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4228|回覆: 69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海藍 】啟玉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2-8 07:50: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書名】啟玉緣
【作者】海藍


【書籍簡介】
  人非完人,孰能無過?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大公子,
  就算是手握她小小丫環的生殺大權,
  那又怎樣啦?她才不怕呢!
  她又沒拿刀逼他喜歡她,
  幹嗎總拿殺人的視線猛瞪她?
  一點兒也不符溫文儒雅形象地大吼她?
  啊,還誘騙著偷吃了她?!
  哼哼哼,她跟他的仇是結定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她就用十年來折騰他!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8 08:24 編輯 》
已有 1 人評分威望 收起 理由
草薰風 + 7 謝謝分享.

總評分: 威望 + 7   查看全部評分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2-8 07:5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正值炎炎三伏盛夏的午後,天上懸掛的是散發無窮無盡熱氣的烈陽,地上則是能煎熟雞蛋的燙石板,在這偌大的宅院裡,除了聲嘶力竭鳴叫不停的夏蟬,惟一還在走動的活物,便是她這個苦命的丫環了。

嗚——

她不是故意更不是樂意在這烈陽下團團轉啦,可誰叫她在去廚房的路上,又迷路了啦。

嗚——

好想挖個洞藏進去。一來躲一躲這高掛的豔陽,二來也遮遮羞。她已進府當差半年多了耶,可,好想哭一哭;但,欲哭無淚喲,因為她的不識路徑,還是一如剛來那一日。

嗚,嗚——

這到底是哪一個院落啊?似曾相識的亭台高樓,眼熱到眼花繚亂的各色花壇,不遠處參天的巨樹在地上投下片片濃陰。這涼涼的綠陰,正在時時誘著她,好想去樹底下乘乘涼喲!可她只得奔走於烈日下,這邊探探,那邊繞繞,為的,是想留一個顯著的人靶,好讓有萬一能路過這裡的傭僕們能一眼瞄到她,救她脫離苦海——呃,是救她於迷路的羞恥中。

可這大正午的,會有人出來晃嗎?

嗚嗚——

就見綠陰叢繞的空隙裡,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環不怕熱地在烈日下繞啊轉呀,轉得她愈來愈沮喪,繞得樹上的蟬也在大聲嘲笑——知了,知了……

他就知這小丫頭又迷了路!

冷冷哼了聲,懶懶從窗前的涼榻上坐直身軀,將手中把玩的精美玉雕放到一旁,再順手接過貼身護衛秦朝陽送上的冰鎮酸梅湯啜飲了幾口,黑眸,慢慢掃向一旁侍立的護衛。

“有事要吩咐嗎,爺?”微微欠欠身,朝陽唇角勾起淺笑,哈哈,那個叫阿濤的小丫環又迷路了!

在這京城聶府裡,有一個叫阿濤的小丫環,她迷路的天才本事真是令府中的大夥們歎為觀止。若是有一天,阿濤突然不繞圈圈地走到目的地,那可真會是驚天的大消息了!

“你去將她趕出我清玉樓的範圍,省得她在我院裡繞來繞去繞得我心煩。”不耐煩地揮揮手,聶府大公子聶修煒翻翻白眼,斯文俊秀的年輕臉龐上,滿是挫敗。拜這個路癡所賜,今日他再也沒了賞玉的心情。見朝陽要下樓,不情願地又加上一句:“對了,順便去廚房再給我端來一碗酸梅湯。”他可不是好心的人哦,只是還想再喝一些解暑的涼汁而已。哼一哼,收回瞥向窗外的視線,對那個抱著胃的可憐小丫環視而不見。

“是。”朝陽躬躬身,轉身下樓去。很給大公子面子地沒點破實情。其實大公子心很好的,只是,有一點點嘴利而已。

這是第幾次了?邊走邊想,朝陽努力抑住大笑的衝動。這位阿濤姑娘識路的本領可謂了得,去府西側廚房硬能繞到府東的院落來!搖搖頭,走向在烈日下依舊繞個不停的歹命丫頭。

嗚嗚——

看吧看吧,一心埋頭雕玉之技的下場便是又一次錯過了午飯時間,失了一起前往廚房的夥伴,害她在獨自前往廚房的路上,第幾十次——又迷了路!

嗚,好熱,也好餓——

緊緊抱住不停 咕咕叫的肚肚,撇一撇唇,沮喪的心情無可言表。

嗚嗚——

“阿濤姑娘,”站在樹陰下,朝依舊在烈日下抱著肚子繞圈子的小丫頭招招手,朝陽忍住笑,“來這裡。”就見名為阿濤的小丫環聞聲立即轉過身,一見到他,圓圓的臉龐上頓時漾起大大的笑容,將一張原本平凡的臉蛋襯得生機勃勃,很有精神。

“朝陽護衛!您怎會在這裡?”開心地急步奔過來,呵呵,終於碰到了一個人喲!

“啊,我正要去廚房拿點東西,真巧碰到了你。要不要一起走?”朝陽好心地不去明說他在此的原因,免得刺傷了這位十三四歲小姑娘的心。

“好啊好啊!”阿濤忙不迭地點頭,笑眯了燦燦晶瞳,“好巧,我也要去廚房哎!”

“真的?那一起走吧。”朝陽率先邁開步子,抄近路從樹陰中領著小丫頭穿行,前往府中人用膳的西院。

“秦護衛,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小跑地緊跟在高大的身影後,阿濤顧不得抹抹滿額直淌的汗珠。

“問呀,有什麼不可以的?”放慢步子,朝陽笑得溫和。

“喔。”倒不好意思起來,不自在地摸摸頭,阿濤小小聲地問:“您別笑哦,您能告訴我,剛才我到底是在哪一個院落嗎?”

“啊,剛才的院落是咱們大公子的清玉樓。”好心地加上一句,“你是不是覺得院落格局很眼熟?”

“是呀是呀!”點點頭,心情沮喪到極點,她在石頭閣當差,自然知道石頭閣在府中哪一個方位,離大公子的清玉樓有多遠,而西院廚房又在哪一個方位,嗚——好臉紅哪!她認路的本事,不,應該是迷路的本事好像越來越高了。

“沒什麼的,”見那張圓臉越沉越低,不由輕聲勸慰,“你不是在石頭閣當差嗎?那裡的佈局和這裡差不多啦,這府中闊大,院落又多,任誰也有走錯路的時候。”當然能像阿濤小姑娘這樣的有本事,卻是天下別無分號。但,此刻似乎不宜多說。

“哦。”點點頭,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其實我知道秦護衛是在哄我高興。我知道我總迷路,老是給大家添麻煩。”

“怎麼會呢?我可常聽王管事誇你哩!一個人卻能將石頭閣整理得井井有條,不容易喲。”整日與一閣的絕品玉雕形影相伴,沒有耐心和毅力是不成的。也正因為這小姑娘幹得不錯,將一閣的玉雕玉器整理得很好,大公子才對她睜隻眼閉只眼,讓她做下去。不然依大公子凡事力求完美的性子,早將迷路成癡的阿濤逐出府去了,哪里還能幹到現在?

“秦護衛心真好。”咬咬紅潤的唇,阿濤羞羞地低著頭。府中的大夥都對她很好,知她總迷路,若有空閒總會陪她一起在府中逛逛,以便她熟悉路徑,也從沒有人因此嘲笑過她,“我很笨,是不是?”可她卻總負了他們的心,總記不住路徑。

“怎會呢,阿濤姑娘做事又努力又用心才是真的哩!”很喜歡這小姑娘溫潤平實的性子,朝陽笑得真誠,“好啦,咱們到嘍。”

“謝謝秦護衛,真不好意思,這麼大熱天還勞煩您出來這一遭。”施一個禮,點頭致謝。她在石頭閣見過幾次陪大公子去的這位護衛,知他人好心腸熱。

“沒有啊,我來這裡也是為咱們大公子端點消暑湯汁,順路而已。”招來廚子,吩咐了幾句。

“藹—”剛轉身要進廚房吃些東西,阿濤突然憶起一事,又回過身,期冀地瞄瞄朝陽,試探地開口,“我還有一件事想麻煩一下護衛。”差點忘了。

“什麼事?說來聽聽。”閑著也是閑著。

“就是,就是石頭閣後院裡的那堆玉石塊,我可不可以要一塊?就一塊。”阿濤小心地解釋,“我看它們堆在那裡,日曬雨淋的好可惜,您能不能幫我向大公子提提?”每日見到那堆如同丟棄的原玉石,總會心痛,就算那些石頭不會含有什麼好玉,那石中玉石含有雜質,但在她眼裡,卻也是寶埃

“哦,那堆東西呀!”憶起石頭閣後院確有那麼一堆廢玉石,那都是大公子扔的,因為如同雞肋,揀之無用,丟之可惜,便丟在那裡,眼不見為淨。朝陽爽朗一笑,“你儘管隨便拿取,沒關係啦!”大公子才不在乎。

“真的可以嗎?”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當然真的可以。”他笑著點點頭,“好啦,我該回去了,大公子還在等著我呢!”取過廚子遞過的湯壺,轉身走了。

“謝謝秦護衛。”阿濤高興地揮揮手,笑彎彎地眯著杏眸,去吃飯嘍!

