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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霜】冤家不要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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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1: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習慣早起,趁天還沒亮便去練功的厲痕天,打開門後,便低頭瞪著窩在他門邊、縮成一團的物體。

  “起來。”他用腳尖踢了踢那團物體。

  那一團東西動了動,接著緩緩伸展出纖細的四肢,酒氣立即隨之隱隱飄散開來,再翻動一下,一個空酒壺就這麼“咚咚咚”地滾了出來,一路滾到厲痕天的腳尖前。

  望著酒壺,萬痕天的眼角瞬間抽了一下。

  “二爺……早安……”那團物體延展成一副曼妙的少女嬌軀,粉白可愛的小圓臉惺忪地仰起來對他打招呼,笑容有點傻茫茫的。

  “閣主知不知道他的貼身小婢是個小酒鬼?”厲痕天冷聲道。

  一整夜就聞到他的房門外一直飄來酒氣,這小酒鬼喝到盡興,不時地打酒嗝就算了,還會自言自語地吃吃笑,伴隨著不成樣的哼唱聲,像極了弱智的小傻瓜。

  “昨夜裏二爺沒安排紊兒的地方,紊兒只好先幫二爺守門。但門口太冷了,所以只好喝酒取取暖呀!”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小手環住自己的雙臂上下搓動,身子微微打顫,仿佛真的很冷似的。

  此時仍是微涼的初春時節,連晨日的魚肚白都還沒從天邊露出來,天還是暗的,寒露深重,當然冷極了。

  注意到她身上穿的單薄衣衫,厲痕天心頭突然冒出一股無名火氣,十分不悅地揪起濃眉。

  “誰叫你睡這兒的?你不會回你的房去?而且我說過了,我不需要婢仆服侍。”他粗聲怒道。

  這個小笨蛋,要苦肉計嗎?

  “閣主昨晚已經當眾將紊兒分派給您了,所以紊兒現在是歸屬于二爺院落裏的小婢,怎麼能再回閣主那邊?”別紊委委屈屈地低頭捏著裙擺,表情好像被主人遺棄了一夜的可憐小狗。

  “回去何鳳棲的‘梧桐院’,告訴他,我已經遣退了你,以後別靠近我的‘望天院’一步!”厲痕天看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就一整個心煩。

  “可是、可是……”別紊聽了眼睛一紅,他的拒絕讓她難過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懶得再繼續跟她囉嗦,厲痕天不再看她,繞過她走出房門外。

  “啊……不要啦,二爺、二爺,求您別遣退紊兒,紊兒想侍候您啦~~”別紊眼兒睜大,急忙地追上他哀求。

  “聽到別紊的哀求嬌嚷,他乾脆提氣向前騰躍,足尖在草上一點便飛越數丈之外,施展輕功,將別紊快哭的嗓音遠遠丟在身後。

  來到空無一人的練功場,他依照平常的習慣抽刀揮練招式,練了一周天後,將“亡眼刀”回鞘收功。

  調整呼吸時,場邊一座簡略的煉丹房發出了一些動靜。

  接著,煉丹房的房門緩緩被推開,一名穿著一身沾了些炭灰的藍袍、長髮僅用一條白緞隨意在腦後紮成一束的男子,搖搖欲墜地從裏面晃出來。

  “我在煉丹房裏聽見你練功揮刀的聲似乎有些浮亂,怎麼了?有心事?”藍袍男子一臉倦容地靠在門邊,呵欠連連,模樣十分憔悴。

  “雁鳴飛,你一夜沒睡?”厲痕天瞧了一下他的氣色,微微皺眉。

  “是五日五夜沒睡了,丹藥已練到最後的步驟,為了顧火候,我不能睡啊……”雁鳴飛漫不經心地伸手了一個手掌出來,接著又收回來掩住自己的嘴。再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雁鳴飛的臉色灰敗得嚇人,雖然他本身是一名醫術絕倫的大夫,但厲痕天毫不懷疑,他再這樣沒日沒夜地煉丹下去,總有一天一定會把自己給活活累死在煉丹房裏!

  “你不煉丹藥是會死嗎?”厲痕天沒好氣地問道。

  雖然雁鳴飛是曾經救他一命的恩人,但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能怪他口出惡言。

  “是啊!我最愛煉丹藥了,如果不煉丹藥的話,我真的會死啊!”雁鳴飛露齒一笑。

  “瘋子!”厲痕天轉頭冷哼道。

  雁鳴飛沒氣惱,只是嘿嘿傻笑兩聲。

  忽然間,一道痞到不行的嗓音從練功場外傳來——

  “喔喔~~痕天,你完成任務回來啦!好久沒看到你,我真想你啊!”

  一道人影忽地撲向厲痕天的後背,還發出興奮的呼聲,但玩世不恭的痞子音調讓人一聽就覺得拳頭很癢,好想狠狠地把這人給海扁一頓。

  厲痕天身形一動也沒動,只抬手握拳向身後一擋,便將飛撲過來的人影給重重甩彈開來。

  來人的肉身挨上拳頭,“噗”一聲後,唉呀呀地摔到地上。

  “唉唷喂啊~~痛痛痛……你怎麼這麼大力?好兄弟是用拳頭來招呼的嗎?沒禮貌!”

  厲痕天對捂住腹部躺在地上哀哀叫、嘴巴卻還在耍賤抱怨的傢伙,送去一個冷眼。

  今天的日子還真是好,天未亮就在房門口甩掉一個傻子,大清早又在練功場邊遇到一個瘋子,沒想到現在又來了一個痞子!

  楚逸浪這傢伙舉止輕浮,靠著俊美的臉皮還有一張像抹了蜜糖的嘴,在女人堆裏很吃得開。

  說得好聽是叫風流、叫浪子,但看在厲痕天眼裏,簡直是痞得皮在癢,不讓人揍幾下不會快活。

  “逸浪,今天別跟痕天開玩笑,他心情不太好,你再鬧他,小心會倒楣。”雁鳴飛要笑不笑地對那個一向言行不正經、老愛跟厲痕天裝熟,偏偏又不太會看厲痕天臉色的傢伙提出警告,省得等會兒讓他看到“煙波閣”內鬥相殘的戲碼上演。

  “痕天心情不好?那麼我提供你一條最近聽來的消息,包管你聽了心情會變好!”楚逸浪笑嘻嘻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上。

  他的本事沒別的,就是專門為“煙波閣”收集天底下所有的消息情報。

  “什麼消息?”厲痕天瞧向他。

  “你師父鬼域刀魔出現了!”

  厲痕天倏地渾身一僵,眼眸深處瞬間凝結成霜。

  “痕天的師父?鬼域刀魔?”雁鳴飛訝異地問。

  “是啊、是啊!就是鬼域刀魔!”楚逸浪點點頭,沒發覺厲痕天的異狀。

  “他不是在十年前消失了嗎?我一直以為他……死了。”雁鳴飛皺眉問道,看了一眼厲痕天。

  厲痕天垂眼望著地,不知道在想什麼,渾身氣息變得十分深沉。

  “看樣子他並沒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銷聲匿跡十年後又出現了。他最近一次被人看見的地方,就在你南方的家鄉——‘碧落村’。”楚逸浪指了指厲痕天。

  厲痕天握緊拳頭,一語不發,忽然轉頭就走。

  “……逸浪,你真的覺得提到他那個冷血變態的師父,會讓人心情變好嗎?”等厲痕天走遠了,雁鳴飛忍不住揉了揉額頭,歎息的問。

  “他這十年來不是一直拜託我打聽他師父的下落嗎?我以為他聽到這個消息會很高興啊!”楚逸浪抓抓頭,不明白厲痕天的反應怎麼跟他想像的不一樣?

  他還以為那個冰塊會很感激他,怎麼知道冰塊竟然轉頭就走,感謝的話也沒對他說一句。

  “鬼域刀魔狠辣兇殘,十年前痕天在閣主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脫離了他師父的魔掌,怎麼可能會想再見到他那個可怕的師父呢?”

  “啊……對喔,我怎麼忘了閣主曾跟我說過當年的事呢?痕天想知道他師父的消息,不是為了見他,而是想確定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啊!”楚逸浪恍然大悟地拍拍額頭。

  “你現在才明白過來啊?真是後知後覺!”雁鳴飛受不了地對他歎氣。

  “老雁,你有沒有治療記性衰退的藥?給一瓶來吃吃吧,我最近記性變得好差啊!”楚逸浪嘿嘿笑,向他伸出一隻手。

  “沒有這種藥!”雁鳴飛沒好氣地送了他一個白眼。

  “好兄弟,賞人家一些啦!我知道你這裏什麼都沒有,就是各種奇奇怪怪的丹藥最多了!賞人家一瓶嘛!”楚逸浪撒嬌道。

  “我說了,沒這種藥!病人膏盲也許還有得救,但‘笨死沒藥醫’這句話有沒有聽過?”雁鳴飛揮手做驅趕狀。

  “喂!你不要拐彎罵我笨,以為我聽不懂嗎?人人都說我楚逸浪聰明絕頂,天底下沒有我‘煙波浪子’打聽不到的消息,笨蛋能像我這樣在四面八方都吃得開嗎?”楚逸浪不服氣地拍拍胸。

  “笨蛋才會在痕天面前提起他師父。”雁鳴飛心裏有些不安。剛剛厲痕天的眼底露出了多年不曾見過的冰冷戾氣,讓他有些心驚。

  “擔心什麼?痕天只要留在‘煙波閣’裏,就不怕會碰見他師父啦!”楚逸浪想得很開。

  “……你這後知後覺的傢伙,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後知後覺給害慘!不跟你說了,我還要顧藥爐,你自便吧!”雁鳴飛懶得理他,斜睨了他一眼後,又打了一個大哈欠,轉頭進入煉丹房繼續顧他的丹藥。

  “嘖,雁鳴飛,你是什麼意思?那什麼眼神啊?我只是一時嘴快,忘了痕天討厭他師父嘛!不然你就給我一瓶治記性差的藥啊……”楚逸浪氣急敗壞地跟進煉丹房裏,繼續“盧”雁鳴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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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痕天鐵青著一張臉回到“望天院”。

  他有多久沒想起師父了?

  原以為他的噩夢已經被何鳳棲給終結了,沒想到他沒死,竟然又出現了……

  一推開門,就見到別紊一身清爽地端著微溫的水盆,站在房間中央等著他,一副要服侍他的模樣。

  他冷冷地瞪著她。

  她也回望著他。

  別紊微微蹙眉,覺得他變得不一樣。眼神變了,氣息也變得很疏離,而且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不安?

  別紊想了一會兒後,抬起頭來重新漾出溫甜的笑容。

  “二爺,您回來了,紊兒已經幫您打好了水,早膳也備好了。等二爺淨臉、淨手、換過衣裳之後,就可以用早膳了。”她刻意忽略掉他身上轉變陡異的氣息,若無其事地將水盆放到盆架上。

  別紊神清氣爽地對著他笑,看不出半點先前宿醉狼狽的模樣。

  看見她無憂無慮的笑容,他忽然湧起一股近似憤恨的殺意。

  她為什麼可以露出這樣的笑臉?

  有一刻,他突然好想毀掉這抹美好的笑意,心底浮起了很久不曾在出任務之外冒出的殺人欲望……

  “我不是要你離開我的‘望天院’嗎?“厲痕天雙拳握緊,眯眼瞪她。

  別紊感覺到他沖著她而來的可怕殺氣,迷惑地問道:“二爺在生氣?是生……紊兒的氣嗎?”

  他雖然同樣冰著一張臉,但出門前和現在的他真的變得完全不同了。

  他先前的冷臉,是屬於一種平和的、沒有威脅感的;但現在,他就像只受傷暴怒的獸,防備心變得極強,好像見了人就想攻擊似的。

  “二爺別氣,紊兒有什麼做錯了,請告訴紊兒,紊兒會改的。”

  厲痕天倏地一怔。

  她做錯了什麼?

  她只是露出讓他覺得刺眼的天真笑意而已,他竟然就為了這個單純的原因想殺人?

  深緩地吐納,他努力用理智克制住令人厭惡的嗜血衝動。

  別紊察覺他的眼神不那麼恐怖了,趕緊將布巾放進盆裏浸濕,再拿出來,擰好布巾,恭敬地呈給他。

  “二爺請用。”

  厲痕天不理她,逕自進入內房去。

  別紊捧著布巾,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他在桌邊坐下來倒茶喝水,對她視而不見。

  “二爺。”她露出忠心耿耿的表情。

  “出去。”

  “等服侍完二爺後,紊兒就出去。”她站在原地不動。

  他忽地起身,走向她。

  她心裏一喜,以為他要拿布巾,願意讓她伺候了。誰知道他卻是用力抽掉她手上的巾子,隨地一扔,然後拎住她的後領就往門外走去。

  “哇——二爺,放開、放開我……我沒辦法吸氣啦……咳咳咳……”別紊雙腳不能著地,只能以雙手扣住被衣領勒緊的頸子,在半空中拼命掙扎、用力吸氣,整張小臉脹得通紅。

  厲痕天將她拎到門口,像扔小貓小狗似地住院子裏用力一丟,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哇啊——唉唷!”砰的一聲,別紊狼狽地摔進花叢裏。

  “別再讓我看見你,否則我會殺了你!”他冷聲警告後,重重地將門關上。

  別紊艱難地爬起來,呆呆地望著關上的門板。身子雖然摔得痛,卻比不上心裏受傷的抽痛感。

  “二爺……”她像小動物似地低喚,房門卻文風不動,裏頭也沒有任何動靜。

  最後,她難過地蹲在地上,抱住被丟棄的自己,將臉埋進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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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嗚嗚……”

  別紊坐在椅上,抽抽噎噎地伸著雙手,讓雁鳴飛給她上藥。

  她白白嫩嫩的臉蛋上、還有卷起袖子的手臂上,全是被花叢枝葉給劫刺的擦傷,好姐妹別芝、別緹則在她的身邊又急又怒地團團轉。

  何鳳棲坐在一旁,支著下巴,一邊看、一邊搖頭。

  “傻紊兒,如果不是我剛好路過,把你撿回來,你是不是要繼續蹲在花園裏哭一個晚上?”何鳳棲問道。

  “嗚嗚……”紊兒一逕兒低頭抹淚,好不委屈。

  “別再哭了,會把臉上剛上好的藥給抹掉,到時留下疤就不好了。”雁鳴飛溫柔地安撫她。

  “紊兒,我看你換一個物件好了,二爺……性子太冷了。”別芝蹙眉說道。

  “對呀,現在二爺就這樣對你了,難保真嫁了他以後,會不會天天被他虐待啊!”別緹說得很直接。

  “可是……紊兒只喜歡二爺,而且喜歡很久了啊……”她搖搖頭。

  “死心眼的丫頭,想要厲痕天的感情,根本就是與虎謀皮啊!”何鳳棲歎了一口氣。

  “什麼叫‘與虎謀皮’?”別紊吸吸鼻子,揉眼問道。

  別紊從小就開始學習如何服侍主子,三姐妹中,她的手最巧,織布、刺繡、裁衣、納鞋全都難不倒她,閣主也只愛穿她裁制的衣鞋,可偏偏上天生人很公平,賜了她一雙巧手,卻沒給她念書的腦袋瓜子,每次一見到書她就打瞌睡。

  何鳳棲疼她,見她不愛念書,讓她學會識字之後,便由她去了。

  “你去問老虎要它的皮,你說老虎肯不肯給你?”雁鳴飛一邊笑著為她解說,一邊細心地幫她卷好袖子,不讓布料沾染到傷口及藥水。

  “為什麼我是在與虎謀皮?二爺真的那麼討厭紊兒嗎?”她越想越難過,小嘴一癟,又要哭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雖然沒像芝兒那樣柔美,也不像緹兒亮麗,但好歹也是人見人愛啊!沒想到真有人那麼討厭她,看她不順眼,還像扔垃圾一樣地將她丟得遠遠的

  “不是紊兒討人厭,是厲痕天不會愛人。”何鳳棲搖搖頭。

  “咦?”別紊好奇地張眼,其他人也都轉過頭來聽著。

  “唔,正確的說,是他根本不懂得如何愛人。”

  別紊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他原來的名字,其實是叫厲恨天,是我後來幫他改了名,他被兇殘成性的鬼域刀魔撫養長成人,從小就被灌輸要恨盡天下人,練的心法及刀法也很陰毒,因而養成嗜血、好殺的性子,殺人無數。就算後來跟我一起建了‘煙波閣’,卻仍然放不下殺人的本事,寧願去按些危險的暗殺任務,也不肯安安穩穩地做他的二當家。”

  “我以為……二爺只是性格彆扭了些……沒想到……”別紊神色凝重地低聲說道。

  所以,她好幾次見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意,那並不是錯覺,也不是單純的怒氣,而是真真實實的殺機。

  這樣說來,她不知道已經死裏逃生多少次了……

  “像他這樣性格扭曲、黑暗的人,你還敢親近他,還要執意選他做你的夫君嗎?”何鳳棲斂起笑意,嚴肅地問她。

  她想了想,忽然展顏一笑。

  “紊兒不知道惹怒二爺多少次了,但紊兒還是好好的呀!這是不是表示,二爺其實並不討厭紊兒?”她笑眯眯地說,臉上的陰霾忽然一掃而空。

  別芝和別緹一看她的表情,便感到大大的不妙。

  她們以為閣主的那番話,會打消她選厲痕天為夫君的念頭,但她的腦袋瓜子不知怎麼轉的,好像變得更堅定了?

  “紊兒,閣主說的話,你還沒想透啊?二爺太危險了,在二爺身邊,你能有幾次好運保住你的小命?”芝兒皺眉警告。

  “你的追求者那麼多,隨便選一個都比二爺強,你別傻——”別緹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就被人猛然向後一扯,撞進一具充滿藥味的胸懷裏。

  “唉呀!雁鳴飛,你做什麼——”別緹轉頭正要罵人,就見到厲痕天站在門口的陰暗身影,嚇得倒抽一口氣,僵硬地縮在雁鳴飛懷中一動也不敢動。

  這……這尊駭人的門神,站在門口多久了?又聽了多少?

  別芝和別緹互望一眼,隨即雙雙跪下。

  “二爺請恕罪!”

  剛剛才聽閣主說了他的生平和性格,現在再看到真人站在面前,偏不巧她們還說了他的壞話,嚇都嚇死了。

  剛才還在擔心紊兒小命的她們,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個兒的小腦袋還能不能留下來?

  見到姐妹們跪了,別紊也跟著蹭過去一起跪,可她忘了膝頭上的擦傷,因此跪下去時,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唉呀……”

  “你膝上的藥才剛抹好,這樣壓撞上去,衣料會沾黏在傷口上,等一下撕開時會痛的。”雁鳴飛在一旁出聲提醒。

  厲痕天聞言,冷冷地瞪著跪在地上的別紊,而後忽然伸出手,將別紊從地上抓起,放在一旁的椅上。

  別紊傻愣愣地坐在椅上,被他突來的舉動嚇到,連別芝、別緹都忘了要俯首,呆呆地看著厲痕天。

  何鳳棲眼睛眨也不眨,沒什麼表情,唯獨雁鳴飛在訝異過後,唇邊浮起極淡的笑意。

  厲痕天轉身瞪向何鳳棲。

  “你叫人找我來這裏,有什麼事?”

  “噢,我在你的院子裏撿到一個渾身擦傷的小婢女,我請鳴飛幫忙治療了一下,現在沒事了,你可以把你的人帶回去了。”何鳳棲懶懶地斜靠在椅子裏,隨意地指了指別紊。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貼身侍候的婢仆。”他冷然說道,沒看向別紊,仍是直視著何鳳棲。

  “你這樣毫無餘地的拒絕,會害了紊兒的。”何鳳棲平淡的語氣裏帶著警告。

  厲痕天依然不為所動。

  “我已經當眾宣佈了紊兒是你的人,你不要她,我也不會再收她回我身邊了,否則我要如何服眾?我閣主的面子要往哪兒擱?”何鳳棲支著下巴對他笑問。

  厲痕天還是沒反應。

  別紊咬著唇,一臉無辜地望著厲痕天,塗了藥水的小臉,顯得異常狼狽可憐。

  何鳳棲瞧了他半晌,最後淡淡聳肩,妥協地揮揮手。

  “我知道了。你當真不要她,我也不勉強了。緹兒、芝兒,起來,去叫人來把紊兒送出‘煙波閣’。”

  “閣主?!”別緹和別芝不敢置信地驚聲喊道。

  別紊終於露出驚慌的神色,連忙看向厲痕天,期盼他能改變心意。

  “隨便你!”厲痕天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沒再看她一眼。

  別紊愣愣地看著他走出去,揪著心口,想放聲大哭,喉嚨卻像被掐著似的,發不出聲音來。

  “閣主,您剛才只是演戲給二爺看,沒真的要把紊兒送出去吧?”別芝依然跪在地上,情急地問道。

  “我身為閣主,有身為閣主的難處,不能處處護著你們。紊兒執意要選擇厲痕天,就要有承擔一切的心理準備。”何鳳棲起身,歎了一口氣。

  “閣主,錯不在紊兒,為什麼要放逐紊兒?”依然也跪著沒起來的別緹更急,眼淚都掉出來了。見閣主不為所動,便伸手拉住身邊男人的藍袍衣擺。“雁公子,你趕快幫忙求求情啊!”

