聽琴的時光,當日的甜美變成了如今的苦澀,心中妒火和怒火直衝入腦,使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踢門就闖了進去。

「你們在幹什麼?」紅逖咆哮似的吼了起來。

紫如沒有生氣,只是有點惋惜,面前的這個男人曾是自己想著要托付終身的人,卻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輕嘆了一聲,轉頭望向葉歆。

「大哥請坐。」葉歆早就預料到紅逖會跟來,也許是問心無愧使他不願多做辯解,但他卻沒有想到紅逖會如此衝動,見他一臉酒氣,行為魯莽,知道這一次紅逖真的沒希望了。

紅逖怒瞪著他喝道:「葉歆,你口口聲聲說什麼天下第一情癡,想不到竟是如此,好個好色之徒,你難道不慚愧嗎?」

葉歆淡淡地道:「大哥,我只不過在聽琴而已,何必發這麼大脾氣。」

「聽琴?哼!半夜三更來聽琴,別騙人。」

紫如的俏臉上泛起了薄怒,輕喝道:「夠了,紅逖,我們彈琴聽琴,與你何干,我敬重你的一番情意,所以尊稱你一聲大哥,但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不可一世,與地痞流氓有何區別?」

紅逖哼了一聲,指著葉歆喝道:「好,好,你們果然是一起的。葉歆,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醜事公佈天下,讓你身敗名裂嗎?」

面對紅逖的要脅,葉歆的臉不禁沉了下來,冷冷地看著他,沉聲道:「大哥,清者自清,我們沒什麼好解釋的,不過你最好想清楚一點,我不是怕你,而是為你好。」

「為我好?你和她做出這種好事,還說為我好?別自欺欺人了。」紅逖此時妒意作祟,衝動代替理智,心境無法平靜下來。

紫如怒斥道:「紅逖,你別不講道理,我是皇上親自下旨安排在大人身邊的人,你是什麼人,有什麼權力來指責,你不是一向自詡為堂堂君子嗎?可如今看你這副嘴臉與小人何異?」

「妳……」

葉歆卻不想他再吵下去,用雪藤在他的脖子上掃了一下,將他打倒在地。

紫如驚愕地看著他,問道:「大人,你想幹什麼?」

葉歆把紅逖扶到牆側的榻上,然後無奈地道:「我不想這麼做,只是他現在的情緒失控,我不想把大家都吵醒。」

「我明白,只是明日他醒來恐怕還會鬧事,唉!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葉歆同情地掃了紅逖一眼,輕嘆地道:「情之所至,妳又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他一時接受不了,所以才變成這樣,雖說我們清白,但要讓他明白還需要找個合適的方法,唉!其實他也是可憐人,要是夫人這麼對我,只怕我也會發瘋,將心比心,還是婉轉一點較好。」

「看來我也有責任,我太直接,沒有顧慮到他的感受。」紫如理解似的點了點頭。

「等他醒來再好好談一談吧!我可不想他把我當成敵人,這樣麻煩可就大了。」

「我明白,大人不必操心,我會說服他。」紫如幽幽地嘆道:「大人,是我連累了你。」

「不說了,還有公務,我們做事吧!」葉歆端坐在書案之後繼續辦理公務。

紫如見他如此鎮定,心中佩服,陪在書房中辦了一夜的公務。

雖說夜寒三人處理了大部份政務,但數十份奏章和條陳都需要他親自辦理,直到天色破曉,葉歆才放下手中的筆。

他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轉頭又看了一眼紅逖,嘆了口氣,然後走出了書房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紫如揉了揉疲憊的眼睛,勸道:「大人,熬了一夜,回去休息吧!」

葉歆打了個呵欠,一邊伸著懶腰,一邊道:「好吧!妳吩咐下人把紅逖扶回屋去,妳跟在旁邊,別讓他亂說話,我要去見一見夫人。」

圓舒軒內,紅緂早已醒來,正抱著兒子坐在床上嘆氣,聽到聲音抬頭望向門口,見葉歆進來連忙收起了憂色,關懷地問道:「工作一夜累了吧?」

葉歆坐在床上看著依然沉睡的小兒子,柔聲道:「妹子,辛苦妳了,睡的還好吧?」

紅緂摸了摸柔軟的床墊,苦澀地一笑,幽幽地道:「床太大了,一個人睡有點冷。」

葉歆一聽就明白話中之意,擁著她的香肩,滿臉歉意地道:「不是我薄倖,我也是昨日剛到,公事堆積如山,有些事要早點處理,不然會惹下大麻煩。」

紅緂深情地凝視著他,呢喃著問道:「連陪我說話的時候都沒有嗎?」

葉歆低頭在她的頰邊吻了一下,柔聲寬慰道:「現在不就來陪妳說話嗎?」

紅緂含笑道:「還是免了吧!看你累得眼睛都紅了,快躺下休息。」

葉歆笑了笑,連衣服都沒脫就倒在床上,眼睛一閉便進入了夢鄉。

看著丈夫累成這樣,紅緂心疼不已,一邊癡癡地看他,一邊憐惜地撫摸著葉歆越發削瘦的面頰,然後也躺了下來,蜷縮到葉歆的懷中。

可剛過不到半個時辰,門外就響起了急切的敲門聲。

「誰這麼不識趣?」紅緂不情願地走下床,整了整衣裙,然後走到門口不悅地問道:「是誰呀?大人剛睡下,不要打擾。」

「妹妹,是我。」

「哥?」紅緂打開門一看,果然是紅逖,不由地嗔道:「哥,若是有事晚點再來,他剛睡下。」

紅逖一臉慚愧地道:「妹子,昨夜我說錯了話,今日特來賠禮道歉。」

「昨夜?什麼昨夜?」

紅逖尷尬地道:「昨夜妹夫和紫如在書房辦公,當時我喝了點酒,因為妒意作祟,一時氣憤便衝進去大吵大鬧,結果被妹夫打暈了。」

「你?」紅緂瞪大了雙眼看著滿臉愧意的兄長:「哥哥,你怎麼能幹出這種事?這不是自找麻煩?紫如姐姐對你的印象一定更壞了,況且夫君的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的心裏只有柔姐,其他的女子再美也無法打動他的心,就算紫如有心,夫君也不會答應,何況她昨天還發誓終身不嫁,你這麼一吵豈不是在羞辱她?」

紅逖悔恨地道:「我當時喝多了,見他們在一起就氣糊塗了,根本沒有多想,腦子一熱就衝了進去,唉!我實在後悔,所以特來負荊請罪。」

紅緂回頭朝屋內看了一眼,搖頭道:「夫君剛睡下,別打擾他了,等他醒來我向他說,只是你要去向紫如道歉。」

「已經說過了,她肯原諒我,不過……唉!」紅逖苦笑了起來

「這樣就好,哥,我勸你還是放棄,紫如外柔內剛,誓言已下,恐怕不會更改。」

紅逖嘆道:「心中捨不下,卻又無可奈何,唉!只能嘆無緣了。」

紅緂很清楚兄長對紫如的感情,見他如此落寞卻也只能陪著悵然一嘆。

房中,葉歆也輕輕嘆了一聲,習慣半睡半醒的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想打擾他們兄妹的談話,因而沒有出聲,一直靜靜地聽著,心中不安也隨著紅逖的自我反省而解除,此刻他終於能安心地休息了。


午後的陽光撥散了草原晨霜,蒼茫的草原大地暖洋洋的,充滿了活力。葉府內安靜而祥和,每個人都在幹著自己的工作。

通往圓舒軒的碎石路上,紫如走的很慢,讓自己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之下,從而感受它的溫暖。紅逖的道歉讓她的擔心消失了,之前她還一直擔心著紅逖會把事情鬧大,若是因此對葉歆產生負面的影響,自己難辭其咎,如今去掉了一塊心病,心情立時開朗了起來。

錦兒和紅緂正在院子裏閒聊,見她到來都站了起來。紅緂原本有些尷尬,但很快便被她的笑容化解了,親暱地拉著她問道:「紫如,有什麼事嗎?」

紫如朝院子左側的小書房望了一眼,問道:「夫人,大人睡醒了嗎?」

紅緂轉頭瞥了一眼小書房,道:「早就醒了,一起來就待在裏面寫東西,我真擔心他的身子。」語氣中儘是無奈。

「大人還是那麼勤勞,唉!怎麼也不多休息?」紫如瞭解葉歆的性格,卻並不知道葉歆為何要如此勤勞,雖然她很想瞭解真正的葉歆,但溫嫻的她一直都沒有問,只是默默地在他的身邊做事。

「沒辦法,他的脾氣如此,我也勸不了他。」紅緂忽然笑道:「也許妳能勸他,聽說他對妳言聽計從,不如妳去勸勸他吧!」

紫如被紅緂的曖昧言詞弄得十分尷尬,怕紅緂多心,不敢有任何異動,因而含笑道:「我只是下屬,有關政務方面的事情自然應該多提建議,可行則用,不可行則不用,可生活上的事,做為下屬的我只能善意相勸,聽與不聽是大人的事。」

紅緂親密地拉著她手笑道:「我只不過是希望多些人勸他,妳幫我勸勸,若是不行我也不會怪妳。」

「嗯!我明白。」紫如點了點頭,推門走進了屋子。

葉歆正站在書案後看著鋪在桌上的銀州地圖,早就聽到門外的對話,聽到開門聲後,頭也不抬便朝紫如招了招手,笑道:「妳來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找妳。」

紫如勸道:「大人,聽說你只睡了一會兒,這樣下去可不行。」

葉歆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卻指著地圖道:「紫如,有消息來報,樸哲開始西進了,似乎又吞下了兩個小部族,如今擋在他面前的是唐古,此人為人低調,實力雖大,但從來都不向外擴張,上次大會之中也沒有出頭,甚至一言不發,而余樹青也查不到什麼特別的消息,我擔心樸哲的西進會受阻。」說著眉頭皺了起來。

紫如一聽也感到有些擔心,摸著地圖上唐古的勢力範圍沉聲道:「樸大哥是不是行動太快了?大會至今才沒過多久,他好像沒有時間作充足的準備。」

「我曾吩咐他儘快行動,其實他如此迅捷也是好事,然而我不知道他會用何種方式對付唐古,據報唐古的部族是草原上最團結的部族之一,由於沒有對外的戰爭,所以很安定。」

「何不置之不理?」

葉歆點點頭:「可惜上次匆忙,沒有和他談過,不知道他的為人如何,這是我的疏忽,如今我要出使鐵涼,沒有時間再去巡視,我也在考慮讓樸哲先繞過唐古部。」

「這是個好辦法,只是唐古部的立場含糊,若趁樸大哥出征之際攻佔他的地盤,如此便得不償失了。」

葉歆看著她笑了。

紫如見他的表情奇怪,噘著嘴問道:「大人,有什麼好笑的?我說的不對也不必笑呀!」

葉歆搖搖頭,含笑道:「我在想有妳在,我可以安心去鐵涼了。」

紫如這才明白葉歆是在誇自己,嫣然道:「跟在大人身邊這麼久,自然學了不少。」

葉歆笑了笑,眼睛又盯在地圖上,沉吟道:「樸哲是打著鏟除草原敗類的旗號進攻莫鷹,名正言順,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而他又表明了與我的絕斷,如此便又少了許多的猜疑。按照草原的規矩,唐古就算不出兵相助也會表示中立,因此我不太擔心他會有何異動。」

紫如點頭道:「大人還是應該做些表示,也許能在暗中幫幫樸大哥。」

「說來聽聽。」

「依我看,大人不如找個機會公開申斥樸哲,說他私自挑起戰亂,擾亂草原安定,還要信誓旦旦地表明將來要討伐他。在外人看來,就成了官府和樸哲搶地盤,雖然有些可笑,但可以讓部族們對樸大哥更加放心。」

「此計不錯,最主要是讓朝中的那些人知道我有麻煩,無論是幸災樂禍,還是落井下石,都只會對我有利。」葉歆含笑道:「我打算讓黃延功派二萬人北上駐紮在雲湖一帶,可以起到震懾莫鷹的作用,同時防他南下竄逃,不過大軍只到雲湖,然後會以糧餉不濟為由而停滯不前。」

「大人,軍略之事我懂的不多,還是找黃將軍他們一起商量吧!」

葉歆笑道:「剛才還有自信,怎麼一轉眼又推托了,這可不行。馬賊之事是我在銀州立身的根本,日後我打算交給妳,妳也該多關心一下。」

「我?」紫如愕然看著他。

「莫鷹投靠鐵涼之事我有鐵證,不容他抵賴,趁此機會我想設立一個巡檢司,由妳出任這巡檢司一職,從而正式入朝為官。」

紫如有些不知所措,呆了半晌才吶吶地道:「大人,我的實力恐怕……」

葉歆擺了擺手不讓她說下去,微笑道:「打仗當然用不著妳,南有官軍,東有樸哲,莫鷹守是守不住了,若想逃命只有往西逃,穿過北部沙漠,然後投奔雪狼關,而天馬草原的北部我打算讓樸哲暗地裏統治,妳這天馬巡檢司是名義上的長官,與他合作處理事務,只要處置好唐古,以後北疆便是我的私地,因此這個職位非妳莫屬,其他人我不放心,況且樸哲見了妳也會盡心辦事。」

紫如雖然感激葉歆的安排和提拔,卻不願離開他的身邊,猶豫道:「大人,北邊太冷了,我還是希望待在這裏。」

葉歆哈哈一笑道:「我也沒讓妳一直待在北邊,只是將權力授與妳,如何利用是妳的事,況且妳還兼任主事一職,留下來也是合情合理。」

紫如這才滿意地笑了,調侃道:「大人任用私人,不怕被參嗎?」

「參我?」葉歆輕輕一笑,道:「我有皇上給的用人之權,朝中大臣也說不了什麼,只要上個奏摺便可,況且這些所謂的馬賊名聲極響,就連皇上也知道,妳若能控制他們,也說明我用人有方。」

紫如點了點頭,望著地圖上的天馬草原,心中燃起了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期待。

從一個低賤的青樓女子,到如今的北疆巡檢司,就像突然到了另一個世界似的,想起自從來到銀州後,幾乎所有的人面對自己都是十分尊敬,不敢有一絲不恭,奉承和巴結的人就更多了,想到此處,不禁感激地凝視著葉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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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在嗎?」院外忽然響起了夜寒的聲音。因為葉歆封鎖了圓舒軒,所以他不敢擅闖,只能在院門外叫喚。

葉歆走出院子向紅緂施了個眼色,示意她回房,然後滿臉笑容地步出院門。

「大人,丁旭到了,想見大人,我把他安排在小廳。」夜寒說著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哦?」葉歆也察覺到他的異樣,問道:「有什麼事嗎?」

夜寒道:「丁旭被打得很厲害,臉都腫了。」

葉歆眼睛怒睜,臉色立時沉了下來,罵了一聲:「該死的高清!」,然後急步走向小廳。

一入小廳,他便見到丁旭坐立不安地坐在一旁,臉上又青又腫,被打的很慘,不禁勃然大怒,哼了一聲,沉著臉憤然道:「好個高清,那個混蛋居然把你打成這個樣子,他父親和我作對,他來打我的人,這對父子真是不知好歹,不教訓他們我還有何臉面在此統率大軍。」

丁旭既愧又惱,站起來垂手應道:「公子,我給你丟臉了。」

「你不必自責。」葉歆氣沖沖地走到主位上坐下,問道:「為何不讓黃延功去幫你?」

丁旭愧然道:「公子,事關高虎,我知道公子一直致力拉攏他,我不想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為你添亂,所以才隱而不發,若不是紫如姑娘問我,我也不會說。」

一旁的紫如和夜寒都不由地點點頭,感嘆丁旭對於葉歆的忠誠。

葉歆這才明白他遲遲不說的原因是為了自己的大業,心中感激,欣慰地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也很感動,不過婚姻乃終身大事,絕不可置之不理,我既是你們的上司,又是你們的朋友,絕不會為了拉攏什麼人而置你們於不顧。」

丁旭躬身道:「大人待我們之恩,我們兄弟沒齒難忘,所以更不想給大人添麻煩。」

「麻煩!」葉歆冷冷一笑,重重地拍了一下椅柄,厲色道:「就是麻煩才要下手解決他,否則麻煩會越來越大。我現在需要的就是高虎的大軍,他們父子在這個時候向你挑釁,是擺明了想與我作對,我若是置之不理,日後何以制他?何況他還控制著懸河走廊的出口,若不能壓倒他,日久必為後患。你放心,這事包在我的身上,定讓高虎父子向你賠禮謝罪。哼!我要讓銀州的官員知道,誰敢動我的人絕不輕饒,不管他身後有什麼勢力。」

丁旭激動地跪倒在地:「大人之恩,丁旭終身不忘。」

「起來吧!我們先談談你的親事,如何對付高虎我們日後再做打算。」葉歆拉著他站起來,笑著問道:「你那位心上人想必是個大美人吧?要不然你這位大才子也不會動心。」

提到親事,丁旭又靦腆了起來,站起來憨笑地道:「芸兒也不算什麼大美人,比夫人差遠了,也比不上紫如姑娘,只是人很好,笑起來很甜。」

紫如嫣然道:「大人,丁旭的眼光定然不錯,不如請來見一見。」

葉歆哈哈一笑道:「說的對,這位姑娘說起來也該是我的嫂子,我若是不幫忙,在你哥哥面前我可說不過去,快說說,她住在何處,我立即讓人把她請來。」

「可是……」丁旭嘆了口氣,傷心地道:「高家已經下聘了,若是我們恃強要人,只怕對大人的名聲不好,還是從長計議吧!」

「從長計議?」葉歆搖了搖頭,輕笑道:「娶妻乃人倫大事,本應從長計議,但此事卻不能軟弱,何況你們還是兩情相悅。有的時候就必須要用雷霆手段,否則我拿什麼來鎮壓那幾位飛揚跋扈的將軍。」說著走到門口,吩咐守在外面的人道:「去把赤溫叫來。」

小廝急忙奔去,不多時赤溫便急急忙忙地衝進了小廳,開口就問道:「大人,出了什麼大事?」

葉歆含笑道:「不錯,是有件大事,事關丁旭的終身大事,能不急嗎?」

赤溫剛到臥牛城,進來後一眼就看到坐在一旁的丁旭,見他被打的鼻青臉腫,詫異地問道:「這位是?」

「我的朋友丁旭,也是督造新城的總務。」

赤溫一聽是葉歆的朋友,不禁怒聲問道:「是誰下這麼狠的手?居然把人打成這個樣子,這根本就是不把大人放在眼裏。」

葉歆寒著臉道:「是高虎的兒子高清。」

「該死,我這就去把他抓回來。」

「赤溫,這事我另有計較,你現在護送丁旭去把那個叫……」葉歆突然發現還沒知道名字,不禁笑了起來,回頭問道:「丁旭,嫂子叫什麼?」

丁旭靦腆地道:「駱芸。」

「好名字!丁旭,這位是代替大牛一職的新任親兵統領,你現在就跟他去把嫂子禮貌的請回來,就說我請他們來做客,堂堂的子爵兼駙馬請他們來,恐怕不敢不來吧!其他的事來了再說。」