京城聶府,顧名思義,自是指位於天子腳下繁華京都的——聶姓人家的府邸了。在這昌盛的大明朝裡,聶姓人家數不勝數,但能人盡皆知的聶府,也只有這一家京城聶府了。

京城聶府在元末因立有赫赫戰功,先祖曾受到朱氏元璋皇帝的封賞,但聶氏先祖在明建國後卻選擇了卸甲歸田,用所得大量賞賜為本金,數十年來投身商界,已取得不少的成就。放眼當今,已是中原數一數二的巨富人家。但此並非京城聶府名揚天下的惟一原因,聶府這一輩出了兩名品貌絕頂的子孫,經商手腕高超,俱在十六歲已接手家中經營大計,三年來取得很大成就,已成玉器、布莊行業中的個中翹首,這也是聶府名揚天下的另一個原因。

聶大聶修煒掌接家中玉器坊,在原先經營玉器買賣基礎上,新拓了采玉、雕玉、鑒玉等多個經營管道,使京城聶府采、雕、鑒、買、賣於一體,短短幾年,已是中原玉器行業中的霸主。而年僅十九不及弱冠之年的聶修煒,自然成為受人矚目的大商人,加上斯文俊秀的相貌,沉穩有儀的性子,早成為各色少女的良婿人眩

聶二聶箸文因對玉器不感興趣,便接手了府中的布行,他更是經營之才,瞅准了當今國泰民安的現實,以棉布為主,以聶府原有布莊為基礎,僅僅兩年,已拓展了中原大部分繁華之地的布莊財力,雖然他不若兄長般沉穩,玩心又重,心思並沒全放在經營中,但也成就非凡,“玉器滿天下,布莊遍中原”之勢隱約顯凸稚形。

一句話,以少年之貌橫行大明商業圈的聶氏二子,已足夠讓聶氏先人含笑九泉,其成就也足以讓那些老商儈們汗顏,而聶家二老也高興地去遊山玩水了。

京城聶府,足以傲視中原。

嗚——

好命苦哦!

是誰說六月天就像娃娃臉的,說變就變?剛剛還是豔陽高高掛,曬得人惱火,一下子卻又電閃雷鳴,轟隆隆地傾盆倒下雨來?

嗚嗚嗚嗚,倒楣的她又迷路啦!

她雙手聊勝於無地抱著頭,從眯起的眼縫裡慍惱地打量著四周,前方三面環有鬱鬱叢林,林間小路穿來繞去,繞花了她的眼,腦中也被繞成一團漿糊,根本憶不起來時路;背後數丈遠處則是一潭清泉漾波成湖,偌大的湖面上沒有一絲遮掩。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一個可躲雨的場所。樹底下是萬萬不能去的,爺爺曾告訴過她,下雨有雷電時寧可被雨淋死,也不可躲到樹底下,免得被雷劈到。可是,這雨點打得她好疼喲。

嗚嗚嗚嗚,這倒底是哪里嘛?腦中勉強擠出三兩個地名,卻又一一對不上號,還是那一種似曾相識卻又惱人的陌生。她要怎樣才能回石頭閣呢?

“喂。”

嗚嗚,這麼的飄潑大雨,鐵定不會有人外出找罪受,更不會有人順手救她一命啦?

“喂!”

嗚嗚,她還是到樹下躲上一刻好了,就算真的被雷劈死也比被雨淋死好吧?至少,死因不會太惹人發笑——因迷路被雨淋死!

“死丫頭!”

嗚——唔?

疑惑地豎起耳朵,真的有好心人救她來了嗎?

“叫你呢!耳聾呀!”凶凶的暴叫再次傳入耳來。

不由得打一個寒顫,一定是被淋得太冷了。阿濤慢慢地轉過身,遲疑地望向湖畔的青石長階——真的有、人、耶!眼一亮,抹一抹滿臉的雨水,眯著杏眸直直盯過去,雨中視線有些受阻,只能模糊地瞅到一個人單手撐傘站在那裡,誰呀?高瘦的身形有些像朝陽護衛,可那抹之不去的氣勢——卻知絕不是他。

“過來!聽到了沒?”凶凶的暴叫更加惱火。

“我?”伸手指指自己,被雨點痛擊得腦袋有些發僵。好像、好像是大公子!艱難地咽咽口水,不太想過去,因為為數不多的幾次碰面,在她印象中,呃,說實話,大公子對她好像蠻凶的耶!說實話,他一點也不像大夥說的,什麼斯文沉穩,什麼對人和藹親切,對待下人猶如親人。

“不是你難道是你背後的吊死鬼呀?”涼涼地譏笑猶如一陣陰風吹過來。

“藹—”瞪圓杏眸怪叫一聲,忙不迭地沖向湖畔的大公子。 鬼!她膽子再大也怕鬼耶!背後的寒毛根根乍起,壓根忘記了爺爺的話,世上哪有什麼鬼!——就算有鬼,晴天白日也不會出現的吧?“救命呀!”一張圓臉刷地蒼白如紙。

“誰救你?!”左手撐傘,右手急急平揮而出,截住衝撞過來的慌亂身子,免得被撞進身後的漾波湖,真的成個落水鬼,“騙你啦!世間哪來的鬼?”

“呃?”氣鼓鼓地瞪圓杏眸,狠狠地盯向聶修煒的身側——呃,她沒膽子瞪手握府中生殺大權的大人物啦,不是想被逐出府,她還沒學到雕玉之技哩!“大公子為什麼要騙人?騙人會遭雷劈的。”

轟隆隆!天上的雷公應景的意思意思,嚇得膽小的人又抱住腦袋。

“你又沒騙人,那麼怕雷聲幹嗎?”好笑地哼一哼,聶修煒頭一次發現,平日少言訥語、只知埋頭幹活的小丫頭也有活潑的一面。

“我和大公子站在一塊耶。”明白了吧!

“什麼?”聽得不太清楚,不由將耳朵湊過去,順便大發善心地移動撐傘的左臂,將那只落湯雞罩進傘下。路癡果然就是路癡,再走幾步就會找到避雨之地了。不過,不迷路就不叫路癡,他也更不會、也沒興趣記住石頭閣裡有一個貌不出眾的小丫環,名字叫作阿濤了。他雖不若親弟那般非美人不入眼,但,太過普通的人,他也沒什麼興趣去專注一下,“你說什麼?”

“我和大公子站一塊啦!”翻個白眼,小聲嘀咕,“若天上的雷公一時老眼昏花,劈到我怎麼辦?”聲音嘟嘟噥噥,忙忙地擰擰袖子,渾身被水浸了個透,濕衣貼身,難受著哩!

“再說一次!”眯眯利眸,聶修煒歹毒地哼一哼,“你這個小丫環敢駁我?”膽子小,不是吧?

“沒、沒有呀!”慌張地連連揮手,她還想留在府裡當差喲,敢得罪府裡的龍頭老大嗎?況且喔,在人傘簷下,不得不低頭?!

識實務為俊傑,她小女子書雖讀的少,但也是很明白的。阿濤臉上迅速堆起笑,“阿濤多謝大公子援手之恩。”

“免了。”慢慢移動步子,聶修煒好心情地放以下犯上的小丫頭一馬,“你溜到哪里去了?”他剛從石頭閣回來,是以知道這小丫環怠職了。

“去雕玉坊啦!”一時不察吐了實情,“關於鏤刻雕玉之技我有些疑惑,去請教了一下雕玉師父。”可惜那些師傅只會笑著應付她,任她好話說勁賠盡笑臉,卻死也不肯指教她一二。悶悶地跟著聶修煒移動腳步,心神還停在雕玉坊裡,那些師傅說什麼女娃兒家只要精於女紅就好,學什麼雕玉之技,不值得的。

“你愛雕玉?”是曾聽朝陽偶爾提起過,說這位阿濤小姑娘極癡雕玉之技,只要有空閒時間,便總會不停地雕啊雕的,時常忘了吃飯、睡覺。

“是有一點點喜歡啦!”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反正也閑著無聊,找點事做做啦。”她祖父是村中有名的石匠,從小便教她一些刻石技法哄她玩兒。其實,她願意離開溫暖的家,而來這陌生的京城聶府當差,很大原因也是因慕名于聶府聞於世的玉雕。

“閑得無聊?”睨那個只到自己胸前的小丫頭一眼,聶修煒哼哼道:“你來聶府是做什麼的?”他家可不養一群無用的閒人。

“做丫頭埃”她一下子用手捂住唇,燦燦杏眸飄了飄,心神猛從雕玉坊裡扯出來,糟了!一不留神好像泄了底兒、被揪了小辮兒!而且,好像是被最不該揪小辮兒的大龍頭給揪住了!

“還知道呀?”他掃掃一旁膽顫心驚的小丫頭,涼涼地撇撇唇角,算啦!看在這小丫頭將石頭閣整理得還算不錯的分上,善良地放她一馬好了。“你多大啦?”小小的個子,不做作的性子,有點可愛。“呃?啊?”不敢置信大公子今日對她會這麼善良哎,忙討好地一笑:“再七個月就滿十四啦?”仰高頭,一副很驕傲的樣子。當然值得驕傲啦,因為她能為家裡減輕負擔,分憂解愁了嘛!其實她家中生活還過得去,只是弟妹多,爹娘總是不停地忙啊忙,連年近古稀的爺爺奶奶也不能歇一歇,她能出來掙些銅錢,自然值得她小小驕傲一下。

“還不滿十四?”瞄瞄那不算平板的小身子,剛才攔住她急撞過來的身體時,手中碰到了不該唐突的地方,那柔軟的觸感還不錯,“比我小六歲?”撇撇唇,有些鄙視。想當年他十四歲時,早已遍讀史書,內斂的性子一如大人,哪里像她,沖衝撞撞,迷路成癡,單純的性子隱不住一絲心思,好像七歲黃毛小兒!

“大少爺才十九?”仰高頭仔細瞅他一眼,高瘦挺拔的身軀,俊秀逸人的臉龐,沉穩的性子,斯文的言談,“我還以為大公子有二十九了哩!”怎麼看怎麼也瞧不見他身上有少年的稚氣呀。

“嗯?”壓迫性地睨她一眼,聶修煒嗤之以鼻,“小孩子哪里懂大人的。”知她心裡在想些什麼,才不在意,只有這樣傻呆呆的小毛孩,才總留戀什麼少兒時光。

“不不,我是說大公子沉穩,很像成人!”她慌忙地解釋一番。

“像成人?”一股火苗在胸肺間悄悄燃起,沒有一個人,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當面說他“像成人”而不是贊他“是大人”!