  雁鳴飛對她搖了搖頭,表示他也沒辦法。

  別紊什麼話都沒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似乎是默默地承受了被逐的命運。

  她面容沉靜的從椅子上滑下來,向何鳳棲盈盈跪拜。

  “感謝閣主十年來的教導及疼愛。紊兒從不後悔自己的選理憚,也願意承擔後果。感情本來就是要兩情相悅,紊兒明白,是紊兒太過自作多情了,下場才會如此不堪。”

  “閣主,您當初不是承諾過我們,若是對方不願,您會幫我們想法子的嗎?”別緹依然不死心地向何鳳棲求情。

  “其他人還好辦,但如果是二爺,誰還有法子好想?我連要他當二當家都還得迂回著來,連要給他貼身婢女都被拒絕了,何況是要他娶妻?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干涉他的意志。”何鳳棲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

  “紊兒……”別芝、別緹明白此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能拉著紊兒的手哭泣。

  看著姐妹們憂心和不舍的表情,她也只能緊緊地擁住她們,再也說不出話來。

  何鳳棲看著她們三人難過地抱成一團,也感到於心不忍。只是,厲痕天的鐵石心腸啊,似乎真拿他沒辦法了。難得有姑娘家喜歡他、敢靠近他,他竟然也不為所動。如此要想改變他的性子,還有什麼法子好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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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煙波湖”畔。

  別紊遙望著湖心深處隱隱約約的“煙波閣”,她的心,也像被水霧罩住般,濕涼涼的,一片茫茫然。

  雁鳴飛遞了好幾個小瓷瓶給別紊。

  “紊兒,這一瓶是治傷的藥,女孩子身上別留疤,勤快些搽。這一瓶是續命丸。還有,這一瓶是……”雁鳴飛頓了一下。

  “這瓶是什麼?毒藥嗎?”別紊好奇地接過來看,隨口問道。

  “毒藥?!雁鳴飛,你怎麼給紊兒毒藥?”別緹聽了大吃一驚,想要將藥瓶搶下來。

  “我又沒說是給自己吃的,毒藥也能防身制敵啊!”雁鳴飛無辜地解釋。

  別紊聽了沒有太大反應,只是對雁鳴飛感激一笑,放進懷中仔細收妥。“多謝雁公子。”

  “紊兒,人生沒有走不下去的時候,不到最後關頭,千萬別用這個藥啊……”別芝拉住她的手,不放心地交代。

  聽到這是瓶毒藥,她的心頭重重一震。別紊離開“煙波閣”之後,沒了“煙波閣”的保護,前路的確是禍福難料。

  “煙波閣”在江湖上盟友不少,但樹敵更多,誰知道“煙波閣”閣主的貼身小婢女,會被人如何對待?

  “我知道了。”別紊乖乖點頭。

  “可惡!若不是二爺不解風情,沒血沒淚的,紊兒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別緹氣得跺腳,又逼出好幾滴淚來。

  “別說了,一切是我自找的。”別紊垂下頭去。

  “你……你怎麼那麼死心眼呢!”別緹更氣她的頑固,直到現在,還不對二爺有怨。

  “我也不知道……早在十年前,我就認定我的生命是屬於二爺的了,可以為二爺生、為二爺死。這次,多虧閣主給了我向二爺表白的太好機會,否則,我恐怕會一輩子都不敢開口呢!只是……被二爺拒絕了,感覺很丟臉。”別紊吐吐舌,嘿嘿一笑,下一瞬,眼眶泛紅,差點又掉淚。

  “我看何止十年前,你早在上輩子就已經欠了他的吧?”別緹歎了一口氣,勸說不動,她也只能這樣解釋別紊的固執了。

  “情讓人苦,由不得人……紊兒,我也只能對你說保重了。”別芝搖搖頭,只能拉住她的手,給予最大的祝福。

  別紊忍著淚意,和前來送行的姐妹及雁鳴飛道別後,拎著小包包,轉身走進竹林裏。

  此去前行,她必須穿越竹林下山,再越過一座山頭,才能到達市鎮,因此她的腳程若是太慢,恐怕就要露宿荒野了。

  一路怯怯地行走著,踩在林間小徑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竹枝咿咿呀呀地搖晃著。

  別紊將布包擁在胸前,緊張兮兮地向四處張望,一顆心怦怦亂跳,幾乎快要跳出喉頭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能勇敢地離開“煙波閣”,但直到這個時候,感受越來越真實,她的心頭才逐漸慌亂、害怕了起來。

  從她十歲開始,“煙波閣”就是她唯一的家。

  近十年來,她從來沒離家太遠過。

  就算隨閣主出遠門,也是一路跟著主子吃香喝辣,她和姐妹們除了張羅閣主的起居之外,根本不必煩惱任何事。

  出了林子之後,要往哪兒走,她完全沒主張。

  “船到橋頭自然直,先出了竹林再說吧……”她喃喃自語著,不禁加快腳步,想要趕緊離開這片到處都發出怪聲的可怕竹林。

  走了半天光景,才剛氣喘吁吁地出了竹林,別紊便發覺竹林外有陌生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四個身著勁裝、腰佩刀劍的男子聚在一起聊天,一見到她,便停下交談,緊緊打量她後,彼此互望了一下。

  別紊不知所措地僵立在原地。

  他們幾個人打量她的眼神好可怕,好像在評估,又好像想掠奪什麼。

  咬咬唇,她對他們點點頭,打算從他們旁邊遠遠地繞過去。

  忽然問,其中一名最年長的男子開口問道;“請問,是別紊姑娘嗎?”

  “我……”她倏地被嚇到了。

  不是吧?她平常深居在“煙波閣”裏,只是個平凡的小女婢罷了,應該沒那麼出名,隨便走在外面,就有人認出她是誰吧?

  “去年咱們師父在正廳接待‘煙波閣’閣主的時候,我曾遠遠地在外頭瞧過‘煙波閣’的三大美婢,應該是她沒錯。”眼角有刀痕、看起來有點兇惡的人看了她半晌後說道。

  “三大美婢果然名不虛傳,近看之下,實在是嬌豔不可方物,令人心動啊!”方臉男子揉著下巴,對她上下估量著。

  “請問……大俠的門派是?”別紊努力忽略令她不快的視線,一面暗自觀察四周,思考著如何脫身。

  她感覺得出,這四個人來者不善。

  “東山‘燕城派’。”四人很大方地對她抱拳行禮,報出來歷。

  東山“燕城派”……

  她想起來了,去年“燕城派”掌門交接,新任掌門怕師兄弟不服,會內哄惡鬥,於是重金聘請“煙波閣”當保鏢。

  那時閣主剛好閑著發慌,因此興沖沖地帶著她們三姐妹親自觀禮兼坐鎮,嚇壞了“燕城派”上上下下,連新任掌門都愣了好久。

  “各位大俠,別紊只是‘煙波閣’裏的小婢女,若想求事,恐怕找錯人了。”她小心翼翼地回道。

  雖然他們的行為似乎像是名門正派,但他們剛才的眼神讓她害怕,因此她充滿戒心,站得遠遠的。

  “聽說‘煙波閣’閣主正在為他最疼愛的三大美婢選夫,若能娶得三大美婢的其中一人,便等同于‘煙波閣’之婿,不但終生可受‘煙波閣’勢力的保護,還有機會接任下任閣主。”

  “啊?!”別紊聽得傻眼。

  “我們師兄弟四人自認風範、武學皆在人上,因此想前來探一探。咱們師兄弟是否有人有機會得到姑娘青睞,與姑娘結為連理呢?”最年輕的一個人對她又抱一次拳,頗有獻殷勤的味道。

  “什麼?”別紊愣愣地聽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原來她房門外之所以忽然湧進一大堆多到會砸死人的禮物,是這樣來的呀?

  “大俠,你們誤會了,這些都是不實的謠傳。別紊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小小婢女罷了,因此小婢的夫君不可能會跟閣主之位元有什麼關係的,各位大俠實在是太看得起小婢的身價了。”別紊忍不住額際冒汗,趕緊揮舞雙手,用力否認。

  這謠言是誰傳得啊?!

  玩笑真是開大了!

  她只是個小婢仆而已,怎麼傳得像是公主要出嫁,在選駙馬似的?

  就算是駙馬好了,也不可能簡簡單單的就能等著排隊當皇帝啊!

  “別紊姑娘單獨出現,可是要到江湖上尋覓如意郎君?不知道,在下是否入得了別紊姑娘的眼?”方臉男搶先站近一步。

  別紊見狀,緊張地跟著後退了一步。

  “二師兄,您別嚇著別紊姑娘。”年輕男子攔到方臉男面前,比他更靠近別紊一步。

  “姑娘不要害怕,咱們師兄弟沒惡意,只是想和姑娘培養一下感情而已。”刀疤男也慢慢地走向她。

  別紊抓緊布包,一瞬間覺得頭皮都麻了起來。

  什麼名門正派?他們眼中的邪念,此刻完全一覽無遺!

  “請各位大俠尊重,小婢的確無足輕重,點君出嫁之事,也只是‘煙波閣’內的小小事務罷了,絕扯不上什麼閣主之位的。”她強自鎮定地說道,打算伺機落跔。

  “二位師弟恕罪,別紊姑娘還是讓給大師兄我吧!”最年長的男人忽然一個飛身竄向她。

  “大師兄,你勝之不武!”

  其他人見大師兄偷跑,紛紛抗議,也迅速地向別紊飛掠過去。

  只見四個同門師兄弟突然起了內哄,一面要牽制彼此,一面還得想辦法搶別紊,誰也不讓誰。

  別紊一驚,馬上向後一躍,好幾次以布包驚險地打掉不知是誰伸來、差點就抓到她衣角的手。

  眼見四人內哄得緊,扭打成一團,她趕忙拔腿就跑。

  她的武功和輕功造詣普普,面對市井無賴還能應付一下,但面對武藝扎實的江湖人士,就完全不行了。

  現在,她只能像只躲避獵捕的小兔子,盡全力地狂奔逃跑。

  四人見她逃了,馬上施展輕功要追過去,不料才提氣躍到半空中,忽然,不知打哪兒響起了一道破空聲,一顆小石子迅不及防地朝著四人胸腹部的穴道打去!

  “啊呀!”

  四人真氣一散,立即從空中摔落下來。

  “可惡!是誰暗算我們東山‘燕城派’的師兄弟?”

  “東山‘燕城派’?”一道冰冷的嗓音揚起。

  四人向後看,這才發覺竟然有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他們身後,渾身散發著強烈的殺氣。

  他們馬上警戒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唰唰唰唰”地齊聲拔出刀劍來。

  “你是誰?”大師兄粗聲喝問。

  男人冷冷地瞪著他們,沒有回話。

  四人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刀疤男眼一瞥,看見他腰際那把散發著駭人邪氣的刀,不禁一愣。

  “‘亡眼刀’?你、你是厲痕天?!”刀疤男大喊,認出了他的身分。

  其他人一聽,不由得悚然一驚。

  “欺負我‘煙波閣’的人?找死!”厲痕天眯起眼,一字一字如冰珠般緩緩吐出,化成無形利刃,一刀刀地砍向他們。

  四人暗自互相使了使眼色,然後猝不及防地一起猛砍向厲痕天,想要來個先下手為強。

  但,根本還沒看清厲痕天是何時拔的刀,也還來不及出聲,四個人便已被人活生生地攔腰斬成兩截。

  墜落地面的四張臉龐,皆驚懼的瞪直了一雙眼,像是不相信自己為何在一瞬間就這樣身首異處了?

  厲痕天以同樣看不清的速度收刀回鞘,轉身望著別紊奔逃而去的方向,沈默不語。

  突然問,一個容貌俊美的男人意態慵懶地緩緩走近。

  “不放心的話,就追去保護她呀!”何鳳棲走到厲痕天身旁,與他並肩看著同一個方向。

  厲痕天嘴唇緊閉,一句話也沒說。

  何鳳棲說話的興致反倒很高昂,而且逕自說得興高采烈的。

  “紊兒真像只受驚的小白兔,是不是?不過,她光顧著逃命亂竄的,怎麼往斷崖的方向跑去了呢?那邊沒路呀!等她發覺後再折回來,天都黑了,到時恐怕只能待在樹林裏過夜了。唉,前不久才聽村民說,有獵戶在那座林子裏獵到一頭老虎哪,這下子別說可能會遇到其他想搶親的人了,我看連老虎都……”

  話還沒說完,厲痕天就倏地縱躍離去。

  何鳳棲雙手負在身後,滿意地笑著。

  沒多久,楚逸浪來到何鳳棲身邊,恭敬地喚道:“閣主。”

  “去查一下痕天他那個老不死的怪物師父,再度出現在江湖上的原因是什麼?”

  “是。”

  “還有,查一查鬼域刀魔、痕天,和‘碧落村’有什麼關聯。我很好奇鬼域刀魔為何會出現在痕天的家鄉?”

  “沒問題。”楚逸浪點點頭,隨即離開。

  何鳳棲眯眼望著對面的山頭好一會兒後,心情似乎很好,一轉頭,就看到死狀淒慘的四個人。

  “倒楣的傢伙,想追紊兒,也不先打聽、打聽要跟什麼人搶親?真是活該。”搖搖頭,何鳳棲遠遠的繞開他們,悠閒的踱步回“煙波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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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懸崖邊,向下一望,深不見底的崖淵,讓別紊吞了吞口水,腳底發軟。

  一回頭,就見到兩個長相一模一樣、光頭肥肚、下巴和胸口一片毛茸茸的孿生豬哥,扛著九環大刀,擋住她唯一的一條生路。

  “一個傢伙就夠傷眼了,怎麼老天還多做了個一模一樣的分身出來?”別紊氣惱地埋怨道。

  離開“煙波閣”後,她想過在路上可能會挨餓受凍、可能會遭搶遭劫、可能會孤單寂寞,但,她從沒想到,才離開第一天,她就必須要如此拼命地護衛自己的貞潔和婚姻!

  路上一堆男人像是世上只剩她一個女人,搶不到她就討不到老婆似的,追著要當她的夫君!

  都是那個鬼謠言害的,讓她被迫得當個人人喊搶的搶手貨。

  有些人,算是有一點風度的,雖然不甘願,但還是會尊重她的拒絕,但這只是極少數。更多的男人則是對她軟性求愛求不成,就化身成禽獸想要硬來,用武力逼她就範,嚷著什麼要“生米煮成熟飯”,讓她又惱又恨,嚇得半死。

  她一路逃呀逃的,也不知是幸運還是怎麼的,竟讓她從好幾批人手底下一連逃走了好幾次。

  沒想到,她最後竟然逃到了斷崖邊,沒有了退路。

  別紊苦笑,大概是她的運氣用完了吧……

  “別紊姑娘,你就別逃了,做我們兄弟倆的老婆吧,我們會好好疼你的!”

  “我們兄弟的技巧,絕對比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何鳳棲強,一定讓你欲仙欲死!”

  “你幫何鳳棲暖床,到頭來都只是個婢女。如果你肯嫁給我們兄弟,到時,我們當上‘煙波閣’閣主的時候,你就是閣主夫人了,這不是很威風嗎?”

  “噁心!變態!你們是什麼東西?憑你們也想當‘煙波閣’閣主?簡直作夢!去舔我們閣主的腳趾,還怕你們弄髒了閣主的腳呢!”別紊怒氣一來,忍不住對眼前涎著一臉淫笑的孿生兄弟恨聲大罵。

  雖然一路上聽了不少逼她就範的淫詞浪語,但就數眼前這一對豬哥的話語最令人作嘔,簡直是下流中的極致。

  反正她現在是死路一條,乾脆就豁出去了!

  果然,兩人被激怒了,呼哧呼哧的吸氣,身上的肥肉也跟著抖呀抖的。

  “臭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

  “等我們把你捉到,帶回去綁在床上,教訓個三天三夜之後,看你還敢不敢這麼出言不遜!”

  話說完,兩人相視一笑,似乎被這念頭弄得十分興奮,抓著大刀,一步一步地淚濕近她。

  別紊心頭一涼,知道躲不開了,害怕地瞪著他們,向後退了一步。

  “別再後退了,再退就要掉下去了喔!”一隻豬哥假好心地提醒她。

  別紊又向後退了一步,直到足跟幾乎要懸空。

  “掉下去很可怕的,會摔得面目全非,像爛柿子一樣。你長得這麼漂亮,不會希望死得這麼慘吧?”

  “過來咱們身邊吧,咱們兄弟會憐惜你的。”

  別紊渾身僵硬,呼吸十分急促。

  “閣主、芝兒、緹兒,來生再見了……二爺……”揪著心口的遺憾,她說不出道別的話。

  來生好遙遠呀,她要何時才能再見到二爺?

  唉,她還真是想不開,都死到臨頭了,還是放不下二爺。

  “如果可以的話,請上天讓我的魂魄留在二爺身邊吧……”她低喃祈禱道。

  接著,她閉上眼,轉身,一鼓作氣地向懸崖跳下!

  “媽的!這妞兒竟然真的跳了?!”

  “可惡!到口的鴨子飛了!”

  耳畔聽見崖上兩頭豬哥的喊叫,她的心裏感到一松。

  她飛了。

  是的,她正在飛……

  希望我的魂魄能飛到二爺身邊,永遠地守著他,保佑他一生安穩,不再打打殺殺,與血腥為伍……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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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1: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耳際儘是狂嘯似的風聲,衣裙在急速下墜間獵獵作響。

  別紊腦中恍如走馬燈一般,將雙十年華的簡單經歷快速轉了一遍。

  她瞧見早死的娘、瞧見健朗的爹、瞧見村裏那位據說是死人生下來的不祥男孩。

  接著,她還瞧見家鄉一夜之間死了好多人,變得廢如死域;瞧見自己無助地跪在爹爹的屍首旁,愣愣地望著面無表情的二爺,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好久後,開口要地眼他走……

  “二爺……”她無聲囈道。

  昏沉間,依稀聽見風聲中有二爺的狂嘯聲。

  似乎……還有那一對孿生變態豬哥的慘叫聲?

  再下一瞬,一隻有力的大掌猛地攫住她的腰間,阻住她的下墜速度。

  別紊瞬間回神,嚇了一大跳,驚呼出聲。

  睜眼一望,仍能看得見崖頂沒有多遠,顯示她墜落才只是一瞬之前的事而已。她迷惑不已,對這似已過了永恆一生,卻才僅是刹那一瞬的時間感,覺得有些錯亂。

  腦海一片混亂,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她發現自己已經被緊密地箍進一具略帶血腥氣的堅實懷抱裏,沿著山壁往下不停地滑墜。

  她直覺地低頭看向腳底,見不到底的深淵,讓她突然恐懼起來,忍不住尖叫出聲,反射性地伸出雙手,死命地攀住對方。

  求生的意志瞬間狂湧而出,她緊閉雙眼,死死攀住那人。

  她不斷地在內心向上天祈求:我不想死了、我想見二爺、我想待在二爺身邊,永遠也不要再離開了!

  那人似乎聽見她驚慌的叫聲,沈默地將她抱得更緊。

  這一個有力的擁抱,傳來源源不絕的安全感,讓她奇異地冷靜了下來。

  她努力地深呼吸、又深呼吸,努力地壓下失控的驚慌尖叫,免得害了正在救她的恩人分心閃神。

  萬一救命恩人不小心失足,不但她小命休矣,還會拉一個墊背的跟她一起完蛋,那她就萬分罪過了。

  雖然閉著眼,她仍能察覺那人的輕功極好,好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那人依憑著陡峭山壁上偶爾突出的岩石、或是垂掛伸展的樹藤,腳下不停地順著墜勢踩點、踏躍。

  隨著那人的輕盈落勢,還有數不清次數的震顛之後,兩人下落的速度,明顯減緩了許多,幾乎是在那人的把握之中。

  到後來,與其說他們正在墜落,不如說是那人正帶著她禦風飛騰。

  驚異於那人的絕頂輕功,別紊好奇地張開眼眸。

  沒想到,眼睛才睜開,就正對著那人掛在腰間上、她絕不會錯認的那把刀——

  “……‘亡眼刀’?!”她驚異地低喃出聲。

  是二爺?!

  二爺竟然跳下懸崖救她?

  別紊倒抽一口氣,激動地仰起頭來,幾乎看得呆了。

  她果然見到二爺那張招牌大冰臉,就近靠在她的頭頂上方。

  “二爺……二爺……”為什麼是他?

  厲痕天沒有看她,一手緊緊摟住她,一手拉著崖壁上垂掛下來的藤根,全神貫注地瞧著腳下壁勢地形,額頭全是汗,緊繃嚴厲的面色有些慘白。

  從他的神情,她明白他們的狀況真的是九死一生,驚險無比。

  將臉埋進他懷裏,她更加緊緊地抓住他,不再干擾他,也趁此機會享受著偎靠在他懷裏、生死與共的一刻……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他的身子重重一震,然後,她的腳底踩到了上地。

  飛騰在空中好一會兒後,此刻踩上土地的感覺,竟是那樣的不真實。

  而厲痕天此刻正緊緊抱著她的舉動,也同樣的不真實。

  所謂的“再世為人”,就是這樣的心境吧?

