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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pec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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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時之舞者]眠月魔情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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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19:22:57 |只看該作者
葉歆沉吟道:「既然如此,我找個機會親自去見她一面,也許可以探知一二。」

「你?」峰有些愕然。

「留在京城的這段日子,我不會浪費。峰小弟,只怕還要請你幫幫忙。」葉歆說道。

「有事只管吩咐我做!」峰拍著胸口應道。

「我已想好了,我化名辛野,正好嫂子姓辛,我就認做嫂子的親弟。」

扎猛笑道:「你嫂子一定樂意。」

葉歆略帶歉意地道:「這事大哥和嫂子要擔風險,所以還要你們同意才行。」

「放心去做吧!我們夫妻全力支持你。」扎猛肯定地說道。

葉歆知道他們夫妻豪爽,所以不再推託,含笑道:「既然如此,從今天起,我就是嫂子的親弟。」

「葉大哥,你到底想幹什麼?」峰問道。

「要做的事很多,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待蘇劍豪離京後,我再行動。」

「他會出京?」峰問道。

葉歆輕輕笑道:「新皇登基,而京城裡又有張全,蘇劍豪的日子並不好過。我想,他很快就會從恭城一線抽調軍隊回京,表面上是說穩定局勢,其實是壓制張全,使他在軍事上擁有絕對的權力。」

峰若有所悟,點頭笑道:「我這腦子一輩子也比不上大哥,以後也別問我意見,有事就吩咐我去做,現在我出入很方便,沒人敢查我。」

「我正有事請你幫忙。」葉歆說道。

「大哥請講。」峰說道。

「我想請你幫我帶封信到河幫。」葉歆說道。

「這個容易,我見過他們,知道他們的聯絡方法。」峰說道。

葉歆鄭重囑咐道:「千萬小心,書信若是落到別人的手裡,我們三個都會有危險。」

峰自信地笑道:「絕對不會有人盤查我,放心吧!」

葉歆向扎猛要了筆墨,拿起筆飛快地寫了幾頁,然後用信封套好,交給峰,再三提醒道:「若真的不行,就把信撕了吧!千萬不能落入別人的手中。」

「嗯,我明白!我現在就去。」峰把信揣在懷裡,笑著奔了出去。

葉歆轉頭對扎猛道:「遺詔的事絕不能洩露一個字,否則你我都有殺身之禍。」

扎猛點頭道:「我知道分寸。」

葉歆拍著扎猛的肩頭,感激地道:「有大哥和峰小弟在京裡相助,我實在是太幸運了。」

扎猛笑道:「舉手之勞,沒什麼大不了的。」

「今晚我陪大哥喝兩杯。」葉歆說道。

「好啊!」扎猛笑著點頭。


三月初一,新皇正式登基,年號承明,史稱承明皇帝。當日百官朝賀,京華喧鬧,舊三皇子的黨羽和蘇派的人,都爬上了高位。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風頭一時無兩。

言德謙出任吏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張全封了一等忠勇公、宣武大將軍、禁軍統領;還有戶部尚書曹陽、工部尚書丞一名、禮部尚書魚九熊。從此,朝中就分成了兩大勢力,蘇家占了軍權,新皇占了治權,一時倒也皆大歡喜。

而蘇門一派也不遑多讓,蘇劍豪封了一等忠義公、龍武大將軍、兵部尚書,兼太子太保;蘇劍龍封了一等懷武侯、誠義將軍;齊槐受了二等渤陽伯、建威將軍、禁軍副統領;另有徐任俠、郭雲昌等蘇派之人,也都受封提督、總兵之職,連帶遠在順州的蘇方志和蘇劍虎,也受封爵位。

峰拒絕了做官,依然是蘇府的二總管,然而他此舉卻得到了蘇劍豪的讚嘆,覺得他在這種時候還肯放棄官位留在府裡,可見忠心。孰不知峰的心思正是討厭為蘇家效力,因而才會有此番決定。

扎猛因為屬於蘇派嫡系,所以也晉升為副將,依然統領一萬禁軍,駐紮軍城中。這無疑對葉歆的出入極為有利,此時他便以扎猛內弟的身分,出入扎猛家,但他只在軍城中走動,畢竟凝心此時還不能起床,時時刻刻要照顧她的起居休息。

雖然峰嘗試去駙馬府探聽消息,但礙於嵐與蘇劍豪的關係,玉霞公主對他的態度極為冷淡,所以一無所獲。

葉歆左思右想,最後決定去駙馬府,也許旁敲側擊可以探查出些許有用的消息。於是他不顧危險,改變了容貌之後,隨著峰來到了駙馬府。一路上並沒有任何人盤查,只是有些人與峰相熟,所以經常有人打招呼,葉歆每一次都是泰然對之,毫無半點的畏縮。

「大哥,你真要去見玉霞公主?」來到駙馬府門外,峰再次回頭詢問他的意見。

葉歆摸了摸蠟黃色的臉,沉聲道:「非見不可!論理,我該是她的臣子,然而眼下不能奉她為君,只能暗中查探,所以我不會以原來的面目見她。這張黃臉並不奇怪,她不會認出我。」

峰笑道:「這倒也是,連我都認不出來,何況是她。」

葉歆微笑道:「弄成這個樣子,可不好受。」

「聽扎猛大哥說,你整天除了修煉,就是吃藥,能受得了嗎?」峰擔心道。

「你不明白,若非如此,我怎能恢復以往的實力?俗話說,成大事者,必先勞其筋骨,惡其體膚,苦其心智。我此番舉動不過如此,吃藥雖苦,但成果不俗,只需持之以恆,必有大成。」葉歆解釋道。

峰讚嘆道:「不愧是成大事的人,想法就是不一樣。」

葉歆笑了笑,輕輕推了他一把,道:「走吧!我還有正事要辦。」

「大哥,話可先說在前面,這位公主看到我就有氣,所以到時候也許什麼忙都幫不上,你可別怨我。」峰說道。

「你放心,無論成與不成,都不怨你。」葉歆笑道。

「這才好。」峰整了整衣冠,氣勢十足地走到門口。

守著宅門的士兵認識他,恭敬地道:「二總管,您怎麼有空來這裡?」

峰淡淡地道:「沒事來看看,不行嗎?」

「當然可以,不過公主她似乎不太喜歡您。」士兵說道。

「這還用得著你告訴我?」峰哼了一聲,然後朝葉歆招了招手道:「進去。」

葉歆跟在他後面,安然地進入了駙馬府。衛士們只是掃了他一眼,見他長相普通,衣著簡單,便以為是峰的隨從,並沒有過問他的身分。

宅院是明宗親賜,所以面積很大,與諸王的府第相若。宅內有數個院落,還有一個極大的花園,裡面亭台樓榭,應有盡有。

葉歆穿梭在紅木的長廊之中,邊看邊走。院落中的山石花草、竹蘭墨石,盡收眼底。單論設計之美、草石之奇,比起他以往所住的宅子,更是精美,堪稱京華第一。

峰來過許多次,所以輕車熟路,領著他繞過幾重迴廊,來到了玉霞公主的華夢院外。此處與別處不同,公主畢竟是天潢貴冑,所住之地不能擅闖,所以兩人走到門口,便停下了腳步。

門口有十餘名女兵把守,明盔之下身上粉色戰裙,銀色鎖甲,芙蓉玉臉,英姿颯爽,各持銀槍分立院門兩側,身後是雪白色的院牆和朱紅色的大門,相映成趣,別有一些風韻。

「總管,你怎麼又來了?」一名二十歲左右,身著雲色戰裙的侍衛長,提著劍迎了上來。

葉歆聽出語氣中有不悅之意,似是不歡迎他們,不由地搖了搖頭,忖道:「蘇劍豪把一個公主冷落在家守活寡,先皇若是看到此情此景,怕是氣憤難平。」

峰有些尷尬,若不是葉歆要來,他也不會前來受這種氣。這些女兵都是明宗親賜,等同於一等侍衛,都有品銜,所以想從這裡通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來這,有事嗎?」侍衛隊長很清楚蘇劍豪與玉霞公主之間的關係。想到堂堂的一位公主,竟然被如此冷落,心裡一直為她打抱不平,尤其是看著搶走駙馬的女人的弟弟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駙馬府,氣更是打從一處來。

對著她的衝撞,峰只能無奈承受了。回頭看了葉歆一眼,勉強朝著侍衛長笑了笑,道:「我來看看公主的起居安排。」

「不勞費心!」侍衛長毫不留情、冷冷地回了他一句,幽黑的瞳孔之中,也流露出冷漠的寒色。

葉歆忽然背著手在侍衛長的身邊看了幾眼,搖頭道:「這位姑娘,恕在下直言,公主現在只怕睡不能安、食慾不振、終日昏睡。」

「你是什麼人?」侍衛長臉色驟變,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見他除了一張黃臉稍微讓人留意之外,簡直其貌不揚。

葉歆欠了欠身,道:「姑娘莫驚,在下只是一名醫師而已。」

「醫師?」侍衛長又掃了他幾眼,懷疑地問道:「醫師怎麼會沒帶藥箱?」

葉歆微微一笑,道:「在下姓辛,雖無名氣,但論及我師父,相信姑娘應該有所耳聞。」

「你師父是誰?」侍衛長問道。

「姑娘還記得當年煉製神藥之人嗎?」葉歆說道。

侍衛長一聽之下,眼睛大睜,驚訝地看著他。

峰含笑道:「他說的沒錯,的確是藥術高明之人。」

「你帶他來有何用意?」侍衛長問道。

「我師父當年向先皇進貢神藥,蒙先皇不棄,賜名仙藥。師父對先皇一向十分敬重,我身為弟子,對先皇也是萬分忠敬。此番進京,原想為先皇效力,只可惜來的太晚了,如今只想見一見公主,若有效勞之處,辛某在所不辭。因為與總管有些交情,所以託他帶我前來。」說著,葉歆捂著眼,做愴然淚下之態。

一番話說得侍衛長肅然起敬,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蹙起眉尖,幽幽嘆道:「原來先生是如此忠義之人,我失禮了。如今的世道,能記起先皇之恩的人,少之又少,難得先生遠道而來探望公主,我替先生通報一聲。」

葉歆微微一揖,含笑道:「有勞姑娘。」

侍衛長微微笑了一笑,然後打開院門走了進去。

峰扯了扯葉歆的衣服,小聲笑道:「還是大哥有本事,這個侍衛長很難纏,每次都把我擋在外面。」

「此女忠心不二,令人敬佩啊!」葉歆讚道。

兩人談笑之間,侍衛長的身影又出現在院門,她朝著葉歆招了招手,道:「先生,公主請你到『竹影舍』敘話。」

葉歆朝峰笑了笑,然後緩步走入了華夢院。

一入院落,葉歆就讚嘆了起來。時值陽春三日,院中百花盛放,假山之下,紅的是薔薇,鮮紅的花瓣似乎連風都染成了紅色;往上看,月季的雪色大花沿著土坡生長,傲然立在假山之側,嫵媚而嬌柔;又走幾步,迴廊的房檐突然伸下幾枝粉色海棠,婀娜多姿,像是睡醒的美人正舒展纖腰。

侍衛長伴在他的身側,見他一邊走一邊讚嘆,不禁抿嘴含笑道:「沒想到先生原來是個惜花之人。」

葉歆彎腰撿起地上飄落的花瓣,含笑道:「花如人,惜花即是惜人,尤其是我們這些醫師,終日與花草相伴,感情自然不比常人。」

侍衛長嫣然道:「看先生的模樣,原以為只是個普通的醫師,現在才感覺先生不愧是醫聖之徒。」

葉歆哈哈笑道:「實力不濟,有辱師名。」

侍衛長見他談吐雅致風趣,不似平常俗人,心中最後的猜忌也消失了。

轉過一處轉角,一幢竹色小樓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樓前有幾株翠竹,細細長長,竹影滿地,看起來頗有清幽絕俗的情調。

葉歆看了幾眼,微微點頭,眼角忽然掃到二樓窗前的一名少女,不禁駐足抬頭望去。

少女斜斜地站著,背靠窗邊,只露出半邊身子,一身白色的衣裙十分素雅,只有頭上一支玉釵稍做點綴,但總是讓人感到一絲幽怨的冷意。

只看了一眼,葉歆便知道此女正是玉霞公主。數年前曾在宴禮上見過一次,當時的印象頗深,因為那天也就是明宗賜婚的日子,成就了他後來的種種得失。而當年的玉霞公主活潑開朗、天真無邪,與現在相比,實有天壤之別。

「唉……」

樓上忽然傳來一聲幽幽地嘆息。

侍衛長被牽動心神,不由地也顯得有些幽怨。

「姑娘。」葉歆輕輕地喚了一聲。

侍衛長回過神來,臉色微紅,不好意思地道:「失禮了。」

「不要緊。」葉歆微微一笑。

侍衛長感謝地笑了笑,接著便引他穿過小樓,來到小樓後面的一個竹亭,道:「先生請在此稍候,我去請公主下樓。」

「姑娘請便。」葉歆說道。

侍衛長轉身又往小樓走去。

葉歆打量了竹亭一眼,亭中只鋪一張竹蓆,上面放著一張精巧的竹台,此外別無一物,既清新又雅致,別有新趣;而竹亭周圍是一圈矮矮的梅樹,雖然春梅已落,但想起深冬之際,處於群梅之中的感覺,便似有了無盡的感慨。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侍衛長攙著玉霞公主步出了小樓。

葉歆一見之下,赫然發現公主的臉上竟無一絲血色,白得有些嚇人,眉頭緊緊地蹙著,身子也似是慵懶無力,風吹欲倒。

面對這位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他不敢怠慢,迎上前去躬身行了一禮,恭敬地道:「辛野參見公主。」

玉霞公主打量了他幾眼,見他其貌不揚,心裡有幾分懷疑,看了看身邊的侍衛長,然後朝他微微點頭道:「聽秋劍說,先生特來為父皇效力,玉霞衷心感謝。」

葉歆微微一愣,轉頭看了一眼侍衛長,醒悟秋劍正是此女的名字,朝她笑了笑,然後躬身道:「驚擾公主大駕,實在惶恐。」

「先生不必多禮,坐吧!」玉霞公主說道。

「草民怎敢先公主落坐,還是公主先請。」葉歆恭敬地道。

秋劍扶著玉霞公主走上竹蓆坐下。

玉霞公主指著對面的席位,輕柔地道:「先生請坐。」

葉歆道了聲謝,然後端坐在玉霞公主的對面。

「聽說先生是醫聖之徒,可惜來晚了,不然父皇他……」說著,玉霞公主忍不住抽泣了起來。她終日不出小院,所以消息都是外人送進來的,只知道父親病故,並不清楚父親死亡的真相,而旁人都不敢把外面的傳言告訴她,怕她受不了。

秋劍憐惜地安撫道:「公主別太傷心。」

葉歆上下打量了幾眼,正色道:「公主,恕我直言,若再這樣下去,公主的玉體只怕受不了。」

玉霞公主抽出絲巾抹了抹眼角,苦笑道:「生無所戀,死有何懼?」

葉歆沒想到她的感情如此脆弱,竟有尋死的打算,而且還當著客人的面前吐露,可見這番心思藏在她的心裡很久了,不由地大為震驚,更是討厭蘇劍豪的所做所為。

「公主此言差矣!聽說先皇最寵愛的便是公主,自然是希望公主有美滿的一生,若見公主如此,只怕要傷心。」

玉霞公主聽到「美滿」兩字,心中刺痛,幽幽嘆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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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19:27:32 |只看該作者
葉歆臉色一正,語氣大變,正言斥道:「先皇諸子所剩無幾,公主受先皇之寵,如今不是嘆息就是尋死,先皇若泉下有知,怎能瞑目?」

秋劍臉色一沉,喝道:「先生,你太失禮了!」

玉霞公主擺了擺手,點頭道:「先生說的有理。秋劍,不可如此待客。」

「是!」秋劍恭敬地道。

玉霞公主再次打量葉歆,這次的目光變得親切了許多,而且臉上的憂鬱也少了些。

葉歆起身一揖倒地,道:「公主,在下所言皆為公主著想。先皇一代英主,竟就此離世,我雖是一介草民,但總覺得不吐不快,所以一時妄言,還望公主見諒!」

「先生請坐。」玉霞公主搖了搖頭,嘆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過外面的事不想多理。我一個女人,也管不了那麼多。」

葉歆知道一時無法除去她心中之痛,也就不再逼她,含笑道:「公主不必在意,我也只不過是隨口一說。公主既然不想理會朝中之事,我一個山野之人自然也無權相逼,只是公主的臉色不好,想必是心中鬱結所致,還望公主保重身體。」

秋劍搶著問道:「你是醫師,應該有辦法吧?」

「公主之病全在於心結,心結若解,一切當可無事。」葉歆緩緩說道。

秋劍頓時默然不語。她很清楚玉霞公主的心結何在,也知道這並非小事,也無法輕易地化解。

玉霞公主無奈地道:「先生是名醫之徒,所說必然有理,但心中煩悶不解,不知先生有何方法可以靜心?」

葉歆心念一轉,指著四周的青枝綠葉,含笑道:「此時春暖花開,何不出外一遊?既可靜心,又可怡神,對身體有利而無一害。」

秋劍連連點頭,附和道:「公主,辛醫師說的對,您應該出去逛逛,散散心也好。」

「我……」玉霞公主沉吟許久,但禁不住秋劍的勸說,最後還是點頭了。

葉歆勸她出城,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只是從醫師的角度為她著想而已。以玉霞公主現在的情緒,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一命嗚呼。

也許是玉霞公主很久沒有與人聊天,面對其貌不揚卻談吐有致的葉歆,反倒沒有了拘束感,原本開朗的性格也漸漸表露了出來,尤其是談到當年在宮中的生活,更是第一次展露了笑容。

看著如此的一位公主,葉歆感到有些於心不忍。先皇選擇了她成為繼位人,也許有多重的考慮,然而這短短的半天讓他感覺到,這個已經出嫁的少女天性活潑可人,對政事的確沒有半點興趣,若硬將她推上皇位,也許是一件很殘忍的事;然而,傳位詔書也不是一件能夠輕易推託的問題,此時的他不禁有些茫然。

兩人聊得很舒服,轉眼已是日落西山,殘陽的餘韻為小院帶來了美麗的晚霞。葉歆抬頭迎著晚霞望了一眼,起身道:「公主,日已西斜,我該離去了,日後若是公主有何不舒服,在下願來效勞。」

玉霞公主感激地道:「很久沒有這麼說話了。若是先生不棄,有空還請常來。」

「是!」葉歆笑了笑,轉身便向院外走去。

秋劍送他出院,邊走邊道:「公主難得如此聊天,今天真是太謝謝先生了。」

「公主生性活潑,只不過是心結所致,才會如此鬱鬱寡歡。」葉歆嘆道。

「我不明白先生為何會與那小子一同前來?」秋劍說道。

葉歆知道她在說什麼,沉聲道:「妳大可放心,我並非想要什麼。公主如今的身體情況十分不妙,若不早治,不過數年,只怕會鬱鬱而終。我是為了先皇的血脈而來,峰小弟雖然與你們有些隔閡,但依我所見,蘇劍豪才是主因。他若不想來,即是沒有其他女子存在,也不會踏入半步。」

