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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霜】冤家不要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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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17: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想他聶飛自小便是個無父無母、流浪街頭的重病乞兒,曾以為最後的下場,不是餓死、病死,就是因偷竊而被人活活的打死。

    但也許是前輩子燒過好香,幾年前竟萬分幸運地巧遇一位隱世高人,當他伸手要扒高人的金袋子時,卻被反手捉住手腕,並被高人認定他骨格清奇難見,不但收他為徒,還帶他上山治好病,且將武功絕學傳授給他。

    要不是師父,別說他現在能活跳活跳地在江湖上縱橫游走,當年他能不能活著長大,恐怕都還是個問題。

    學成下山之後,他不像師兄關天逸一樣,有一座“關家堡”等著他打理,只好這邊替人出出力、那邊為人跑跑腿,各種雜役類、保鏢類的工作都接,只要對方能讓他有得睡、吃得飽就成了。

    近日來,因為一直找不到工作,餓得七葷八素的他,看到眾人議論紛紛地圍聚在張貼於街上的征人告示前,立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撕下告示,打算登門應徵,只求先能吃飽再說。

    到了袁府後才發現,其實對方要他做的工作滿簡單的,就是讓他專門守著年僅十歲的袁家小小姐──袁敏依。

    另外,只要小小姐從睡眠中醒來,就得立即通知袁家人,並且在一旁隨時待命,輸送內力,護住她先天孱弱的心脈。

    輸人內力,是項吃力不討好、而且有些自傷的行為,凡是有些常識的習武者都知道,也因此,先前張貼出告示時,才會惹得眾人議論紛紛吧?

    但,聶飛認為內力修為就算再強厚,沒有吃飯,照樣會餓死,因此內力如有耗減,再勤練補回來就是了。

    被帶到袁家小小姐的床前,第一次看見那張幾乎沒照過陽光的雪白小臉時,他的心口突地糾結了起來。

    這孩子安安靜靜的,不哭不鬧,小臉上淨是一片對病痛完全麻木的神情。

    她的病情,據說連袁府裏號稱“神醫”的老太爺,都搖頭不已,束手無策,預測也許再活不過幾年。

    他看著她躺在床上,被爹親及兄長們合力插上好幾根嚇人的銀針,但她卻面無表情地垂眼看著自己仿佛一捏就碎的瘦弱小身子,好似能不能活下去,都不幹她的事一樣。

    “快輸內力!”袁家人催促他。

    他坐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瘦得不可思議的手腕。

    她微微抬起又濃又長的眼睫,扇了一下下,接著又漠不關心地垂下眼瞼。

    但孩子畢竟是孩子,內力催動施針的穴位時,有如萬蟻鑽心的難耐痛楚,還是逼出了她的眼淚,但她從頭到尾仍舊不吭一聲。

    他看得出來這女孩兒猶如風中之燭、隨時可能會掛掉的小命,是袁家人不知散盡多少家財、使盡多少法子,才能挽留到現在的。

    在他人眼中,她是受盡寵愛,但他對這孩子只感到萬分同情。

    她好像並不覺得活著有什麼好,但因為家人的期待,所以她不反抗。

    他記得當年還小的時候,就算病得快走不動了,仍然因幻想著吃上一口烤雞腿,所以硬撐著一口氣去扒人錢袋,這才讓他的人生重新來過。

    也許,這孩子也需要一個屬於她自己發想的願望,她才能真正地活下來……

    ***

    在小女孩十一歲生辰這天,她的小臉蛋依舊掛著一張了無生氣的表情,面對家人的祝賀與小賀禮,偶爾會送出一朵疏離至極的微笑。

    那像是老頭子在等死的表情,早熟得令人心驚。

    聶飛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在四下無人的時候,開口問了小女孩。

    “依依,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

    他厚臉皮地借用袁家人喚她的小名,希望可以拉近她與他之間的關係。

    “……”

    袁敏依張著那雙瘦到眼窩都凹陷了的大眼睛,微微閃過一抹訝異,望了他一眼。

    也只那麼一眼,她便垂下眼去了。

    嗯,吃的話題,好像沒辦法勾引她的興趣耶!

    “那……你有沒有很想做,但父親兄長卻不讓你做的事情?”

    他想起師父叫他不准到後山去,他卻偏要去後山探探險的反叛心思,一直被限制在床上的她,應該也有吧?

    “……”

    還是沒搭理他。

    好吧,既然是他開了話題,她不回應,他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扯下去了。

    “女孩兒長大了要披嫁裳嫁人的,你應該也想過吧?”

    他屏息瞧著她。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應,開始要洩氣的時候,卻眼尖地發現她似乎搖了一下頭……幅度非常的微小。

    但他已忍不住大喜了。

    有反應就是好事啊!

    “有想過這一天嗎?”他立即追問。

    “……沒想過。”

    她頓了一下後,終於緩緩開了口。

    短短三個字,他聽得簡直要熱淚盈眶了。

    這孩子說話了!

    這孩子總算願意跟他說話了!

    “為什麼呢?”他繼續引導她開口。

    “我等得到嗎?”她輕聲嘲弄道。

    這孩子……語氣也未免太早熟了吧?!

    “當年我也被斷言活不久,可是,你看我到現在不是還活繃亂跳的?”他拍拍胸口說道。

    “……真的?”她懷疑地盯著他。

    “騙你做什麼?”

    只不過,他的症狀是──只要有飯吃,就可以活下去。

    “……”她張著黑白分明的眸子瞅著他。

    他看著她的臉,忍不住猜想,這孩子如果能健康長大,肯定會成為一名小美人。

    “我們做個約定怎麼樣?如果你努力活到十七歲生辰,我就娶你!”

    不知怎地,他的腦子才閃過一個念頭,嘴巴就自動說了出來。

    “……等那株山櫻開花吧。”她冷冷地指向窗外。

    聶飛霎時氣白了臉。

    等山櫻開花?

    聽聽看,這是十一歲的小孩說出來的話嗎?

    沒誠意!

    不想嫁他就明說嘛,何必拐彎?

    那株山櫻……聽說三年前就枯死了啊!

    “好,就等山櫻開花!”聶飛咬牙說道。

    ***

    六年後

    山櫻,開花了……

    在袁敏依過了十七歲生辰之後的某天,袁府裏突然有人發現山櫻的枝椏上,悄悄地開了兩朵花。

    袁家上下驚異不已,老一輩的人則直說枯木逢春,是個好兆頭。

    袁敏依站在窗邊,帶著驚愕的表情,直勾勾地望著枝椏上的兩抹粉白。

    她的心裏一陣又一陣地揪疼拍撲,像有什麼被掙脫了,亟欲破胸而出,緊握在身側的小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原來……她對生命、對未來,也有期待、許願的機會嗎?

    那人說過,等她十七歲生辰,就要來娶她。

    當時她只覺得這個承諾可笑至極,從不認為自己能活過十七歲。

    就連祖父都曾斷言她活不過十二歲,那人憑什麼能約定她的十七歲?

    但,她竟然度過了十七歲生辰……

    她以為他的許諾太沒誠意,因此當年故意回了那人,說等枯死的山櫻開花了,才會嫁他。

    沒想到,山櫻竟也在她十七歲生辰之後來湊上熱鬧,在此時開了花。

    這樣的巧合,是不是表示,上天已經在冥冥中應允了她的生命可以延續下去,讓她可以對未來的人生有所冀望了?

    她思考又思考後,終於決定要找到那個男子,要他實踐諾言娶她。

    ***

    四處打聽之下,袁敏依才知道,當年默默無聞、還兼身無分文,來到她袁家打工,甘願奉出內力,只求三頓吃飽的年輕人,已經是當今被人譽為“天下第一”的天才刀客。

    只是,他的謀生方式依然沒變,還是在到處給人打零工。

    居無定所、無根無業的男子,似乎不是個適合託付終身的好對象。

    但是無所謂,她對人生從不奢求,她只想實現一個從來不認為能實現的願望。

    這個願望是聶飛給的,就該由他來負責。

    她在一家酒樓找到了他,來到他身後。

    望著他的後背,發覺這些年來,他又成長了不少,不但身量比六年前更高,肩背的線條也比六年前更加厚實了。

    “聶飛。”

    她輕喚一聲,忽然有些微妙的情怯之意。

    聶飛才剛忙完一個工作,領到不少薪資,點了一大桌酒飯大吃特吃。

    聽到有人叫他,聶飛轉過身來。見到喚他的人,是位大美女,他的兩眼瞬間一亮,放出光芒來。

    看得出來,他很喜歡看美女。

    袁敏依心裏微酸地猜想著,這些年來,他四處遊歷,應該見多了天下美女,不知道她的容貌,在他眼裏算得上美,還是不美?

    她忽然很想拉拉裙、順一順發尾。

    “美人兒,來坐、來坐!坐下來邊吃邊說!”

    聶飛大嗓門地招呼著,對她獻上職業性的殷勤笑容,眼中更是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之意。

    他眼中濃濃的讚賞與驚豔,讓她的臉蛋微冒些許熱氣,心口也跳得有些急促。

    “坐嘛、坐嘛,不要客氣!請問有什麼事需要聶某為你效勞的嗎?”

    他愉快地拉開身旁的椅子,並且伸手招來店小二,再添上一副茶水、杯碗。

    她坐了下來,坦然地看著他,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我是想問你,何時要來娶我?”

    “蛤?”

    聶飛一愣,似乎被她的話嚇到,說不出話來,才剛挾起鹵牛肉的筷子也頓在半空中,一個沒挾好,肉片從筷子間滑了下去。

    娶她?

    聽錯了吧……

    對,不可能是這兩個字的!他很快地否決掉。

    也許,她是說曲她?取她?

    還是……舉她?

    但……這些句子好像都不順啊!

    到底是哪個“取”啊?

    “姑娘……聶某好像有點耳背,請再說一次好嗎?”

    聶飛挖挖耳朵,側著頭,很專心地等著聽她重複一遍。

    “我說,我已經滿十七了,你可以照約定來娶、我、了!”

    她的小臉一沉,所有的愉快情緒全都不翼而飛。

    真的沒聽錯?

    她真的是要他娶她?!

    聶飛張口結舌地瞪著她。

    由於已經被嚇得胃口全失,聶飛乾脆放下筷子,雙手環在胸前,很用力、很拚命地皺眉思索。

    他是在哪年、哪月、哪天,欠下這一筆桃花債的?

    為了取信于雇主,還有維護“天下第一刀客”的名聲,他早早給自己立下規矩,絕對不與雇主的家屬女眷有所牽扯的。

    “呃……姑娘……請問,你是哪位啊?”

    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想不起來,他只好硬著頭皮請教了。

    一股怒火沖上心口,袁敏依氣得眼前一黑。

    “我是你親口承諾訂親的未婚妻,難道你忘了?”她怒道。

    她滿心歡喜地找到他,沒想到他竟然對她露出茫然的表情!

    更過分的是,當她要他履行諾言的時候,他居然像是受到什麼驚嚇一般,嘴巴大張得可以塞進兩顆蛋了!

    “未、未未未、未……”他嚴重結巴。

    “未婚妻!”她不太耐煩地幫他接完話。

    聶飛強迫自己閉上嘴巴,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儘量鎮靜地面對她,把這個令他一頭霧水的場面弄清楚。

    “這位姑娘,您是不是認錯人了?在下姓聶名飛。”聶飛小心翼翼地問。

    “我知道你是聶飛。除非你是假冒頂替的,我才有可能找錯。”

    “誰說我是假冒頂替的?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聶飛就是我。”他立刻拍胸脯保證。

    “那就對了。”她冷冷地說。

    “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吧?”他苦著臉。

    真糟糕,想破了頭,還是想不起她是誰啊!

    “我是袁敏依!”

    她咬牙說道,有些氣結。

    他真的認不出她?

    原先要見他前的期盼與緊張,此時全被他相見不相識的反應給打散了,只剩下一股惱意與不甘交錯的複雜情緒。

    “袁?”

    他歪頭看著她,皺眉想了想,想了又想……

    忽然,一陣靈光閃過,他立即驚愕地張大眼珠子。

    “啊!你是袁家那個病懨懨得只剩一口氣的袁家小小姐?!”

    “你終於想起來了!”她哼了一聲。

    病懨懨得只剩一口氣?

    原來這些年來,他對她的記憶只有這樣?難怪他會想不起她來……

    “哇哇哇!原來是依依啊!好久不見,果真是女大十八變,依依現在變得好漂亮,我完全認不出來了耶!哈哈──”

    聶飛拍了拍大腿,笑了起來。

    能夠在多年後見到她,實在是又驚又喜。

    想當年,他對她那稚弱脆嫩的模樣,心疼到了極點,當時總期盼她能活得久一點,多看一些人生的風光。

    見到她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樣,他的心裏著實為她感到無比的高興。

    他的讚美,加上他親切又自然地喚她小名的舉動,讓她稍稍心花怒放了一些,唇角忍不住微微地揚起。

    “現在認出來了?”她問。

    “認出來了、認出來了!”

    他用力點頭,再加上兩聲“哈哈”。

    “那也記起你的承諾了?”她再問。

    “呃……你還記得我們六年前的約定呀?哈哈哈……”

    聶飛持續地打哈哈,笑聲一直沒停止。

    “看來你並沒忘記是六年前約定的嘛!”她挑挑眉。

    “沒忘、沒忘,我沒忘!啊哈哈哈……”

    聶飛還在笑,但看得出來嘴巴已經有點酸,所以笑容稍稍變了形。

    看出他的假笑,袁敏依感到被耍弄,唇邊的笑意倏地消失,改以惱怒的眼神狠狠地瞪住他。

    “沒忘記的話,就履行你的承諾,娶我。”她說道。

    “等等!”他忽然抬起手。

    “怎麼?”她瞅著他。

    “我還記得你那時是說,要等你窗口那株山櫻開花,才會嫁我吧?那株山櫻早就已經枯死,開不出花來了,所以我們之間的約定並不算數,對吧?”

    他萬分期盼地問道,懷抱最後一線希望。

    “山櫻沒死,而且開花了,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袁敏依撇唇,冷冷說道。

    “呃……那個……重新栽的……不能算數喔!”

    他想了想後,有些遲疑地開口。

    “我何必騙你?開花的就是那株山櫻!”她拍桌怒道。

    “啊,是喔……”

    聶飛縮了縮肩,抓抓頭,沒轍了。

    但……

    “依依,實在對不起,我不能娶你呀!”他露出非常為難的表情。

    她一僵,整顆心涼了半截。

    “為什麼?你已經與別人成婚了?”

    她問道,小拳頭在桌底悄悄握緊。

    “沒有、沒有!我哪敢害人呀?”他用力搖晃雙手。

    “那為什麼不能娶我?”她眯起眼質問。

    “我這個人,真的不適合娶妻。不管哪個女人跟了我,都會吃苦的。我一人飽就全家飽,逍遙快活的,幹麼自找麻煩,多背一個包袱?”

    “所以你不願意娶我?”

    “嫁給我真的只會吃苦啦!而且你想想看,如果我們兩人聯姻的話,就叫聶袁聯姻,孽緣、孽緣,一聽就是壞兆頭啊!”

    他擰著眉心,萬分誠懇地捧著胸口說道。

    “混蛋!你這個背信的傢伙!我努力地活過這六年,就只等到了你這句抱歉?如果你一開始就沒有這個念頭,又何必開口承諾,讓我空等待一場?”

    真是好一個孽緣!她越想越氣,忍不住反手就抽出劍來,朝他劈下去!

    “唉呀──”

    聶飛嚇了一跳,反射性地躍開來,眼睜睜地看著椅子代替了他,壯烈地身首異處……

    他沒想到她竟然有練武,還以為她腰間那把比一般尺寸稍短的佩劍,只是裝飾用,拿來嚇阻尋常的登徒子而已。

    沒想到那把劍竟然這麼鋒利,把他屁股底下那張椅子一下子就削成了兩半。

    袁家對他們家唯一的女孩兒實在是寵得過分,竟然給她佩了一把削鐵如泥、也肯定是名貴萬分的寶劍。

    還有,她這身功夫底子,或許也是受惠于當年他輸送給她的內力……

    險險避開她的劍後,聶飛抓起大刀,“呼嚕”一聲就朝門外竄去,哪里還管他什麼大俠的名氣。

    袁敏依也跟著追了出去。

    “客倌、客倌!酒菜錢還沒付啊──”

    酒樓的掌櫃一見客人跑了,急忙在後頭高聲呼叫。

    “喔,抱歉抱歉!”

    聶飛騰了個空,順勢從懷裏揣出幾錠銀子甩向櫃檯,“咚咚咚”地嵌進櫃檯後方的柱子上。

    “唉呀……我的銀子啊……”

    掌櫃奔到柱子前,苦惱又心疼地想著要怎麼挖出銀子?

    酒樓裏安靜許久的酒客,則是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聶飛是江湖知名的天下第一刀客,袁敏依則是神醫世家袁府裏最年幼的小小姐,兩人的一舉一動,都是眾人的注目焦點。

    因此,兩人之間的糾葛互動,全被四周瞪大著的眼睛瞧進、豎起著的耳朵聽去了。

    沒多久,江湖上便傳出了聶飛早已與袁府小姐訂親,卻遲遲不肯娶人家,結果袁敏依惱羞成怒,不顧禮教名節,拚命倒追逼婚的大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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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17: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靜謐濃密的樹林,只有在山農樵夫偶然經過時,才會驚動林間的飛鳥小獸。

    此時,樹林深處忽然一陣搖竄騷動,驚得小獸們逃竄躲避,鳥群也撲騰撲騰地拍翅而去。

    “唉呀──唉呀──不要再追了啦!”

    一名相貌粗獷、身材頎長勁瘦的男子,一手抓著油酥香嫩的烤雞,一手提著腰間醒目的大刀,嘴裏哇啦哇啦地叫著,從林子裏竄了出來。

    在他身後,跟著竄出另一個人,身著黑色勁裝,手持長劍,毫不留情地朝他揮去。

    仔細一看,那人身形嬌小,容貌清麗,原來是名女子。

    這女子眉眼之間隱隱帶著一抹冷眼笑塵世的疏離感,但面對男子時,眼裏卻又矛盾地蓄積著濃濃的埋怨與怒氣。

    “搞什麼?我都躲在樹洞裏了,還能被你挖出來?真邪門!”

    男子滿臉懊惱地叫道,有點狼狽地避開向他揮刺過來的利劍。

    “哼!”

    握著劍的女子,沒有多說話,僅僅冷哼一聲,又揮出一劍。

    “等等、等等!商量一下,等我吃飽了再打好不好?”

    回身躍開後,聶飛對著眉目細緻、卻略顯清冷氣質的女子又嚷嚷道。

    袁敏依對他的要求聽而未聞,一臉不為所動地再度出招,攻勢淩厲地襲向他的面門,殺氣十足,毫不留情。

    聶飛的身手,明顯比袁敏依矯健許多,卻始終沒有對她出手,反而是處處的退讓。

    但退讓的代價,是害他連咬一口烤雞的時間都沒有……

    餓到頭暈眼花的聶飛,閃過一劍之後,耐性終於用盡,氣急敗壞地開始跳腳。

    “姑奶奶,麻煩你行行好,我真的很餓啊!”