  “把手放開,我們到了穀底,已經安全了。”厲痕天的嗓音冷冷地揚起。

  把手放開?

  她、她捨不得啊……

  別紊假裝沒聽到,硬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不動,不過她有偷偷把臉往他的懷裏埋得更深一些。

  “嚇傻了?沒聽到嗎?”厲痕天蹙眉低頭,瞧著埋在他懷裏的小腦袋瓜。

  懷中的人兒不但不放開,反而將他抱得更緊。

  看樣子,她應該是聽到了。

  他眯起眼,想用力推開她。

  “嗚嗚……二爺……人家好怕……”她忽然發出一聲小動物似的低鳴。

  拾起手來就要把她推離的他,猶豫了一下,怕她真的是驚嚇過度,於是破天荒地軟了心腸,放下了手,忍住不耐的情緒,站著不動,等她冷靜下來。

  他抬頭望向幾乎看不見的崖頂,從那麼高的崖上跳下來,驚險萬狀,就算是他,都嚇得冒出一身冷汗了,何況是嬌嬌弱弱的小姑娘?

  感覺到他沒那麼排拒她的擁抱,她暗暗一笑,偷偷將他摟抱得更緊一些,像是恨不得將自己融進他的身軀骨血裏。

  一陣風輕輕吹來,他的鼻尖聞到她身上有一股像是花香得好聞氣味,而帶著暖暖溫度的嬌軟身軀,與他貼得緊緊的,仿佛天生就是該與他身軀相嵌合的另一半。舒適溫馨的感覺,教他忽然怔怔地出了神。

  從小到大,在他的記憶中,沒人抱過他,他也從沒抱過人。與他人將彼此身軀如此貼偎相擁的感覺,對他來說,十分的怪異、陌生,而且……新奇。

  他發現,他並不排斥與她緊緊相擁的感覺。

  懷中的單薄嬌軀微微發顫,一股從來不曾出現過的保護欲,強烈地襲上他的心頭。

  他忽然萌生一股衝動,好想拾起雙臂,將她瘦弱的肩膀緊緊環住,告訴她,他會用他所有的一切,安撫她的驚懼不安,為她擋去所有的災禍傷害……

  “……二爺……紊兒不介意您將雙手放在紊兒背上,環抱住紊兒……”她偷偷眯著眼縫,瞧見他僵在半空中的雙臂,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似的,因此忍不住開口指點他。

  他猛然回神,想也沒想地就抬起雙手用力將她推開,並且後退一大步,與她隔出長長的距離。

  猝不及防的動作,讓別紊嚇了一大跳,踉蹌了幾步後,腿一軟,便軟軟跌坐到地上。

  他忍著扶起她的衝動,硬是冷著臉,雙手背在身後,半轉過身子不看她。

  她傻傻地仰頭望著他,過了一會兒,眼淚在眼眶中聚集,越聚越多,直到淚水潰堤,一顆又一顆地沿著頰邊滑下。

  聽見細微的啜泣聲,他回頭一瞧,見她哭了,下巴的線條立時變得十分僵硬,眼眸中的神情有一瞬的不知所措,但隨即就被冷硬的目光掩去。

  “你哭什麼?”他粗聲斥道。

  “人家沒想到……竟然還能活著見到二爺……”嗚嗚~~實在是太令她感動了

  她真是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冒著危險,跳下崖來救她!

  “敢從崖上跳下來,顯見你沒打算要活了,這會兒還好意思哭嗎?”他不以為然地冷哼。

  想起她棄生的舉動,他越想越怒。要是他晚了一步,她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還能坐在這邊哭嗎?

  “就是沒想到能活著,人家……人家才喜極而泣嘛……”嗚嗚嗚~~

  別紊不停地哭泣抹淚,內心感動得亂七八糟的。

  “不要哭了行不行?”他冷硬的嗓音中,透出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挫敗及驚慌。

  她哭得他心煩意亂的,直想回崖頂把那兩個逼她跳崖的渾蛋剁得更碎來洩憤。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會對一個小姑娘的眼淚感到難受。

  在崖頂看到她被逼跳崖時,他竟然什麼都無法思考,便沖上前去殺了那兩個畜牲,接著毫不猶豫地跟著從崖頂一躍而下。這般像是著了魔似的舉動,令他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

  最後,他歎了一口氣,語調軟了些。

  “別哭了,起來,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但是,是你不要紊兒,所以閣王才會把紊兒趕出來了啊……”她萬分委屈地哽咽道,張著哭紅的眼,眨巴眨巴地望著他。

  他愣了愣,隨即板起臉孔,硬聲說道:“是我讓你回去的,誰敢再趕你走?快起來!”

  “喔……”吸吸鼻子,別紊撐著身子要起身,沒想到雙腿還是軟的,一屁股就倒坐在草地上。

  “我……我站不起來……”她可憐兮兮地仰起頭向他求助。

  “麻煩!”他蹙眉一斥,伸出右手來要拉她。

  她喜滋滋的伸出小手,正要搭向他的手掌時,臉色忽然一變,抓住他的手掌驚叫出聲。

  “二爺!你的手……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血肉模糊的一整片?

  別紊捧著他的右手掌,心口用力揪起,難過得立即噴灑出成串的眼淚。

  “方才落地時抓樹藤傷到的,只有皮肉擦破,筋骨並不礙事。”他淡漠地解釋,想要收回手。

  她的一雙小手看似柔弱,此時卻抓得死緊,硬是不讓他收回手。

  “等一下!我這裏有雁公子給我的藥,我幫你上個藥。”她硬扯著他不放,他只得在她面前蹲下身來,將傷掌任她抓握著。

  她一手緊緊抓著他的手掌,一手在腰帶裏摸呀摸的,好不容易摸出三個小瓷瓶放到地上。

  “哪一瓶是哪一瓶呀……這是……續命丸……這是毒藥……對了!創傷藥是這瓶!”她慌張地辨識著瓷瓶,然後抓起其中一瓶,將瓶裏的藥粉,仔細而均勻地灑在他的手掌上。

  “雁鳴飛為什麼給你毒藥?”他臉色忽變,伸出另一隻手,從地上拿起她剛才說是毒藥的瓷瓶。

  別紊從懷裏掏出一條手絹,細心地纏繞著他的手掌,隨口答道:“雁公子送我離開‘煙波閣’時,說是讓我防身制敵用的,但我知道他真正沒說出口的用意——是給我在避不了危難時……解脫用的。”

  “他要你服毒自盡?!”

  “我只是個弱女子,誰知道會遇上什麼事?像今天就連連遇險……”想起好幾次遇襲的驚險恐懼,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顫。

  他的面色忽地一凜,充滿殺氣。

  “還好有二爺救了我。”她強自鎮定地露出感激地笑容。

  他的眼一眯,將毒藥瓶子緊緊一握,收進自己懷裏。

  “咦?二爺,你幹麼收走我的藥?”

  “你不需要毒藥。”他把地上另兩瓶藥還給她。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

  “你這麼愚蠢,選擇跳崖就夠了,哪用得著毒藥來防身制敵?”他諷刺地說道,站起身,順便用沒有受傷的左手,一起拉她起來。

  “我……二爺是責駡紊兒不該跳崖嗎?”她踉踉蹌蹌地起身,有些畏縮地說道。他講到“跳崖”那兩個字時,好像咬字特別用力,像在發怒。

  “我警告你,以後別再做這種蠢事。再有一次,別想我救你!我不救蠢蛋,聽到沒有?”他冷冷瞪她一眼,隨即伸出左手,拉著她向前走去。

  別紊眨著眼,低頭瞧著他主動牽住她的大手。

  那只大手很乾燥、很粗糙,跟所有長年的練武者一樣,掌心和指尖都長滿了硬繭,但是卻既溫暖、又有力,讓她心口一悸,湧起前所未有的感動。

  這只手的主人,拚盡全力護住了跳崖的她。

  說不定,跳崖前好幾度莫名化解的驚險危難,正是他跟在她身後默默守護著的緣故……

  “紊兒的命是二爺的,二爺說什麼,紊兒絕對遵從。”她哽咽地承諾道。

  她的整個心房已經溢滿了對他此生不渝的愛慕,綿綿密密、悠悠長長,再也無法斬斷。

  厲痕天像是沒聽到,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一逕兒地往前走。

  她對他的冷漠完全不以為意,拎起裙擺努力跟上他的腳步,圓圓的小臉笑得好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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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了“煙波閣”後,何鳳棲笑吟吟地站在大廳迎接他們。

  “你果然帶著紊兒平安歸來了。”何鳳棲露出什麼都料到了的安然笑臉。

  厲痕天忽然有種被看穿的狼狽感,登時覺得被何鳳棲算計了。

  “閣主……”別紊一見到何鳳棲,就怯生生地低著頭對他跪了下去,表情惶惑不安。

  “紊兒,起來吧,從此以後好好地照顧二爺就好。”何鳳棲溫和地說。

  “是!”別紊一聽,明白何鳳棲是允她回來了,馬上笑開了臉,歡歡喜喜地起身,走到厲痕天身後,一副厲痕天才是她主子的模樣。

  “真是女大不中留!”何鳳棲笑歎。

  他們雖然名為主仆,但實際上,他可是寵了她十年,沒想到這丫頭的心,最終還是向著別人啊!

  別紊雖然羞紅了臉,依然笑得可愛。

  “鳳棲,等一等!我——”厲痕天蹙著眉頭,正要開口拒絕他的安排。

  “痕天,一次折騰就夠累人了,你不想再重來一回吧?”何鳳棲的笑容斂去了一些,換上一絲不悅的神情。

  他在暗示厲痕天,如果還要推拒他的安排,那就只好再把別紊丟到閣外去自生自滅了。

  厲痕天握拳,右掌掌心一痛,這才想起手上有傷。低頭看了一眼被別紊用手絹細細包紮的傷口,他忽地沈默了。

  既然沒說話,何鳳棲就當他是妥協了。

  像是功德圓滿一般,他神態輕鬆地伸手一揮。“好了,很晚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厲痕天一聲不吭,轉頭就走:別紊則是連忙跟何鳳棲行了禮後,才匆匆忙忙地追隨厲痕天的腳步離去。

  厲痕天強烈地覺得被何鳳棲耍弄了,一股莫名的怒氣無處發,忍不住遷怒在別紊身上。

  他鐵青著臉,沈默地回到“望天院”後,便撇下她逕自回房,“砰”的一聲關上大門,對她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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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痕天本想用冷淡的態度,讓別紊知難而退,摸摸鼻子回去何鳳棲的“梧桐院”,然後日子就會照舊過下去,像是沒發生過跳崖的事一般。

  但是,連日來的相處,讓他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同在“煙波閣”裏生活了十年,厲痕天這才知道別紊這丫頭有多著會磨人的性子。別紊似乎真的認定了他,采行賴皮大法兼苦肉計,在“望天院”待著不走了。

  厲痕天不理會她的發落問題,“望天院”的管事根本也不敢作主分派她房間,因此她乾脆夜夜都睡在他門口,為他守門。

  睡了好幾天後,他終於鐵青著臉,在三更半夜時叫來管事,分派一間房給不停在他房門口打噴嚏、吸鼻水、還不時發出像小動物般奇怪低嗚的蠢丫頭。

  “望天院”的管事十分機靈,早就聽過閣主把他的小婢別紊送給厲痕天,並默許別紊點選厲痕天為夫君的事。因此,當厲痕天開口要他安排房間給別紊以後,她的身分在管事的眼裏似乎也有了定位,馬上安排她進房貼身伺候厲痕天。

  厲痕天故意漠視她,對她的服侍完全視若無睹,豈料她也有一套磨功。

  他不理她送來的創傷藥,她就站在他身旁一直捧著藥,然後嘴裏喃喃威脅著要請何鳳棲和雁鳴飛出面;不喝她端來的茶,茶涼了,她換杯熱茶繼續站;不用她擰來的淨手巾,巾子涼了,重新擰水等著他,等到他變臉,受不了地起身甩門,走人為止。

  這天,練完功回房後,他便又被房裏那尊頑固的小泥人給激的甩門就走,走多遠,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才是“望天院”的主子。

  “為什麼是我離開我的地方,而不是那丫頭?”他喃喃怒道,於是又氣呼呼地轉身走了回去。

  一進門,就瞧見別紊那丫頭眼兒泛紅地站在房裏,失魂落魄似地發愣。

  見他突然回來,她怔了一下,馬上又像變臉似的,露出笑嘻嘻的可愛臉蛋,盡職地捧高手裏的巾子。

  “二爺,請淨手。”

  她嬌軟又恭謹地輕聲喚道,雙眼充滿了期盼,也有一絲可能又要被拒絕的不安。

  原來,她並不是對他的冷然以對,感到無動於衷。

  他瞪了她好一會兒後,終於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慢慢拿起她手裏的布巾擦手,裝作沒看到她臉上驚喜交加、快哭出來的神情。

  “二爺還是跟往常一樣,到飯廳與閣主一起用早膳嗎?”她笑著問道,雙眼已經彎成了一對新月。

  “你似乎很清楚我的習性?”他冷淡地說。

  她只是笑著。

  “今天不去飯廳。”他望了她一眼,將布巾扔給她,在桌邊坐了下來。

  她眨了眨眼,似是沒料到他會突然改變既定的習慣。

  “呃……那,我去叫人傳膳過來。”她很快地反應過來,說完就要往門外走去,通知管事安排。

  “不必麻煩人了,你不是很愛侍候我嗎?你親自去端來吧。”他冷淡地說道,語氣中含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別紊轉回身來,愣愣地瞧了他一眼,隨即便會意過來。

  “是,紊兒這就去幫二爺端早膳過來!”別紊馬上回答,臉上的笑意一絲也未曾減損,反而還一副很高興他對她下命令似的表情。

  她對他福了福身,像只快樂的小鳥般,翩翩飛出門外去,仿佛絲毫未覺他的故意刁難。

  厲痕天有些張口結舌地瞪著她的背影,心裏忽然升出一股小小的罪惡感。

  這丫頭像少根筋似的,對他的刁難怎麼完全不以為意呢?

  廚房離“望天院”甚遠,將飯菜從島的那頭端到這一頭來,是項有些累人的苦差事,因此他一向都是到飯廳與眾人共用早膳,省得麻煩下人的。

  別紊不會不知道這些事,卻還是一臉笑容地接下他無理的要求。難道她天生就是奴性堅強,硬要留下來找罪受?

  壓下心口那股怪怪的罪惡感,他忽然站起身,決定出遠門去,想將傻傻跑去廚房為他端早膳的別紊拋在腦後,來個眼不見為淨。

  她愛端膳,就讓她端個夠;她愛服侍,就讓她服侍個夠!

  雖然默許她在“望天院”待下,但他可沒義務要接受她的一切侍候!

  只是,在離開“煙波閣”之前,他還是忍不住拐了個彎,攔下已經快走到廚房的別紊,取消了命令……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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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2: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是誰曾在崖底信誓旦旦地說,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遵從到底的?

  厲痕天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早已有了體悟。

  別紊這丫頭,若是絕對聽從主子命令的乖巧小婢,那他厲痕天就是咩咩叫的吃素綿羊!

  她根本是個難以使喚、我行我素的驕縱惡婢!

  厲痕天強烈地懷疑,她之所以會養成這種毫無婢仆自覺的惡習,完完全全是被那個不肖、無能的何鳳棲給慣壞了——

  “你是怎麼教導你的婢女的?”厲痕天質問來到他的“望天院”,正悠悠閑閑地坐在他旁邊喝茶的始作俑者。

  “就適性發展嘍!”

  “發展成沒大沒小、眼裏沒主子?”厲痕天諷刺地問。

  “我覺得她現在滿心滿眼全是你呀,怎麼會眼裏沒主子你呢?”何鳳棲不以為然地反駁道。否則她泡給他們的茶,怎麼會是厲痕天愛喝的“君山銀針”,而不是他愛的“明前陽羨”?

  “看不出來!”他冷哼。

  “紊兒這丫頭天生心細靈巧,放手讓她幫你打點一切,准沒錯!仔細看看她為你所做的這一切,有沒有覺得好貼心?”何鳳棲笑呵呵地撐著下巴,一臉驕傲地看著他教養出來的能幹小婢,正忙碌地在屋子裏四處插花,掛簾子,擺畫,擺古董。

  他貼心個鬼!

  厲痕天拉下臉來,這輩子有生以來第一次想罵粗話。

  當她對他提出改造“望天院”的建議時,他一口就否絕掉了,不准她更動院裏的一景一物,誰知道她竟然雙手插腰地教訓他。

  “你的‘望天院’太冷、太灰暗了啦,一點生氣也沒有,住久了會生病的!難怪你會這麼陰陽怪氣的,好像永遠都在心情不好一樣。”

  他……他陰陽怪氣?!

  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這樣說他,這丫頭居然這麼大的膽子!

  他愣了愣,怒目一瞪,還沒來得及責斥她的無禮,她個兒小、腿也短,沒想到倒是跑得挺快的,一溜煙兒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過了一會兒,身後就帶了一堆僕人到他院子裏栽樹、種花,然後,她的改造工程就此開展,一發不可收洽。

  他惱怒不已,又攔也攔不住她,乾脆就睜隻眼、閉只眼地隨她去弄了。

  厲痕天冷冷地瞪著在他院裏四處穿梭的別紊。由於忙碌了一整天,不停地在“望天院”跑進跑出的,因此她圓潤的小臉蛋變得紅撲撲的,像那塊她昨日在百忙中,還特地為他親手製作的涼梅糕子般,香甜可口,入口即化……

  他對自己微微皺眉。他並不嗜甜食,怎會想到涼梅糕子去了?

  “可惡,這丫頭真多事……”令人煩躁。

  厲痕天口中罵著,但嘴裏喝著別紊親手泡的香鬱熱茶,鼻裏聞到別紊親手插在窗臺的淡淡花香,窗外吹進別紊新種的樹木氣息,陽光透過別紊親手掛上的簾子,細細碎碎地灑在身上,他的心神竟漸漸舒緩,心平氣和的情緒慢慢浮湧而出,長年來一直嚴苛緊繃的唇畔線條,也不知不覺地鬆軟了下來。

  別紊、別紊……到處都感覺得到別紊無所不在的用心與貼心。他從不知道“望天院”可以這般的舒適宜人。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她可愛俏皮、仿佛一刻也閒不住的身影,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何鳳棲睨了他一眼,一手支著下巴,含笑說道:“有沒有發覺,你最近越來越像個人了?”

  “什麼?”他忽地回神。

  “七情六欲越來越明顯,會罵、會怒,偶爾還會笑一下。不錯、不錯,別紊這丫頭真是厲害,讓我有些捨不得放手啊!”何鳳棲滿意地點點頭。

  厲痕天聽了不由得一震,這才驚覺方才逐漸軟弱耽溺的心思,還有別紊帶給他的影響。臉色一僵,他倏地起身,像是見了鬼一般地瞪住別紊。

  站在遠處和幾名僕人商量著要在牆邊再多栽樹種的別紊,忽然感覺到厲痕天直盯著她的視線,轉過頭來一望,見他臉色不對,連忙奔了過來。

  “二爺,有什麼事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瞧著他冷硬的神色,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不動如山的何鳳棲,不明白這幾日變得比較溫和的厲痕天,身上怎麼又出現了拒人子千里之外的孤僻氣息?

  厲痕天神色複雜地瞧了她半晌後,忽然一言不發地掉頭離去。

  別紊愣住,疑惑又不安地看向何鳳棲。“閣主,二爺他……”

  “沒事,他只是剛發現了某些事,一時嚇到了而已。”何鳳棲安撫道。

  “像二爺那樣厲害的人,也會有害怕的事?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嘍?。”別紊咬住指尖,努力思索著厲痕天有可能會怕什麼事或什麼東西?

  但想來想去想半天,還是想不出厲痕天會怕什麼。

  總不會是像她一樣,怕蟲子和老鼠吧?

  “唔,對我們來說應該不是,但對他來說,可能真的很可怕,才會嚇得逃走吧。”何鳳棲站起來伸了伸懶腰。

  哎,主人跑了,他這個客人也該戮相地離開了。

  “閣主,您不能幫幫二爺嗎?”見他要走了,別紊擔憂地求道。

  “我沒有辦法,只能靠你幫他克服恐懼啦,小寶貝~~”何鳳棲寵愛地勾了勾她的下巴後,雙手負在身後,笑著離去。

  “靠我?我又沒放什麼嚇人的東西在‘望天院’啊!難不成是說……我讓二爺害怕?可沒道理啊,我又沒長得多嚇人呀……”撓了撓下巴,別紊被何鳳棲留下來的問題給考倒了。

  接下來一整天,只見小婢別紊一臉苦惱地抱著腦袋,不停地喃喃自語,在“望天院”裏晃了一圈又一圈,四處搜巡著可能是嚇到厲痕天的東西。

  找了好久,直到天黑入了夜,還是不知道厲痕天怕的東西是什麼。

  眼見厲痕天是不回來用晚膳了,她乾脆不找了,直接沖到何鳳棲的“梧桐院”,向閣主問清楚。

  此時,何鳳棲正懶倚在長楊上,讓別芝、別緹撾背捏肩,好不快活。

  “閣主、閣主~~人家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二爺會怕的東西啊!”