「那個負心漢!皇上待他那麼好,他卻如此冷落公主,而且還謀逆造反,就算他來了,我也把他轟出去。」秋劍氣得咬牙切齒,粉臉通紅。

葉歆回頭望了一眼,小聲問道:「你們沒有把傳聞告訴公主吧?」

秋劍搖頭道:「公主這個樣子,誰還敢再刺激她?反正消息是宮內送來的。」

葉歆嘿嘿一笑道:「說句犯禁的話,先皇還未發喪,新皇便已登基,其中的緣故,實在耐人尋味呀!」

秋劍猛的一驚,連忙舉目四顧,見附近沒人,這才吐了吐舌頭,笑道:「先生可真大膽,要是讓人聽到了,可不得了。」

葉歆滿臉輕鬆地笑道:「我知道姑娘是忠義之士,所以才敢說。」

秋劍嫣然笑道:「先生過獎了。不過先生既然有此膽識,一定是高人,還望先生常來。」

葉歆笑了笑,指著院子道:「這裡太素靜了,在院內養些小動物吧!一來可以讓院子有些生氣,二來可以分散公主的心神。」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秋劍畢竟年輕,聽了之後忍不住雀躍地跳了起來。

「好了,我該離去了。公主既然答應出行,妳們該準備一下,日後若是有機會,辛某一定再來拜訪。」葉歆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院子。

峰沒有在門外等候,而是在前院喝茶,聽到下人的通報後,才匆忙趕了過來,一見面便小聲問道:「大哥,結果如何?」

「出去再說吧!」葉歆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快步走出了駙馬府。

剛出了駙馬府,峰忍不住又問道:「大哥,玉霞公主的事還順利吧?」

葉歆點了點頭,沉聲道:「玉霞公主為情所困,心病無法醫治,硬是將她拉出來參與權力場的爭鬥,實在不太合適。」

「我看她也不會離開那個小院子。」峰說道。

「非也,我已勸說她出遊。」葉歆搖頭道。

「出遊?」峰忽然笑了起來,道:「還是大哥的口才好,一個下午就說動了她。她如果出遊,大哥也可以趁機隨她一起,慢慢勸說她與蘇劍豪分離。這對她、對姐姐,對大哥你都有好處。」

葉歆搖頭道:「我還沒卑鄙到要利用一個女子的幸福來成全、達到目的。」

峰愣了愣,歉然道:「對不起。」

「不必在意。我受先皇之恩,至少也要讓玉霞公主好好的活下去。此番出遊,應該可以令她重新思考自己的將來,對我而言,區別並不明顯。」葉歆說道。

「嗯,我明白了,大哥是想讓她自己醒悟。」峰點點頭道。

葉歆想起自己,不由地嘆道:「情這一字絕非三言兩語就能斷開,尤其是這種刻骨銘心的感情。玉霞公主若是生在小門小戶,以她開朗的性格,相信這一生會很幸福,可惜生在帝王之家。」

峰原本只想著姐姐,聽了這番話,也覺得玉霞公主是個無辜而又可憐的女子,原有的對立感也隨之消失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局勢的發展開始明朗化了。承明皇帝的江山正如京城一樣,風雨飄搖,被燒毀的地區雖已經搭起了簡單的木屋安置百姓,但還是民怨沸騰,只是在禁軍的壓制下,才不得不忍氣吞聲。

然而,兵變和新皇繼位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如同衝擊波般向外強烈的擴散開來。

第一個做出反應的是距離最近的仙主堂。三月底,趙玄華剛得到消息後,就迫不及待地在天目城稱帝,建立「銀雪帝國」,定都龍溪。

四月五日,海州延隆城的提督張晃宣告獨立,占據五府二十七縣。

四月二十日,屈復清以三皇子篡位,殺弟弒父,罪不可恕為由,宣告起兵,並詔告天下,共討竊國逆賊。

三日後,寧州總督崔平山宣告自治。

到了四月底,雙龍城的中寧將軍曠國雄,以新皇篡逆為由,自領轄地。同一天,銀州中部的高虎也擁兵自立,領著四萬人在銀州中部明夜城割據一方。

短短二個多月的時間,天龍朝的領地出現了十數股大大小小的勢力,大到一州,小則數城,或自行稱帝,或獨立自治,或結成區域聯盟。一時間,反抗新皇的聲音高漲,響徹整個大陸,只有京城所在的東平州和蘇方志的順州,沒有出現擁兵自立,然而這兩塊蘇家的大本營,卻被這些獨立勢力斷成兩截,彼此得不到呼應。有的地方其實並未獨立,只是被獨立勢力切割成小塊,與京城無法聯繫,自然而然便形成了自治的形態。

面對如此惡劣的局面,順州的蘇方志和京城的蘇劍豪都有些慌。他們現在雖然坐擁四十餘萬大軍,然而蘇方志有兩面夾擊之險,而蘇劍豪更是數面受敵,且他又無法完全控制東平州的軍隊,更顯得十分狼狽。

鐵涼和清月自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都調兵遣將,準備趁機大肆擴張領土。

就在英雄豪傑競逐天下的時候,有一方勢力卻一直保持著沉默,那就是葉歆所領的肅州之地。這片土地在外人看來,既是無主之地,又是有主之地,因為他們弄不清楚葉歆到底控制了多少,甚至連肅州的大部分軍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屬於何方勢力,唯一知道底細的就只有紫如一人。

做為葉歆在肅州的代言人,紫如在這段時間裡,遊走於樸哲和臥牛城之間,十分辛苦,但她卻像是找到了生命支柱似的,越忙越有興致。而且她性格溫雅,與夜寒等人相處極好,眾人都尊她為夫人,所以對她也十分客氣,這才使沒有葉歆的官僚體系,有了強大的凝聚力。

樸哲也起了關鍵性的作用。雖然他對外宣稱不肯臣服於葉歆的勢力,而且還明著搶地盤,但暗中得到了紫如的大力支持,總是有意無意地為他提供各種方便,使他可以用最小的損失換取更大的地盤。一年的歲月裡,他早就統一了北部,成為了名符其實的草原霸主,聲名之響,遠及大陸各處。

當然,他的這些舉動除了穩定草原之外,最重要的便是為了給葉歆積蓄實力。發誓臣服於葉歆的他,並沒有因為實力的聚增而忘記了自己所承諾的誓言,忠實的完成了自己的責任。

依蘭河谷的周大牛也在積蓄著他的實力,雖然他只是一個驍勇的武人,但一切早就計劃好了,而依蘭河谷附近也沒有威脅他的勢力,所以發展的很快。除了本身的軍力之外,採行夜寒和寇子誠的計策,使他們用重金購下了依蘭河谷以東百里內的三座軍塞,並加以擴大,成了東面的橋頭堡,監視仙主堂的一舉一動,並對自立的高虎形成了有效的壓制。


四月底的天馬草原,依然有些冷風颼颼,極北部的地區仍舊被冰雪覆蓋;而南部地區則剛剛進入春季,冰雪開始融化,草原上形成了許多彎彎曲曲的小河,有的只有數里,河旁的草地上已有新芽萌發,一副生機盎然的景象。

經過了兩個多月的長途跋涉,宋錢的商隊終於到達了臥牛城,同時也將冰柔和四老送到了葉歆的大本營。

紫如、丁旭等人正為局勢的變化和葉歆的失蹤而感到萬分焦急,聽說葉歆的父母到來,都感到詫異,於是匆匆趕到府外相迎。

丁旭見是宋錢親身護送,頗為詫異,笑著迎上來問道:「東主,你怎麼親自來了?」

宋錢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咧嘴笑道:「馬車內的都是公子的親人,我怎能不親自送來?」

紫如和夜寒等人到馬車旁,恭敬地將四老迎下了馬車。

冰柔走了下來,發現面前站著一位雍榮華貴、氣質出眾的美貌女子,身著玉色錦絲羅紗襖,青底碎浪滾銀花裙,外罩銀貂大氅,頭上插著一支金絲鑲珠鳳點頭,宛若鳳出九天、鶴舞清靈,不禁暗暗讚嘆。可說此女的容貌只在凝心之下,比她和紅緂都高出一籌,而貴氣與謙和更是她平生僅見。

紫如也在打量冰柔,第一眼便發現她與紅緂有幾分相像,又看到她手裡牽著一個玉琢似的小童,心裡洞若觀火,知道她必是葉歆的原配妻子,但礙於葉歆並未公布事情的真相,所以她也裝傻,含笑福了一福道:「裡面請吧!」

冰柔抱起兒子,嫣然笑道:「有勞了。」

宋錢走過來道:「蘇家正在通緝他們,所以務必小心保護。」

紫如點頭道:「我會安排的。宋大哥,大家都在商議著大人之事,你是大人的親信,一起商量吧!」

宋錢呵呵笑道:「我這個粗人只會賺錢,其他的事我可不懂。」

紫如抿嘴一笑,不再多言,轉身迎向了四老,與他們寒暄了幾句。

葉君行雖然知道這裡是葉歆的勢力範圍,但面前都是十分陌生的人,有的已是中年,有的還是青年,所以有些好奇,問道:「姑娘,這些都是歆兒的朋友?」

「當然。」紫如向眾人介紹道:「這些都是大人的親信,丁旭、夜寒、東方不平,寇子誠、黃延功……」

眾人一一行禮,葉君行和冰離也各自回禮。

冰柔拉著紫如走到一旁,輕聲道:「紫如姐姐,相公將這裡交給妳,自然是信任妳。我初來乍到,不便插手,況且我什麼也不會,一切還是妳來做主吧!爹娘他們也累了,我想陪爹娘他們先去休息。」

紫如嫣然道:「夫人放心,一切就交給我吧!大人的圓舒軒依然空著,夫人和四位老人家可以住進去。」

「謝謝。」冰柔喜道。

紫如親暱地摸了摸小葉破的頭,笑道:「小少爺還真乖,一點也不鬧。」

冰柔慈愛地看著兒子,滿臉喜色。

紫如親自把他們送入了圓舒軒,安頓好之後才回到了小廳。

眾人都在,只等她到來,見她來了,都起身相迎。

宋錢赫然發現紫如有超群的地位,心念一轉,便已明白其中緣故,心中暗笑,卻沒有多嘴。

紫如似乎習慣了這種情況,沒有一絲的扭捏,徑自走到主位上坐下。

宋錢站起來朝在座眾人拱了拱手,含笑道:「有幾位不認識我。我是公子的同窗,是平安州的商人,肅州幾座大城的財務官,都是我的手下。」

紫如指著他笑道:「他是我們的財神爺。」

夜寒等人拱手笑道:「久仰,久仰。」

寒暄了幾句,紫如臉色一正,擔心地問道:「宋錢,大人如今身在何處?此處離京城太遠,消息不多,而且有真有假。雖然已經派了密探前去打探消息,但人還沒有回來,所以一切都只能將信將疑。」

宋錢點點頭道:「三皇子聯合蘇家發動兵變的事,諸位大概都已經知道了。此事不虛,否則也不會引來天下大亂。幸虧我早走一步,否則從平安州到這裡,只怕沒這麼容易。」

「大人呢?還在做知縣嗎?」紫如一年多沒見到葉歆,日夜思念。

宋錢微微一嘆道:「諸位不知,年初老皇帝升了公子的官,讓他出任肅州總督,然而就在公子進京後沒幾天,政變就發生了。大人當然仍在京中,因而受到波及,至今下落不明。」

「什麼!」紫如驚道。

在坐諸人都驚得站了起來,一張張煞白的臉上滿是震驚,眼睛裡寒光閃爍,直盯盯地看著宋錢。

「大人!」紫如忽然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全身乏力,身子一晃,便軟倒在椅子上,一張俏臉驚得全無血色,淚珠也不由自主地在眼眶中打轉。

狼牙的反應同樣激烈,拍著桌子吼道:「該死!我們立即發兵南下,不救回大人,誓不罷休!」

「狼牙說的對,一定要救回大人!」赤溫怒氣滿面地高高揚起緊捏著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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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錢被他們的反應嚇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連忙安撫道:「各位莫慌!雖然暫時沒有大人的消息,但就在我等臨行之前,京中已經發出了懸賞令,懸賞五十萬兩通緝大人,也就是說大人並沒有遇害,應該是躲了起來,一時不敢露面。」

眾人這才舒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紫如輕輕地撫著胸口,一顆提到嗓子口的心終於放了下去,看著宋錢嗔道:「宋大哥,說話怎麼只說一半,差點嚇死我了。」

宋錢無奈地聳了聳肩,隨後臉色一正,沉聲道:「雖然大人尚未遇害,但情況依然不明朗,至少我們起程之時,京城的變化還存在著未知數。而且這位承明皇帝和蘇劍豪都知道大人一定會北上進入肅州,所以封鎖了沿河所有的渡口,盤查來往人員。大人若想出來,只怕不太容易。」

一番話說得紫如一對修長的柳葉眉又緊緊地蹙了起來,低聲喃喃地禱告道:「千萬保佑大人無事歸來。」

屋內靜了很久,每一個人都在為葉歆的處境和安危感到擔憂。

夜寒感覺到氣氛有些凝重,抬頭看了眾人一眼,娓娓說道:「如今天下大亂,群雄並起,天龍一定會收緊對邊境的盤查,還會布置大軍。大人若是仍在東平州,想出來的確不會是件容易的事,然而以大人之才,若想找到安全的居處,倒也不是難事,京城不是還有我們的人在嗎?」

宋錢愕然插嘴問道:「天下大亂了?」

「你不知道嗎?」夜寒疑道。

宋錢搖頭道:「因為天龍在通緝四老,一路上不敢多說多問,所以什麼也不知道。」

「眠月大陸亂成一鍋粥了。諸侯紛立,天龍朝也瓦解了,逆皇只剩下東平州而已,蘇方志的順州也在支持掌權的兒子。」

紫如含笑道:「我們也成了獨立勢力,如何表態,還等大人做決定。」

宋錢搖頭嘆道:「天下大亂,看來我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夜寒笑了笑道:「還是先說大人吧!我們現在雖然無法救出大人,卻可以為大人營造離開的環境。」

「環境?」宋錢問道。

「不錯,我們只要以大人的名義發布消息,也就是向外宣稱大人已經平安回到肅州,如此一來,懸賞也就沒有效用了,蘇家和新皇自然也會放鬆對大人的搜捕行動。雖然大人一時未必能回來,但也能從容活動了。」夜寒解釋道。

紫如聽了連連點頭,含笑讚道:「夜大人此計極妙,我看可以依計行事。」

人們見她說話,也都點頭贊同。

「無論大人何時回來,我們都必須處理好這塊地盤。如今西有鐵涼,東有仙主堂,南有屈復清和曠國雄,內部又有不聽號令的部族,我們的責任不少啊!然而,我們的兵力有限,恐怕一時無法與三方同時交戰,所以我們需要選取其中最主要的對象。」夜寒微微一嘆,續道:「本以為還有些時間,但如今局勢突變,時間不多了,務必在三側發動進攻之前做好準備。」

狼牙不加思索地嚷道:「鐵涼和仙主堂與我們有大仇,絕不能言和。」

夜寒知道他的心思,溫言勸道:「狼牙兄弟,此事關係到大人和我們的將來,不能意氣用事。大丈夫能屈能伸,將來定有報仇的機會。」

狼牙猶豫了一番,最後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寇子誠皺眉道:「主公當初不肯聽我勸說,否則現在早就在此稱帝了,又怎麼會有今日之事?」

紫如臉色一沉,輕喝道:「寇大人,如何決定大人自然有定論,事情還沒清楚,不要隨意批評大人。」

寇子誠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竟惹起了紫如的不滿,不禁有些尷尬,訕笑道:「我不是批評大人,只是覺得大人對稱帝猶豫不決,將來會影響大事。」

紫如沉默了。葉歆的性格她很清楚,對於稱帝圖霸並不熱衷,若不是妻子受困,也不會走這一步。

「這一點大家可以放心,公子現在的目標就是天下。」宋錢突然說道。

宋錢突然的一句話,說得眾人又愣住了。寇子誠面露喜色,催問道:「你怎麼知道大人他意在天下?」

「一切都是我挑唆的。」宋錢頗為得意地笑了笑。

「你?」眾人倏的一愣。

宋錢搔了搔前額的頭髮,笑道:「那是公子的私事,以後還是讓公子自己說吧!現在,我們只要記住公子如今的目標就是奪取天下。」

寇子誠欣喜若狂,大笑道:「好啊!這才是主公所為。」

眾人相視一眼,都緩緩點頭。他們知道現在已經沒必要忠於天龍,連東方不平也沒有出言反對。

夜寒邊想邊道:「大人如今貴為天龍朝的肅州總督肅陽侯,當朝首輔,我們就以這個名義控制肅州,名正言順;同時積蓄力量,大人回來後,便可決定我們要走的方向。」

黃延功沉吟道:「正如夜兄所說,我們兵力不足。我看,是不是先跟鐵涼議和,雖然他們沒有再進攻,不過我們三面受敵,大軍都被抽調到兩側去了,如果能議和,就可以抽調軍隊,重新布置防禦網。」

狼牙立即高聲嚷道:「不行,鐵涼殺了我們的人,害得大人受傷,這仇不能不報!」

「狼牙,這裡是議事廳,都是自己人,有話好好說。」紫如站了起來,朝著他淡淡一笑。雖然只是纖纖之軀,但這一年多來,她習慣了領袖的身分,再加上天生的高貴氣質,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自從鐵涼之行後,狼牙與葉歆之間就情同手足,所以他格外尊敬紫如,見她出言,便低著頭退回了座位。

夜寒看著暗暗點頭,紫如雖然沒有葉夫人的身分,然而在眾人的眼中,她就是葉夫人,否則也不會如此尊重她的言行。當然,她將自己的角色扮演得無可挑剔,使得在座這些自負甚高的人才,都心甘情願地低頭服軟。想到此處,心裡暗暗讚嘆葉歆慧眼識人,找到了一個好幫手。

「大人不在,若是沒有必要,我們不要隨意開戰,況且天馬草原的南部還有幾個大部族尚未平復,西面更有兩個沙漠的問題,要先把內部的問題解決了。攘外必先安內,只要內部太平無事,我們大可把所有的士兵都放到邊界去。」紫如說道。