    他要吃烤雞、吃烤雞、吃烤雞啊啊啊啊啊~~

    “誰是你姑奶奶?!”

    一句嬌斥,伴隨一記嚇人的破空聲。

    他不求情還好,這一求,惹得迎面擊來的劍招更殺,還順便射來好幾支要命的銀針!

    “你這娘兒們……真難溝通欸!”

    不能對她下重手,他只好一臉狼狽地又閃又避。

    “什麼娘兒們?如果不是你背信負我,我應該是你娘子!”

    不說不氣,她怒氣一來,手上的劍揮得更狠、更快,銀針甚至一撒就是一把!

    聶飛嚇得竄上竄下,臉孔也一陣青、一陣紅,內心不由得暗暗叫苦。

    被一個美人當面說要當他的娘子,只要是男的,內心絕對會漲滿屬於男性的驕傲。

    但是,在他眼裏,每個姑娘家就像是一朵嬌嫩的花兒,需要細心呵疼,尤其是袁敏依這一朵花兒。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她是袁家上下三代名醫共同費盡無數心思、細細澆灌成長的千金之軀,折不得、損不得,所以他這個大老粗實在是捧不住啊!

    要是這朵嬌貴名花,在他的手裏萎了、凋了,他會內疚到一輩子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聞聞手裏的烤雞,想到要是這輩子會對他最愛的烤雞再也沒有胃口,他就忍不住一陣發抖……

    為了愛情,放棄烤雞……

    不划算,不划算啊!

    “依依啊……別這樣嘛,我跟你道歉,當年是我不該隨口承諾,說出等你十七歲就要娶你的渾話。這樣好了,你開個條件出來,看要我怎樣賠償你的精神損失,我都願意接受!”他還是不死心地勸她。

    “我什麼賠償都不要,只要你履行承諾,娶我就行!我如果只要你的賠償,叫我哥哥們出馬修理你一頓就行了,何必幹冒眾人嘲笑、身敗名裂的危險,成為江湖上的笑話,追著你跑?”她輕哼一聲。

    “那……等我先吃完烤雞,咱們再來商量,可好?”他的雙眼一直渴望地瞥向手上的美味。

    “你、你心裏就只想著吃?!”

    她俏臉一變,跺了跺腳,再度提起劍來砍他。

    “我已經半個月沒時間吃到烤雞了啊!”他心酸地叫道。

    他明白袁敏依此刻怒火沖天,一定不會給他機會啃完整只烤雞,只好在對方劍尖再度砍過來之際,終於提起大刀,將她的劍給擋了回去。

    “當!”的一聲,利劍一把砍在聶飛的刀背上,撞擊出一絲火花,反彈的力道讓袁敏依向後震退了四、五步。

    趁著袁敏依倒退而拉出距離來的空檔,聶飛一點兒也不浪費時間,趕緊撕下一隻雞腿,快狠准地塞進嘴裏。

    “你還吃!”

    袁敏依握了握方才被震麻的手掌,氣得再度追上來砍他。

    “你沒聽過‘雞不可失’嗎?到嘴的雞肉,當然要趕快吃光啊!”

    側閃一下,身子跳遠一些,聶飛趁空用力吸了幾口雞腿骨裏的骨髓,吸得嘖嘖有聲、意猶未盡。

    袁敏依聽了哭笑不得,看到他的吃相,眉頭忍不住皺了皺,對他露出有些不以為然的表情。

    聶飛瞧見她的表情,丟開雞骨頭,咧唇痞痞地笑了笑,還很故意地當著她的面,一根根地舔吮著油膩膩的手指頭。

    就見袁敏依眉頭上的結,果然打得更大了。

    袁家以從不外傳的施針之術聞名江湖,加上有數代先祖曾經擔任過皇帝的專屬御醫,來往對象幾乎全是權貴之流,當然看不慣他這種鄉野凡夫的粗鄙吃相。

    “你可不可以別這樣吃東西?至少洗洗手好不好?髒死了!”袁敏依終於受不了地喊了聲。

    從他剛才爬出樹洞到現在,一雙手掌摸了不少東西,就是沒碰過一滴水!

    饒是他身子骨強壯,也難保不會鬧肚子。

    “沒辦法呀,是你不讓我坐下來好好吃的嘛!”

    他開心地說道,一絲赧意也沒有。

    只要她對他越嫌惡,他就會越覺得高興。

    雖然他頂著「天下第一刀客”的風光頭銜,但是肚子餓了就是餓了嘛,哪還在乎吃相斯不斯文?

    況且,他從小本來就是棄兒,除了師父,也沒什麼人教過他斯文家教,頂多就是跟著師兄關天逸,沾染了一些基本的潔淨習慣罷了。

    最好是她對他越嫌棄越好,這樣她也許就不會一直追著他不放,硬要他履行當年隨興脫口而出的婚約了……

    “聶飛,你到底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袁敏依瞧出他在故意氣她,一跺腳,煩躁地放下了劍追問道。

    “躲到你不再追我為止嘍!”

    聶飛聳聳肩,回得十分坦白。

    “你……”

    她露出受傷的表情,一瞬也不瞬地瞅住他。

    她的靜默,讓他不太習慣。

    瞄瞄她,抓抓頭,再瞄了瞄她,又再抓一次頭。

    唉,好吧,就算他是個大粗人,也沒有故意欺負姑娘家的喜好,終於還是軟下了心腸。

    他長歎一聲,好言相勸道:“依依,別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我真的不是值得你託付終身的對象。”

    “當年是你主動與我許下婚諾,不是我逼你的!”

    她委屈地說道,微微紅了眼眶。

    “你跟著我會吃苦的。你在我身後追了好一段時日,應該看得很清楚,我是一人飽,全家就飽,而且我過慣了流浪的日子,安定不下來。別說是你了,我根本沒辦法給任何姑娘過好日子的。”

    她仍然紅著眼看著他,不說話,滿臉的倔強之色。

    聶飛抓抓頭,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消她的死心眼了,眼睛只好左瞄右瞄,照慣例,努力尋找機會,能溜就溜,能躲一時是一時。

    她的視線忽然定定地瞧著他手上的烤雞。

    聶飛注意到她的目光,看了一下手上的烤雞,又看了看她,接著表情忽地一僵,頭頂的毛髮也立即豎了起來。

    “別想!別打我烤雞的主意!”

    他護著烤雞,慢慢後退。

    “給我雞腿。”她伸出一隻小手。

    “幹麼?”他戒慎地盯著她伸過來的白嫩手掌心。

    “給我就是了嘛!”她不耐煩地說道。

    “你不會是……要吃烤雞吧?”

    她從小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就連湯藥的藥材,都是世間最頂級的,像烤雞這種野味料理,應該是入不了她的口吧?

    況且,剛才她還嫌他髒耶!

    “拿給我啦!”她的小臉忽然脹紅。

    “啊勒……你真的要吃喔?有這麼餓嗎?”

    他懷疑地看著她,然後慢吞吞地撕下雞腿,萬般不舍地遞給她。

    她接過雞腿後,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湊到嘴邊,閉緊眼、張開嘴,狠狠地咬了下去!

    “沒那麼誇張吧?又不是吃毒藥!”聶飛忍不住碎碎念了起來。

    看她那個表情,他幾乎要為那只被糟蹋的肥嫩雞腿感到不值了。

    袁敏依像是忍受什麼似的,努力嚼了幾口後,露出意外的表情。

    “好好吃喔……”她驚奇地望著手中的雞腿。

    聶飛立即得意地挺起胸膛。

    “當然好吃!你別小看這只烤雞,要在野外烤出這麼油嫩又香酥的烤雞,學問可高深了!我這一手絕學是跟‘天下名廚’好求歹求,幫名廚做牛做馬做苦力,才求到名廚親傳,並下了好大苦功才學成的。別人想吃我的烤雞,還沒機會呢!”他口沫橫飛地介紹起他的烤雞絕藝。

    她靜靜地瞧著他。

    他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不再繼續說下去。

    “怎麼了?”她眼神怎麼那麼奇怪?

    “如果,我也能融入你的生活方式,習慣你的飲食,你就願意娶我了嗎?”她的嗓音有一絲渴盼。

    聶飛聞言,差點沒嗆到。

    話題怎麼又被她挑回原點了?

    “這個……依依,就算我想娶你,也得問問你身後那些兄長呀!”聶飛警戒地倏地將視線投向她身後。

    她直覺地向後看,發現身後空無一人時,她才警覺自己被拐了,馬上飛快地轉過身來。

    果不其然,聶飛就在她轉頭的一瞬間跑了!

    “聶飛!你有本事就儘量跑吧!不管你跑多遠,絕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袁敏依跺腳怒道。

    ***

    才剛跟人打完一場架,摸著肚皮正想找地方填飽肚子時,聶飛頸背上的汗毛忽然豎了起來。

    “不會吧……又跟上來了?”他懊惱地抓抓頭髮。

    被袁敏依上山下海地跟著,一路對他窮追不捨,這種陰魂不散的感覺,實在令人難受。

    所謂“人怕出名豬怕肥”。

    自從被江湖稱為“天下第一刀客”之後,他就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因為常常有人不看時間場合,就要找他打架。

    他曾遇過有人在他吃到一半時打來:有的人則是半夜睡不著覺,硬是將他從睡夢中挖起來對打。

    這些都還好,更過分的是,他還遇過有人在他正鬧肚子、蹲茅廁時,在臭烘烘的茅廁門外叫囂,要他別悶不吭聲地當縮頭烏龜,趕快出來打架!

    真他奶奶的!

    那時候他肚子疼得要命,一手拎著褲腰帶、一手抓著廁紙,連大刀都沒地方放,只能被他叼在嘴上,這樣是要他怎麼打?

    搞不懂這些江湖人究竟在想什麼!

    沒想到,現在除了要面對隨時冒出來找他挑戰的不速之客外,還得心驚膽顫地四處觀望,深怕袁敏依隨時會在下一瞬間從他身後冒出來,抓他回袁府成親。

    當年離開袁家之後,剛開始他不敢打聽袁家的事,就怕會聽到袁敏依早夭的不幸消息。

    然後漸漸地,他就把當年出於同情的戲言給忘了。

    沒想到,袁敏依那丫頭卻是一直記著。

    他是真的沒想到,她不但活過了十七歲,還以一副頭好壯壯的模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但她認定了他們之間已經訂了親,所以不顧名聲、不顧他人目光地倒纏著他,還四處宣稱他們是未婚夫妻,要他履行婚約娶她過門的這些熱情追求的舉動,卻嚇出了他一身冷汗。

    他從小孤寡,一直漂泊無根,無法定下來,如果娶了老婆,女人、小孩跟著他,也只有吃苦的分。

    更何況,他怎麼能糟蹋袁家捧在手心裏的嬌貴千金?

    所以,他努力地逃、拚命地躲,就是想求她別再追著他跑,快快放棄非他不嫁的傻念頭。

    憑她袁家的顯赫家世,不怕她的父兄們無法為她找到門當戶對的好郎君吧?

    “聶飛。”

    身後冷冷的嗓音,喚住他的腳步。

    果然。

    聶飛無語問蒼天,認命地緩緩轉過身去面對她。

    “依依,哈、哈哈,這麼快就又見面啦?”他扯開臉皮笑道。

    不能等久一點再找到他嗎?

    唉……

    袁敏依站在樹下,扶著樹幹望著他。

    “依依,你的氣色真好!臉蛋白裏透紅的,眼兒還晶亮晶亮地閃著光呢!”他甜言蜜語地對她大加讚美。

    說實話,過了六年,袁敏依真是變了好多。

    抽高的身子,雖然仍稍嫌瘦了一些,但也漸漸顯露出屬於少女的迷人身段。

    曾經凹陷的臉蛋,已變得稍稍圓潤,而且還學了一身劍術,完全看不見當初那種瘦弱小病貓似、令人心疼的模樣,讓人深怕她隨時會在下一瞬便斷氣掛掉。

    看來袁家那些神醫們,在這六年裏,在她身上下了不知有多少的功夫呢!

    他挺羡慕她的,有親人疼愛。

    不像他,從來都不知道被人抱在懷裏疼的滋味是什麼……

    搖搖頭,他揮去漫遊的心思,將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準備等她不注意的時候,他就要把握機會趕緊再落胞。

    不過……他怎麼覺得她臉上的紅暈,好像紅得太過分了一些?

    以前就算她追他追得氣喘吁吁的,也不曾見她的臉色會潮紅成這樣呀……

    袁敏依閉了閉眼,身子晃了一下。

    他眼尖地瞧見了她虛浮的腳步,想要過去看看她。

    但是,他突然又想到,這會不會是她設的陷阱?

    因為一直追不到他,所以她乾脆用計捕他?

    他在原地猶豫了一下,正在舉足不定時,就見袁敏依整個人倚向樹幹,軟軟地倒在樹底下!

    他倒抽一口氣,心裏一驚,管她是不是設了陷阱,想也不想地立即飛身縱躍到她身邊。

    扶起她的身子時,手掌感受到她身上異常的熱度,讓他緊張到了極點。

    抬起一掌探了探她的額頭,被她額上的高熱嚇到,聶飛忍不住爆了一聲粗口,馬上攔腰抱起她,運氣飛身,趕往離此地最近的“關家堡”去……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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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1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袁家兄弟氣勢洶洶地站在“關家堡”的大廳裏,一字排開,陣仗頗為驚人,而且全都目露凶光地狠狠瞪著聶飛。

    聶飛站在陣仗的另一邊,不動聲色地和他們對視,並且在心裏偷偷地數了一下對方的人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嗯,不多不少,袁敏依的八個兄長全都到齊了。

    他自嘲地想道,如果他們的眼神可以射出袁家最拿手的銀針,此刻他恐怕早已被射成一隻箭豬了……

    聶飛暗自抖了一抖,小心翼翼地對他們陪笑,心裏萬分感謝大師兄關天逸坐在他身邊,在他背後給予暗地的支持。

    當一名白髮長者及一名兩鬢呈現灰白的中年男子,雙雙走進大廳時,八兄弟迅速齊步走到他們身邊。

    聶飛這才想起來,袁敏依的爺爺袁青山和爹爹袁鏡堂也都來了。

    所以實際上,為了袁家唯一的女孩兒,袁家男性可以說是全員出動了。

    “爺爺、爹,依依怎麼樣了?”袁家兄弟們神色緊張地問道。

    “風寒。”袁青山面色凝重地說道。

    幾個兄弟們一聽是風寒,神情也都沉重了起來,各個若有所思。

    “沒有診錯嗎?她的身子燒得那麼嚇人,怎麼可能只是風寒而已?”聶飛不太明白地脫口問道。

    當他抱起她的時候,簡直被她身上的高熱給燙得嚇破膽了。

    他從來不知道,人的身體竟然可以燙成那樣子。

    “聶大俠,當年依依的狀況,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的體質先天嚴重不足,帶著病根出世,身子骨原來就比平常人還要虛弱,雖然只是小小風寒,便也足以要了她的小命。”

    最年長的袁青山責備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將孫女病倒的原因,全都歸罪在他身上。

    其他人也都有志一同地向他掃來一樣的目光。

    “但是,我看她現在的模樣很健康呀!”

    聶飛還是不太明白,袁敏依怎麼會說倒就倒?

    “看起來很健康,不代表她的病全好了。”

    袁家大哥忍不住開口,順便再白了他一眼。

    “所以……依依的病沒有好?”聶飛努力地思考他的話。

    “不知道。”

    依依的父親袁鏡堂微微搖頭,流露出一絲的洩氣與無奈。

    八個兄弟也跟著露出愁雲慘霧的表情。

    “什麼?!不知道?!”聶飛大驚小怪地重複著袁鏡堂的回答。

    “怎麼樣?”袁家大哥粗魯地問道。

    “你們幾個加起來,等於十名大夫了耶!何況袁老爺子甚至被人讚譽為‘神醫’,依依的病到底好了沒有,你們怎麼會不知道?”

    聶飛聽得好困惑,忍不住心直口快地開口問道。

    病好了就是好了,沒好就是沒好,怎麼會得到一個模模糊糊的答案,不知道依依的病好了沒有?

    “聶師弟……”

    關天逸掃了袁家人一眼,趕緊開口阻止他再說下去。

    可惜,聶飛的話說得太快,關天逸根本來不及攔住,他說出的話,果然立即引起了眾怒。

    袁家兄弟八人,二話不說,人人兩手共抓著十根銀針,同時舉了起來,打算將他當成針包,一口氣插上八十支的銀針!

    他奶奶的,他耍慣了大刀,看到這麼多又尖又細的針,突然覺得一陣陣針刺的麻癢感,竟然不由自主地從屁股尾兒,迅速地一路向上竄到後腦勺去。

    聶飛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他很想高喊“冤枉”,但對方人多勢眾,可能喊不過,加上此刻不宜再對袁家兄弟增加刺激,所以想了想,只好抓抓臉,保持沉默。

    “我師弟只是說話快了些,並無惡意,而且他會這麼說,也只是心急,十分關心袁姑娘,請眾兄弟見諒。”

    關天逸站到聶飛和袁家兄弟之間,語氣溫和地抱拳說道。

    嗚嗚,還是他的師兄會說話,不愧是掌管偌大“關家堡”的堡主,以及讓天下眾女子傾慕不已的“天下第一劍客”啊!

    “好了,看在關堡主的面子上,不要衝動惹事。”

    袁青山在一旁,語氣威嚴地對他們訓斥了一句。

    袁家兄弟聽了關天逸的話,加上袁青山也開了口,只好對著聶飛冷哼一聲,不甘不願地收起銀針。

    聶飛偷偷地籲出憋著的一口氣。

    那些長長的針,實在是讓他頭皮發麻。

    “依依現在的狀況,不適合奔波,也暫時不適宜遷移,是否能請關大俠讓小女在府上休息幾日?等她狀況較穩定了,我們馬上將她帶回家中休養。”

    “無妨,我‘關家堡’多的是住房,各位若願意同時住下,也絕無問題。”關天逸笑笑地說道。

    “多謝關堡主。”袁家人感激回禮。

    “不客氣。”

    關天逸喚來奴僕,將他們帶進客房休息。

    姓袁的人都離開了之後,整個大廳只剩聶飛一人。

    關天逸似笑非笑地瞧著他。

    “幹麼這樣看著我?”

    聶飛被他看得頭皮一陣麻,覺得他的笑容好詭異。

    “聶師弟最近看起來春風得意呀!”關天逸贊道。

    “哪有?”

    “以前我從來沒聽你說過,原來你和袁家小姐在六年前已經訂了親啊!”關天逸笑笑地繼贖說。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有訂親好嗎?唔……該說是最近才想起來啦!”

    聶飛說到一半,想了想,又改了口。

    “喔?怎麼說?”

    關天逸露出興味的表情,耐著性子等他說下去。

    聶飛抓抓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訴關天逸。

    關天逸聽了之後,笑了起來,拍拍聶飛的肩膀。

    “師弟,看樣子,連老天都在姻緣路上助你一把啊!袁敏依活到十七已經不容易,已死的山櫻又跟著開花,也許,袁敏依註定了就是要做你的妻子呢!”