  她一見到何鳳棲,就委屈不已地撲上去抱住他的腿,幾乎快哭出來了。

  “小傻瓜,我不是告訴過你,厲痕天的出身,心性、還有武學路子,都讓他無法懂得如何愛人嗎?”何鳳棲笑著低頭告訴她。

  “紊兒記得呀……難道,他怕人嗎?”她直覺回道。

  也不對啊,這樣說怪怪的。二爺殺人從不手軟,怎麼會怕人?

  “對一半了。”

  沒想到何鳳棲競點點頭。

  “咦?”別紊張大眼,亂蒙的還對一半?

  “那另一半答案是什麼?”最討厭被吊胃口的別緹,聽出了興趣,忍不住幫別紊追問。

  “閣主是說,有一個人,讓不懂愛人的二爺不知所措了。”別芝一聽就懂了,馬上笑著解釋。

  “好芝兒,真聰明!”何鳳棲誇讚別芝。

  別緹恍然大悟,也聽懂了,不過轉頭看了看別紊後,倒是笑了出來。“唉呀,閣主跟紊兒打什麼啞謎嘛!她笨得可以,哪里聽得懂啊?”

  別紊果然一頭霧水地在他們三人間望過來又瞧過去,就是搭不上話。

  何鳳棲憐愛地摸摸她的頭,歎道:“紊兒,憑你執著的傻性子,‘與虎謀皮’未嘗不可能成功,但你必須要先開竅,而且要有義無反顧的決心,讓他懂得情感,他才有可能回應你,這麼說,你懂嗎?”

  “閣主是要紊兒教二爺懂得感情嗎?”別紊終於瞭解一些了。

  “嗯。”何鳳棲點點頭。

  “那要怎麼做呢?”

  “你只要記得,他此你還笨,所以把你心裏想的任何事,直接告訴他就好了。他聽久了,自然就會瞭解了。”這可是他十年來摸清厲痕天性子的心得。

  “就這麼簡單?能成嗎?”別紊半信半疑。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何鳳棲聳聳肩回答道。

  “好,紊兒馬上去試!”別紊跳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奔出去,這才想到她忘了禮儀,又折回來跟他行禮之後,才急匆匆地退出門外。

  “閣主,紊兒和二爺……真的能成嗎?”別芝遲疑地問道。

  “當然得要成!是本座答應要把你們嫁出去的,紊兒既然選了痕天,我無論如何都得助她一把。對了,你們呢?找到對象了沒?”

  別芝、別緹對望一眼後,各懷心思地垂下頭去,沒人說話。

  何鳳棲不急著催促,眼中閃過似能瞧透一切的深沉笑意,隨即慵懶地合上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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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痕天一動也不動,面無表情地站在“煙波閣”最高處的屋簷上。

  他瞪著一片霧靄茫茫的平靜湖面,內心卻十分的不平靜。

  白日時被何鳳棲的話給點醒後,他便帶著震驚萬分的思緒去練刀發洩,要不是剛好回煉丹房的雁鳴飛經過練功場,發現他坐倒在地上,立即施針壓制他的周身氣血,只怕他就要走火入魔了。

  直到現在,全身的血液、經脈,都還在痛苦的翻騰抽搐著。

  他怎會對人動情?怎麼能對人動情?

  從小到大,他早就明白,人都是不能信任的。

  就算是何鳳棲,他認為他們也只是依賴著彼此互助獲益的交易關係而相處至今。

  別紊那丫頭,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才會如此處心積慮地接近他?

  如果她知道了他的出身,是否會與他生命中出現過的所有人一樣,露出恐懼又嫌惡的面孔?

  他握緊雙手,右手傳來微微刺痛。抬起右掌,只見掌心粗糙斑駁,佈滿痂疤。

  他不該救她的,他後悔救了她。

  一切的錯,都是從他隨她跳崖救了她後,開始變得複雜糾結……

  “二爺,您果然在這兒啊!”一顆小腦袋從他身後的樓頂小窗探出來。

  他沒有回頭,握住右掌放回身側,繼續望著湖面,完全不想理會身後老是令他煩心的小傢伙。

  別紊笨拙地攀上小窗,絲毫不顧形象地翻身越過窗子,雙手抓著窗臺,小腳尖向下努力地探構著屋瓦的位置。

  好不容易踩到屋瓦片,才松了一口氣,誰知屋瓦竟長了濕苔,腳底突然一滑,兩隻小手抓不住,整個人重重的摔趴下去,沿著屋簷不斷向下滑去!

  “嗚哇啊啊啊——二爺、二爺救命!”她雙手在空中亂揮,一邊往屋簷滑下去,一邊不停驚叫。

  完蛋了、完蛋了!這裏是“煙波閣”最高的一處屋頂,摔下去的話,鐵定會摔斷頸子呀!

  她的身子不斷下滑,滑過厲痕天的腳邊時,她張惶地抬頭,向他伸長了手,期盼他的救援。

  只是,厲痕天竟然站在原地看著她不斷下滑,雙眼陰冷幽絕,十分駭人,一點兒也沒有要救她的意思。

  他想……任她摔死?

  別紊突然明瞭了他的陰冷眼神,心遽然一驚,瞬間絕望地碎裂成千萬片。

  她滿眼震驚地望著他,連掙扎自救都忘了,只能怔怔地任身軀不斷滑落,怔怔地望著他冷絕的眼神,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身子即將翻落屋簷時,腰帶竟勾絆到瓦當上緣,下滑的身子停頓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利用落勢停頓的瞬間,伸出手拼命抓住突起的簷角,整個人懸空吊在黑夜之中。湖面大風刮來,吹得她的身子如絲似柳,搖搖盪蕩。

  她急喘不已,使盡全身的力氣抓住瓦緣,眼角落下一滴又一滴絕望的眼淚。

  閣主說要她對他直接說出她的心意,但眼看是沒機會了。

  怎麼辦……怎麼辦……

  她想讓他識情,她想讓他懂愛,她不期待他能回應她的愛慕癡盼,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懂得她深植了十年的感情,至少……至少能去愛人……

  但是,他不給她機會……

  他要眼睜睜地看她摔落,不肯給她機會……

  她想,他大概不會知道,為何她明知自己的力氣小,絕對撐不久,卻仍是這麼的努力求生,因為她答應過他,不再做跳崖的蠢蛋啊……

  只是,這回他不救她了……

  她用力咬唇,冷汗不斷滑落到眼中,只能閉上眼,但身體拉扯的痛楚卻因此而變得更加清晰。

  “啊……”兩條手臂像火烙似的,好痛好痛,痛得她忍不住申吟出聲。

  她清楚地感覺到指尖的尖端已經開始麻木抽筋,就快要抓不住了……

  就在她力氣放盡,終於放手之際,一隻大手倏地從上方伸下來,及時拎住她的領子,一把將她提起來,跌坐在屋簷上。

  也許是經歷過上次跳崖的驚險,她現在變得十分懼高,只能緊緊挨著他,將小臉埋進他懷裏,雙腿拼命打顫,雙手也抖得無法抬起來抱住他。

  此時,負責防守“煙波閣”的護衛也發現簷頂似乎有事,好幾名護衛立即輕巧無聲地躍上簷頂來。

  “二爺?”護衛們抱拳請示。

  “沒事,全都退下。”他冷然斥退護衛。

  盡職的護衛們,沒有一絲遲疑地遵從命令,像來時一樣,迅速無聲地退下,四周又恢復為一片寂靜。

  他完全不說話,只是垂眼用很冷、很冷的眸子瞅著她,瞅了好久,神色十分深沉複雜。

  此時的她也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偎著他,汲取暖意。

  很久、很久,簷頂上除了她的啜泣聲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望著涼索的黑夜,突然尖銳地開口問道:“恨我嗎?”

  她頓了一下,然後使勁地搖頭。

  “說謊!”他冷笑不信。

  “紊兒說過,不管二爺對紊兒做什麼,紊兒都甘願接受。”她吸吸鼻子說道。

  他眼一眯,忽然翻身壓住她,將她推倒在屋瓦上。

  她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叫出聲。“二爺……?”她驚魂甫定的低喚道。

  “甘願?就連這樣的事,也能甘願接受?”

  他的冰冷雙眸緊緊盯著她的眼,將她的雙手制在她的頭部兩側,下半身惡意地壓在她敏感柔軟的小腹上,強健的一腿甚至擠迫嵌進她的雙腿之間,狎辱之意十分明顯。

  她先是驚慌地望著他,頓了一會兒後,用力咬唇,將泛紅的臉撇向一邊,嬌弱的身子文風不動地屈服在他身下,一絲掙扎也沒有。

  即使他的親近,是這般帶有屈辱、惡意的,她仍選擇無聲地向他呈獻所有的心甘情願。

  “不敢看我嗎?”他諷刺道,不信她真能甘願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紊兒慢慢地轉過頭來,水盈盈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堅定地望著他。

  她的純淨眸子裏,映著他火紅的雙眸,讓他升起前所未有的自厭感,覺得自己已被血腥染透,再也無法救贖。

  “你知道我的出身嗎?我娘親為了救村人,懷著身孕而亡,村人葬她時,發現她竟然在棺中產子。世人深信,死人產子,是妖魔降臨的極兇惡兆,所以我是妖魔之子,人人怕我,更厭憎我。在‘碧落村’,我活得比一條流浪野狗還不如!”他的唇畔勾出陰寒的笑意,貼到她耳邊,一字一字的低語。

  “你……”她倒吸一口氣,震驚地張大了眸子望著他。他是……

  他誤解她的吃驚表情為懼怕的反應,失落、自卑霎時狠狠撕扯他的靈魂,忿怒的情緒淹過理智,他開始撕扯她的衣裳。

  “你是‘碧落村’的人,一定聽過這事。後來,我應了村人期待的詛咒,拜了鬼域刀魔為師。某一天,提著鬼域刀魔給我的‘亡眼刀’,屠盡整座村子。過了幾年後,再與何鳳棲聯手殺了鬼域刀魔……你說,我是不是不祥之人、妖魔之子?”

  “二爺……”原來他就是村子裏那個好可憐、好可憐的小男孩……

  當年她還小,不明白村人為何那麼待他殘忍,直到今日,她還是不能夠明白村人的殘忍。

  他明明就是個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他的眼底,甚至浮現著無與倫比的深刻痛楚啊!

  所以,他今日會變成性格如此扭曲之人,完全不是他的錯呀!

  她難掩心痛,為他幼年曾受的折磨及不平的對待而哭泣,忍不住伸臂攬住他的肩頭,只想將她胸中所有的憐惜及不忍,全都傳達給他。

  他想嚇唬她,要她主動離得他遠遠的,少惹他心煩,卻沒料到會被她的哭泣及主動擁抱弄得怔了,一時之間顯得十分無措。

  望著她的淚顏,胸口一陣氣血翻攪,他忍不住低下頭去,吻住她潤紅柔軟、有如湖岸邊片片粉櫻的唇瓣。

  她嚶嚀一聲,仰起頭,柔順地迎合他。

  此時,他再也無法自製,拋開一切,抵死地用唇舌與她狂暴糾纏,手掌用力撫上她的腰肢、胸脯,毫無憐惜之意,似是要報復她在他心裏所牽動的所有不安及躁動。

  她的唇被碰破,胸口被揉疼,忍不住可憐兮兮地嚶嚀出聲。

  他好像聽到了她的低吟,漸漸放緩了力氣,轉而變為徐緩、悠長,像“煙波閣”四周的溫潤白霧一樣,溫存入骨……

  不知過了多久,在即將失控的一刻,厲痕天突然拉回神智。

  他忽然放開她,翻身坐起,努力平緩紊亂的鼻息。

  一切,都亂了……

  只要遇上她,一切都變得混亂失控。

  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了?

  厲痕天又驚又怒,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

  別紊全身虛軟地躺在原地喘息著,因無力起身,只能慢慢地張開眼眸,瞧了他一眼便又羞澀地轉開。

  她覺得嘴唇熱辣辣的,被他大掌狂肆對待過的身子,現在也好燙好燙,仿佛有什麼正在身體深處隱約地沸騰燃燒……

  再回頭偷瞄他一眼,才發現他冷淡中帶著嫌惡的眸子,她的身子和心房倏地一涼。

  又是她在一廂情願了?

  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忍住想哭的情緒,勉強起身,低頭整理散亂破損的衣裳。

  “沒有自保的本事,別再跟我爬那麼高。”他忽然開口斥責道。

  別紊先是一怔,接著深呼吸好幾次,拚命眨掉快要掉出眼眶的淚水。

  還好……還好他還肯理她……還有希望……嗚嗚~~

  “紊兒剛剛在下頭一直叫您,您都沒回應,紊兒只好上來找您嘛!”她揉揉眼解釋道。

  “找我做什麼?”他粗聲道。

  “二爺一直沒回去,紊兒很擔心啊……”她小聲地說。

  他的心口突地一跳。

  “有什麼好擔心?”他冷哼一聲,努力抑下胸口那股莫名的躁動。

  “夜寒露重的,二爺一定在這裏待了很久,衣衫都濕了……請回‘望天院’休息吧。”她一手揪著胸口破碎的衣服,一手伸過去拉了拉他的衣擺。

  “不必理我。”他揮開她的手。

  “可是……”她收回被他拒絕的手,揪著胸前的布料,咬著唇,欲言又止。

  他轉過身去,原想無視她的存在,繼續待在樓頂上,誰知道她竟也一聲不吭地就一直坐在他身後不離開。

  想起她盧磨的功夫,還有她在涼風中偷偷打顫的瑟縮模樣,他終是不耐煩的一把圈住她的腰際,打橫抱起她,從樓頂一躍而下。

  落地後,只見她窩在他懷裏,竟然露出滿眼的崇拜神情,仿佛已經忘了他先前對她種種的壞。

  “不害怕?”他皺眉。

  “我知道二爺能保護紊兒,不會讓紊兒受傷的。”她的眼中,是百分之百的全然信任。

  他的心頭微微一緊,像是有什麼正在滋長,就要衝破他長年控制維護、固若金湯的心防堡壘。

  “你錯了。如果我要你死,就連何鳳棲都擋不了我。”

  “紊兒心甘情願,因為紊兒的一條命是二爺的。加上剛剛在簷頂的一次,二爺總共已經救了紊兒三次了,紊兒只怕連來生都要奉給二爺才夠呢!”她比出三隻手指,笑意不減,又對他老調重彈。

  他冷著臉將她放下,誰知道她落地後竟然沒法兒站好,膝蓋一軟,整個人就委頓在他腳邊。

  “做什麼?”他低頭瞪著她。

  “人家……人家腿軟……”她可憐兮兮地仰起頭。

  他無可奈何地伸出手來,示意她搭住他的手站起來。

  她乖乖地伸出手來搭上他的手掌,不料整只手竟然軟弱無力,不聽使喚地抖震著,連他的手掌都抓不牢,更別說要借著他的扶持撐起自己的雙腿了。

  厲痕天露出厭惡不悅的表情,一言不發地彎下腰,再度抱起她,走回“望天院”。

  走了幾步後,他又停了下來。

  “還有,今夜我跟你說的任何事,絕對不准跟其他人說出一個宇,否則我殺了你。”

  “嗯,紊兒可以發誓,絕對不說!但這不是基於您的威脅,而是打從心裏對二爺的忠心!”她乖巧地應道。

  他瞪她,似乎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最後,他只能咬著牙,抱她走回“望天院”,不再跟她多說一個字。

  她對他的沈默下以為意,一路上,將小臉埋在他的懷中,偷偷綻放著甜潤而滿足的笑意。

  月牙如鉤,靜靜掛在“煙波閣”最高處的樓頂飛簷之上:涼風無聲,溜過屋瓦上銀白似霜的月光,再從簷頂輕輕巧巧地吹落下來,仿佛在簷頂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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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別紊是被雙手的酸麻感給喚醒的。

  其實不只雙手,她覺得全身上下每根骨頭都痛得像要錯位散開了一樣,手腳變得不太利索。

  她忍著不適,忍著痛下床,一邊甩著酸痛的手臂,一邊步履蹣跚地走到井邊,咬牙打水,為厲痕天準備淨身更衣的水,等他練功回來後使用。

  打了幾回,卻因她的手抖得厲害,根本拉不起井裏的木桶。

  幸好,正要交班收隊的幾個護衛經過,不但熱心幫忙,還好人做到底,直接幫她把水送到厲痕天的房裏。

  當厲痕天練完功,推門進房時,別紊照慣例捧著巾子等著他。

  他低頭看了看捧在她手中抖個不停的巾子,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後沈默地接過巾子淨臉,看著她接回巾子,吃力地在水裏絞擰,但擰了幾次都沒能把水擰掉,完全和平常的俐落動作不一樣。

  看不下去她慢吞吞的動作,他乾脆推開她自己來,抽走她手裏的布巾擰幹,迅速擦淨臉手。

  要撤掉水盆時,別紊捧起銅制盆子,忽然兩手一軟,痛得端不住,“哐”的一聲,銅盆從她手中重重滑落,在他面前把水打翻了一地。

  “二爺,對不起、對不起!紊兒的手腳太笨拙了!”別紊慌忙地道歉,彎腰撿盆的動作,不自然得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婆婆。

  厲痕天眯眼看著她遲緩吃力的撿起銅盆,眉頭一皺,扔開她手中的銅盆,直接將她帶去給雁鳴飛診治。

  來到雁鳴飛的地方,細細診斷之後,發現別紊的雙手傷到筋骨了。

  不但如此,雁鳴飛還發現,她身上的舊擦傷還沒全好,就又多出了好幾道可疑的擦傷痕跡。

  雁鳴飛不以為然地瞧了厲痕天好幾眼。他估計沒錯的話,罪魁禍首一定又是厲痕天這傢伙!

  “紊兒,你這段時間別做活兒了,讓雙手好好休息。沒事的時候,最好再用熱巾子敷敷臂膀。”雁鳴飛放下她的手腕,慎重地叮囑道。

  別紊一聽,忍不住哀叫了出來。

  “什麼?不要做活兒?雁公子,我只是個小婢女耶!”不工作的話,她不就變成“煙波閣”的大米蟲了?

  開玩笑,就算是閣主和二爺,都得隨時出門接任務去掙錢,她這個當人家小小婢女的,哪有當米蟲養傷的富貴命啊?

  想到這裏,別紊看向厲痕天,憂急得快哭出來了。

  “唔……只要不使力,一般日常生活的動作是可以應付,但最好還是要儘量休息。”雁鳴飛想了一想,說道。

  “這……”她咬住唇,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好不容易,她才讓二爺答應,讓她留在“望天院”侍候,如果她不能工作了,對二爺而言,她還有什麼價值可言?肯定會被二爺退貨的!

  別說二爺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想要留一個什麼都不能做的小婢女在身邊啊!

  別紊越想越挫折,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很想知道,紊兒怎麼會弄成這樣?到底是怎麼傷到雙手筋骨的?”雁鳴飛問著厲痕天,有一絲興師問罪的意思。

  厲痕天沒說話。

  “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送到你的‘望天院’之後,三天兩頭的老是受傷,你這個當人家主子的,難辭其咎!”雁鳴飛繼續數落道。

  厲痕天冷著臉,依然沈默,完全沒有要主動回答的意思。

  “雁公子,是昨夜我……我自個兒爬到屋簷上,結果不小心腳一滑,就……就掛在簷上,把自己當成晾豬肉了啦!”別紊嘿嘿笑道,半真半假地回答。

  “是嗎?”雁鳴飛眼裏仍是不信之色,依舊瞪著厲痕天。

  厲痕天乾脆給他一聲冷哼,雁鳴飛嘴上沒說話,眉毛卻倒豎起來了。

  一見氣氛緊繃,別紊連忙開口道;“雁公子,真的是紊兒不小心傷到的,不是二爺的錯!”