“不不,是,是年少有成啦!”腦中思緒在拼命地轉,糟,她好像拍馬屁卻拍到馬腳上了喲!

“哦?”他冷冷哼了又哼,不悅地譏譏一笑,“你可讀過書?”其實知她認得不少字,否則府中管事不會放她在石頭閣為差。石頭閣中藏品雖以玉器為主,其他古文名畫也為數不少,沒幾分才識,也整理不了的。

“讀、讀過一點。”收斂慌亂的心神,開始認真回答大龍頭的垂問,不能再講錯一句話耶!不然大公子一生氣,要逐她出府怎麼辦?

“怪不得會嚼文咬字。”

“是咬文嚼字啦!”一個不察,認真地糾正大公子的口誤。

“是嘛!”聳聳肩,不太情願地承認這小丫環確是有一點點才識,“關於雕玉之技,你知道多少?”他忍不住想探探這小女娃娃的底兒。

“一點點啦!”用手指比出米粒大的一滴滴,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一副不敢班門弄斧的慚愧樣子。

“跟著誰學的?”在這大明朝裡,對女子管制甚是嚴厲,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頭露面的。

“我爺爺!”驕傲地挺挺胸,昂昂頭,“他是我們那裡最有名的石匠喲!很會刻石的。”阿濤與有榮焉地眯起杏眸燦燦一笑。

“哦?那我倒要考考你了。”引她穿過院門,走到清玉樓廊下,將雨傘丟到一旁,笑道:“到樓中一坐可好?”

“好,啊,不不不,”她一下子拘謹起來,暗惱,只顧與大公子一問一答,竟忘了該有的主僕之分!“我、哦,奴婢多謝大公子善意,不敢再打擾大公子,阿濤告、告退!”施一施禮,想重回依舊討厭的傾盆大雨中,冒雨回石頭閣。

“那就走吧!”瞥一眼瓢潑的大雨,淡淡一笑,“回石頭閣的路不會再走錯吧?”

“呃——”不由咽咽口水,伸出去的腳又縮回,乾笑幾聲,“呵呵,呵呵。”好惱!罷,就死賴在大公子廊下一刻好了。

“呵呵。”學她笑幾聲,聶修煒有趣地挑挑眉,“不回石頭閣啦?”不怕再站在大雨中兜圈子傻呆呆等人來救,就走,儘管走好了,他才沒什麼好心去勸阻。

“呵呵。”她依舊乾笑,很知趣地侍立一旁,不敢再煩龍頭老大。

“有沒有興趣瞧瞧我珍藏的石雕呀?”他閑閑地踱進廳堂,漫不經心地拋下一句誘餌——釣魚的香餌。

“珍藏的石雕?”杏眸一下子睜得滴溜溜的圓,從門外向廳內探頭探腦,視線所及之處,果見大小各色石雕陳列廳內各處,有花卉,有山水,有盆景……溫潤光潔,雕功精細,是——“青田石雕!”她不可置信地怪叫一聲。青田石雕耶!只聽說過卻從無奢望親眼目睹過的青田石雕耶!

“識得?”心中微詫,聶修煒掃了這看呆了的小丫頭一眼,“要不要近前瞧瞧?”

“好呀好呀!”她聞言雀躍地笑眯眯,邁步要進門,卻又縮了回去。

“怎麼了?”明明一副渴望近前品賞的急迫模樣,偏依舊站在門外。

“我、我在門外看一看好啦!”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阿濤盯著廳內所鋪的長絨地毯,再掃一眼自己腳上濕答答又沾了不少污泥的布鞋,不敢進內。

“哦,將鞋子脫掉就行了嘛!”恍然大悟,好笑地指指自己光裸著的大腳丫,對這小丫頭的好感又加上了一分,不魯莽的小女娃娃喲!

“不、不用了。”乾笑地咽咽口水,她可沒那麼天大的膽子,敢在男子面前赤足行走。

“怕什麼?這裡又沒有外人,我不會笑你啦!”見小丫頭畏畏縮縮,涼涼一笑,激她:“膽小鬼!”心裡竟升起了捉弄女娃娃的壞心眼。

“誰、誰怕呀?”扭脖子也哼一哼,算了!這青田石雕可是所有雕刻師傅們的夢中美玉,不仔細看上幾眼,後悔一輩子可只能怨自己!彎下腰,將兩隻髒泥布鞋拔下來,脫去濕透的布襪,光著一雙胖胖的腳丫子,大步跨進廳來!

聶修煒掃一眼那雙腳丫,挑挑眉:“是天足喔!”在大明朝內,女子很少有不纏足的。

“那又怎樣?”摸摸頭,她將腳丫子縮進褲管,天足怎麼啦?

“為什麼沒纏足?”好奇而已,絕非興師問罪,他又不是什麼衛道之人,才不管他人是否合乎禮教、女子必須纏足等無稽之談。

“為什麼要纏足?”理直氣壯地回聶修煒一句,阿濤氣嘟嘟,“將一雙腳纏成什麼三寸金蓮,能挑水呀?能下地幹活呀?”她家可是務農人家,每日有做不完的活,不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滴滴千金大小姐,“再講,纏足多痛!我爹娘才捨不得我受罪哩!”

“我又沒說什麼不好,你氣什麼?”挑眉一笑,聶修煒越覺有趣,“我也不贊同女子纏足,行了吧?”休戰,休戰,他們沒必要為此爭吵不停吧?

“什麼行呀?這本就跟大公子無關啊!”奇怪的人,訝異地掃大公子一眼,不明白他何以有此說法。

“啊?”也怪叫一聲,險些露出年少的稚氣。他剛才是為勸她不氣耶!怎麼到頭來,倒是他的事?

“本、本來——啊啾——”驚天一個大噴嚏,險些逼出淚來。好冷!廊外雨大傾瀉,偏又刮起風來,渾身濕透,不冷才怪哩!雙手立刻環住身體,一陣寒顫,“啊啾!啊啾——”

“凍著啦?”好笑地搖搖頭,指一指廳旁側門,“那裡有我的一些衣物,將就去換一件吧!”也難怪,在雨中淋了半天,不得病才怪呢!

“不、不用——啊啾!”抹一抹鼻頭,聲音開始含糊不清,鼻孔也塞起來。

“還逞什麼強埃”他索性上前拉住她,扯往側門,“你凍壞了,誰幫我整理石頭閣呀?”要不是這小丫頭還有一些用處,才懶得管她死活哩!

“不用、不用。”她才不想欠別人情意哩!

“行啦!喏,給你,先換上。”將自己平日所穿一套衣褲拿給她,也自取了一套衣物,“我去那邊換,這裡留給你用。”笑著退出門外,細心地將門替她關好,呵呵,他原來也很關心下人嘛!

第一次,他發覺這個只會迷路的小丫頭也挺可愛的。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2-8 07:51: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青田石雕源于江浙,因青田產有葉蠟石,其色溫潤優美,具有‘實、軟、細、瑩、色’等特徵,尤其有一種石名為‘凍石’,最為珍貴。我說的可對?”眨眨晶燦杏瞳,阿濤徵求聶修煒意見。

“很對啊!”這小丫頭倒真有幾分見識,“還有呢?”

“嗯——”歪頭想一想,仔細回想爺爺曾講過的,“還有,還有就是青田石雕是依形佈局,取勢造型,依色取巧,因巧施藝,很具風采。特別適於裝點飾屋,深有江南一帶色彩。”此是雕刻精諳所在也。

“不錯,接著講下去。”斜倚在涼榻上,單手支頜,注視著那個一論起雕刻來便眉飛色舞,侃侃而談的小丫頭,聶修煒但笑不語。

“嗯——青田石雕在雕刻之技上,以精雕細刻、不留刀痕、光潔溫潤為能事。在雕刻種類上,以花鳥山水之景見長。”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再來,我就不知其他了。”

“很好嘛!看不出你這麼一個小娃兒,懂得真是不少呀!”笑著不吝讚歎,當今世上,如這小丫頭一般對青田石雕知之甚詳者,在女子中乃是他平生僅見。 畢竟,女子無才便是德,講的是女紅、容德、才德並不見容於男子的世界。

“哪里,大公子見笑。”又一次摸摸頭,咬咬紅唇羞澀一笑,除了在家時與爺爺時常談些石雕之類的話題外,她生性內向,從沒如今日般與陌生人侃侃而論過,當然,大公子也不算什麼陌生人啦!只是前幾次的見面不太輕鬆而已。記憶中,大公子只要一到石頭閣,便是緊皺著眉頭,審視自己整理過的玉器,常大吼她什麼也不懂,亂擺亂放,心又粗,又總是迷路誤事。

“阿濤?”他試探地輕喚一聲,發覺還算順口,笑望著那個正神游的小丫頭,發覺她挺好玩。以前去石頭閣或路上見過她幾回,因為她初時整理玉器時的生疏很讓他不滿,也吼過她幾次;而在路上,則因為這個路癡的傻子模樣讓他深感不滿,氣惱自己府中竟招來這種無能之人,也罵過她。但,如今看來,這個平日木訥平實的小丫頭,也挺可愛的。至少,她做事努力且一絲不苟,專心雕刻起來時視外界如無物,全神全心投浸其中。

“阿濤?”他好心地在她眼前揮揮手,引她回神。這小丫頭,想什麼呢?一會皺眉擠臉,一會兒又翻翻白眼,一會兒又在摸頭——幻來化去的多種表情,逗得聶修煒忍不住低笑。仔細看小丫頭模樣,圓圓的臉龐,燦燦的杏眸,紅潤的唇,皺皺的小鼻頭,長相很——虎頭虎腦,算不上美,但尚可稱為清秀。再掃過她裹在自己衣裡的小身子,稍有些胖,但在他眼裡,挺可愛的。心一驚,驚覺自己似乎有些過頭,但並不太討厭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一點——心動?!