「可是──」丁旭雖然心裏千萬個願意,但還是有些擔心,看著葉歆不敢走。

赤溫直爽,一邊扯著他向外走,一邊說道:「有什麼話等嫂子回來之後再說。」

「慢著。」葉歆經過思考,覺得讓幾個男人出面不太好,於是轉頭對紫如道:「紫如,他們都是男子,請一名少女回來不雅,妳也隨他們去,坐我的車帳去。」

紫如嫣然點頭道:「是,我去把嫂子接來。」

葉歆送走丁旭和赤溫後,臉色立時變得陰寒,背著手在屋內踱了幾步,自言自語道:「該死的高虎,我正忙的不可開交,手上還有一大堆軍務政務等著處理,他們父子居然在這個時候來給我搗亂。」

夜寒提議道:「最好能找到他們把柄。」

「嗯!說的對,我該先讓余樹青查一查,日後再跟他們算總帳。」

葉歆立即找來了余樹青,讓他徹底地查找高家的弱點。余樹青自從分離出黃延功部後,幹的十分高興,可以說是意氣風發。葉歆知道他利慾心很重,因而每次見他都是以軟硬兼施,使他不致失控。


三更時分,一輪皎月高高地懸掛在天空。

銀色的月光中,一匹奔馬飛快地衝到了葉府門前,馬上之人正是赤溫,他慌慌張張地衝到了圓舒軒門口,用力地拍著門,叫道:「大人,出事了。」

葉歆正在書房理事,聽到叫聲後拿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然後走到院子門口把門打開,一眼便看見赤溫滿臉驚慌,神色不安。

他心中一跳,腦子裏立時想到赤溫陪著丁旭和紫如前去青龍山,不由地緊張了起來,急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赤溫氣急敗壞地道:「大人,不好了,紫如姑娘她……」

葉歆神色一凝,心道不好,厲色喝問道:「她出了什麼事?」

「她摔落山崖受了傷。」

「什麼?」葉歆近乎咆哮著叫了起來,緊張地問道:「傷勢如何?」

「不知道,屬下知道紫如姑娘受傷後連忙趕回稟報大人,丁大哥則負責救援,不過山崖頗陡,恐怕受傷不輕。」

葉歆臉色變得十分陰沉,怒斥道:「你不是帶了人去嗎?連一個女子都保護不了,我要你們有什麼用?」

赤溫低著頭慚愧地道:「是我們顧慮不周,我們到了青龍山半山的小村子,正巧高清也在那裏,他一見紫如姑娘便出言調戲,混亂之中,紫如姑娘一時不慎摔下了山崖。」

「廢物,全是廢物,山下有近二萬士兵在協助建城,將領們都認識丁旭,隨便叫幾百人都能有周全的保護,居然還會出現這種情況。」葉歆忍不住憤怒地斥罵了一番。

「大人請息怒。」

「該死的高清!」葉歆氣得臉色鐵青,指著他喝道:「你去找黃延功,讓他立即趕往青龍山。」

「大人,那裏沒有好醫師,快找人吧!」

「我就是醫師,我現在就趕去,你還愣著幹什麼,立即去找黃延功,我自己去青龍山。」

赤溫從來都沒看見葉歆如此的憤怒,嚇得調頭就往府外衝去。

葉歆轉身氣沖沖地走入臥室。

紅緂坐在床上,見他氣得臉色鐵青,驚訝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紫如受了重傷,我現在趕去,妳休息吧!」葉歆翻開了箱子找到了一顆僅存下來的天心丹,然後用布包好,小心地放入懷中。

紅緂大吃一驚,急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歆沉聲道:「情況緊急,回來再細說,妳休息吧!我現在就走。」說完便遁身往青龍山的方向趕去。


青龍山位於臥牛城西北三十里外,就在懸河走廊的出口,雖說葉歆的遁術高明,但連趕三十里路也不是件容易事,何況他的身上還有傷,因而直到天明才趕到。

青龍山雖然不算太高,但很有層次感,就像是一節節巨大的台階,而山村就在第三節的樹林之間,遠遠便能望見沿著山坡建立的房屋。一條清澈的懸河靜靜地在山前流過,青龍山山勢優美,風景怡人,是個絕妙的好去處。而半山之上有一個不小的村落,而駱芸的家就在此處。

山下更是熱鬧,為了建城,二萬士兵和數萬民伕被召集到此處,雖然只動工數月,但已可以看到城的地界,部份的地已經堆起了土牆,還有很多帳蓬搭在草地上。

想到這麼多人守在這裏,居然讓高清的人在此為所欲為,葉歆越想越氣,但無暇處理,觀望一陣便往山坡上的村落撲去。

由於是清晨,不少人剛起來,山村的平地上有不少人正在做早飯。

葉歆在樹林旁露出身影,然後急步走出,拉著一名青年焦急地問道:「昨天是否有人墜崖受傷?」

青年只有十七八歲,被葉歆的氣勢所壓,居然說不出話來。

葉歆看著更加著急,大聲喝問道:「我是這裏最大的官,你不用怕,快說。」

一旁有個老人接口道:「大人,他還是個孩子,別嚇著他,昨天的事我親眼見了,受傷的是個女的,長的像天仙似的,可憐啊!從前面的崖邊摔了下去。」

葉歆聽了越發焦急,扔下青年轉身走到老人的身邊恭敬地問道:「老人家,不知受傷的女子送到哪裏去了?」

「被人抬走了,好像是送到山下的帳蓬之中。」

「謝了。」話音剛落,葉歆的身形便消失在山村之中,嚇得眾人都以為天神降臨。


營地中,不少人都起來了,開始新的一天的生活,葉歆逢人便問,終於找到了丁旭的帳蓬,他撩開帳簾一看,屋內擠了不少人,都圍著床站著,氣氛異常的緊張。

「讓開!」

眾人聽到聲音這才發現葉歆怒容滿面的站在帳中。

丁旭連忙上前道:「大人,屬下失職,害得紫如姑娘受重傷。」

葉歆撥開他擠到床前,定睛一看,床上的紫如雙目緊閉,牙關緊咬,臉上有許多擦傷,嘴角還有血漬。

他揚了揚手道:「都給我出去。」

丁旭愧然退出了帳蓬。

待眾人離開,葉歆憐惜地看著紫如,然後抓著她的手號脈,覺得脈象雖弱,卻還有一線生機,不由地大喜過望,急忙走出帳外。

丁旭守在門外,一見到他便焦急地問道:「大人,紫如姑娘她……」

「有救,給我找最嫩的草來,要快。」

丁旭心中萬分愧疚,畢竟紫如是為了自己的事前來青龍山,也是因為自己的事而受傷,聽說還有救,立時喜上眉梢,回身朝著身邊的將領們喝道:「還不快去。」

「是。」

官員們雖然都不明白治病與青草有什麼關係,但葉歆親臨此地,都想表現一下,於是一窩蜂地都跑了。

葉歆喝問道:「高清呢?」

丁旭躬身道:「他和他的人都被抓了起來,我派了重兵看管,不知大人想如何處置他們?」

葉歆惱怒地道:「這群人無法無天,連我都不放在眼裏。」說著看了一眼四周,隨後被身前的青龍山吸引住了,冷笑道:「既然他這麼喜歡青龍山,就把他綁到山頂上,先讓他吹三天三夜的大風,死不了再來治他的罪。」

丁旭驚愕地抬頭看了一眼不算高但很陡峭的山頂,擔心地道:「大人,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他畢竟是高虎的兒子,萬一在山頂上凍死了可不好交待。」

葉歆冷冷地道:「死了就死了,對了,你提醒了我,挑一個高清的手下,讓他回去稟報高虎,讓他立即到臥牛城見我,晚一天我就參他一個縱子行兇的罪名。」

丁旭知道葉歆在氣頭上,根本不聽勸,而他自己也是萬分的憤恨高清,於是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

葉歆又回入帳中,坐在床邊看著依然在昏迷之中的紫如,心中感到不安和歉意,這麼好的姑娘竟遇上這種事,都是因為自己的疏忽。

片刻之後,門口有人喚道:「大人,草取來了。」

「進來。」

一個低級官員捧著一手的嫩草恭敬地走到他的面前,問道:「大人,不知這些可否一用?」

葉歆看了一眼,見草葉青綠,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辦的好,放在地上。」

「是。」官員小心翼翼地把草葉放在地上的絨墊上,然後退了出去。

葉歆取出「天心丹」,然後利用移命術將草的生命力一點點注入近乎乾枯的丹藥。

隨著草葉變黃,深紅色的「天心丹」漸漸地有了水份,顏色也變得鮮紅,皺褶的表面也隨之變得光滑。

半個時辰過後,葉歆扔下了最後一片枯葉,然後把丹藥遞到了紫如的唇邊。

然而紫如牙關緊咬,根本無法吞藥,葉歆沒有辦法,只好將她抱在懷中,然後用口渡的方法將藥送入了她的嘴中。

神藥畢竟是神藥,藥效立竿見影,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紫如便幽幽醒來。

葉歆伏在床邊小聲喚道:「紫如,怎麼樣了?」

紫如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身上疼痛依然刺激著她的神經,額上又冒出了汗珠,然而她發現面前的葉歆時笑了,輕輕地道:「大人,你來啦!」

葉歆幫她拭了拭汗珠,含笑道:「妳受了傷我怎能不來?放心吧!吃了我的藥一定沒事。」

紫如嬌笑道:「藥真甜,很好吃。」

葉歆笑道:「五十萬兩一顆的神藥。」

紫如眼睛大睜,驚訝地看著他,問道:「是神藥?」

葉歆笑而不答,安撫道:「夫人讓我問候妳,妳先休息一會兒,等情況穩定之後用車帳載妳回臥牛城。」

紫如緩緩點了點頭,見到葉歆,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傷勢,睡得很甜。

葉歆幫她把被子蓋好,然後走出了帳蓬。

「大人,情況不妙。」丁旭早已等候多時,見他出來連忙上前稟道。

「什麼事?」葉歆心情略好,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高清之事還望大人三思。」

葉歆眼睛一瞪,喝問道:「為何?」

「高清是皇親。」

「他是皇親?」葉歆一臉愕然地看著他問道:「說清楚,他怎麼是皇親,為何我未曾聽過?」

「他的妻子是二公主的女兒婉明郡主,因此他是郡馬,也算是皇親。」

葉歆冷笑道:「難怪高虎敢公然對抗我,原來是靠著這個,我倒要看看他這個皇親到底有何本事,帶路,我要親審高清。」

「大人請。」丁旭引著葉歆來到了臨時官衙所在的大帳蓬,道:「大人,我這就去把高清帶來。」

「去吧!」葉歆低著頭步入了帳中,在案桌後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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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8 11:37:03 |只看該作者
須臾,帳外突然傳來了叫罵聲:「我是皇親,是當朝郡馬,你們是不是不想活啦?居然敢動我?小心我把你們抓起來砍頭,聽到沒有,快放了我。」

葉歆被罵聲驚動了,抬頭望向帳口,只見一個被繩子綁著雙手的青年公子被推了進來,臉長的倒是不俗,只是一臉惡相,光顧著朝身後的士兵破口大罵。

「進去。」士兵一把將他推到了桌前。

高清踉蹌了幾步,抬頭便看見坐在正中的葉歆,他見葉歆沒穿官服,頓時神氣了起來,挺起身子,傲氣十足地嚷道:「你是什麼鳥官,快放了本少爺,不然本少爺砍了你全家的頭。」

葉歆二話不說,喚出雪藤,在他的臉上刷刷的抽了兩下,然後才冷笑道:「想砍我的頭,好啊!我已經去叫你爹了,看他會怎麼收拾我。」

高清的兩頰被抽的高高腫起,痛得哎喲直叫,卻還是不忘咒罵道:「你敢打皇親,這是滅九族的大罪,你不想活啦?」

葉歆不屑地道:「你算什麼皇親,不過是個小小的郡馬,連品銜都沒有,我是封疆大吏,朝廷命官,就算是皇親我也照打不誤,跪下。」

「跪下。」後面的兩名士兵一人一腳踹在他的腿彎處。

高清兩腿吃痛,撐不住跪了下去。

士兵們還不放心,一人一腳踏在他兩腿的小腿肚子上,不讓他有機會起身。

高清這才知道葉歆的厲害,懷疑地看著他,顫聲問道:「你……你是什麼人?連皇親都不怕?」

葉歆輕笑道:「現在才想起來問我是誰,太晚了。」

高清又打量了他幾眼,臉色驟變,顫聲道:「你是葉歆。」

「不錯,正是本官,你說我配不配打你?」

高清挺直身子叫道:「葉大人,我爹和你一朝為官,你不能這麼對我。」

「哦?是嗎?」

「是!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饒我這一次,何況我們還是親戚呢!你是駙馬,我是郡馬,論輩份我該叫你一聲叔叔。」

葉歆淡淡地道:「我可不知道有你這麼一個親戚,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早就砍了你,既然你爹不在,我就替他教訓你。」

「你……你想幹什麼?」

葉歆微微一笑,喚道:「丁旭。」

「在。」丁旭踏前一步,躬身行禮。

葉歆指著高清道:「把他和他的手上全綁到山頂上去吹吹風,讓他們清醒清醒,想一想自己都幹了些什麼。」

「大人,這──」丁旭猶豫了一下。

葉歆喝道:「軍令如山,帶走。」

丁旭無奈地朝士兵揮了揮,士兵們躬身行了一禮,然後把哭叫著求饒的高清拖了出去。

葉歆輕笑道:「這種紈褲子弟真是不堪一擊,嚇一嚇就變成這樣。」

丁旭還是有些擔心,勸道:「大人,我看還是大事化小。」

葉歆搖了搖頭道:「丁旭,我知道你擔心我會惹怒皇上,但我卻不這麼認為,高虎身在懸河,卻隱瞞了皇親的身分,說不定他是皇上安置在這裏的一隻眼睛,也可能是朝廷中敵對勢力的一隻眼睛,不弄瞎這隻眼睛,我們日後辦事會有更多的困難,不如趁此機會拔掉這隻眼睛以絕後患。」

「大人深謀遠慮,屬下不及。」丁旭恍然大悟,讚了一句又問道:「若他是皇上派來的人,大人這麼做豈不是會惹怒皇上?」

葉歆滿不在乎地道:「皇上若是重視他們豈會讓我前來任職?無非是因為他們的才幹不足,如今下屬冒犯上司,我處置的合理合情,無人能置疑,況且紫如不能白傷,無論如何也要給她一個說法。」

提到紫如,丁旭立時無話可說,搖了搖頭歉然道:「是該對紫如姑娘有個交待,不然我的心也難安。」

「是我讓紫如到這裏來的,責任在我身上,因此就算有什麼風險我也擔著,此事先放著,且看高虎如何反應。」葉歆笑了笑問道:「嫂子呢?」

丁旭臉一紅,羞澀地道:「在家。」

「昨天談的如何?」

丁旭為難地道:「他父母說親事定了就不能更改,後來又發生了高清的事情,我們也沒有再談下去。」

「我再去看看紫如,一會兒與你一同拜訪駱家。」

丁旭明白他要親自為自己說親,感激地道:「大人,不敢再勞煩你了。」

「這是什麼話,我的朋友可不能連妻子都娶不上,放心吧!一切有我做主。」葉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然後步出了大帳。

黃延功迎面趕來,見到葉歆急聲問道:「紫如姑娘沒事吧?」

「傷的很重,不過沒有性命之憂。」

黃延功鬆了口氣,嘆道:「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真是天降橫禍。」

「都是高清幹的好事。」

黃延功見他一說起高清臉色就沉了下來,知道他氣極了,含笑勸道:「大人寬心,紫如姑娘定然無事,卑職立即召集四方的名醫前來醫治。」

「你的情我領了,不過我就是名醫,其他人也用不著,紫如雖然受了傷,但修養一段時間便能痊癒。」

「大人說的是,大人醫術之高明,卑職身有體會。」黃延功讚了幾句後又問道:「大人,剛才我見到士兵推著高清往山上去,您要如何處置他?」

葉歆隨口應道:「送上山頂吹風,讓他們清醒一下。」

黃延功嚇了一跳,驚問道:「這不太合適吧?高虎怎麼說也是鎮守一方的領軍大將,大人如此羞辱他的兒子,恐怕他不會善罷干休。」

葉歆淡淡一笑道:「我正是要他不肯善罷干休,他若是敢動,我就收了他的兵權,將他送到京城刑部大牢去。黃兄,你立即派人密切注視懸河的動靜,只要他們稍有異動,這裏的大軍立即封住懸河走廊入口。」

「大人,您是說高虎他會……」

「以防萬一而已,我量他也不敢動兵,不過還是小心為上。」

「是,我立即去辦。」

「有勞黃兄。」葉歆拱了拱手,再次走入了紫如所在的帳蓬。

紫如依然躺在床上沉沉地睡著,然而床邊卻多了一個人,正是紅逖,他單膝跪在床邊,緊張地看著床上的紫如,連葉歆走進來都沒有察覺。

葉歆見他如此專情,不由地有些感嘆,走上拍了拍他的肩頭,勸道:「大哥,你不必擔心,她沒事。」

紅逖驚得站了起來,見是他才略略鬆了口氣,依然緊張地問道:「紫如真的沒事嗎?她傷成這個樣子!」

葉歆含笑道:「放心吧!一定沒事,多休息就行,你也別打擾她了,出去走走吧!」

紅逖搖頭道:「我會靜靜地坐在床邊看著她,絕不會多說話。」

葉歆點頭道:「好吧!就煩勞你看著她,有何異常立即告訴帳外士兵。」

「放心。」

葉歆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於紅逖的癡情他很感動,卻也幫不了什麼,輕嘆了一聲走出帳蓬,會合丁旭再次來到了山腰的村子。


一踏上山路,丁旭便顯得有些興奮和緊張,與平時的他極為不同,葉歆看在眼裏忍不住笑了起來,調侃道:「丁旭,不會這麼緊張吧?」

丁旭尷尬地連口齒都鈍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葉歆哈哈一笑道:「走吧!我還急著看看嫂子是什麼樣的呢!」

走到一間用山石建的簡陋村屋外,丁旭指著屋子道:「就是這裏。」

葉歆打量了幾眼,屋子十分簡陋,是用山上的石塊建成,頂上鋪著茅草,用重石壓著,防止茅草被大風吹走,看到此處,他點頭嘆道:「果然是清貧之家,難怪會懼怕高清的氣勢,丁旭,拍門吧!」

丁旭猶豫了一下,不安地走上前敲了敲門,揚聲問道:「有人在嗎?」

吱嘎一聲,門被打開,裏面走出來一位中年漢子,他看了丁旭一眼,面帶不悅地道:「你怎麼又來了,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你還是走吧!」

丁旭尷尬地回頭看著葉歆,吶吶地介紹道:「大人,他就是芸兒的父親駱汗,駱大叔。」

葉歆含笑拱手道:「駱大叔,有事好商量,別一口回絕,否則後悔就晚了。」

駱汗這時才發現葉歆,不禁有些好奇,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見他氣度不凡,雖然文質彬彬,但有一種壓人的氣勢,像是個有大身分的人。

他神態漸漸變得溫和,問道:「你是誰?」

葉歆面帶微笑,溫和地道:「我叫葉歆,是丁旭的上司,也是這裏最大的官,你不會也趕我走吧?」

駱汗聽了臉色更霽,恭敬地道:「小人駱汗參見大人。」

葉歆朝屋內瞄了一眼,見駱汗的身後站著一個楚楚動人的女子,長得十分清秀可人,白皙的臉上露出了急切和盼望,知道這必是駱芸。暗暗喝了一聲采,覺得此女與丁旭很相配,心裏更想促成好事,於是拉著駱汗笑道:「大叔,我這次來是為了丁旭和你女兒的事情。」