  厲痕天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深不見底。

  雁鳴飛看看他們兩人,也不再多話,轉身坐到桌邊,拿起紙筆。

  “總之,這些天先別給她端提重物,也不可再勞動筋骨,她的手需要充分的休息。還有,藥要按時煎服,這樣才能好得快。”雁鳴飛一邊揮筆開藥方,一邊不時抬頭,用警告的眼神斜睨厲痕天。

  他的態度,表明了不信厲痕天是清白的。

  “知道了!”厲痕天不耐煩地回答。

  “藥方拿去,然後去找專門負責藥材房的周管事抓藥吧。”雁鳴飛將藥方交給厲痕天。

  雁鳴飛身為大夫,經常需要各種藥材,為閣裏的人治病療傷,或是提煉丹藥,但“煙波閣”離市鎮稍遠,來回採買費時,因此何鳳棲特地在閣里弄了一間藥材房,儲存各種藥材,並設有專人負責藥材房的看管與整理,還順便幫人抓藥。

  這些年來,在各種機緣下,“煙波閣”得到一樣又一樣稀世珍貴的藥材,全都收入藥材房,使得“煙波閣”的藥材房,成為江湖上人人覬覦的珍奇寶庫,甚至傳出藥材房裏秘藏著長生不老藥,一度笑壞了何鳳棲。

  厲痕天正要接過藥方,雁鳴飛想了想後,忽然又抬高手,繼續嘮叨。

  “還有啊,人家紊兒雖然名義上是個小婢,可畢竟也是閣主捧在手心上嬌養了十年的,她可愛、乖巧、又懂事,閣主將她賜給你,本意是想嫁給你當老婆疼的,既然你不願娶紊兒,看在閣主的分上,好歹也善待人家一下,不為過吧?每次都把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弄得渾身是傷,太過分了啦!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實在是——”

  厲痕天臉色陰沈,從他手中一把抓過藥方,拉著別紊轉頭離開,懶得再聽他的碎碎念。

  “等一下、等一下,走那麼快幹麼?”雁鳴飛不慌不忙地叫住他們。

  “這有什麼事?”厲痕天停下來,深吸一口氣,不悅地轉過頭來看著雁鳴飛。

  “紊兒,來一下。”雁鳴飛向別紊招招手。

  “什麼?”別紊好奇地靠近。

  “我有好東西要給你。”

  雁鳴飛鑽進房裏,拿出一個小瓷瓶給她。

  “哇,好香喔!”別紊伸手接過一個瓷瓶,好奇地打開瓶口聞了聞,驚喜地贊道。

  “這是什麼?不會又是毒藥吧?”厲痕天飛快伸手,從她手中取過來,瞄了一眼瓶子後,緊緊地盯著雁鳴飛問道。

  他想起上回雁鳴飛竟然拿了一瓶毒藥給別紊,因此心裏對雁鳴飛送出來的瓶瓶罐罐特別有戒心。

  “毒藥?紊兒,是我上次給你的那瓶嗎?”雁鳴飛皺眉,轉頭詢問別紊。

  “是啊,教二爺看見,被沒收了。”別紊露出抱歉的笑容,對他點點頭。

  “如果這又是一瓶毒藥的話,我會把這一整瓶,連帶上次那瓶,全都塞進你嘴裏!”厲痕天威脅道。

  “放心、放心啦!我是醫者,哪會閑著沒事,做那麼多的毒藥啊?”雁鳴飛翻白眼,還很不屑地“呿”了一聲。

  “雁公子,這瓶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別紊指了指厲痕天手上的瓶子。

  “這一瓶裝的是我雁家特製的獨門秘傳活絡油!”雁鳴飛提到“獨門”兩字時,還露出十分驕傲的表情。

  “活絡油?要怎麼用?”別紊好學不倦地問。

  “紊兒,你這幾天在沐浴之後,記得以活絡油抹在酸痛處,最好再找個有內力的人,運氣助你推拿,如此不但可以舒筋活血、化瘀去傷,還能讓你受傷的筋骨,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

  “最短是幾天?”別紊問了最實際的問題。

  沒辦法,她真的很急著想知道,她這樣暫時殘廢的狀況要拖多久才會好?拖得越久,她的飯碗就越不保,所以她很需要趕快好起來的特效藥啊!

  “三天。”雁鳴飛信心滿滿地比了三根指頭。

  “這麼神奇?!”別紊驚呼。

  雁鳴飛露出獻寶似的表情,而且忽然壓低音量,害別紊也不由自主地湊近耳朵認真傾聽。

  “還有啊,這油是以數十種珍貴香草提煉的,氣味芳香宜人,除了治損傷外,還能運用於閨房之中,有助於催情助興,增進男女情感……”

  “喔……嗯……咦?耶?啊?”原本仔細聽著藥效用途的別紊,聽到後頭,慢慢睜大了眼,雁鳴飛每說一句,她就捧著臉驚呼。

  想到了被厲痕天近乎顛狂地壓倒在簷頂上的那一夜,她的小臉不禁一熱,瞬間炸成一片緋紅。

  忍不住瞄了一下厲痕天後,她立即心虛的低下頭去,完全不敢直視雁鳴飛。

  厲痕天此時已經怒氣衝衝地蹙緊眉頭,一記冷冷的眼一種,兇惡萬分地敬向雁鳴飛。

  “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講完了沒?”要不是手裏的那瓶油對紊兒的筋骨有療效,他真想把油灌到雁鳴飛的嘴裏,洗一洗他的嘴!

  “講完了、講完了……就這樣了!”雁鳴飛怕了他的眼神,當場向後一躍,退了一大步。

  就算他此刻看出了他們兩人之間好像有什麼怪異的氣氛,也沒膽子再開口調侃就要發怒抓狂的厲痕天了。

  厲痕天哼了一聲,拉著羞紅滿面的別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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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你要借用芝兒和緹兒?”懶懶地坐在椅子上的何鳳棲眨了眨眼。

  “是。”厲痕天雙手負在身後,面無表情地看著何鳳棲。

  隨侍在何鳳棲身後的別芝、別緹,則是面面相覷。

  “你不是老說不需要婢仆嗎?怎麼一口氣就要把我三個貼身的小婢全都討過去?”何鳳棲似笑非笑地問道。

  “紊兒受傷了。”

  “喔,然後呢?”

  “她筋骨受傷,需要有人替她上藥推拿。”何鳳棲事不關己的態度,讓厲痕天不悅地皺起眉。

  “你不能幫她嗎?”何鳳棲還是不痛不癢地建議。

  “我是男的!”他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回答,怒氣快冒出來了。

  “男的又如何?紊兒是因你而受的傷,你本來就該親自負起責任。況且,要談世俗禮教,昨夜在簷頂的時候,你早就該想到了,現在才在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話,會不會太晚了點?”何鳳棲嘲弄地問消。

  別芝、別緹聽了倒抽一口氣。這意思是……紊兒被、被厲痕天給吃了?!

  厲痕天一愣,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狼狽,耳根浮起可疑的暗紅色。“我跟紊兒的事,不必你多管!”

  “紊兒是我做主給了你的,怎麼能不管?”何鳳棲很不以為然。

  何鳳棲對別紊維護關切的語氣,讓厲痕天的心口湧起某種十分不快的情緒。

  他討厭何鳳棲對別紊那種寵愛憐惜的態度,別紊是他的!

  厲痕天忽地一愣,不明白怎麼會冒出那麼強烈又霸道的獨佔欲。

  何鳳棲繼續碎碎念:“人是你帶回來的,也是你弄傷的,是男人就該負起責任,親自為她療傷,表示你的歉意吧?況且紊兒那麼喜歡你,應該不會介意由你為她運氣推拿的。”

  “囉嗦!”為什麼“煙波閣”裏全是一堆話多的男人?雁鳴飛嘮叨,楚逸浪嘴碎,就連何鳳棲都話多得讓他想砍人!

  “紊兒又不會咬你,她那麼乖、那麼可愛,你是在怕什麼?”見厲痕天還在彆扭,他忍不住翻了白眼。

  “廢話少說!到底借不借人給我?”

  “不借!”何鳳棲頭一偏,答得好乾脆。

  “你——”厲痕天握緊刀柄,有種想要抽刀砍人的衝動,感覺自製力已經快到臨界點了。

  “我都已經把紊兒分給你了,現在還想把我剩下的兩個小婢全都討過去,太貪心了吧?”何鳳棲調侃道,像是逗他逗上了癮似的,看他越抓狂,樂趣就越多。

  “……”厲痕天沒說話,僅是冷冷地瞪著他,握刀的手卻更緊了一些,考慮著是要把這個相處十年的好兄弟一刀攔腰給砍了,還是要狠狠地剁成碎塊?

  芝兒和緹兒看著厲痕天越來越難看的表情,對望了一下後,極有默契的悄悄往後退了一步,決定離閣主遠一點。

  萬一厲痕天真的被何鳳棲的話給刺得抓狂,和何鳳棲打了起來,而她們若是只顧著看戲,倒楣不小心站得太前面了一點,可是會遭到池魚之殃的!

  就在厲痕天快要發作之時,何鳳棲的語氣又隨即一轉,一副苦口婆心的好兄弟模樣。

  “痕天,芝兒和緹兒幫不上你的忙。鳴飛不是給了紊兒他那瓶號稱雁家秘傳的活絡油嗎?那活絡油我用過,的確很有靈效,但需要配合內力運氣推拿,才能發揮功效。芝兒和緹兒都沒有內力,她們去了也沒用啊!”何鳳棲攤攤手。

  厲痕天沈默不語,眉頭卻皺得死緊。

  “還是,要我幫你推薦其他能幫紊兒推拿的人選?唔……我想想,‘煙波閣’裏,有內力修為的人皆為男子,推拿過程難免會有肌膚相觸,紊兒肯讓誰觸碰她呢……”何鳳棲撫著下顎,狀似思考。

  厲痕天身上的殺氣更深沉凝重了。

  “紊兒臉皮薄,我看得找個相熟的人……唉呀,痕天,你看逸浪如何?他明日即將回來,等他回來後,我馬上叫他過去你的‘望天院’,幫紊兒推拿!你叫紊兒今天先忍一忍,明天再讓——”

  “不必了!”沒等何鳳棲說完話,厲痕天當場嚴辭拒絕,轉頭就走。

  等厲痕天走遠了,身後的別芝和別緹才敢開口。

  “閣主……”

  “二爺看起來好生氣……紊兒……應該不會有事吧?”

  兩人怯怯地拉了拉何鳳棲的衣角。

  何鳳棲低頭看著兩對充滿擔憂的水靈眸子,忽然狡黠一笑,仿佛算計即將得逞一般。

  “放心吧,有了雁鳴飛那瓶藥油相助,那兩個人應該很快就有進展了。”

  “為什麼?”

  “因為我老早就請鳴飛在那瓶藥油裏,加入了催情的春藥呀!”就算厲痕天能把持,就不信意亂情迷的小紊兒無法打動他!呵呵呵呵~~

  “什麼?!”

  兩個小婢瞪著閣主,雙雙倒抽一口氣,然後不約而同地迅速放開拉住他衣角的手。

  他心情很好地對著她們兩人笑道:“啊,對了,你們兩人也快選定你們的意中人吧!本座好期待在過年前一起風風光光地把你們嫁出去啊!如果有困難,也儘管告訴我,我一定全力相助啊!你們看,就連最難搞的二爺,我都有辦法對付了!”何鳳棲拍拍胸脯。

  別芝、別緹臉色僵住,暗自抖了一下。

  閣主使的這種手段,哪能叫幫忙?可憐的紊兒和二爺根本就是被暗算了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竟然無所不用其極,連春藥都用上了!看來,她們還是自求多福好了,能不求閣主,就絕不求閣主啊……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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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2: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紊兒姑娘。”

  “請問有事嗎?”聽出是“望天院”的管事,別紊吃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

  “唉呀……”坐起來時,全身酸痛到幾乎像在叫囂的筋骨,讓她難受得忍不住申吟出聲。

  “二爺吩咐,幫紊兒姑娘準備藥浴。”管事在門外回答。

  “什麼?”她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打開房門。

  管事指揮僕人送人一桶又一桶的熱水,很快地就將扛進房裏的浴桶注滿,然後加入了好幾種藥草。

  熱水浸泡藥草之後,漸漸彌漫出濃濃的藥草香氣,浴桶內的清水顏色,也漸漸變深。

  望著浴桶上冉冉升起的白煙,她有些傻了。

  二爺……竟然特地要人送熱水過來?

  天要下紅雨了嗎?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青空,幾片雲朵如絲如絮地掛在青藍之中,什麼異象也沒有。

  “真的是二爺吩咐的?”她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次。

  “是的,這藥油還是二爺親自從雁公子那邊帶回來交給我的。”管事笑著點點頭。

  她聽得好感動,幾乎快哭出來了。

  閣主果然說的對,與虎謀皮,未必做不到啊!

  “管事,真是麻煩你了。”她露出開心的笑容。

  “應該的。以後等紊兒姑娘‘望天院’女主人的名分定下來之後,我們也是要這麼做的,現在就當是在實習吧。”管事呵呵笑著,對她眨眨眼。

  “望天院”女主人?

  “不不不!管事,這事兒紊兒不敢想的!”紊兒趕緊尷尬地搖搖手。她現在也只求能待在二爺身邊就好,根本不敢多想什麼。

  點君出嫁的事,她已經不在乎了。

  她現在只希望二爺能拋棄過往的可怕傷害,重新學會如何愛人,即便那人不是她……

  “唉呀,閣主要為紊兒姑娘點君婚配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啊!”管事呵呵笑著對她擺手。

  “管事,我已經沒——”

  “大家都發現,自從紊兒姑娘來‘望天院’之後,二爺的性子就變得好多了,不像以前那般,看起來冷得讓人一見就怕。現在,大夥兒都期待二爺成親呐!”管事說得像是他家喜事一般,笑開了臉。

  “管事……別、別說了……”她本來想接話,但一看到管事背後的人,臉色忽然一變,急得對他拼命搖手。

  “這是遲早的事,大夥兒也很期待,紊兒姑娘就別害羞了——”管事還是呵呵笑著,渾然不覺背後有人來了。

  “我……我……”別紊急得跺腳,拼命使眼色、打暗號,一邊害怕地看著他身後。

  偏偏平常機靈的管事現在笑眯了眼,沒看到她的手勢。

  哎呀!她不是羞啊,而是……

  “說完了嗎?”厲痕天負著雙手站在他身後,冷冷問道。

  她無能為力地低頭掩面。老管事,對不起,救不了您……

  “二、二、二爺!二爺饒命啊!”管事一驚,“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即使年輕時經過多少風浪,但上了年紀後,終究不禁嚇。加上厲痕天性格冷冽無情,在他背後嘴碎被當場抓到,難保還有命在,管事當場嚇得眼珠子都睜得凸了,渾身軟綿綿的。

  “二爺請息怒!管事絕對沒有惡意,只是關切二爺而已。”別紊也馬上跪下去,幫管事求情。

  厲痕天望了她一眼,又看向老管事,不知道在想什麼。

  “二爺恕罪!”老管事身子伏得低低的。

  “二爺……”別紊祈求地望著他,一面緊張地瞧著他的“亡眼刀”,怕他下一刻就會抽出刀來把老人家給砍了。

  “以後不准多嘴,退下去!”瞪了她一會兒,最後厲痕天冷聲開口,將管事斥退。

  “多謝二爺!小、小小小的絕不再多嘴……小的退下……馬上退下……”管事的鬍子劇烈顫了一下,心虛得臉色發青,連忙跌跌撞撞地退下。

  別紊松了一口氣。

  “你也起來。”他看了她一眼,繞過她走到桌邊坐下。

  別紊咬著唇,慢吞吞地站起來。

  他原本坐下了,沒想到又站了起來,冷著臉在房裏走來走去,最後竟然瞪著浴桶發呆,似乎走神了。

  紊兒站在一邊看著他,雖然很好奇他的奇異反應,但目前的她,更渴望的是熱氣氤氳的浴桶,因此視線忍不住一直瞄向浴桶。

  她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想泡澡、想泡澡,但二爺在這兒,她根本不敢開口趕人,更不敢直接當著他的面脫衣跣進熱水裏啊!

  “二爺,您有心事嗎?”她輕聲問道,覺得他的臉色好難看。

  他還是發呆不說話,她只好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陪著他發呆,惋惜地看著浴桶裏的熱煙不斷散逸在空氣中……

  “紊兒。”他突然回頭看她。

  “嗯?”她的視線馬上從熱煙上移開,乖巧地回應他。

  “你……”他欲言又止,似乎在強烈地掙扎著什麼。

  “二爺,有什麼事要紊兒做的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二爺的反應真的好怪呀……

  “你……鳴飛要你先沐浴泡藥水,熱水可以減緩不適,沭浴之後再抹上活絡油。”他從懷中拿出瓷瓶來。

  “好的。”她點點頭,伸手要接過去。

  誰知道他下一刻竟然拿著瓶子轉身走出去,走了兩步後,還回頭將她的房門密密關上。

  別紊呆了呆,望著自己沒接到東西的空空雙手。

  “二爺怎麼了?”真的好怪。

  聳聳肩,轉頭看著浴桶,唇畔浮起期盼的笑容,走到浴桶旁試了試水溫。

  還好,仍然是熱的!

  於是,她迫不及待地脫下衣裳,踏進浴桶裏。

  當她全身都浸入熱熱的藥浴水時,忍不住閉上眼睛,舒適得申吟出聲。

  “好舒服喔……”她感動得都快哭了。

  這一泡,就泡了好久,水都快涼了還捨不得起來。

  她懶洋洋地搭在浴桶邊緣,幾乎要昏昏欲睡時,房門突然被人撞開,嚇得她尖叫出聲——

  “哇!”她驚慌地掩著身子,快速浸入水裏,水花潑啦潑啦地濺了滿地。

  一抬頭,正要狂罵冒失鬼的時候,她的眼睛直直對上了另一雙同樣驚愕發傻的眸子。

  一向冰凝狠厲的眼眸,見著了有如出水芙蓉般純淨美麗的她,竟然破天荒地充滿了和她不相上下的驚慌失措,還……還有正在發紅的耳根。

  “二……二爺?”別紊眨眨眼,又眨眨眼。

  “你還沒洗好?”他僵在門口,愣愣地問道。

  “水已經差不多涼了,是紊兒貪懶,早就該起來了。”她靠在浴桶邊,一面軟聲軟語地回答,一面努力地將身子壓入水裏,臉蛋羞紅得不得了。

  “過了這麼久,我以為……以為你已經洗好了,所以……”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別開眼去,見到大門還敞著,趕緊上前去關住房門。

  別紊原本好害羞、好害羞,但她發現二爺似乎比她還要害羞,比她還要受驚嚇……

  要不是時地不合宜,她真的很想笑出來。

  誰說二爺冷漠來著?

  他只是不知如何表達感情,實際上純情得很啊!

  突然間,她的心房溢滿了對他的濃濃愛意及憐惜。

  她真的很想教會他如何愛人……

  她忍不住遐想,懂得愛人、也懂得對感情回應的二爺,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如果有一天他成親了,會如何愛他的妻,愛他的孩子呢?

  “你……你快起來,趁著藥水熱氣未散,必須趕快運氣推拿,將藥油揉進筋骨裏。”他背過身子不看她,強自鎮靜地催促道。

  “好……”她回過神來,正要起身時,才想起自己一絲不掛,而且沒有遮掩的衣物。馬上又縮在木桶裏不動。

  她咬著唇坐在水裏,縮著兩手攀在桶緣,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雖然早已認定了二爺,但她還是做不來在他面前大剌剌地豪放裸奔啊!

  背著她等了半天沒聽到動靜,他忍不住問道:“怎麼還不起身?”

  “人家……人家剛才的衣裳丟在地上弄髒了,乾淨的衣裳還放在衣箱子裏,忘了拿……”她支支吾吾地回答。

  “麻煩!”厲痕天不耐煩地轉身向牆邊的衣箱子走去。

  “啊啊……等等!二爺,那個——”她想阻止,但來不及了……

  一打開衣箱蓋子,他就愣住了。

  “唉呀……”別紊將羞得通紅的臉蛋埋進掌心裏。

  屬於姑娘家的私密東西,她都放在那口箱子裏,所以她知道此刻厲痕天為什麼會僵成木頭人……

  這會兒,已經是該看的、不該看的,全讓二爺給徹底看光光了。

  很好,她在他面前,已經全無秘密了……紊兒自暴自棄地趴倒在桶邊,不想再做任何掙扎。

  厲痕天終於回過神來,迅速地伸手抓出一件單衣,轉過身來遞給她。

  雖然知道她已經努力地把自己縮在浴桶裏了,但是仍然藏不住暈紅生媚的小臉,還有雪白無瑕的圓潤雙肩。

  濕透的黑色長髮婉蜒、隨意地沾在後背、肩上,黑白分明,形成一種奇異的誘人色彩。

  淡褐色的藥浴水滴,附著在粉白的肩頭上,晶瑩透明,她輕輕微動了一下,幾滴水珠便順著柔美的肩背,倏地滑入水裏不見。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眼眸深處仿佛有一把火,猛地熊熊燃起。

  “還……還有……抹胸啦……”她好小聲、好小聲地講,臉蛋已經火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那東西不必了,待會兒用不著,穿了還是得脫掉。”他粗聲說道,覺得空氣躁熱了起來。

  “咦?”她被他的話嚇得微微一驚。

  穿了等會兒還要脫?他……他要對她……?