    “是嗎?”聶飛嚴重懷疑。

    “枯木何時不開花,竟挑在袁姑娘的十七歲生辰之後開放,這樣的巧合,連我都覺得實在太奇妙了。”關天逸笑咪咪地說道。

    “什麼巧合?開花就開花,當我沒看過喔?”聶飛不自在地聳聳肩。

    “不進去看看袁姑娘嗎?”

    關天逸不跟他爭辯,換了個話題。

    “非看不可嗎?”聶飛有些遲疑。

    把握時間趕緊落跑,好像比較重要一些啊……

    “你這沒心沒肝的傢伙,明知道身後跟著姑娘,不選在市井落腳,偏偏要往山裏窩著,讓一個姑娘家為了追你追到病倒,你不用負責的嗎?”關天逸慢條斯理地提醒他。

    聶飛想了想,“喔”了一聲,覺得關天逸說的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袁敏依病倒,他是該負起一點責任。

    “好吧,我去看看她。”聶飛說道。

    看過她再落跑應該也不遲……

    ***

    “依依,你真的這麼喜歡聶大哥,喜歡到不顧一切地這樣追求他呀?”

    關天逸的未婚妻子淩雁霜,坐在袁敏依的床邊,慢慢地喂她喝湯藥,一臉好奇地問道。

    袁敏依與淩雁霜兩人原先就是舊識,當袁敏依開始追著聶飛,要他實現承諾娶她之後,她就變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笑話,朋友也一個接一個地疏遠她。

    只有心思單純的淩雁霜拍手叫好,依然與她維持友誼。

    “與其說喜歡,不如說是追求未來的渴望,驅使我去追著聶飛跑……連我自己都訝異自己會如此執著……”袁敏依輕歎一聲。

    “咦?”

    淩雁霜偏著頭,完全聽不懂袁敏依說的話,苦苦思索著。

    “不必傷腦筋了,你是不會懂的。”袁敏依笑著戳戳她的小腦袋。

    “好吧,反正,我支持你嫁給聶大哥就是了。”

    淩雁霜果然拋開她的話,心無城府地對她笑道。

    “謝謝。”

    袁敏依笑了起來,接過淩雁霜手上的碗,將湯藥喝完。

    淩雁霜等她喝完藥之後,扶著她重新躺下,蓋上被子。

    此時,門上傳來兩聲輕叩,淩雁霜馬上起身去開門。

    “天逸哥哥……聶大哥,你也要來看依依嗎?”

    “欸……是啊。”聶飛不自然的嗓音輕輕揚起。

    聽到聶飛的聲音,袁敏依抬眼看了他一下,隨即垂下眼去。

    關天逸沒說話,只是伸手將聶飛推向床邊,然後帶著淩雁霜離開,關上房門,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聶飛來到床邊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尷尬地四下顧盼,就是不看她。

    袁敏依則是完全不發一語,安靜到他以為她睡著了。

    眼睛偷偷地瞄了她一眼,看到她並沒睡著,只是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沉默的氣氛,讓他感到極不自在,因此他清了清喉嚨,打破沉默。

    “咳,那個,你的燒退了嗎?”

    “還沒。”

    “……喔。那……你多休養。”

    “嗯。”

    “……”

    “……”

    聶飛搔搔臉頰。

    要命!她這副死氣沈沈的模樣,讓他想起六年前她靜靜地躺在床上,認命地接受一切病痛折磨的消沉反應。

    當時她向命運妥協的姿態令他心驚,因此才與她訂下了嫁娶的約定。

    現在,似乎又是他,親手將她打回六年前的模樣,讓他心裏難受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

    “你決定要娶我了?”袁敏依慢慢地開口。

    “什麼?你還沒死心啊?”

    聶飛嚇了一跳,轉過頭來,張大眼瞪住她。

    袁敏依不知在何時已經抬起眼,正定定地望著他。

    “為什麼要死心?”她的唇角微微揚了一下。

    “咦?”聶飛傻眼了。

    “這六年來,我努力地活著,就是為了等你實踐承諾。”她輕聲說道。

    “你……”聶飛說不出話來。

    他真的很不想講,她實在越來越像是打不死的蟑螂啊……

    “隨便你吧。反正我這一輩子,是不會娶老婆的。”他皺著眉強調。

    “隨便你。”

    她用他的話來回答,並綻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唉,依依啊……”他苦惱地歎氣。

    她像是沒聽見,閉上眼緩緩睡去。

    他張口想叫她醒來,繼續開導她。

    但看她面頰紅潤得過火,高熱使得她氣息淺促地喘息著,秀眉之間還因為不適而隱隱鎖結著,他又不忍心吵醒她。

    沒多久,袁敏依因為湯藥的藥效發作而睡著了。

    聶飛心裏知道,他該趁這時候趕快躲得越遠越好,最好別讓她找著。

    但他的雙腳,卻怎麼也不想走出房門,反而繞向床邊去。

    看看她,又看看門,來來回回看了幾次。

    最後,他認命地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算了、算了,等她的父兄們安頓好,過來看顧她的時候,他再離開好了。

    反正這種看顧的工作,六年前他可是熟練得很哪……

    ***

    袁敏依忽然從夢中驚醒,逼出一身冷汗。

    她才正要起身,身旁一個黑影驀地動了一下。

    “醒了?”

    袁敏依愣愣地轉過頭,看著身邊的人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過來。

    “喝一些,水還是溫的。”

    她被有力的臂膀給扶了起來,被動地就著杯緣,啜了幾口水,乾渴的喉頭獲得了一些舒潤後,又被輕輕地放回床上躺好。

    雖然沒有點燭火,但她認得出來,是聶飛在照顧她。

    “你……沒有走?”她驚訝萬分地就著夜色瞧著他。

    聶飛聳聳肩。“你爺爺、老爹、還有八個哥哥們都要我留下來,我‘盛情難卻’,所以就不走了。”

    其實,他原本是打算在上半夜就要走人的。

    但是袁家老老少少加起來十個人卻將他團團圍住,不但不讓他走,還要他像六年前一樣,貢獻他的內力給袁敏依,助她加速復原,當作是害她生病的贖罪方式。

    在總數加起來有一百支銀針的威脅下,他不僅飛快地點頭答應,而且還完全不支薪、不計酬。

    算他怕了袁家人,他們每個人有事沒事都愛舉起十根針出來嚇人。

    雖然真要打起來,他是不見得會輸啦!

    但,若不小心被擅長施針之術的袁家人,用針射到身上的什麼穴位,這後果可就大條了。

    六年前在袁家打工時,他就曾親眼見過他們是如何用銀針整治仇敵。

    要不是袁家施針之術不外傳,不然當年他還真想跟他們拜師,學一學這手好功夫呢!

    一面耍大刀,一面射銀針,這個招數感覺起來還滿棒的……

    總之,識相一點的,就絕對不要去挑釁袁家人手上的銀針。那些銀針可以用來治病,也能用來取命。

    “趁我家人不在,你走吧。”袁敏依歎了一口氣。

    “咦?你要我走?”聶飛呆呆地張大了嘴。

    “我不想依賴其他人的威脅,將你強制地留下來。我要你心甘情願地停下腳步,回頭等我、找我,留在我身邊。”

    “這是不可能的。我說過,這輩子不會娶妻成家的。你這樣不斷地追著我,真的沒有意義。”聶飛皺眉搖頭。

    “無所謂。我很期待未來的事,也許在某一天,你會改變主意,願意娶我了。”她的眼眸中,透著一抹象徵著活躍生命力的晶亮。

    他有些著迷地望著她充滿生命力的美麗眼瞳。

    一時之間,竟忘了反駁她的話。

    “我們甚至可以再作個約定,如果二十歲生辰之前,我還是無法讓你娶我,那麼,我將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怎麼樣?”她笑著說。

    “永遠不出現”這個字眼,讓他不由得打了一個莫名的寒顫。

    “切切切!幹麼許這麼悲觀的承諾啊?什麼永遠不出現?我跟關師兄交情好,你跟淩家那個雁霜丫頭是手帕交,如果我們真要王不見王,以後他們結成了夫妻,我們不就給他們造成困擾了?”

    他揮揮手,否決掉她的提議。

    袁敏依愣了一下,倒是沒想這麼多。

    “那怎麼辦?”她無辜地問道。

    “不如換我來說吧!如果你真的有辦法在你二十歲生辰之前,讓我心甘情願地娶你的話,那我就跟你生一大窩孩子,心甘情願地做牛做馬,賣命賺錢供養你和小傢伙們一輩子,怎麼樣?”他得意地提議道。

    “一大窩孩子?”她皺眉。

    “是啊!這個約定怎麼樣?”

    “由你來生,我就答應。”她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

    “喂!你好沒誠意啊!我是男的,怎麼生得出來?”他忍不住跳腳。

    這丫頭,每次許願都許得讓人這麼洩氣!

    “難說啊!枯死的山櫻花都能開花了,誰知道男人能不能生孩子?”她挑了挑眉毛。

    聶飛忽地一愣。

    “不、不會吧……”他驚恐地捂住嘴。

    他居然忘了先前的教訓!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啊!

    六年前他才跟她定了個鳥約,搞得他如今東躲西藏的,就怕會被她揪去拜堂成親。

    袁家是神醫世家,萬一他真的娶了她,然後袁家人又好死不死地找出了能讓男人生孩子的秘方,那他不就又得自己生、還得自己養?

    不行、不行!這樣虧大了!

    “我……我走了,你好好休養……”

    他腦子裏不停地胡思亂想,渾渾噩噩地走向門口。

    “我會去找你的。”她對他揮揮手。

    “免了吧,姑奶奶!我求你好好養病,病好了就待在家裏,別再出門亂晃了!”聶飛哀求她。

    希望袁家父兄能將她帶回家去,好好地看著,別再讓她到處追他了。

    他可不想在未來的某一天,真的要挺著肚子生娃娃啊!

    看他備受打擊地晃了出去,袁敏依不由得笑了出來。

    未來會發生什麼事,著實令人十分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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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18: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聶飛剛剛結束一項托運保鏢的工作,腰間纏著鼓鼓的酬勞,來到熱鬧的鎮上。

    他邊走邊逛,像是特意放慢腳步,在等什麼人似的。

    然後,他先分了一些碎銀子給路旁的乞丐後,才又選了一家酒樓坐下來,點上一大桌子的酒菜,張大著口,呼嚕呼嚕地將食物塞進嘴裏,犒賞一下好一陣子沒有好好吃一頓的肚皮。

    才剛開始吃,就有人靠近他桌旁,十分熟稔地自動坐了下來。

    “工作結束了?”袁敏依問道。

    “嗯。”聶飛埋頭吃飯。

    袁敏依看了一下桌面,除了他最愛的肉類外,他還點了幾道清爽的素菜。

    另外,桌上還多擺了一副碗筷。

    袁敏依忍住唇邊的笑意,逕自端起碗來,慢慢進食。

    聶飛這男人,自從上次她餐風露宿地追著他跑,不小心染了風寒後,他每次落腳的地方都改在市鎮上,除非萬不得已,不會在山林裏過夜。

    若察覺到她已經追上他了,又正好遇到吃飯時間,他甚至還會幫她多叫兩道菜,認命地等她到來,坐在他身旁一起吃飯。

    等到吃飽了後,他才會再次溜之大吉,重複他們之間的追逐過程。

    吃到一半,聶飛不經意地抬起頭來,看到門外有兩個小乞兒,畏縮又渴望地往門內瞧著。

    “去去去!不要圍在門口,妨礙我們做生意!渾身髒兮兮,會讓咱們客人倒胃口的!”

    店小二眼尖瞧見了,趕忙跑過去揮趕。

    兩個小乞兒一看到店小二過來,撲通、撲通就一起跪了下去。

    “這位大爺,可不可以行行好,給我一小碟肉……不不不,肉皮,肉皮就好!”其中一個較大的乞兒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這裏沒有肉皮!走開,走開!”

    店小二嫌惡地抽回衣角,用力地拍了拍。

    見狀,較大的乞兒縮回手,不敢再拉他,只能努力地哀求。

    “大爺,請您幫幫忙,我娘已經病了好幾天,除了水以外,什麼都吃不下,今天一早卻突然說想吃肉,可不可以請大爺分給我們一些剩下的?一些就好……”

    較小的那個,不敢開口說話,怯生生地偎在較大的乞兒身邊,只是用目光渴求地望著店小二。

    “沒有、沒有!這裏沒有剩菜,到別的地方去要!”店小二不耐煩地驅趕。

    聶飛突然開口喚道:“小二哥。”

    “欸,來了!”

    “再加一份鹵牛肉、一隻烤全雞、幾碟小菜,粥跟飯也要,做好了就通通打包給我帶走。”

    “欸,好的!馬上來!”小二趕忙奔進廚房招呼。

    兩名小乞兒聽見他點的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聶飛的視線跟他們一接觸,兩名小乞兒便畏縮地低下頭去,深怕會惹人嫌惡。

    聶飛歎了一口氣,轉過頭來,三兩口地將飯菜扒進嘴裏,囫圇吞下。

    袁敏依瞧他一眼,看得出來,他已經沒有吃飯的胃口了。

    她轉頭看了看門外的小乞兒,接著默默地吃完飯菜,放下碗筷,靜靜地等著店小二將打包的飯菜送來。

    當打包的飯菜送來後,聶飛立即結帳離開,袁敏依也跟在他身後走出酒樓。

    突然,聶飛轉頭跟她說:“我有事要辦,你先別跟。”

    她淡淡地搖頭。“那兩個孩子的娘親生病了,我也去看看。”

    聶飛露出訝異的表情。“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不用猜都能知道。而且在你身後追了這麼久,我也終於明白你為什麼一直兩袖空空沒有錢了。”她扯唇一笑。

    他只要手上有錢,便會搖身變成散財童子,四處佈施,一毛不剩地全都拿去救濟窮人家了。

    聶飛抓抓頭,提著油紙包,向兩個小乞兒走過去。

    她靜靜地看著他彎著腰,溫和親切地跟小乞兒說話。

    只見一臉怯生生的小乞兒倏地張大眼,不敢相信地瞧瞧他,又瞧瞧他手中的油紙包,吞了吞口水,然後露出歡欣雀躍的模樣,迫不及待地要領著他回去。

    她的心底,有一處變得十分柔軟。

    雖然她從小受盡病痛之苦,但一直是被爺爺及父兄們疼寵著,從來沒想過,世上還有比她承受更多苦難的人們。

    聶飛直起腰,向她看了一眼。

    她沒說話,挪步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跟著。

    瞧見有個姑娘一直跟著他們走,較大的乞兒有些警戒地回頭看了她好幾眼。

    “那位小姐為什麼一直在我們後面?”

    “她是要去幫你們的娘看病的。”聶飛解釋。

    “她是大夫?”

    “嗯,算是吧。”只不過,人家大夫是用藥治病,她則是用針灸來治病。

    他怕說出來會嚇到小孩,所以沒有說。

    一聽到是大夫,兩個小孩兒的眼裏皆露出激動的神情,頻頻地回頭張望,看她是否有跟上來。

    想當然,他們連買肉皮的錢都沒有了,哪有錢去請大夫看病?

    聶飛的心口微微地揪著……

    ***

    到了城外,就見有間又矮又舊,仿佛風刮大一些就要倒塌的破草房立於眼前。

    狹窄的屋裏,看來又潮又暗,而且還隱隱有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

    “你在外面等好了,我進去看一下。”聶飛將袁敏依攔住。

    袁敏依瞧了他一眼後,輕輕撥開他的手臂,彎身進屋。

    “依依……你不習慣的,別勉強。”

    “你先讓孩子吃些東西吧,他們好像也很久沒吃了。”她淡淡地回道。

    聶飛轉頭看著站在身後的兩個孩子。

    “來吧,我們先吃點東西。”

    較大的孩子搖了搖頭。“我們不餓,先讓娘吃東西好不好?”

    小的那個也跟著搖搖頭。

    聶飛望了一下草屋,再看看孩子。

    “你們的娘要先看病,等大夫說能吃的時候才能吃。所以你們先吃,等一下再讓你們的娘吃東西。”他微笑著安撫他們。

    兩個孩子終究抵不住食物的香氣,乖乖被他帶到一旁去吃東西。

    袁敏依聽著聶飛在屋外哄著孩子,小心地跨足進到陰暗的屋裏。

    等了一會兒,她的雙眼才適應屋內陰暗模糊的光線,並且瞧見臉色死白、緊閉雙眼躺在床上的婦人。

    “大嬸?大嬸?”她輕輕喚道。

    床上的婦人毫無動靜,她又喚了幾聲,依然沒動靜,只好主動走過去,蹲在婦人身邊,伸手探向她的手腕,為她把脈。

    這一探,她的臉色忽然一片雪白。

    她放開婦人的手腕,改探向婦人鼻下。

    探不到任何氣息。

    她不死心地趴在婦人胸口聆聽。

    接著,她慌張地從懷中取出銀針,迅速地在婦人胸口幾處大穴刺了幾下,然後催動內力灌向婦人的胸口。

    過了一會兒,她怔怔地癱坐在床邊的地上。

    “……來遲了……”她難過地低語。

    ☆

    “阿弟,這些要留給娘吃的,你別吃光了。”

    “喔,那我這些都留給娘好了……”

    她聽見屋外稚嫩細小的聲音傳進來,即使餓著肚子,兩個孩子還是心心念念地掛著娘親。

    終於,她忍不住地捂住唇,用力壓下一聲哽咽。

    過了一會兒,她緩緩站起來,走向屋外。

    一直陪在孩子身邊的聶飛,突然抬起頭來看向她。

    瞧見她異常的神色,他心頭感到不妙,立即站起來,走到她身旁。

    “依依?”

    她搖搖頭,然後垂下眼。

    聶飛很快地閃進屋裏,又很快地出來,眉頭打成一個沉重的死結。

    “怎麼了?娘醒了嗎?我去叫娘起來吃肉!”大孩子高興地站起來。

    “等一下,不要叫她,她睡著了。”

    “那她什麼時候醒來?我們把鹵牛肉全留給娘了,她早上還念著說想吃呢!”孩子天真地問。

    袁敏依不敢說話,只是轉過身去。

    “她不會再醒來了……跟我進去吧,跟你們的娘道別。”

    聶飛神情凝重地牽起兩個孩子的手,走進屋裏。

    袁敏依在屋外的一顆大石頭上坐下。

    沒一會兒,屋內爆出驚人的哭號聲。

    袁敏依長歎一聲,不忍地閉上眼……

    ***

    夜色深沉。

    聶飛及袁敏依,兩人一絲睡意也沒有,十分清醒地分坐在客房兩邊,靜靜地各自思索著。

    “你打算如何安置那兩個孩子?”袁敏依輕聲問道。

    “我打聽到那兩個孩子在隔壁村還有親人,請人將他們送過去了。”

    “如果找不到他們的親人呢?”