駱汗一臉無奈地搖頭道:「大人,我不是不給您面子,只是這場親事已定,無法更改,否則我們就沒法活了。」

門外的丁旭和門口的駱芸聽了都凝視著對方,神情顯得有些淒苦。

葉歆臉色微沉,輕喝道:「大叔,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高清犯了重罪,我已經把他抓起來了。」

駱汗大吃一驚,置疑道:「他可是皇親國戚,你敢抓他?不可能吧?你的官就算再大也大不過皇上。」

葉歆哈哈一笑,不以為然地道:「皇親又如何,他犯了事就要受罰,我現在將他捆在這青龍山的山頂之上,讓他吹三天三夜的大風。」

駱汗嚇了一大跳,顫聲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不信可以上山頂去看看,噫?好像是他的叫聲。」葉歆仰頭朝著山頂上望了一眼,隨後笑了起來。

駱汗也走出屋子向上望了幾眼,雖然見不到人,但隱隱聽到山上果然有人在叫,將信將疑地問道:「你真敢抓皇親?」

葉歆點了點頭,為了讓駱汗更放心,他露出了傲然的神色,道:「我就是皇親,也是他的長輩,我當然能抓他。」

駱汗這才放心,臉色也變得和緩,含笑道:「大人,您不知道,他說自己是皇親,沒人敢動他,又硬是扔下了五百兩銀子做聘禮,因此我們才迫不得已答應親事,其實我們也不願意把唯一女兒送出去做小妾。」

葉歆滿意地道:「既然如此,婚事我就做主幫你退了,五百兩銀子的聘禮我幫你還給高清,不會讓你虧欠他。」

「芸兒。」丁旭大喜過望,心裏樂開了花,忍不住朝屋內的駱芸大叫了起來。

駱芸喜極而泣,被丁旭一叫心神都顫動了,奔了出來不顧一切地撲到他的懷中。

葉歆看著兩人既是高興又是傷感,想到自己若是能與冰柔如此擁抱在一起,就算是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駱汗沒有阻止,他之所以拒絕丁旭的求親完全是因為懼怕高清,如今有了葉歆撐腰,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葉歆含笑道:「駱大叔,丁旭雖然暫時只是吏員,但此城建好之後,我便保舉他為第一任知府,日後也定然前途無量,他哥哥現在是四品京官,將來更是不同凡響,所以你可以放心,女兒嫁給他絕對是上上之選。」

駱汗呵呵一笑道:「托大人的福,小老兒不求什麼,只求這位丁公子對芸兒好些,別讓她吃虧就好。」

「你放心,丁旭是個老實人,你看他們如膠似漆的樣子,還有什麼不放心?」

「呵呵!大人說的是,我們沒見過世面,連小村都沒出去過,所以有點怕。」

葉歆轉頭笑著打趣道:「丁旭,紫如身邊少個人照顧,能不能借嫂子一用?」

丁旭紅著臉道:「你問她吧?」

葉歆走到駱芸面前長身一揖道:「不知嫂子能不能幫這個忙?」

駱芸更是靦腆,羞得躲到丁旭的身後不敢說話,惹得葉歆大笑了起來。

「丁旭,既然駱大叔想明白了,這事就好辦了,你立即回去準備聘禮。」

「大人,您的大恩……」

葉歆搖頭笑道:「不必謝我,幫我把城建好就行。」

「是!」

葉歆轉身道:「駱大叔,我還有事,就先行一步,有什麼事只管告訴丁旭,他會妥當處理。」

駱汗感激地道:「大人,若不是您,小女的一生就賠進去了,我的愚昧差一點害了女兒。」

「大叔,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葉歆安撫了他一句,然後含笑離去。


回到紫如的帳蓬時,她已經醒了,仰面臥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看著上方,直到看見葉歆才展顏微笑,問道:「大人,事情辦好了嗎?」

葉歆看了紅逖一眼,含笑應道:「沒事了,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喝到丁旭的喜酒了。」

「太好了,我傷的也算值得。」

坐在床邊的紅逖一直凝視著她,發現自己就像是透明的,心中一陣酸楚,卻又無可奈何,站起來便想離開。

「紅兄。」葉歆喚住了他,微笑道:「坐著聊聊吧!」

紅逖看了看紫如,搖頭道:「我還是出去走走。」

「這就見外了,大家都是朋友,說說話又有何不可,難道紅兄還在生我的氣嗎?」

一句話就逼著紅逖又回到原位坐了下來,嘆道:「你這是何苦呢!」

葉歆直言勸慰:「你們兩人的事本不該我多言,只是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們反目成仇,有話就說清楚,沒有必要把關係變得如此冷淡,人生一世,朋友本來就不多,何必如此?紅兄,我想你也不會只因為紫如的外表才喜歡她。」

紅逖想都不想就答道:「當然不是。」

「既然如此,何不多欣賞紫如的才能?」說著葉歆朝默然不語的紫如笑了笑道:「可惜傷了,不然聽她彈一曲也是人生一大享受。」

紫如藉著傷勢沒有發言,只是默默地看著葉歆說話,此時才開口說道:「紅大哥,一切都是紫如的錯,大哥之情,紫如只有來生再報,若是大哥願意,紫如願與大哥結拜成兄妹。」

雖然紫如的話十分溫和,但在紅逖的耳中聽來卻如驚雷在耳中炸開,雖然原本就有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之時卻是無比的苦澀。

葉歆也沒有想到紫如如此決斷,苦笑了一聲,悄悄地退出了帳蓬。

紅逖也隨後走了出來,臉上雖然有些沮喪,卻有一絲欣慰,葉歆覺得奇特,小聲問道:「大哥為何這副表情,紫如她改變主意了嗎?」

紅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似要將胸中的悶氣一掃而空,苦笑道:「紫如說的沒錯,也許是我太執著了,一直都以為她是屬於我的,可我錯了,她是屬於她自己的,而我只能等待她接受我的感情,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否則結果一定不會是這樣。」

「世事難料,誰又能知道明天我們會是什麼樣呢?就像這裏,將來會有一個大城,而如今卻連像樣的城牆都沒有,對於變幻莫測的人間,我們只有想辦法適應。其實我的難處比你多,但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以前沒有,將來也沒有,目標就在眼前,這條路如何走是另一回事,但絕對不能不走。」說著葉歆的臉上流露出堅毅的表情。

紅逖笑了笑道:「我回城了,紫如交給你了。」

「回去收拾一下,等我處理完高虎之事後儘快起程。」

紅逖點了點轉身離開了。

休息了一夜,次日葉歆用車帳將傷勢稍穩的紫如載回了臥牛城,而黃延功則領著大軍來到懸河走廊的東面入口,等待著高虎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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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是九月下旬,北國的氣候越發寒冷,枝頭上、房簷下開始掛上了冰柱,就在葉歆回到臥牛城的第三天,臥牛城的天空飄下了第一場雪。

「好美呀!」紅緂站在院子裏捧著白絨般的雪花,臉上露出了興奮之色。

葉歆搓了搓冰冷的手,興致勃勃地走出了書房,望著天空飄下的鵝毛大雪,又看了看興奮的紅緂,笑道:「妹子,怎麼像個小女孩似的?一點也不像個做母親的人。」

「人家今年才二十!」紅緂嬌笑道。

「二十!」葉歆這才想起自己也是二十出頭,然而自己的經歷卻不是一個二十歲的普通青年該遇到的,若不是當年的斷手,自己也許正在醫館中行醫,也許在小衙門做個小官,也許在雲錦山過著悠閒的生活,也許……

紅緂見他陷入沉思,調皮地朝他扔了個雪球,然而雪球穿過葉歆的身體飛入了書房,氣得她嬌嗔道:「你怎麼對我也用道術?真無趣。」

葉歆歉然道:「習慣了。」

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個字,但卻說明了他隨時隨地都在防備可能出現的危險,也許表現的太過緊張,卻證明了葉歆此刻的心境。

紅緂走到葉歆的身邊憐惜地看著他道:「夫君,你太累了。」

葉歆卻看著紛飛的大雪嘆道:「雪下大了,應該早點走,這種天氣實在不是出行的好日子,不過鐵涼之行不能再拖了,我還趕著去靈樞山呢!若是到了冰雪封境的時候就麻煩了,而且對熾兒也沒有好處。」

紅緂又驚又喜,問道:「你是說我們母子不用回京城?」

葉歆搖頭道:「既然來了就別回去了,那裏太危險,妳們還是回到雪狼關安全一些,也免得我擔心。」

紅緂興奮地笑道:「太好了,雪狼關離這裏不算太遠,以後可以經常見到你了。」

紅逖剛好走進來,見妹妹一臉興奮之色,笑著問道:「妹妹,什麼事這麼高興?」

「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回雪狼關了。」

「哦?」紅逖詫異地看著葉歆問道:「妹夫,你決定了嗎?」

「嗯!」葉歆點了點頭。

「可你不是擔心朝廷有人會以此為由彈劾你嗎?」

葉歆微笑道:「這是必然之事,不過我已想好對策,如今只能用釜底抽薪之計。」

「釜底抽薪?」兄妹兩人一起盯著他,想知道答案。

葉歆抬頭看了看天空,嘆道:「為了不讓朝廷懷疑,我只能讓葉夫人死去。」

紅緂驚呼道:「死去?」

葉歆含笑道:「當然不是真死,只是讓名義上的葉夫人死去,如此一來,妳就可以從容抽身,而我也減少了一個大危機。」

紅逖擔心地提醒道:「只怕不會有人相信,還是考慮周全一些吧!」

葉歆自信地道:「我自有辦法,我昨天已經派人安排一切,葉夫人遇害的消息會在平安州傳來,然後迅速傳到臥牛城。傳言會說夫人被那些敵視朝廷和我的武林中人綁架之後殺害,誰都知道他們曾在京城和臥牛城鬧事,而刑部也有他們到我府上行刺的案例,所以這個理由合情合理。如此一來,夫人便不是自己私逃出京,而是被綁出京,這可以解釋妳突然失蹤的原因,至於如何被綁,那是刑部要查的事,與我無關。還有一點,公主在京中被綁架,守衛京城的九門提督張全自然是難辭其咎,他是皇上的心腹,雖不至於獲罪,但為了顏面和聲望,他定然會大張旗鼓的徹查此案,如此一來,此案便會成為定案,無論有沒有結果,都必定會對我們有利。而我在京中的勢力也會推波助瀾,把事件鬧得沸沸揚揚。」

說到此處,他笑了笑又道:「此計好處極多,除了讓妹子可以脫身和解除京城的麻煩外,我還可以利這一點對付天下眾多的武人,因為我痛失夫人,對武林中人的仇恨理所應當地高漲,因此也有了更多的籌碼對付那些前來搗亂的人,若是那些武人敢再挑釁生事,我就以謀殺公主之罪抓他,以堵天下之口。」

紅逖兄妹被這一舉數得之計驚得汗流浹背,終於認識到葉歆的智謀和兇狠,不但能將這天大的危機輕易化解,還能將危機化為機會來大加利用,從而成為他一個有利的工具。

紅緂早知道葉歆多智,卻也沒想到他能把機會利用到如此地步,不由地衷心地讚嘆他的反應。

葉歆見兩人面有驚色,含笑道:「不必擔心,事情總要有個解決辦法,假死之事本就在計劃之中,只不過換了一個地方而已,還望妹子和大哥全力配合。」

紅緂卻顯得有些擔心,不是因為事情的成敗,而是自己是否會丟掉葉夫人這個名分,於是扯了扯葉歆的衣服,小聲問道:「夫君,以後我是什麼身分?」

葉歆愣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道:「妳當然是鐵涼的銀羽將軍。」

紅緂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入屋子。

葉歆知道她不滿意,但此刻不想說出任何帶有承諾意味的言辭,因為他想把決定權交給冰柔,此時只能無奈地苦笑一聲,轉身對於紅逖道:「大哥,妹子那裏煩勞你多安撫她,我的事你也明白。」

「我明白。」紅逖對於妹妹和葉歆之間的事,沒有再提出自己的意見,紫如的事情讓他意識到很多東西,雖然很想幫妺妹說話,但還是忍住了。

葉歆知道他體諒自己的苦衷,因而笑了笑,道:「一起去看看紫如吧!」

紅逖點了點頭,自從回來之後,他還沒有去探望過紫如。

剛出圓舒軒,狼牙迎面而來,稟道:「大人,余樹青在外面等候。」

葉歆笑道:「他還來的真快呀!不會這麼快就有消息了吧!紅兄,你先去看紫如,我去見余樹青。」

「好。」紅逖點了點頭繼續往紫如的住處走去。


葉歆跟著狼牙來到廳中,一見余樹青便開口問道:「余兄怕是又有好消息了吧?」

余樹青搖了搖頭道:「按照大人的命令,卑職已經派人查過高虎,可是得到的消息卻令人喪氣。」

葉歆頗感意外,問道:「查不到消息嗎?」

「不是查不到,而且查到現在居然沒有發現高虎的一絲破綻,此人為官清廉,處事妥當,不貪財,不好色,行事小心,治軍有方,懸河城的百姓沒有不稱讚的,而他的四萬大軍也是死心塌地為他賣命。」

「哦?」葉歆大為驚訝,沒想到高虎竟是個十全十美的人。

余樹青嘆道:「此人極少出門,終日在家中讀書習武,或者與妻子對弈,就算查也查不出任何東西。不過以我的直覺,他並非什麼好人,只是處事的手法極為高明,所以查不到消息。」

葉歆疑惑道:「這麼一個良將居然會有像高清這樣的兒子,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

「大人,高清雖然為人高傲,飛揚跋扈,卻也沒有什麼把柄,他做的事沒有不合法,就拿此次事件來說,他是說過些不雅的言辭,但紫如姑娘是自己失足跌下山崖,與他沒任何身體接觸,而且納妾也是雙方同意的,若按朝廷律例,根本無法治他的罪。」

葉歆頓時感到高虎父子並不簡單,單以高虎而言,一個沒有破綻之人是最難對付的,且不論他的身分背景,單從這份小心便可以看出他的心智。而今自己卻要冠冕堂皇的對付他,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然而此次已經懲治了高清,這場爭鬥就不能不繼續下去,而且一定要贏,否則一旦失敗,自己的威信便會蕩然無存,日後便再難控制轄地內的將軍們。

余樹青見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不敢打擾,靜靜地看著這位年輕的上司,他也明白,高虎不易對付,以自己這種能力都查不出什麼,說明此人不是大忠便是大奸,對葉歆而言,這場沒硝煙的戰鬥將會是他目前最大的難題。

「這麼小心的人怎麼會縱容兒子到青龍山去搗亂呢?難道他是有意的?」

無意識的一句嚇了余樹青一跳,急聲問道:「大人,您說這是陷阱?」

葉歆從沉思中驚醒,愣了一下,問道:「你說什麼?」

「大人方才說這次事件是高虎故意安排,這是真的嗎?」

「我說……」葉歆臉色驟變,緊咬著牙齒又思考了起來,突然一拍桌子,驚呼道:「不好,我中了高虎的計。」

余樹青大驚,催問道:「請大人明言。」

葉歆沉著臉在屋內來回踱步,邊走邊道:「高清既然從無違法行為,也就證明他分寸拿捏的好,不留把柄,此次卻十分魯莽,不合情理,此乃其一﹔其二,駱芸雖有些姿色,但並非什麼絕色美人,我對這些官宦子弟十分瞭解,對他們而言,駱芸只不過是山野村姑,就算他們有興趣也定然不會娶回家,而且高清還是個皇親,下聘之事十分蹊蹺﹔其三,青龍山風景迷人,遊山玩水無可厚非,然而現在青龍山附近正在建城,十分凌亂,就算以前風景無限,此刻也已蕩然無存,他在這種時候穿過建城營地,爬上山腰,可見他根本就是有意往山腰去的,依我看他們早就知道丁旭看上了駱芸,也知道他是我的親信,惹了他便是惹了我。」

經過此番分析,余樹青完全明白了其中奧妙,一向陰險的他也不禁為之咋舌,嘆道:「若真是如此,高虎可真是用心良苦,繞了這麼個大彎來給大人下圈套。」

葉歆憂心忡忡地道:「他要的就是我懲治他兒子,從而抓住我的把柄,此人不簡單啊!竟然讓自己的獨子來行苦肉計,這等陰險狠毒,我都自嘆不如,看來他會是我統編轄地的一大阻礙。」

余樹青更是感到震驚,沒想到銀州竟藏著這麼一號人物。

「這次是我的過失,不能洞察先機,也未能事先查根問底,處理也顯得有些意氣用事。」雖然中了圈套,但葉歆還是以平穩的情緒來面對,覺得後悔是沒有用的,只有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應該做的。

「大人,事已至此,不如想辦法化解。」

「余兄,動手打丁旭的只怕不是高清吧?」

「當時在場的人說動手打人的是幾個遊民,與高清雖然有些言語,但看不出有什麼瓜葛,也沒有證據是他所指使,卑職找了幾天,沒有找到那幾個人,相信他們早有安排了。」

「果然如此,高虎要的就是我的誤判,他好趁機參我一本,說我製造冤獄,濫用私刑,虐待皇親,處理不公。嘿嘿!四款大罪就夠我受的,再加上朝中的敵對勢力推波助瀾,麻煩就大了。」說著,葉歆居然笑了起來。

余樹青詫異地問道:「大人為何發笑?」

「原以為這裏最大的敵人是馬賊,想不到卻是高虎,我在笑自己低估了這些將軍的智慧。」葉歆頓了頓又道:「你先下去吧!讓我再想想。」

「是。」余樹青應一聲便退了出去。

葉歆呆呆地看著門口,腦子裏想到了很多事情,這一次的經歷提醒了他,道路上的荊棘依然存在,稍一不慎便有可能被刺的頭破血流。

「我太自信了,大忌啊!」他甩了甩頭,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始琢磨如何應付可能出現的麻煩。

「朝廷那邊倒是沒什麼可怕的,一個失誤對於封疆大吏不是什麼大事,況且我還有政績,只是要拿下懸河城的兵權只怕有點難。」

思考了半天,他把夜寒等親信都召來一起商議。

聽了葉歆的話後,沒有人不對高虎的陰險感到驚訝,夜寒沉吟道:「大人,要解決此事無非是兩種方法,一是認錯,但影響太壞,對大人的威信也有極大的損害;二是撐下去了,死口咬定高清有罪,但我們手上沒有證據,總不能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治他。」

寇子誠忽然插嘴道:「大人,有一個方法雖然陰毒了一些,卻有效。」

葉歆明白他是說刺殺高虎,搖頭道:「不行,殺他容易,可後果難以預料,而且他也是皇親,就算不扯到我頭上,但我身為地方大員,下屬被殺,我也難辭其咎。」

東方不平建言道:「不如先禮後兵,大人以誠待之,不怕他不服。」

寇子誠駁道:「此言差矣,高虎既然處心積慮針對大人,其心必然堅定,其後也定然有靠山支持,只怕他會虛與委蛇,這樣反倒自招其禍,還是除掉他算了。」

夜寒看著兩個好友爭執了起來,含笑勸道:「兩位別爭了,還是聽聽大人的意見吧!」

葉歆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是殺是撫,殺固然一了百了,但要做到天衣無縫不是易事,而且高虎設下此計就必然會有安排,若平白無故殺了他,只怕會招來非議,就算只是流言也會有非同小可的後果。然而撫更是困難,高虎既然擺明了作對,就不可能輕易改換門庭。

正煩憂之際,門外忽然有一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葉歆抬頭一看,原來是紫如,連忙迎了上去扶著她,勸道:「傷還沒好,怎麼就出來了,快回去休息!」