  別紊的小臉瞬間佈滿又驚、又喜、又羞的複雜表情,全身頓時呈現粉紅色的小蝦米狀態。

  “想哪兒去了?我是指推拿治療!”厲痕天硬聲斥道。

  “呃……喔……”她懊惱又羞窘地伸出潔白的藕臂接過衣裳,然後低下頭去不敢看他,覺得頭頂已經要開始熱得升煙了。

  她真是思想不純潔啊……真丟臉……

  看見她伸出來的潔白手臂時,他眼神突然一暗,趕緊移開視線,心裏罵翻了何鳳棲。

  別紊帶給他的影響,令他感到害怕。

  “起來後,到床上去俯臥著。”

  “喔。”她從他手裏接過裏衣,瞄了他好幾眼後,才敢起身,迅速穿上單衣。

  在這個羞窘至極的時刻,她也忘了筋骨的不適,快快奔到床榻上,乖乖地趴好不動。

  厲痕天從懷裏拿出活絡油,轉過身來向她走去。

  這樣的氣氛、這樣的場合……實在是太過曖昧了!別紊止不住怦怦作響的心跳,全身異常緊繃。

  “我……需要褪下你的衣裳。”

  “……嗯。”紊兒一羞,沒有推拒,靜靜地趴著。

  他猶豫了一下,才伸手將她的濕發攏到一邊,然後慢慢拉開她身上被水氣浸得透明,幾乎貼在她嬌軀上的薄薄單衣,露出絲滑無瑕的美背。

  她一動也不動地趴在床上,小臉朝向內側,十分無邪、百般信任,而且……萬分誘人……

  他閉目聚神,勉力集中心思,然後睜開眼,將藥油均勻地抹在她的背脊、手臂,再運氣子掌心,按著穴道、筋骨的位置,從肩頸、手臂、再到背脊……

  她覺得他的手掌好熱,身上的肌膚隨著他的手掌移動,都像要著火似的。

  他的指掌很有力,一寸寸地按揉她的筋骨,舒服得讓她快要申吟出聲。

  隨著厲痕天運功揉捏,藥油被熱力煨出一股濃冽香甜的氣味,熏得她昏昏沉沉的……

  “二爺……”她慵懶地低喚。

  “二爺?”沒聽到回應,她又喊了一次。

  “……什麼事?”他不情不願地出聲。

  此刻的他,已經滿頭大汗,一面要運氣行功,一面還要全心和她活色天香的裸背對抗。

  “紊兒喜歡二爺……”

  “……”

  “紊兒最喜歡二爺了!”她加強說道。

  “好了,別動。”他一掌壓住她的背心,不讓她亂動。

  “二爺……人家好熱……”別紊在床榻上情不自禁地扭動了一下,淺淺淡淡地低聲申吟道。

  聞到香鬱的花味,他忍不住低頭吻住她的肩。“紊兒……”

  “紊兒……覺得越來越熱……難受……”

  她開始想要翻身,他一見不對,手掌立即再壓制住她的背部。

  “紊兒,再忍一會兒,等我給你推拿一周——”

  不知是她的力氣突然大增,還是手掌上的油液太過渭膩,制不住嬌軀,她竟然一翻就翻過身來。

  此時,他才驚覺她的臉色異常潮紅,雙眼也迷蒙得像要滴出水似的,漾著嬌情媚意,撩動他的心神,教他幾乎難以自持。

  “二爺……紊兒最喜歡二爺……”她又說了一聲,撒嬌似地舉臂掛到他的頸子上,然後半坐起身,整個人貼進他熱度正急劇上升的懷裏。

  “紊兒……”

  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花香,感覺到她胸前美得極致的柔軟起伏正貼在他的胸口上,緊得沒有一絲縫隙,他的腦子也逐漸渾沌暈沉,身體深處像是著了火般,需要找尋出口發洩……

  終於,他忍不住低下頭,用力抓著她,狠狠地吻住她的粉唇,用他的唇舌、他的雙手,與她熱烈交纏、抵死廝磨、虔誠膜拜……

  忽然間,一個念頭飛快掠過腦海,他倏地清醒過來。

  他抓著她的手臂,觀察著她不太尋常的熱切反應,仔細嗅聞她肌膚上的藥油香味,然後,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春藥?雁鳴飛,我要殺了你!”他咬牙說道。

  “二爺……人家好熱……熱得難受,怎麼辦……”

  她無助地低吟,眼神迷亂地主動抱住他,小臉在他胸口處蹭來蹭去,下意識地汲取他身上布衫的清涼氣息,而她自己身上的單衣,早就被揉得不見蹤影,整個人幾乎一絲不掛了。

  “紊兒……我們誤中春藥了。”他勉強拉開她的手臂,不料見到她細緻誘人的裸軀,意念一動,幾乎又要欲火焚身了。

  “嗯?春藥?”她迷迷糊糊地重複道,身子還是努力地偎向他,並且伸出了手,想再抱住他。

  “紊兒,停住!”他咬牙握住她的手腕,額際浮出豆大的汗珠,覺得自製力就要潰堤了。

  沒想到別紊異常的不配合,還對他的命令答非所問。

  “紊兒喜歡二爺……二爺有可能也喜歡紊兒嗎?”她的小臉忽然變得好嚴肅。

  “紊兒……”

  “與虎謀皮啊……”她吃吃笑了出來,然後突然緊緊抱住他。

  “二爺……請不要拒絕紊兒……”

  別紊的嗓音聽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十分惹人憐愛。

  他歎息一聲,對她投降了,不想抗拒了。望著她的眼眸,他不再掩飾眼中已被她點燃的熊熊火焰。

  她沉靜下來,張著大大的眸子瞧著他。

  他慢慢向前傾,將她壓回枕被之間。

  別紊渾身輕輕一顫,安靜地躺在他身下,凝眸望他,一瞬也不瞬。

  厲痕天俯下身子,覆上她的身,義無反顧地將她一起拉入狂熱眩目的烈焰中,一起焚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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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2: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在厲痕天的默許下,別紊有如新婚妻子一般,滿面嬌羞地侍候他更衣。

  他靜靜地望著站在他身前,貼心地為他更衣的紊兒。

  她為他穿衣的動作十分俐落,絲毫不含糊,像是做過了千百遍似的。

  “你以前……也是這樣天天侍候鳳棲穿衣嗎?”他問道。

  “是呀!我和芝兒、緹兒,十年來都是這樣服侍閣主的!”紊兒想也沒想便馬上點頭。

  想到她的手曾如此熟練平穩地天天為另一個男人穿過衣裳,他的心頭就莫名地冒出一股火氣。

  鬱悶地推開她的手,他自行整理身上的衣著。

  “二爺,怎麼了?”她一頭霧水,不明白地看著他忽然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

  “您在生氣嗎?”

  他依然不說話。

  看著他的臉色,她想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二爺,您……在吃閣主的醋嗎?”

  “胡說!”他乾脆轉過身去。

  唔,有進步。

  她的唇畔忍不住上揚,想了一會兒,試探性地伸出手,從後方輕輕地抱住他的腰身。

  他的身子倏然一僵。

  原本她猜想他會把她甩開的,但他只是不自然地僵住,並沒有推拒,她拼命壓制著內心怦然高漲的翻騰情緒,小手緊緊地攬住他,小臉也貼上他的背脊。

  哇,簡直是大大的進步哪!

  早知道,她就讓二爺趕快把她給吃了,這樣就不必跟他迂回這麼久了!

  “二爺,不管您是不是聽得膩了,紊兒還是要告訴您,紊兒最喜歡、最喜歡二爺了!若一輩子都能這樣服侍二爺,紊兒死而無憾!”她在他後背蹭了蹭,覺得他的身軀好強壯、好溫暖,真想就這樣抱著他不放開。

  厲痕天怔怔地低頭,望著腹前幾乎無法交握的兩隻小手。

  她是如此嬌小,伸展了雙臂,卻連他的腰身都無法完全圈攏,怎麼會對他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呢?

  他正想抬手拉掉她的雙手時,她竟然先放開了他,跳到一邊轉動手臂。

  奇異的空虛感頓時襲向他,有一瞬間,他很想回頭伸手將她攬回懷裏,不讓她離開他身邊。

  她沒注意到他古怪的表情,試著甩了甩手腕,然後露出滿意的笑容。

  “唉呀,我發現筋骨的酸痛好很多了耶!沒想到雁公子的活絡油這麼有效,只推拿一次就好這麼多——呃!”她忽然頓住,小臉羞得緋紅。

  她讚美藥油時原本沒想太多的,但厲痕天聞言卻轉過頭來,眼神奇異地瞪住她,她這才想起昨夜那瓶藥油害得他們意亂情迷……

  “雖然、雖然……雖然副作用也太奇怪了一些……”她隨即改口,窘得只能不停地嘿嘿乾笑。

  手臂的酸痛減輕了,但腰身以下……的酸痛程度反而增加,實在說不上來,雁公子那瓶獨門秘傳的活絡油,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他無語地望著她,深不見底的眼眸裏,仿佛還隱隱跳躍著昨夜曾經見到的焰苗,瞧的她呼吸一滯。

  想起昨夜的種種,她渾身忍不住開始躁熱,心口好像有個小鼓般,咚咚咚咚敲得她心煩意亂的。

  “二……二爺,那個……紊兒、紊兒今天……想去鎮上採買。”她紅著臉低下頭,慌慌忙忙地轉移話題。

  “你別出去。”他收回視線,馬上回絕道。

  “紊兒只是想買一些布料和繡線,一定會快去快回的。”

  “不行。”

  “二爺……”她咬住唇,臉上難掩失落。

  她整理過他的東西,覺得他的衣服好少、好舊、好簡單,所以她心中一直盤算著要出門去買布。

  夏天快來了,她想要為他裁制夏衣。

  還有,他的鞋磨損了,她想要幫他納一雙最舒適、最柔軟、最輕便的鞋。

  接下來,還有禦寒的冬衣、披風、襖子……

  她想為他做好多好多的事。

  “江湖上最近盛傳,若娶到鳳棲身邊的三個貼身女婢,就是下一任‘煙波閣’閣主的人選,你現在出門很危險。”他解釋道。

  想起上回她離開“煙波閣”後,莫名其妙地被好多路的人馬追著跑,最後還被追得走投無路地跳崖去,她就氣得忍不住跺腳。

  “江湖人真是瘋了,這種亂七八糟、笑死人的傳言也能信嗎?我只是個小婢女耶!”

  “這就是人性。”厲痕天冷笑。

  “二爺……”她看著他,知道他所指為何。

  厲痕天從小看盡人性醜惡,對於人,他總是保持距離,不願親近。

  閣主、燕公子、楚公子花上十年的時間,才取得他的友誼及信任。不知道她要花上多久的時間,才能讓他願意親近真心愛他的人?

  她歎了一口氣。

  “如果真想去,我陪你。”他看著她悶悶不樂的模樣,忍不住沖口而出。

  “真的嗎?二爺願意陪我去買東西?”她驚喜地抬起頭來,整張小臉瞬間發亮。

  太好了!這樣她就可以當場問他喜歡什麼布料、什麼顏色,不用邊做邊提心吊膽地想著他會不會喜歡?願不願意穿?

  他看著她圓潤的笑臉,忽然想要回應她,唇畔情不自禁地微微彎起。

  別紊發現他唇邊若有似無的笑容,呼吸悄悄一窒,張著大眼,一動也不動地望著他。

  她好怕萬一她的呼吸大了點、動作大了點,就會把那朵難能可貴的笑意給嚇得飛走了……

  “二爺……你笑起來很溫柔呢。”終究,她還是忍不住讚美了他。

  果然,一聽見她的話,他唇邊的笑痕就馬上不見了。

  唉,她有些可惜地歎了一口氣。應該要再忍忍的,才能多看兩眼啊……

  他張口欲言,忽覺一陣異常強烈的殺氣撲至,眼神一凜,馬上下意識地護住別紊,“唰”地抽出“亡眼刀”擋在身前。

  不料,他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手臂上已瞬間被劃破一道長長的口子。

  “二爺!”別紊驚呼。

  厲痕天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手臂上的傷口,站在她身前,一動也不動,專注地凝視那位神出鬼沒的攻擊者。

  “恨天,十年不見,你竟然變得軟弱了,真是令人失望啊!”陰森的笑語聲輕輕響起。

  別紊隨著發聲處看過去,赫然看見一位白髮老人站在陰暗處。

  她覺得這個老人好可怕,僅僅是聽到他的聲音而以,她渾身就湧起至不住的冰冷與恐懼。

  尤其剛才他攻擊過來的時候,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覺得有一道冷厲的勁風掃過。

  “煙波閣”內臥虎藏龍,暗伏許多武林高手,加上跟著何鳳棲在江湖上涉足行走多次,也見過不少武學奇人,因此她能辨別出眼前這個可怕老人的武功深不可測,甚至已經到了一種恐怖的地步。

  只怕他的武功更在厲痕天之上,而且明顯的是沖著厲痕天而來的……

  她害怕地又瑟縮了一下,躲到厲痕天身後,心裏對這老人的出現,感到驚駭莫名,也擔心著厲痕天的安危。

  “煙波閣”的防衛可以說是滴水不漏、固若金湯,比皇宮大內還要嚴密。

  但,這老人竟然如入無人之境一樣地突然出現,還傷了厲痕天,讓她想著就忍不住發抖。

  厲痕天聽見那道聲音後,渾身倏地一僵。

  這世上唯一會喚他“恨天”的,只有一個人。

  “師父。”他將“亡眼刀”橫在身前,冷冷地回視眼前的白髮老人。

  師父?

  他是……鬼域刀魔?!

  別紊的雙眼睜得大大的。

  名字果然跟他有像到,渾身氣息又像鬼、又像魔的。除了他,她猜世上再也找不出這樣可怕的人了。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難怪厲痕天會養成令人害怕的扭曲性格,全都是被這個鬼域刀魔給污染的!

  如果二爺跟著他再久一點,恐怕天底下就會出現第二個像鬼又像魔的鬼域刀魔了!

  別紊忿忿不平地瞪著他。“你……十年前不是死了嗎?”真是禍害遺千年啊!

  “十年前?恨天做的好事啊……本來是快死了,可惜閻王不收我呀!”鬼域刀魔露出“很可惜”的笑臉,嘿嘿嘿地笑了幾聲。

  她倒抽一口氣,別開眼不敢看。

  嗚哇~~這人好可怕,為什麼有人笑起來時會讓人覺得這麼恐怖呢?

  “你這娃兒好厲害啊,竟然能讓恨天變得這麼軟弱無用,真了不起。”鬼域刀魔輕輕點頭。

  “誰說的?二爺一直很厲害的!哪有軟弱無用?”別紊頂了回去。

  鬼域刀魔定眼直直地瞪著她,讓她頭皮發麻,後侮自己的嘴快,很孬地又躲回厲痕天背後。

  “恨天,十年的安逸日子,難道讓你忘了仇視與懼恨帶給你的痛苦?你母親見‘碧落村’偏僻村民窮苦,免費行醫,甚至為了醫治那些村人,連懷著身孕時都還親自上山采藥,結果竟失足摔死,而那些該死的村人只因你母親棺中產子,就視你為邪魔惡兆,誰還記得你母親的恩情?這些你難道全部都忘了嗎?”他說著當年輾轉打聽到的消息,話語中隱隱有絲憤恨,試圖勾起他多年來的仇恨之心。

  厲痕天儘量克制著情緒,但往日深刻至極的痛苦仇恨,在鬼域刀魔一句又一句、催魂似的嗓音下,一點一滴地被牽引出來,開始在他的血液裏逐漸沸騰。

  厲痕天沈默不語,面無表情,看不出他此刻正在想些什麼。

  別紊感覺得出厲痕天的姿勢未變,但隱隱有種壓抑的氣息,仿佛在跟什麼掙扎一般。

  她焦急地看向四周,期望有人能發現“望天院”裏有變。可惜整座“煙波閣”裏,好像只剩他們三人似的,完全沒有一點聲音,靜得讓她覺得好可怕。

  “我傳授你鬼域刀法,讓你報了仇後,你卻跟何鳳棲聯手設陷阱將我擊殺重傷,我足足花了十年才復原。練鬼域刀法的人,必得以鮮血餵養武器,只要你體內尚留著一絲鬼域刀法養成的內力,就永遠脫離不了嗜血的衝動。與其留在。‘煙波閣’,從事見不得光的暗殺任務來滿足嗜殺的欲望,不如跟我走吧!我們一起聯手,血洗江湖,殺到痛快盡興,看看還有誰敢與我們為敵?到時,江湖不就是我們的了?”老人笑呵呵地勾勒著血腥的遠景。

  “我十年前會想走,自是因為不想繼續與你一起四處以濫殺無辜為樂。雖然我仍舊止不住讓雙手沾上血腥,但至少‘煙波閣’的暗殺對象,皆是該殺之人。”厲痕天冷然說道。

  白髮老人忽然放聲大笑,衰老的臉皺成一朵菊花。

  “什麼叫該殺之人?恨天,你的心眼已經快被作嘔至極的世俗禮教給蒙住了!人皆有父,人皆有子,你確定你手下死的人,就一定是該殺之人嗎?殺人就是殺人,還有該殺、不該殺的分別嗎?”老人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厲痕天依舊面無表情,深沉狠厲的眼眸中,卻透出一絲絲的迷惑與猶豫。

  “恨天,跟我走吧,讓我重新塑造你!我可以讓你比現在更強,到時,你儘管可以獨霸武林,殺盡天下所有虛偽、醜惡、該殺之人!”

  “殺……殺人又不好玩,你為什麼一定要二爺去殺更多人?”別紊很不滿地插嘴說道,小手揪緊厲痕天,深怕他會真的跟著這個可怕的老人走了。

  “恨天,這娃兒挺維護你的嘛!”鬼域刀魔一臉笑,轉頭瞅著她。

  厲痕天不動聲色,將別紊拉到身後。

  “日後,她將會成為你的致命弱點,所以聽師父的話,現在就殺了她,永絕後患。”鬼域刀魔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她,嗓音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輕輕柔柔地送進厲痕天的耳裏。

  厲痕天握緊“亡眼刀”,指尖異常冰涼,心神劇然浮亂,胸窒氣悶,呼吸不由得開始微微急促了起來,額頭冒出一顆顆的冷汗。

  平日裏他一直壓抑克制的嗜血欲望,在體內蠢蠢欲動,“亡眼刀”似乎也一直叫囂著想要鮮血。

  不行,他不能失了理智,被殺人的欲望控制,否則的話,他身邊的紊兒有可能會被他誤殺……

  “恨天!還在猶豫什麼?殺人是很愉快的……”鬼域刀魔的嗓音輕柔,卻重重挑動他體內那只可怕的惡獸。

  厲痕天用力閉上眼,各種辱駡驅趕的聲音、各張懼恨仇視的臉紛至遝來,平日刻意遺忘的深處記憶被鬼域刀魔的細柔嗓音給刨鑽出一個大洞,各種憎惡、憤怒、狂亂的情緒,瞬間潰決而出。

  他一手抱著頭微微申吟,握著“亡眼刀”的手垂了下來,以刀尖抵住地,支撐著自己。

  “二爺,你怎麼了?”別紊見他突然搖搖欲墜,臉色發青,像是快要走火入魔的模樣,連忙緊緊攙扶住他。

  見厲痕天的神色開始動搖,鬼域刀魔放下手,滿意地笑了起來。

  厲痕天握著刀,覺得他的“亡眼刀”一直在叫囂著要見血。

  見血、見血……

  他慢慢轉身看向別紊,眼中殺意逐漸聚積。

  別紊擔憂地望著他,覺得他看起來好可怕。

  “二爺?二爺?我是紊兒呀……”她不斷地輕輕喚他,希望能喚回他的神智。

  “紊兒……”他才清明了一會兒,刀身的隱隱嗡鳴聲就讓他眼前又浮起紅霧,狠戾之氣重新籠罩全身。

  他的刀,正在渴望著見血……

  他想……殺人……

  “小丫頭,還不快跑?恨天就要殺了你呢!”鬼域刀魔露出和藹的笑容,好意地提醒她。

  “不可能!二爺不會傷害我的!”別紊將厲痕天抓的更緊。

  厲痕天愣了一下,低頭看著她信賴地靠著他。閉上眼,甩甩頭,他再次努力地將心口那股可怕的嗜殺意念壓下去。

  “這麼有自信?知道嗎,鬼域刀法要在最短的時日之內練功大成的捷徑,就是不斷地殺人。當年,恨天便是在學了我的鬼域刀法後,催動內力,激發了嗜殺之性,才能以一個小小孩童之姿,提著‘亡眼刀’屠盡‘碧落村’百餘條人口,一夜之間練成了刀法啊!“老人的臉又因一抹得意的笑容,綻成一朵大黃菊。

  別紊一聽,渾身顫抖了起來,雙眼發紅,忿忿地瞪著他。

  “這……這是什麼邪道刀法?你……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丫頭,我是鬼域刀魔,是魔啊!”

  “‘碧落村’裏雖然有人待二爺殘忍,但也有善良人見他年幼可憐,時時伸手援助他,為什麼要逼著一個年幼的孩童,把所有對他好的、對他不好的人,全都趕盡殺絕?哪個孩童能接受自己雙手沾滿血腥?都是你,是你讓二爺自淪為邪魔之子,罪無可恕的是你!”

  “當年我在‘碧落村’外撿到奄奄一息的他時,是他見我武功高強,主動要求拜我為師的。當時他眼裏充滿了恨意,正是練鬼域刀法的合適人選,如果他自己沒有仇恨之心,也不見得能練成功。鬼域刀法,不是人人都能練得成的。”老人不以為意地一直笑著。

  她咬牙怒瞪他,想到厲痕天這些年來背負著多少的血腥,想到“碧落村”百餘條的無辜人命,她就恨不得能將鬼域刀魔碎屍萬段!