    “我會另外安排。”

    她直直地望著他。

    “怎麼了?幹麼一直看我?”他奇怪地回望她。

    “你為什麼會為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散盡家財,做了這麼多的事?”

    “助人為樂啊!”聶飛揚揚眉說道。

    “可是天下的窮苦人那麼多,你要從何幫起?”

    “我沒那麼大的善心及野心,打算幫盡天下人,所以助一個是一個。沒讓我碰見,那就算了,如果遇上了,盡力幫著就是了。”

    “嗯。”她點點頭。

    “不過,你今天的表現,倒是讓我刮目相看。我原以為你……”

    他指了指她,似乎不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原以為我是嬌貴之軀,對於破落髒汙會難以忍受?”她幫他接下去。

    聶飛聳聳肩。

    “我原本也以為我會有這樣的反應。”她笑了笑。

    “是嗎?但你仍然進去草屋裏,並且試圖醫治那兩個孩子的娘。”

    “在那個當下,並沒有想到那麼多就是了。”

    “你還真坦白。”聶飛笑了出來。

    “這沒什麼好掩飾的。”她扯了扯唇。

    “對了,你在這六年間,是怎麼養好身子的?”他提起一件一直讓他很好奇的事情。

    “因為我吃了龍涎果。”她回道。

    “龍涎果?天底下真的有這種東西?”

    聶飛好奇地坐正了起來,並且張大眼睛瞧著她。

    龍涎果,是江湖人眼中的聖果。

    聽說,一般人吃了龍涎果,能返老還童、化毒生肌。

    至於練武之人吃了,內力則會加倍增長,並且延年益壽,百毒不侵。

    更神奇的是,據說將死之人若吃了龍涎果,還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爺爺在年輕時,因緣際會之下,得到過一顆傳說中的龍涎果。”

    “既然是傳說中的,就表示沒人見過,那你爺爺如何確定龍涎果是真的?萬一是一顆毒果子呢?”聶飛第一個就想到了真假的問題。

    “這些疑慮,爺爺不是沒想過。所有的醫書上只有說到龍涎果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如何服用?效用多長?這些完全不明。”

    “哇,那你爺爺還敢給你亂吃?”聶飛搖搖頭。

    那個袁神醫還真是大膽啊,竟敢拿自己孫女的小命做嘗試。

    “當時我已經病得只剩一口氣吊著,就在最後一口氣突然梗住時,爺爺慌了,死馬當活馬醫地拿出龍涎果,胡亂給我生吞下去,想要跟老天賭一把,看看龍涎果是否能助我活過來。”

    “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然對了?”

    “是啊!吃了龍涎果後,我的身子急速恢復,體內不斷湧出絲絲內力,不到一個月,我就能下床了。再休養半年後,便已經跟常人一樣健康,能跑能跳了。”

    “體內不斷湧出內力?所以那個會幫助內力增長的傳說,也是真的了?”

    “嗯。內力的部分,我想應該是因為你曾有一段時間以內力護我心脈,殘留了一些內力在我的身軀之內,才會有內力增湧的現象。後來我能下床之後,爹爹便請了劍術高手傳授我劍法,一方面練身,學習內功心法,一方面也能自保。”

    “那……龍涎果好不好吃?吃下去的時候,是什麼味道?苦苦的?澀澀的?還是酸酸的?”

    他追問道,好奇得不得了。

    “不記得了。”她啼笑皆非地瞪了他一眼。

    “不記得了?!那麼珍奇的果子,你竟然不記得是什麼滋味?”聶飛大呼小叫地扼腕道。

    “我那時已經病得神智不清了,哪里還能注意到果子的味道?”袁敏依對他哼了一聲。

    “嘖,給你這不識貨的傢伙吃下去,還真是可惜了!”

    “哼!”

    她氣呼呼地轉過頭去,不理他。

    他瞧著她直發笑,覺得她實在是好可愛……

    咦?可愛?他覺得她可愛?!

    他、他、他、他……他腦子怎麼了?在想什麼啊?

    聶飛迅速收回心神,站了起來。

    “好了,已經很晚了,我回房去睡了。”

    他佯裝出從容的姿態,伸了伸懶腰,壓住想要拔腿跑得越遠越好的衝動,緩緩地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她叫住他。

    “嗯?”

    聶飛頓了一下,緩緩地轉過身來。

    “你該不會趁我睡著的時候逃跑吧?”她懷疑地瞧著他。

    “不會、不會!”

    聶飛用力擠出牲畜無害的笑容,拚命搖手否認。

    “男子漢說話算話?”她要求他的承諾。

    “沒問題!”聶飛拍拍胸脯保證。

    一回房,聶飛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如果不跑的話,她肯定又要跟他追索婚約的承諾了。

    更可怕的是,萬一他對她日久生情怎麼辦?

    像是剛剛,想起她早上為兩個乞兒所做的事,還有流過的同情淚水,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陣陣的柔軟,竟然開始覺得她越來越順眼,和她聊天說話也越來越自在了。

    不行、不行!他非逃不可!

    “誰說不逃?不逃才是笨蛋……”聶飛馬上從客房的窗外爬出去。

    雖然剛才他才跟袁敏依保證過,男子漢說話要算話,但是,他是大俠,大家都叫他大俠,不是叫男子漢,所以剛才的約定不算數啦!

    “呃……依依……”

    聶飛見到袁敏依,頓時僵住。

    “原來聶大俠不是男子漢,說話都不算話的啊!”

    袁敏依站在窗外守株待兔,果不其然,她瞧見聶飛推開窗,躡手躡腳的正要溜出來,於是看著他,冷冷地說道。

    方才和樂相處的好氣氛,這會兒全都消散無蹤了。

    取而代之的熊熊怒火,從她胸口開始燃燒起來。

    瞧出她的怒氣,聶飛微微瑟縮了一下。

    “呃……依依,息怒、息怒,我不跑就是了!”

    “我不相信你的話!”沒有信用的傢伙!

    “那……那你要如何才相信我?”

    “兩條路讓你選,一是先娶我,我便不再追你。”

    “那第二條路呢?”

    “給我躺下去,讓我用銀針刺你的睡穴,確定你不會逃跑。”

    “有沒有第三條?”

    “沒有!”她回得十分決絕。

    聶飛縮了一下。

    “那……那……我選第二條好了……”

    “那就進去躺好!”

    “喔……”

    聶飛滿臉哀怨地從窗口爬回屋裏,乖乖地走到床邊躺下去,四肢呈大字形。

    袁敏依從窗口躍進去,走到床邊。

    躺了一下後,聶飛突然抬起頭來。

    “喂,依依,你覺不覺得,我現在好像是要被人霸王硬上弓的良家婦女耶……”

    “你的意思是說,我則是正要霸王硬上弓、糟蹋民女的采花大盜?”

    袁敏依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抽出一支細細長長的銀針。

    猛地一看,他覺得她的臉上,還真有一股隱隱的邪氣。

    “躺好,我要刺你睡穴了。”她推一推他的肩。

    “喔……”

    他順勢地平躺下去,眼睛緊閉。

    當她舉起針正要刺下時,聶飛又張開眼來。

    “還有什麼事?”

    “用針紮睡穴會不會痛?”

    “不知道。”

    “那可不可以改用手指點穴就好?”

    “用手指點穴,憑你的內力一下子就能衝破,用針刺的話,時效比較長。”

    “但是……我怕會很痛啊……”

    “聶大俠,你說怕痛,會不會笑掉江湖人的大牙?”

    “這有什麼好笑的?”他理直氣壯地說道。

    “廢話少說!閉上眼!”她對他開始沒耐心了。

    “……欸……”

    他閉起眼,牙一咬、頭一偏,非常有壯烈的氣魄。

    她瞄準了穴道正要刺下時,聶飛又張開眼,轉過頭來。

    “等一等!”

    “又有什麼事啦?”

    她氣呼呼地放下針,狠狠地瞪他。

    “可不可以先刺麻穴,再刺睡穴?”他要求道。

    “為什麼?”

    他怎麼這麼囉嗦?好想直接把他揍昏喔!

    “先讓我的身子麻掉,再刺睡穴,這樣應該比較不痛。”他很正經地跟她討論。

    “你想刺兩針也無所謂!”

    笨蛋!袁敏依翻了翻白眼。

    “就說我怕痛嘛……”

    “閉上眼!再囉嗦,我就刺三針了!”

    她手指一拈,果真舉起三支亮晃晃的細長銀針。

    聶飛倒抽一口氣,馬上閉起眼,連氣息都憋住了。

    她哼了一聲,拈起一支銀針,正要以極其熟稔的手法刺入穴道時,聶飛的左手突然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反手點上她胸口的穴道。

    “啊……”

    身子一陣軟麻,袁敏依柔若無骨地倒在他的胸膛上。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真的很怕痛,實在太緊張了,所以這只手就自己抬起來點住你的穴道了……”

    “你……你真可惡!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毀承諾,你沒有信用!”

    “對不起啦!但我想了一想,還是覺得不要白挨那一針了。反正我終歸會跑掉的,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不守信用的小人!”

    袁敏依氣得大罵,臉蛋脹得通紅。

    聶飛一面道歉,一面抱著她翻過身來,讓她從他的胸口挪移到床上。

    翻過身來的時候,他與她的臉蛋靠得極近,胸膛與雙手也無可避免地與她纖細玲瓏的身子碰觸到。

    眼底望著她秀氣精緻的臉蛋,鼻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氣息,手掌觸著她溫暖柔軟、不盈一握的腰肢,聶飛整個心忽然撲通撲通的跳得好急……

    慘了……

    他怎麼會覺得她越來越……好吃了……

    如果此刻把他最愛的烤雞和她擺在一起,他竟然會覺得,她……似乎、好像、可能……會比烤雞來得可口……

    袁敏依原本正氣到頭頂冒煙,忽然發覺他懸蕩在她身上靜止不動,還用著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著她。

    他那雙眼眸變得深幽幽的,視線像是會灼人似的,在她的肌膚上灼出一片燙熱……

    “你……你做什麼?”她不安地開口,胸口又漲著難言的奇怪情緒,像是怕他會做什麼,又更像是期待他會對她做些什麼似的……

    因為她開口說話,他的視線不由得轉向她的櫻唇。

    她的兩片櫻唇粉粉的、潤潤的,像是沾了糖水、冰鎮過的櫻花瓣兒。

    他突然覺得有點餓,好想低下頭去,嘗一嘗那兩辦粉嫩,看看是不是和想像中一樣的香甜軟潤……

    當他的頭漸漸靠近時,她的氣息漸漸窒住,不由自主地望著他像是有磁力的雙眸。

    她忽然感到有些口乾舌燥,忍不住伸出小舌,潤了潤突然乾渴起來的唇瓣。

    袁敏依的小動作,頓時擊碎了他所有的自製力。

    他不再猶疑地低下頭,準確地對上了她的唇……

    兩唇相觸的一瞬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無法思考,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無助地閉上眼,被動地讓他掌握主導權,細細地嚶嚀一聲……

    忽然間,她發出來的細微聲音,讓他的腦袋像是被一把大槌敲下去似的,“轟”的一聲,炸得他頭脹耳鳴,瞬間清醒。

    他……他做了什麼?

    他在輕薄依依?

    他在親她的唇?

    他……他瘋了……

    下一瞬間,他神色倉皇地從她身上翻下,一躍到床下去。

    他的表情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活像是她頭上突然長了角般,整個人驚恐萬分地瞪著她看。

    接下來,他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奪門而出。

    袁敏依驚愕地看著他先是沖出去,又折回來關好門再跑掉,頓時氣得不顧形象,大叫出聲。

    “聶飛!你給我回來!”

    ……想當然,他一定不會回來的。

    袁敏依躺在床上,氣呼呼地咬著唇。

    可恨她被點了穴,不能動彈,否則的話,她一定要跳起來,甩他兩巴掌!

    輕薄了她之後,竟然就這樣一聲不吭地逃了……

    可惡!

    她決定了!她誓言此生一定要他娶她,否則的話,她這輩子絕不跟他善罷幹休!

    咬著燙熱的唇,她又怒又羞,在心裏將聶飛罵翻了天……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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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18: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聶飛下的手真重,竟然讓袁敏依直到快一天一夜後才解開穴道,害她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久,才有力氣下床來。

    當她終於可以自由行動,滿腔怒火地打算離開客棧去追回該死的聶飛時,沒想到,竟出現一位不速之客,纏了她整整兩天……

    “嗚嗚嗚……依依,我要離家出走跟著你!”淩雁霜對她泣訴道。

    望著學她穿了一身勁裝,還把銀票和乾糧都綁在肚子上,將自己打扮成一隻油嫩小肥羊的模樣,口口聲聲說要跟她的未婚夫關天逸斷絕婚姻關係的淩雁霜,袁敏依只覺得自己完全被打敗了。

    她很想丟下淩雁霜,趕緊追上已經逃走兩天的聶飛。

    但,畢竟淩雁霜是目前唯一肯與她結交的朋友了……

    如果拋下淩雁霜不管,那她袁敏依可能就連半個朋友都沒有了。

    她無奈地聽霜霜泣訴著關天逸冷落了她多久。

    “……在這一個月裏,他很忙,赴了很多約、見了很多人、吃了許多應酬飯,就連我家巷口豆腐攤的李大頭都曾經吠過他,但他卻忙得抽不出一點時間來陪我一下下……”淩雁霜抽抽噎噎地說道。

    “李大頭?誰呀?”

    袁敏依有點茫然,心不在焉地問道。

    “……豆腐攤老闆養的一條狗!”

    “呃……聽起來真慘。”

    袁敏依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一臉同情地安慰霜霜,心裏仍掛記著聶飛的去向。

    當霜霜一直吵著要跟她一起出門時,她的心思已經漸漸飛遠。

    聶飛這一走,不知道又躲到哪邊去了?

    倘若再不離開客棧,前去追他,不知又得費多少功夫才找得著他了……

    袁敏依正要張口勸霜霜回去時,忽地看見關天逸不疾不徐地出現在門口,眼眸充滿愛憐地瞧著霜霜。

    小肥羊的正主兒來了!

    她也該把看顧小羊的工作還給人家,趕緊去追聶飛那個臭傢伙了!

    袁敏依緩緩站起來,繞過關天逸和淩雁霜,走出客房,把地方讓給這一對正在拌嘴的未婚夫妻。

    正要離開時,關天逸忽然開口跟她說了句話──

    “聶師弟應該是去找師父了。”

    袁敏依用眼神對關天逸表達了感謝之意後,便腳步飛快地竄出客棧。

    有了方向,就不怕找不到人了……

    ***

    她有種感覺,以前聶飛躲她躲得隨意,加上他頂著的那個“天下第一刀客”的頭銜太響亮,所以不管他到哪里,她都有辦法打聽到他的行蹤。

    但這一次,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躲得嚴嚴實實的,不願讓她追上。

    一路上,竟然沒有一個人曾經看過他出現的行蹤。

    原來他想要消失的時候,竟然可以消失得這麼徹底……

    追了一段時日後,袁敏依開始感到洩氣。

    想了想,她決定回去“關家堡”,找關天逸問清楚。

    沒想到,才剛到了“關家堡”門口,就看到門口聚集了一大陣仗的人,其中一個是淩雁霜,她正哭著向關老夫人求見關天逸。

    平時頗疼淩雁霜的關老夫人,不知為何竟然對淩雁霜疾言厲色了起來,不讓她見關天逸。

    袁敏依仔細一瞧老夫人,發現她的眉額之間,竟然隱隱發黑,分明是中毒之相。

    正當袁敏依垂眼思考的時候,突然有一隻小手,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低下頭去,就看到兩個十分眼熟的小乞兒,怯生生地仰頭看著她。

    “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裏?你們不是去投靠親人了嗎?”

    她又驚又喜地蹲了下來,握住他們細瘦髒汙的小手。

    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才幾日不見,竟然變得更瘦了。

    “聶飛叔叔說過,如果想找他,可以來‘關家堡’等他。”

    “怎麼不待在親戚家裏?”她輕聲問道。

    “因為表姑家裏已經有好多個孩子,家裏的糧不夠吃,所以我跟阿弟決定來找聶飛叔叔……”較大的孩子低頭說道。

    袁敏依不再問了。

    從他們失望又難過的表情,她約莫可以猜測得到,他們兄弟倆可能是被親人給趕了出來……

    “……你們叫什麼名字?”

    歎了一口氣,她對他們露出笑容問道。

    “我叫于平,阿弟叫于石。”大孩子回答。

    “平兒、石兒,你們在這裏待多久了?”她又問道。

    “五天了。”

    “有看到聶飛叔叔在裏面嗎?”

    “有啊!不過他好奇怪,完全不理我們。”

    “他看到了你們,卻沒有理會你們?”

    “嗯……我們無處可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就一直待在這兒了……”

    那表示,他們有好幾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吧?

    “走吧,我帶你們去吃點東西、梳洗一下。”她牽著兩個孩子離開。

    然後,她得查一查,“關家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一名村姑打扮的女子,牽著兩個孩子,站在“關家堡”門口求見。

    容貌嬌麗卻帶著邪意的蕭素心開了門,仔細地打量著他們。

    “找誰?”

    蕭素心冷冷地問道,眼中充滿戒意地盯著她瞧。

    “我……我要找阿虎。”村姑小小聲地說。

    “什麼阿虎?沒聽過!”蕭素心不耐煩地打算關上門。

    “等一等!”

    村姑飛快上前,伸手擋住門板。

    “做什麼?”蕭素心怒道。

    “我是阿虎的妹妹,這兩個是他的孩子。孩子們的娘前不久生病走了,我是來通知阿虎這個壞消息的……”

    村姑一見她生氣,馬上收回手,抖著嗓音說道。

    兩個原本怯懦膽小的孩子,一聽見說娘生病走了,眉眼一皺,突然便放聲大哭了起來。

    看著兩個孩子哭得驚天動地的,蕭素心聽得萬分頭疼,對他們的戒心也完全降低了。

    “喂,你過來!”她隨手召了一個守門的下人過來。

    “帶她去找一個叫阿虎的。還有,在我允許之前,她不准隨便離開‘關家堡’,聽見了沒有?”

    “是……”

    下人呆呆地望著村姑猛瞧,似乎愣住了。

    “阿木哥,你還記得我嗎?”

    正在安撫孩子的村姑,起身說道。

    阿木愣愣點頭。“我、我記得……你是袁……”

    他當然記得!

    她是袁家小姐,也是聶飛聶少爺的未婚妻啊……

    “對,我是阿圓!阿虎的老婆死了,我帶了他的孩子來見他。”袁敏依偷偷地對他眨眨眼。

    幸虧阿木反應機靈,愣了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啊……這麼慘啊……我、我帶你去找他。”

    “謝謝阿木哥。”

    村姑轉身跟兩個孩子說道:“我進去找你們的爹,告訴他說你們來找他了,你們兩個先去昨天咱們落腳的地方等我,好嗎?”