紫如嫣然道:「只是外傷,沒什麼大礙,聽說大人商議要事,我身為主事也不能置身事外。」

葉歆輕嘆著搖了搖頭,揚聲吩咐門外的親兵道:「快抬軟椅,把絨氈也拿來。」

親兵們連忙從內屋抬了一張軟椅放在葉歆坐椅的旁邊。

葉歆扶著她坐下,為她蓋上絨氈,含笑道:「要是撐不下去就告訴我,免得影響傷勢。」

紫如點了點頭,然後歉然對在坐眾人道:「紫如失禮了。」

夜寒笑道:「姑娘傷中還不忘理事,我們只有佩服。」

葉歆指著紫如道:「有件事我忘了說,我已上奏朝廷,設立一個天馬巡檢司衙門,由紫如姑娘出任巡檢司一職,處理各部族的事務。」

眾人早就預料紫如不會只任主事,聽了消息都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紫如含笑道:「以後還望各位鼎力相助。」

「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

紫如轉頭問道:「大人,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葉歆便簡約的將事情說了一次。

紫如沒想到事情的背後會隱藏這麼多的陰謀,不由地驚嘆了起來。

寇子誠道:「大人,不如隨便給高清安個罪名算了,人證物證我來找,保證不會有破綻。」

東方不平搖頭道:「太陰險了,這種事一但傳了出去,大人便是成了奸官酷吏的表率,就是皇上不追究,大人的官只怕也難做,更別談什麼大事,而且找別人來虛構罪名本身就是破綻,要是他們忽然站出來指證我們,我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葉歆見兩人又辯了起來,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忽見紫如向自己朝了朝手,好奇地把頭湊到她面前問道:「有什麼事嗎?」

紫如有些扭捏,猶豫了一陣還是把嘴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大人,我有一個計策,只是不知有沒有用。」

葉歆愣了愣,臉上露出了驚奇地笑容,道:「說來聽聽。」

紫如對自己的計策沒有足夠的自信,所以聲音壓的很低,細細地道:「大人不是要對付莫鷹嗎?何不讓他出兵,大人有調兵之權,他若不從便是抗命,這個罪名更大,大人只要將他送到刑部,一年半載便回不來了,大人便可為所欲為。他若答應了便要離開懸河城,到時大人可趁機接管懸河城,他與莫鷹相拼也不是短時間能成功的事情,再讓樸大哥從旁擾亂,只怕他也沒有好日子過。」

「好一個驅虎吞狼之計。」葉歆笑著大聲讚道。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夜寒問道:「大人想到計策了嗎?」

葉歆含笑道:「紫如姑娘有一妙計。」

紫如的臉微微一紅,靦腆地道:「只是一個小計策,若有不足之處請大家指教。」接著便將自己所想一一道出,只將樸哲之事隱而不說。

眾人聽了臉上皆有驚嘆之色,想不到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竟然想出這種狠辣之計。

寇子誠撫掌大笑道:「好計策,紫如姑娘果然巾幗不讓鬚眉,我們這些大男子一時都想不出這條計策。」

夜寒笑著道:「大人有姑娘相助,真是天幸。」

紫如羞澀地看著葉歆,臉上洋溢著興奮和歡喜,對於自己的計策能得到認同感到極度的喜悅,也覺得這個職位的成就感遠非其他事情可比。

葉歆笑道:「就依巡檢司大人之計,夜寒,今日便以西北安撫使的名義發一道手諭,命令高虎領本部兵馬進兵雲湖,圍剿莫鷹。」

夜寒含笑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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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8 11:37:44 |只看該作者
為了處理好高虎事件,葉歆把出使的日期壓後到十一月,雖然心中萬分焦急,而且會遇到冰雪封境的情況,但為了免除後顧之憂,不得已才如此。

當傳令的赤溫回報說高虎接受命令時,他們都覺得鬆了一口氣,葉歆也開始準備出使的事宜。然而又等了五天,高虎還是沒出兵的跡象,正當葉歆想遣使去問時,他卻主動派人前來,報說糧草不足,不能如期出兵。

如此一來,葉歆等人都知道他洞悉了計策,因而藉故延遲出兵。

寧華軒小廳內,葉歆和他的幕僚再一次商議起此事。

夜寒嘆道:「想不到高虎如此難對付,居然用拖延之術。」

寇子誠道:「他定然知道大人領了聖旨要出使鐵涼,不能拖太久,因而想方設法拖延時間。」

東方不平提醒道:「高清還在獄中,他是不是想暗示我們先放人?」

「也許吧!此人頗有些高深難測的意味,看來不用些非常手段是對付不了他的。」葉歆心中記掛著早日回京,被高虎一事再三推延了出使的日期,心中越來越感到不耐煩,但他清楚不能操之過急,以免重蹈覆轍。

狼牙和赤溫齊聲道:「何必煩惱,抓起來算了。」

夜寒搖頭道:「只怕他不肯來,若是派人去抓,連城都未必進得去,這一帶的將軍向來擁兵自重,萬一引起士兵譁變,我們會有更大的麻煩。」

「夜寒說的不錯,余樹青傳來的消息說高虎已經派人去了京城,想必是去告我一狀,在這個時候,他斷然不肯落到我的手裏。」

寇子誠道:「我有一計。」

「哦?寇兄請講。」

「以我愚見,不如定個日子問斬高清,他就算再鎮定也不會坐視獨子被殺,他若來,我們便可擒之。」

東方不平搖頭道:「寇兄,這太過激了,況且我們也拿不出罪名來定高清的罪,更別說問斬。」

「我有辦法。」

葉歆的聲音雖然不大,卻使得吵雜的大廳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十月二十六日,一個噩耗傳到了臥牛城的西北安撫使衙門──「孝仁公主遇害」。

霎時間整個衙門震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葉歆一個人的身上,做為百官的表率,葉歆就是因為「血劍之誓」和一段天下皆知的感情而名動四方。

葉歆接到消息後當場就「昏倒」在地,被下人抬入了圓舒軒。

最為驚訝的莫過於紫如,聽到消息時立即愣住了,心道:「早上明明還見到了夫人,怎麼一轉眼就死在平安州呢?」聰明的她隨即反應過來,知道這必然是葉歆的一計,只是不太明白他為什麼要製造一場假死。

滿懷疑惑的她來到了圓舒軒,院門緊閉,裏面異樣的寧靜,一直以來這裏都不是普通人能進的地方,如今更是冷靜,沒人敢在此停留,更別說大聲喧嘩。

「篤、篤、篤。」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響了院門。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開門的正是紅逖,他見到紫如時先是一愣,隨後看了看她的身後,見沒有人跟來,於是迅速地把她拉入了院中,然後小心地把門關好。

紫如見連他也如此神秘,不由地更為好奇,問道:「紅大哥,到底出了什麼事?夫人她怎麼會……」

紅逖微微一笑道:「讓妹夫告訴妳吧!」

聽到紅逖稱葉歆為妹夫,紫如驚呆了,直直地看著他,一臉地不相信。

「紫如,裏面坐吧!」葉歆的身影出現在書房的門口,含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大人,你沒事嗎?」紫如雖然知道消息是假的,但見葉歆一臉微笑,忍不住問道。

紅逖笑道:「進去慢慢說,還有事要妳幫忙。」

紫如木然點了點頭,她已經被眼前的一切弄暈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離奇的現象。

隨著紅逖走進書房,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葉歆身邊的「葉夫人」,而且臉帶微笑,根本毫髮無傷。

紅緂見她的眼神古怪,知道她被驚呆了,走上去拉著她的手含笑道:「姐姐,坐吧!」

紫如呆呆地看著她問道:「夫人,妳沒事吧?」

「沒事。」紅緂拉著她在身邊坐了下來。

葉歆微微一嘆,朝著她道:「紫如,有些事情妳不知道,以前不告訴妳是不想把妳捲進來,不過現在沒辦法,只好請妳幫忙了。」

「大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事情是這樣的……」葉歆看了紅緂一眼,簡略的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次,當然其中某些事並沒有細說。

紫如從一開始就如入夢中,直到故事說完,人已經完全呆住了,沒想到葉歆的故事會是如此的離奇。

再次說到這段往事,葉歆也是感慨萬分,輕嘆道:「往事如煙,不堪回首,幸好有了救人之法,我也鬆了一口氣。」

紫如回過神來,再次回味故事的餘韻,不禁愴然淚下,看著葉歆道:「夫人一直都在籠子裏嗎?」

葉歆點了點頭傷感地道:「真委屈她了,兩年了,她過的真苦。」

紫如不解地問道:「大人,你為什麼不現在就去見那位凝心姑娘,然後把夫人救出來?」

葉歆無奈地道:「我也心急如焚,方法雖有,但沒有試過,為了萬全,不得不先處理完手上的事情,萬一方法不成,我們還有退路,可恨高虎在這個時候出來鬧事,我才耽誤這麼久。」

紫如能理解他的苦衷,又明白了為何葉歆經常徹夜難眠,想起這段日子的勤勞和辛苦,越發敬重他,憐惜地勸道:「大人之苦,紫如終於明白了,不能為大人分憂,實在是紫如的不是。」

葉歆笑道:「呵呵!妳過謙了,若不是妳的一曲仙音,這段日子就難過了。」

紅緂見兩人如此親密,心中猛地一跳,但看著葉歆清澈的眼神,跳動的心又平靜了下來。

紫如轉頭望了一眼身側的紅緂,眼神十分複雜,這位假夫人的癡情非常令她感動,但又覺得奪人丈夫實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是對還是錯,實在無法判定。

紅緂被她的目光一灼,微微地低下了頭。

紫如輕嘆了一聲,目光轉向葉歆,問道:「大人,有事要我做嗎?」

葉歆點頭道:「不錯,如今消息傳開,我不便出去,因此會一直留在院裏,外面的事就交給妳了,對外只說我傷心過度,一病不起。」

「我明白怎麼做。」

「妳以我的名義下令轄地臥牛城中舉喪一個月,讓夜寒大舉發喪,在城東的草地上搭建一座大靈堂,讓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去拜祭。」

紫如點點頭,知道他是要把假的當成真的來演,城中的十幾萬人一起拜祭亡靈,必是轟動一時的大新聞,定然會傳到京中,也會成為「葉夫人」已死的旁證。

「再以我的名義召喚轄地內所有的官員都來拜祭,包括高虎、姚跋等六位將軍,不來的人以大不敬之罪處置,高虎他不敢不來,來了就能對付他。」

紫如恍然大悟,難怪當日葉歆說有辦法,卻沒有明言,原來是要藉此事引他前來,想到他竟能將一件事情利用到如此地步,不由她不佩服。

紅逖兄妹不約而同的對望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了驚嘆之色。


懸河城將軍府的廊簷下,一個瘦削的中年人正拿著一封文書快步走著,經過三間房間後,前面的一間房子有燈光射出。

中年人走勢不停,一直走入房間,躬身稟道:「將軍,臥牛城來信了。」

桌案後,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正拿著一把小匕首玩弄著,此人正是懸河將軍高虎,聽到聲音後抬頭瞟了一眼,不經意地問道:「南伏,怎麼一臉擔心?出了什麼大事嗎?」

「孝仁公主遇刺。」被中年漢子稱為南伏的是高虎的親信幕僚。

「孝仁公主?好熟的名字啊!」高虎一時想不起來這個名字,雖然有些驚訝,但臉上並沒有緊張之色。

「將軍,孝仁公主就是葉歆的妻子。」

「什麼?」高虎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皆是震驚之色,催問道:「她怎麼會遇刺呢?不會有詐吧?」

「將軍,這種事誰敢說謊?消息是從平安州傳來的,這幾天城中隱隱有人在談論此事,我也沒放在心上,這份是剛剛收到的,由西北安撫使衙門送來的文書,葉歆下令轄地之內舉喪一個月,來使說臥牛城儘是白衣白幡,鋪天蓋地,而葉歆在城東設了靈堂,等著眾人去拜祭。」

高虎滿臉驚異地呆站了一陣,嘴裏嘀咕道:「孝仁公主不是在京城嗎?怎麼會遇刺呢?」

「將軍,您忘了嗎?葉歆可是得罪了全天下的武人,據說他們為了報復葉歆才殺了他的妻子。」

「武人,原來是他們,想不到啊!這些人還真夠狠的,連公主都敢殺,看來都是亡命之徒,葉歆這是自討苦吃。」高虎說著竟然笑了起來。

南伏笑道:「沒有了公主,他這個駙馬算是有名無實了。」

「他的成功並不是靠公主,而是他自己,我做為皇上的眼線監視銀州西部,本以為西北安撫使這個位子應該是我的,沒想到皇上竟然派他前來。我已經為皇上在懸河守了十五年,可還是一個領兵的武夫,這也就罷了,這個葉歆年紀輕輕竟然騎到我的頭上,這是我無法容忍的。」

高虎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妒忌之火,灼的南伏一陣心寒。

高虎拿著匕首又擺弄了起來,邊玩邊幸災樂禍地道:「聽說此人有個天下第一情癡之名,這回死了老婆,嘿嘿!他不會殉情吧?哈哈!要是如此倒也不錯。」

南伏見他居然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完全不像他一貫的沉穩作風,不由地感到驚訝,但轉眼一想又覺得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在這個位置上坐的太久了,一直得不到升遷,如今又被一個青年壓在下面,心中的那種妒意再難壓抑了。

苦笑了一聲,他又道:「將軍,您別太高興了,我們的麻煩來了。」

「麻煩?」高虎側目盯著他問道:「為什麼?」

南伏指著手上的文書道:「葉歆下令所有官員都要到臥牛城拜祭。」

「去臥牛城?」高虎的眼睛立時瞪大,嚷道:「他居然下這種命令?」

南伏無奈地道:「葉歆是皇親,又是地方大員,此舉符合禮制,就算是皇上聽了也一定會贊同,將軍只有服從,沒辦法拒絕。」

高虎被「服從」這兩個字激怒了,一臉不悅地站了起來,罵道:「該死的葉歆,居然指喝我向他老婆下跪拜祭,可惡!」

「將軍,我們的打算只怕要落空了。」

「我們辛辛苦苦地擺下了苦肉計,好不容易引他上了鉤,沒想到居然在這個時候死老婆,白白的讓他逃出了我們的圈套。」高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憤恨地道:「我的奏章想必也快到京城了,有三皇子相助,一定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南伏搖頭道:「將軍,還是先想想如何面對此次危機吧!此去臥牛城只怕危險極大,要三思啊!」

高虎的臉十分陰沉,沉聲道:「為公主舉喪是大事,不去豈不是自討苦吃,大不敬之罪是滅三族的大罪,我若不去正好給了葉歆一個機會。但我若是去了,葉歆那小子只怕會對付我。」

「聽說他與妻子恩愛非常,現在恐怕也無法理事了吧?將軍不如稱病不出,這樣豈不是可以避開危險?」

高虎搖頭道:「不行,無論如何推托,他若是以此治罪,我也無可奈何,該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可是去了就會落入他的掌握,情況不妙啊!」

高虎低著頭苦思了半天,眼中忽然精光大露,冷笑道:「我一定去,不過不能一個人去。」


又下雪了,鵝毛般的大雪從陰沉的天空中飄飄而下,臥牛城本已是儘是白衣白幡,加上滿天的飛雪,更顯出一陣淒涼意味。

圓舒軒中,葉歆站在廊下靜靜地看著院中傲雪的寒梅,心中默默地念道:「柔兒,原諒我的安排,我心中的葉夫人是永遠也不會死的,處理完這些事後,我就會去救妳。」

「大人,在想夫人嗎?」

葉歆猛地抬頭,發現紫如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邊,正凝視著自己,含笑道:「我的反應似乎遲鈍了許多。」

紫如嫣然道:「大人想夫人的時候總是這麼入神。」

葉歆笑了笑問道:「有什麼事嗎?」

紫如臉色變得有些凝重,道:「高虎出城了。」

葉歆早就料到如此,笑道:「嗯!他不敢不來。」

「可他帶了四萬大軍。」

葉歆沉默,低頭想了一陣,點頭道:「他的決定沒錯,只有這樣他才敢來。」

紫如擔心道:「他不會是想對大人不利吧?」

葉歆輕笑道:「就算他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否則他的名聲會一落千丈,皇上也不會放過他。」

「可是這四萬大軍一到,便會引起城中不安,若是其他將軍看到大人任由他陳兵示威而毫無動作,只怕會看不起大人,後果可大可小。」

「說的不錯,是不能任由他隨意在臥牛城外駐紮大軍。」他沉吟了片刻道:「四萬大軍倉促行軍,必然沒有白衣白甲,妳發一道手諭給他,讓他為大軍準備白衣白甲,而大軍先駐紮在懸河府內,等待白衣白甲齊備才許進入臥牛城。」

「可他若是隨同大軍一同等待怎麼辦?」

「無妨,祭靈大典定於十二月三日,到時候我會親自去送一套白衣給他。」

紫如看著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默然退出了院子。


葉歆如此鋪張的舉動果然引起了四方的注意,當消息傳到京城之時,百官為之震驚,尤其是張全,一個公主在他的手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被劫出京城,身為京城防務的九門提督,他難辭其咎,因而帶著歉意來到皇帝面前請罪。

明宗的身子更差了,而且小病不斷,只能用藥支撐著。看著跪在面前的張全,他那骨瘦如柴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道:「朕的京城居然會有這種事情,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你身為九門提督,責任難脫,給你三個月時間,務必查出兇手,朕不想讓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同時也要還葉愛卿一個公道。」

「是,臣自當竭盡全力徹查此案。」

「去吧!」

「臣告退。」

望著張全的背影,明宗陷入了沉思之中,臉上露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過了半晌,他朝著身邊的太監微微招了招手,吩咐道:「宣少詹事丁才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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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月四百一十九年十二月三日,一場名傳千古的大騙局在臥牛城中上演了,夜寒等人都被蒙在鼓裏,絲毫沒有懷疑其中的假象,全當是真事來做,因而辦的極盡奢華,更被譽為千古葬禮的典範。

天明時分,吉時已到,全城十萬百姓都披麻戴孝,守在大道兩側,由於是葉歆免去了兵稅,使得城中百姓的收入增加,生活也大有改善,因而大部份人都是心甘情願來拜祭。

送靈的隊伍從葉府出發,最前面是五百鐵騎兵,皆穿白盔白甲,腰配白穗彎刀,連馬鞍都是白的。鐵騎兵之後,八名素衣大漢抬著一座巨大的銘旌,上面書著「天龍朝孝仁公主之靈」。

銘旌之後是五百哭靈的童男童女,皆放聲大哭,哭聲震天,響徹全城。

葉歆騎著一匹白馬位於送殯的隊伍之中,眉頭深鎖,滿面哀容。

官客送殯的有屈復清的次子平襄伯屈華遠,新鄭侯成凡,昌州總督岳丞義,黃陽將軍呂立,昭武將軍張信之,明安將軍唐鼎生,雲麾將軍端木青雲,懸河將軍高虎,聖武將軍姚跋,神武將軍劉翎,平安州布政使張萬舉,銀州按察使廣林柏鴻,以及葉歆轄下府縣大小官員。