心動!

不會吧?這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毛頭丫環耶!

撇撇唇,他猛地一拍坐在一旁小丫頭的背,“想什麼呢?發什麼呆!”惡聲惡氣,存心嚇她,以泄心中不爽的厭人思緒。

“啊?”阿濤一下子跳站起來,張大唇,瞪圓杏眼,拍拍亂跳的心,有些委屈地嘟噥,“做什麼嚇人呀!”

“又說什麼呢!”聶修煒大聲吼她,“雨停啦!還不滾,留在清玉樓吃飯呀!”走走,省得惹他心煩!

“沒、沒有呀!”她急忙又沖到側旁的更衣室,慌張地將自己半濕的衣物換上,眼眶裡有些發酸,又不是她自己要來的,大公子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她也是人哎,恐不能如他所願——滾!

不過,她會走的啦!

阿濤委屈地摟起自己借穿的衣物走到廳內,沖榻上半臥的人施施禮:“奴婢告退!衣物洗好了就給大公子送回來。”硬梆梆地施完禮,瞧也不瞧那個變臉如同兒戲的大公子一眼,她直挺挺走出廳外,套上自己的鞋襪,扭頭就走。

“喂——”忍不住喚那個小丫頭一聲,“不怕迷路呀?”聶修煒原本是想彌補一下自己剛才的失禮,可,人家才不屑他,昂首順著一條小徑離去了。

“該死的丫頭!”狠狠敲一敲涼榻,原本談興正濃的閒聊不歡而散,他也鬱卒哩!

第一次,他有些痛恨自己的嘴利。

“阿濤,阿濤——”

幽靜的聶府後院裡,大夥習以為常地再一次瞧到那個團團繞的小丫頭,忍不住出口喚她。好好笑,阿濤又在石頭閣閣後迷路了耶!

“哎——”耳尖地聽到喊自己名字的高聲,忍不住笑地急急沖向聲音來處,“我來啦!”好哎,終於不用再繞圈子啦!

“你又迷路啦?”絕對是。

“嘿嘿。”她好不意思地摸摸頭,“菊花姐姐,你怎麼在這裡?”時節已快冬至,天黑得越來越早,平日到了晚飯之後,園中便鮮有人來,她以為今日自己要轉一宿哩!

“因為王廚子說,府中就你一個沒吃晚飯啦!大夥一聽就知你准又迷了路,所以到處找找看。”菊花笑著搖頭,“你進府也快一年了,怎麼還迷路?”不是責備,而是疼惜,“走,我送你去西院,再不吃飯王廚子可就不給你留著嘍!”伸手拉住那冰涼小手,帶她前行,“也不知多披件衣服,你看這天,恐怕是要下雪啦!”石頭閣位於府後僻靜之地,除了日常整理院落的家人,很少有人路過。阿濤也沒有伴,迷了路只能傻等,碰一碰運氣。

“我不冷啦!”正要再摸摸頭,手卻被菊花攬住,她一怔,輕問:“怎麼啦?”

“瞧,是大公子耶!”拉阿濤躲到園中假山石後,小聲噓噓,“他好像剛從石頭閣出來,會不會有事找你啊?”

“不會吧?”眯起杏眸縫從隙望過去,果然瞧見府中大龍頭從一條石徑行過來,沉著臉,陰陽怪氣的很是奇怪。

“咱們要不要過去行禮,順便問一聲?”菊花也覺為難。不過去,眼不見為淨地走她們的當然好啦!因為阿濤正餓著肚子。可萬一大公子有事要找阿濤,該怎麼辦?

“不要。”想也不想地否決菊花的提議,阿濤扭頭悶悶嘟幾聲,“見了他就甭想吃飯啦!咱們走。”拉著菊花反客為主地繞向一條小路。自幾月前在雨中迷路被大公子救了之後,大公子便失了蹤影,再也沒到石頭閣來過。才不是想他,而是那次無緣無故吼她的委屈她還沒忘記哩!既然已知大公子變臉如兒戲,做什麼自己要無聊地湊上去找挨??她又不是有病!

哼,能躲多遠自然躲多遠嘍!

兩條小毛毛蟲便偷偷摸摸地溜掉了。

哼——

他老大不爽地哼一哼,利眸掃著那小丫頭離去的身影,雙手抱胸不語。

好樣的!敢躲他!

“爺?要不要我去叫回阿濤?”朝陽勾起唇角微笑著詢問。大公子這幾個月來很奇怪哦。不再去石頭閣欣賞他的寶貝玉雕,卻總在不經意間從人家背後死盯人家小姑娘,好似,好似懷有某種目的——很耐人尋味喲!

“叫回她做什麼?讓她給氣死呀?”壓迫的視線轉掃向身旁的人,逼朝陽縮回臉上的賊笑,他冷冷哼道:“你最近很閑,是不是?”敢管起他的事來!

“哪有呀!”朝陽忍不住哭天搶地,學學聶家二主子的樣子,“我才跟爺從浙江回來耶!連自己的窩都還沒回過,爺忘記了?”他可是有老婆在家等哎,又不是爺,身無家累。

“少學箸文的賊樣!”聶修煒咬著牙擠出一句,“他人又到哪里逍遙去了?大管事怎說他已幾日沒回來過?”

“我也不知呀!”他又不是射月,怎會知曉二少的行蹤?”不過,大概又窩到哪個‘美人塢’看美人兒去了吧!”二少聶箸文有一個人盡皆知的奇怪嗜好——愛看美色。只要見了貌若天仙之人,總會癡癡傻盯一刻,搖頭晃腦地品論一番,他的居所已收集了眾多的美人圖,藏品現正繼續增加中。甚至,他的居所,名字就叫做美、人、塢!

而射月,則是二少的貼身護衛,他秦朝陽的親兄弟,兩人自幼便被聶府老爺收養,跟著聶氏兄弟習武允文,長大後便榮任護衛之職,直至今日。

“該死的!”忍不住低咒幾聲,聶修煒臉色有些發臭,這府中營商大計是他們兩人共同擔負的耶,幹什麼那小子總不負責任地到處逍遙,卻留他賣命?他剛從江浙回來,還沒歇一口氣哩!“那個總長不大的死小子!”

恨恨地扭過臉,頗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卻忘了,自己才年僅十九,而那“總長不大的死小子”,也不過十八歲而已。

“爺,還要再等下去嗎?”天已暗下來,在寒風中在外頭傻站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等?等誰呀?”聶修煒氣暴暴地大吼一聲,“在這裡要站到幾時呀?你不累,我還累了哩!”他扭頭摔袖,凶凶地逕自走了。

藹—朝陽忍不住咬咬牙,是大公子要等,怎麼成了他秦朝陽的不是了?

搖搖頭,翻翻白眼,無奈地跟在行為失常的聶修煒身後,走啦!

好想念那個平日沉穩雅趣的大少爺,一舉手一投足處處顯露出無人可及的成熟男子氣質,而待人接物更是頗有大將之風,哪像現在,吼來吼去,氣質全無,才是“長不大的毛頭小子”哩——快陷入男女情事的毛頭小子。

呵呵,他秦朝陽不會見怪的啦!

一隻暴暴的噴火龍,氣洶洶地鑽入林間小徑——不見了。

冬天到了,可一股溫溫的暖意,悄悄籠在了京城聶府的四際……

雖惱那個路癡丫頭躲自己的行徑,可入了夜,他還是抵不過心中的渴念,緊繃著俊臉,悄悄奔往石頭閣——

他才不是想那個路癡,而是,而是要獻獻自己剛剛從江浙青田尋回的寶貝,順便饞一饞那個路癡啦!

對,還有,要嘲笑她一番!他的衣褲呢?好幾個月了耶,怎還不給他送回去?想霸佔了呀?

前行的腳步越來越快,如一陣狂風,洶洶掃向石頭閣。

死丫頭,傻路癡,我來啦!

他直接竄過緊閉的院門的石牆,輕飄飄落在石頭閣院中,放眼去找有亮光傳出之處。

藹—在這裡!

聶修煒心中沒來由地一輕,邁開步子,徑直走向閣內西角一小石屋處。

微閃的燈光從緊合的紙窗裡微微透出,清脆的刻石輕響如有節奏般,陣陣飄入他的耳中。

這麼晚了,還在學習雕刻之技?

微皺眉頭,心中有些不滿。伸起手,剛要大力拍窗嚇她一嚇,手觸紙窗卻又收回來,改而在窗紙上戳一個小洞,眯起眸子,悄悄探進視線去。

屋內很是窄小,僅能放下一床一桌,擺設也甚是簡陋,沒床幔的木板床上只有一套藍布棉被,而窗前的木桌上,除了散出微光的一盞油燈,只散佈著一些小刨刀之類的刻具,一塊質材不好的玉石,正被一雙小胖手包住,忍受刀雕之苦。哼,看那生疏的動作,就知沒學到過什麼真正的技藝。

他撇一撇嘴唇,略含輕視地將眸子對上那小路癡的臉。

正對窗臨桌的小身子大半掩在木桌下,只露出上半身伏在桌沿之上,那小小的腦袋兒要與手中的玉石貼到一起,不斷敲打的雕刀險險從鼻尖前飛掠,不由讓人替她驚出一身冷汗。杏眸微眯,瞅著玉石的目光不移動半分,眉頭深鎖,似在思索該從何處雕刻下手比較好,而那一張紅唇更被貝齒咬得死緊,泄出微微的刺目紅豔來。這個路癡丫頭整個人都浸在她的玉雕世界了!

不悅地抿抿唇,轉身撤離小窗,大步行到石屋門前,伸手輕拍了拍,嗒嗒的敲門聲響在寂靜的夜裡很是刺耳,但在他垂手靜候一刻後,門,並沒被裡面的人打開!