  “小丫頭,你心中也有恨吧?要不要也來練練?練出一身嗜血殺氣,和恨天攜手血染江湖,殺盡看不順眼之人,是不是很大快人心呢?”他看她激動得快哭出來了,反倒愉悅一笑。

  “你……變態!誰要跟你一樣變成殺人魔!”她死死地瞪著他,任憑激憤的淚水一顆一顆地掉下來。

  “紊兒,快離開……我覺得我的理智正逐漸變得薄弱……越來越想殺人了……我不想誤傷你……”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亡眼刀”的刀尖朝地,另一手使力想推開她。

  “不行……我不放心讓你跟他在一起……”別紊用力搖搖頭,雙手將他抱得更緊,怎麼也不願放開。

  “紊兒……”他望著她,眼神慢慢地柔和下來。

  “恨的力量有多強,他‘亡眼刀’的威力就能有多強。你消磨了他多少的恨意,破壞了我的精心栽培,所以……你應該要死的。”老人看著他們兩人之間親密相倚,神情一冷,語氣充滿森然之氣。

  聽到“死”字,厲痕天忽地一動,舉起手中的“亡眼刀”指向她,刀身散出陰冷之氣,刺得她肌膚生疼。

  “恨天,殺了她!”

  下一瞬,森冷的白刀沒入她的腹中。

  別紊沒有看向刺入腹中的刀,只是癡癡地望向他茫然的眼眸,忍不住哭了。

  “二爺……”胸腹好痛,但心口的位置更痛……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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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2:56 |只看該作者
  在淚眼滂沱中,她執著地凝視著他,想要將他的模樣,用力地刻在心版上,深刻得連孟婆湯都洗不掉,如此才能帶著對他的滿滿回憶,墜入黃泉道……

  “為……什麼?”他望著她,沙啞、用力地蠕動嘴唇,眼眸中充滿了迷惘、困惑。

  她為什麼還能對他露出這樣信任的眼神?

  他親手用“亡眼刀”殺了她,她應該會恨他、懼他吧?

  她那種純真得令他身體深處打顫不止的信任眼眸,也會隨著一起消失吧?

  “二爺,紊兒最喜歡您!”

  “紊兒的命是二爺的,無論二爺做什麼,紊兒絕對心甘情願……”

  “二爺……二爺……紊兒喜歡二爺……”

  他腦中突然湧出她甜美的嗓音,柔柔地、堅定地、不停地告訴他,說她喜歡他,她心甘情願……

  別紊再也撐不住,閉上了眼,虛軟地倒進他懷裏。

  她的溫熱血液流滿他握刀的手,讓他再也握不住“亡眼刀”,只能茫然地抱著她,跌在地上。

  紊兒、紊兒、紊兒、紊兒、紊兒、紊兒……

  他空茫的腦海裏,此刻全都是紊兒,再也裝下下其他。

  “紊兒……”他低喃道,抬起手撫摸前一刻還紅潤圓甜、慧黠生動,此刻卻慘白死灰、毫無生氣的小臉,整個人彷徨得像個迷路的孩童。

  是誰害的?

  這是誰害的?

  是誰殺了他的紊兒?

  望著右手滿是刺目腥熱的紅色液體,他悔恨地閉上眼,緊緊抱住紊兒。

  “恨天,做得好!跟我走吧!”鬼域刀魔滿意地點點頭,帶著笑容,向厲痕天緩緩走過去。

  “啊——”

  低著頭的厲痕天,突然發狂地發出椎心泣血的怒吼——




尾聲

  情況忽然生變,鬼域刀魔嚇了一跳。

  “怎麼會走火入魔?”

  觀察厲痕天臉上青紅交錯的氣色,老人暗叫一聲不好,立即封住厲痕天身上幾個大穴,讓他盤腿坐起。

  接著,鬼域刀魔飛快地坐到他身後,一手壓住天靈蓋,一手按住後背,運氣灌入厲痕天周身大穴,試圖導引他體內瘋狂衝撞的內力。

  正當他內力運行至最快速的時候,何鳳棲帶著悠閒的笑意緩緩現身,身後一隊護衛無聲無息的,已將“望天院”團團圍住,形成天羅地網。

  雁鳴飛迫不及待地從後方沖出來,神色緊繃,行動卻十分的俐落穩定。

  當他要把別紊扶躺在地上時,原本緊閉著眼的厲痕天突地睜眼,死也不肯放手。

  “痕天,紊兒還有救,快放手!我能救活她,但你一定要馬上放手!”雁鳴飛向他再三保證。

  一聽紊兒能救活,厲痕天充滿絕望的眼神清明了一些,吃力地放開僵攣的手指,內力忽然一沖,他痛苦咬牙,重新又閉上眼。

  雁鳴飛抱過別紊,立即為她緊急止血,然後指揮好幾個人以木板架將別紊抬起,使出最快的輕功將人送走,雁鳴飛也跟著迅速離開。

  “老先生,好久不見。痕天走火入魔,你有沒有嚇了一大跳啊?”何鳳棲在他們兩人身邊蹲下。

  鬼域刀魔閉著眼,似乎不管周遭陡然生變的狀況,仍持續地為厲痕天灌輸內力。

  “我知道老先生正忙,不用回應我沒關係的,就由我簡單地給您說明一下情況好了。當年我助他脫離你那種需要殺人才能練成的邪門武功,並且設下陷阱擊殺你,事後,我為他改名‘痕天’,並為他下禁制,日後若聽見誰喚他‘恨天’,他便會用盡全力反抗自身被鬼域刀法牽引而出的嗜殺意念,即使會走火入魔、經脈俱廢也在所不惜,為的就是徹底根除你對他的影響。”

  “你給恨天下了迷魂術?”鬼域魔刀一怔。

  “不不不,禁制之術與迷魂術不同。迷魂術是使人神魂喪失,形同傀儡,供人操縱;禁制之術則是以一句暗語為記,只在特定的情境下,聽見特定的暗語,才會產生特定的反應。被下了禁制的人,除了忘記被禁制的過程外,仍舊保有自身意識,無法被我當成傀儡操縱的。”何鳳棲笑著,耐心地解釋道。

  “我與你有何仇恨?為何屢屢破壞我的事?”老人雙眼狠厲一眯,若不是運功過程無法中斷,他早就起身殺了這個嬉皮笑臉的小子!

  “十年前,是為了痕天。有次我撞見他殺了人,清醒過來之後發狂自殘,不小心救了他。原本我是對鬼域刀法感到好奇,想要研究一下的,後來則是對他產生了同情,因此決定要幫他。至於這一次,我是為了我的小婢紊兒。那個傻丫頭,點選了痕天為夫君,身為主人的我,只好盡全力幫她湊成好事了。這兩次,其實跟老先先您完全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任何仇恨,請不要誤會。”何鳳棲抱了下拳,很有禮貌地回答。

  “瞧你胸有成竹的,早就知道我會來了?”老人斜睨著他。

  “您出現在碧落村時,我就猜到了。十年不見,您一定很想痕天。不過,老先生此次前來相會,卻激得他走火入魔,請老先生務必救他……喔,最好能順便化解他因練鬼域刀法所生的內力,我打算助他重練純正一些的內力,憑著他的資質及武學基礎,此番重練,武藝肯定能更上一層樓的。請老先生務必成全,我實在不想再看到他發狂了。”

  何鳳棲忍不住暗自抖了一下。這次,他做足了萬全準備,什麼都算計到了~~偏就沒料到痕天竟然真的會發狂傷了紊兒啊!要不是他“煙波閣”裏有個能跟閻王搶人的厲害神醫,他要到哪兒再找一個紊兒來賠給痕天?

  “想一勞永逸地讓恨天脫離我嗎?可惜你要功虧一簣了!我不但不會救他,還要將我畢生功力全灌進他體內,讓他成為天下無敵的殺人狂魔,血洗江湖!”鬼域刀魔話甫說完,便強力灌進一掌,厲痕天立即痛苦地仰頭,申吟出聲。

  何鳳棲一點兒也不著急,反而笑得兩眼彎彎,絲毫沒有插手救人的意圖。

  “您是他的親生父親,所謂虎毒不食子,十年前他背叛你、重傷你,你都能原諒他,所以我賭你對自己的兒子下不了手的。”

  鬼域刀魔愣了一下,接著低低地笑了出來。

  “好個何鳳棲,我瞞了二十多年的事,竟然還是被你給挖了出來。”

  聽見鬼域刀魔竟是他的親生父親,厲痕天雙眼暴睜開來,心神狂亂進散,胸腹間湧起腥甜之氣,一口嘔了出來。

  老人見他命懸一線,立即收神運氣,強力拉回他逆行暴流得更加劇烈的渙亂內力。

  何鳳棲也飛快地伸指,在厲痕天頭頂、胸前、丹田之處迅速點了幾個大穴。

  “何老先生,想清楚了沒?是要救他,還是殺他?如果痕天大開殺戒,等他清醒之後,頭一個殺的便會是他自己。十年前,他便已經試圖這麼做過了。”何鳳棲慎重地警告他。

  鬼域刀魔沒有說話,但神色間已經開始猶豫。

  “老先生,我們聊了這麼久,痕天的經脈就快被他自身分裂逆流的內力給沖斷了,老先生到底救是不救呢?”他指了指厲痕天逐漸發白的痛苦臉色。

  “……哼!”鬼域刀魔忽地發狠,將雙掌同時擊向厲痕天背部。

  厲痕天立即吐出血來,鬼域刀魔也同時跟著吐血。

  何鳳棲大驚失色,連忙扶住身子傾倒的厲痕天。

  鬼域刀魔頓時失力,倒臥一旁。

  何鳳棲扶著厲痕天,搭脈仔細診察,然後放下心,滿意地笑了起來。“老先生,感謝您的成全。本座保證您一定會有福報,而且兒孫滿堂的。”

  “……哼!話不必說得那麼好聽。”鬼域刀魔吃力地起身,周圍的護衛立即防備地將他團團圍住。

  厲痕天喘息著睜開眼睛,瞧向老人,神色十分複雜。

  “你……你自求多福吧。”老人看了他一眼後,蹣跚地轉過身。

  還沒力氣開口說話的厲痕天,忽然用力扯了扯何鳳棲的袖子。

  “老先生,痕天以後想找您的話,要到哪兒去找?”何鳳棲會意過來,趕忙幫無法說話的痕天開口發問。

  “……當年你們擊殺我未死的那座山腳下。我此番前來,就是要將我妻子的墳頭移去,那兒風景不錯,她應該很愛……當年,她便極力反對我練鬼域刀法,所以憤而離家出走,故意讓我找不著……結果待我找到她時,只剩青墳一座……還有自己的孩兒像狗似地被人輕賤槽踏!我心裏好恨……”老人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忽然佝淒了下去,仿佛又老了好多。

  厲痕天想說話,卻仍然發不出聲音,喘息忍不住加劇,引得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

  “不讓兒子練鬼域刀法也好……這是她生前的願望……”歎了一口氣後,老人撫著胸口,腳步瞞珊地慢慢離開。

  “……師父……爹……”厲痕天拚著全力,啞聲喚他。

  老人頓了一下,沒回頭。“那娃兒……如果命大,記得帶她來看我……”

  說完,鬼域刀魔頭也不回地離去。

  厲痕天疲累的閉上眼,幾乎昏了過去。

  但何鳳棲卻興致勃勃地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喚醒,不忘他最重要的目的——幫紊兒搞定夫君。

  “痕天、痕天!我的好兄弟,你體內已經全無鬼域刀法的內力了,不會再有嗜殺之念,應該可以放心地迎娶我的紊兒了吧?”

  厲痕天動了動,勉強張開眼,狠狠地瞪著他。

  “怪了,你那邪門內功明明已經被化解了,怎麼還會有滿眼的殺氣呢?”何鳳棲疑惑地對他眨眨眼。

  “紊兒是……我的,不是……你的!”厲痕天咬著牙,吃力地吐出幾個字。

  何鳳棲聞言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有力氣吃醋了?不錯、不錯!看樣子應該會好得很快啊!

  “好好好,紊兒是你的,不是我的。我現在就送你去鳴飛那兒,跟你的紊兒聚首吧!”何鳳棲認命地說道。

  誰叫“新人人洞房,媒人丟過牆”,一向是不成文的慣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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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厲痕天坐在床邊,握著別紊的手,癡癡地看著她。

  她被他重傷之後,就一直這樣昏迷著,發了好幾天的高燒。

  他不能吃、也不能睡,心裏念的、想的,全是別紊,因此一刻也無法離開別紊的身旁。

  “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既然會心痛,當初下手還那麼重?”雁鳴飛冷哼道。

  雖然厲痕天是在神智喪失的時候傷了別紊的,但別紊好歹是他看著長大的,何鳳棲疼她,他也很疼她。

  自從別紊和厲痕天在一起後,就三天兩頭的受傷,讓他既心疼,又氣憤。所以就算看到厲痕天頹廢自責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想用話戳這傢伙兩句,他才甘心。

  “她為什麼還沒醒?”這話,厲痕天已問了無數遍。

  “受了那麼重的傷,你要她多快醒來?她那條小命沒被你一刀刺死,還能躺在床上呼息就已經很不錯了!”雁鳴飛很努力地再對他補兩句狠話。

  果然,厲痕天自責得閉上了眼,握著別紊的手,放在頰邊流連不已地摩挲著。

  有一瞬間,他真的以為厲痕天快哭了。

  唔,這傢伙自從卸掉了邪門的心法後,變得更像人了耶……

  見到厲痕天痛苦不已的神情,雁鳴飛這才稍微軟了下來。

  “放心啦,她沒事,失血過多難免會睡得久,等她睡夠了,自然就醒了。”他對自己的醫術非常有信心,他說救得活,就絕對救得活。

  厲痕天仿佛沒聽到他的話,依然癡癡地望著一動也不動的別紊。

  雁鳴飛畢竟一向心軟,歎了一口氣後,勸道:“你的內力才剛散盡,身體大不如前,需要好好地注意調養,保好根基。以你的資質,日後要重練內力不難。這樣不吃、不喝、不睡地癡守著紊兒,一點用也沒有。如果她醒來了,你卻反而累倒的話,豈不是會害她傷心難過嗎?”

  厲痕天仍然癡望著別紊。

  雁鳴飛歎了一口氣,放棄說服這顆敲不動的頑石。

  “我去拿藥來,你幫我顧著紊兒。”

  想當然,頑石是沒有聽覺的。

  雁鳴飛搖搖頭,走了出去。

  厲痕天一直望著她,望得累了,趴在床邊睡著了,手卻仍緊緊地握著她的。

  迷迷糊糊之間,他感覺掌心的小手微微動了動。

  雖然內力已經散失,但仍然保有身為武人的敏銳度。

  他心裏一驚醒,立即抬頭,果然望進一雙水瑩瑩的眸子。

  “紊兒……”見到她睜開困,他癲了、傻了。

  這些守著她醒來的日子,仿佛已經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見到她醒來,他覺得恍如隔世,讓他激動得不能自已。

  “二……爺……”

  她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到,但聽在他耳裏,卻有如絲竹天籟,讓他心魂都為之震盪迷醉。

  他傾身,激動地伸臂擁住她,說不出話來。

  她溫柔地笑著,吃力地拍著他震顫得很可疑的背部,感覺他瘦了好多、好多。

  等她好了,她得好好地為他補一補才行。

  啊,還好衣裳她還沒做,不然這會兒一穿,就不合身了。

  身體很痛,神智開始昏沉,在墜人黑暗之前,她的小腦袋裏拼命地轉動著。

  從他無言的擁抱舉動中,她感覺得到他渾身充滿著深濃的、讓習慣冷漠的他一時說不出口的情意。

  她相信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能慢慢褪去冷漠的外衣。

  而在這一刻到來之前,她會持續地、不斷地向他訴說她此生執著不悔的深濃情意——她這輩子最喜歡、最喜歡的人,就是二爺……

  “二爺,紊兒最喜歡您了!


  【全書完】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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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6:16 |只看該作者
【書名】浪子真花心
【作者】棠霜

楚逸浪專為“煙波閣”收集情報,天下皆佈滿他的眼線,
為掩人耳目,他總以頹廢的浪子姿態流連于花妓舞娘間,
一日,他在探消息時誤中春藥,勉力逃回了“煙波閣”,
不料卻因虛軟暈眩而誤闖閣內三大美婢之一的別芝閨房,
並且在意亂情迷中,把好意照顧的她給拉進了床帳內……
向來疼愛三美婢的閣主知曉此事後,下令兩人擇期完婚,
因為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所以允婚後他就刻意避著她,
誰知和他有過節的小王爺竟將她捉至樓船,要脅他赴約,
偏偏他正巧喝醉,且心情惡劣,便回說“隨便小王爺”,
結果待他酒醒趕赴時,竟目睹了絕望心碎的她跳船自殺!

楔子

  在某處荒曠山嶺之中,有一座人跡罕至的無名湖,在湖心之間的小島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座極其神秘的“煙波閣”,久而久之,這座原本無名的湖因樓得名,也被稱作“煙波湖”。

  “煙波湖”上終年霧氣不散,樓閣被湖心的白霧籠罩,真面目難得一窺,只能在白霧偶爾稀散時,瞧見秀麗精緻的琉瓦飛簷。

  山裏的樵夫獵戶時常見到有人影飄曳,從湖面上淩波飛掠而過,有如蓬萊飛仙。

  其實,“煙波閣”只是一個新崛起的江湖組織罷了,能養得起這些飛仙……不,是輕功高強到能在湖面上來去的部眾們,主要是靠兩大收入——

  一是靠販賣消息。

  二是接受暗殺委託。

  江湖上正邪兩方不管誰來求,皆來者不拒,只要順了閣主的眼,一切好談。

  沒錯,“煙波湖”好找,可要進“煙波閣”就難了。“煙波閣”外重重防衛,有如銅牆鐵壁,除非“煙波閣”閣主點頭放人,否則皇帝老子來了都不給進。據說曾有五大門派的門主登門被拒,惱羞成怒下聯手硬闖,結果全被打成了重傷給抬回家去。

  案子要不要接,全憑閣主的心情而定,報酬索價當然也是依閣主的心情而論,但更多時候,“煙波閣”並不急著索取酬勞,僅僅丟下一塊“煙波令”,要案主欠著一筆人情債,等待日後適宜時機再回報“煙波閣”。

  “煙波閣”行事隱晦低調,卻又完全無視所謂的江湖道義及規矩,我行我素、正邪難分。也因此,“煙波閣”的存在,不但讓江湖人有如芒刺在背,就連皇宮內苑的皇帝老頭,聽到了“煙波閣”三個字,也會因這股似乎極難駕馭的不明勢力而感到頭疼。

  沒人知道“煙波閣”的來歷,只知道閣主叫何鳳棲,容貌俊美,武功深不可測。

  此外,他擁有美貌無比、靈黠無雙的三大女婢隨時貼身侍候著,有權、有勢、又有豔福,簡直羨煞了天下人。

  不過,這位閣主有種旁人難懂的奇妙幽默感,當初在收養她們三人的時候,分別為她們取了讓人哭笑不得的名字——別紊,別芝、別緹。

  也許就是因為閨名取壞了,所以三大女婢一直嫁不出去。

  沒辦法啊,如果有任何青年才俊詢問她們“姑娘芳名?”時,被回以“別問!”、“別知!”、“別提!”的答案,試問有哪個閨女還能嫁得出去?

  某一天,閣主何鳳棲閑來無事,支著下巴研究地望著他從小收養、衷心疼愛的三名女孩兒,接著突然心血來潮地問道:“紊兒、芝兒、緹兒,你們都幾歲了?”

  原先正在忙著張羅雜務的三名女孩兒頓住了,水靈靈的眸兒齊齊轉向他。

  紊兒看看姊妹後,再由她代表回答。“明年過年後,就要滿二十了。”

  她們三人都是閣主撿回來的孤兒,當年何鳳棲瞧她們身形相近,於是便很偷懶地將她們的年紀通通定為十歲,生辰也同樣都是正月初一的辰時。

  何鳳棲定這個生辰的理由是:“所有人都會在這天放炮恭喜你們生辰,好熱鬧啊不是?”

  三名女娃兒當年被他撿到時,年紀還小,根本不懂得為自己的生辰作主,將近十年來也沒人提過意見,於是她們的生辰就這麼定下來了。

  “雙十年華呀……早該到女孩兒嫁人的年紀了呢……”他沉吟了一會兒後,接著抬頭又問:“你們有沒有中意的對象?”