路旁彩棚高搭,和音奏樂,各有路祭,百姓們見了都跪地相送。

送殯隊伍浩浩蕩蕩出了東門,走了大約半里地,前方的雪地上早已搭起了一座靈堂,全是由巨大的白色帳蓬連結而成,方圓數百丈,就連地上也是鋪著潔白的羊毛絨氈,巍然可觀。

隨行的官員都不禁為之咋舌,就連像姚跋、劉翎這兩個富甲天下的人也為之驚嘆,沒想到一個喪禮都可辦成如此,心中大動,覺得這種排場最適合他們的身分和財富。

「姚兄,想不到一個靈堂居然有這種排場,我算是見識過了。」

「論理我們也能辦到,可我們卻想不出這種點子,真虧他能想到。」

「要是能像這樣風光大葬,人生就無憾了。」

看著兩位同僚一臉羨慕之色,高虎冷笑著插嘴道:「兩位老弟,你們躲在沙漠裏,對這裏的情況不瞭解,咱們這位葉大人可與眾不同,野心大的很,你們還是小心點,免得觸怒了他,惹火燒身。」

姚跋絲毫不放在心上,滿不在乎地道:「我們可不是看他的面子才來到這裏,一個三品官,沒什麼了不起,怎能與我們兩個世襲一品將軍相比,我們這是給皇帝的面子。」

劉翎譏笑道:「不過皇上也真是,居然派一個小官來管我們,太可笑,皇上不是老糊塗了就是想和我們開玩笑,哈哈!」就算身在喪禮之中,他也旁若無人的大笑起來,引得人們紛紛側目相視,然而他卻不以為意,還有些得意之色。

黃延功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監視著,看到他們如此飛揚跋扈,竟不將皇帝放在眼裏,還出言嘲笑,完全不顧君臣之禮,不禁勃然大怒,右手猛地按在配劍之上,身子向前移了一步,突然又頓住了,因為他顧忌葉歆的反應,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葉歆也聽到了笑聲,但他一動不動,安靜的坐在靈位之側,雙目緊閉,就像入定似的,充耳不聞外事。

紫如給黃延功施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妄動。

黃延功點了點頭,又低下了頭。

高虎早就知道此二人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看到他們不將葉歆放在眼中,心中大喜,認為自己多了兩個盟友,而葉歆則多了兩個敵人。

他略一沉思,然後挑撥道:「葉歆雖是小人,但此人有時膽大無忌,犬子是皇親國戚,可他居然以莫須有的罪名相加,現在還臥病在床。我勸你們還是小心點好。」

「怕他?你不會這麼無知吧?居然說出這種話來,真是不知道你這將軍是怎麼做的。」姚跋絲毫不給他面子,當著眾人之面便出言相譏,目空一切的性格更加表露無遺。

「難怪老兄帶四萬大軍來,是怕回不去了吧?」劉翎也不把他放在眼裏,想都不想便出言附和。

對於他們來說,葉歆只不過是個跳樑小丑,起不了大風浪,相比之下,他們更討厭高虎,因為這些年高虎把持了懸河走廊,對他們的商人造成了很大的威脅和不便。

高虎臉窘的紫紅,心中早已咆哮了起來,但為了壓倒葉歆,他還是強忍了下來,繼續挑唆道:「我知道兩位都是富甲天下的大財主,可葉歆一來就看上了兩位的金山銀山,聽說他要封鎖商道自行經營,還要抽取高額的商稅。」

劉翎一直不理會外界的事務,所以不清楚事情真相,愣了一下轉頭問道:「姚兄,有這回事?」

姚跋搖頭道:「不清楚,不過葉歆要是封鎖了商道,我們的東西可都運不出去了,老兄在南邊還好一些,可我就慘了。」

「不行,絕不能讓他這麼做。」

高虎冷笑道:「這位葉大人從來都不聽人勸,兩位只怕是浪費時間了。」

劉翎和姚跋對視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了陰沉的臉色。

高虎見挑撥得逞,心中狂喜,但他不想過火,因而悄悄地退開了。

黃延功聽得清清楚楚,對於高虎的危言聳聽,心中萬分不快,忍不住來到葉歆身側小聲地問道:「大人,高虎他……」

葉歆搖了搖頭,示意他此時不要多事。

黃延功無奈地退了回去。

葉歆靜靜地坐在靈位之側,此刻他的心中一片空靜,只有對妻子的思念和歉意,任何事也無法震動他的心神。

紫如追到黃延功的身邊問道:「黃將軍,出了什麼事嗎?」

黃延功看了看四周,然後把剛才的對話說了一次。

紫如聽罷秀眉微蹙,略加思索後道:「我看不如派人監視他們,免得生出什麼事端。」

「這裏都是我的人,不怕他們鬧事,我只是怕他們被高虎說動了,以後聯合起來與大人對抗,這樣我們就很不利了。」

「大人說過第一個目標是姚跋,只因高虎突然跳了出來才改了主意,我想大人的心裏想必早有辦法,我們還是靜聽佳音吧!」

「還是姑娘瞭解大人,一言中的,既然如此我就安心了。」

紫如回到葉歆身後坐下,小聲稟道:「大人,把人監視起來了。」

葉歆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淡淡地應道:「不要多事,讓他們去鬧,翻不了天。」

「是。」紫如終於放心了,從葉歆的話中,她清楚的察覺到其中的含意在於把敵人聚合起來一次攻擊。

過了半晌,葉歆睜開了眼睛,望著賓客們一一在靈位之前叩頭行禮,心裏的感觸頗深,若非自己大權在握,怎會有如此多人前來弔唁?從高官貴族,名流商賈,到小民百姓,十幾萬人在一塊不大的靈位之前拜祭,權位的誘人之處只怕就在此處,便是死了,也能名動天下。

知道內幕的紫如更是感慨,一個人的影響力擴大到了數十萬人甚至更多的時候,一個決定便能左右他們的行為動向,呼風喚雨,那是多麼的愚昧和無知。從眼前的景象,她又想到了龍溪城那些仙主堂的信民們,還有那一夜的倉促逃亡。

鞠躬,磕頭,行禮,離開。

人們一次又一次重複著這些動作,雖然絕大部份人的臉上都沒戚容,但在權力之下,他們選擇了順從,也許是因為這些動作對他們沒有任何壞處,只不過是增添了一點點疲勞而已。

當然,有的人很不情願,高虎便是其中之一,當跪下的時候,心裏有無盡的屈辱,噬人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葉歆,彷彿要吞了他似的,心裏也在不斷地詛咒著。而姚跋和劉翎連跪都沒跪,走到靈位前隨意地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了。

他們的行為讓許多人都感到憤慨,狼牙和赤溫更是拔刀衝了起來,喝道:「磕完頭再走。」

劉翎白眼一翻,譏笑道:「你們兩個小子敢跟我們動刀子?不想活啦?我們可是世襲將軍,爵比公侯,你們這兩個小小的親兵統領敢在我面前撒野?」

姚跋更是直接叫道:「葉歆,你連兩個下屬都管不好,我看你還是回家讀書去吧!別在這兒添亂了。」

葉歆平靜的內心早已被他們激怒了,原本溫和的眼神中立時混雜了許多的戾氣和殺念,但那只是如天上的流星一般,一閃而逝。

他接著從懷中抽出一個黃綾卷交給身後的的紫如道:「放在靈位前。」

紫如雙手捧著黃綾卷放在靈位之前,然後揚聲道:「這是聖旨,你們敢不跪嗎?」說著跪倒向聖旨叩了三個響頭。

人們一聽是聖旨,刷的跪倒了一片。

姚劉兩人見葉歆請出了聖旨,也不敢太放肆,怏怏地跪下叩了三個響頭,然後憤然離去。

望著兩人的背影,高虎笑了,葉歆也笑了,但一個是得意之笑,一個是冷笑。


拜祭活動持續了三天,直到十二月七日的凌晨時分,這場大祭才告一段落,來的人幾乎都散了,靈堂裏有些冷清。

葉歆一直沒有離開靈堂,直到最後一刻,看著眾人都散了,他站在靈位之前垂著頭,心中默默念道:「柔兒,近二十萬人來過這裏向妳的假靈位下跪磕頭,妳知道後會怎樣呢?會怨我嗎?唉!我也是迫不得已,只要妳能平安出來,我會用一生向妳贖罪。」

「大人。」紫如拿了一件披風披在他的肩上,柔聲勸道:「該回去了。」

葉歆點了點頭,問道:「那六位將軍都留下了嗎?」

「都安置在雲華舍,黃延功帶人守在那裏,高虎、姚跋和劉翎雖然十分不悅,但沒有人敢走。」

「走吧!」葉歆抬頭看了一眼靈位,然後轉身離開。

紫如快步走到他身邊問道:「去雲華舍嗎?」

「不,青龍山。」

「現在去青龍山?」紫如一臉驚愕地望著他。

葉歆微微一笑,輕聲道:「樸哲來了,在那裏等我。」


雲華舍是南郊的官驛,地方很大,經過葉歆的修繕後頗為不俗。

「黃延功,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都是將軍,你憑什麼軟禁我們六個?你到底是何居心?說!」高虎得知驛站外被包圍之後便大發雷霆,指著黃延功破口大罵。

其餘幾人也都懷疑地看著他,想知道其中原因。

黃延功面對指責毫不介意,拱手笑道:「不是軟禁六位,只是大人吩咐,等拜祭完了就來與諸位見面,黃某怕大人來的時候諸位不在,所以想請諸位將軍稍留一陣,此處酒菜已備,不如邊吃邊等如何?」

高虎冷笑道:「葉歆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想把我們軟禁在此。」

一旁的寇子誠還以顏色,譏諷道:「大人其實是怕有人想對高將軍不利,高將軍自己不也帶了四萬人保護嗎?既然如此,自然應該派更多人來保護將軍。」

高虎無話可說只好端起身分,沉著臉指著他的鼻子斥道:「你是什麼東西,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給我滾出去。」

寇子誠對他的斥罵無動於衷,淡淡地道:「在下是受新任的懸河府代理知府的命令而來。」

「什麼!新任懸河知府?我怎麼不知道?」高虎咆哮著叫了起來。

「將軍帶著四萬人出征北疆,葉大人必然要命人署理懸河府知府一職,直到將軍凱旋而歸,大人命在下前來是想請教將軍一些事情,以便新任知府可更快的管理地方。」

高虎帶大軍前來只是想陳兵示威,並沒有意圖出征,沒想到被說成是領兵出征,如此一來,騎虎難下,不由萬分惱怒。

其餘五名將軍見他的權力被削都感到十分驚訝,但他們不但沒有同情,反而還有些幸災樂禍,因為六將軍之中,高虎位於中央,手下的士兵最多,隱隱有高出一頭之勢。

高虎不是蠢人,察言觀色之下立時明白,於是挑撥道:「各位,葉歆這是要打壓我們,分我們的權,我們若不能團結一致,高虎的下場便是諸位的下場。」

黃延功喝道:「高虎,別胡說八道,大人是讓你去剿滅馬賊,又不是讓你去送死,這本是你分內之事,成功之後朝廷也會大大嘉獎,這有何不對?」

高虎冷冷地譏諷道:「說的好聽,你怎麼不去打賊?」

黃延功冷笑道:「在座都知道,這裏你最清閒,姚兄他們兩位要守著沙漠,而郭兄三位要守在雪狼關外,而我也要建造新城,只有你在懸河享福,朝廷不養閒兵,你身為將軍不思精忠報國,卻在這裏像婦人一般,在此喋喋不休地討價還價,成何體統?」

高虎氣得滿面通紅,拔出配劍指喝他道:「好你個黃延功,想不到你成了葉歆忠實的狗腿子了,我高虎也不是好欺的。」

黃延功冷冷地掃了他的長劍一眼,不屑地道:「想跟我動刀子,來呀!老子當年對付馬賊時,一個對四十個都沒怕過,還怕你這把破劍,別忘了這裏是我的地盤,喧賓奪主你還不夠資格。」

高虎死死地盯著他,長劍越伸越前。

其餘將軍見情勢一觸即發,雖然有些幸災樂禍,但他們都知道這麼下去自己也不會有好處,何況外面還有黃延功的士兵,萬一引起暴動,這裏的人誰也走不了,因而一起上來勸架,姚跋和劉翎拉開高虎,其餘三將扯住黃延功。

黃延功傲然道:「葉大人是我的上司,我自然要聽從命令,這是聖旨上寫的,你不遵聖旨已有欺君之嫌,居然還敢在此強詞奪理!」

高虎哼了一聲,轉頭問道:「姚兄、劉兄,你們不也感到憤怒嗎?這可是對我們的輕視和污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姚跋和劉翎雖不喜歡葉歆,但也不喜歡高虎,見他連征討馬賊都不敢去,都有些輕視於他。

高虎得不到支持,又將眼光轉向其餘三將,然而他們也都不屑地看著他。

這五人各有所思,姚跋和劉翎想的是如何保住如今的勢力和利益,其他的事一概不理,而其餘三將則在為自己的地位而努力,因為邊疆守將經常會調換,他們都想升官,自然不會輕易得罪葉歆。

「都是蠢貨,到時候被葉歆宰了都不知道。」高虎見幾人無動於衷,大嘆自己失算,本以為可與他們共同對付葉歆,沒想到幾位同僚會如此冷漠,長此下去,六人之間的不信任正是葉歆各個擊破的好機會。

劉翎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吵,出言勸道:「高兄,等一等又何妨,反正外面的風雪這麼大,我們一起喝酒不也痛快嗎?我可是帶好酒來了!」

姚跋哈哈笑道:「高兄,難不成你是想要去逛窯子不成?」

一句話頓時惹得哄堂大笑。

高虎面露尷尬之色,哼了一聲,提著配劍悻悻地衝回了自己房間。

黃延功和寇子誠看著他的背影不約而同地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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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8 11:38:39 |只看該作者
青龍山的駱汗家中,葉歆和樸哲自納達木大會以後第一次會面,陪同在側的只有紫如和丁旭。而駱汗一家則在丁旭的安排下住進了山下的帳幕之中。

看著身邊這位越來越有豪傑氣勢的盟友,葉歆高興地笑道:「樸兄如今這個樣子才像是馳騁草原的霸者,形勢發展的不錯吧?」

樸哲豪邁地哈哈一笑道:「還不是大人的功勞,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葉歆臉色一正,低聲道:「此次急召樸兄前來是有要事商量。」

樸哲豪爽地道:「大人吩咐吧!我照辦就是了,絕不皺一皺眉頭。」

「紫如想出了一個驅虎吞狼之計,我琢磨了一下,想來可以幫你在北邊擴大勢力,而且還有利於你在草原上的名聲。」

「哦?竟有此事?」樸哲轉頭看著紫如,心中的波瀾再次搖動起來。

紫如嫣然道:「大人他過獎了,只不過是個小計策而已。」

「姑娘之計,我一定要洗耳恭聽,大人,快說吧!」

葉歆笑了笑,沒有繼續往下說,反而問道:「樸兄的西進計劃進行的如何?」

樸哲微微皺了皺眉,沉吟道:「唐古部擋在中間,一時間無法瞭解他的心態,而我的實力只比他略高,若是不理他恐怕會有麻煩,但若是對付他必然會大大的消耗力量,就算吞下了唐古部也沒辦法進攻莫鷹了,所以還在想辦法。」

葉歆含笑道:「我已有計策對付唐古,此次請樸兄來就是為了此事。」

樸哲喜道:「哦?這太好了。」

「此計並非只針對唐古,而是將會對天馬草原北部的勢力分佈,起決定性的作用。」

「請大人明言。」樸哲越聽越感興趣。

「我已命高虎領四萬大軍北上圍剿莫鷹。」

「四萬大軍!」

葉歆點了點頭,冷笑道:「此人與我不和,又設計陷害於我,不能再留下他阻礙我的計劃,因而想借你們的手整治他一番。」

樸哲擔心地道:「大人既然要我幫忙,我絕不推拖,然而我只有一萬多人,若要騷擾他倒是沒有問題,若是要消滅他,恐怕實力有些不足。」

葉歆微微一笑道:「樸兄放心,我不是要你消滅他,況且那四萬士兵我還有用,不能全都消耗在此次戰鬥。」

「嗯!如果只是騷擾他,我的騎兵應該可以發揮大作用。」

「你先別急,此計中有三步要走,第一步是引他出城,如此我便可以完全控制懸河走廊,如今他因為喪事而來,又帶來了四萬大軍,不去也得去﹔第二步是命他駐守雲湖,壓制莫鷹,不過他恐怕不會聽我的命令,為了早日回來,他必然狂攻莫鷹,此時你打著唐古的旗號偷襲他的軍糧庫,如此一來你便成了對抗官府的草原英雄,聲勢大振,對其他的部族有很大的震懾作用,而高虎他失了軍糧已是輸了一場,氣焰也會被壓下去。」

樸哲忍不住插嘴問道:「高虎也算是名將,不會不注重自己的軍糧庫,而他又有四萬人,只需分兵一萬便可守住軍糧庫,成功不易。」

「你放心,我自然會暗中派人相助。」

樸哲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若有大人相助,自然是馬到成功。」

葉歆又道:「第三步是引他去攻唐古,雲湖一戰後,他軍糧有失,必然惱怒,而我這裏只會發給他數日軍糧,逼他進攻唐古。此人素來不服我,定然不肯在我面前認輸,因而會全力進攻唐古,試圖挽回面子。而唐古兵力不足,只有戰和降兩條路可走,若降,則我們的大計便會失敗,因此不可讓他投降,唯一的方法便是讓他看到成功的希望。」

「你是要我去幫他?」

「不錯,而且不能等他來求救,你要主動伸出手去拉他,如此一來,他便有了信心,同時你再以族長的名義向草原上的部族發出召喚的資訊,這是個良機,不但能加強唐古生存的信心,還可以讓你在草原中的形象大大提昇,從而成為草原上首屈一指的豪傑。」

「我明白了。」

「唐古畢竟還有點實力,你讓唐古守住高地險地,藉著這機會讓他拖住高虎,高虎無糧必然要求決戰,從而消耗兩方的戰鬥力。高虎的四萬大軍都是從南方調來的軍隊,其中只有一萬騎兵,論戰鬥力也許不錯,但對於地理不熟,你的騎兵便可發揮大作用,只要小勝他幾次,再拖他數日,他便無軍糧可用,不戰自潰。此後你不必追擊,可順勢撲向唐古,他實力受挫,不會是你的對手,你可一邊以大軍壓境,一邊好言相撫,想必他不會自尋死路。」

樸哲讚嘆道:「大人之計絲絲入扣,真是妙啊!如果依計而行,不但可取莫鷹之地,就連唐古部也可納入手中,此戰之後,天馬草原的北部將可一統。」

葉歆笑了笑,指著紫如道:「我即將出使鐵涼,這裏的情勢我無法控制,因而我已任命紫如為天馬巡檢司,一切我都交給她安排,她會幫你成功,若有意外,你們可以商議行事,不必問我。」

樸哲又驚又喜,看著紫如笑了笑道:「紫如姑娘,希望我們可以合作無間。」

紫如含笑道:「我什麼都不會,全賴樸大哥周旋。」

「此舉對我極為有利,我怎敢不拚命?」說著他大笑了起來,想到與紫如一起共事,心裏就像點亮了明燈似的,說不出的舒服。

葉歆叮囑道:「紫如,高虎那人不容易對付,妳行事千萬要小心,我把赤溫留下來守護妳,所有書信由他傳遞才能確保安全。」

「是。」

「南部的那些部族有任何異動先不要理他們,只要保證商隊的安全,其他的一概不理,等樸兄把北方平定之後再來收拾他們。」

「嗯!」紫如凝視著他,其實很想隨著一同出使鐵涼,但她並沒有提出,因為她覺得自己應該完全聽從他的指示。同時,她的心裏還有一個疑慮,擔心葉歆救出妻子後是否還會回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丁旭此時發言了,問道:「大人,若是高虎戰敗回來我們應該如何處置?」