    “嗯。”

    兩個孩子乖乖地抹眼淚,點點頭。

    蕭素心確認他們似乎真的是舊識,也相信孩子們的淚水不假,便放心地離開,懶得再管下人的事。

    阿木假意帶著袁敏依去找“阿虎”,走到一半時,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袁姑娘……那個可怕的女人想逼少爺娶她,用毒控制了‘關家堡’上下,所以沒人敢跑出去。少爺受了重傷,那女人也一直不給治,聶飛少爺只好寸步不離地守著少爺,就怕那女人對少爺不利……”

    “我知道了。阿木,你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我進來‘關家堡’的事,千萬別說出去,知道嗎?”她輕聲地跟阿木交代道。

    “是。”阿木抹抹淚。

    和阿木分開後,袁敏依盡力避開蕭素心,在堡內四處探查。

    最後,她趁著夜色,潛到關天逸的房門外。

    才剛剛翻進窗內,足尖還未落地,就被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給抱了過去,靠在一具暖熱的胸膛前面。

    那雙手臂,一隻箍住她的纖腰,另一隻則穩穩捂住她的唇。

    她認出了身後的人,因此沒有多做掙扎,只是默默地從懷中抽出銀針,在他看得到的地方晃了晃。

    身後的人似乎抖了一下,迅速地放開了她。

    她轉過身來,原想送上兩記鍋貼,給那個趁她沒有力氣時輕薄了她,卻又乘機逃跑的男人。

    但卻發現,那男人的眼中,充滿了真真切切的高興情緒,似乎是真的很開心見到她。

    她正想開口,聶飛馬上示意她噤聲,並暗示恐怕隔牆有耳。

    袁敏依馬上意會地閉上嘴,不發出聲音。

    聶飛拉著她的手,來到床邊,這才看到關天逸正坐在床上,雙眼晶亮地看著她,但雙腳卻是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癱在床上。

    袁敏依挑挑眉,佩服他忍受著如此劇痛,神色還能維持正常。

    聶飛用口形請她幫忙,幫關天逸施針解毒。

    袁敏依二話不說,替他施針逼出毒來。

    聶飛直勾勾地瞧著她,兩人之間雖然沒有交談,卻都知道對方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施完針之後,袁敏依再度從窗口悄悄爬了出去。

    離去前,聶飛忽然握住她的手。

    她看看他,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即離開。

    聶飛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咧嘴傻笑。

    關天逸在床上見了,失笑地搖著頭,躺了下去。

    有袁家小姐來到關家暗中幫忙眾人解毒,他可以安心一些了……

    ***

    袁敏依一整夜不停地為“關家堡”上上下下的人施針逼毒。

    當快要天亮的時候,她也幾乎要虛軟癱倒,眾人趕緊騰了一個乾淨的地方讓她休息。

    只憑聶飛的一個眼神、一個握住手的動作,她竟然就可以這樣為他費盡心血,毫無保留地替他賣命,實在是傻氣的行為。

    但是,當她完成聶飛託付給她的事,身軀疲累不已時,心裏卻是異常的滿足。

    看來,她已經是完全陷進去了……

    她知道,就算是要為聶飛付出生命,她恐怕也會毫不猶豫地為他去做任何事……

    知道接下來,聶飛會將整個局面掌控住,於是她安心地閉上雙眼,墜入異常深沉的睡眠之中……

    不知睡了多久,袁敏依漸漸感到天地好像在搖晃。

    “……依……依依?”

    她也聽到有人在喚她,聲音模模糊糊、又遠又近,讓她有種錯亂的感覺。

    “……依依!”

    突然間,一句清晰的叫喚聲劃開了腦中的迷霧,神智瞬間清醒過來。

    她張開眼,便看到聶飛那張放大的臉懸在她上方,正焦急不已地望著她,他的兩隻手則抱著她,不停地晃呀晃的。

    “別拍了……”

    她差點呻吟出聲,他的手勁奇大,搖得她都要暈了。

    “你終於醒了!你怎麼睡得那麼沈,叫都叫不醒?嚇死我了!”

    一見她清醒,聶飛馬上忘情地抱住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她轉頭看看四周,這才發現她已經從原先躺下休息的傭人房裏,換到了乾淨整潔的客房來。

    “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

    她聽了十分驚訝。

    “有這麼久?”

    “是啊!我將你從傭人房抱過來這間客房時,你完全都沒有醒過來呢!我怎麼不知道你現在變得這麼好眠了?”

    “我也不知道……”她疑惑地說道。

    “你現在有覺得怎麼樣嗎?”聶飛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雖然她曾服了龍涎聖果,但畢竟是天生不足的體質,怎麼都讓人覺得不能放心。

    袁敏依細細感受身子的狀況,除了身子骨異常疲累之外,還覺得胸口有一點悶悶的……

    “還好,沒什麼事,應該是太累了。”

    她沒說出口,不想讓他擔心。

    “那就好。”

    “現在狀況怎麼樣了?”

    “蕭素心那女人下山去了。我們的毒既然都解了,就不必怕那女人了,所以我和關天逸已經布好局,要讓那女人回來自投羅網。”

    “嗯,那就好。”

    “對了,我記得你不是帶了兩個孩子來嗎?”

    “就是上次那兩個小乞兒,他們跑來想投靠你,我在堡外見到他們的。因為‘關家堡’生變,所以我暫時將他們安置在客棧裏。”

    “是他們?”聶飛想了一下,說:“依依,你能不能到鎮上去看一看那兩個孩子,然後幫我抓些治療關師兄腿傷、以及解毒的草藥回來?”

    “你呢?”

    “哼哼,我要把蕭素心抓起來,好好地拷問一下,以便得知她那種歹邪的毒,是從哪里學來的?”

    “你不會趁我到鎮上的時候,又偷偷跑了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

    袁敏依想了想,就算真怕聶飛跑了,她也著實放心不下那兩個孩子。

    “好吧,我到鎮上去接那兩個孩子到我家去。”

    “嗯嗯,快去、快去!”聶飛笑得眉眼彎彎。

    袁敏依懷疑地盯著他的笑容。

    這傢伙,笑得太燦爛了,肯定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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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18:4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最近胸悶的現象,越來越明顯了……

    幾個月前,因為關天逸與淩雁霜完婚,她猜想聶飛想必會去“關家堡”喝喜酒,因此她也匆匆趕了去。

    到了“關家堡”,她才被告知淩雁霜的腦中有異症,唯一活命的法子只有施針之術。

    霜霜為腦疾所苦,她當然義不容辭地親自為淩雁霜施針。

    由於腦部施針,必須全神貫注,容不得半點風險,且數十個時辰之間不能停針,因此對於體力、腦力及內力的消耗,非常的巨大。

    所以,當她為霜霜施針結束後,發現聶飛又跑掉了而照慣例地追出去,卻在跑了一小段路後,便立即癱軟倒地,不省人事了。

    當她轉醒過來,見到自己竟然就躺在自個兒的閨房裏,爺爺及父兄們也全都圍在她身邊的時候,讓她嚇了好大一跳。

    “你們……我怎麼會在這裏?”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依依,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爺爺袁青山問道。

    她深呼息了幾口氣,只覺得胸口有些悶,但不算太過嚴重。

    所以,她搖了搖頭。

    “沒有呀,沒覺得哪里不舒服,只覺得全身軟綿綿的,骨頭也酸酸的。”

    “那是因為你睡了四天四夜都沒醒過來的緣故。”大哥說道。

    “睡了四天四夜?”她愣了一下。

    “是啊,一睡不醒,害我們以為你──”

    五哥快口地接著說,直到被身旁的老三碰了一下肘子,這才住口沒再往下說。

    袁敏依看著家人們臉上沉重的表情,心裏的某處,也在一點一點地凝結成冰。

    她忽然想起來,以前曾聽爹爹說過娘的怪病。

    娘親在去世之前,也是這樣,睡眠時間越來越長,怎麼叫都叫不醒。

    直到最後,她一睡之後,便再也沒醒來過……

    她在小時候便被發現也有著和娘親一樣的病症,發病時也是會出現沉眠的症狀。

    他們用盡各種方法治療她,皆不見起色。

    直到她有一次在睡眠中停住了氣息,爺爺才緊急將龍涎果塞進她的嘴裏……

    龍涎果?!

    “爺爺,我不是曾經吃過龍涎果嗎?龍涎果能起死回生,我的身子應該好了,不可能再發病吧?”

    她顫抖著嗓音,張著盈著淚的雙眼,環視著他們,拚命地希望他們對她的話給予認同與支持。

    她應該好了……

    應該是好了呀……

    袁鏡堂不忍心看她如此驚慌,看了看眾人後,開口安撫地拍了拍女兒單薄的背脊。

    “或許是太過勞累了,所以身子自動進入沉眠的現象。”袁鏡堂溫和地說道。

    “這也是有可能……”袁青山擰眉思考。

    八位兄長彼此迅速地交換著目光。

    “依依,你先不要擔心,也許是我們想太多了。說不定這只是暫時的狀況,很快就會恢復了。”大哥也開口安撫道。

    依依失魂落魄地靠在床角,不再說話。

    大家都擔憂地互相對望。

    “依依,你休息一下,不要睡著,等會兒會送來一些粥食,你多少吃一點。四天沒有進食,很傷身的。”二哥說道。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輕聲開口。

    袁青山拍拍她。“好的,我們先出去,你不要想太多。可能一切都是我們太過憂慮了,胡亂猜想的。”

    四哥也趕忙安慰道:“對呀,那個龍涎果可是非比尋常、世間難得的靈藥,怎麼可能會沒效用呢?你看你這些年來,身子不是很健康嗎?”

    袁敏依微弱地點了點頭。

    房裏沒人再說話,沉重的氣氛讓每個人的心頭都仿佛凝結了一層霜。

    袁青山歎了一口氣後,首先走了出去,接著是袁鏡堂。

    八位兄長看了看依依後,也慢慢地走出房間。

    等人全都走光了之後,袁敏依整個身子蜷了起來,縮在床角,將自己冰涼的身軀緊緊地環抱住。

    她淚眼濛濛地望向窗外的那株山櫻,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騙人……騙人……都是騙人的……”她不甘心地哭泣著。

    “爺爺騙我、爹爹騙我、哥哥騙我、聶飛騙我,就連山櫻都來騙我,害我空歡喜一場……過分……實在太過分了……”

    她將臉埋進曲起的雙膝之間,絕望地低聲啜泣……

    ***

    聶飛躺在高高的樹幹上乘涼。

    有好幾天都沒看到袁敏依了,讓他覺得有些怪怪的。

    “怎麼回事?我都故意留下線索讓她追來了,甚至還在這裏等了六,七天,怎麼還不見依依追來呢?”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那丫頭該不會像上次一樣,又給她七葷八素的一連睡上好幾天的覺,才打算醒過來吧?”

    想了一想,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想起六年前,他負責看顧她時,她幾乎是隨時隨地在睡覺,醒的時間並不怎麼多……

    突地,他微微地打了一個顫。

    “那樣的睡眠方式,應該不是正常的狀態吧?”他用力地思索著。

    想來想去,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忽然間,一聲令他毛髮豎起來的破空聲朝他而來。

    他飛快地從樹幹上翻身而下,循聲用指尖拈住了疾射而來的銀針。

    一看到銀針,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翻身落地之後,果然看到袁敏依就站在樹下,冷冷地看著他。

    “我還在想,你是不是想開了,不打算要追著我娶你了咧!”

    他笑得很開懷,對她開玩笑地說著。

    袁敏依靜靜地瞅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她的眼神有種他說不上來的奇異情緒,像是埋怨、像是傷心,還有一抹似曾相識的氣息……

    為什麼她身上又再度出現絕望的氣息?

    “幹麼一直看著我?”

    “我已經過了十七歲生辰,山櫻也開花了,你為什麼還不肯娶我?”

    她的追問不帶火氣,卻蔓延著一種無止境的哀傷。

    “我說過了,我過慣了一個人的日子,不適合成家啊!”

    他照慣例,給了公式化的回答。

    “……實事上,是我不應該太過期待對於未來的承諾,是嗎?”她淡淡地自嘲了一句。

    正擺出落跑姿勢的聶飛,聽了她近乎自言自語的話語後,明顯愣了一下。

    “依依……你怎麼了?”他有些不安地問她。

    她將眼眸中快要掉出來的淚水逼了回去,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他。

    “聶飛,我這是最後一次問你,你真的不願意實現承諾娶我嗎?就算山櫻奇跡似地開花了,也堅決不娶我,是嗎?”

    “……嗯。”聶飛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心驚於她語氣中令人不安的決絕,他第一次回答得這麼遲疑。

    袁敏依閉了閉眼。

    當她再度睜眼望著他時,眼中澄澈見底,不再懷有一絲情緒。

    “我明白了。從今以後,六年前的約定,就當作不存在吧。”

    聶飛愣愣地看著她。

    他覺得她好像變了一個人,整個人空空渺渺的,好像隨時會消失不見一樣。

    他覺得心口仿佛被一隻手給捏得緊緊的,只要再緊一些,他的心就要爆開了一樣。

    “為什麼?”

    頭一次,他問她為什麼不追了,而不是問她為什麼不放棄?

    “不為什麼,只是突然明白,我這六年來所做的一切,其實毫無意義。”

    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毫無意義?”

    “是啊,我們六年前的約定毫無意義,就連我能多活這六年,也一樣是毫無意義的事。”

    她對他淡然一笑,轉身就要離開。

    他想也不想,伸手出去將她拉住。

    “依依,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在說什麼?”他追問。

    “很清楚啊,就是六年前的約定不算數,我也不再跟你計較了。”

    她撥開他的手,慢慢回頭離開。

    “你要去哪里?”

    “回袁府去。”她輕聲說道。

    他一直看著她的背影。

    這不是她的什麼“欲搞故縱”的詭計吧?

    他懷疑地轉過身去,走了兩步後,又倏地回頭瞧她有沒有偷偷看他?

    再走了兩步,又回頭。

    他這才發現,她走得好決然,一次也沒有回頭。

    “依依這丫頭是怎麼了?”

    他想了好久,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至少他從今以後可以高枕無憂,再也不必擔心她天天纏著他,四處宣告說她是他的未婚妻,並且要他信守承諾娶她了。

    “嘿嘿……自由嘍……”

    聶飛攤攤手,轉過身,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後,縱身一躍,幾個彈身,消失在樹林裏……

    ***

    聶飛沒有想到,他的快活,並沒有持續太久。

    沒有袁敏依隨時隨地出現在他身後,他竟然會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走在路上,他有事沒事,就會疑神疑鬼地回過頭去,瞧瞧袁敏依是否跟在他身後?

    這種感覺讓他抓狂不已,不管做什麼事,都心神不寧的。

    有時候上酒樓大吃一頓,還會不小心地為她多點幾道素菜上桌。

    最後,他心煩意亂地決定去“關家堡”作客散心。

    到了“關家堡”,新任不到半年的關夫人淩雁霜才一見到他,竟然傷心地哭了出來。

    “呃……霜霜,你不會想念我到這種地步吧?這樣的話,師兄可是會對我吃醋的喔!”聶飛調侃道。

    “沒有啦……我就是想哭嘛……”霜霜一邊哭、一邊說。

    他一頭霧水地望瞭望關天逸。

    關天逸沒有說話,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撫著霜霜曾因要在腦部施針而全部剃光、現在已經留到過肩的秀髮。

    “喂,師兄,你們兩個看到我,怎麼都露出這種喪家之犬的表情?”聶飛非常無奈地看著他們。

    哭得正傷心的霜霜,沒有心情搭理他,抽抽噎噎地跟她的夫君說道:“天逸哥哥……我要進去了……”

    “進去吧,別再哭了。”關天逸叮囑道。

    霜霜點點頭,帶著滿臉的淚,回房休息去了。

    “好了,娘兒們都不在了,可以跟我說了吧?‘關家堡’發生什麼事了嗎?”

    “‘關家堡’平靜無事。”

    “那能不能不要再打啞謎,直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可以嗎?”聶飛不耐煩地問道。

    “師弟,你好像顯得很煩躁。”關天逸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謝謝你的提醒。我現在很餓!”聶飛沒好氣地答。

    關天逸瞧了他好半晌後,才慢慢地開口。

    “你沒有聽到袁府的任何消息嗎?”

    “什麼樣的消息?難不成是袁敏依找到了門當戶對的對象,願意跟她成親拜堂了?”

    “你真的都沒聽到任何的消息?”關天逸再次追問。

    “她真的要成親啦?那我祝福她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他語氣尖酸地回答關天逸。

    關天逸聽了後,臉色一沉,不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聶飛才抓抓頭,施施然地道歉。

    “不好意思,最近我真的是心浮氣躁,尤其是聽到‘袁’這個字……整個情緒都會莫名其妙地不受控制。”

    關天逸看了看他後,歎了一口氣。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求你告訴我,可以嗎?”

    他托著下巴,按捺情緒地說道。

    “聽說袁敏依她……舊疾發作,可能時日無多了。”關天逸語氣沉重地說道。

    聶飛渾身一霞。

    過了一會兒,他才跳了起來,激動地抓住關天逸的衣襟大叫。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啊?這一定是誤傳吧!”

    他激動得渾身發抖。

    袁敏依那丫頭,就算是懨懨一息,也是六年前的事了!

    現在的她又健康、又有生氣,根本和六年前的她完全不一樣啊!

    “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曾經陪霜霜到袁府走了一趟。這件消息,是袁老太爺親口說的。”關天逸冷靜地說道。

    聶飛愣愣地站在原地,仍然不太相信。

    “怎麼可能呢?”

    他不斷地搖頭,不停地來回踱步。

    “她不是吃了龍涎聖果嗎?那東西不是能起死回生嗎?不是能化毒去疾,醫百病嗎?怎麼可能會活不久?她明明全好了啊……”

    他終於明白,那天她所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在跟他道別。

    她說的那些話,充滿了濃濃的死別意味,可他卻鈍得沒有聽出蛛絲馬跡……

    依依說她的過去已經毫無意義。

    對於死人而言,過去當然毫無意義……

    他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出她的不對勁,還一個逕兒地以為解脫了!

    “她……那天她跟我說了好多話,還說是最後一次問我是否會娶她?結果……我告訴她說絕對不會娶她……”

    他懊惱萬分地想起當時的每一字、每一句……

    “六年前,我隨意地施捨她一份承諾,讓她對未來有了期盼。但是在六年後,我卻用最殘酷的方式收回了承諾……我怎麼做了這麼混蛋的事?”

    他忍不住痛捶自己的腦袋。

    關天逸搭住他的肩,壓住他有些狂亂的情緒。

    “你要去看看她嗎?”

    過了一會兒,關天逸開口問道。

    聶飛回望關天逸,放在身側的拳頭收了又放,放了又收。

    他輕輕撥掉關天逸搭在他肩上的手。

    看她?

    他要用什麼樣的面目去看她?

    斬殺她生存意志的劊子手嗎?