  何鳳棲語出驚人,三人皆露出愕然不解的表情。

  “有的話就說出來,我幫你們作主婚配。在明年過年之前,我要把你們通通嫁掉,你們覺得如何?”何鳳棲心情很好地笑道。

  三名女孩兒彼此相覷、眨眼。

  “有嗎?有嗎?有的趕快說唷!機會只此一次,錯過了,以後可別怨我把你們留成老姑娘喔!”何鳳棲笑著揮揮手。

  “任何人都可以嗎?”臉兒微圓,帶著天真氣息的紊兒問道。

  “除了我以外,都可以。”

  “如果對方不願呢?”柔美纖細,有如弱柳的芝兒問。

  “我會幫你想法子。”

  “如果想不出找誰當物件呢?”明眸大眼,風采亮麗的緹兒也問。

  “唔……由本座幫你指定也成。”

  閣主的回答乾淨俐落,三名女孩兒卻忽然間靜了下來,眨眼的眨眼、沉思的沉思、皺眉的皺眉,各懷心思,一時之間,竟沒人開口打破沈默。

  看女孩兒們個個春心一動的表情,何鳳棲滿意地微微笑,心裏知道有三場喜事辦定了。

  “紊兒、芝兒、緹兒,在明年過年之前,你們好好地思考,好好地點選你們心中屬意的夫君吧!選好人後,就跟本座說,本座會盡力為你們撮合姻緣的。希望你們三人的雙十生辰那天,本座已如願把你們全都嫁掉了!”何鳳棲快樂地宣佈道。

  “閣主……”三名女孩兒不依地跺腳嬌嚷,紅霞瞬間飛上三人秀美的臉頰。

  沒多久,三大美婢要點君出嫁的消息,從“煙波閣”內傳到了江湖上。

  原本,這只是“煙波閣”內的喜事,何鳳棲私心希望肥水不落外人田,他的美婢們點選的物件,最好也是閣內的人。

  但不知為何,消息傳到了江湖上後,竟然傳成只要能得佳人青睞,娶得美人歸,便是“煙波閣”之婿,擁有終生受“煙波閣”保護的福祉,還擁有“煙波閣”下任閣主的繼承權。所以,不但“煙波閣”上下適婚的青年才俊蠢蠢欲動,就連江湖中人也跟著躍躍欲試,攪亂了一池春水,三大美婢的點君出嫁之路,因此而投下了未知的變數……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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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26: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煙波閣”的白牆紅瓦,靜佇在翠山環抱的湖面晨霧之間,隱隱約約,頗似遺世獨立的桃源幻境。

  一道渾身沾了酒氣的修長身影,從水岸邊瀟灑躍起,以飛雁般的高明輕功掠過“煙波湖”上,絲毫不見酒醉姿態。

  進了“煙波閣”,楚逸浪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瓷瓶,在掌心上倒出最後幾顆黑色小藥丸,晃了晃空空的瓷瓶,眉頭皺了起來。

  “只剩這些了?唉呀,得找雁鳴飛補貨了。”他將瓷瓶揣回懷裏,一邊走,一邊把小藥丸一顆接著一顆地扔到嘴裏嚼呀嚼。

  見到前方一位身姿嬌搦的佳人正端著茶點走過去,他立即開心地提聲叫住她,奔了過去。

  “芝兒!芝兒,等一下!”

  別芝回過頭來,見到他時,眼底微微一亮。

  當他來到她身邊時,鼻尖嗅到他身上的酒氣粉香,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讓他將她眼中那道光芒瞧分明,她已經模樣恭敬地低下頭去行了一個禮。

  “楚爺,您回來了。”

  她知道他的任務是專門為“煙波閣”收集天下所有的消息,無論是市井、皇宮、或是塞外邊城,都布有他的人馬。

  而他自己為了掩人耳目,待在京城時,總以頹靡浪子的無害姿態,流連在京城那家最大的“花雨樓”裏,與花妓舞娘們日日夜夜地周旋、狎遊。

  事實上,“花雨樓”是“煙波閣”彙集情報的大本營,背後的正主兒正是楚逸浪,那些花妓舞娘,則是他手下專門負責向王侯商賈刺探消息的眼線暗樁。

  雖然知道這是他的工作、他的偽裝,但他如此聲色放縱的狂浪生活,看在她眼底,總是有那麼一點不舒坦……

  “是啊,兩個月沒見我,想不想我?”楚逸浪咧唇一笑,散發無邊的浪子魅力。

  他從以前就覺得她的音調溫溫軟軟的,聽了好舒眼、好窩心,所以有事沒事就愛找她說上幾句話,聽聽她的聲音。

  別芝對他浮浪的調笑聽而不聞,淡淡轉過眼去,繼續向前走。

  見她沒說話,他有些失望,想了一想,又揚起唇,跟了上去。

  “你端的是什麼?是鳳棲要喝的茶嗎?我也一起過去好了。”他搶前一步,很快地將她手中的盤子給抄過去。

  別芝嚇了一跳,伸手想要把盤子端回來。

  “楚爺,您別胡鬧了,這是芝兒的工作,不能讓楚爺來……”

  “我是男人,身強力壯的,端這盤子又不費力。走吧、走吧,再耽擱下去,茶就要涼了!”他抬高餐盤讓她構不著,對她皮皮地笑了笑,不由分說地大步轉身領在她前頭,向何鳳棲的“梧桐院”走去。

  “楚爺,您……還是交給芝兒來捧吧。”別芝無可奈何地跺了一下小腳,提起裙擺追上去。

  “這麼不放心?難不成你怕我把這些茶壺小碟給摔了、砸了,讓你給鳳棲罵?”

  “您是閣主手下得力的部屬,芝兒只是個小小婢女,芝兒該做的事讓楚爺搶去做,會害芝兒遭人閒話的。”她沒好氣地說。

  “放心放心,一切有我頂著,誰要說你閒話,我出頭幫你澄清,就算是閣主責駡,我也幫你擔下來。”他回頭朝她一笑,一手輕鬆地端著盤子,一手往嘴裏又丟了一顆黑色藥丸。

  她頓了一下,注意到他吞藥丸的動作,美目瞧向他,略帶憂心地察看他的氣色。

  “楚爺您……近日身體不適嗎?”

  “啊?我身體很好啊,怎麼會這麼問?”他茫然地回頭瞧她。

  “芝兒發覺您最近似乎是藥不離口……”不會是因為長期縱情酒色,搞壞身體了吧?

  別芝的眉頭擰了一下。

  “喔,你說這個啊?這是我最近老覺得記憶力減退,所以磨著雁鳴飛幫我調的藥,專治忘性的。”他攤開手掌,給她看手中最後一顆黑黑的小藥丸。

  “專治忘性?”有這種藥嗎?芝兒眨眨眼。

  “是啊,你吃吃看。”他很大方地將最後一顆藥遞給她。

  “這……我的記性還好,不需治……”她為難地死盯著那顆藥,沒有伸手。

  藥能亂吃的嗎?而且這顆藥小不隆咚還黑黑的,好像老鼠屎,怎麼看怎麼不放心……

  “你試試口味嘛,很好吃的!雁鳴飛說這藥能補中益氣,多吃無妨。只要我覺得記性不佳就多吃幾顆,反正甜甜的,當零嘴也不錯。哪,試試!”他將手掌又朝她挪了挪,幾乎抵到她面前。

  盯著鼻尖前的黑色小藥丸,盛情難卻之下,別芝只得伸出白嫩的手指,從他掌中慢慢拈起黑色小藥丸,猶豫了一下後,才送進嘴裏。

  “怎麼樣?沒騙你吧?是不是很好吃?”楚逸浪像是獻寶似地問她。

  “這是……”含進嘴中,滋味化開,她便忍不住眨眨眼。

  “有沒有覺得頓時神智清爽,思緒靈光、茅塞頓開?”

  “好像甘草糖啊……”別芝皺著眉努力地深思苦,怎麼也沒有什麼神智清爽、思緒靈光、茅塞頓開的奇妙感應。

  雁鳴飛常常會送甘草糖給怕喝哭藥的人,讓那些人喝完苦藥俊,含在嘴裏去苦味用的。

  別緹就曾在雁鳴飛那兒幫忙搓了—下午的糖球,還順便帶回好幾罐,分給她和別紊當零嘴吃。

  “這哪是甘草糖?這是雁鳴飛親自為我煉製,用來專治忘性的藥。”他糾正她。

  “……噢。”別芝想了想,閉上嘴沒爭辯。

  猜想也許雁鳴飛是怕楚逸浪嫌藥苦,才加了這麼重味的甘草,因而嘗不出其他藥味。

  但……她還是覺得這藥丸好像甘草糖的味道……

  “對了,上次跟閣王在涼亭品茶時,你吹的那曲‘詠春調’笛聲很好聽,動人溫婉、細緻悠長,讓人聽了回味無窮啊!”楚逸浪眯起眼,輕輕哼起腦海中的曲調,果然—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多謝楚爺讚美。”別芝臉蛋紅紅地垂下頭去。

  “找個時間,為我再吹奏一次可好?”他忽然低頭望向她,嗓音低沉地要求,俊容露出溫柔的笑意,雙頰浮起可愛的酒窩。

  楚逸浪擁有俊俏卻又不失成熟男子氣的五官,濃眉挺鼻,卻配上看似無辜的稚氣酒窩,矛盾的氣質讓人又愛又憐,毫無威脅性,最易讓人卸除心防。

  這樣強大的迷人魅力,誰能抵擋得住?

  她望瞭望他的笑容,柔美細緻的臉蛋驀地透出粉粉淺淺的、若有似無的暈紅嬌色。  、

  “……好。”別芝低下頭輕聲應道。

  庭院繁花漸盛,香氣飄送,雙十年華的女孩兒心思,在這太好春日裏,又隱隱波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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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逸浪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他娘的!我楚逸浪在江湖中歷練翻滾多久了,竟然還會著了人家的道!”他喘吁吁地靠著牆壁罵粗話,脹紅的俊臉上滿是懊惱神色。

  “幽離宮”是最近在江湖上新興的神秘勢力,他為了打采“幽離宮”的來歷,特地親自出馬探查,好不容易混到“幽離宮”宮主的身側,誰知道這個宮主竟是個男女通吃的混帳,竟然看上他的容貌,色膽包天地在他酒中下春藥,想要對他霸王硬上弓!

  他千算萬算,防毒、防暗算,就是忘了算到色心,防到色胚!

  “那個混帳給我下的是什麼藥?不管怎麼運氣也逼不出體外,真邪門……”他扶著牆勉強走著,覺得眼前陣陣模糊,渾身上下躁熱無比,額上卻不斷冒冷汗,胸腹間仿佛有什麼無法控制的熱流正在奔竄妄動……

  突然,一陣猶疑、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他。

  “楚爺?您怎麼在這裏?”溫軟的嗓音擔憂地輕喚。

  楚逸浪眨眨茫然的雙眼,覺得耳裏灌進一道天籟,震得他全身酥麻,胸腹熱流翻滾得更加嚴重了。

  這裏?這是哪里?他的腦袋越來越糊了。

  勉強抬眼向四周望瞭望,看到小院裏立著兩座清了一半的禮物山……

  禮物山?

  在整座“煙波閣”裏,只有閣主何鳳棲那三大美婢的閨房門前才會有這種東西啊……

  楚逸浪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兩座禮物山。

  自從傳出何鳳棲要為他心愛的三個小婢點君出嫁,加上江湖上誤傳,說若能娶了三大美婢,將有入主“煙波閣”,成為閣主的機會後,別說達官富商、名門俠上們為“煙波閣”閣主的位子感到心動,所以拚命以奇珍異寶贈美人,就連其他許多三教九流、蒼蠅蚊子也都跟著冒了出來,本著人人有機會的信念,全都發了狠,拚命送來各式別出心裁的珍稀禮物,就是希望能奪得佳人青睞。

  原來這裏有三座小山的,但因為別紊的婚事已經定下,因此最近才少了一座,變成兩座小山。

  所以,這裏是“梧桐院”旁,專給閣主那三個美婢住的小別院?

  很好,他認出來了……

  不!不好!他現在誤食春藥,摸到姑娘的閨房門前來,這怎麼得了?!

  原本以為他可以走回自己的“浪雲院”,只讓護衛去請雁鳴飛到他房裏,沒想到竟然不辨方向地胡亂走到不該來的地方。早知道就別為了面子逞英雄,讓人扶回屋裏就好了啊……

  “楚爺?您還好吧?”擔憂的嗓音更加靠近了。

  “……芝兒?”糟了,怎麼是她?

  他的心頭連連感到不妙,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因為大驚失色而申吟出來。

  一隻涼涼的手指撫上他的額頭、臉頰,仿佛甘霖一般降落在乾渴到近乎疼痛的的燥熱肌膚上,他忍不住主動偎了過去,忽然想起這種行為極不智,馬上又撇開頭,結果一個暈眩,整個人斜斜倒倒地向牆壁撞過去。

  “楚爺!您的身子好燙……”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扶住他,溫軟好聽的嗓音聽起來似乎更加憂心。

  對!他知道他身子燙,因為他發情了!中春藥的野獸都是這樣的,所以快給他退開啊啊啊~~

  他想對她吼著退遠一點,但一張嘴,只剩難忍的低吟及喘息,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楚爺小、心……”

  該小心的是你啊!傻蛋……

  額上的汗滴進眼裏,楚逸浪下意識地閉上限,覺得思緒已經快要失控脫韁,伸手想推開她,雙手卻自有意識地攀上她細弱的肩頭。

  “楚爺,我扶您進屋。”別芝圈住他的腰身,用盡力氣扶抱著他,慢慢向前走。

  “別……”別碰我啊!他在心裏絕望地大吼。

  他滿身汗濕,忍得渾身顫抖,但她嬌軟的身子、芳馨的香氣、還有她輕柔的嗓音,都讓他的自製力瀕臨崩潰邊緣。

  “芝兒在這裏。”別芝以為他要喚她,輕聲應道,將他扶進她的房裏。

  好不容易將他扶進她的房裏,見他連路都快走不動,此時也顧不得男女之防,連忙將他攙到她的床上躺下。

  “楚爺,您先躺一會兒,芝兒馬上請雁公子過來幫您看看——唉呀!”

  正要轉身,床帳裏冷不防地伸出一隻強勁有力的手臂,攫住她細瘦的手腕,嚇了她好大一跳。

  “楚爺,我馬上就回來了,您不用擔心……”她以為他不放心,但她發現他正睜著一雙異常晶亮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

  “楚爺……”她試著想收回手,心卻跳得好快、好快。

  他發紅的眼神好駭人,好像要將她的肌膚給灼傷似的,引得她渾身一陣陣的細顫。

  楚逸浪沈默不語,俊容眼紅著,滿室氣氛凝窒,只有他兀自氣息沉重地粗喘著。

  她又試著收了收手腕,唇瓣開啟。

  “楚——啊呀……”

  還沒來得及再次開口,他忽地重重一扯,將她給扯進懷裏,緊緊地抱著她,兩人雙雙滾入香帳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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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逸浪雖然狂浪成性,四處遊臥花叢,但他極有原則,一是絕不碰閨女,二是絕不碰自己人,三是絕不會在事後無情無義、狼心狗肺地偷偷拋下女伴,拍拍屁股走人。

  但昨夜……

  昨夜他竟然連壞了自己這三個原則!他不但碰了清白閨女,那個閨女還是他“煙波閣”裏熟識多年的小姑娘,更……更窩囊的是,他竟趁著人家醒來之前,夾著尾巴偷偷逃離人家的香閨!

  當他淩晨口乾舌燥、頭痛欲裂地醒來,見到身畔的別芝淚痕斑斑、裸著身子蜷曲昏睡在一片狼藉的被褥之間時,罪惡感就像一道巨雷,轟然一聲地劈向他,教他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能思考,待他恢復神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躲回他的“浪雲院”裏了。

  他怎麼能抽身脫逃呢?這對芝兒是多大的傷害啊!

  做出這樣的事,他何止無情無義、狼心狗肺……

  “簡直是禽獸不如。”涼薄淡然的語調,像是裝了倒勾的鞭子,狠狠一鞭子甩至楚逸浪的心頭上。

  這句話接得真好,簡直說進他的心坎兒裏了!楚逸浪麻木地轉過頭來,看向說出這句話的人。

  只見“煙波閣”閣主何鳳棲霸佔了他“浪雲院”裏最舒適的一張長椅,懶懶地斜倚著,半合著眼,好像隨時都可以酣眠,去和周公會一會棋局似的。

  何鳳棲身後的別緹,則是怒氣騰騰,瞪圓了一雙美目,看著他的表情,儘是不屑與痛恨。

  如果別緹的眼神可以刻字,楚逸浪的臉上大概已經被“無恥淫蟲”四個字給刻得滿滿的了。

  “前些日子,我費了好大的心神,好不容易才定下了厲痕天和紊兒的親事,正打算著近日要問問芝兒有無心儀的對象,好為她點君出嫁,沒想到你卻在昨夜對她……唉……”何鳳棲說到一半,無可奈何地停了下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楚逸浪無話可說,只能咬緊牙根,承受何鳳棲沒說出來的指責,直想劈房子出氣,劈完了房子,最後再一掌劈死自己了事。

  “芝兒的清白終究毀在你這個浪子手上,要她嫁人是難了。你說,這事該怎麼處理?”何鳳棲長長的鳳眼微微一挑,陰柔的俊臉上瞧不出一絲喜怒,顯得莫測高深,說出來的話卻是一步逼著一步。

  “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願意承擔責任。”楚逸浪倒在椅背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唔,就等你這一句話,我已問過芝兒的意願,只要你開口的話,她願意允婚嫁你。”何鳳淒滿意地點點頭。

  “芝兒她……怎麼還願意……”楚逸浪愣了一下。

  “不然還能怎麼樣?你願不願意娶芝兒,倒是回句話啊!”何鳳棲淡淡地哼了一聲。

  “……是,我會娶她。”楚逸浪表情難看地點頭承諾。

  他從來沒想過會在這麼猝不及防的狀況下,允下了自己的婚事。

  原先,他還計畫著要多過個幾年逍遙日子,然後再安定下來,找個女人為他生幾個孩子,這輩子的人生責任就算完結了。但人算果然不如天算,他怎麼會捅出這麼該死的樓子……

  “那麼,我就代芝兒作主,將芝兒許給你,你們就擇日完婚吧!”何鳳棲笑咪咪地拍板定案。

  別緹在一旁聽著,見他不情不願、好像被逼的模樣,瞬間燒出一把心頭火,忍不住開口說話。

  “閣主,讓芝兒嫁給楚爺好嗎?”別緹依然用她那雙大眼睛對楚逸浪幹刀萬剮著。

  “緹兒,你認為芝兒嫁給逸浪,不妥嗎?”何鳳棲“喔”了一聲,支著額,滿臉縱容地笑問道。

  “楚爺他性好漁色、放蕩不羈、關係複雜,誰都知道楚爺的紅粉知己滿天下。但芝兒生性保守固執,心眼兒很死的,要是楚爺將來照樣四處招惹鶯鶯燕燕,辜負芝兒,那芝兒嫁給他,不就冤極了?楚爺可以三妻四妾,但芝兒卻得賠上一輩子的幸福給欺負她的畜……楚爺嗎?莫怪緹兒不管怎麼想,就覺得對芝兒太不公平!”別緹一句句尖酸的話,譏刺著楚逸浪,氣得已經顧不了身分,“畜生”兩字差一點就要罵出口了。

  楚逸浪聽了臉色更黑,一動也不動地僵在椅子上不說話。

  “那你說,本座該怎麼做,才能對芝兒更公平些?”何鳳棲依然笑得溫溫的,擺明瞭讓別緹為她的姊妹別芝,向楚逸浪索討承諾。

  別緹向前邁了一步,冷冷地瞪著楚逸浪。“楚爺可願意向天發誓,若是辜負芝兒,就不得好死?”

  “好,我發誓,如果辜負芝兒,不得好死。”楚逸浪毫不思索地舉起手對天發誓。

  “還有,會一輩子不舉,沒辦法再去碰其他女人!”別緹昂著小下巴,挑釁地看著他。

  何鳳棲很不給面子地“噗”一聲笑出來,楚逸浪的臉上則是掛滿無數黑線,無言以對。

  雖然事關男性雄風,但畢竟是他啟的禍端,而且這個小丫頭是在何鳳棲的默許下爬到他頭上的,所以他只得全認了!

  “若辜負芝兒的話,我楚逸浪會不得好死,而且在不得好死之前,還會先一輩子不舉。”楚逸浪一咬牙,很乾脆地舉著手詛咒自個兒,全豁出去了。

  別緹滿意了,這才甘願地退到何鳳棲身後。

  何鳳棲緩緩起身,拍拍衣服,笑著對他交代。“好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我就先回去了,昨晚的事,我會儘量壓下去,不讓芝兒的名譽受損。至於你,大丈夫一言九鼎,千萬要信守承諾。還有,好好地將心情調適、調適,準備當個新郎倌吧!”

  “……是。”楚逸浪跟著起身,送何鳳棲離開。

  何鳳棲離去前,看他一臉鬱悶凝重,又回頭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娶妻沒什麼好怕的,我的芝兒嬌柔又美麗,當你的妻子,是你的好福氣,你看,我們原以為厲痕天那個性格有缺陷的傢伙,可能要當一輩子陰陽怪氣的光棍,最後還不是歡歡喜喜地等著在紊兒生辰那天,當新郎信娶妻子嗎?”

  楚逸浪苦笑地點點頭,表示明白。

  何鳳棲定後,他坐回椅子上,歎了一口氣,呆呆地瞪著窗外。

  人家厲痕天和紊兒是兩情相悅,他和芝兒卻……

  就算他願意負起責任,芝兒也未必對他沒有怨吧?

  而且芝兒她……

  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的身子……沒被他的粗魯給傷著吧?

  想到這裏,他覺得他的心,彷佛被某只無形的沉重大腳,一腳、一腳、又一腳給踩得扁扁爛爛、潰不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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