怎麼?嫌他敲門聲太小?

火大地舉掌用力一敲,門板沒發出聲響,卻被他意外地推開了!

探頭審視門板後的門拴,才發覺她根本就沒上門。聶修煒黑眸不由一眯,膽子該死的太大了吧!就算聶府內並無屑小狂徒,但,一個小女子,入夜竟忘掉鎖門,也太不應該!

真該被他揍一頓,好讓這個該死的路癡長長腦子!

他惱火地跨進門,幾步跨到那個依舊沉迷雕刻中的小丫頭身後站定,探出頸子,以黑雲壓頂之勢將這個小路癡牢牢困在桌前,屏住呼吸,等她發覺。好吧,就再給她一次機會。若她驚覺有人呢,那便只臭?她一頓罷了;而若是她還沒發覺呢,哼哼,那就休要怪他手下無情,痛揍她一頓!

但,等了一刻的結果卻是——他首先發覺這屋內太冷了。

扭頭掃一眼床前的火盆,才知那盆內早已無熱氣冒出,就連僅餘的一點暗紅,也已奄奄一息,而火盆四周,更無薪炭可用。

想凍死呀?

他更加不悅地哼一哼,攏緊身上的披風,抵一抵一如屋外的寒氣,再抬首掃向身前人,該死的!這個路癡依舊埋頭雕刻中。

這下真的火山噴火了!

聶修煒不加思索地伸出兩手繞過路癡上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刻刀,在她還沒反應之前又俯首在她耳旁大吼一聲:“該死的!你給我滾出府算了!”他京城聶府才不屑雇傭這麼一個笨蛋!一個不知愛惜自己的笨蛋!

“啊?”受驚的小丫頭一聲怪叫,一下子跳站起來,“砰”一聲,頭頂又撞到了某一硬物,一聲悶哼緊接著傳入她耳中。誰?有壞人來嗎?阿濤急急轉過身,飽含驚嚇的杏眸瞥向前方,只瞅到一堵硬牆。

牆?緩緩眨眨嚇滯了的眸子,伸手拍拍胸口,平撫過激的心跳,阿濤慢慢仰頭,看向頭上方。

只看到一尊黑凶凶的臉。

是——大公子?!

她不敢置信地瞠圓杏眸,微微開合紅唇,卻吐不出一字半語。

大深夜的,大公子來幹什麼?沉浸在雕玉中的腦子轉不出一絲答案。

“看,看什麼看?”他用手揉揉被撞痛的下巴,黑黑的俊臉上火氣沖天,“毛毛躁躁的,你是不是女孩家啊?怎麼做事從不用腦子呀?”聶修煒凶凶地沉下臉,對身前丫頭的癡呆樣更加惱火,“傻呀?還不說話!”

“說、說什麼?”過激的心跳總算緩和下來,被嚇飛的小魂兒也重歸原位,不自在地摸摸頭,才發覺頭頂燙烘烘的發疼,嗚——好像起包包了。阿濤扁扁委屈的唇,不明白大公子怎麼會突然從她身後冒了出來,並且還二話不說地先訓了她一頓。她沒惹到他吧?

“說什麼?!”他咬牙怪笑一聲,路癡!癡到家裡去了呀?不會問他為什麼會突然顯現在她屋內嗎?一點腦汁也沒有!“說你在幹什麼!說你為什麼粗心大意地不鎖房門!”還要他提醒呀?

“不鎖房門?”扭頭忙找,啊,在這裡!眼一亮,阿濤捉起桌角上的一串鑰匙,在大公子眼前晃上一晃,得意地笑道:“我鎖上啦!東西中三閣明明鎖好了呀!”她吃完晚飯回來後還特意去檢查了一遍哩!

誰管你石頭閣是否上鎖了!

聶修煒咬咬牙,險些要掐死身前眼皮底下這個少根筋的死丫頭,“我問你,我怎麼會站在這裡?站在你的屋裡!”

“呃?”疑惑地瞅冒火的大公子一眼,誰惹他啦,怎麼這麼火大?“是呀,大公子不在清玉樓休息,怎麼會站在我屋子裡?”她摸摸頭,神情迷惑不解。

“我——”他用力一咬,險些自挫了自家門牙,臉上青筋兀 爆,顯然已被招惹至極點,“死人呀!你不會看呀!”用手一揮,憤然指向一旁大敞的門板。

“藹—”用手拍拍胸,阿濤總算明白過來,“大公子是從門進來的!”見他又要爆吼,急忙忙加上一句:“我是怕有人找,才沒鎖好屋門的。”這石頭閣就住著她一個人,鎖不鎖門,其實無所謂啦!

“找?大冷天,誰會一時發瘋地來尋你?”他壓根忘了正在大吼的自己,“你沒聽人說嗎?‘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等哪天你被人宰了,看你明不明白。”也太粗心了!

“哦。”她摸摸頭,不知該說些什麼,算啦!算她倒楣,無緣無故地惹上不該招惹的龍頭老大。咦?再摸摸頭,終於發現不對勁之處了,“大公子,你為什麼老是罵我?”指一指門板,“好像,好像是大公子的錯耶,大公子無緣無故闖進我屋子——”小小聲地加上一句:“我又沒請你來。”大公子才是闖入的“匪徒”吧?

“什麼?有種你再講一遍!”聶修煒狠狠地拎起小路癡的衣服,將她吊提起來,“這聶府是誰的?你住的屋子是誰的?我闖?這府中一切全是我的,我要到哪里還用請你點頭嗎?你有這個資格嗎?”手臂一甩,將令人火大的罪魁禍首摔坐到一旁的床板上,“我為什麼老是罵你?我無緣無故闖進‘你’的屋子?”哈哈怪笑幾聲,伸手至嚇呆的小丫頭眼前,哼哼道:“拿來!”用了他好幾個月,也該還了吧!

“什麼?”她不欠他什麼呀!

“什麼?”他咬咬牙,“我的衣衫!那次在清玉樓被你抱走的——我的衣衫!”明白了吧,他深夜在此的理由是正大光明的!

“大公子的衫子?”摸摸頭,遲疑地道:“第二天我就還你了埃”她親手交給秦護衛的哎。

“還我了?”他氣笑笑地哼哼哼,“我怎沒見到?”

“我洗淨了衫子後就交還給秦護衛了呀!”阿濤不解地再次摸摸頭,“他沒轉告大公子嗎?”

聞言險些摔掉下巴?

“你給了朝陽!我的衫子你交給朝陽幹什麼?”那幾日他天天坐鎮清玉樓,單等這路癡去還衣衫,好乘機哄哄她,那次他不是故意要凶她啦!可——

笨蛋!氣得他幾乎咬碎一口鋼牙。

“我不請秦護衛幫我,我怎麼還衫子給大公子?”她一個小丫環,沒有無故參拜龍頭老大的命啦!“你沒長腳呀?你自己去送會死呀?”

“對呀,我為什麼要傻傻地去送死?”她性子再柔,可也有成鋼的時候,欺人不要太甚哦!“大公子不會記性那麼差吧?是您開金口讓我‘滾’出清玉樓的耶,既然我滾出來了一次,難免會有第二、第三次,我何必自討沒趣?”哼,她也是有尊嚴的,那句話怎麼說?士可殺不可辱!

“誰、誰會無緣無故趕你走?”幹什麼幹什麼?要造反呀?

“我哪里知道?”扭頭哼一哼,小姑娘她不是君子,所以仇記得再清楚不過,報仇當然報不成,但發洩發洩惱火總成吧?“反正那天不是奴婢先變的臉!”

“你——”啞口無言,那次確是自己理虧。

“我?阿濤不過一介小小丫環,生殺大權全握在各位主子手中。”涼涼地拍拍衣袖,“夜深風寒,請大公子保重貴體,早些回清玉樓歇息。”她繃著圓臉施一施禮,肅站一旁,恭候大龍頭走人。

“呃——”嗓中如被強塞了一團棉花,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哽得聶修煒面色忽青忽白。

“大公子,請吧!”阿濤再躬一躬身。

懊惱地一甩披風,沉黑著臉,大步跨出門外,他是主子耶,卻被一小小丫環趕出門來。

這是什麼世道呀!

哼一哼,依來時路,聶修煒運起輕功,如一只大鵬般展翅而去。

阿濤哼一哼,將門板用力一關,如人所願地插上門閂,全失了再雕的興致,埋頭鑽進涼被,眯起杏眸,睡覺啦——

沉穩儒雅的成人面貌,開始悄悄在某一小丫頭面前冰消瓦解。

少言平實的平凡小丫頭,開始在心田偷偷埋下一粒小小種子,至於何時成蔭,誰也不知啦!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2-8 07:5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嚇——”上好的一口香茗猛地噴出,前方五尺之內得以遍灑甘霖。深知當家主子脾性的射月早有防備,縱身往橫裡一躍,輕鬆躲過淋濕之禍;可前來串門閒聊的朝陽可沒親兄弟的機靈,一時目瞪口呆閃得慢了半步,被噴了個滿頭滿臉。

“二少!”忍不住哀歎一聲,朝陽無奈地接過兄弟遞來的布巾擦了擦,“我又沒惹你,幹嗎跟我過不去?”早知如此,他絕不過來跟二少咬舌根,看吧,背著大公子在他背後饒舌,下場多——狼狽?

“哈……對、對不住!”聶府老二聶箸文哇哇大笑幾聲,順順被茶水嗆咳的嗓子,“朝陽,你在說什麼笑話?大哥喜歡上了咱府上的一個小丫環?噗——”一口茶又噴出來,只是這次站在他兩邊的秦氏兄弟早有防備,一左一右,迅速一撒,沒被淋到這被唾的茶水。

“二少,我朝陽什麼時候講過笑話?”不滿二少如此將他的“告密”視為笑談,回身便走,“朝陽先走啦,信不信全憑二少!”