    “讓我想想……”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將頭埋進雙手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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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19: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聶飛悄悄來到袁府門外。

    他左右踱著步,徘徊又徘徊,遲疑又遲疑。

    忽然間,大門開了,跑出來兩個可愛潔淨的孩子。

    他很快地就認出來,他們是那兩個小乞兒。

    看他們的模樣,袁家似乎將他們照顧得很好。

    原本表情有些憂愁的孩子們,一見到他,立刻驚喜得張大眼睛,一股腦兒地向他跑來。

    “聶飛叔叔!我們正要偷偷溜去‘關家堡’找你呢!”兩個孩子興奮地拉著他的手繞圈圈。

    “找我?”他愣了一下。

    “是啊!依依大夫最近都在睡覺,所有人都圍著她,我們想看一看依依大夫,也都被叔叔們攔住了,不讓我們去看她。”

    孩子用稚嫩的嗓音抱怨著。

    聶飛卻聽得一陣瑟縮。

    孩子們焦急地找盡各種機會,想要探望她,就算是一眼也好。

    而他,猶豫了好久,卻始終沒有勇氣來看她一眼……

    聶飛在孩子面前蹲下來,緊張地問道:“依依她現在怎麼樣了?”

    “依依大夫她現在在花園賞花喔!”

    “是嗎?”

    他喃喃說道,抬起眼,渴望地看向大門。

    依依現在就在那扇大門後面……

    他很想見到她。

    但是,見到她之後,又該說些什麼呢?

    說他很抱歉,竟然說那些不認帳的渾帳話?

    說他真該死,不敢說出心裏真正的話?

    說他其實很願意與她成親,將她娶回家……

    “你要去看依依大夫嗎?”孩子問道。

    “我……”

    “依依大夫最近都沒有笑過了,你去逗她笑,好不好?”孩子拉著他的手。

    孩子的話語,讓他感到十分心酸。

    咬了咬牙,他站了起來,牽著兩個孩子,向袁府走進去。

    來到了庭院之處,他才發現,為什麼小孩偷溜出門,還有他大搖大擺地從門口走進來,都沒有什麼人注意到。

    因為,原來幾乎所有的人都齊聚在庭院裏,聊天、戲耍,還擺了些點心、水果,感覺十分的熱鬧。

    袁敏依坐在亭子裏,望著某個方向發呆。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他看見了佇在她窗邊的那株山櫻。

    整株的山櫻枝頭上,幾乎光禿禿的,別說是花了,就連青綠色的葉子,都少得可憐。

    這株應該枯死的山櫻,曾經奇跡似地開了花。

    他卻沒有機會能親眼看一看開花的山櫻。

    應該是說,他自己放棄了看山櫻花的機會……

    漸漸地,終於有人發現到聶飛的存在。

    袁家幾個兄弟到他面前,神情不善地瞧著他。

    “聶大俠,不請自來嗎?”其中一人語帶譏諷地說道。

    袁家兄弟都不太歡迎他。就是他,害得他們的小妹被眾人當成了倒追男人的笑話……

    聶飛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袁敏依,期待她也能發現他的到來。

    袁敏依收回了投注在山櫻枝上的視線,不經意地,向他的方向瞧了過來。

    他氣息一窒,半期待、半憂鬱地望著她,等著她認出來之後的反應。

    誰知道,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樣地瞧他一眼,對他點了點頭之後,便淡然地轉開頭去。

    聶飛愣住了。

    他曾想道,不管她是生氣、惱怒、還是不耐煩,他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知道,他活該承受她的怒火。

    但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想過,她竟然是將他視為無物……

    她的眼眸中,毫無任何波瀾。七情六欲都像是被抽離了似的,在她眼中找不到一絲絲的情緒……

    他下意識地抓了抓胸口,覺得胸口像被一隻貓爪子給劃破幾道血痕,莫名地隱隱刺痛。

    奇怪,他該覺得解脫了,為什麼會覺得胸口好悶?

    想也沒想,聶飛大步向她走去。

    袁家兄弟擋在他面前,亮出銀針。

    他視若無睹,繼續往袁敏依的方向走去。

    “不准你靠近依依!”袁家兄弟氣憤地向他出手。

    聶飛的雙眼,專注地盯著她,沒有一瞬離開她身上,不管袁家兄弟如何阻攔,他直覺地便揮擋了下來。

    幾根銀針“噗”、“噗”地刺入他的手臂,劇烈的酸麻襲了上來,他咬牙硬是舉臂擋開他們。

    一根銀針“噗”地刺入右肩肩頭,他的整只手臂像是廢掉了一般,舉不起來,他換左手擋開袁家兄弟的攻擊。

    又一根銀針刺入右腿窩,他整條腿痛到打軟,差點跪下去。

    他拔起銀針,乾脆一鼓作氣,躍到袁敏依身邊,打退她身邊欲出手攔住他的人。

    然後,他用勉強還能使的左手,忍著劇痛,將她抱了起來,再提氣一躍,登上屋頂,幾個彈躍後,便挾著袁敏依遠遠地離開。

    輕功不及他的袁家兄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依依被他帶走。

    追出了袁府外一小段距離後,便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蹤影,袁家兄弟們氣得忍不住紛紛大罵……

    ***

    聶飛將依依抱到了城外的林子裏,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將她小心放下後,便齜牙咧嘴地抱著手臂,跪在地上痛吟。

    袁敏依沉默地看著他痛到幾乎打滾。

    她知道被她那些兄長的銀針刺中身子穴位,比任何的酷刑都要難以忍受。

    原本她想保持冷漠,冷眼旁觀地看他受一些罪,但看他臉色都白了,她的心腸還是軟了下來。

    她不情不願地在他身邊蹲下,抬手拈起他背上的一支銀針,在他身上又刺了幾個穴位,解除他的疼痛。

    痛苦逐漸舒緩下來後,聶飛抬手抹掉額上的冷汗,喘息著坐倒在地上。

    “謝謝你……”

    他一邊喘,一邊笑著對她道謝。

    她沉默地也坐在一旁。

    “被銀針刺下去的感覺,果然很痛,袁家的銀針真是名不虛傳!”他大加稱讚道。

    她白了他一眼。

    這傢伙還真樂觀,明明吃盡了苦頭,還能苦中作樂地讚美人家。

    “我都已經說了,我們從此無瓜葛,你何必再來找我?甚至,還把我從袁府中劫走,不怕我的哥哥們追殺你?”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就是想見到你、跟你說話。”他抓抓頭說道。

    “想跟我說話,在庭院裏就能說了。”她冷冷地說道。

    “剛才庭院裏有太多人,會打擾我們。在這裏聊的話,只有你跟我,不是自在多了嗎?”他攤攤手。

    “傻瓜……這樣糾纏有意義嗎?”她白了他一眼。

    “當然有意義。”

    “我都已經要對你死心了,你又何必硬是擾亂我的生活?”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只是憑著一股本能,做了心裏頭想做的事而已。”

    她瞧著他好一會兒後,才慢慢地垂下眼。

    “你是因為……聽到我病發的消息,所以才來的?”

    “……嗯。”他坦白地點點頭。

    她苦笑了一下。

    當然是因為她快死了,他才會來找她。

    不然,還會有什麼理由,能讓他這樣不顧一切地跑來找她?

    “你可以不必這麼做的。”她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他不太高興地問道。

    “我們兩人斷得乾乾淨淨的,不是很好嗎?這樣子,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就是想這麼做。想見你的理由,非得要有意義嗎?”他的火氣開始冒了起來。

    “好吧,你見到我了,然後呢?要跟我說遺憾,還是要說保重?或是依照你的慣例,要不要跟我來一個下輩子的約定?”她也激動了起來。

    聶飛突然上前,緊緊地一把抱住她,嚇了她一跳。

    “做什麼?”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抱住她?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他在她的肩窩低語。

    她聽了他的話之後,渾身一震。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竟然會隨時隨地的想要回頭找尋你的蹤影;吃飯的時候,總忍不住要多擺一副碗筷、叫幾道素菜;睡在林子裏的時候,也會忽然驚醒,怕你為了追尋我,也在林子裏餐風露宿……”

    她的眼眶蓄滿淚水,靜靜地聽著他說話。

    “我一定也是得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

    他低啞的嗓音,從她的肩窩處傳了出來。

    她閉上眼,淚水滑落下來。

    如果,她的舊疾沒有復發,聽到他說的這些話,不知道會多幸福……

    “還好……還好你沒在我發病之前說,否則的話,我現在可能會更加無法接受我的病……”

    “對了,你不是吃過了龍涎果,怎麼會又發病?”他扶著她的身子問道。

    “不知道。爺爺他們煞費苦心地不停鑽研,還是不瞭解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她搖了搖頭。

    “那你爺爺還有沒有第二顆龍涎果?有的話就趕快讓你服下啊!”他急迫地問道。

    “龍涎果如果這麼隨手易得,就不是珍奇聖品了。”她忍不住破涕為笑。

    他卻失望地垂下頭去。

    “我已經看開了,多得了這六年的時光,我覺得上天待我很寬厚了。”

    “可是我看不開了……”他喃喃自語地說道。

    “嗯?”她悄悄地打了一個呵欠。

    “我突然發現,有個人一起結伴同行也不錯。”

    “……嗯……”

    她倚著他,眼皮慢慢垂下。

    “依依?”

    他注意到她的渴睡狀況,一面喚她,一面抬起雙手,將她攬進懷裏。

    “……嗯?”她模模糊糊地聽見他在喚她。

    她好想睜開眼,但卻無能為力……

    “最近這幾天,我想了又想,我都這麼習慣你的存在了,若是和你成親,應該也沒有想像中的可怕,對吧?”他啞聲說道。

    她沒有回答,已經閉上了眼,渾然不覺地墜入深眠之中。

    他緊緊地抱住她已經沒有反應的身子,良久良久,不肯放開……

    ***

    當她再度醒來,已經回到了袁府。

    袁青山坐在她身邊,皺著眉頭,翻看著手上的醫書。

    其實除了爺爺,連爹爹和她的八個哥哥,最近也全都埋在醫書堆裏猛啃,希望能找到有關龍涎果的更多記載。

    “爺爺……”

    “依依,你醒了?”

    袁青山立即發出通知,不一會兒,爹爹和所有的哥哥全都到齊了。

    “我這次睡了多久?”

    “這次睡了有五天。”

    “五天?好餓喔……”她笑著說。

    “粥已經熱好了,馬上就端過來。”

    “我最近好像只有粥可以吃呀……”她搖搖頭。

    “你睡太久了,除了粥,其他的都還不能吃。過兩天,再讓你多吃一點好吃的東西。”袁青山愛憐地說道。

    “我知道。”

    她笑了笑,接過一碗粥。

    當了一輩子的小病人,還能不知道嗎?

    忍住歎氣的衝動,她勉強自己喝下一點粥。

    “依依。”袁鏡堂在一旁喚道。

    “爹,什麼事?”她抬起頭。

    “聶飛一直在外頭不肯走,堅持要等你醒來。”

    “……喔。請幫我轉告他,我醒了,他可以回去了。”

    她低下頭,努力將粥吹涼。

    “嗯,他還請求另外一件事……”袁家大哥輕咳了一下。

    “還有什麼事?”她問道。

    “他……還向我們提親了。”

    她手中的湯匙“砰咚”一聲,滑落到湯碗裏。

    “什麼?”她怔怔地看著碗裏的粥。

    “你的意思如何?”

    “……我不嫁。”

    她的胃口全沒了,輕輕推開碗。

    “他說不是現在就要你嫁他,你可以考慮、考慮,但他希望是在你二十歲生辰之前與你成親,他說這是……你們之間的約定。”袁家大哥皺一皺眉。

    這傢伙,竟敢跟他妹妹私定終生!想到就有氣。

    “不必理他,他的約定都不算數的。”她嘲弄地說道。

    此時,一道嗓音自門口切了進來──

    “我現在在你眼中,真的變成這麼沒信用的人了?”

    聶飛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說道。

    她瞪了他一眼,便轉過頭去不看他。

    “依依,我已經承諾你了,我願意娶你,而且是在你二十歲生辰前就要娶你。所以,我沒違背我們的第一個約定。至於第二個約定,就要看你怎麼決定了。”

    “我知道你們的第一個約定,是依依滿十七生辰,還有山櫻花開。那第二個約定是什麼?”袁家大哥好奇地問。

    “第二個約定,是──”

    聶飛正要開口解釋,就被依依打斷。

    “不許說!”

    依依叫道,小臉突然脹紅。

    聶飛從善如流地閉上嘴。

    眾人全都疑惑地盯著他們瞧,瞧到她有些受不了。

    “沒有什麼啦,第二個約定,就是他若在我二十歲生辰之前願意娶我,他就得一輩子賣命養老婆及一打的孩子……”

    “這是什麼約定?好扯……”八個兄弟議論紛紛。

    “這有什麼難的?想當初,依依的娘也是給我生了九個孩子,離一打也只差三個而已,我還不是全養大了?”袁鏡堂有點不以為然。

    “呃……”

    聶飛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尷尬地站著。

    “算了,我們都出去吧。他們的事自己商量、商量,我們不必干預了。”袁青山帶著大家退了出去。

    當房內只剩他們兩人時,聶飛走近她,認真地開了口。

    “嫁給我吧,依依。用嫁給我的方式來懲罰我。山櫻花都能開了,說不定第二個約定也能實現。”

    “你又要我期盼未來了?”

    “人不都是要向前看嗎?”

    “但我時間不多了,哪里有未來可言?”她洩氣地說道。

    “不,我不相信。龍涎果的效用,一定沒有這麼遜,肯定是有其他的靈效,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聶飛捧住她的臉,讓她看著他。

    “我爺爺都不敢這麼斷定了,你憑什麼這麼有信心?”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有希望,才能讓你努力地想活下去。”他定定地望著她。

    她看著他,忍不住歎息。

    “如果我不點頭嫁你,你是不是要天天來鬧我?”

    “你真瞭解我。”

    “好吧……”

    “我的好依依、我的好娘子!”

    他高興地捧住她的臉蛋,重重地親了親她的唇。

    “喂!我爺爺,爹爹、還有八個哥哥全都在門外呀!”她害羞地拍打他。

    “我情不自禁啊!”他開心地笑著。

    她也被他的樂觀給感染,唇邊忍不住微微綻出一朵笑花。

    他柔情萬千地將她摟進懷裏。

    她閉上眼,偎進他的胸膛之中,細細感受他努力向她傳達的溫暖和呵護。

    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地開口。

    “我……我希望,我真的有機會可以見到你為了養孩子而賣命賺錢的狼狽模樣。”

    “會的,一定會的。”

    他低下頭,貼近她的唇,在她逸出唇瓣的歎息之中承諾……

    “就像山櫻花開一樣,你一定也能見到二十歲生辰之後,你跟我、還有孩子們的模樣……”

    她閉上眼,全心全意地祈禱,希望他的承諾一定會實現……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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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19: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袁府的人心情很矛盾,既想風風光光的辦喜事,又想低調一點,這全是因為聯姻的名字好怪……

    袁家人從來沒想過,依依會嫁給一個姓聶的,好死不死的就叫做“聶袁”聯姻……

    “聶袁聯姻”,不管怎麼念、怎麼聽,都好像是“孽緣”聯姻啊……

    雖然很怪,但他們還是得硬著頭皮把這個看板掛上門口。

    袁府新近收養的兩名孩子,也在門口玩耍湊熱鬧。

    此時,一名身軀佝僂、頭戴黑紗斗笠的女人,經過袁府門外,瞧見那兩名孩子後,雙眸先是眯緊,接著笑彎了起來。

    “聶袁……聶飛、袁敏依,你們破壞了我的好事,我現在也要你們兩人的喜事變成孽緣!”

    猙獰的低笑聲,讓孩子們忽地停了下來,恐懼地看著那個一直盯著他們猛瞧的奇怪女子。

    孩子們打了一個冷顫,不敢再多待,馬上手牽著手躲進府裏,奔去找聶飛叔叔或是依依大夫。

    “聶飛叔叔、聶飛叔叔!”孩子在走廊上大叫。

    “小聲一些,依依在睡。”聶飛向他們示意。

    “依依大夫怎麼睡那麼久啊?”于平小小聲地問道。

    “因為她生病了。”

    “大夫也會生病嗎?”小於石歪頭問道。

    “大夫當然也會生病了。”

    聶飛啼笑皆非地回答,覺得孩子的童言童語實在很可愛。

    “可不可以叫依依大夫不要睡太久?像我們的娘,就是睡得太久,後來就沒醒過來了。”于平擔心地說道。

    “……我知道,我會叫她別貪睡。”聶飛的神色暗了暗。

    小孩子似乎感染了他的憂慮,不安地望著他。

    他察覺到孩子的心思,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

    “快去書房找太爺爺,他那邊好像有好吃的點心喔!”

    聞言,兩個孩子小小地歡呼一聲後,便奔向書房去,完全將剛才見到奇怪女人的事情給拋在腦後了。

    聶飛則對自己哄孩子的技術,越來越佩服了。

    看來養孩子跟娶老婆一樣,似乎並不是怎麼難的事嘛……

    ***

    “聶袁”喜事,一切都在順利進行中。

    由於聶飛為了婚後居所而購置的南郊別莊,來不及整理完畢,因此婚禮決定在袁府舉辦。

    聶飛沒有什麼親人長輩,除了四處雲遊、聯絡不到的師父外,就只請了關天逸前來觀禮,順便代替男方的長輩。

    一直到了新郎、新娘拜天地之前,事情都進行得十分的順利。

    當良辰吉時到,要請出新娘子的時候,一群嬤嬤突然尖叫著從新娘房裏逃奔出來。

    “哇啊──不好啦,新娘子被人劫走啦!”

    聶飛第一個跳起來,沖了過去。

    關天逸和袁家人的臉色也一變,立即沖過去察看。

    眾人奔到半路時,便看見一名身形怪異的女人,用劍架在身著嫁裳的袁敏依的頸子上,粗魯地扯著她後退。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破壞我的婚禮?”

    聶飛謹慎地盯著依依,查看她是否有其他傷害。

    “關天逸、聶飛,你們不認得我了?”

    女子嘶聲吼道,嗓音難聽駭人。

    聶飛眯起眼,關天逸則是挑起了眉毛。

    “認不出來了?我是蕭素心啊!”女人低啞地嘶笑著。

    “蕭素心?你要做什麼?”聶飛沉聲問道。

    “你會不明白我要做什麼嗎?原本,我的計劃就快要成功,關天逸也即將是我的了,但你卻和袁敏依聯手壞了我的事!”

    蕭素心的手一抖,將刀鋒壓進了依依肌膚細嫩的頸子。

    依依努力壓下一聲痛吟,以免刺激了身後的女人。

    “這是我跟你之間的恩怨,與依依沒關係,你先放開她。”關天逸說道。

    “哼!沒關係?當時她扮成村姑潛進‘關家堡’,解了我施的毒,你還敢說與她沒關係嗎?你不用急,你和聶飛兩人的帳,我也會一筆一筆慢慢跟你們算的!”

    “蕭素心,你要做什麼,全都沖著我來就好,你放開依依!”聶飛咬牙說道。

    看到袁敏依的眉心蹙起,聶飛的心口也跟著一陣陣的揪痛。

    “心疼你的妻子嗎?我偏不放!要不是你將我押回‘北玄宮’,害我受盡掌門的嚴厲懲治,在我身上施毒,我也不會容貌全毀、武功盡廢,還得月月受蝕骨鑽心之痛!不讓你付出代價,怎麼消得了我心頭之恨?”