「我已吩咐紫如,聽她的命令行事,日後自然分曉,你要加緊修築新城,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能看到成果。」

丁旭含笑道:「大人放心,新城的進度不錯,應該可以如期完成。」

樸哲插嘴又問:「大人,若是統一了北部,我還要南下嗎?」

「不知樸兄有何高見?」

「我只是想問一問大人的意見而已。」

葉歆沉吟了片刻,道:「我希望你能休養生息,養精蓄銳,相信不到兩年,天下定有大變,到時候也許要借助樸兄之力。」

樸哲笑道:「原來大人想了這麼遠,也罷,統一北部之後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做,族人們也要享受一下和平的日子。」

幾人談了很久,直到次日傍晚時分,葉歆和紫如才匆匆趕到雲華舍。


捨中諸將喝了一天酒,此時正爛醉如泥,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葉歆看在眼中不由地笑了,回頭道:「紫如,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

紫如見他一臉疲態,眼睛佈滿了血絲,勸道:「大人,你一夜沒睡,不如先回去休息吧!反正他們也跑不了。」

葉歆揉了揉眼睛,道:「不急,士兵說高虎一夜都待在自己的房中,應該是在想對策,此時正好會一會他。」

紫如習慣了他的脾氣,點點頭道:「我去召他。」

「還是我親自去吧!」

來到高虎的房外,紫如搶先走上前拍了拍門,揚聲喚道:「高將軍在嗎?」

「誰呀?」屋內傳來了不耐煩的聲音。

「葉歆。」

門被打開了,高虎寒著臉走了出來,冷冷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名瘦削青年,問道:「原來是葉大人,不知找我有何事見教?」

葉歆見他如此表情,心裏早已明白什麼都不用談了,於是淡淡地回應道:「沒有什麼,有些軍務想和將軍商量。」

「軍務?嘿嘿!大人是指出征之事吧?我看也不必談,你放我回去,我今日就起兵。」高虎徹夜未眠,思考著自己方向,這次的小挫折使他認識到葉歆的才能,也因此回復了原本的沉穩,但忌恨卻有增無減,盤算著如何才能報復葉歆。

為此,他決定出兵,認為只要掌握大軍在手,就有翻身的機會,況且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若能取得大功,也許可以跨躍葉歆爬到他的上面,畢竟葉歆只是個三品官。

葉歆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攪了,只是想提醒將軍一點,馬賊不是好對付的。」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什麼馬賊?無非是一群烏合之眾,想借他們的手來鏟除我,真是癡心妄想,也好,借這次機會立下大功,不怕不升遷,等到與你平起平坐的時候,你就知道我的手段。」高虎雖不是浮燥之人,但面對葉歆,不知不覺便按捺不住心中燥動,

然而他卻不知,就在幾個時辰之前,葉歆和樸哲便設好一個陷阱等著他跳進去。


回到府中的葉歆小歇了一個時辰,接著便忙著安排離去後的事項,若是對於其他封疆大吏來說,一次出行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然而他的目的卻不一樣,此刻正與高虎等將相爭,稍有不慎便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地,因而他不敢稍有懈怠。

紅緂見他如此十分心疼,可如何勸解,葉歆也只是微微一笑。

休息了一天,傍晚時分,葉歆再次來到了雲華舍。

高虎早已離去,其餘五人還在雲華舍內,他們並不著急,也不擔心,只當是遊山玩水一般。

踏入大廳,葉歆一眼就看到五員上將圍著閒聊,於是拱手道:「諸位,葉某來晚了。」

張信之等關外三將立即站起來,打量著這位青年,見他意態從容,舉止瀟灑,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姚跋和劉翎卻傲然端坐,連正眼都不看他,卻把目光移到了紫如身上。

「這小妞長的不錯。」

「身材也好,就像只熟透的桃子,真想咬一口。」

身邊的人都感到一陣愕然,紫如更是陡然變色,身子也氣得直顫。

葉歆臉色驟沉,眼中的寒光就如利劍一樣刺出。

面對尷尬地場面,姚跋首先站起來哈哈一笑道:「葉大人,我們哥倆說笑而已,別見怪。」

劉翎笑著附和道:「是啊!我們兩個難得見面,所以說了些廢話,葉大人不會介意吧?」

「幾位將軍不必多禮,請坐。」

葉歆淡淡的一笑,然後坐在了主位。隨同而來的紫如坐在他的左下手。

張信之首先道:「公主之事還望大人節哀。」

「多謝五位前來弔唁,葉某不勝感激,我知道你們都是大忙人,責任重大,因而一直不敢請來相見,如今能見到五位的風采,實在是幸事。」

「天下太平,我們也沒什麼事好做,哈哈!」姚跋是個大鬍子,一笑鬍子便直直顫。

「此乃皇上的鴻福,也是我等的榮幸,只要我們一心治理好地方,便是盡了人臣之責,在此還望幾位能鼎力相助。」

「各司其職吧!」劉翎守在富庶之地,根本不想升遷,只想永鎮屬地,因而對葉歆的到來根本無動於衷,也不會理睬葉歆的命令。

姚跋問道:「大人,聽說你要把商路的通行權收到手裏,還要收很重的商稅,這是真的嗎?」

葉歆笑著反問道:「姚將軍,這種愚蠢的想法是誰告訴你的?」

「高虎。」

葉歆哈哈一笑道:「你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將軍,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我要的是地方太平,收重稅只會趕走往來的商人,我現在處理馬賊之事,待商路太平,商人只會來的更多,到時候稅金收入必然大幅上昇,哪裏還用得著抽什麼重稅?況且我連兵稅都廢了,又怎會加重商稅?」

姚劉兩人一聽之下稍稍安心,對葉歆的觀感也提昇了一點。

葉歆暫時還不打算對付此二人,因而想攏絡他倆,笑著又道:「我不但不加重稅,還要在各地設立商市,促進商業貿易,如此一來,民生、經濟都會有很大的進步。」

劉翎笑道:「葉大人要是能這麼做,我們幾個都會很高興,看來還是大人會做官,不像某些人只看著小利。」

葉歆知道他言下之意是指關外三將,笑著應道:「幾位既然來了就多住幾日,我有事要出使鐵涼,恕我不能陪幾位在城內逛逛。」

姚跋瞟了紫如一眼,色迷迷地道:「既然大人不能相陪,不如請這位姑娘陪我們好了。」

葉歆臉色一沉,冷冷地道:「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要先去把聖旨請來,不然誰敢碰她便是欺君之罪。」說罷甩袖而走。

紫如緊跟在後,臉上也儘是怒氣。

姚跋哼了一聲道:「有什麼了不起,剛死了一個老婆又有一個美人,還不是個色鬼。」

「算了,喝酒。」


急步走出了官驛,葉歆冷冷地回頭望了一眼,道:「世襲將軍就是這副樣子,看來他們的好運到此為止了。」

紫如見他生氣,心裏反倒有些開心,勸道:「大人,不必為此事生氣,紫如習慣了。」

「紫如,這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他們之所以出言調戲妳,其實是做給我看的,從而告訴我他們根本看不起我這位上司。」

紫如默然地低下頭道:「原來如此,我還以自己又惹禍了。」

「紫如,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妳不能再像現在這麼和氣,不然這群將軍不會放過妳,該殺的時候絕不能心軟。」葉歆深有體會的道:「我就是以前處事過於溫和,以至於柔兒受到大難,後來遇到了一個朋友,他說有的時候做人需要戴上一個面具,這樣才能辦到一些原本無法辦到的事。」

「大人,你是說現在……」

「我為自己戴上了這個面具,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除,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除下來,也許面具已經與我融合了。」

葉歆的無奈讓紫如感到很不安,卻不知道怎麼勸,想了片刻,她柔聲說道:「事情既然做了,又何必在意是在哪一張面具下做的,無論如何,我都會按大人的意思行事。」

葉歆笑道:「所以我才把這裏交給妳。」

紫如的心像火一樣燃燒了起來,沒有人對她如此信任過,而今葉歆卻把自己的事業以及十數萬大軍交到自己的手上,她怎能不感動。

葉歆見了她表情,含笑道:「有才之人若是不能施展才華,將是一件可惜的事,妳放心去做吧!」

「嗯!」紫如點點頭,過了片刻,她又問道:「大人,這麼好的機會為何不試一試收服他們?也許這樣可以免動刀兵。」

「姚跋和劉翎我另有打算,此二人根本看不起我,視我為下人,絕不會與我合作,況且這兩個紈褲子弟之所以能守在兩塊寶地上是因為他們祖上的功勞,他們根本沒有才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收入麾下也沒有什麼好處。」

「既然如此大人何不扣留他們?」

「即使我扣留了他們,但他們在鬼方和丹絡仍有子姪,我一樣無法得到這兩個地方,若是進兵攻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則我沒有合理的理由,二則我沒有足夠的兵力,有人曾說過沙漠之鼠的厲害,我不想無故地損失現有的實力,況且對付他們根本不必這麼麻煩。」

紫如嬌笑道:「我知道大人早有定計,只是大人不肯說,我只好亂猜了。」

「此事不急,得了那兩個地方無非是在財力上有極大的提昇,但對時局並沒有太大的影響,而且我來到這裏才半年,若是這麼快便收服了轄下將軍,朝廷只怕不會再讓我留在這裏,所謂欲速則不達,現在是該隱藏實力的時候了,否則我不會安排樸哲扮演這麼一個角色。」

紫如恍然大悟,點頭道:「大人看得真遠,我只想到處置好這裏的事情,卻沒有想到朝廷的反應,看來我還差的遠。」

「朝廷那邊其實很容易,只要藏拙便可,所以樸哲之事千萬不能洩露。」

「明白。」

「雪狼關外的那三將與黃延功相似,只是性情有些差別,收服他們不算太難,但眼下急著出使鐵涼,沒這麼多時間,先讓黃延功去拉攏,況且我還不知道是否回來。」

紫如很想知道他的想法,但溫純的她並沒有問出口,只是默默地祈禱著他會延續現在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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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數日,葉歆終於起程出使鐵涼,隨同出使的是狼牙和他的五百親兵,令所有人都感到驚奇的是,一向如影隨形的紫如並沒有跟去,而是做為新任的天馬巡檢司坐鎮臥牛城,與夜寒、丁旭和黃延功四人結成管制集團,分管各項事宜。

東方不平被派到懸河城署理知府之責,而寇子誠則被葉歆送到嘎山城,建立籌劃已久的聚賢館,再加上在北部草原馳騁的樸哲,依蘭河谷中逐漸壯大勢力的周大牛,以及宋錢的大型商隊,葉歆在天馬草原的周邊地區所建立的勢力正在穩定中慢慢地增長著,並逐漸定型。

一切似乎都已在葉歆的掌握之中,而他的鬥志和興趣卻因為找到了救人的方法而逐漸消減,然而局勢的發展並不像他所想像的那樣穩定,鐵涼之行令他的人生再起波瀾。

通過懸河走廊之後,葉歆的面前出現了另一片草原,這草原較天馬草原為小,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景象,由於臨近蒼雲山脈,無數條小溪在這裏彙集成數條小河,除了懸河之後,眠月河的源頭也在南部的山區。有了這樣河流的滋潤,這裏的水草更加豐美,土地更加肥沃,再加上雪狼關外的十萬大軍,及懸河城的四萬大軍,這一帶比其他的地方更加安定,散落各地的遊牧部族之間也沒有什麼爭鬥,一副太平景象。

新年將近,北國的寒風依然刺骨,走在結冰河道上,車帳內的葉歆直接感受到絲絲寒氣從腳下傳來。

紅緂卻是如沐春風,終日笑顏不斷,因為這是她與葉歆單獨出行最久的一次,一家人聚在車帳之中,使她感覺無限的溫暖,不必再面對寒夜的冷清。

葉歆對她一直都很溫柔,無法許下最終的諾言使他滿懷歉疚,只能用體貼和關懷來安慰,卻也使得她開心不已。八個月大的紅熾雖然還不會說話,但也整天纏著葉歆依依呀呀地叫著,經常逗得他心花怒放。

「大人,前面的雪地上有許多人集結,不知有何用意,我們是否要繞道行走?」車帳左右傳來了狼牙的聲音。

葉歆聽出了狼牙聲音中藏著一絲擔憂,心中略為詫異,把兒子交給紅緂,然後撩帳而出。

狼牙策馬來到他身邊指著前方道:「大人,就在那裏。」

葉歆放眼望去,遠處的雪地果然聚集著許多人,黑壓壓的一片,由於距離頗遠,看不清這些人的穿著,因而無法判斷是什麼人。

「我去看看。」雖然不願,但葉歆還是跳上了車帳旁一匹閒置的戰馬馬背。

「大人,我去吧!」狼牙縱馬攔在他的馬前。

「我沒穿官服,也沒帶兵器,他們不會多心,你去了反而不好,還是留下來守著車帳吧!」

狼牙見他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紅逖縱馬趕了上來問道:「沒事吧?」

「沒事。」葉歆笑了笑,晃晃悠悠地騎著馬向前走去。

紅逖和狼牙第一次見他騎馬,看到這模樣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葉歆沒有理會騎馬的姿勢古怪,事實上他只是不想用道術而已。慢悠悠地踏過河岸後,他終看到才看清楚前面的人群居然是穿著盔甲的士兵。

「誰的屬下?這個時候居然跑到這裏。」

然而當再走近一些,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見雪地上散落著很多屍體,還有缺了輪子的馬車,以及被射殺的馬屍,潔白的雪地被鮮血染紅一片。

葉歆驚的一愣,臉色驟然沉了下來,掃視了片刻之後,臉上的寒霜更濃,因為他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貨物,因而認為這是一宗官兵扮盜劫財,想到在自己的轄地內發生了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不由地更為震怒,這不但對管理威信有極大的損害,而且對於商路和經商是個不小的打擊。

士兵們都看到葉歆的出現,猙獰的目光再次鎖定了他,為首一人喝道:「去幾個把那小子給我剁了。」

兩名士兵縱馬直撲葉歆。

葉歆絲毫不懼,縱身跳下馬,背手而站,冷冷地看著迎來的兩人,揚聲喝問道:「你們是哪個的屬下?」

撲來的兩人被他的鎮定驚住了,頓時勒住馬韁,左側一人用刀指著他嚷道:「你是什麼人?」

「我問你們的上司是誰?」

兩人不敢回答,對視了一眼後,忽然騰身舉刀,直劈葉歆的頭頂。

葉歆隨手兩鞭便將兩人打倒在地,然後用藤刺封了他們的穴道。

兩人輸的不明不白,此時還沒回過神來,只覺得眼前有白光晃過,接著便重重的摔倒在雪地之上。

葉歆伸腳踏著其中一人的腹部厲色喝問道:「你們是誰的部下?快說。」

「小的是張將軍的部下。」

「張信之嗎?」

「是,是。」士兵見他直呼其名,有些詫異。

葉歆心道:「久聞三將縱容私兵劫取過往商人,想不到竟是真的,難怪過了懸河走廊後就見不到什麼商隊,想必是這三人做的好事,意欲與姚劉二人爭財。」

沉思之際,不遠的將領發現了這邊的異常,領著士兵殺了過來。

葉歆不經意地抬頭掃了一眼,然後取出雪竹簫吹了起來,草原空蕩而廣闊,簫聲在剎那間便已傳遍四方。

「大人有事,留下一百人守車帳,其餘的人跟我上。」狼牙揮動著長馬刀率先衝了出去。

此時,葉歆已被士兵圍上,但他還是那副冷峻的表情,頭微微地仰起,冰刀似的目光於坐在高頭大馬上的軍官面上緩緩地掃視著,一股比四周還冷的寒氣從眼神中送到了軍官的瞳孔深處。

「你是什麼人?」雖然手下有二三百人,但軍官卻被他的氣勢壓下了去,言語中竟帶著一絲不安。

「你們張將軍的頂頭上司。」

「什麼?」軍官身子一僵,驚訝之色覆蓋了整個面孔。

「一等子爵西北安撫使,這個名銜夠了吧?」

「殺啊!」

震天的喊殺聲從遠處傳來,眾士兵剛被葉歆報出的頭銜嚇了一跳,接著又聽到了迴盪的喊殺聲,心都差一點跳了出來。

「怎麼回事?」軍官吼叫著問道

「我的親兵到了。」葉歆身子晃便到了他的馬前,隨著手中的雪藤一揚,軍官便重重地摔下了馬背。

士兵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到頭領被擒,更驚呆了。此時狼牙領著人衝了上來,圍著在士兵的外面。

「都給我下馬。」葉歆踏著軍官的頭高聲斥喝著。

「下馬!」親兵們揮著馬刀齊聲大喝。

士兵們面面相覷,此時情勢比人強,只好扔下兵器,下馬投降。

葉歆彎下腰拿起軍官的配劍然後用劍指著他問道:「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軍官居然咬著牙,一句話都不肯說。

葉歆回頭喚道:「狼牙,這人交給你了,想辦法給我撬開他的嘴。」

狼牙應道:「大人放心,就算拔光了他的牙齒也一定能讓他吐出話來。」

葉歆點了點頭,把事情交給他,然後走向已經覆滅的商隊。

數十具死屍橫放在雪地之上,只有兩名年輕婦人沒有死,各自正伏在一具死屍上放聲大哭。

凝視著染紅的地面,葉歆輕輕地搖了搖頭。

狼牙迎了上來稟道:「大人,他招了,是張信之派他們出來巡視,他們本想勒索一些財物,沒想到商人反抗,於是他們就動起手來。」

葉歆寒著臉道:「把軍官扔到河裏去,其他的收了兵器和馬匹,讓他們滾。」

「是。」狼牙沒有問,默然退了回去,指喝手下道:「把河面的冰砸開,把軍官扔下去。」

那名軍官雖然百般哭求,但狼牙和他的手下沒有半點容情,兩名士兵抬著他的手腳走到砸開的冰窟窿上面,然後雙手一鬆,只聽撲通一聲,軍官沉入了刺骨的冰水裏面。

其他的士兵嚇得面如土色,不停地跪地求饒。

「饒了我們吧!」

「是上面吩咐的,我們也是身不由己。」

狼牙喝道:「扔下兵器和馬匹,你們可以回去了。」

士兵們大喜過望,一個個扔下兵器撒開兩腿就往西跑,腦子裏只恨爹娘少給了兩條腿。

葉歆指著死裏逃生的兩名婦人道:「把這裏收拾了,安頓好她們,一起帶到青石城去。」說罷便走回車帳。

雖然只是一個小插曲,卻讓葉歆看到了許多東西,這一切都是草原的混亂局面所造成,收攏其餘將領的決心越發強烈了。原本不打算這麼快處理雪狼關外這三名將軍,但看到此情此景,不能不另有打算,否則這一切都會算到他的頭上。

「夫君,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出了什麼事嗎?」紅緂見他寒著臉走入車帳,詫異地問道。