紫如隨同葉歆一起來到草原,並經歷了所有的事情,自然清楚葉歆的鴻圖。若不是局勢突變,他一定會把精力放在鞏固內部以及收攏兩個沙漠,這兩樣才是當務之急。

她在青樓時,學的就是把握分寸,如今也是一樣。論及才幹和經濟,她自忖比不上在座的人,所以並不急著發表意見,只是在議論分歧的時候,也會發表決定性的意見。

夜寒道:「紫如姑娘的意見正合我心,我看就依姑娘之見安排吧!」

東方不平皺著眉頭嘆道:「對付那些部族,可不是容易的事。聽說樸哲的勢力越來越大,可惜這些日子我們光顧著懸河和嘎山,沒有去理他,如今已經坐大,只怕尾大不掉。」

黃延功問道:「紫如姑娘,部族的事都是妳在處理,不知進展如何?樸哲這些日子活動很頻繁,已經吃掉了北部,只怕很快就會南下了,說不定還會打我們臥牛城的主意。」

紫如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們樸哲與葉歆之事,想了半天,最後決定說出來鼓舞士氣,於是朝著眾人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大家了,其實樸哲的勢力,就是大人的勢力。」

「啊!」在坐的除了狼牙和赤溫之外,都站了起來,臉上又驚又喜,一時不知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

「我原本不想說,只是如今時局大變,天龍朝只怕很快就土崩瓦解了,所以有另做打算的必要。」紫如的心中對於說出此事頗有歉意,沉默了片刻後,感嘆道:「大人深謀遠慮,原本就擔心朝中會出事,只是當時剛到此地,做事不得不謹慎,所以才不讓樸哲大哥表明態度,甚至還讓他主動揚言反抗,一方面隱藏實力,待有用之時再挺身;另一方讓外人覺得轄地不穩,減少朝中敵對派系的注意。」

寇子誠滿臉敬服,不停地晃著腦袋,嘆息道:「大人最令人佩服的就是遠見卓著,想不到我們的手上還有這麼一把利刃!」

「紫如姑娘,不知樸哲的麾下到底有多少人馬?」寇子誠問道。

「樸哲大哥現在控制了草原北部,部族人數大約有二、三十萬,散落在草原之上。與南面不同,這裡只要是成人,不論男女都能騎馬,也能用刀,幾乎全民皆兵,所以兵力可大可小。其中精壯之士大約有四、五萬,這些都是一日千里的騎兵。」紫如說道。

夜寒放聲大笑,讚嘆道:「沒想到啊!原來大人竟然瞞了我們這麼久,難怪大人把時間都放在部族身上,而且不許其他人插手,原來是另有所圖,並非簡單地壓制地方勢力。大人的布局真是絲絲入扣,令人佩服之極。」

「如此算來,我們又多了四、五萬大軍了。」黃延功身為大將軍,最清楚草原騎兵的實力。想不到己方少了四萬厲害的敵人,多了四萬勇猛的騎兵,無疑大大增加了軍力,尤其是在草原之上,騎兵更是難得。

「此事還望諸位保守秘密。大人臨行之前,並沒有說要如何使用這把暗藏的利刃,依我所見,大人是想當奇兵用,所以暫時還不能公開。」紫如雖然臉帶微笑,但眼中閃爍的寒光卻有著強大的威懾力,使在座的每個人都心生警惕,不敢忘記。

「放心吧!這裡沒有多嘴的人。」夜寒環視了一眼,含笑道:「諸位,這支奇兵是大人的秘刃,只有大人能使用,所以希望大家把這個消息放在心底,不要放在腦子裡,只當什麼也沒聽過。如果事事都要靠著大人安排才能成功,我們這些人豈不是太無能了!」

「不錯!」寇子誠點頭附和道:「誠如夜兄所說,亂世出英雄,在座諸位都是才華縱橫,若不能有所作為,豈不是辜負了主公之恩?」

宋錢見眾人說的興起,笑著插嘴道:「你們跟隨公子不算太久,有很多事不知道。其實公子早在入仕之前就開始計劃了,天馬草原只不過是後來臨時設下的計劃。」

「哦!」眾人的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宋錢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得意地站了起來,含笑道:「你們應該知道,天下最大的河莫過於眠月河,遠在大人入仕之前,大人就已經安排好要利用這條天下第一大河了,河幫便是從那時候建立的,加上我的財力和大人在京中的影響力,河幫發展迅猛,如今已有弟子兩萬,大小船隻數千。」

這次眾人都搖頭讚嘆,想不到葉歆進京趕考之前,就開始預備大事。一個人能算到數年之後的變化從而加以準備,如此的布置、如此的籌劃,心思之巧、目光之遠,實在令人慨然。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葉歆這些布置的用意原是用來救妻子出籠,為了掌權,當年的葉歆才在各處安插人手,以圖權傾天下,招攬天下道士,沒想到此時卻成了與群雄周旋的重要籌碼。

夜寒連嘆幾聲,又大笑三聲,臉上充滿了激昂之情,騰的站了起來,拱手道:「諸位,大人這盤棋看來早就布好了局,雖然其中偶有變化,但結果大同小異。大人辛苦數年,布好了如此一盤大棋,而我們現在要暫時替他下這盤棋,在大人回來之前,就算不勝,也不能處於劣勢。在座各位都是自負才識之人,若是這盤好棋都輸了,我們有何面目去見大人?」

寇子誠拍案而起,長笑一聲,高聲道:「說的太對了!主公既有天人之才,我們身在其下,也該表現出我等的才職,否則就辜負了主公賞識之恩。」

黃延功拍著胸口嚷道:「只要一個敵人踏入肅州,老子就和他拼命。」

一時間,氣氛提升到極點,每個人都感到熱血沸騰,胸中似有烈火燃燒,一股強大而旺盛的鬥志,從他們的心裡爆發了出來,衝擊著他們的思緒。


身處京城的葉歆並不知道肅州的情況,但他對這群文臣武將很有信心,只要不盲目行動,以他們的兵力和智慧,保住肅州之地只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對他而言,此時最關心的除了凝心的康復之外,便是玉霞公主的想法。

這日,他又來到了駙馬府。玉霞公主剛從海邊回來,雖然事情並沒有解決,但心境卻平和了許多,眉宇間也舒展了幾分,見到葉歆來訪也很高興,又在竹影舍接見了他。

「公主的氣色頗有精進,看來此次出遊成果不錯呀!」葉歆看著玉霞公主微笑著點了點頭。

玉霞公主微微一福,含笑道:「全賴先生的建議。看著寬廣的大海,心情很舒服,當時真想一輩子不回來了。」

葉歆愣了愣,點頭嘆道:「若是能在海邊住一輩子,倒也是一件美事。」

秋劍抿嘴笑道:「怎麼都想起隱居了?」

「我現在可沒有這個福氣。」葉歆哈哈一笑。

「先生還是留在京城嗎?」玉霞公主好奇地問道。

「無所事事,浪跡一方,倒也悠然自得。」葉歆說道。

「哦!」玉霞公主抿嘴一笑,低頭想了片刻,嫣然道:「不如做個御醫吧?我可以推薦先生進入太醫院,也好有個去處。」

葉歆欠了欠身,含笑道:「公主美意,草民心領了,我可不想為叛逆之君效力。」

一句話說得玉霞公主和秋劍都突然變色,秋劍更是連使眼色,希望他不要再說下去。

葉歆卻假裝沒有看見,低著頭微微一嘆,道:「弒父殺弟,為這種人效力,羞辱祖宗。」

玉霞公主嚇得花容失色,身子顫慄了起來,驚問道:「先生為何說出這種話?那幾位皇兄不是好好的在京城嗎?」

「公主,不如回去休息吧!」秋劍急忙插嘴打斷。

葉歆沒有給她機會,滿臉激憤地道:「原來公主當真不知。唉!說起來真慘啊!公主應該知道兩個月前的大火,那是三皇子密謀造反所引起的騷動。」

「什麼!」玉霞公主驚呼了起來,臉色更是蒼白。

秋劍面帶不悅地道:「先生,你怎麼都說出來了?」

葉歆正色道:「公主身為先皇幼女,是天潢貴冑,皇族發生的事,怎能不知道?這可是她的家事。」

「先生說的對,請告訴我吧!」玉霞公主竟用哀求的語氣催促著。

秋劍見她如此,只好住口不言。其實她也知道,總有一天公主會知道所有的事情。

葉歆見玉霞公主滿面焦慮,道:「公主請坐,我會一一道出事情真相。」

「嗯!」玉霞公主緩緩地坐在蓆上,眼睛卻緊盯著葉歆那張黃臉,滿腹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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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歆緩緩道出了京城所發生的事情,從三皇子和蘇家合謀兵變,到三皇子弒父殺兄弟,一字不漏。

「父皇!」玉霞公主聽說父兄慘死,驚得嚶嚀一聲,便昏死了過去。

「小姐!」秋劍嚇了一跳,急忙衝上蓆間,抱起玉霞公主,一邊呼喚著,一邊埋怨道:「先生是明理之人,怎麼如此魯莽?」

葉歆沒有回應,走到玉霞公主的身邊蹲下,伸出右手,捏著她的手腕把了把脈,然後點頭道:「氣急攻心,一時昏厥,並無大礙。我開一劑寧神湯的方子,給她灌下去。」

秋劍心中稍安,抱起玉霞公主就往竹樓衝去。

葉歆沒有跟去,只是默默地站在竹亭旁望著小樓,心裡默默地嘆息了一聲。雖然他不願意傷害這個可憐的少女,但事實始終是事實,不可能隱瞞一世。然而若知道晚了,也許情況就不大一樣。

秋劍把玉霞公主安頓好,又找葉歆要了寧神湯的藥方,然後忙碌了一個時辰,才安定了下來。

葉歆一直在竹亭內等待,見她滿頭大汗的走來,歉然道:「姑娘辛苦了。」

秋劍白了他一眼,怨道:「還不都是你這一句話。」

葉歆沒有理她,猶豫了一下,忽然問道:「姑娘,妳是忠義之士,雖然我們見了兩次,朝中的事,妳大概也有所耳聞,京城中的百姓怨聲載道,妳也應該聽過,一切都不是我編出來的。」

秋劍點頭道:「先生說的是,只是公主她……」

「不必擔心,經過這事,她反而會振作起來,畢竟她是皇家血脈。」葉歆抬頭望向竹樓,續道:「喝完我那劑寧神湯後,可以一覺睡到天亮,我先行告辭,明日再來為公主把脈。」

「有勞先生,方才冒犯先生,請先生不要見怪。」秋劍喜道。

「姑娘不必多禮。」葉歆再次望了竹樓一眼,然後悄然離去。他知道玉霞公主一覺醒來,定然痛哭不止,然而只有這樣才能使她從婚姻的痛苦中解放出來。無論玉霞公主將來如何選擇,只要能好好的活下去,他才能對得起明宗的托孤之情。

然而在蘇劍豪的心目中,玉霞公主的地位卻連家中的一個僕人都不如。此時的他正為天龍朝僅有的勢力而苦惱,最令他頭疼的是與父親之間的斷隔,這一點讓他感到十分孤立。雖然手中有近二十萬軍隊,但三面受敵的他,要考慮的事實在太多,使他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蘇府中終日賓客滿堂,無論是求官者、獻媚者、報信者、誣陷他人以求功利者,數不勝數。然而最令蘇劍豪頭疼的,莫過於慫恿他登基稱王的人。

他遇到的麻煩還不只於此,由於他當年六元及第,名聲之響只有葉歆可比,而且家勢更是出眾。然而由於他的名聲太大,且又擔心別的派系派人臥底,所以對於心腹之人的選取十分嚴苛,這無疑是四大世家蘇家獨大的最大原因;但這一點也限制了他們的發展,雖然想依附的人很多,但能使蘇家相信的人卻不多,尤其是才能卓越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此時,面對眾多壓力,蘇劍豪突然發現手中無人,原本少數才幹之士,但有的棄官而去,有的出言反對新皇而被捕,有的裝瘋賣傻,不敢抗告,而餘下的卻都是庸碌之輩,無法委以重任。然而,即使有才他也不敢重用,因為如今的局面只要一步走錯,便可能永無翻身之日。

蘇府內院的小廳中,齊槐等原本的蘇派成員聚集在此,扎猛則是第一次參與這種聚會。他原本不想來,但在葉歆的勸說之下,還是來了。

坐在末席的他靜靜地看著、打量著廳中的九人。這些屈指可數的人物,便是蘇劍豪可依賴的人才,想起來倒也有些可悲,一個人的名聲太響,實力太強,對別人也是壓力。與葉歆不同的是,蘇劍豪的才華讓人有一種壓迫感,使人不敢親近;而葉歆的才華則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感到敬佩,卻又不覺得受到威脅,反而覺得若自己得到他的配合,會有更好的發揮。也正是因此,葉歆才能凝聚更多的人才。

蘇劍豪同樣感嘆人才的缺乏,當然他不會認為自己的人格魅力比葉歆差,至少他從來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世和背景,使他表現出來的氣勢和態度藏著一種令人不敢親近的高傲。對於做官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他的優點,然而對於地位低下的人來說,高傲代表著目中無人。

蘇劍龍最後步入小廳,大搖大擺地甩著身子,坐在蘇劍豪的下首,瞥了一眼在座諸人,嘟囔著罵道:「三弟,怎麼就這麼幾個?我聽說以前那些皇子們聚集門客,都是數十、甚至上百人,就連葉歆那小子也有數十人,我們這裡數來數去,都還不夠十個。」

一句話說得在坐的人都露出尷尬之色,蘇劍豪輕咳了一聲,道:「大哥,這裡都是自己人,沒有必要像以前那些皇子們動不動就招集百餘官員議事,動作太大了。」

蘇劍龍怕他這位手握大權的三弟,見他發話,不敢再說,翹著二郎腿哼起了小曲。

蘇劍豪掃了在座眾人一眼,沉聲道:「在座都是我蘇門的親信,如今我們雖然捧了新皇登基,但麻煩極多,我想做一次調整,以策萬全。」

齊槐含笑道:「大人,您就說吧!」

「雖然已經防範了各地造反,然而一切還是發生了。如今我們需要平叛,順州如此數面受敵,而且清月和北方的屈復清都坐擁大軍,壓力極大。我打算領兵平叛,只要將東西連接成勢,大局就落入了我們的控制。」蘇劍豪說道。

齊槐含笑道:「大人此計極妙,定然成功。」

「按齊大人的說法,打仗的確挺容易,過兩天我也去弄個將軍做做,說不定也能名垂千古,哈哈!」峰雖然不知軍略,但也知道沒這麼容易,忍不住潑了一句冷水。

齊槐的臉立時就綠了,然而在蘇劍豪面前卻不敢發作,只能怒氣沖沖地死盯著他。

峰連正眼都不看他,轉頭去看掛在牆上的山水畫,嘴角還流露出絲絲不屑的笑容。

蘇劍豪沒想到一句話就引起內部的矛盾,臉色一正,喝道:「不要吵了!」

屋內立即靜了下來。

蘇劍豪無奈地搖了搖頭,侃侃道:「我們已經把皇上捧上去了,如今大部分軍權在我們手裡,小部分在張全手裡,但皇上沒登基前就培植了大批黨羽,若是在京中鬧事,問題也不少。他的那些謀士都十分陰險,若不是外面大亂,戰爭迫在眉睫,只怕早就開始壓制我們了。」

兵部侍郎秦泛道:「爵爺,我看還是想辦法打通與老將軍之間的通道,如此一來,不但對各地反叛勢力起到震懾的作用,而且還能牽制皇上和他身邊意圖奪權的人。」

扎猛忽然站了起來,拱手道:「我雖然只是個小小的參將,不會做官,只會帶兵,但既然四處都是造反,我願領兵前去平亂,順便也讓那些只會動嘴的文官們看看我們的實力。」

蘇劍龍一拍大腿,指著扎猛讚道:「這話說得豪爽,我喜歡!做將軍就是要帶兵打仗,戰場殺敵,在這京城待著,太沒意思了。」

蘇劍豪也十分欣賞扎猛的勇猛和豪氣,點頭道:「好一員虎將,看來讓你來沒錯!嗯,明天你到兵部去,我請旨升你為總兵,至於出兵之事,我們還是仔細打算。」

「謝爵爺。」扎猛說道。

峰一聽就樂了,若不是議事,他早就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聚會完畢,他便迫不及待地拉著扎猛,衝回去告訴葉歆。

葉歆這些日子公然以辛蕊弟弟的身分出現在扎猛家,左鄰右舍都知道他是個行腳四方的遊醫。軍城內大都是士兵和軍官,所以對醫師十分敬重,再加上葉歆醫術高明,很快就在附近有了小小的名氣。

葉歆剛剛從駙馬府回來,正想回房梳洗,見兩人滿臉笑容地走入院子,笑著問道:「有什麼好消息嗎?」

峰笑著指了指扎猛道:「扎猛大哥升了總兵。」

「哦!」葉歆笑著望向扎猛,點頭道:「我看也該升了,蘇劍豪肯讓你參加這種聚會,說明他看中了大哥的實力。」

「我可不稀罕什麼總兵之職,只要活的高興就好了。兄弟,凝心姑娘的病還沒有好嗎?不如我跟你回草原吧!離開了這麼久,實在有點掛念馳騁草原的日子。」扎猛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濃濃的思鄉之情。

葉歆滿懷歉意地道:「大哥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想平安回到草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雖然能動用河幫,但坐船只能到平安州,還有一大段的路要走。如今北路被封,前有雙龍城的曠國雄,後有如馬府的程冕之,兵力雖然不多,但局勢不穩,一切都是未料之事。」

扎猛點點頭道:「我只是說說而已,你既然想留在京城一段時間,我自然會助你一臂之力。」

「多謝大哥相助。」葉歆說道。

「自家兄弟,不必言謝。」扎猛說道。

葉歆沉吟道:「蘇劍豪大概很快就要出征了,如果不能打通東平州和順州之間的通道,他們父子都會面對孤立無援的窘境。尤其是蘇方志,他雖然有大軍在手,但他西側的清月國和北面屈復清若聯手夾擊,情況便大為不妙,此刻消息中斷,只怕他也盼著兒子能助他一臂之力。」

「剛才蘇劍豪一直在說要出兵西進,只是京中士兵不多,若是抽兵,則擔心北面銀雪帝國的叛軍會趁機南下,若是不抽兵,軍力似乎不夠。」扎猛說道。

「看來,我該幫幫他了!」葉歆笑道。

「幫他?」峰和扎猛都愣住了

葉歆輕輕一笑,提著水壺倒了杯水,慢條斯理地端著杯子,慢慢喝著。

「別賣關子,你倒是說呀!為什麼要幫他?」峰見他不緊不慢,急得抓住他不放手。

葉歆笑了笑,道:「蘇家現在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若不是蘇方志從順州打回來,便是蘇劍豪領兵打過去。兩者之中,我寧選後者,因為蘇劍豪一走,承明皇帝定然不會放過這個奪權的大好良機,蘇家在京中的勢力只怕會大為削弱,我們便可在此從容周旋。」

「蘇劍豪也應該明白出征後的潛在危機。」扎猛道。

「他當然明白,只不過他沒有太多選擇。在這種亂世,手握軍隊便是取勝的條件,所以他斷然不肯讓別人替他出征,雖然朝中的權勢可能有失,但只要有軍隊在手,下次回來還能重新掌權。」葉歆點頭道。

「這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呢?」扎猛問道。

「從京城打到順州,這一條路可不容易打。寧州總督已經反了,他不會任由蘇劍豪從容通過,惡戰之後,蘇劍豪的軍力應該有所削弱,即使他勝了,還要選擇是占領還是放棄寧州,因為寧州北邊的平安州和南面海州都有叛軍勢力。若是放棄,必然會被截斷歸路,若是占領,他手下的大軍就恐怕都要留在寧州,否則南北夾擊,他也受不了。」葉歆解釋道。

「真有那麼如意嗎?」扎猛懷疑道。

葉歆笑道:「我們現在手上沒有一個籌碼,任何有利於我們的事都可以做,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有賺無賠,這種好事自然不能放過。如果蘇劍豪真能做到,所到之處四野皆伏,我也無說可說。」

「你打算怎麼辦?」扎猛問道。

「自然是幫蘇劍豪解決後顧之憂。」葉歆說道。

「你是說銀雪帝國?」扎猛問道。

「除了他們還會有誰?」葉歆含笑道:「要逼銀雪帝國退兵,只要一道詔書便可。」

「詔書?」扎猛疑道。

「只要新皇一道詔書,命我領兵東進,趙玄華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會放著老巢不管。」葉歆點頭說道。

「你?」扎猛驚道。

「不過,此事蘇劍豪定然不會同意,只有說動新皇才會有效。」葉歆說道。

扎猛和峰漸漸明白其中的含意,都點頭稱是。


次日早朝,承明皇帝和文武百官開始商議如何對付各地的叛亂。剛登基就遇上這麼多反叛,領土也只剩一個州,而且還受到三面的威脅,心中怎能不惱火?