“喂喂——慢點慢點!”聶箸文忙從椅上站起,眼明手快地躍上前攔住朝陽,“我沒不信你,只是,只是實在想像不出大哥——一向沉穩如山的老大會氣暴如雷地向一個小丫環找茬!”俊美的臉龐上擠滿爆笑的表情,“外人誰不知咱京城聶府的大公子行事穩重,脾溫氣和,對人是斯文至極?可你剛才講什麼來著?大哥這些時日常無緣由地發呆、爆躁,甚至還茶飯不思?我能信嗎?我可還沒見大哥對哪一個人狂吼怒?、變臉如變天!”

甭說讓外人看,他跟老大一塊長了十八年,也從沒見老大何時有失態過。

“二少,我只是好心告訴你大公子的近況罷了,你不信便不信,何苦編排大公子!”朝陽皺眉,對二少如此笑話他的主子甚是不樂。

“沒、沒,我怎會說大哥的壞話?”晃晃長手以示清白,聶箸文急急安撫快要氣惱的朝陽,免得朝陽回清玉樓講他幾句壞話,惹大哥生氣,“我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難以置信罷了。”

“我也不敢置信埃”撇撇唇,朝陽聳聳肩,就因為他心疼大公子整日鬱悶,恐他生病,所以才前來找二少商議一番呀0自從幾日前大公子從浙江返回後,也不知怎麼了,這幾日性子說變就變,一會兒笑,一會兒惱,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又暴躁如雷,我又沒惹他呀,卻對我怒目相向,冷淡得很。”他哪里得罪了大公子,卻又不自知?

“所以你才跑來告訴我,說大哥喜歡上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環?!”嘻嘻一笑,聶箸文還是不信。

“因為我前思後想,將大公子這一年來所碰到過、經歷過的所有人和事過濾了一個來回,只找出這麼一個或許同大公子有關的大人物呀!”他想得幾要扯掉滿頭的黑髮,除了那位愛迷路的阿濤姑娘,從沒見大公子對其他人物關注過,甚至還嘲弄哩!大公子那麼儒雅,對待任何人從來沒失過禮儀。

“喔——”聶箸文單手扶住下頜,漂亮的黑眸閃出饒有興趣的玩味光芒,“那這麼著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咱們去偷偷瞧瞧這位惹得大哥失常的小丫環,看她是何方神聖,如何?”一向要求完美的大哥會喜歡人了?那他喜歡的人定有不凡之處,否則,怎能人大哥的佛眼?

“好啊,爺,”一旁被冷落許久的射月拍拍大哥,“大哥,麻煩您指條路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在性格不同的主子身邊,親兄弟的性子也差了許多。朝陽穩重一如聶大公子聶修煒,而射月,則有些滑,奸詐如同聶二少聶箸文。

龍生九子,各有所長嘛!

——***$***——

“啪——”一個不留神,他險險從藏身的樹上掉下去,還算貼身護衛機警,一把扯住嚇掉大牙的主子,只踹斷了腳下的可憐細松枝。

“她、她——”張大嘴,不可置信地用抖抖的手指向在幾丈遠處圍著小徑繞圈子的一個小丫環,聶箸文幾要嚇昏過去,太、太不可能吧!

“是啊,她就是阿濤姑娘,當值於石頭閣,今年剛十四歲。”斜倚在另一根較粗的枝上,朝陽閑閑地垂目休息,不想看二少百年難得一見的失態,因為覺得臉面無光。爺如此,二少也如此,嗤,有那麼驚訝嗎?

“她相貌毫無出眾之處啊!”這對於一向看慣花容月貌、國色天香的聶箸文來講,去細瞄一個平凡到極點,呃,好吧,給大哥一點面子,是一個尚稱清秀的女子,不外是一項折磨。

天哪,圓臉,杏眸、略大的紅唇,太過普通了吧?隨便從大街抓一個,也是這等模樣嘛!

“還總會迷路。”朝陽涼涼加上一句。

“迷路,”他又要嚇掉下巴。

“是啊,入府當差也快一年了,對這府中路徑還是摸不清,每次自己出門總會繞圈子,非得有人引路才行。”夠癡。

“那府中為什麼還要留她?”別說依大哥凡事力求完美的個性,既使府中管事,難道會容忍這麼一個有大缺點的僕傭在府?

“二少,你不要因此就看輕她哦!”朝陽甩甩食指認真指正,阿濤又不是什麼神仙,誰沒幾個小缺點?“她一個人打理石頭閣所有玉器,幹得很負責,很不錯的。”當初,就因為這小姑娘有此才能,大少才格外網開一面,留她在府的。誰知,一來二去,大公子會喜歡上這麼一個小丫頭?

世事難料喲!

“我在做夢,對不對?”垂下掛滿挫折的俊臉,聶箸文伸指捏捏貼身護衛的臉頰,可憐地求證,“一點也不痛嘛!”一定是南柯一夢,大哥又不是傻子,豈會發瘋?

“你當然不會痛!”伸手摔掉臉上的硬爪,射月沒好氣地一哼,“二少,你捏的不是您的臉!而是我射月的!”會痛,痛的也是他這個倒楣護衛0懶得理你們!”扭開頭,十分不恥二少這副奸滑的德性。

“我要去‘英雄救美’啦!”朝陽撤撇唇,準備跌下藏身的粗大松樹,去助阿濤小姑娘一臂之力,領她繞出迷路的可憐境地,若大公子當真喜歡這愛迷路的小丫頭,他這個貼身護衛也護駕有功嘛!

縱身剛要一躍,眼角卻掃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步入視線範圍,輕飄飄踱向正繞圈子的小丫環,那是——爺?

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停下縱身一躍的英姿,與二少等擠在一起,從視線最佳的樹隙一瞬不瞬地盯過去。

“哦哦,有人快你一步‘英雄救美’嘍!”聶箸文嘻嘻低笑。雖說現在心中有萬個不解,極度渴盼跳下去到大哥身前,確認一下大哥是否真的性情大變,但,好戲當前,先看再談其他嘍!

只見那話題中男主角沉著俊臉湊向前方的話題女主角。

“真的耶!大公子難道真如朝陽所說,喜歡上了這位小姑娘?”射月拍拍額,饒有興趣地擠在一旁,靜候事態進展。

“別吵!聽聽大哥說什麼!”聶箸文努力豎起雙耳,想收集一兩句當事人的談話。

只是,人家才不如他們所願。

只見那兩個當事人不知講了幾句什麼話,聶府老大修煒大爺火大地將那小丫頭一把拉住,往肩頭輕輕一搭,腳不沾地飛——走——了。

臨走,一記惡狠狠的瞪視猛掃向樹上三人的藏身所在,警告意味甚是濃重。

“藹—”走啦?

“啊!”不由抹抹額上的冷汗,這三九嚴寒,哪來的雨水落在額頭?大公子,不會等一下殺了他朝陽吧?

“啊?”

當事人走了,那他們還有什麼好戲可看?

三個無聊男子,三種各異表情,三聲不同驚歎,卻同一種心思——

他們穩重、文雅的聶府老大,怕真的陷下去了!

溫文儒雅的聶府大公子,幾時躁怒過?

斯文有禮的聶家大少,何時欺壓過弱女?

而凡事力求完美的聶修煒,怎會著迷於一個小孝小小的丫頭——路癡?

呵呵——

搬石頭砸自個兒的大腳丫吧!

京城聶府的老大、世人矚目的完美貴公子,無暇的、無懈可擊的男子典範,恐怕真的——破功嘍!

呵呵——

各有所期、各有所待的賊笑,漫延了聞名天下的京城聶府的每一處……

這個冬天,或許真的與以往不同哩!

呵呵——

——***$***——

任被壓制在胸肩上的小小人兒如何死命扭動、動手捶打,任那平日少言內向的小女孩不斷低聲斥責,他,依舊如流星一般,大踏步縱往清玉樓的方向。耳旁呼嘯撲面的寒風,懷間人兒身上的寒意,讓他不悅地低聲哼了哼,騰出緊抱小丫頭的一手,將身後的披風朝前一揮一卷,緊緊籠住那小身軀,不起波漾的心底深埋著從不顯露的柔情。

罷,罷,罷!

好吧,他承認,他的心,真的動了。

一向力求事事完美的他,不留神地栽倒在一個不起眼的、有著許多小缺點的小丫頭手裡。

他早已記不得他初次見阿濤時的情景。只記得近一年多來,他的眼裡心裡,漸漸有了一個獨特的位置,那個位置、起初很不起眼的位置,裡面盛的是一個小路癡,一個他極度不屑、極度鄙視的連路都記不住的小丫頭。

她迷路成癡,他極是不滿,初時甚至想逐這小丫頭出府,省得聶府中養這麼一個有缺點的傢伙。

她少言內向,從不知該對到石頭閣賞玉的主子講些什麼應景話、說些什麼高興的言辭;只是一門心思地默默打理著一閣的玉雕,整日與那些不動不語的死物為伴,付出她源源不斷的生命力。那時,他就想,何時這個沉默的小丫頭會將她的一腔活力獻給玉以外的事物呢?

他依稀記得,在小丫頭初次學管石頭閣後,他曾幾次怒斥過她,只因她不懂玉器的擺放、不知玉雕的保養之法。仔細想來,他這旁人眼中溫文儒雅的聶府大公子,甚少與人怒目相向的和藹之人,那幾次的斥責真的很鮮有,罵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更是他從未有過的失態之舉。

可是,就是那幾次稀有的斥?,讓他第一次有了關注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孩的渴望。她不言不語,從不反駁,只是埋頭垂肩,靜靜聽他斥?。而在他惱火地離開後,便會更加努力地學習整理玉器、悄悄向旁人請教玉雕保養之法。幾次後,他再也沒了斥責這小丫頭的念頭。

一個努力、上進的小丫頭。

他忍不住低聲輕笑,繼續擁摟著肩上的小小人兒,大步縱躍著他的路,繼續回想著有關這小丫頭的切身記憶。

她固執,只因那次在清玉樓一時失儀地斥她一個“滾”字,這小丫頭便再也不想踏進清玉樓一步,就連幾日前那個深夜他前去造訪,也記得諷他一諷。一個超愛記仇的小丫頭!