「沒什麼,一件小事,但是不能不處理。」

紅緂沒有再問,此時的她不願意被任何事情打擾了此刻的美好心情。


一行人來到青石城時,張信之卻不在城中,一問之下才知道他與其餘二將出去打獵。無奈之下葉歆只好住進官驛。

「看來這三人是有意避開我。」葉歆一個人走在大街上邊逛邊想。

護在身側的狼牙道:「大人,我們在此等候嗎?」

「就要過年了,這個年還是到雪狼關去過吧!」葉歆覺得該讓紅緂父女團聚。

「大人不是要處理三位將軍嗎?」

「算了,反正日後還有機會。」葉歆舉目四望,發現青石城的大街上冷冷清清,人影稀少,不禁有些奇怪,於是走到了一個賣雜貨的攤子前面。

攤主見有了客人連忙熱情地招呼了起來:「您看看,都是好東西。」

葉歆隨手拿起幾樣看了看,然後問道:「這裏怎麼這麼靜?」

「唉!四周不太平,沒什麼人來,那些牧民很少進城,所以就成了這樣子。」

「這裏是邊境,總該有鐵涼的商人來吧?」

「鐵涼?」攤主笑了起來,搖頭道:「他們哪有這個膽,這一帶搶劫的人很多,專門搶鐵涼商人,因為這樣不算違法,所以久而久之就沒了人。」

葉歆皺了皺眉,道:「這些無知將軍,邊境貿易自古就是利潤最高的生意,而且稅金的收入也極高,他們不但不保護,還縱容盜賊行兇。」

攤主愕然看著他問道:「你是什麼人,敢批評將軍。」

葉歆笑而不答,挑了一張絨氈,然後離開了。


雄偉的雪狼關座落在群山中的一個峽口處,兩側都是高聳入雲的絕壁,莫說是人,就連飛鳥山靈也不易過去,只有中央有一條斷谷可以通行。

雪狼關高大的城牆是由山石所建,此時被大雪染成了無瑕的白色,成為了名符其實的雪狼關。

巨大的關口上,站滿了鐵涼的守城士兵,不少都是駐守了數年的士兵,由於數十年從來都沒有戰爭,所以每個人都顯得十分輕鬆和平靜,關下的大門敞開著,因為鐵涼是天龍的屬國,為了表示敬意,因而長年都開著,但只有極少數的人從這裏經過,其中大部份都是商人。

新年將至,草原的綠色已經被純潔的白色代替,關前的地勢平坦而開闊,可以望去很遠的地方,紅烈像往常一樣,又來到了城牆上巡視。

「大將軍,雪終於停了。」一個守城的士兵看著身邊的紅烈道。

「是啊!雪停了。呵呵!新年到了,今年好像特別冷。」紅烈捻著花白的鬍子,含笑著用左手拍了拍了士兵肩頭。

紅烈對下屬的態度一直都很溫和,尤其是最基層的士兵,他經常說士兵才是軍隊的靈魂,只有無能的將軍,沒有無能的士兵,因而得到了士兵們的愛戴,成為了鐵涼軍中不可缺少的一員老帥。

「大將軍,現在天下太平,沒什麼好擔心,您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們守著,不會有事,況且幾十年都沒有打過一場仗。」

紅烈默然不語,直直地望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原野,他的心裏卻不平靜,朝廷中的奪嫡之爭越發激烈了,身在邊關都能感受到一場大風雨就要來臨,更令他不安的是女兒的失蹤,身為準皇后卻遲遲不歸,不但太子屢有微言,就連皇帝也是經常念叨。然而令他最擔心地當然是女兒的性命安危。

「緂兒不是說去看看武道大會就回來嗎?這麼久了也沒有任何消息,這個孩子,怎麼這麼不知道輕重?」

「大將軍,你看,有人來了。」一邊的士兵驚叫著。

紅烈詫異地抬頭望向遠方,果然發現白色盡頭處有一些黑色的物體在移動,一看就知道是人。在冬季,雪狼關極少有人通行,而今突然出現這麼多人,紅烈不由地感到一絲驚訝。這種寒冷的日子,一般商人是不會出行的。

士兵們沒有緊張,因為雪地上的人數並不多,不足以對關口造成任何麻煩。

「這種天還有人來,真是古怪。」

「也許是迷了路。」

「不如我們打賭,來的是難民。」

士兵三三兩兩地聊了起來,都在猜測這隊人馬的來意。

一匹馬離開了隊伍向著關口奔來,馬蹄所到之處帶起滾滾的雪塵,四處飛揚。

紅烈轉頭吩咐道:「下去看看,也許是路過的行商遇上了什麼困難。」

一員校卒剛想下關,馬上之人已奔到關下,仰頭高聲叫道:「父親,我是紅逖。」

「逖兒?」紅烈驚喜地探頭看了一眼,果然發現馬上坐的是兒子,笑著揚聲道:「是逖兒嗎?快進關。」

紅逖坐在馬上也看到了父親,笑道:「父親,是我,我回來了。」

「快進城吧!」自從兒子出使後便無音訊,所以紅烈一直很擔心,此時見兒子平安歸來,心裏萬分高興。

紅逖用馬鞭指著身後的隊伍道:「天龍派了使臣隨同孩兒前來,父親是否親自下來迎接?」

「天龍使臣?」紅烈一聽天龍使臣到了,略為詫異,因為天龍的使臣一向走青狼關,那一帶道路易行,路程也較短,沿途也有較多的大城可以停留。他不願失禮於人,轉身指著一個偏將吩咐道:「施耀輝,回去叫大將軍府管事安排迎接事項,把別院騰出來給天龍使臣。」

「是。」施耀輝領命而去。

「眾位,隨我去迎接天龍使臣。」紅烈整了整頭上纘著紅纓的銀盔,昂首步下城牆。

作為臣國的重臣,迎接天龍使臣是一件頗為尷尬的事,因為紅烈從不把鐵涼當成是天龍的臣國,然而名義上的不平等卻無法推諉,而且天龍是個強大的國家,對鐵涼仍有威脅,因而他選擇了最隆重的迎接方式。

城下,紅逖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父親的脾氣他最清楚,若是見了妹妹和姪兒之後一定會大發雷霆,然而木已成舟,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

見到父親到來,他連忙迎上去叩倒在他面前,恭敬地道:「孩兒參見父親。」

「逖兒,起來吧!」紅烈見到兒子很高興,拉他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紅逖依然俊秀儒雅,如一塊美玉豎在面前,不禁捻髯點了點頭,含笑問道:「你出使天龍已有八九個月,為何到現在才回來?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紅逖微笑道:「因為天龍誤傳父親領兵入侵,佔了丹絡和鬼方,所以扣留了孩兒。」

「入侵?」紅烈一聽就樂了,哈哈笑道:「天龍還真抬舉我,居然傳我入侵,真是好笑。」

身後的副將梁棟笑著插嘴道:「那是因為天龍怕了大將軍的威名,不然也不會被一個傳言嚇破了膽,看來天龍朝真是沒落了。」

紅烈回頭笑道:「過獎了,不過天龍的局勢只怕也不太穩,不然不會把我鐵涼放在眼中。」

「皇上不是說天龍遲早會有內亂嗎?到時候大將軍領著我們殺出雪狼關,一直奪關占城,由北路直搗天龍的京城。」說話的是總兵曹代。

紅烈撫髯大笑,指著東方道:「銀州萬里草原就夠你跑上幾個月。」

「諸位,天龍使臣還在等候,何不先接使臣?」紅逖見眾人說個沒完,忍不住打斷談話。

紅烈點頭道:「大家隨我出迎,且看這天龍朝的使臣是何等人物,不可失禮於人,聽到了嗎?」

「大將軍放心吧!我們會讓天龍的人看到我鐵涼大軍何等的精壯。」

「好。」紅烈滿意地笑了,雙腳用力一夾馬身,催馬出了城門,邊走邊問道:「逖兒,這位使臣還是禮部的小官嗎?」

天龍朝一向看不起鐵涼,因而每次派的使臣大都是六七品的小官,因而紅烈以為還按往常的慣例,所以此時才問。

「不,此次出使我國便是那名動天下的葉歆,想必父親也有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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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紅烈突然猛的一拉韁繩,戰馬被拉的長嘶一聲,前蹄飛起,踢出了一抹雪塵。

緊隨著紅烈身後的眾將也略略吃了一驚,但反應卻沒有紅烈這麼大,畢竟相隔很遠,雖然有傳聞說葉歆如何厲害,又如何大戰群豪,但這種以訛傳訛的消息對於他們並不能產生任何效應,只當作是笑話來聽。

「此人不是新任的什麼西北安撫使嗎?」紅烈驚訝地看著兒子,他的腦中浮現出種種的想法,不但是因為葉歆的出使,還有銀州的種種變化,以及天龍朝的國政朝綱。

「正是,葉歆現在是一等子爵,領西北安撫使之職,坐鎮銀州西部。」紅逖見父親的反應甚大,不由地有些驚訝,能令父親動容之人不多,葉歆雖然有些名聲,但畢竟沒有真正的展現其才華。

紅烈的臉上出現了異樣的神情,自從葉歆到來,他就一直密切注視著他,因而知道葉歆正在對付天馬草原的馬賊,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出使鐵涼。

「為什麼會是他呢?」紅烈不由地猜疑了起來。

「大將軍,葉歆名聲雖響,卻不是因為他的才華,而是因為女人,這種人不必擔心,依我看也不過是個好色之徒,哈哈!」一位隨行的將領出言笑道。

這種輕視和不屑在很多將領們的臉上顯示出來,對於一個靠著一段情事而聞名天下的青年官員,他們直接地用笑容代替譏諷的言詞,當然,其中還包括了對敵國大臣的蔑視,以及對臣國之名的不滿。

紅逖清楚地看到了眾人臉上的表情,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任何辯解之詞,因為他覺得葉歆終有一天會讓他們後悔有現在這種感覺。

紅烈瞥了兒子一眼,從他眼中閃出的神采可以看出他對眾人之言的不認同,身為父親,他很清楚兒子的才能,不然也不會做到禮部侍郎一職,而他自己也對葉歆抱著一種好奇的心態,想看看這位在兩三年內一躍而上的年輕人到底有什麼本事,因此他出言喝止將領們的嘲弄和譏笑。

車帳在狼牙的騎兵護送下來到了城門口,他們的隊列並不整齊,甚至可以用散亂兩個字來形容;或三五成群,或十幾個擠成一團,臉上並沒有士兵的莊嚴,而是帶著各種表情,有的小聲說話,有的放聲大笑,有的拿出水壺喝水,還有是撕著肉乾往嘴裏塞,看上去絲毫不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像是攔路打劫的強盜。

鐵涼的將領又忍不住譏笑了起來,心中更看不起葉歆,覺得他領導無方,必然不是個能人。

「果然浪得虛名,這群烏合之眾要是與我們的鐵騎打仗一定不堪一擊。」

「這是好事,有個無能的敵手,將來咱們若是殺出雪狼關便可以勢如破竹,攻取整個銀州。」

「不過那車帳倒是挺華麗,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豪華的馬車。」

「這更說明他只是貪圖享受的無能之輩。」

諸如此類的小聲嘀咕在整齊的隊列中飄起,紅烈聽在耳中皺了皺眉,輕輕咳了一聲,制止了手下無禮的騷動,但他的心中也存在著許多疑團。看著散亂的天龍士兵,他很輕易地便察覺到他們身上的那股氣質,這並不是長期待在軍中所擁有的,而是有著一種豪邁奔放的氣息,就像是在草原奔馳的野馬,那麼不羈和灑脫。在他數十年的從軍生涯中,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人,腦中浮現出那些馳騁在草原上的漢子,更直接的說就是──馬賊。

「葉歆用馬賊做親兵?是故意還是無心呢?難道……」他問著自己許多問題。

華麗的車簾被挑開了,葉歆含笑走出了車帳,他的出現將所有的眼光都吸引住了,這些目光之中包含著各種意思,驚訝,懷疑,不屑,讚許……

葉歆泰然自若地承受著無數的目光,他的目光快速地掃過面前的鐵涼人,整齊的軍容和高揚的士氣使他感到鐵涼騎馬一直以也的輝煌戰績。最後,目光落在了紅烈的身上,並被他鎖住了,因為這位坐在馬上年過花甲的老人不但氣勢過人,而且有一種不怒而威的神采,那偉岸的身形透出一種豪邁,花白的長鬚則使他多了一點溫和與高貴。

「果然名不虛傳,不愧是一代名將。」葉歆的心中暗暗地讚嘆著。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把紅烈當成是岳父,而是把他當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將軍。

紅烈也在看著他,這位兩鬢雪白的「敵國」大臣給他一種驚訝的感覺,從葉歆的身上,他彷彿能感受到兩種截然不同的神采,一種是飄逸瀟灑,出塵不羈,一種是陰冷堅韌,傲視天下,對於這種奇怪的感覺,他自己也十分詫異。

「哇……哇……」

車帳內忽然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使這莊嚴隆重的場面變得有些滑稽,為這對翁婿初次的會面添上了一絲幽默。

葉歆尷尬地回頭看了一眼,一向機敏的他被兒子的哭鬧聲弄得不知所措,愣在當場。

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國家使臣的車帳之中竟然藏有嬰兒,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葉歆的手下首先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鐵涼的人也忍俊不禁捂著嘴偷笑。

紅逖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一直安安靜靜的姪子會在這個時候鬧了起來,他伸手扯了扯發愣的父親小聲道:「先進城吧!」

紅烈強忍笑意,輕咳了一聲,道:「葉大人遠來辛苦,舍下的別院已經打掃完畢,請葉大人先到我府上休息,晚上我設酒宴為大人接風。」

葉歆知道他在化解場面的尷尬,含笑點了點頭道:「紅大人先請。」

紅烈撥轉馬頭,手臂向身後的人揮了揮。

葉歆鬆了口氣,苦笑一聲,吩咐狼牙隨紅烈的安排進城,然後轉身進入車帳。

紅緂一邊哄著兒子,一邊歉然地道:「對不起,我不知熾兒為何會哭。」

「見到我都沒這麼哭過,也許是見到外公興奮吧!」葉歆忍不住自嘲了一句。

紅緂和錦兒都笑了。


為了以防萬一,雪狼關內只有士兵,閒雜人等若沒有紅烈的同意不許停留,因而城內都是兵營,建得很整齊,一直縱深到很遠。

紅烈看著紅逖小聲問道:「逖兒,這位使臣在搞什麼?怎麼會把嬰兒也帶來了?車帳內不會還有女人吧?」

紅逖尷尬地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將領們,小聲應道:「此事另有隱情,請父親秘密安排,孩兒自有道理。」

「哦?」看著神神祕祕的兒子,紅烈有些驚訝,沒想到兒子竟會為敵國大臣做事,但兒子如此舉動頗有深意,於是吩咐手下把葉歆的親兵安排在將軍府右側的兵營之中,並再三囑咐要好好款待,不可怠慢。

葉歆得知後只命狼牙帶著兩名親隨跟在車邊,其餘士兵依照紅烈的安排住進了軍營之中。

經過多年的修建,大將軍府修得十分有氣派,座落在谷中的一處高地之上,居高臨下,可以盡覽軍營的情況。府外的小坡上還圍著一圈梅林,此時正是吐蕊沁芳之時,遠在百丈之外便可嗅到怡人的梅花清香。梅林之中是一座極大的宅院,青灰色的高牆,朱紅的屋頂,門前還有高高掛起的帥旗。

車帳沿著山路一直來到府門前的空地上,葉歆下了車,在紅烈的陪伴下進入府中,而車帳在紅逖的授意下直接駛到了別院的門口,這裏有獨立的小院,原本就是留給紅緂和她母親居住的宅子。


紅烈引著葉歆來到位於前院正中的玄虎廳,將領大都散去,只留下幾個文官相陪。

賓主落座之後,紅烈吩咐下人端茶倒水,以上國使臣的禮儀招待。而葉歆卻一直顯得十分恭敬,他本就不喜歡盛氣凌人,面對實際上的岳父,如何也不肯以氣勢壓人,客客氣氣地應對,此舉頗得眾人好評。

「葉大人,如今我們是鄰居了,我本就想見一見,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機會。」紅烈笑著寒暄道。

葉歆躬身含笑道:「久聞紅老將軍之名,如雷貫耳,今日拜見實在是三生有幸,日後還望紅老將軍多多提攜後輩。」

「哈哈!葉大人過謙了,大人年紀輕輕便成了封疆大吏,前途不可限量。」紅烈倒也不是客氣,因為葉歆的謙恭著實給他極好的印象。

葉歆輕輕一笑,捧起茶碗呷了一口,搖頭道:「銀州這地方實在難管,百姓不聽教化,馬賊橫行無忌,大將各自為政,我只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官,沒什麼意見,還不如留在京中快活。」

紅烈在雪狼關守了數十年,自然知道銀州是個什麼局面,而且一直把這些潛在的危機當成是將來鐵涼反攻的籌碼,此時聽葉歆訴苦自然了然於心。

然而葉歆所表現出來的低姿態卻令紅烈有些詫異,以前他也見過天龍使臣,每一個都是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印象極差,因而對於葉歆的表現有些不解。

他略加思索後含笑道:「葉大人之苦,老夫深有體會,可惜無法相助。」

「聽說涼州風光極好,這次有幸出使鐵涼,一定要四處看看涼州美妙的山河風光。」葉歆話風一轉,又興致勃勃地談起了遊山玩水。

在座的幾個人都愣住了,葉歆的語意飄忽不定,根本無法琢磨他的思路,也無法瞭解他真實的心態和來意,不禁面面相覷,不知道他此舉的用意何在。

紅烈不由地謹慎了起來,因為從葉歆的言談之中,他隱約地感覺到一種對現況的不滿,和對鐵涼的嚮往。

難道他有反意?