身著皇袍的他,絲毫沒有半點氣度和威嚴,還是延續著皇子時的那種脾氣,陰冷無常,咄咄逼人,指著階下的群臣喝道:「這群人真是無法無天,我乃天命神授,居然敢造反?朕要將他們碎屍萬段,凌遲處死。」

如今的他,已把自己看做是正統的皇帝,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是篡位弒父的逆子,所以面對叛軍的指責,氣得暴跳如雷。

在場的眾臣看著暴跳如雷的承明皇帝,只能苦笑。雖然大殿中有七成官員都是他的黨羽,但真正的心腹只有數人,其他的都是借勢上位的人,而且武將極少,所以對於應付這種武力至上的亂世毫無辦法,只能隨波逐流。

張全是承明皇帝唯一可以依賴的大將,受封安國公之後,他便成為與蘇家分庭抗禮的人物,承明皇帝的舊臣大都以他和言德謙馬首是瞻,所以此時都看著他。

張全感受到眾人的期盼,也同樣感受到壓力,而他本身也處於兩難的局面。事實上他對這位新皇極為失望,尤其是他殺了自己的兄弟,覺得既是心寒,又是無奈,若非如此,天下造反的人也許不會這麼多;然而此時已經騎虎難下,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當然新皇對他頗為器重,並給與他生殺大權,這也是他不忍捨棄的原因。

他踏前一步,躬身道:「皇上不必太擔心,各地雖然造反頻生,但論實力還是我們為上。這些勢力固然有些軍力,然而他們最缺少的便是財,沒有財力的支援,他們的裝備較弱,新兵的召募也有問題,而且還會影響到軍心士氣,皇上儘可放心。」

言德謙附和道:「張公所說極是。叛軍一時氣盛,再過幾個月,他們之間就會自相殘殺。」

承明皇帝掃了傲然而立的蘇劍豪一眼,又妒又怕,卻又不能不靠他,降低聲音,用溫和的語氣問道:「蘇卿,不知你有何辦法可以退敵?」

蘇劍豪早就與手下商議好對策,所以一直沒說話,直到承明皇帝問起,他才有條不紊地道:「皇上,此事交給微臣去辦,定然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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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0:37:59 |只看該作者
一句話驚動了整個金鑾大殿,人們的目光緊緊地鎖住了他的眼睛。他們並不是因為這一句話,而是因為蘇劍豪所用的語氣完全不像臣子對皇帝,不禁為之咋舌,當然更多的是不悅和憤怒。

承明皇帝氣的臉都綠了,卻還是不敢發脾氣。登基以來的日子裡,除了張全的本部兵馬外,大部分軍隊都掌握在蘇派一門的手上,如今領地狹小,治權遠遠不及軍權重要,他雖然掌握了治權,六部九卿除了兵部之外,全都是他的人,然而沒有兵,任何決定都是空話。

張全知道蘇家是頭猛虎,現在外面有群狼,只有靠這頭猛虎才能壓制群狼,然而猛虎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反咬一口,這正是他最頭疼的事。見眾人意欲責難,他只好挺身而出,溫言道:「王爺乃天下奇才,所到之處自然是所向披靡,只是眼下的造反勢力太多,恐怕王爺分身乏術。」

蘇劍豪放聲長笑道:「我手下戰將百員,謀士更是不計其數,豈會有分身乏術之苦?張公大可放心。唯今之計只有出兵平叛,但北面的銀雪帝國牽制了我們太多軍隊,其他的軍隊也只能守土,無法進兵。」

齊槐與他早有協議,此時也出言附和道:「既然如此,立即從恭城撤兵,反正有眠月大河所擋,等我們平了南面的叛亂,再平叛。」

一句話又說得眾人勃然變色,如今領土已經不多,若是撤兵退到了眠月河南部,天龍朝就只剩下幾個府了。

蘇劍豪假裝略加思索,沉吟道:「北面的叛軍不是一、兩天就能平定的,此時抽兵先取南部的小叛亂倒也可行。只是一旦撤兵,我們在眠月河北岸就再也沒有立足點了。」

「不要緊,先取容易的。」說話的是「誠武將軍」徐任俠,剛從武化城趕來的。

承明皇帝一直坐立不安,此時忍不住插嘴說道:「蘇愛卿,退兵對士氣只怕有重大的影響,此時還是再想想吧!」雖然身為皇帝,但在軍事上插嘴的餘地很小,所以只能用商量的語氣。

蘇劍豪卻一口回絕道:「當斷不斷,必為其亂。皇上千萬不可只見一時的興衰,做大事者當綜看全局,而後再圖大事。」

「退朝!」聽著這一番教訓,承明皇帝氣得一甩袖子,面帶冷色地離開了大殿。

殿中百官都轉頭望向蘇劍豪,然而蘇劍豪卻毫不在意,朝著自己的人揮了揮手,然後揚長而去,捨下一殿的百官。

言德謙氣得渾身直顫,指著殿門口罵道:「亂臣賊子,竟然目無皇上。」

張全搖頭嘆了一聲,也隨後步出了宮門。如今形勢比人強,只能一步步地走。事實上,承明皇帝繼位之前與繼位之後幾乎判若兩人,身處權力的巔峰,兇狠陰毒的性格完全暴露出來,原本支持他的清流都後悔莫及,但事已至此,也都無可奈何。

葉歆得到這個消息後頗感意外,原想幫蘇劍豪逼退銀雪帝國,從容西征,沒想到蘇劍豪竟然要全部放棄眠月河以北的土地,這個結果對他而言絕不是好事,必然使趙玄華的勢力坐大。仙主堂得了東平州的眠月河北岸大片府縣,實力大增,而且南有眠月河為天險,必然會轉向西發展,只怕會對肅州造成很大的壓力。

看著徘徊在院中的葉歆,峰好奇地問道:「葉大哥,這事對我們不利嗎?」

葉歆解釋道:「的確如此。我留在京城其中一個目的,就是想用這裡的兵力牽制銀雪帝國的發展,然而蘇劍豪不戰而棄,與我的打算背道而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棄城。」

「我不明白,棄了地盤,對蘇家有什麼好處?」峰問道。

「蘇劍豪此計又狠又毒,此人如果能放下架子,實在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說起蘇劍豪,葉歆總有一種世敵的感覺。從學院到如今的仕途,似乎命運在相互連繫著,就算分離,也總是會因為某種原因又回到一起,時敵時友。

葉歆微微一笑,道:「蘇劍豪此舉的作用著實不少,除了將恭城一線的大軍全部納入麾下之外,還對新皇造成了強大的壓力。」

「壓力?」峰疑道。

「如果蘇劍豪一走,皇帝必然會徵兵,擴充自己的實力。然而東平州地盤有限,幾次徵兵已經消耗了大量的壯丁,而東平州有三分之一的土地在河北,放棄了北方的府縣之後,可以徵兵的地方就更少了,這是其一;其二,如果蘇劍豪把大軍帶走了,趙玄華的地盤就必然南推至眠月河北岸,此時眠月河南岸就成了天龍朝的防禦重點,然而皇帝手中只有張全的兩萬餘人馬,就算再徵集新兵,也只夠防禦河岸,如此一來,京城必然空虛。你們想想,這種情況之下,皇帝每天都要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如果他敢壓制蘇家的人,大軍隨時都可以殺回來,也可以放叛軍進京。」

扎猛和峰倒吸了一口涼氣,對視一眼,齊聲嘆道:「好狠毒呀!」

「嘿嘿!這一石二鳥之計非同小可,若讓他得逞……」葉歆說道。

「他就不怕皇帝守不住?」峰又問道。

「守不住又如何?另立新君,或者再找一個傀儡,並不是難事;而蘇劍豪引兵南下,以他的實力應該可以占據不少的地盤,甚至可以打到順州與父親會合。如此一來,他們蘇家的士氣定然大增,軍心所向,就算再次推翻了新皇,民心也不會有較大的背離,屆時蘇家的形象比起這位新皇要強過百倍不止。」葉歆說道。

峰搖頭輕嘆道:「官場上的事真是複雜,拐彎抹角,實在可怕。」

「我也不喜歡官場中的勾心鬥角,但身在其中,徒之奈何。」葉歆習慣了這種生活,雖然也會有些慨嘆,但感覺越來越平淡了。

「兄弟,其他的事我們不管,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扎猛說道。

葉歆微微一嘆,深沉地道:「是時候出去做點事了,不然銀雪帝國的大軍就會踏上肅州的草原,不過現在還不是全面開戰的時候。嗯,找個合適的地方做個幕客,倒也不錯。」

「幕客?為何不做官?」扎猛問道。

「我不想引人注目。幕客是官員私養的人,只要行事低調,地位低下,不受人注意,又可以接近各級官員。」葉歆說道。

峰搖頭笑道:「好好的一品大員不做,偏要去做個小幕客,真是奇怪。」

「別小看了幕客,有的時候會比大官還要有用。這一次,我就做個讓蘇劍豪頭疼的小幕客。」葉歆長笑一聲,神情輕鬆,竟不像將要身入虎穴似的。

扎猛見他談笑之間已經心有定計,而且膽識過人,便不勝佩服地點頭道:「你的決定我都支持,只是你現在的身分是我的妻弟,只怕三皇子那些人不肯收留你。」

「我自有妙計,不必擔心。」

葉歆望著天空,喃喃地道:「信也該到了吧!」


「有信來了嗎?」

冰柔聽有人替葉歆送來書信,行色匆匆地趕到議事大廳,頓時打破寂靜的氣氛。

這些日子她並沒有參與管制工作,終於可陪著四老和兒子。對她而言,以往的夢想與如今的現實已經是兩回事了,以前的她曾經夢想著領兵出戰,成為女將軍,然而現在她最希望的是一家團聚。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這位身分仍然成謎的少婦,讓他們的腦海產生過無數的猜想。

紫如剛剛看了一半,見她如此緊張,自然明瞭,朝她嫣然一笑。這些日子與她相處,知道她是個很好的母親,也是個很好的媳婦,與她互動還算融洽,柔聲道:「夫人,大人讓人送來了書信,還有一封是你的。幫主,那封信呢?」

坐在一旁喝茶的魏劭連忙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書信交給冰柔,恭敬地道:「夫人,這是公子的信。」自從接過葉歆的信後,他便馬不停蹄地往臥牛城趕,直到四月下旬,才趕到了目的地。

冰柔忙不迭地接下信,左手撕開信邊,接著急迫地抽出了信紙,只看了一眼就臉色驟變,驚呼道:「他在京城?」

「京城!」在座的人都驚愕地站了起來,直愣愣地看著紫如。

紫如正看著葉歆給她的信,見眾人如此驚訝,微微一笑,點頭道:「不錯,公子在此信上也說身在京城,一切安全。」

狼牙擔憂地道:「那可是最危險的地方,大人為何不回來呢?」

紫如含笑著道:「大人雖然身在危地,但從信上看卻是十分安全,而且還趁機打聽不少朝中消息。」

赤溫讚道:「大人真是有膽有識。」

夜寒心念一轉,問道:「大人是不是別有所圖?」

「不錯,大人是有所圖!」紫如忽然微微一嘆道:「大人現在恐怕才叫決勝千里之外。」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十分好奇,急著想聽聽葉歆將會對如此紛亂的局勢做何打算。

紫如卻沒有往下說,而是轉頭看著半喜半憂的冰柔,問道:「大人還有什麼安排嗎?」

「姐姐受傷了!」冰柔得知凝心重傷臥床,心猛的跳了起來,話也衝口而出。

「姐姐?」紫如問道。

「沒什麼,有一個朋友受了傷,所以我有些吃驚。」冰柔醒悟到自己的失言,連忙解釋。

紫如察言觀色,知道她所言不實,但冰雪聰明的她沒有再問下去。

冰柔低頭看著信紙,略帶擔心地道:「他居然想在京城活動,也許一年之內都不能回來了。唉!是不是太冒險了?」

紫如挽著她的手臂,含笑道:「夫人不必過於擔心,大人胸有成竹,定能安全歸來。」

冰柔擔心的卻是凝心,這是她收的信中獨有的內容。想到連凝心天人般的實力都受了重傷,可想而知葉歆此時所面對的敵人是何等的強大。雖說葉歆已找到新的修煉道路,但所要花費的時間絕非一朝一夕,還有許多未知之數,危險度自然更高。

紫如見她眉尖依然緊緊地蹙著,心中一沉,知道她一定察覺到潛在危機,但她身為葉歆的代理人,為了穩住眾人的情緒,不便多問,含笑著道:「夫人,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們會有更好的安排。」

冰柔點點頭道:「姐姐,一會兒到我那裡去。」

「好。」紫如把她送出廳門,然後走回廳中。

東方不平站在門側望著冰柔離去的身影,詫異地問道:「紫如姑娘,雖說是大人的家事,但這位夫人的來歷似乎成謎,而且還有一子,似乎太……」

紫如淡淡地道:「東方大人不必在意,這是大人的家事,將來自有交代。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似乎不宜管的太多,我也沒興趣去管。」

這句話讓在座的人無法問下去。在眾人眼中,紫如便是夫人,連她都不加以過問,別人就更沒有資格。

東方不平尷尬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紫如坐回主位,正色道:「大人這封長信說了很多事,我們雖然一直在做,但這次是大人的決定,所以是命令,還望各位小心行事。」

眾人一聽此言,都站了起來,朝著她微微欠身,以示恭敬。

「請姑娘吩咐!」

紫如坦然受了眾人一禮,也站了起來,幽清的眸子微微轉了一下,道:「肅州仍為天龍屬地,大人按先皇聖旨,以肅州總督的身分自領封地。夜寒!」

「在!」夜寒應道。

「大人命你暫代總督之職。」紫如說道。

「是!」夜寒大喜。葉歆在此時把他轄統的所有地盤都交到自己的手中,說明對自己的能力和忠心無比信任,心中怎能不感激涕零,只想著如何把需要完成的事做到最好。

「東方不平任布政使、寇子誠任按察使、黃延功任懸河提督,坐鎮懸河城、狼牙任嘎山提督,會同依蘭河谷的周大牛鎮守東面……」

經由紫如的嘴,一個個職位都安排妥當,有條不紊。

夜寒待她讀罷,卻沒說自己的職位,好奇的問道:「姑娘出任何職?」

紫如嫣然一笑,搖頭道:「我為天馬巡檢使,大人要我與樸哲一起收復領內所有的部族,還望各位大人鼎力相助。」

「原來如此。」夜寒點了點頭又問道:「這些只是人事安排,不知方針如何?」

「大人說他不在這裡,無法準確判斷,所以只提出了發展大綱,即是西守、南和、東拒、內安。」紫如說道。

夜寒沉吟道:「大人的意思是固守懸河,與屈復清結盟,然後全力對付內部的部族勢力,這與我們所想的不謀而合。」

紫如忽然微微一嘆,轉頭面向狼牙,憂色滿臉地吩咐道:「各位,大人還有一個命令!」

東方不平見她忽然變得吞吞吐吐,笑道:「紫如姑娘,這裡都是自己人,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儘管說。」

紫如搖頭嘆道:「大人吩咐,凡是外人進入,繫黃帶而不願除者……盡殺。」

眾人無不震驚。這一道命令後果極為嚴重,無疑是對東面的銀雪帝國開戰,只怕要殺不少人。

狼牙卻興奮不已,緊緊地握著拳頭,咬牙切齒地道:「好啊!大人這個命令實在太好了,仙主堂挑唆鐵涼殺我五百族兵,我也要殺個夠本。」

對於葉歆的這個決定,紫如感觸很深。一直以為葉歆雖然幾次重下殺手,因而被人稱之為魔,但這一次的決定影響面之廣,非同一般。

夜寒忽然搖了搖頭,仰天微嘆。

寇子誠卻很喜歡葉歆這一個霸氣十足的決定,含笑道:「諸位何必多想,大人只說不願除黃帶者殺之,只要人們肯除黃帶,自然不用死,否則便是潛入的奸細,既然是奸細,殺了也是應該的。」

做為最忠實的追隨者,紫如一如以往的捍衛著葉歆的決定,道:「大人此舉必有用意。邪教我曾親身體驗過,想想他們在呼蘭城所做的事,大家就不會覺得詫異了,只要記著他們是敵人就行,我可不願意看到還有第二座城被他們屠滅。」

東方不平剛想說什麼,卻被夜寒按住了,他點頭附和道:「不要爭了,這是命令,我們還是討論現在要做的事情吧!」

紫如微笑道:「部族的事一直由我負責,大人既然要先安內後攘外,我會與樸大哥商議。如何對付那些部族,只要黃將軍相助便可。」

黃延功起身恭敬地應道:「願聽姑娘吩咐。」

「多謝將軍。」紫如含笑點點頭。

廳中的氣氛活絡了起來,每個人都知道從現在起,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謹慎,否則便會功虧一簣,然而這也是他們展示自己才華的大好時機,內心都燃起了無限的鬥志和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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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發表於 2010-2-23 23:17:47 |只看該作者
眠月曆五月二十,這是一個雨後初晴的日子,似乎象徵著天馬草原美好的將來。就在這一天,身為天馬巡檢使的紫如以葉歆的名義正式向天下宣告肅州勢力的存在,懸河城、嘎山城、龍口關等地方都豎了一桿墨綠色的大旗,上面寫著一個斗大的「葉」,從此宣告葉歆勢力脫離新皇的控制,但仍以天龍臣子自居。

同日,一封由夜寒執筆的《告天下書》也隨之送往各地,內容表明了皇位應由傳位詔書裏的合法繼承人繼位,言辭含糊,既沒有效忠新皇,又沒有反對,但語氣鏗鏘,將傳聞已久的傳位詔書擺上了桌面。