    蕭素心眼眶泛紅、面孔扭曲,完全看不出原有的美貌。

    “‘北玄宮’的宮規原就十分嚴謹,當你背叛師門的時候,心裏就該有數,怎能怪人?”聶飛怒瞪著她。

    “不怪你們怪誰?我幾乎就要成功了!要不是你們攪局,我早就是‘關家堡’的女主人了!”蕭素心不甘心地叫道。

    “你真是執迷不悟!”

    聶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覺得跟這女人真是有理說不清。

    “這一刀,就當作是你們還我的第一筆債!”

    蕭素心突然高舉起刀子,往袁敏依身上刺去!

    同時之間,一記破風聲響起,一道銀光“咻”地朝蕭素心直射而去!

    下一瞬間,情勢陡變,只看到蕭素心突然放開刀子與袁敏依,兩手緊緊抓著臉部,驚聲號叫,滿地打滾。

    沒多久,蕭素心身子抽搐,接著便一動也不動了。

    當她把手鬆開時,眾人才發現有一支銀針半數插進她的眉心,只留一小段的針尾,以及一道細小血絲蜿蜒流下。

    聶飛飛快地撲過去,接住搖搖欲墜的袁敏依。

    “依依,你還好嗎?”

    他將她抱得死緊,剛才的情況簡直要嚇死他了。

    “你怎麼會使我們袁家的銀針?”

    她倚在他懷裏,不解地問他。

    “是袁老……呃,是爺爺教的。他說我既然將成為你的夫君,多少也要學一點施針之術。”

    “學得還滿有幾分像的嘛!”

    “對啊,爺爺也說我學得快呢!”聶飛呵呵笑著說。

    袁家兄弟效率奇高,迅速地將蕭素心及她所製造出來的混亂場面處理得乾乾淨淨。

    “好了,繼續拜堂吧!”

    袁家老大拍拍手掌,將所有的場面全都恢復在他的掌控之下。

    袁敏依羞紅的笑臉,被遮在紅帕底下。

    不知道是誰塞了紅綢巾在聶飛手裏,另一端則是牽到了袁敏依的手中。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了當上新郎倌的感覺,緊張得手心開始冒汗。

    “一拜天地──”

    聶飛望著眼前一身喜色的新嫁娘,強烈地感受到,她是他的娘子,他則是她的夫君。

    他有了家人、有了歸屬,不再獨行漂泊了……

    ***

    聶飛與袁敏依成婚之後,便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病情變化。

    奇怪的是,渴睡嗜眠的現象竟然沒有再出現過。

    “真是怪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聶飛抓抓頭。

    “不知道耶,連爺爺和爹爹也都一頭霧水。”袁敏依無辜地搖搖頭。

    “算了,反正沒事就是好事情。”

    “嗯……”

    聶飛想了又想,忽然擊了一下掌心。

    “唉呀!我們成親的時候,‘北玄宮’的蕭素心來大鬧了一場,當時怎麼沒想到用這個理由去跟‘北玄宮’宮主討人情呢?”

    “討什麼人情?”她好奇地問。

    “請‘北玄宮’幫我們查一查龍涎果的資料呀!”

    “我爺爺他們連皇宮大內秘藏的醫書都翻遍了,還是找不到龍涎果的詳細記載,‘北玄宮’查得到嗎?”袁敏依懷疑地問道。

    “難說喔!‘北玄宮’宮主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藥即是毒,毒即是藥’。你們袁家學的是正派一路,或許‘北玄宮’的毒藥典籍中,會有記載也說不定。反正問一下又不要錢,就算找不到,當作是聯絡感情也好啊!”

    聶飛愈想愈覺得這個人情不能浪費掉,決定待會兒就去辦好這件事。

    “嗯。”她點點頭,笑了笑。

    ***

    兩個月後

    “北玄宮”突然派人送來了幾本“北玄宮”裏頭珍藏的毒藥典籍給聶飛。

    袁家照例全員出動,一起啃掉這些書,終於揭開了一些龍涎果的真面目。

    原來世傳的醫療聖品龍涎果,其實不是良藥,根本就是一種至毒!

    算袁敏依命大,誤打誤撞,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治好了舊疾。

    這些資料,讓所有人都嚇出一身冷汗。

    至於渴睡沉眠的現象,則是服用龍涎果引起的,好像是陰陽失調的問題,唯一的解法之道就是男女交合……

    也還好,袁敏依剛剛才嫁人,新婚燕爾,難怪不再出現沉眠數日未醒的現象。

    眾人得到解答後,不禁面面相覷,覺得這龍涎果實在是詭異至極。

    總之,袁敏依能活到現在,真的是上天保佑啊……

尾聲

    五年後

    聶飛身陷在一群尖叫吵鬧的孩子堆裏。

    幾個孩子將他的兩隻長腳當成柱子,圍著亂竄亂爬,還有試圖學猴子爬樹的,小小手差點沒抓到他的重要部位。

    聶飛無奈地站在原地不動,免得大腳一動,不小心踩到了哪只倒楣的小不點。

    前一陣子,有只正在長高的小傢伙,在繞著他打轉時,額頭不小心撞上了他腰間的大刀刀柄,結果淒淒慘慘地窩在娘親懷裏,哭了好久。

    他沒辦法,從此只得卸下大刀,掛在牆上。

    眼見娘子正捧著圓滾滾的肚子,從遠處走來,他趕忙驅離腳邊的孩子,讓出一條路,迎上前去,殷勤地扶著娘子坐下。

    袁敏依抬頭對他綻出一抹淡淡的甜笑。

    “睡醒了?”他親密地為她順了順發絲。

    “根本沒睡著,孩子們好吵。”

    她笑著說,語氣裏滿是寵愛。

    “我看我們換地方住好了,我去買下更大一些的房子,最好是有兩個院子的,到時我們住一邊,孩子們全趕到另一邊去,這樣就不會吵到你了。”

    “不必啦,沒聽到孩子們的聲音,我根本安不下心。”

    兩人並肩坐著,看著孩子們鬧成了一團,大的親小的、小的黏大的,好不親熱。

    “沒想到我們真的生了這麼多孩子……”

    當依依第一次生產,親自接生了雙胞胎娃娃時,他簡直煩惱得不得了。

    一個孩子就讓他慌了手腳,完全不知道要怎麼當爹了,沒想到還一次來兩個。

    隔年多,又親手接生了三個娃娃時,他差點沒昏倒。

    五個哭鬧不休的娃娃,把他訓練得很堅強,所以當第三胎又得到三個娃娃時,聶飛已經對嬰兒這種小傢伙感到麻木了。

    “短短五年,咱們已經有十個孩子了……真是驚人……”依依喃喃說道。

    連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

    除了最大的那兩個孩子是收養的以外,另外八個全都出自於她的肚皮,這種感覺實在很微妙。

    “這會不會是龍涎果的副屬功效?”

    “也許。”

    “這一胎不知道會生下幾個……”聶飛打量著她特圓特滾的肚皮。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裏面很可能同時住著兩個娃娃……甚至更多。

    “這麼多孩子,會不會把你吃垮啊?”袁敏依有些擔心地撫著肚皮。

    “孩子多是好事,咱們年輕時苦一些,等老了,就讓這些孩子去努力。這麼多孩子,總有幾個會孝順咱們的吧?”

    他哈哈大笑,倒是不怎麼擔憂。

    “依依,我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會擁有一個這麼熱鬧的家……抱著擁有自己血脈的孩子,感覺好奇妙。現在我怎麼也想不透,當初自己怎麼會曾經打定主意,要光棍一輩子,不娶妻、不生孩子呢?”

    袁敏依撫著肚子,笑盈盈地倒進他懷裏。

    他低頭在她耳鬢吻了吻。

    “對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袁敏依抬頭看著他。

    “什麼?”

    “你還記得嗎?你曾說,在我二十歲生辰之前娶我,就會要供養老婆和一打的孩子耶!”她笑著說。

    聶飛眨眨眼,接著仰首大笑。

    “真是太巧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繼續許下一個願望了?希望咱們八十歲生辰的時候,兒孫滿堂啊!”

    他摟著她,十分愉悅地笑著。

    “那你恐怕要更加努力工作,再蓋一座更大的聶府了。”

    聶飛再度仰頭大笑,絲毫不介意要為一大群的兒孫忙碌一輩子。

    袁敏依則舒服地偎進他的懷裏,滿足地聽著他的笑聲。

    這位“天下第一刀客”,以後恐怕得一輩子忙著賺錢養孩子嘍……

    【全書完】

後記

    最近有看“八搶三”資格賽的朋友請舉手!(舉~~)

    聽說今年的奧運棒球賽是最後一屆,往後的奧運項目中,將不再有棒球這一項,實在是令人扼腕啊!><

    最近在看奧運資格棒球賽,也就是所謂的“八搶三”。

    所謂的“八搶三”呢,顧名思義,就是有八隊要來搶剩餘的三個奧運名額。

    至於今年北京奧運棒球賽已經有參賽權的是美國隊、古巴隊、日本隊和荷蘭隊。

    由於隊伍陣容的問題,一開始棠阿霜的確是有些悲觀情緒。

    傷兵問題、徵召問題,都讓人捏了好幾把冷汗,忍不住讓人想起上次世界盃看球賽的滿腹心酸……

    不過,當“八搶三”比賽開打以後,愛看棒球的棠阿霜,還是乖乖地打開電視看比賽。

    沒想到,在這次比賽裏,竟然看到了好幾場令人振奮、感動的賽局,有些精采處還會忍不住緊張、發抖,好久沒有讓棠阿霜看得這麼熱血沸騰了!中華隊,贊贊贊!喔哈哈~~

    可惜,棠阿霜當初沒有積極買票,所以雖然球賽在台中,最後卻都只能守在電視機前面,羡慕地看著場內觀眾熱血瘋狂地玩波浪舞。

    聽說有的熱門場次,甚至連外野票都賣光光,現場根本無票可賣了。

    但是,還是有一堆黃牛在賣票,曾經看過有人兜售球票兩張三千塊。

    網路上有人說“他瘋了”,還有人開玩笑說“以為是在賣安室奈美惠的門票喔”,看得我差點沒噴飯……

    棠阿霜很愛看電影,就來聊聊最近看的好片吧!

    基於看電影的良好禮貌,就是不隨便爆雷、爆劇情,所以情節內容就不多說了,純粹聊聊對片子的感受。

    棠阿霜的哭點很低,笑點也很低,有跟棠阿霜去看過電影的人都知道。

    “P.S.我愛你”這部片子,根本就是在挑戰本人哭點和笑點之間的切換速度……

    這部片的女主角是希拉蕊史旺,以前對她的印象就是很強悍,所以去看之前,還滿好奇她要如何詮釋賺人熱淚的女主角,看完之後,真的覺得她的演技有勾到我。

    這部片從開場十分鐘之後,棠阿霜的淚水就沒停過,面紙從頭到尾一直壓在眼睛下面沒有拿下來,濕了就換,換了又濕,結果最後是邊哭邊笑,看得又累又滿足。

    這部電影的劇情其實並不煽情,也不灑狗血。故事裏面發生的情節,在真實生活中都可能隨時上演。

    但是,看完之後,會很想要回家抱抱家人、抱抱朋友,“珍惜當下”的感觸也非常的深刻。

    提到哭點低,曾讓棠阿霜哭不完的電影,除了“一公升的眼淚”外,還有一部“腦海中的橡皮擦”,都曾讓棠阿霜哭到眼淚可以說是用“噴”的來形容。

    如果喜歡挑戰哭點的朋友,可以一看。^^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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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10-2-7 05:20:36 |只看該作者
【書名】二爺好冷漠
【作者】棠霜
“煙波湖”湖心的小島上,有座極其神秘的“煙波閣”,
聽說除非閣主點頭放人,否則皇帝老子來了都不給進,
而行事詭譎難測的閣主不僅容貌俊美、武功深不可測,
更重要的是,他還擁有貌美、靈黠的三大女婢侍應著,
有權、有勢、又有豔福,簡直羨煞了天下人啊!
不過許是閑得發慌了,閣主竟心血來潮地點起了鴛鴦譜,
想將他從小收養、衷心疼愛的三名女孩兒給嫁出去,
並言明只要是她們看上眼的,他都會想法子辦妥婚事,
不料別紊丫頭卻看中了閣中冷漠出了名的二當家厲痕天,
唉,怎麼偏選上這麼個冷血難搞的傢伙?這下可棘手嘍!

楔子

  在某處荒曠山嶺之中,有一座人跡罕至的無名湖,在湖心之間的小島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座極其神秘的“煙波閣”,久而久之,這座原本無名的湖因樓得名,也被稱作“煙波湖”。

  “煙波湖”上終年霧氣不散,樓閣被湖心的白霧籠罩,真面目難得一窺,只能在白霧偶爾稀散時,瞧見秀麗精緻的琉瓦飛簷。

  山裏的樵夫獵戶時常見到有人影飄曳,從湖面上淩波飛掠而過,有如蓬萊飛仙。

  其實,“煙波閣”只是一個新崛起的江湖組織罷了,能養得起這些飛仙……不,是輕功高強到能在湖面上來去的部眾們,主要是靠兩大收入——

  一是靠販賣消息。

  二是接受暗殺委託。

  江湖上正邪兩方不管誰來求,皆來者不拒,只要順了閣主的眼,一切好談。

  沒錯,“煙波湖”好找,可要進“煙波閣”就難了。“煙波閣”外重重防衛,有如銅牆鐵壁,除非“煙波閣”閣主點頭放人,否則皇帝老子來了都不給進。據說曾有五大門派的門主登門被拒,惱羞成怒下聯手硬闖,結果全被打成了重傷給抬回家去。

  案子要不要接,全憑閣主的心情而定,報酬索價當然也是依閣主的心情而論,但更多時候,“煙波閣”並不急著索取酬勞,僅僅丟下一塊“煙波令”,要案主欠著一筆人情債,等待日後適宜時機再回報“煙波閣”。

  “煙波閣”行事隱晦低調,卻又完全無視所謂的江湖道義及規矩,我行我素、正邪難分。也因此,“煙波閣”的存在,不但讓江湖人有如芒刺在背,就連皇宮內苑的皇帝老頭,聽到了“煙波閣”三個字,也會因這股似乎極難駕馭的不明勢力而感到頭疼。

  沒人知道“煙波閣”的來歷,只知道閣主叫何鳳棲,容貌俊美,武功深不可測。

  此外,他擁有美貌無比、靈黠無雙的三大女婢隨時貼身侍候著,有權、有勢、又有豔福,簡直羨煞了天下人。

  不過,這位閣主有種旁人難懂的奇妙幽默感,當初在收養她們三人的時候,分別為她們取了讓人哭笑不得的名字——別紊、別芝、別緹。

  也許就是因為閨名取壞了,所以三大女婢一直嫁不出去。

  沒辦法啊,如果有任何青年才俊詢問她們“姑娘芳名?”時,被回以“別問!”、“別知!”、“別提!”的答案,試問有哪個閨女還能嫁得出去?

  某一天,閣主何鳳棲閑來無事,支著下巴研究地望著他從小收養、衷心疼愛的三名女孩兒,接著突然心血來潮地問道:“紊兒、芝兒、緹兒,你們都幾歲了?”

  原先正在忙著張羅雜務的三名女孩兒頓住了,水靈靈的眸兒齊齊轉向他。

  紊兒看看姐妹後,再由她代表回答。“明年過年後,就要滿二十了。”

  她們三人都是閣主撿回來的孤兒,當年何鳳棲瞧她們身形相近,於是便很偷懶地將她們的年紀通通定為十歲,生辰也同樣都是正月初一的辰時。

  何鳳棲定這個生辰的理由是:“所有人都會在這天放炮恭喜你們生辰,好熱鬧啊不是?”

  三名女娃兒當年被他撿到時,年紀還小,根本不懂得為自己的生辰作主,將近十年來也沒人提過意見,於是她們的生辰就這麼定下來了。

  “雙十年華呀……早該到女孩兒嫁人的年紀了呢……”他沉吟了一會兒後,接著抬頭又問:“你們有沒有中意的對象?”

  何鳳棲語出驚人,三人皆露出愕然不解的表情。

  “有的話就說出來,我幫你們作主婚配。在明年過年之前,我要把你們通通嫁掉,你們覺得如何?”何鳳棲心情很好地笑道。

  三名女孩兒彼此相覷、眨眼。

  “有嗎?有嗎?有的趕快說唷!機會只此一次,錯過了,以後可別怨我把你們留成老姑娘喔!”何鳳棲笑著揮揮手。

  “任何人都可以嗎?”臉兒微圓,帶著天真氣息的紊兒問道。

  “除了我以外,都可以。”

  “如果對方不願呢?”柔美纖細,有如弱柳的芝兒問。

  “我會幫你想法子。”

  “如果想不出找誰當物件呢?”明眸大眼,風采亮麗的緹兒也問。

  “唔……由本座幫你指定也成。”

  閣主的回答乾淨俐落,三名女孩兒卻忽然間靜了下來,眨眼的眨眼、沉思的沉思、皺眉的皺眉,各懷心思,一時之間,竟沒人開口打破沈默。

  看女孩兒們個個春心一動的表情,何鳳棲滿意地微微笑,心裏知道有三場喜事辦定了。

  “紊兒、芝兒、緹兒,在明年過年之前,你們好好地思考,好好地點選你們心中屬意的夫君吧!選好人後,就跟本座說,本座會盡力為你們撮合姻緣的。希望你們三人的雙十生辰那天,本座已如願把你們全都嫁掉了!”何鳳棲快樂地宣佈道。

  “閣主……”三名女孩兒不依地跺腳嬌嚷,紅霞瞬間飛上三人秀美的臉頰。

  沒多久,三大美婢要點君出嫁的消息,從“煙波閣”內傳到了江湖上。

  原本,這只是“煙波閣”內的喜事,何鳳棲私心希望肥水不落外人田,他的美婢們點選的物件,最好也是閣內的人。

  但不知為何,消息傳到了江湖上後,竟然傳成只要能得佳人青睞,娶得美人歸,便是“煙波閣”之婿,擁有終生受“煙波閣”保護的福祉,還擁有“煙波閣”下任閣主的繼承權。所以,不但“煙波閣”上下適婚的青年才俊蠢蠢欲動,就連江湖中人也跟著躍躍欲試,攪亂了一池春水,三大美婢的點君出嫁之路,因此而投下了未知的變數……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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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0: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煙波閣”大宴是閣內每年初春的例行事務,此乃為了犒賞閣內眾人一年來的辛勞付出而舉辦的,宴席上酒肉供應不絕,連宴三天。

  由於閣裏許多單身漢們仰慕三大美婢已久,又聽到閣主要把美婢們嫁掉的消息,因此紛紛沖去向負責辦宴的人預走出席位子,就連百里之外的分駐點,都有一堆人趕忙送信鴿回來報名,想盡法子、排除萬難地出席,希望有幸能在大宴中贏得佳人的青睞。因此,今年參加大宴的人數,爆增到史無前例之多,搞得負責的人個個人仰馬翻、頭大不已,而聽到消息的三大女婢,也完全笑不出來,因為……

  她們三人所住的別苑,全被清也清不完的禮物給“淹”滿了!