她不知挫敗、韌力極強。多少回前去雕玉坊請教雕玉技法,多少次被拒門外,卻依舊癡心不改,一次又一次地前去虛心請教,弄得那些玉雕師父都開始對她肅然起敬,向他請求開啟教學之門。一個屢敗屢戰的堅強小女人!

張著吃驚的大嘴巴,三兩個整理清玉樓院中樹木的家丁,便呆呆望著那位清玉樓的主人、他們聶府的大當家緊攏著披風圍著清玉樓的外牆,繞了一圈又一圈,卻幾過院門而不入。情景,是恁地眼熟,熟到他們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起另一位繞來繞去的大人物——“阿濤!”

驚訝地齊聲驚呼,卻意外地震回了嘴角含笑、神遊太虛的聶府大當家。

一時之間,便見騎坐在樹上修理枯枝的幾個家丁,瞠著圓眼視著院外的大人物,而攏著披風的大人物,則停下了步子,將披風扯得更緊,不悅地掃向那幾個出聲的家叮

這阿濤正被他緊埋在披風裡,他們怎能看見?而他,何時已到自個兒的院落?

兩陣對擂,人多勢弱的一方很快敗下陣來。

“大、大公子,您身體不適嗎?外面天這麼冷,您何不進屋內去歇息一下?”家丁之一結巴巴開口,堆起滿臉的笑紋,有一點想哭的感覺,這是大公子耶!做什麼呀,他們竟想到那個愛迷路的阿濤小姑娘!看看吧看吧,打擾到大公子了吧?

緩緩地點了點頭,聶府大當家緩緩從大敞的院門步進院來,依舊攏緊著披風,緩緩步進清玉樓大廳,消失在廳內轉口處。

徒留幾個騎在樹上發呆的可憐家丁,依舊瞠著眼珠,在寒風中發呆。

剛才是做了一個夢嗎?

擺脫掉身後可笑的瞪視,聶修煒加快步子轉入暖意融融的內廳,反手將廳門關好,憶起先前的無意識行徑,不由咧開唇,幾要大笑出聲。

可笑聲尚未震出嗓,胸肩傳來的微弱的扭打讓他忽地憶起自己身前尚掛著一個小人兒。急忙敞開披風,放鬆手臂的力道,將那個幾要壓陷進自己體內的小小身體解救出來,瞄一眼那憋得通紅的小圓臉,更是想放聲大笑一番,但再瞄到那眯起的杏眸中蘊藏多時的慍惱,忙識時務地壓住笑意,將這小丫頭抱到暖炕上,用棉被將她細細蓋好,只露出那張紅彤彤的小臉。而他,便跪坐在暖炕下的踏板上,將頭支在炕沿,靜靜與她四目相對,唇角含笑,一語不發。

做什麼啊?

阿濤抿一抿唇,雙手一撐炕面,想要起身走人,卻被一隻大手又壓進炕內,動彈不得。

“別動,好好暖和一下。”輕笑著搖搖頭,聶修煒將手橫過眼前的小身體,替她攏一攏耳邊亂掉的髮辮。

烏溜溜的黑眸快速地掃過眼前的一切,聰明地算出眼前的形勢不利於己,這個總會突然發火的大龍頭,實在太過古怪,還是少惹為妙。

“想知道我請你來清玉樓的原因,是不是?”修長的手指輕觸那小巧的元寶耳,滿意地發現它已暖和起來。

這叫請嗎?只一句“跟我走一趟”,便不顧人家反駁地伸手拉人,往肩上一甩便走,請?哼哼,未免太客氣了。眯眯杏眸,將視線固定在屋樑上,不想理這只翻臉如兒戲的大龍頭。

“生氣呀?”跪直身軀,壓迫性地俯視那個氣嘟嘟的小女孩,勾起硬唇一笑,“誰叫你擺架子,不理我?”若肯乖乖隨他一走,何必讓他出手?

“我不理——你?”翻翻白眼,低聲嘟噥,“你是誰呀?聶府的大公子耶!”誰敢不理呀?真不知羞,用強的還占理!

“哦?”他俯耳貼近那張紅潤的唇,故意惹她。

“大、大公子,”硬起頭皮,咽咽口水,被下的小手握得死緊,阿濤小心地開口,生怕觸到那幾要相貼的大耳朵,“您,您可否放奴婢一馬?”男女授受不親,這樣子若被人瞧了去,她怕是要被沉江了耶!

“放你一馬?”不悅地離開一些距離,聶修煒感覺那句“奴婢”十分刺耳,“什麼奴婢不奴婢,以後不許你這麼貶低自己。”他才不要那可笑的階級之分,隔離了他與這小丫頭的親近。

“那,那能不能請大公子行一個方便,放阿濤一馬?”識實務者為俊傑,何必在不利於己的情勢下充好漢?小女子,一樣能屈能伸,她立即從善如流。

“小鬼頭!”笑著伸指彈一彈近在手旁的小圓額,聶修煒有趣地再次發現這小路癡的另一個不為人知的性子——也有奸滑的一面喔。

“大公子?”扯一扯笑僵的唇,阿濤只能將怒火深壓心底,既然她屈於人下,能怎麼辦?

“好啦好啦!將你這受屈的小模樣給我收回去。”食指拂過手下的眼皮,他老大順便稍往後撤,轉身靠坐在炕邊,留給那個膽小的小丫頭一些喘息空間。

廳內便靜悄一片,兩人再無言語。

悄悄地松一口氣,癱在暖暖的火炕上,阿濤舒服地想要睡上一覺。自用過午飯,她便踏上去雕玉坊的小徑,在松林轉了一個多時辰,又冷又累,早快支持不下了。雖然大公子不顧她意願地強行押她來此,心中憋了許多的火氣,看在他讓她能歇上一刻的分上,算啦,反正自己也惹不起府中的龍頭老大,適可而止也就行了。

“哪,這個給你。”一隻大手忽地伸到眼前,幾乎嚇掉她半條命。

這惡霸!放人睡一下也不行嗎?

“喂,快點拿過去!”懶懶地將頭支在炕沿,聶修煒挑眉仔細觀賞這小路癡的各種表情。

惱他?又感激他?放過他一馬?他真是惡霸嗎?

天哪,這小女娃娃單純的心思全印在一張圓圓的臉龐上,全映在那燦燦的杏瞳中。

什麼東西?

仰起視線盯向雙眼上方的大手,只瞧見古銅色的手背,她又不會透視,能看見才怪。

“小懶丫頭,連伸手接一下都不想動呀?”他歎息地晃晃大腦袋,伸出的右手改托為捏,兩指夾住寸方大小的一個小巧玉盒在小丫頭眼前晃一晃,輕輕一丟,白玉盒彈過阿濤的鼻尖,跳落在她頸旁。

叮噹。

盒內細微的撞擊聲告訴她,盒裡還盛有他物。

她眯起杏眸瞅一瞅龍頭老大,見他眨眨眼,便翻身靠坐起來,小心地拾起小巧的玉盒,人手一片溫潤,是用暖玉做成的?

“打開看看!”也起身坐上炕沿,同小丫頭一起斜倚在炕櫃上,聶修煒笑著建議。

好呀!

伸出指小心地撥開玉盒上的搭扣,輕輕一掀,將雕花的盒頂掀起,頓時盒內的小巧玉雕吸引住她的視線。

那是一隻通體烏黝的小玉猴,雙足著地,微曲著下肢,斜扭著胖乎乎的圓肚,小小的肚臍微顯一角,其餘覆在雕刻細密的毛髮下,仰著黃豆粒般大小的小小腦袋,兩隻靈巧的小眼珠正斜睨著她,右爪搭在腰間,左爪齊肩掌心向天平舉,手心米粒大一顆白玉的壽桃。

烏猴高度也僅一指而已,卻雕得萬分傳神,似乎稍一眨眼,它便能蹦出玉盒,跳躍而去。

而佈局最為精巧的是,黑黝的玉猴,左掌偏托著一粒小小的白玉壽桃,黑白對比,各鮮活靈動,十分難見罕有。

微眯的杏眸,掃過玉猴全身上下,讚歎地深吸一口氣,不由翹起唇,笑彎了杏瞳,可在視線掃過小猴子左掌上的白玉壽桃時,視線一下子僵住,雙眸頓時瞠得滴溜溜圓,氣息一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軀——那、那、那是——

她不敢置信地扭動脖頸,轉瞅向身旁的龍頭老大,啟開雙唇,抖抖地顫動一番,卻吐不出一字。

聶修煒安撫似的拍拍她僵如石刻的後肩,眨一眨黑眸,勾唇一笑,“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小猴子手上的這——”

“別說出來!”阿濤壓低氣息急急阻住龍頭老大未盡的話語,緩緩地深吸一口氣,緩解緊繃的心緒,再度扭頭微微眯起眸子,仔細瞧向那看似白玉桃子的小東西——那也是一隻小猴子。

與烏猴不同的是,這米粒般大小的小猴子不是站立,而是雙腿盤曲以坐姿示人。

細膩的輕雕,線條流暢,粗粗刻畫出抱腳而坐的懶散樣子,前肢環胸而抱,微斜著針尖般的小頭,猛一看,恰似裂嘴的壽桃,只有當人平息靜氣,才能認出這是一尊極小玉猴。

狼米!