各方勢力看到這封署著葉歆之名的文告時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因為文書中葉歆既沒有獨立稱皇,又沒有染指天下的意思,甚至還同情各地的反叛者,說他們是尋求真理的人,這一點讓不少人心裡都覺得很舒服。

當然,與肅州接壤的仙主堂勢力和鐵涼國都很不以為然,因為對他們來說,肅州是一把放在他們身邊的利刀,隨時會被人拿起來刺人。然而鐵涼皇帝與趙玄華也有放心的地方,那就是肅州境內並不平靜,最讓他們期待的就是樸哲。

樸哲以公然挑戰葉歆的姿態一直活躍在天馬草原的北部,在紫如等人的暗中幫助下,一舉併吞了唐古和莫鷹的地盤,不僅將唐古納入麾下,又將莫鷹逼進了沙漠,如今領地佔了天馬草原的一半,在兩國的眼中,樸哲是需拉攏的重要對象,所以都派了使臣前去遊說。

樸哲對鐵涼很客氣,但對仙主堂卻拔刀相向,不但將仙主堂派出的使者斬首,還嚴厲盤查所有進入領地的仙主堂信徒,只要有人不肯摘去黃帶,一律格殺勿論,下手極狠,使得仙主堂從北部滲透的計劃完全失敗,而且還損失了不少骨幹份子,氣得趙玄華一提樸哲便破口大罵,卻又奈他不何。

承明皇帝很快接到肅州的文告,對於文告中的口氣和意思極為惱火,立即召來朝中大臣,商議如何對付葉歆。

蘇劍豪看到文告後極為失望,雖然這幾個月一直都沒有葉歆的消息,但總是抱著一絲希望。照文告看來,如今葉歆已到肅州,便似龍歸大海,虎入山林,再想壓制只怕就不容易了。而且兩者的地盤並未接壤,就算想進攻,暫時也是有心無力,還要防著葉歆勢力的擴展。

想到此,蘇劍豪不禁皺起了眉頭,沉聲道:「看來我的封鎖並未成功,葉歆已經回到肅州了,要對付他,只怕還要從長計議,此人終成大敵,不容小覷啊!」

「蘇愛卿,葉歆他居然不承認我稱帝的資格,真是豈有此理!遲早我要發兵滅了肅州,誅殺他滿門。」承明皇帝氣的站了起來,一張白皙的臉漲的通紅。

蘇劍豪十分冷靜,勸道:「皇上,此時平安州已被叛軍所佔,我們與肅州並未接壤,一時間無法派兵攻打肅州,況且葉歆並未反叛,依然沿用肅州總督的名義,理論上依然是我天龍皇朝之臣。」

「難道就白白放過他不成?」承明皇帝怒氣不消,指著他厲色喝問。

蘇劍豪淡淡地道:「非也,葉歆所在之肅州也並不安穩。依臣所聞,其內有馬賊之亂,外有三面之敵,其中鐵涼與他的仇恨最大,銀州東部的裘作人也與他有舊恨,相信不會與他結盟,甚至會舉兵攻打,如此一來,葉歆便自顧不暇,只要我們撤到眠月河南岸,裘作人便會轉頭西進,對肅州造成壓力。」

蘇劍龍賣弄聰明地建議:「不如挑撥鐵涼和裘作人攻打葉歆,這樣豈不更好!」

「說的不錯。」蘇劍豪點頭道:「我們已經決定引兵南撤,依靠大河天險,阻止他們南下,如此一來,北面叛軍自然會轉而向西擴張,從而可制衡葉歆的勢力。」

承明皇帝皺了皺眉,道:「此話雖然不錯,但朕對北邊的裘作人十分擔心,大軍南撤,只能守著眠月河南岸,若是稍有疏忽,京城危矣。」

蘇劍龍笑道:「皇上,你就放心吧!這麼一條大河,想守很簡單。」

承明皇帝沉吟了片刻,又抬頭望了望蘇氏兄弟,心中猶豫不決。

齊槐出班稟道:「皇上,聽說眠月河有一個河幫,有點勢力,尤其是在河上,我們不如招其來歸,便可助我們守衛北方。」

蘇劍豪點頭道:「齊大人說的不錯。河幫之事我親眼見過,確有其事,若論實力,大約只有一些苦力船夫,但水上實力不容小覷,不過到了岸上就只能算是小勢力了,若能用之,當是上上之選。」

「既然你們都同意,朕也沒有異議。蘇愛卿,依你之見該如何招攬?」

「昌州屈復清、平安州和北方叛軍都會拉攏他們,我們若是只派人去招納,只怕不行,不如封河幫之主為河道總督,如此一來,他們便是朝廷之臣,眠月河則是朝廷授與管理之權,名正言順,他們必定欣然來降。」

「此計甚好,就讓吏部侍部司徒勝前去。」

「微臣遵旨。」

峰聽到皇帝要封魏劭為河道總督,暗暗偷笑,忖道:「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把葉大哥送到河邊了,即使不回肅州,也可以隨時聯絡,傳遞消息,這群人還真蠢。」

然而在場的朝臣們卻沒有人知道這是引狼入室,只盼著河幫能夠為這小小的朝廷注入新的活力。


玉霞公主自從得知父兄慘死之後,連哭了半個月,每日雖以淚洗面,但精神卻不似之前那麼頹喪,也沒有了尋死的想法。在侍女和時時到訪的葉歆的安撫下,漸漸平復了,還經常與葉歆和侍女下棋聊天,似乎已經從失敗婚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先生的棋藝好高呀!」玉霞公主一邊撿起盤中的棋子,一邊讚道。

坐在她對面的葉歆見她表情平靜,幽黑的眸子也沒有了以往的抑鬱,心中十分高興,無論是做為醫師還是臣子,這都是他樂於見到的。

「這些日子實在太辛苦先生了。」玉霞公主滿懷敬意地道。

「這是草民應盡之責,公主不必言謝,只要公主不再傷心,便是天下之幸。」

玉霞公主抬頭望向茵綠的院落,神色之間展露出無比的輕鬆,幽幽地道:「哭了這麼多天,甚麼都哭完了。」

「看到公主如此開朗,草民十分欣慰。」

玉霞公主回眸嫣然一笑,道:「先生,我又想去海邊看海了。」

葉歆笑道:「想去就去,何必猶豫!」

秋劍含笑插嘴道:「先生何不一同前往?」

葉歆搖了搖頭,道:「我還有要事要辦,恕我不能相陪。」

玉霞公主笑道:「嗯,那就不強求了。如果先生有甚麼需要幫忙,儘管說。」

葉歆走下席位,朝著玉霞公主躬身道:「草民正有一事相求。」

「先生請說。」

「草民想去做個幕客,只求公主一封薦書。」

玉霞公主愣了一下,好奇地盯著他看了半天,問道:「先生醫術高明,怎麼會想去做幕客?」

「幕客與醫師之間互不妨礙,只不過想找個混飯吃的地方。」

「不知先生要去哪裏做幕客?」

「自然是公主府!」葉歆指了指地面,微微一笑。

玉霞公主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嫣然道:「原來先生在開我的玩笑。」

「非也!如今京城太亂,就算行醫也是件麻煩的事。草民不想做官,卻又想有個身分,免得經常被人盤查,實在煩不勝煩。」

「原來如此,這事容易。」玉霞公主轉頭吩咐秋劍道:「把妳的令牌解下來先交給先生,晚上再去取一個補上。」

「是!」秋劍解下腰間懸著的金色小牌,然後遞到葉歆的手中。

「多謝公主。」葉歆行了一禮,然後把金色小牌放入懷中,笑道:「如今我是公主的客卿,公主若有差遣,屬下定當全力以赴。」

玉霞公主抿嘴笑道:「不如先生教我醫術吧!反正我現在無事可做。」

葉歆本想婉拒,但話到嘴邊,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便微笑應道:「既然做了府上的幕客,自然不能白收這塊令牌,今日起我想傳授一些靜心養神的功夫,不知公主願不願學?」

「當然願意。」玉霞公主只當是武學,並沒有太大的驚訝。

然而葉歆想傳授的卻是修煉道術之法,因為玉霞公主也是木性,而木行道術本身是一種恬靜安寧的道術,雖然未必能有大成,但玉霞公主需要的是修煉時的寧靜,所以他才有此打算。

玉霞公主對於葉歆傳授的養心寧神之法很感興趣,尤其當她聽到要感應植物的生命力,更是大為驚訝,沒想到植物也能與人相互溝通。

葉歆知道她第一次了解道學的真義,所以說得很簡單,只選擇一些比較容易的內容詳細地講了一次,直到夜幕垂臨才告辭離去。

回到扎猛的府中,峰早就在廳內等他,一見他來,笑著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拉著他說道:「葉大哥,皇帝要招攬河幫入京效力,這是大好良機呀!」

「哦!」葉歆愣了一下,臉上露出喜色,點頭笑道:「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我再做打算。」

峰便把自己聽到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次。

葉歆一邊聽一邊暗中琢磨,聽到最後,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因為引兵來撤的事情,我正考慮如何才能處理蘇家引兵來撤的後果,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到了。」

「河幫進京,你何不趁機離去?」

「不!」葉歆搖了搖頭,含笑道:「京中之事我已有打算,此時正是大展鴻圖之機,怎能輕易放棄!嗯,過兩天我就該行動了,一定要趕在蘇劍豪北去恭城之前定好一切安排。」

峰和扎猛對視了一眼,葉歆的膽識著實讓他們感到欽佩不已。

寒暄了片刻,峰告辭離去,葉歆回到自己的屋子。

凝心正靠牆而坐,見他進來,嫣然一笑,繼續閉目修煉。這幾個月受傷勢所累,道力全部損失,如今只能一步步恢復,幸好她的修煉素來刻苦,而且領悟力高,所以對她而言,恢復道力只是時間的問題。

葉歆沒有打擾她,走到她身邊坐下,繼續自己的修煉。比起凝心,他所要面對的難度何止千倍,在原有道力無法應用的情況下,另闢新徑便是唯一的辦法,雖然已經找到辦法刺激道力的增長,但面對一種似道而非道的力量,要想從容掌握再加以運用,難度之大可想而知。他此時已別無選擇,若想在亂世中生存,力量便是法則,何況還有親人需要他保護。


三日之後,初夜時分,華燈初上,夜色矇矇矓矓,天龍皇朝的皇都顯的有些蒼涼,雖說這裏仍然可以稱為天下最繁華的城市之一,但與往夕的繁華似錦相比,差距甚遠。至少在葉歆的眼中,這座城市已經沒有了往日傲視天下的豪情。

徘徊在街上,身邊的行人走的很快,表情都很平靜,並沒有因為天下進入戰國時代而感到驚慌,對他們而言,能活下去也許就是最好的結果,其他的事情只不過是多餘的收益。

葉歆一個人來到了位於京城東北的詹府,這裏是新任戶部侍郎詹俊的府第。葉歆之所以會在京城的眾多官員中選中他,是因為詹俊原本不是京官,而是東平州的布政司,雖是三皇子的舊臣,但並不常露面。葉歆雖然與他素未謀面,但也知道此人不是做官的材料,平生酒色財氣一樣不沾,最喜歡畫畫,下了朝就回家畫畫,所以在官場上二十幾年倒也混的平平安安,這次能一下跳到二品大官,全是因為兵變之後殺的人太多,所以他就順勢跳了上來。

聽說葉歆要去拜訪詹俊,峰和扎猛都很緊張。然而葉歆知道詹俊是最好的選擇,只有這種有一定地位而又素不相識的人,才能在幫他隱瞞身分的同時又能發揮作用。

宅子不大,不過是兩進的宅子帶著一個小花園,門口也沒甚麼擺設,比起京城裏那些大官差了不只一籌。

「篤!篤!篤!」葉歆敲響了大門。

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個縫,一個僕人探頭看了看,見到葉歆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連著帽子,頭上還裹著一個頭巾,把臉罩了一大半,再加上頭髮披前,若不留意,連眼睛都看不到,打心眼裏不太喜歡他。

「要飯嗎?這裏沒有,去別家吧!」

葉歆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張蠟黃的臉,然後又戴上帽子,淡淡地道:「我是你們大人請來的。」

「我們大人請你?」另一個僕人見到他那張黃色的臉,絲毫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葉歆早有準備,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隨手遞給其中一名僕人,冷冷地道:「我是河幫的人,這信交給你們大人。」

接信的僕人拿著薄薄的信封愣住了,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人竟然有河幫的背景,一時間不知所措。

旁邊的僕人再次打量了葉歆幾眼,然後拉著拿信的僕人小聲道:「你還是進去一趟吧!說不定還真是老爺請來的客人。」

拿信的僕人也不敢怠慢,轉身推開小門就往裏頭走去。

葉歆背著手站在階梯前等待。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報信的僕人風風火火地趕了出來,頭上也冒出了幾顆汗珠,臉上早就沒有了之前的傲慢,陪著笑臉走到葉歆的面前點頭哈腰,恭敬地道:「大爺,我們家老爺請您外廳說話,您跟小的來。」

葉歆整了整帽子,然後慢步踏上台階。僕人被他的氣勢唬住了,越發尊敬,小步趕在他的左方,一邊引路,一邊陪笑,親切之極。

葉歆見慣了這些下人的嘴臉,所以毫無所動,慢慢地走在詹府之中,既不欣賞府內的環境,又沒有說話,整個人顯得很沉。

繞過一段段的走廊,他被引入了一間小廳,廳雖然不大,但極為雅緻,與言德謙清流領袖的身分極為相配,雖說因為承明皇帝殺了兄弟,連帶他的清譽也受到影響,但在仕人之中,他的威望依然很高。

葉歆跨入門檻,整了整帽子,掃了一眼後發現廳中無人,知道詹俊自恃身分,不願等客。

僕人陪笑道:「您先坐著,我給您上茶,老爺還有點事,一會兒就來。」

葉歆點點頭,默默地在中間的酸枝木桌旁坐了下來,一句話也不發。僕人見他古怪,也不敢相問,哈了哈腰,慢慢地退出了小廳。

等了約一盞茶的時間,門外才再次響起腳步聲,葉歆轉頭望了一眼,起身相迎。

不多時便見詹俊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晃晃悠悠地走入小廳,實足一副老學究的樣子,身上一襲文人長褂,腰裏繫著銀絲束腰,頭上戴著文士冠,走路也邊走邊晃。

詹俊打量了葉歆一眼,被他奇怪的裝束吸引,不由地一愣,眼神中也露出了懷疑之色,似乎在為葉歆掩著面部而感到詫異。

葉歆自然心如明鏡,抬手挪了挪帽子,露出黃臉,歉然道:「請恕在下有病在身,面色難看,所以戴了帽子,詹公切勿見怪。」

「坐吧!」詹俊見了他的臉色,懷疑盡釋。

葉歆含笑走到掛在牆上的一幅水墨山水畫前細細地看了一陣,點頭含笑道:「久聞詹公的畫技出眾,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在下雖然不懂畫技,卻也能看出此畫氣勢磅礡,非一般的凡品可比。」

詹俊聽得眉開眼笑,心中十分舒服。他在京中待了幾個月,又顧著畫畫,熟人不多,與朝中的官員來往也不多,沒想到河幫的人竟然找上門來,心中正納悶。此時見葉歆談吐有致,言語淡雅,沒有文人的傲氣,便略微改觀。

詹俊在女婢的攙扶下坐在酸枝椅上,然後從丫鬟的手裏接下茶碗,掀開碗蓋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葉,小心翼翼呷了一口,之後閉上眼睛,過了半晌才點頭道:「好茶,不錯!」

葉歆靜靜地看著他,不焦不躁,一臉泰然自若的樣子,心中更是安穩。

「你叫甚麼名字?」

「在下姓辛,自號辛未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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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3:18:03 |只看該作者
詹俊聽了居士兩字,微微一愣,眼珠上下移動,再次打量葉歆,好奇地問道:「河幫中怎麼會有你這號人物?」

「河幫中自然沒有我這號人物。」葉歆微微一笑。

「可這信……」詹俊聽的有些頭暈,拿起桌面上的信封竟有些不知所措。

葉歆拱了拱手,含笑道:「在下與河幫幫主有些交情,想找個地方做個幕客,聽聞朝中這些大官都在找幕客,所以託河幫魏幫主給我寫了一封推薦信。」

詹俊愣了一下,沒想到他竟是來做幕客,再次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詫異地問道:「河幫幫主又不認識我,怎麼會把你推薦到我這裏來呢?」

「聽說大人畫畫一絕,在下覺得大人在這種亂世尚能有此胸懷,實在是不可多得。縱觀京中的官員,唯有大人才是在下心中的明公,故此登門求見。」葉歆站起來長身一揖。

一番話說的詹俊十分受用,對葉歆頗有好感。他一生都很平安,沒有遇到甚麼大風大浪,也沒有人害他,除了文人的高傲之外,待人倒也平和,此時見葉歆意態誠懇,倒也有了收納之心,拿起書信問道:「如今皇上正想招撫河幫,你到我這裏來豈不是失了良機?」

「大人此言差矣!河幫是河幫的事,皇上招撫是為了打仗,而我手無縛雞之力,還是這裏適合我,我願助大人成為一代名臣。」

詹俊越聽越舒服,點頭笑道:「我見你談吐不俗,倒有些真才實學。我初來京城,有些事不太熟悉,所以想請幾位幕客到府上談天說地,畫畫寫字,既然你不嫌棄,就留下來做幕客吧!」

葉歆又揖了一揖,含笑道:「多謝大人,大人儒雅高致,與眾不同,能在大人手下做事,實在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坐吧!」詹俊笑了笑,拿起摺扇搧了兩下,問道:「居士如今住在何處?」

「住在朋友家中,正打算找個地方。」

「不如搬到府裏來吧!」一旦答應請葉歆做幕客,詹俊便把他當成自己人,頗為熱情。

葉歆見他如此,倒也有些意外,覺得詹俊為人溫和,處事軟弱,只要手段高明,就能從容控制,因而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正確。

他正想回答,一名青年男子突然走了進來,一身八品的藍色官袍,頭上紮髻,腰繫黃帶,長的也算眉清目秀,又受其父的影響,身上有著一種淡淡的文人氣質,同時又洋溢著青年人應有的朝氣,如時下的青年沒有兩樣。

「父親!」男子發現葉歆在座,猛的一愣,轉頭打量了葉歆一眼,詫異地問道:「他是何人?」

詹俊指著葉歆含笑道:「他姓辛,自號辛未居士,是我聘來的幕客……居士,這是小兒詹杼。」

「參見少公子。」葉歆微微欠了欠身,用眼角打量詹杼。

「原來是幕客!」詹杼早知道父親要聘請幕客,所以並不感到詫異,溫雅地還了一禮,然後上下打量著葉歆,見他臉色蠟黃,還有一種淡淡的苦色,似乎有病在身。

葉歆見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微微一笑,道:「少公子莫怪,我身染怪病,雖不致死,但臉色很難看,若不是大人寬厚仁德,我也不會把帽子摘下來。」