紅烈的心裏突然跳了起來,眼神也變得更加銳利,直接掃視著葉歆的眼睛,似要從他的眼中找到真正的答案。

葉歆卻話鋒一轉,又提起了雪狼關的歷史:「聽說數百年前的雪狼關與今天大不一樣……」

話題轉了一個又一個,一旁的文官有些暈頭轉向,只有紅烈一直陪著他說話。

葉歆心中暗笑,但嘴裏還是說個不停,其實他並不想展示什麼,這麼做只是不希望鐵涼的官員對於自己的到來有任何異常的感覺。

紅逖安頓好妹妹後也走了進來,看著陪坐在兩側一臉迷茫的文官們,不禁笑了起來,躬身道:「父親,葉大人一路辛苦,該讓他休息。」

紅烈點頭含笑道:「不錯,葉大人該先休息一下。逖兒,你帶葉大人去別院,我還有些公務要辦,晚上再來相陪。」

送走了葉歆之後,紅烈揉了揉太陽穴,苦笑了一聲,對兩側的文官道:「這位使臣真是不易侍候。」

「大將軍,這位葉大人說話夾七夾八,實在是琢磨不透。」

「我看他是口齒不清,想必沒什麼學問。」

「別說了,他們不會停留太久,還是想想朝廷的問題吧?聖旨昨天又到了,催我們殺出雪狼關,這可不是小事呀!」

「朝廷如此多重臣,不會不知道時機不成熟吧!此時大雪封境,進攻恐怕不利,而且無端與天龍翻臉,最多只能佔一點小便宜。」

「我看未必,這位葉大人離開後群龍無首,聽說將領之間還有矛盾,我們若是進攻,短期內一定能佔到一些便宜,只需勝一兩場便可向朝廷交待,其他的是朝廷的事,我們只要牢牢地守住雪狼關便可。」

「長遠來看,現在的確不宜輕動。」紅烈托著頭沉思,左手托著腦袋,右手有節奏地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地敲著,他並不是擔心出兵的成敗與否,而是懷疑其中有什麼陰謀,雖然身在邊關,但朝中的動盪也略有耳聞,更聽說皇帝已經無暇理政了,而大皇子也只能躲在京城之中。

文官們見紅烈陷入沉思之中,不敢打擾,一一退了出去。


寧靜的氣氛之中,紅逖再次踏入了玄虎廳。

紅烈被腳步聲驚動,抬頭看了一眼,含笑問道:「那位葉大人安置好了嗎?」

紅逖含笑道:「一切都安置好了。」

紅烈點了點頭,道:「逖兒,你來的正好,前日來了一道聖旨,命我領兵殺出雪狼關。」

紅逖雖然知道鐵涼國內一直都有呼聲要求擴大領土,但此時出兵時機不合,不免萬分驚愕,問道:「怎麼會下這麼一個決定呢?」

紅烈搖頭道:「不知道,只是軍令如山,我們若是不聽只怕會有麻煩,若是領命出征又會有極大的危險,因而這兩天我正為此煩惱。」

紅逖想到的卻是葉歆,忽然他腦子裏閃出一道奇思,若是讓葉歆降了鐵涼,不但妹妹將有了著落,而且父親也可以立下大功,但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過,他知道葉歆的目的在於救人,投靠鐵涼只會招來天龍朝大兵壓境,而葉歆此時的實力尚且不穩,根本無法抗衡。

紅烈見他聽了後發呆,覺得有些奇怪,問道:「逖兒,你對出兵之事有何意見嗎?」

「孩兒沒有意見,全憑父親作主,只是關外的三城環環相扣,即使出兵恐怕也是無功而返。」

紅烈明白其中利害,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我自然知道成功的機會不多,不過葉歆在此,若是趁此機會誘關外大軍出城,我們鐵涼軍馬可在草原上一舉擊敗他們。」

紅逖沒想到父親竟然打起了葉歆的主意,不由地呆了一呆,臉色驟變,急聲勸道:「父親,此舉萬萬不可。」

紅烈見他一臉緊張之色,驚訝地問道:「為何如此激動?」

紅逖看了看屋外,見門外有站崗的士卒,不敢提及葉歆與妹妹的事,於是吶吶地道:「天龍派使臣前來是禮貌之舉,我們若是利用葉歆而奪其城,必會留下罵名,而且關外三將並不是完全聽命於葉歆,就算父親殺了葉歆,他們也未必會有什麼反應,因而孩兒認為還是不要動葉歆為好。」

「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我其實也不屑用此奸險之計,只是腦中閃過一絲靈光而已,關外的十萬人與我們對峙了數十年,若想一舉拿三城談何容易。不過我身為鐵涼大將,開疆拓土是我的責任,也是我平生之願,若時機成熟,我定會領軍殺出雪狼關,只可惜如今時機不成熟,不然我會毫不猶豫領兵出征。」說著,紅烈興奮地站了起來,就像是一個等待出征的戰士,臉上洋溢著為國立功的豪情,和建功立業的雄心。

紅逖見父親雄風不減當年,不禁萬分敬佩,但也因此而感到頭疼,父親如此渴望出兵,若是知道妹妹與葉歆結下姻緣,只怕會大發雷霆,這還是小事,若是利用妹妹和葉歆之間的事為難葉歆,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因而他打消了引父親去見妹妹的想法,決定詢問過他們的意見之後再說。

紅烈見他發呆,含笑問道:「逖兒,怎麼不說話了?」

「孩兒在想現在出征會有什麼後果。」

「嗯!為父也在考慮這一點,所以才遲遲沒有出兵。」

「父親還是多考慮幾天吧!以孩兒之見,還是不出兵為好。」

「軍令不可違,只怕不能不出兵。」紅烈嘆了一聲道:「你回去休息吧!讓為父靜靜地思考一下何去何從。」

紅逖躬身告辭而去,離開大將軍府後,他立即來到別院。

紅緂回到熟悉的地方很高興,正與錦兒在房中說個不停,見兄長到來,連忙起身相迎,含笑道:「哥哥,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父親呢?你不是說把他請來嗎?」

紅逖撩袍在紅緂身邊坐下,輕嘆了一聲,看著她道:「妹妹,事情有些變化,我覺得商量之後再行定奪,妹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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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在此處。」葉歆含笑從內房走了出來,在紅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問道:「大哥一臉憂色,想必是遇上了難題吧?」

「妹夫,有件大事,也許不該告訴你,只是你是自己人,不說又會有麻煩,因此我就坦言直說,還望妹夫不要在意。」

「大哥有話儘管說。」

「朝廷降旨,讓父親率軍出征。」

「出征?」葉歆勃然變色,騰的站了起來,隨後又緩緩地坐了下去,嘴裏喃喃地道:「鐵涼兵力不及,就算出征也沒有好處,而且撕破臉後還可能會引來天龍的大舉進攻,就算能守得住,也得不到任何利害。」

一旁的紅緂也驚得臉色煞白,不知所措地看著葉歆。她本以為回到雪狼關可以安定下來,沒想到父親竟然要領兵攻打丈夫的轄地,心中像是著了火似的,感到焦憂和不安,父親是一代名將,丈夫也是青年英傑,任何一方有損傷都是令人悲痛的事。

紅逖無奈地道:「依父親的意思,只怕會依令出兵,因此我不曾告訴父親你們的事情,以免生亂。」

葉歆苦笑著,心道:「本以為可以去了一塊心病,沒想到更添麻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翁婿相爭,唉!天下竟有這等事,世事真是難料。」

紅緂見他沉思不語,忍不住問道:「夫君,我們該如何是好?」

葉歆輕輕舒了口氣,無奈地道:「若是老將軍一定要出征,我也沒辦法,不過雪狼關的三城兵力不弱,三位將軍的能力也不差,若單單守城,只怕鐵涼的大軍還攻不破這道防線。」

紅緂幽幽地道:「不如直接告訴父親我們的事,讓他打消出征的念頭。」

紅逖道:「軍令如山,父親身為重臣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就算知道了你們的事,也未必會違抗軍令,而且這還是他數十年來的心願。」

「老將軍知道我們的事後會有什麼反應尚難預料,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裏面一定有陰謀。」

「陰謀?」突然的一句話把他面前的兩人都說愣了,都直盯盯地看著他。

葉歆沉吟道:「聽說鐵涼國主也是一代名主,不會不識時務,此時出兵對他並沒有好處,否則他早就出兵了,等到現在也只是在等皇上駕崩,他才會趁亂出兵。因此我斷定此軍令必有他意。」

紅系兄妹深以為然,但左思右想也猜不出其中的含意。

葉歆猜測道:「我曾聽說鐵涼國內奪嫡之爭激烈,皇上為太子定親也正是想讓紅氏一門輔佐太子,妹子一定還記得,當年二皇子也曾派暗探去抓妳。因此我覺得是有人想在老將軍身上做文章,從而影響皇位之爭。」

「可這是皇命,又有聖旨,該是皇上的意思,別人也不可能強迫皇上下令。」

葉歆輕輕一笑,搖頭道:「我第一次來鐵涼,很多情況都不明白,所以無法判斷是何人所為,大哥可以把我的意思轉告老將軍,就說是你自己的想法,希望能令老將軍有所警覺。」

「嗯!我這就去。」紅逖拱了拱手,然後匆匆離去。

紅烈聽到紅逖轉述的話後,立即感覺到事態嚴重,雖然他一直覺得軍令有點不尋常,但礙於是聖旨,所以不敢懷疑,如今想到其中可能藏有種種的陰謀,他心亂了。難道是哪位皇子在找自己的麻煩?還是有人想利用他出兵之際做些什麼?

心中的疑惑使他徹夜難眠。

葉歆身為使臣不能久住,本打算次日便起程西去,然而突然發生的變化使他不得不留了下來,然而這舉動又讓雪狼關的將領感到了一陣不安。


「父親。」紅逖一大早來到城牆之上,看著扶在城垛發呆的父親,不禁搖了搖頭,把身上的披風解下披在他的身上。

紅烈回頭看了紅逖一眼,沒有說話,但他那疲勞的眼神和憂煩的表情都使紅逖感到不安。

紅逖好言勸道:「父親何必如此,回去休息吧!別累著。」

「大軍出征不是一件小事,必須考慮清楚,我苦想一夜,仍未理清思緒。」

「孩兒所言,父親想必已經清楚,此事不單事關我家命運,還關係著鐵涼的未來和十數萬將士的性命,不可冒然下決定,依孩兒之見,不如以軍糧不齊,風雪太大為由延緩出兵,讓孩兒回京去看看,也許能查到要求出兵的真正原因,到時候再來與您共商決議。」

紅烈連連頷首,欣慰地道:「逖兒果然大有長進,此計甚妙,你這次回京,務必查清楚出兵的用意,尤其是二皇子,為父怕他在耍什麼手段。唉!你妹妹又不知去向,若是與大皇子成了親,我們也好助他一臂之力,如今關係僵著,不便有所舉動。」

提到妹妹,紅逖有些無奈,欺君大罪已成定局,自己和葉歆將要離去,妹妹一個人留下遲早會讓父親發現,若是帶往涼州城,萬一被太子或者二皇子發現,情況更加不妙。

因而他突然下了一個決定,要把妹妹的事告訴父親,於是勸說道:「父親,既然事情已定,您該回去休息了。」

看著兒子殷殷的目光,紅烈含笑道:「我們父子很久沒有聊過了,我們去梅林裏轉轉。」

「是。」紅逖扶著紅烈緩緩走下了城牆。


把父親送回府中之後,紅逖再次來到別院之中,找到紅緂和葉歆。

「大哥,老將軍決定出兵了嗎?」

「沒有,我勸父親延緩出兵,待我們進京之後再做定論。」

「嗯!這個主意好。」

「妹夫,我有一個想法,想把妹妹的事告訴父親。」

紅緂驚訝地問道:「哥哥,你不是說再瞞著嗎?」

「瞞是瞞不住了,但妹夫的身分卻要暫時保密,如此可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葉歆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含笑點頭道:「大哥之意我明白,只是委屈了妹子。」

紅緂茫然地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紅逖歉然道:「妹妹,我想讓妳和姪兒見一見父親,也許父親會大發雷霆,但妳畢竟是父親的女兒,他不會對妳怎麼樣,而且又有了外孫,只是妹夫是誰千萬保密,不然以父親的脾氣,恐怕會殺了妹夫。」說著他朝葉歆笑了笑。

葉歆覺得這個辦法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少了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就少了一份危險,他握著紅緂的手道:「妹子,妳哥哥的想法是為了紅家著想,不過妳若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紅緂苦笑了一聲道:「反正做了這麼多年替身,再做一個沒有丈夫的妻子和母親也不過如此,你們既然覺得應該,我不會不答應。」

「妹妹放心,只是暫時的委屈。妹夫,你迴避一下,我立即帶父親來這裏。」

「嗯!」葉歆點了點頭,起身步出了屋子。

過了一陣,紅逖把父親領到別院門前,含笑道:「父親,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葉大人的車帳中有嬰兒哭聲嗎?進去看看就明白了。」

紅烈遲疑道:「這太失禮了,況且天龍使臣正在休息,我們不便打擾。」

紅逖小聲道:「我已安排好了,父親不必擔心,他們都等著您。」

紅烈疑惑地問道:「逖兒,你怎麼會和葉歆打得火熱?不會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進去就知道了。」紅逖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留意,走到門口朝著門外的衛兵道:「你們回營休息,這裏不必守衛。」

衛兵們看看紅烈,見他點了點頭,躬身行禮之後便離開了。

紅逖敲了敲門,喚道:「我是紅逖。」

門打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紅烈的眼前,正是一直陪伴在女兒身邊的丫鬟錦兒。

紅烈驚訝地看著她,問道:「怎麼是妳?緂兒呢?」

紅逖含笑道:「妹妹就在裏面。」

紅烈驚得目瞪口呆,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垂手站在門邊的錦兒,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紅逖扶著發愣的父親走入院中,然後朝著屋內喚道:「妹妹,父親來了。」

「緂……兒?」

紅烈剛跨入院間便呆呆地站住了,因為屋前的台階上站著一名嬌美的少婦,杏臉粉腮,柳眉櫻唇,不是別人,正是一直為之心焦的女兒紅緂,令他震驚的是女兒的懷裏還抱著一個嬰兒,而且女兒的神態和舉止都表明了她已為人婦。

紅緂眼含熱淚看著漸老的父親,激動地雙腳邁不出一步。

雖然很尷尬,但葉歆還是走出了屋子,扶著紅緂慢慢地走向紅烈。

紅烈看到女兒的神情,腦袋嗡的一下炸開了,他想起女兒已經定親,是未來皇后,如今卻帶著孫子出現在自己面前,胸口也感受到一股突然而來的巨大壓力。

「父親──」看著搖搖欲墜的父親,紅逖嚇得臉色蒼白,急忙衝上扶住了他。

紅緂也哭叫著撲了上來。

「妳……妳居然做出這種事!」紅烈靠在紅逖的身上,用顫抖的手指著女兒,臉上浮現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紅緂撲通一聲跪倒在雪地上,道:「女兒不孝,請父親責罰。」

紅烈雖然十分震怒,但看著淚流滿臉的女兒,如何也無法再指責女兒,畢竟女兒從小就隨母親住在銀州,後來留在銀州習武,自己並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想著不禁長嘆了一聲。

「妹妹,把姪兒抱給爹看看。」紅逖為了改變氣氛,含笑道。

紅緂把兒子托到父親面前,道:「這是您的外孫。」

紅烈顫抖的雙手抱住了外孫,看著外孫朝著自己笑,他的臉上流露出慈愛之色,怒氣也悄悄地流失了。

紅緂見父親的怒火被兒子抑制了,這才露出了笑容,嫣然道:「爹,這裏太冷,我扶您進屋,我們屋內細說。」

紅烈責怪地看了她一眼,卻無法再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然後抱著外孫走入屋子。

屋內的氣氛顯得十分凝重,每個人都默然坐著不說話,紅逖兄妹雖然想說話,但被父親沉重的臉色所震懾,都不敢說話。紅緂抱著兒子,紅逖低頭輕嘆。

紅烈不斷地唉聲嘆氣,他此刻的心情萬分複雜,女兒與人有了孩子,這是再也無法補救的事實,然而女兒又是定了親的人,因此這不但有道德問題,還是滅族的大罪。

又是紅熾的哭聲打破了尷尬的局面。

紅烈看著哭鬧的外孫,無奈地嘆道:「紅家世代忠良,想不到竟然出了這種事情,欺君大罪,我有何面目去看皇上,去見太子。」

紅緂一邊哄著兒子,一邊歉然道:「爹,都是我的錯,您別生氣,這事只要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是啊!」紅逖附和道:「父親,妹妹根本不知道定親之事,否則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為今之計只能瞞朝廷,好在雪狼關離京城尚遠,又是父親經營多年的轄地,只要風聲不露一定不會有事。」

紅烈自然不願意全家受罰,但他擔心的卻是日後,沉聲問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紅緂搖了搖頭,輕聲道:「爹,您就別問了,這次我隨兄長回來就是投靠父親,以後都會留在父親的身邊,以前的事我也不想提了。」

紅烈以為女兒吃了虧,愛女心切的他不禁勃然大怒,喝問道:「快說,那個薄倖之人是誰?」

「爹,我不想再提,您別逼我。」

「既然你們不願說,我也不再問了,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我這把年紀也不願看到什麼傷心的事,妳的事自己決定吧!」紅烈見女兒如此固執,無奈地苦笑了一聲,自責道:「女兒,這些年妳吃苦了,都是爹不好,把妳們母女留在銀州,如今還遇上這種事,都是我的責任。」

「爹,是女兒不孝,如今女兒只想把兒子扶養成人。」

「妳就留在雪狼關吧!我這裏很安定。」

「爹,我的事不要聲張,免得……」

「放心,這別院不會有人來打擾。」

紅緂高興地笑了,托著兒子的小手道:「爹,這是您的外孫,姓紅,名熾。」

「姓紅?」紅烈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含意,不由地為女兒感到惋惜。

紅烈他走到女兒面前抱起了外孫,看著可愛的小臉,心裏不悅全都一掃而空,笑著哄起外孫。紅熾與他很投緣,一見他就笑,弄得紅烈更是愛不釋手。紅逖也擠了上去一起逗著紅熾取樂。

紅烈忽然問道:「妳們母子就躲在葉歆的車帳之中?」

紅逖搶著道:「是我安排的,我與葉歆是莫逆之交,因為怕天龍會利用此事,因而我求葉歆把妹妹和姪兒藏在車帳之中帶入雪狼關。」

紅烈皺著眉頭道:「這事讓外人知道可不是件好事,萬一日後他以此做為要脅,我們可就有了大麻煩。」

「父親放心,葉賢弟是個千金一諾的漢子,絕不食言,孩兒以性命擔保。」

紅烈見兒子如此肯定也就不再多言,但心裏還是擔心日後會出事。

葉歆躲在暗中傾聽,此時終於鬆了口氣。

在雪狼關過完了新年,葉歆便乘坐車帳與紅逖一起去鐵涼的都城──涼城。


冬天的烈風呼呼地吹著,像是利刃在空中肆虐,吹得讓人覺得連心裏都有點寒。就在這寒風之中,葉歆在五百親兵和兩千護衛軍的護送下來到了涼城外。

鐵涼的首都,一個建在天然石陣之中的城池,四面的城牆都是一整塊的巨石。因而顯得整個城市就像是一個整體,而城門城垛都是這個整體的修飾品,使之變得更加華美。

「妹……葉大人,這就是涼城!」紅逖騎著馬隨著車帳指著前方的巨城道。

「果然不同凡響。」葉歆站在車帳簾外望著雄偉的城池,發自內心地讚嘆。

「天龍使臣向來住在『東來捨』,待我稟明皇上,皇上自會接見你,這一段日子葉大人可以隨意走動,領略一下涼城的風貌。」

「紅兄請自便。」

車帳走到城門之前突然停了下來,紅逖感到詫異,大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領軍的千總縱馬來到他的面前稟道:「紅大人,守城門的士兵不讓我們進城,說是要請示皇上才能放行。」

紅逖愕然問道:「你沒說是天龍使臣到此嗎?」

「說了,但他們還是不肯放我們進去。」

葉歆步出車帳含笑道:「既然如此我們稍等片刻也無妨。」

紅逖搖頭道:「這不合情理,皇上待人向來注重禮節,平時就算天龍的小官前來也是當上賓招待,從無怠慢之舉,如今卻不放行,真是有點怪。」

葉歆毫不介意,朝他笑了笑後又縮回車帳。

等了大約一個時辰,正當紅逖感到極不耐煩之時,一隊御林軍從城內衝了出來,大約有萬人之多,把葉歆和他的五百親兵包圍在內,並指喝著隨同前來的兩千士兵協同包圍。

狼牙和他的五百人自然不甘被圍,各自拿出馬刀,兇狠地盯著面前的鐵涼大軍。

紅逖沒想到等來的是這番景象,不禁大驚失色,喝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員將領排眾而出,朝著紅逖微微一笑,揚聲道:「紅大人,我們這是在執行公務,大人自行回去面聖,這裏我們來處理。」

紅逖定睛一看,原來是禁軍副統領程安,更是感到驚訝,縱馬來到他的馬前朝他拱了拱手,問道:「程將軍,為何如此對待天龍使臣?此非禮儀之道,俗話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如今兩國尚未交戰,何必如此?」

程安不屑地掃了車帳一眼,含笑道:「紅大人有所不知,皇上已經下令與天龍脫離關係,並準備大舉進攻,擴充鐵涼的版圖,這些天龍使臣向來趾高氣揚,你也應該很清楚,皇上說了,這次要先殺殺他們的威風,因此命我拿天龍使臣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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