  最後,只好請人來搬走變賣,換成較實用的銀兩,全拿去救濟山裏的窮苦人家。

  看到這麼多的禮物,別說笑不出來了,光是想著每天要如何繞過門口的“禮物山”走出房門,別紊就煩到不行。

  剛開始收到一些人的表白和禮物時,她是很興奮啦,偶爾還會臉紅一下。但,當禮物開始像洪水一樣湧來,而且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男人都跑來跟她說喜歡她,有的人還想了些好聽叫“別出心裁”,事實上既肉麻又噁心的表白內容後,她不但雞皮疙瘩掉滿地,甚至還一連作了好幾天的噩夢!

  像現在,她除了要設法堵住擋也擋不住的“禮物山”流進房裏,還得抽空抬腿踢飛擋在她房門口雞貓子鬼叫,據說是在唱情歌的擋路者。

  “別紊姑娘,我愛你呀~~唉呀呀呀——”某個歌聲爛透了、又不會看人臉色的傢伙被踢到天邊去。

  “紊兒,你這一陣子腳力越練越好了!”跟在她身後的別緹,抬手遮在眉上,眯眼看著飛到天邊、變成小黑點的可憐傢伙。

  “好說、好說,沒你剛才踢得遠呢!”別紊甩甩腳尖、拍拍裙角,瞄了瞄黑點的降落方位,大約估量了一下距離後,跟別緹抱拳謙讓。

  “承讓、承讓啦!”別緹樂呵呵地回應。

  “……你還把我的話當真啊?這沒什麼好驕傲的吧?天天這麼勞動飛踢的,腿會變粗耶!”別紊眼角抽動,沒好氣地回答。

  “對喔!唉~~”別緹想了想,忍不住托腮皺眉。

  “我看……我們還是不要去大宴好了……”別紊苦惱地望著院子,那兒原本是她們姐妹練功的空地,可現下全被成山的禮物給淹沒了,看著看著,她那張圓潤又可愛的白嫩臉蛋,頓時皺成一顆可口的小肉包。

  她好想跟閣主求說不要嫁她了,嫁其他兩隻就好,她不想被“禮物山”給砸死啊!

  “你確定不去嗎?聽說二爺回來了唷!”別緹對她眨眨眼。

  “啊?真的嗎?二爺回來了”別紊一聽,立刻跳了起來,捧住軟嫩的臉蛋,興奮地大叫。

  “騙你做什麼?還不趕快進去梳妝打扮一下,然後爬過門口這堆‘禮物山’,去見你的心上人。”

  “好的、好的~~”小肉包回過頭去,奮力爬呀爬,爬回“禮物山”後的房門裏。

  別緹認真地研究了一下別紊的“禮物山”,想著等一下盛裝打扮後的姐妹,要怎麼爬出來?

  突然,看到山腰上一抹金黃光芒一閃,別緹好奇地摸向那抹光。

  不料,手指才伸出去輕輕扯了一下,“禮物山”就像土石崩流一樣,嘩啦嘩啦地瞬間倒下來,別緹嚇得花容失色,馬上跳得老遠。

  下一瞬,“禮物山”就“轟隆轟隆轟隆~~”,聲勢浩大地沖倒別紊的閨房門板,淹進房裏。

  “哇~~緹兒你做了什麼?救命呀~~唉唷!”閨房裏傳出別紊的慘叫聲,還伴隨著重物砸落聲。

  “紊兒,對不起、對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啦……”別緹心虛地躲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麼收拾這嚇人的“禮物山”。

  轉頭看向自己房門口那堆同樣令人心驚的“禮物山”,別緹心裏不禁想著要去跟誰商量、商量讓她換到另一間院落暫時借住,等“禮物山”清光了再回來一事。不然,下回被活埋的,可能就是她了……

  小婢別紊的心上人,名叫厲痕天,是“煙波閣”裏第二當家的。

  厲痕天的性格又冷、又孤僻,但武功深不可測,腰間的“亡眼刀”更是讓人聞之色變。據說,“亡眼刀”出鞘必見血,斬過千條人命,有如不祥的亡者之眼,只有殺氣極重之人,才能駕馭“亡眼刀”。

  厲痕天當年與何鳳棲相遇、相識,意外的臭味相投,並肩創立“煙波閣”後,卻完全不想當什麼主子,寧願隱身幕後,親自接手暗殺任務,帶著手不出去賣命。

  他身上總是帶著駭人的血意和殺氣,殺人時毫不留情的狠厲模樣,會讓人恐懼得聯想到惡鬼出世。

  有人說,他少年時曾一夜屠光家鄉全村上下百余人口,連孩童婦孺都沒放過;也有人說,他曾經親手弑殺撫養他長大的恩師。這些駭人聽聞的傳言,使厲痕天這人更加神秘、詭邪,“煙波閣”亦正亦邪的評價中,邪的那部分可說全是因他這號人物而起的。

  何鳳棲明白他獨來獨往的個性,肯和他一同打江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因此他便隨厲痕天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但也不能讓他的好弟兄屈居屬下之列,因此何鳳棲要求所有人得尊稱他一聲“二爺”,以另一種形式宣告厲痕天在“煙波閣”裏不可動搖的地位。

  照慣例,極不愛出風頭的厲痕天,完全不坐主位旁專門為他留的二當家位子,情願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大廳角落喝酒,無視子身旁喧鬧的氣氛。

  他身上隨時隨地散發出來的冷冽殺氣,使得所有人畜都會循著本能避得遠遠的,就算是經常與他出任務、同生共死的屬下們,也沒能發展出敢與他攀談、喝酒的革命情感。

  雖然人人躲他、畏他,但閣裏有四個人還是不怕他的。

  第一個當然是閣主,第二個是閣主的專屬神醫雁鳴飛,第三個人是專為閣主收集天下消息的楚逸浪,第四個人則是三大女婢中的別紊姑娘。

  “二爺~~”

  說人人到,一個嬌小的人兒不怕死地直奔到角落沒人敢靠近的那張空桌,在厲痕天身旁“噗騰”一聲坐下,抬起可愛圓潤的包子臉,傻氣兮兮地對著他笑,左眼下方還有一道顯目的瘀紅擦傷。

  眼見肉包子打狗……不是,是長得像肉包的小可愛,把自己送到似乎對肉包沒胃口的暴躁老虎口邊,怎麼可能會不被老虎揮爪來個肚破腸流呢?

  一時間,所有人看了都為小肉包捏冷汗啊!

  厲痕天淡然地瞥了她一下,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她左眼下方的傷口處微頓了下,接著不發一語地又逕自喝掉一杯酒。

  “二爺,您的衣服髒了……啊,有血漬呀!是不是剛出完任務才回來?等會兒請您換下,讓紊兒幫您清洗吧!”她挪挪小屁股挨近他,拉拉他的衣袖,像小狗一樣,一臉討好地說道。

  好多人紛紛掩面轉頭,這呆娃兒沒見到二爺的臉都凍成一塊冰了嗎?她怎麼還淨是撒嬌?小心發生慘劇呀……

  “二爺,您要喝酒嗎?讓紊兒幫您倒酒……”她體貼地執起酒壺來。

  “別煩我,回你閣主身邊去。”厲痕天冷冷地拒絕。

  十年來早就習慣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厲痕天的冷言冷語,因此別紊當作沒聽到他的拒絕,依然笑得甜滋滋的。

  每次見他去出任務,擔心他安危的那顆心兒總會懸到半天高,總要親眼看見他平安歸來,她那顆懸在半空的心才能安然落地。

  所以這時候,她是快樂的,忍不住想微笑。

  她聽厲痕天的手下說,他最愛搶著去接下難度極高的委託案,當委託的目標越強,他就越是期待。遇到高強的敵手,他都會不要命地隻身上前與對方奮力搏殺,尤其是在“亡眼刀”見血後,他的神情會變得極端瘋狂,除了眼中的敵人,其他人誰也不認得,直到對方倒下,收刀回鞘為止,他才會漸漸回神。

  聽說,是他早年以“亡眼刀”練了邪功的原因,才讓他現在變得這麼古怪、嗜殺。

  “是閣主要我過來服侍您的。二爺,讓紊兒幫您倒酒——唉呀~~”

  別紊笑眯眯地捧著酒壺,才正要幫他斟酒,就被他不耐煩揮出的一道掌風給掃了出去。

  “嗚哇~~啊啊啊——”

  只見別紊整個身子忽然離座飛越宴席,在眾人看呆了的驚嚇眼神中,直直飛向坐在最高處的閣主寶座上,整個過程中,竟然沒人敢出手救人。

  因為二爺那一雙可怕的眼眸跟著肉包子一起掃射過來,在他的眼皮下,誰敢動手啊?只能算那女娃兒活該惹了大老虎啊!

  何鳳棲微眯著眼,端著酒杯斜倚在主座椅上,模樣似醉非醉。

  見到別紊朝他飛撲而來,他的慵懶姿態未變,僅僅神色自若地伸出另一臂,輕鬆接下哇哇叫著飛過來的人兒。

  “閣主……”別紊驚魂甫定地叫了一聲後,轉頭望向宴席尾端的厲痕天。當眾被厲痕天拒絕,讓她十分受傷,眼眶中頓時委屈得淚花亂轉。

  何鳳棲對她同情地搖搖頭,俊容帶著一絲寵溺和無可奈何的微笑。

  “湖裏有錦鯉、有蛟龍卻不選,你這死心眼的笨丫頭怎麼偏要選一隻難搞的鮫呀?”何鳳棲搖搖頭。

  別紊抱著懷裏來不及放下的酒壺,乖巧地站到閣主身後咬唇不語,只有兩隻圓圓的烏黑水眸眨呀眨的,沒讓淚水掉下來。

  何鳳棲瞧她倔強不妥協的表情,知道她已經鐵了心不肯改選夫君物件,只能聳聳肩,轉頭對階下遠處朗聲笑問:“痕天,你應該知道我想嫁掉身邊這三個丫頭的事吧?這個丫頭選了你,你說該怎麼辦呀?”他指了指身後的別紊。

  厲痕天一臉的無動於衷,仿佛沒聽到一樣。待要再倒酒喝,這才想起他的酒壺被別紊抱走了,於是轉頭望瞭望鄰桌的酒壺。

  身後的屬下們瞧他在找酒壺,忙不迭地將酒壺全送到他面前,然後像約好似的,忽然一哄而散。

  見厲痕天對他的問話沒反應,何鳳棲又轉頭瞧向別紊。

  “紊兒,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要選這個沒感情的冷血傢伙嗎?”他指了指那個人緣差到極點的陰鷙男人。

  瞧瞧,那個人剛才也只不過是轉頭想找酒喝罷了,結果前後左右大約五桌的人,就把酒壺通通上繳,然後瞬間跑得乾乾淨淨,全擠到別桌去了。

  光一個厲痕天,就占了六桌,害他浪費了整整六桌的菜錢,真是的!何鳳棲在心裏埋怨道。

  “嗯!”別紊毫不遲疑地用力點了一下頭。

  “不再考慮?”何鳳棲托著腮,懶懶地又問了一次。

  “是閣主說,選誰都可以的呀!”別紊抱緊懷中的酒壺,嘟起唇,露出快哭的表情。

  “你別露出一副活像要被逼著改嫁的表情啊,我沒說不可以呀,只是選這傢伙比較麻煩罷了。”何鳳棲哭笑不得地說。

  “閣主……”她望著何鳳棲,求他作主。

  “知道了、知道了,我幫你想辦法就是。”他歎了口氣,拍拍她的頭。

  眾人聽了紛紛倒抽一口氣,宴席間突地起了一陣騷動。

  別紊果真想點選厲痕天,要他當她的丈夫

  “別紊姑娘,你要三思啊!”沉痛。

  “別紊姑娘,別想不開啊!”哀鳴。

  “別紊姑娘,看看遠處,還有很多青年才俊讓你選呀!”轉頭來看看他呀!嗚嗚~~

  “別紊、別紊!那傢伙……二、二爺他……他一看就像是……”發言的人喊了一半後害怕地瞄了瞄厲痕天。“像是……會打老婆啊……”最後一句話完全孬掉,只敢含在嘴裏,嗡嗡嗡地說給自己聽。

  別紊不回話,只是揉了揉發紅的眼眶,表情十分惹人憐惜,讓眾人既扼腕、又不舍。

  別紊姑娘雖然是閣主疼愛的女婢,但她愛笑又親切,一點也不高傲,讓人打從心裏喜歡,因此別說閣主疼她,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會想好好地將她呵護在掌心裏呀!

  在竊竊低語中,厲痕天臉上終於露出淡淡的不耐表情,緩緩站了起來。

  見狀,眾人馬上閉嘴,大廳倏地又陷入一片沈默中。

  “鳳棲,我先離開了。”他冷冷淡淡的要告辭,仿佛身旁的騷動,全然與他無關。

  “先等等,我有件事要宣佈。”何鳳棲抬手制止他。

  厲痕天望了他一眼後,沈默地又坐了回去。

  何鳳棲噙著笑,在大大的主座上坐直身子,看看厲痕天,又看看別紊,輕咳了一下才開口。

  “我在這裏當眾宣佈,由於厲二爺勞苦功高,為了體恤他的辛勞,特賜我的小婢別紊,當厲二爺專屬的貼身女婢。”

  所有人一聽,全都羡慕地張大眼,唯獨厲痕天的神色一僵,非但一點兒也不領情,還站起來“砰”地重拍了桌子一下。

  眾人屏息看見被他拍了一下的桌子登時四分五裂,足見他的怒氣不小。

  “我不需要婢仆侍候!”他口中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沉得像是冷凍了八百年的冰塊,砸向何鳳棲主仆二人。

  “紊兒,從現在開始,你就專心去服侍你的二爺吧!”何鳳棲朝向一臉呆滯地看著他的別紊偷偷眨眼睛。

  別紊愣了一下下後,馬上恢復過來,笑顏逐開地對著何鳳棲行跪禮。“是,紊兒領命!”

  “唔,痕天,你可以走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何鳳棲笑吟吟地對厲痕天揮揮手說道。

  這個天然大冰塊最好快走,等他離開了,空著的那六桌才能補滿啊!

  沒好氣地瞪了臺上那對已經串通好的主仆一眼,厲痕天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啊!二爺、二爺,請等等紊兒~~”

  白嫩的小傢伙興奮地紅了臉,抱著酒壺草草地跟何鳳棲行了個禮後,便隨著厲痕天的背影飛奔而去。

  “二爺、二爺,等等紊兒嘛!”嬌軟的嗓音追在他身後跑。

  “滾開!”他頭也不回地冷斥,渾身散發生人勿近的氣息。

  “二爺,您好冷漠喔,嗚嗚~~”她揉眼,埋怨地假哭兩聲。

  她的話,終於成功地讓厲痕天停下腳步,卻也讓他眼眸中的殺機濃上一分,死死地瞪向別紊。

  明知厲痕天的手都摸向腰間的“亡眼刀”了,別紊還是不怕死,繼續咿咿唔唔地假哭了一陣,不小心還抹到眼角下的擦傷,忍不住嘶了一聲。“欸,好痛……”

  他的眼神飄向她左眼下方。

  瞧見他帶著關切的目光,她一陣欣喜。

  “您是要問我這傷嗎?謝二爺關心,不礙事,這是不小心被一個裝禮物的木盒子給砸傷的,還好沒砸到眼睛。最近不知道在走什麼桃花運,禮物收不完,真是麻煩呢!”她指指自己的眼角,很自動自發地自問自答,解釋完畢還哈哈哈地笑了幾聲。

  眼角微微一抽,最後厲痕天放開刀柄上的手,轉頭走人。

  別紊跟著追上他。

  “二爺、二爺,您真的不願當紊兒的夫君嗎?”她抱著酒壺,緊跟在他身後,有些哀怨地問道。

  厲痕天沒有回話。

  “如果二爺看不上紊兒也沒關係,就讓紊兒先在二爺身邊服侍,等二爺瞭解紊兒的好,也許有一天二爺就會喜歡上紊兒了。”她提著氣小跑步,亦步亦趨地跟黏在他身後,像只小麻雀一樣,對著他的背影吱吱喳喳個不停。

  忽然,他停下腳步,冷冷地轉頭瞪她,神情有些惱怒。

  她趁著他停下腳步時,趕緊繞到他面前,與他面對面。

  “二爺是想問,為何是您嗎?因為當年我賣身葬父,是二爺撿了我的。當年我跪在村口賣身葬父,差點也餓死在我爹身邊,是您撿了我、救了我,所以我的命是二爺的!”她笑眯眯地又自問自答了一番。

  “是鳳棲撿了你,不是我。”他冷硬地回了一句,繞過她又繼續向前走。

  “不不不,是二爺您先撿了我,才將我交給閣主的。”她不認同地搖搖頭。

  厲痕天抿緊唇不回話,繞過她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二爺……不管怎麼樣,紊兒一直記得二爺的大恩……紊兒這一輩子也只認自己這條小命是屬於二爺的。”別紊輕聲說道。

  “錚”的一聲,厲痕天瞬間回身拔出“亡眼刀”,抵向別紊細潔的頸子。

  別紊有些被“亡眼刀”的寒氣嚇著,身子不由得一縮,喉頭輕輕吞咽一下口水,抵著刀鋒邊緣的雪白頸膚上,立即出現一道刺目的血紅細痕。

  “那好,我現在就殺了你,收回你的小命,免得你跟著我。”他厲聲說道,眼眸充血,渾身散發出無法錯認的殺意。

  別紊靜靜地望著他,圓潤的眼眸眨也不眨,抿了抿唇後,依然堅持說道:“紊兒的小命隨二爺處置。”

  他眼一眯,瞪了她許久。

  別紊這個頑固的丫頭,讓他十分煩躁,讓他真想立即將刀俐落一抽,劃斷她的細白頸子,讓她那張聒噪的小嘴再也無法開口絮絮叨叨地惹他發怒。

  兩人互視,僵持了許久後,他倏地收刀入鞘,冰著一張臉,轉身走向他的院落。

  厲痕天一走,別紊立刻鬆懈地吐出一口大氣。他那把邪門的刀好冷,讓她全身都豎起雞皮疙瘩。

  望著他的背影,想了一會兒後,依然提起裙擺,快步跟了上去。

  腳步一快,抱在懷裏的酒壺便灑了一些酒液出來,濺到她手上,她停下來吮了吮手指,嘗到濃濃的酒香。

  “唉呀,我都忘了這壺酒了!二爺,您還要喝酒嗎?”她像是忘了方才生死一瞬的驚險,天真地笑喊著。

  “滾!”

  回她的,是一句震耳的粗聲低吼。

  這回她真嚇到了,倒抽一口氣,雙足後退了幾步才定住。

  呆呆地站在原地,這一次她不敢邁開步伐再追上前了。

  “二爺不但好冷漠,還好凶喔……”別紊眨眨眼,苦惱地抱著酒壺,對著幾乎融入夜色中的模糊背影,低聲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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