詹杼點點頭,走到了詹俊的身邊坐下,問道:「父親,他是來陪您畫畫的嗎?」

詹俊含笑道:「我剛想問,你就來了。」

詹杼轉頭問道:「父親酷愛畫畫,不知道居士的畫技如何?」

「在下只會看,不會畫。大人如今身為二品大員,在下是來幫大人做事的。」

「父親只會做畫,不會做官,還真要有人幫忙。」詹杼笑著調侃了父親一句。

詹俊不以為意,只是朝著兒子笑了笑。

「少公子神清俊朗,絕非池中之物,大人有福了!」葉歆倒不是吹捧,若單論這對父子,詹杼的前途比詹俊要好許多,走的道路也不一樣。

詹杼嘿嘿一笑,道:「居士不是吹捧我吧!」

「難道我說錯了嗎?若是如此,我甘願受罰!」

詹氏父子哈哈一笑,越發喜歡這個其貌不揚卻談吐不俗的幕客。

葉歆更是放鬆,論及在官場上的作為,他比詹俊二十多年官歷所得到的經歷還要多,見過的大場面更多,所以在兩人面前沒有絲毫的怯場,談笑風生,既俗且雅,使的廳中笑聲不絕。

「少公子如今在仕還是在學?」

「杼兒如今在鴻臚寺任從八品典簿。」

葉歆一直留意著詹杼,見說到官位時,他的眼神有一絲窘態,知道他嫌官位太小,故意調侃道:「實在可惜,少公子才氣縱橫,英武不凡,只任從八品實在是大材小用。」

一句話說到詹杼心裏去了,不禁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感,對葉歆的感覺更為親切,嘆了一聲,苦笑道:「如今朝中不是蘇派,就是皇上舊臣,我們父子雖然也算是皇上的舊臣,但兵變之中沒有太大的功效,能得個八品小官也算不錯了。」

詹俊看了看兒子,做為父親,他也希望兒子能功成名就,然而自己不善經營,雖然一路升遷,但他自認不是個做官的材料,也幫不了兒子,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此時見葉歆提起官場仕途,便朝葉歆拱手,誠懇地道:「我如今官至侍郎已經滿足了,居士談吐不凡,日後還望多多幫助小兒,雖不望他有入閣之日,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路升遷。」

葉歆欠了欠身,含笑道:「這是自然,我既然投入門下,少公子的前程當然也是我的前程,我豈能不肝腦塗地而報之?東翁放心,我自當找個機會幫少公子立功升遷。」

「居士能有此心,我心甚慰。」

詹杼忽然站了起來,含笑道:「居士,到我書房坐一坐吧!父親畫畫的時間到了。」

「好!」葉歆向詹俊拱了拱手,然後隨詹杼離開了屋子。

剛出院子,詹杼冷不防地問了一句:「居士來此不會是別有用心吧?」言語似是調侃,又似認真。

葉歆的心裏陡然一驚,然而久歷官場的他不知遇過多少風浪,所以表面上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滿懷笑意的眼睛瞥了詹杼一眼,輕輕笑道:「自然是別有用心。」

「哦!」詹杼赫然止步,回頭緊緊地盯著他,眼神中閃爍著微微的寒光。

「難道幫助詹大人和少公子功成名就,不算別有用心嗎?」葉歆見他反應如此之快,心中暗笑他火候太淺,在這官場之中若想立足,憑此技倆還不足以與那群老謀深算的大臣們對抗。

「說的好!這話我喜歡。」詹杼哈哈一笑,眉宇間的懷疑一掃而空。

葉歆頗為喜歡他這種性格,含笑道:「少公子,如今正值亂世,何不趁此機會一展抱負?」

「居士說的不錯,我也想展翅高飛,然而現在父親剛剛進京,在京內並沒有甚麼勢力,再加上他老人家又不是一個喜歡走動的人,所以我只能混到一個八品的小官,而且甚麼事也不用做,想立功都難。」想起自己如今的官位,詹杼微微的嘆了一聲。

「少公子放心,我如今是詹府幕客,自然會為少公子暗中籌劃,保證讓你連升三級!」

「哦?」詹杼一聽之下頓時興奮不已,充滿期待的眼睛緊緊盯著他,急聲問道:「不知居士有何妙計?」

「朝中不是要招撫河幫嗎?我與河幫幫主相識,當可把這場富貴送給少公子。」

詹杼眼睛一亮,喜色滿臉道:「原來居士與河幫幫主有交情,這實在太好了,若能成此大事,詹杼定當重謝。」

葉歆搖頭笑道:「我若想得到重謝,又豈會投到府上,直接讓河幫把我薦給皇帝就行了。」

「你為何要把功勞給我?」詹杼這才醒悟葉歆是把一個天大的功勞交到自己的手上,既是詫異,又有些懷疑。

葉歆仰起頭望著天空,微笑道:「我不想做官,只想做點事,何況此事對少公子百利而無一害,不過若是少公子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

詹杼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天,還是有些將信將疑,問道:「你真想把功勞讓給我?」

「有的人適合耀武揚威,有的人適合在背後暗中謀劃。我平生最討厭出名,更討厭受人注意,只想找個能發揮的地方,然而朝中那些大臣們太過短視,唯有大人儒雅寬厚,故此我才會來府上效力。」

「你是說你喜歡當軍師?」

「非也,我只想當一個暗中獻計的幕客。」

詹杼一拍大腿,喜色滿面地道:「既然如此,你就跟著我。我在明,你在暗,為我出謀劃策。」神色之中,朝氣蓬發,似乎成功已是囊中之物。

葉歆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卻很恭敬,躬身道:「願效犬馬之勞。」

「走,我們到書房去說。」詹杼入仕才幾個月,官場閱歷極淺。雖然雄心壯志,有心向上,卻不知門路,怎能與在宦海中打滾多年的葉歆相比,被他幾句話就逗的心花怒放,引以為知己。

葉歆並不完全是敷衍他,詹杼雖然年輕氣盛,但受其父影響,略有些儒雅之風,而且從表面上看,為人還算正直,培養一下也可以有一番作為,將來也許可以成功安插在京中當另一把匕首。

兩人在書房落坐之後,詹杼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不知道你有何妙計,可以讓我迅速升官?如今這官位太小,根本無事可做。」

「少公子莫急,我如今有三步棋,卻不能單由少公子一人做,一則少公子官歷太淺,朝中老臣不會聽信於你,你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是立功的機會﹔二則這兩件事功勞太大,少公子太快竄升會有人眼紅,日後對少公子不利。」

詹杼越聽越覺得葉歆才華非凡,而且經驗老道,點頭讚道:「分析的太有理了,能有你助我,實在是天大的幸事。」

葉歆笑了笑又道:「這場功勞還是讓你父親為主,你為輔佐,詹大人乃二品大員,無論是官位還是身分都綽綽有餘,更重要的是能進宮與皇帝單獨面談,因而不會被人分薄了功勞。你父親立了功,你自然也有極大的功勞,到時候父子同時晉升,可謂一時佳話。」

詹杼雖然與葉歆相差不過半歲,但閱歷實在太淺,一席話說的他興奮不已,年輕氣盛的他按捺不住胸中的熾熱,再也坐不住了,騰的站了起來,催促道:「居士快快教我!」

「少公子稍安勿躁,如今皇帝最關心的便是如何穩固自己的權力,而對他威脅最大的人不是各地的叛亂勢力,而是蘇家。」

詹杼倒也不是笨人,一聽此言便已略略猜到一二,試探著問道:「你是說要對付蘇家?」

「非也,以皇帝如今的實力,想直接對抗蘇家只能是痴心妄想,雖然不能正面對抗,但旁敲側擊,照樣可以達到相同的效果。」

「此言有理,但不知如何才能旁敲側擊?」

「皇帝此次要派人去連絡河幫,表面上是抵抗北面的敵軍,其實他是想拉攏更多勢力對抗蘇家,所以十分重視此次的成果。然而司徒勝根本不知道甚麼是河幫,只怕連河幫都找不到,更別說遊說河幫加入。依我之見,東翁可以自動請纓前去遊說,我隨你們父子一同前往,憑我的面子,河幫幫主一定答應,這便是第一功。此功若成,少公子最少連升三級。」

「太好了!」詹杼雀躍萬分,興奮地催問道:「第二功呢?」

葉歆賣個關子,含笑著搖頭道:「路要一步一步走,完成第一步後,我自然會告訴你如何往下走,不過此事動作要快,萬一被司徒勝搶了去可就不妙了。還有,一定要趕在蘇劍豪去恭城撤兵之前辦好,否則第二件更大的功勞就丟了。」

詹杼點頭道:「一切就按你的意思去做,我這就去請示父親,居士在此稍候,晚上我為先生接風。」

「少公子不必客氣,我還有事,明日再來。」

「我送居士。」詹杼對他的態度早已截然不同,一直將他送到府門,然後便迫不及待地找到父親,把葉歆的意思說了一次。詹俊自然不會拒絕任何升官的機會,何況其中又影響到兒子的前程,便欣然應允。


葉歆出了詹府便往文城去了,以前安置峰和嵐兩姐弟的小院還在,這些年一直空著,此時正合他用,便與凝心搬了過來。

「你回來啦!」凝心早已能如常行走,雖然道力依然未完全恢復,但已能施展遁術,所以葉歆頗為放心把她留在家中。

葉歆看屋內打掃的一塵不染,笑道:「姐姐辛苦了。」

凝心嫣然道:「沒甚麼,只不過是練了一天道術,正好用水把屋子洗了一次,很方便。」

「嘿!想不到道術竟用來打掃,看來姐姐突破道術進入化境了。」葉歆一邊說笑,一邊打開了臨街的窗子。

凝心被他逗得抿嘴一笑。

「事情很順利嗎?」

「嗯!還算不錯,比我想像的還要順利。」

「真的不打算回去見柔妹嗎?」

葉歆輕輕嘆了一聲,回頭朝她笑了笑,道:「等我把京城的事辦完就回去一趟。」

「一趟?」凝心詫異地問道:「難道還要回來?」

「這要看局勢的發展,我所能影響的只不過是東面這局部的一片區域,然而天下太大,新生的勢力很多,他們之間的發展實難預料,即使是肅州之地也並非穩固。若是開戰,還要顧及軍力、馬匹、兵器、糧草這些重要的因素,若是能憑我一己之力牽制敵人,總比犧牲數千兵馬要強,何況在京城並不比在肅州危險。」

葉歆並不是要逞能,而是遺詔之事事關重大,只有親力親為才能放心,萬一走露了風聲,蘇家便會撿個現成的便宜,後患無窮。而且他還想借蘇家和新皇的力量牽制銀雪帝國的軍力,使肅州有更多時間準備將來的戰事,畢竟經營時間太短,所有的事情未必能面面俱到。

凝心從不理會政治軍事,所以聽了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多想。她的心裏一直在盼望著葉歆儘快回山,然而他卻要留下來,這無疑使她陷入了兩難的局面。隨著道力漸復,不日便可以回到靈樞山,這也是她事前的本意,然而這些日子與葉歆每日相處,葉歆無微不至的體貼照顧使她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依戀,就此離去總有些不捨,然而她一直不願介入葉歆的婚姻之中,所以內心十分矛盾。

葉歆卻沒有想太多,因為他的腦子被一個又一個的計劃和安排佔滿了,事情繁多,局勢又瞬息萬變,時時刻刻都要因應變化而做出調整,還要照顧凝心的起居,若不是他練了一點內氣,又以藥補助,早就累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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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3:18:21 |只看該作者
凝心清靈的眸子中射出縷縷柔光,落在葉歆的背影上,除了感激,還有掩飾不住的感情。一直以來的分離,以及道術的修煉使她漸漸學會控制自己的感情,然而這三個多月的朝夕相處融化了心中的那道關口,控制能力在依戀和感激中漸漸變弱了。每日慵懶地躺在葉歆懷中時的溫馨,迴蕩在耳邊的輕聲細語,肌膚相接時的心靈顫動,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魔咒一樣在她的腦海中漫遊。

不知不覺中,她慢慢地移到了葉歆的背後,雙手緩緩地伸向了他。

葉歆正在思考,忽然感覺到一個火熱的嬌軀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背上,一雙玉手緊緊地環抱著自己的腰間,他的心中猛的顫抖了起來。

「姐姐!」他不由自主地輕喚了一聲。

凝心彷彿陷入痴迷了,把頭緊緊地貼在他的後背上,眼睛緊緊地閉著,一聲不吭。

葉歆深深地吸了口氣,抬頭望著燦爛的星空,內心無比激盪,腦子已經無法正常地思考了,只能默默地感受著凝心突然釋放的柔情。

一陣輕風吹過,熄滅了窗前的燈燭,屋子裏一片漆黑,寂靜的空間裡只有微微地喘息聲,兩道疊在一起的身影靜靜地依在窗前,一動也不動……

「篤!篤!篤!」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寧靜,兩人這才回過神來。

凝心鬆開了雙手,抬頭望著漆黑之中那對明亮的眼睛。久久,她緩緩地低下了頭,默默走入臥室。

「姐姐!」葉歆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輕輕低喚了一聲,眼神中流露出無限的歉意。

「大哥,在嗎?」門外傳來峰的聲音。

葉歆整理了一下被強烈感情衝擊而變的紛亂不堪的思緒,然後走到門口把門打開。

「大哥,怎麼連燈都不點?不會是睡了吧?」

「我剛回來,進來吧!」葉歆微微一笑,走到燈燭前把蠟燭點亮。

峰笑嘻嘻地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這是酒菜,大哥剛搬來,應該沒吃吧!我知道那位姐姐在家,你一定不會出去吃,所以順便帶了一些小菜。」

葉歆朝臥室望了一眼,喚道:「姐姐,出來吃飯吧!」

然而等了半天,屋內沒有聲音,葉歆有些納悶,走進臥室一看,發現裏面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姐姐!」葉歆直愣愣地一屁股坐倒在床。

峰走進來瞧了一眼,問道:「那位姐姐呢?」

葉歆搖了搖頭,低著頭呆了片刻,然後朝著峰微微一笑,道:「她走了,我們吃飯去。」

「可是……」

「放心吧!她有分寸。」

峰見他臉上憂喜參半,有些不明白,但不敢多問,陪著他坐到桌前,為了他斟了杯酒。

葉歆心中著實有些不捨,但自己要辦的事太多,又都是凝心不喜歡的事,幸好她傷勢已復原,雖然道力沒有完全恢復,但有遁術相助,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何況她留在他身邊,對他自己也是一種壓力。

「大哥,詹府沒有為難你吧?」

「這次選對人了,詹俊兩父子還算不錯。」葉歆從思緒中被拉了回來,拿起小酒杯一口喝光,火辣辣的燒酒沿著嗓門一直往下落,直到腹部。

「嘿嘿!能有大哥這樣的人物做詹府的幕客,他們詹府真是三生有幸呀!」

「峰小弟,蘇劍豪甚麼時候動身去恭城?」

「大概半個月後吧!這兩天在和那幫人嘀咕著安排西征的方案,有很多事還要準備,所以一時片刻還走不了。」

「這樣就好,不過時間還是很緊迫,詹俊如無意外,很快就會請旨前去遊說河幫,我會趁機跟去。不過這只是前奏,有了這次功勞,詹俊會更相信我,後面的事就可以如期實行了。」

「反正大哥的主意一向精妙,有甚麼要我做的只管說。」

「這次蘇劍豪領軍,我想知道他的人事安排,峰小弟,有機會幫我查一查。」

峰笑道:「這還不容易,反正每次議事扎猛大哥和我都在。」

「我如今有了新的身分,不便去扎猛大哥的宅子,而你也只能晚上來,免得惹人懷疑。」

「大哥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閒聊了一陣,峰告辭離去,葉歆一個人呆呆地站在窗前望著無盡的星空,腦子裏又回想起方才的一刻,不禁有些痴了。

「姐姐……」


次日早上,葉歆再次來到詹府。詹杼聽說他來了,立時迎了出來,一見面便笑著說道:「居士來的正好,父親上早朝去了,還沒有回來,不過我昨夜已跟他說了,他欣然答應,只等皇上聖旨一下,我們便可起程去找河幫。」

葉歆微微欠身,含笑道:「我先恭喜少公子榮升。」

「還不是居士的功勞!」詹杼哈哈一笑,親切地拉著他往書房走去,邊走邊問道:「居士住在何處?」

「在文城。」

「為何不搬入府中居住?莫不是有嬌妻美妾相伴?」

「孤家寡人,哪來甚麼妻妾!我這張黃臉,又醜又老,誰肯要呀!」葉歆笑了笑,抬步跨入書房。

「你放心,日後我一定給你張羅一個。」

「免了,還是一個人好。」葉歆笑著走入了書房。

兩人在書房閒聊了半天,詹杼也沒有去衙門,在家等著父親上朝回來。如今他的腦子裏全是河幫的事,就算去了衙門也做不了事。

葉歆心若明鏡,見他坐立不安,笑著微微搖了搖頭,知道他年輕氣盛,遇到大事總會有些浮躁。

直到午時,詹俊才回到家中。

詹杼迫不及待地把父親請到書房,開口就問道:「父親,不知道河幫的事說了沒有?」

詹俊還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捻髯笑道:「我已經說了,正好司徒勝也在,皇上問他知不知道怎麼去辦,他支吾以對,半天也說不出個方法,弄得皇上很不高興。這時我便自動請纓,又說小兒在河幫裏有熟人,有九成的把握,皇上一聽立即高興起來,下旨命我們父子主辦此事。」

葉歆大喜,起身長身一揖,賀道:「恭喜呀!東翁父子此次定然高升。」

詹杼更是興奮,喜得眉開眼笑,催問道:「居士,我們何時前往河幫?」

「自然是越快越好。」

「我們今日便出發如何?」

詹俊搖頭道:「太急了吧!我剛下朝,還是明天吧!」

葉歆卻道:「大人,您就不必去了,我和少公子前去便可。」

「哦!」詹俊詫異地望著他問道:「這事是我主辦,我不去,豈非抗命?」

葉歆含笑道:「您放心,有我和少公子在,河幫定會答應,到時候我把河幫的人領到府上,再由大人和少公子一起把人帶去見皇帝,這樣豈不方便?」

詹俊深以為然,含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到,就依你的意思去辦吧!杼兒,你現在就去打點一下,吃了午飯就走。」

「是,父親。」詹杼滿臉笑容,興沖沖地走出了書房。


午飯過後,葉歆便與詹杼一起乘馬車往北面的端慶府而去。

葉歆見計劃如此順利,十分高興,而且自從兵變之後,他第一次離開京城,如今有聖旨,又有詹杼相伴,無論走到何處都可以從容通過。

詹杼同樣感到興奮,入仕以來,這是他辦的第一件大事,而且十拿九穩,升官在即,無法按捺內心的激動,總是不由自主地催促車夫加速趕路。

趕了兩天的路,他們很順利的來到了端慶府。

進了城之後,葉歆與詹杼先找了一間客棧安頓了下來。

「少公子,我先去與河幫聯絡,待我安頓好之後,便請少公子前去會面,這段時間少公子可以在城中逛逛。」葉歆見一切都安頓好了,便想去見河幫。

「去吧!我在客棧等你的好消息。」詹杼十分相信他,而且這場富貴本就是他送的,所以也不好意思苛求太多,欣然答應了。

「少公子放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葉歆笑著走出了客棧。

一路走著,他發現如今的端慶府與往日不同,以前這裏是進入京城的重要港口城市,所以來往的人潮極多,除了貨物還有馬車,客棧也經常爆滿,然而此時街上雖是熱鬧依然,但比起從前還是差了許多。

由於局勢的動蕩,河道有可能成為大軍行進的路線,而且這裏雖然沒有與叛亂勢力接壤,然而北面恭城並不太遠,隨時有可能攻到河邊,所以氣氛有些緊張。

唯一沒有變的大概只有奔流不息向東而去的眠月河,滔滔河水氣勢磅礡,景色依然壯觀,大河氣吞天地的氣勢在人的心中激盪了起來。

葉歆走上碼頭,在稀落的人潮中沿著河岸走動,一邊看著滾滾大河,一邊思索著自己的計劃,機會都源自於這條大河。

「噓──」

他長吸了口氣,鬆弛情緒,眼睛望著北方的天空。其實他很想就此渡河北去,回到父母妻兒的身邊,回到朋友的身邊與他們並肩作戰,但他很快就甩掉了這個想法,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每走一步棋都會有深遠的影響,不能憑一時的意氣用事而影響了大局的發展。如果不能壓制銀雪帝國,即使回到肅州,也只能擁有短暫的平靜。

一群苦力剛剛卸完貨,正坐在碼頭邊閒聊,一番對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這些日子的船可真少,唉!以前的活連夜幹都幹不完,如今可好,天還沒黑就幹完了。」

「唉,世道太亂了,又有甚麼辦法呢?雙龍城已經不屬皇帝管了,半個月前明遠城的提督丘遠江又鬧獨立,還把碼頭給封了,弄的河道中間幾乎斷了,如果不是咱們河幫有實力,這些船也下不來。」

葉歆走上前拱了拱手,問道:「幾位是河幫的兄弟吧?」

「你是誰?」苦力們提眼打量了他一番,見他其貌不揚,臉黃膚醜,都有些不以為然。

葉歆含笑道:「我是你們大爺的朋友,替他傳個話。」

「大爺!」這些河幫弟子都知道幫主正四處尋找大爺,一聽此話,頓時都跳了起來。

一名壯年漢子抹了把臉,問道:「你真是大爺派來的?」

葉歆含笑道:「當然是真的,在河幫面前,誰敢胡來?我有要事要求見魏幫主,勞煩幾位幫我傳個消息。」

「小瘦子,快去告訴舵主,快!」

「是。」一名瘦瘦小小的青年一溜煙地跑走了。

葉歆見他們如此反應,知道必然是魏劭事前有吩咐,暗暗讚揚他的處事能力越來越高。

領頭的苦力笑道:「您先等一會兒,舵主很快就到。」

葉歆學著他們坐在碼頭邊的土地上,假裝漫不經心的問道:「聽說河道有些不暢,是真的嗎?」

「唉,世道亂了,東平州還算好,平安州那段河道太亂了。曠國雄的雙龍城、丘遠江的明遠城和單星文的平樂城,這三個勢力瓜分了三段河道,來往的船隻都要交重稅,而且搜查的很嚴,做生意的都不敢運貨了,稅太高,走這一段要交三次稅,只會賠本。」

葉歆皺了皺眉,心道:「這些人都看到了眠月河的用途,幸虧我經營的早,否則此刻的眠月河一定被瓜分了。」

「我們幫主偏偏去了甚麼肅州,所以……」

葉歆猛的一驚,急聲問道:「還沒回來嗎?」

「不知道,反正現在是副幫主主持。」

葉歆神色變得十分凝重,心中嘀咕了起來。雖然河幫是他建立的,然而他素來不參與河幫的內務,一直都是放心讓魏劭和宋錢打理,然而如今魏劭不在,事情便會有麻煩,偏偏此事刻不容緩,機會稍縱即逝,絕不能拖。

唉!我疏忽了,早該結識一下幾位副幫主。

正當他思考之際,一名二十七、八歲的壯漢在小瘦子的引領下走了過來,掃了一眼,眼光落在葉歆的身上,問道:「你就是大爺派來的人嗎?」

「正是。」葉歆打量了他一番,壯漢長得十分高大,穿著一件背心,露出結實的古銅色肌膚,兩隻手臂粗壯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善鬥之人。

「我有要事想見魏幫主,不知道可否傳個消息?」

「幫主去了肅州,不知道回到雙龍城沒有,不過消息我會幫你傳,若是幫主不在又如何?」

「若是幫主不在的話,就請副幫主來一次,我有大事相商,事關緊急,不能遲疑。」

舵主點頭道:「好吧!我找人替你送信,你先等幾天。」

葉歆朝他拱了拱手,然後晃著腦袋離開了碼頭。魏劭不在,這是他始料不及的事,但回頭細想,三個月前自己才派峰交了兩封信給他,此去肅州必然是替自己送信。

「看來不得不冒一次險了,希望這位副幫主是個做大事的人。」


焦急的等待了五日,直到六月初二,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才敲開了葉歆的房門。

「你是?」葉歆打量著眼前的這位中年人,長的很高,身子又細又長,顯的有些瘦,尤其是兩個面頰都凹了下來,看上去就更瘦了。

「我是河幫副幫主景思齊。」中年人很有氣度,瘦瘦的臉上展露出溫和的笑容,讓人感到很舒服。

「原來是景副幫主,請到房裏坐。」葉歆善意地朝他笑了笑,多看了兩眼之後,依稀記起當日在雙龍城上船的時候,景思齊就站在魏劭身後。

此人便是他這次的合作夥伴,成功的關鍵,雖然即使失敗對他的根基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他還是非常渴望成功,所以合作者便是關鍵之中的關鍵。

景思齊也笑了笑,然後走入房間望了一眼,暗暗點了點頭。

葉歆察言觀色,一看就知道景思齊心存懷疑,所以一進房間就先觀察,可見他是個小心謹慎的人。葉歆不但沒有不悅,反而很高興,因為此番計劃需要的便是謹慎。

他拿起茶壺倒了杯水,含笑道:「景副幫主先喝口水。」

「謝了。」景思齊又笑了笑,然後撩袍坐下。

葉歆見他沒有碰杯子,知道他還有戒心,於是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盡,然後把杯子放在桌上,眼角卻瞄向他。

好聰明的人呀!

景思齊暗暗讚了一句,朝他拱了拱手,道:「不知大爺有何要事?幫主不在,有事只管吩咐我去做。」

「既然景副幫主如此直爽,我就不客氣了。」葉歆忽然走到內間,用早就製好的藥水洗了把臉。

景思齊見他行為古怪,有客人在此竟然跑去洗臉,不禁有些詫異。然而當他看到葉歆原來的面目時,不由的呆住了,愣愣地望著葉歆的臉。

原本蠟黃的臉色變成了白色,雖然還有一層黃色的底色,但可以看出葉歆臉上的疤痕和黃色都是人為的。

「你……」

「在下葉歆,與景副幫主有一面之緣,不知你可曾記得?」葉歆抹了抹臉上的水珠,他知道自己的臉型其實沒有變,只是蠟黃的臉色和皺巴巴的皮膚使他看上去如同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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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3 23:19: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聽到「葉歆」這兩個字,景思齊臉色大變,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實在沒有想到葉歆竟然會改變臉色樣貌,公然行走四方。

葉歆見他呆呆地看著自己,微微一笑,道:「副幫主也許不認得,只是河幫和我是自己人,我先示真面目,再敘後話,以示誠意。」

「景思齊參見大爺。」景思齊站起來躬身向葉歆抱了抱拳。

「我們是自己人,不必拘禮,坐吧!」葉歆看了他那對深邃的眼睛便知道這位景副幫主是個精明人,單憑一個代理人的身分不足以讓他調動河幫的力量來幫自己,然而眼下魏劭不在,若要辦大事,也只能靠他了,於是不得不以真實的身分見他。

景思齊看著他,搖頭讚嘆道:「大爺這手絕活可真是厲害,同樣一張臉,五官不變,面形不變,只是皮膚變了一些,但看上去判若兩人,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葉歆微微一笑道:「其實並不完善,我吃了很多藥,又用了些藥汁,所以才會如此,這也是不得已之下的權宜之計,難登大雅之堂。」

「第一次見大爺之時並不覺得有何特別之處,這次一見,觀感大變,不愧是名動一方的名士,景思齊心感佩服。」

「景兄,此次請你來是有事相商,魏劭大概沒說過我的事,但你應略知一二。」

「我知道。」

「河幫是我和魏劭、宋錢三人辛苦打造而成,又得力於景副幫主這樣的豪傑相助,才能有今天的局面,不過到了這個地步,河幫這把利刃要出鞘了,而這一次便是出鞘之時,還望景兄相助。」

景思齊神色一凝,心中一緊,對葉歆的言下之意不由地產生了狐疑,盯著他問道:「大爺莫非要起兵?」

「用不著,只是想借一點名聲。」葉歆輕笑著搖了搖頭。

「名聲?」景思齊糊塗了,他如何聰明也猜不透葉歆的用意,而且越想越迷糊,最後只好苦笑著拱了拱手,求饒道:「大爺,您別高深莫測了,有話直說。」

「京城裏的那位新皇被逼急了,想找河幫幫忙,我想借河幫的名,表面上答應他,但一定要找個河幫的重要人物陪我前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景思齊低著頭細細地思量了片刻,又抬頭盯著葉歆看了半晌,問道:「您不是做小事的人,此次定然有大舉動,雖然河幫是您建的,我不敢多說甚麼,但這是大夥的心血,我希望大爺能明言。」

葉歆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寒光,景思齊這一番話中竟沒有把他當成是河幫的人,只當是一個曾經資助過河幫的善人,口氣上很恭敬,但實際上也只是口頭上的敬意,其實是把他排除在外,這不能不讓他感到心裏有些不舒服。

嗯,太疏忽了,看來河幫的內部似乎有些問題,這些河幫的上層已經把河幫看成了自己的勢力,也許還要在這亂世之中分一杯羹。魏劭雖然有些才幹,但不夠狠辣,幫內有景思齊這麼厲害的角色,看來他的權力被瓜分了不少。

此時,葉歆有些後悔露出了真面目,然而若非如此,也不會看到自己在河幫之中只是一尊被供奉的牌位……眼角掃了一眼正低頭喝水的景思齊,心想既然事已至此,不如趁這個機會試試這顆是好牙還是毒牙,若是毒牙,趁機把他拔了。

「景兄說的好,這條眠月河是天下的命脈,可謂一河傾天,如今時局動蕩,河幫佔據了這條命脈,若是不能好好的運用,實在可惜了!所以我要活用這條大河,最重要的莫過於運輸,一是運兵,二是運糧,三是運貨,這本就是河幫做的事,只不過以前是別人在用,現在我要用。」

景思齊聽說他要運東西,心中大安,臉上的笑意更濃,笑道:「您這話說的就明白了,河幫是您建的,運甚麼一定是您優先,就算把河封了,也一定讓您滿意。」

「放心吧!我不會把河幫弟子放到戰場上去打仗,他們有他們該做的事,不過這種亂世,就算做個普通人只怕也難保險。」

「有您這句話,我心裏就有底了,其他的事一切按您的吩咐。」景思齊見葉歆語氣有些軟,不禁有些得意。

葉歆心中冷笑連連,建立河幫便是要在此時所用,若任由河幫自立,當日也不必苦費心機建立河幫。如今正是運用之機,他自然不肯就此放手,況且日後還有更重要的用途,今日若不能將河幫的控制權收回來,日後會有大麻煩。

「景兄,話都說明了,我也不客氣了,但有一樣我要說清楚,這一切都是秘密,要是走露了半點風聲,可別怪我翻臉無情。」

葉歆語氣雖然平淡,但景思齊聽了忽然覺得脊背涼颼颼的,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然而心裏還是有著強烈的抗拒感。

葉歆微微一笑,溫言道:「景兄不必在意,我只是醜話說在前面,畢竟河幫的人都是自己人,大家同心協力,做點實事出來,也不枉我們聚了這麼大的力量,日後還望景兄多加提點。」

他明白此次雖然不是至關重要的大事,但也是把性命搭了進去,辦不成事小,若是把自己的身分暴露了,問題就大了,而且景思齊心中的想法一時間拿捏不準,所以不得不用威嚇的手段。

「不敢,不敢,大爺的吩咐,我們一定照辦。」景思齊恭恭敬敬地站了起來,心裏卻在罵自己剛才的表現太過怯弱。自己在河幫之中的勢力已經不在幫主之下,逢此亂世,正是左右逢源之機,若是一味替葉歆辦事,只怕難有出頭之日。

一種反叛的情緒在他的內心慢慢滋長著。

「不必多禮,我們慢慢詳談。」葉歆雖不了解景思齊的想法,但他向來小心,而且這次畢竟是第一次與景思齊相交,不能真正了解他的想法,心裏還是小心防著。

「大爺請吩咐。」景思齊現在還不敢公然反抗,畢竟葉歆也是有勢力之人,而且籐魔之名名動天下,即使只是傳聞,也不能不讓他謹慎,生怕說錯話會引火燒身。

葉歆微微一笑,道:「朝廷要請魏劭去做河道總督,景副幫主也應該可以得個將軍做做。」

「將軍!」景思齊眼睛一亮,露出驚喜交集的表情。

葉歆察言觀色,對他的這種表情十分熟悉,與科舉放榜時,金榜題名的學子們臉上的表情一般無二,也是對一種權力地位的無限嚮往。他有些後悔,這次實在太冒險,與這樣一個人合作,無疑是把脖子放在刀刃上,然而此時此刻,為今之計只能隨勢而成,否則便會有大麻煩。

景思齊發現自己過於興奮了,連忙換上了一副誠懇的表情,眼角瞄了一眼葉歆,見他沒有反應,心中又笑了起來。對他而言,進入官場比在河幫任一個副幫主要強百倍,還能功成名就,一步登天,欣然道:「一切按大爺的決定吧!」

「我覺得投靠皇室,一則可以壯大河幫的勢力,二則可以趁機取得更多的籌碼。」葉歆沒有告訴他投靠皇室只是計策中的一步,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景思齊的表情根本不用假裝,他完全可以真心實意地接受封賞,然後入朝為官,這比知道後演戲要強百倍。

「一切就按大爺所說的去做。」景思齊欣喜若狂,盼著自己一躍龍門身價百倍,然而這一次他的表情很平靜,沒有再像剛才那樣衝動。

「你去安排一下,我帶你去見一個人,然後一起進京,他會帶你面見皇帝,到時候能封甚麼官就看你自己了。」

景思齊站起來抱拳道:「大爺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說罷便轉身離開屋子。

葉歆望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目光短淺,自以為是的傢伙,連我都不放在眼裏,留你不得,事成之後再來收拾你。」


一個時辰後,景思齊又回到客棧,葉歆換好裝束,帶著他來到詹杼包下的小院。

詹杼正等得心焦,見到葉歆帶人來了,驚喜的問道:「這位就是河幫的人?」

葉歆含笑點了點頭道:「這位是河幫副幫主景思齊景兄,受幫主之託與我們入京商議歸附之事。景兄,這位是吏部侍郎詹俊詹大人的少公子,受了皇命特來請景兄入京,我們還是立即起程吧!」

「參見詹少公子。」景思齊躬身行禮,意態竟比對葉歆還要恭敬。

葉歆洞若觀火,心道:「此人果然野心不小,河幫只是他的踏板而已,此次有機會入朝為官,便原形畢露,幸虧發現的早,只怕再過一陣,魏劭的位置也難保。」

「好!好!好!」詹杼興奮地連說了三個好字,親切地道:「景兄遠道而來,還是先休息一兩天吧!」

「還是早日起程吧!」景思齊瞄了一眼葉歆,生怕他改變主意,破壞自己入朝做官的夢想。

葉歆微笑道:「事不宜遲,既然景兄想早些上路,少公子,我們立即收拾行裝,早點上路,遲則生變。」

「好吧!我們現在就起程。」詹杼迫不及待地衝進了內室收拾東西。

景思齊看著葉歆那張蠟黃而有皺摺的臉,實在不明白以他的地位怎麼會投入這種小角色的門下做幕客。

葉歆微微一笑,並沒有解釋。

詹杼很快便收拾好東西,坐著馬車上路了。景思齊騎馬跟在車邊,邊走邊與詹杼相談,盡說些官場上的事情,而且越談越起勁。

葉歆坐在馬車內,靠著車壁閉目養神,耳朵卻清清楚楚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裏盤算著如何處置景思齊,如今身分已經被他知道,正面翻臉只會招來禍事,不但如此,還要防著他反咬一口,所以必須將他放在控制範圍之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嗯,且看此人見了皇帝會有何動作,若是翻臉不認人,定要想辦法先宰了他,免除後患。」一陣寒芒從葉歆的眼眸深處閃過。


京城裏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朝中的官員對於向來畏首畏尾的詹俊突然自動請纓都感到有些驚訝,然而詹俊平庸的官歷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過了幾日就沒有人再注意他了,畢竟亂世之中有太多的事需要留心。

一行人順利回到詹府,詹俊得知河幫副幫主前來,大喜過望,親自迎出了府門。

「參見詹大人。」景思齊知道詹俊是二品大員,所以一見到他便恭敬的行了大禮,這番舉動既是為了葉歆的安排,又是為了自己日後進入官場鋪下道路。

葉歆雖然年輕,但見多識廣,看著他恭敬的神態,洞若觀火,知道他不諳官場,否則也不會對在官場中沒有勢力的詹俊父子如此恭敬。

當然,這也是他的安排,回京之前他便交待了詹杼,千萬不要亂說話,否則這場大功勞會自己跑掉。

詹俊見了景思齊欣喜若狂,雖說他平生喜歡畫畫,但這都是因為他自知無力在官場競爭的緣故,所以才會以寄情畫畫來保全官位和仕途。然而如今面對一場垂手可得的大功勞,心中對於仕途的憧憬不由自主地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葉歆面帶微笑道:「大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景兄既然已經到京,依我看,還是先進宮面聖吧!免得誤了大事。」

「對!對!現在就進宮面聖,如此喜事,自然要讓皇上早點知道。」詹俊連連點頭,他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只要見到皇帝,功勞也就到手了。

「景兄怕是也累了吧?如果累了,明天也可以。」葉歆瞥了景思齊一眼。

「不,不,我不累。」景思齊的內心同樣著急,他也不敢白白錯失了一次大好良機,然而他臉上的表情卻是淡淡的,裝作無所謂。

葉歆暗暗一笑,又道:「既然如此,我就在此恭候大人父子榮升。」

「居士的功勞我們父子絕不忘記,回來定當重謝。」詹氏父子興高采烈地拉著景思齊向皇宮方向去了。

葉歆目送他們遠去,心裏盤算了半天,抬腿便往駙馬府去了。


景思齊走了一陣,突然發現情況有些不對,葉歆統領一方勢力,竟然在此做一個小小的居士,而且還把天大的功勞送到詹氏父子的身上,似乎太不合理了。

「此次招河幫歸附新皇難道就只為了成全詹氏父子嗎?此人是名動天下的大人物,如今改變面容隱藏在京城,一定有其目的。嘿嘿!不管他有甚麼目的,反正現在他的把柄攥在我手裏,如果向外公布……」忽然,他想到了通緝榜文上的五十萬兩懸賞,心中猛的一跳,回頭悄悄地瞄了一眼,一時間腦子裏充滿了各種想法。

「景兄有事嗎?」詹俊見他頻頻回頭,好奇地問道。

景思齊搖頭反問道:「詹大人,我這位朋友在這裏混的不錯吧?」

「你是說辛居士呀!他一來就為我們父子帶來了這場大富貴,詹氏一門恐怕就要騰飛了,哈哈!」說到將來,詹俊眉飛色舞,滿面春風。

景思齊眼睛一轉,含笑道:「聽說他以前也是個官。」

「哦!」詹俊詫異地望著他:「這可沒聽說過,不過他手裏捏著河幫的信,又自稱居士,我還以為是文人呢!你和他這麼熟,應該很清楚吧?」

「他和我們幫主熟悉,我見的少。」

詹杼笑著插嘴道:「他可真厲害,計劃安排的有條不紊,實在讓人佩服。」

景思齊見詹俊兩父子不停地誇讚葉歆,腦子裏忽然又跳出葉歆的「籐魔」之名,心中又猶豫了,嘀咕道:「事情還是先看看吧!幫主對葉歆似乎一直很敬畏,這人手段的確有些高深莫測,單是這次的計劃我就想不明白,看來還是小心一點,別自找麻煩。嗯!先把官位弄到手,其他的事日後再看。」

正如三人所想像的一樣,承明皇帝對河幫的歸附十分看重,畢竟他身為天龍皇朝的皇帝,手上僅能控制四萬軍隊,這無疑是一種屈辱和無奈,河幫雖然沒有強大的軍力,但近兩萬人的河幫弟子對他而言已經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所以當他一聽到河幫派人來到宮外,心裏彷彿從冬天換成了春天,連忙把景思齊等三人召到承政殿問話。

景思齊久在河道上混,直到魏劭出來組幫才找個了爬升的機會,人心機靈,所以讓他爬到了副幫主的位置,此時見了皇宮的富麗堂皇,金檐綠瓦,心裏別提多羨慕,只嘆自己出頭太晚。

「草民景思齊叩見皇上。」第一次在金殿上得到皇帝的接見,對於一個平民出身的人來說,簡直是在發夢,所以他顯得很激動。

「來的好呀!朕正盼著你們前來,讓你們這些賢德之人藏於草莽之中,是朕的失誤,日後還望愛卿能為朕效力。」承明皇帝再次施展出當日攏絡官員的手腕,使人感到關懷備至,形勢的嚴峻使他又有了憂患意識,剛剛登基時的狂傲和專擅也收斂了許多,畢竟他的皇位正受到強大的威脅。

「河幫本就是天龍皇朝的子民,皇上來召,豈有不歸順朝廷之理?草民率河幫二萬弟子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承明皇帝龍顏大悅,笑道:「好啊!有河幫來歸,朕何愁天下不平!」

詹俊躬身稟道:「賀喜皇上又得一臂。」

「你們父子辦的很好,朕心甚慰,詹俊、詹杼聽旨。」

「臣在!」詹俊父子知道皇帝要封賞,連忙叩倒行禮。

「詹俊升為內閣學士,詹杼升正六品大理寺左寺丞。」

景思齊羨慕地望了一眼,眼睛又瞟向皇帝,期盼著自己擺脫平民的身分,進入貴族階級。

承明皇帝轉頭望著他含笑道:「河幫上下忠君愛國,朕加封河幫幫主魏劭為三等長信侯,河道總督,總理河道事宜。」

「臣謝主隆恩!」

「景思齊,你也立有大功,朕封你為靖河將軍。」

「謝主隆恩,謝主隆恩……」景思齊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心中狂喜莫名,激動地差一點昏了過去,兩隻眼睛精光大放,只知道不停地叩頭謝恩。他的名利心極重,進入貴族階級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心願達成,怎能不心花怒放!

他的心裏不斷地吶喊著:「我終於做官了,哈哈,我是將軍了,再也不是卑賤的平民。」

這一刻,整個大殿都充滿了喜悅和興奮,似乎每一個人都得到了想得到的東西,然而這些對於葉歆來說卻更有意義。

《 本帖最後由 pecaya 於 2010-2-23 23:2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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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今日下棋為何有些神不守舍?」玉霞公主見葉歆右手捏子懸在半空久久不落,左手則捧著腮,眼神發直。她嫣然一笑,調侃了一句。

葉歆抬頭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公主,我想斗膽問一句。」

玉霞公主嫣然道:「先生請問。」

「天龍皇朝將有傾覆之憂,公主是想一輩子隱居逍遙,還是想支撐下去?」

玉霞公主愣了一下,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憂愁,眉尖微微蹙起,喃喃地道:「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做甚麼呢?」

「可以做的事很多,只看公主想不想做,願不願做,有沒有膽量去做。」葉歆捏了一顆棋子輕輕地放在棋盤上。

「我嘛……」玉霞公主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腦子裏思緒紛亂,表情變得有些茫然。生長在皇家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為天龍皇朝做些甚麼,也許是她一直堅信天龍皇朝還是太平盛世。

葉歆順著她的眼神望向天空,沉聲道:「風雲變幻莫測,暴風雨將至,公主還是早做打算吧!京城乃是非之地,若不想捲入紛亂的局勢之中,還是及早抽身吧!」

玉霞公主低著頭想了片刻,反問道:「先生不是醫師嗎?怎麼關心起政事了?」

「救人和救國沒甚分別,我只是問一句而已,公主若不想回答,就不必多想。」

「父皇最疼我,而我卻……」玉霞公主掩面抽泣了起來。

葉歆微微一嘆,岔開話題問道:「聽說駙馬要領兵西去,公主也會跟去嗎?」

「他?」玉霞公主抹了抹眼角的淚花,黯然神傷,幽幽地道:「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他又怎麼會帶我走呢?!」

「看來公主還是很喜歡駙馬。」

「他根本不肯見我,我又能怎麼樣呢!這些日子我的心也淡了,隨遇而安吧!」玉霞公主的語氣中盡是無奈。

葉歆長長地嘆了口氣,若有所感地道:「若是像公主這樣優雅溫和的人登上皇位,也許天下就不會大亂了,天龍皇朝的太平盛世也許就能維持下去。」

玉霞公主被他這番話說的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驚問道:「你說甚麼?」

葉歆輕輕一笑道:「我說如果公主做了皇帝,那些造反的人就沒有藉口了,也不至於天下大亂。」

「我從沒想過這些,也不想做皇帝。」玉霞公主微微笑道:「倒是先生傳授的養心之法的確高明,雖然我至今仍練不出甚麼東西,但每一次修煉都覺得心境平和,一切煩惱彷彿都在那一刻消失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都在那種心境度過。」

看著她真摯的眼光,葉歆知道她的確對皇位不感興趣,猶豫了一陣,還是沒有提及遺詔之事。

陪著玉霞公主下了一天的棋,直到傍晚,他才悄然離開了駙馬府,往詹府走去。剛進巷子,他就發現詹府門外放滿了轎子,行人進進出出,熱鬧非凡。

「嘿嘿,看來詹俊父子都升了,景思齊怕是也得了好處,這人雖將心神內斂,但眼中藏著貪婪之色,名利之下恐難守住節操,還是找個機會殺了他,免除後患。」

葉歆見客人多,於是在巷子口停下了腳步,轉身往回走,這個時候他不便在眾官員之前露面,否則日後就不能坐在幕後指揮了。

與此同時,蘇劍豪的府上卻瀰漫著不悅和擔憂,議事廳內燈火通明,蘇劍豪正在為皇上收納了河幫而不高興。

「這個詹俊到底是甚麼人?竟把河幫給說動了。」

蘇劍龍不以為然撇著嘴道:「詹俊只是喜歡畫畫的文人,沒甚麼本事,這次不過是河幫內有熟人,才能立下大功。三弟,不必緊張,大軍不是還在我們手裏嗎?」

齊槐附和道:「無論如何,皇帝有了河幫的支持,守住眠月河應該不是問題了,我們便可將大軍帶去西征。」

蘇劍豪搖搖頭,沉吟道:「詹俊父子不能小看呀!也許一直隱而不露,此次得到機會才冒頭。」

峰和扎猛對視了一眼,心裏都笑了起來,若不是葉歆,詹家父子豈會有今天的風光,還讓蘇劍豪如此緊張。

徐任俠躬身道:「大人,我們大可不必理他們,反正西征的計劃已定,有河幫幫著守住京城,對我們而言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蘇劍豪低頭沉吟了半晌,點頭道:「嗯,我後日起程前往恭城收攏大軍,徐將軍你們幾個隨我一同前往。齊槐,你隨同兵部的官員處理好西征的糧草和車馬,務必齊備,我將定於七月初一發兵西征。」

「大人放心,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大軍一到便可出發。」

「好!」蘇劍豪此時只記掛著順州老家的安危,承明皇帝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個擺設,雖然微微有些扎手,但一切安排都已限制了他在軍力上的擴張,沒太大的空間留給這位領地狹小的皇帝。

「不如我們拉攏河幫,既然皇上能拉攏,我們為甚麼不能?如果把河幫也攥在手裏,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

蘇劍豪聽罷,怦然心動。他很清楚眠月河的作用有多大,如果能將河幫納入麾下,無疑是如虎添翼,對於西征有極大的好處。掃了在座眾人一眼,最後看著峰道:「總管,你明日去把那個副幫主請到府上來赴宴。」

「是!」峰見蘇劍豪要拉攏河幫,心中十分擔憂,會議散罷便連忙趕到葉歆的小院,將蘇劍豪的心意告訴他。

葉歆聽聞此事,不由地心中一驚,踱了幾步,沉吟道:「景思齊此人野心不小,眼中貪婪之色漸濃,此番入京雖然是因為我的計劃,然而此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中,依我看,他想利用河幫做為籌碼邀功請賞,如今如願以償,怕是食髓知味,想再進一步。蘇家的權勢天下皆知,他若得知蘇劍豪欲拉攏他,只怕會變,若是如此,我安排的計劃就全完了,所以絕對不能讓他和蘇劍豪會面。」

峰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去宰了他。」

「此人知我底細,心智不定,我早欲殺之。」葉歆面色陰沉地冷冷一笑,忽然皺著眉頭又道:「然而現在又沒有證據,若是殺了他,無法跟魏劭交待,而且我還要河幫幫忙,沒有他,計劃只能放棄了。」

「葉大哥,時間不容遲疑,明天蘇劍豪就要接見他。」

葉歆打開窗戶呆站半晌,沉聲道:「這樣吧!明早我去見他,順便催他回河幫備船,他若肯去,一切便罷,若是不肯,你再去請他,用馬車把他騙到這個院內,我自有安排。」

峰嘿嘿一笑道:「到時候我以蘇家總管的身分去見他,他怎敢不信!」

葉歆叮囑道:「峰小弟,一切千萬小心,他是河幫的副幫主,實力應該不弱,若是走脫,你我都有麻煩。」

「大哥放心,只要一杯藥酒,定讓他落入我們的手裏,若他真是個賣友求榮的傢伙,廢了他也是應該。」

「好,明日依計而行。」

「嗯!」峰從窗口一躍而下,幾下閃身便沒入了黑暗之中。

葉歆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戶,銀白色的月牙掛在天邊,月華皎皎,銀光灑遍文城每一處角落,柔和而安祥,然而他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殺氣。用了景思齊,無疑使他陷入了較為危險的境況,但他並不後悔,此次的計劃一旦成功,銀雪帝國、蘇劍豪和新皇之間就會有一場火併,對他百利而無一害,所以值得冒險一試。

「景思齊,如果你自尋死路,我也不會客氣!」


翌日早上,當金光灑遍詹府的院落中之時,葉歆走進詹府。

府門外的轎子和馬車依然絡繹不絕,昨日沒有來道賀之人都派人前來送禮。詹氏一門的爬升不大不小地衝擊了官場,舊的派系形態已經在兵變中消失了,然而官場中從來都不缺乏鬥爭,尤其是黨派之爭,明有皇帝和蘇氏兩黨的鬥爭,暗中也有親皇派內部的爭寵,大學士言德謙、一等公張全是文武兩派勢力,其中又分成了若干股小勢力,只是因為時間尚短,局勢的分割尚不成氣候,而詹氏一門的崛起打動了不少人前來投靠,在亂世之中,有靠山才是立身之本。

「您裏面請,老爺和公子剛剛起身。」守門的僕人知道他的身分,朝他點頭哈腰,一味地恭敬。

望著進進出出的送禮者,葉歆微微一笑,把遮頭的帽子放好,默默地走入府中。

沿著走廊,他直接來到了後院,一眼就見到詹杼迎面而來,於是拱手笑道:「少公子神清氣爽,看來心情不錯呀!」

「來的正好,我剛想去找你,快跟我走,父親和景將軍在書房。」詹杼雖升了官,但一直記著葉歆的手裏還有兩步棋要走,見他到來便迫不及待地將他拉入書房。

書房內,詹俊和景思齊也都在等葉歆的下一次指示,昨日的風光無疑使他們變得雄心萬丈,更盼著葉歆再一次為他們帶來功勳和機會,尤其是景思齊,他很想知道葉歆計劃的真正目的。

「恭喜閣老父子同日升遷,真可謂是一時的佳話。」葉歆知道詹俊升了內閣學士,所以尊稱他一聲閣老。

詹俊聽了果然舒服,含笑道:「自己人不用這麼客氣,況且這功勞是你送的。」

詹杼更是把葉歆奉若神明,親切地拉著他求道:「居士神通廣大,我實在是佩服,日後還望居士指點迷津。」

詹俊含笑道:「杼兒,居士如此高才,何不奉他為師,日後也好有個能人相助。」經過河幫之事,他覺得葉歆的才能非凡,自己不會做官,幫不了兒子,若有他在兒子身邊,兒子一定能平步青雲。

詹杼不但不介意,反而又驚又喜,朝著葉歆長身一揖到地,恭敬地道:「先生可願收我為弟子?」

葉歆沒想到這對父子竟如此安排,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既然是詹府門客,自然會為少公子出謀劃策,何必多此一舉?況且我與少公子已是朋友,更不需如此。」

「說的不錯,杼兒,還不快給居士奉茶。」

「先生請用茶。」詹杼恭敬地捧上一碗香茶。

葉歆欣然接過茶碗放在桌上,臉色突然一正,沉聲道:「閣老、少公子,下一步棋才是最重要的第一步,成敗在此一舉。」

詹氏父子正等著這句話,見他神情凝重,催促道:「先生快說,我們一定按你的計劃行事。」

景思齊雖然表現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但眼角一直瞟著葉歆,等待他的答案。

葉歆見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微微一笑,道:「拉攏河幫是第一步,有景兄相助,大軍渡河就方便多了。」

在座三人聽了都糊塗了,詹俊問道:「這與我們又有何關係?大軍在蘇劍豪手上,即使有河幫相助,也只是對他有幫助,我們是親皇派的人,與蘇氏一派水火不容,怎能去幫他呢?難不成你要我們轉投蘇劍豪門下?」

葉歆搖頭輕笑道:「大人莫急,如今皇帝怕的除了外面的叛亂,還有蘇劍豪的大軍,所以蘇劍豪引兵西征對皇帝而言是憂喜參半。」

「憂喜參半?可我聽說皇上為此很心煩。」

「蘇劍豪一旦出征,蘇派的勢力缺少了主持,自然難以對皇帝造成威脅,而張全手中的四萬禁軍便成為了皇帝最重要的籌碼,他一旦控制大局,皇帝便有機會擴大親皇派的力量。尤其是兵權,沒有蘇劍豪的阻撓,大可全力招兵,擴充兵力,北拒叛軍,西擋蘇劍豪,說不定可以趁機擺脫蘇家的控制,這難道不是喜事嗎?」

「此言甚是。」詹俊深以為然,點了點頭又問道:「憂的呢?」

「蘇劍豪領大軍出征,卻要棄守眠月河北岸,這一石二鳥之計,恐怕皇帝也略知一二。」

「一石二鳥之計?」詹氏父子對望了一眼,都有些茫然。

葉歆輕輕一笑,故做遲緩,拿起茶碗呷了一口,直到詹氏父子出言催問,這才娓娓說道:「如今皇帝可以控制的地盤只有東平州,面積雖然不小,但比起天下十州,實在有限,而且東平州有三成的府縣在眠月河北岸,如果撤兵退守眠月河南崖,無疑是將皇帝的地盤又縮小了三成,無論是兵力、財政、糧草、人口等方面都有極大的影響。更大的麻煩還在於防務,銀雪軍若攻至眠月河北岸,見南面空虛,豈會不攻?若攻,則對京城產生威脅,因此皇帝必然要把僅有的軍力送到眠月河岸守衛,否則敵軍南下,皇帝的龍椅就坐不住了。然而禁軍助守北面,則京城內腹中空,只要數支精兵就可殺入京城,生擒皇帝,試問皇帝能安穩嗎?況且蘇劍豪還可能隨時回來對皇城造成直接的威脅,你們說皇帝能不擔心嗎?」

詹氏父子頓時嚇得面如土色,汗出如漿,背上已被浸濕,他們都不是政略的高手,怎會想到撤兵之計竟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不禁為之膽寒。

景思齊也是大吃一驚,心道:「早就聽說蘇劍豪是個人物,如今看來的確不假。手中既有大軍,又有實權,若是與他合作倒是天大的美事,只是這個葉歆偏要與他作對,如今看來是想破壞他的計策。」

「居士,既知蘇劍豪有此毒計,不知有何妙計可以克制?」

葉歆微笑道:「唯今之計便是不能任由蘇劍豪從容南撤。」

詹俊兩手一攤,苦笑著搖頭道:「這恐怕太難了吧?蘇公爺決定的事,誰敢反對!何況大軍在他手上,是戰是守是退,都由他一人決定,旁人只怕說不動他。」

「公然反對,自然行不通,還會引來殺身之禍,而你們父子也得不到半點功勞。正因如此,我才會說這一件對你們而言是天大的功勞。」

詹杼剛剛升官,雄心萬丈,此時只想著立功,根本不考慮別的事情,催促道:「先生快講。」

「如今軍隊在蘇劍豪手上,想讓他放棄撤兵實屬難事,所以問題就在蘇劍豪調走大軍之後,皇帝如何牢牢地掌握河北之地,此無非二點,一是兵壓,二是借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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