青田石雕中最負盛名,最難得一見的極致精品。如同朝聖般,阿濤激動得幾要頂禮膜拜。

天啊,天啊!

貪心地細眯著那小到極點的小小猴子,她再無其他言語可表內心的極度驚喜。

她終於見到了爺爺一直喃喃不忘的雕中聖寶。

天藹—

“別老看啦,小心壞眼。”長時間緊盯微小的物品,極耗視力,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阿濤卻還是盯著小白猴子,不吭一聲。

“好啦,它又跑不掉,不准再看了。”聶修煒搖搖頭,伸手拿過玉盒,當著那雙渴盼的燦燦晶瞳,不留情面地蓋上盒蓋,將盒子放到身後的櫃子上。

她若將這寶貝偷偷拿走,龍頭老大會不會生氣?目光追逐著那離手而去的玉盒,阿濤微微回過一點心神。

“不准喲!”將食指豎在小丫頭眼前輕輕晃動,聶修煒含笑地否決掉這小丫頭的念頭。原本是想送她,但是,他改變主意了。或許將這小玉猴子放在清玉樓是最好的選擇。那麼,他也許就能不出門也能時常見到這小丫頭了。

“不准?”呆呆地重複一句,阿濤摸摸頭,絞盡腦汁細思取走小玉猴子之策,藹—

“大公子,”笑彎著杏眸,阿濤討好地堆起所有的笑容,“要阿濤幫您將這猴米放置到石頭閣嗎?”

呵呵,依照慣例,大公子每尋得精品玉雕,總會在石頭閣開一保存之地。

而她,呵呵,不好意思,不才她小女子正恰好在石頭閣當差!

職責所在,她不想理這小寶貝也怕不行。渴求杏瞳眨也不眨,單等龍頭老大頷首應允。

“不用了。”淡淡三字,澆了她一身冷水。

“不用了?”幾要大吼出聲,急忙忙用手挖一挖耳孔,她疑是聽錯了。

“對,這小猴子放清玉樓便好,”不著痕跡地將小丫頭神態盡落眼裡,聶修煒聳肩一笑,“反正也不占什麼地方,放我這裡吧,也能時常拿出來賞一賞。”

“那——”我怎麼辦?我也想時常瞧上一瞧啊!紅潤的唇幾啟幾闔,卻吐不出一字半語。

“你有什麼意見嗎?”哈哈,知道想念的滋味是什麼樣子吧?

“沒。”就算有意見,又能怎樣?她僅是一個小小的丫環,豈能左右府中老大的意願?

硬是扭回頭,撤回死粘在玉盒上的視線,阿濤覺得好心疼。

“或者——”故意沉吟一刻,漫不經心地撒出誘餌,“每隔幾日,你來清玉樓幫我清洗一下那小猴?”

“好呀好呀!”忙不迭地點頭,生怕龍頭老大反悔,“阿濤一定會萬分小心地保養它!”晶亮的杏眸,滿含感激之意。嗚嗚,好想哭一下,這大公子人很好很好啊,她怎麼以前看不出來,還暗中偷罵他呢!

“會不會太麻煩你?”他忍住笑,幾快醉於那毫不設防的純純的笑裡。

“怎麼會?這本是阿濤職責所在呀!”啊,大公子真如大夥所說,很體貼下人的。

“那我就不謝啦!”呵呵,在這小丫頭心中,看來他的形象已有好轉的跡象了。

“大公子太客氣了。您是主子,阿濤不過是一小小丫環,哪里敢勞大公子稱謝。”哇啊,真的耶,大公子真的如外界所傳,溫文儒雅、沉穩有儀。

“那就這麼說定了!”呵呵,形象扭轉成功!他不是什麼大惡霸了!

“說定了說定了!”幾要躍起手舞足蹈一番,阿濤眉開眼笑,再也記不得先前聶修煒的惡行。眼前,是那個儒雅斯文的聶府大公子,是體恤下屬的天下最好的主子。

呵呵,既然他聶修煒不幸動了心,那麼,沒有道理不扯這小丫頭,這個惹他心憐的小丫頭,這個陷入他生命中的小丫頭下水,讓她也嘗一嘗心動的滋味——這是她自找的!

精睿的烏眸中,閃動算計的利光,沉穩儒雅的人前面貌,冰瓦雪融。

呵呵,她賺到了!她以後可以正大光明地踏入這充滿了石雕的清玉樓,可以光明正大地細賞這聞名天下的青田石雕了!

燦燦的杏瞳中,滿是得意滿足之色,平實的性子盡斂,取而代之的,是身處寶山的興奮。

兩個人,兩種心思,兩種相異的性子,開始互相接觸,前路——未知。

漫漫的長途,剛剛展開……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2-8 07:51: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調我去清玉樓當差?”愕然地停下擦拭玉器的動作,阿濤一時反應不來地呆立。

“對。你也該知清玉樓也有眾多的玉雕藏品,”聶府石頭閣所藏玉雕乃是歷代聶氏先祖所收集之物,而當代聶氏當家聶修煒所集玉品則大都安置在其居所。聶府總管之一王管事笑著對阿濤釋說原由,“原先是由清玉樓的丫頭們打理,可現在有兩個丫頭都外嫁啦,人手便不夠用。你在石頭閣做得不錯,大公子便想調了你去。到了清玉樓,你也不必動手打理玉器,只管隨手指點一番那些丫頭,教教她們如何既好且快地做好事便行了。”說穿了便是一件只需動口、不需動手勞作的肥差。不過,他的屬下能得大公子賞識,才是最值得慶祝的。 畢竟京城聶府傭僕上百,能得主子親自提拔的可不多,他也與有榮焉哩!

“可,可是,”阿濤歪頭細思半晌,總覺有一點點不對勁,可卻又尋不出一絲反常來,不由摸摸頭,不舍地環視形影相伴近一載的玉器夥伴們,“可這裡也離不開人手呀!”偌大的石頭閣,所藏甚豐,僅有她一個人整理,豈能放手離開?

“這個不用擔心。咱府新來了一批家丁,其中便有懂玉的好手,我已調派了兩名,等一下便會過來。”當時調阿濤來此當差,也是權宜之計,根本沒指望僅靠一個小女娃娃之力來擔起一閣的重任,但出乎管事們的預料,這總愛迷路的小姑娘竟做得讓人挑不出一丁點的毛病,只能點頭稱許。放心之餘,便讓她一直順理成章地幹了下來,竟粗心地忘了獨力整理一個偌大的藏室,對一位年僅十三四歲的小女孩而言,該是多麼重的負擔!

直到日前大公子無意中提起,他這主轄這一方的管事才驚覺,阿濤的工作委實太不人道。汗顏慚愧之餘,立即接受了大公子的提議,將阿濤調派至較為清閒的崗位上,一來獎勵這小姑娘的認真負責,二來也為彌補自己的粗心大意。

“喔。”她淡淡點點頭,再也不說什麼,心中卻有些傷感。近一年的朝夕相處,即便這些玉器俱是死物,不會同她談上一句,可無言之中,那已漸生的親切、默契,豈是說撒手便撒手的?況且,她從它們身上學到了許多玉雕刻制方面的知識,萬物俱可為師,它們便是她無聲的老師埃

“咳!不要這樣子。”王管事好笑地搖頭勸那個傷感得快滴出淚珠的小丫頭,“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別、天涯各一方,”自覺有一些不倫不類,便直告她,“大公子說啦,你整理石頭閣有功,所以以後想來便來,這石頭閣之門永遠為你而敞。好啦,快去收拾一下,我領你去清玉樓。”一個重感情的小女娃喲!

阿濤淡淡地再點點頭,回望熟悉的夥伴們許久,才輕輕垂下眼瞼,抿唇同王管事一起退出閣外,細心地將門鎖好,輕輕拈一拈手中的這串門匙,慢慢遞了過去。

“不用交我,你自己保留就好。”王管事不接,笑道,“不是告訴你啦,這石頭閣你想來便來,留著鑰匙也方便。”依著大公子囑託,再笑,“算是獎賞你的仔細用心。”

“可以嗎?”吃驚地瞪大杏眸,有些疑惑。記得王管事曾在她來此第一天告訴過的:這石頭閣非聶家人勿入,而這閣上鑰匙和擁有者也不過聶氏當家主子而已,其餘他人,若無聶府主子點頭,是嚴禁進閣的。因為她身負整理玉器之職,才有幸得以踏入閣內,其餘傭僕,也不過打掃一下院落,從無進閣的例子。

那,送她這串啟開石頭閣的精製銀匙,又是什麼道理?不解地望向王管事,卻見他一臉的笑,很親切,卻又有一種讓人猜不透的味道。

“好啦,快去收拾一下,咱們該去清玉樓啦!”大公子還等著哩!王管事笑望一臉迷惑的小丫頭,只神秘地吐出幾字:“至於其中緣由,等以後你就明白啦!”

“喔。”

心中縱有千個不解,但依著自己少言的性子,也不會再出口相詢。其實,到清玉樓後將鑰匙親自交還大公子不就成了?這串鑰匙的背後意義,她雖不知,可也隱約知道絕非王管事講的那麼雲淡風輕——獎賞她的仔細用心。

太過沉重的,她承受不起,也無意承受。她只想過她簡簡單單的平凡日子。

“記得要用真心實意來對大公子啊!”呵呵,他的任務完成。

“好。”雖不明白王管事的話語為何這般讓人摸不到頭腦,但她一定會更加用心當差。

心裡一個小小角落也有一點點歡喜,調入清玉樓當差,也不錯啊,大公子那麼體恤屬下,跟了一個好主子,也算高升吧?再者,入了清玉樓,那也意味著能常見到大公子,能有機會向他請教一些雕玉之技了。

自那日在清玉樓賞過猴米後,大公子常來石頭閣轉上一遭,也隨手指點過她一番如何雕玉的小技巧,受益不淺的她,自然希望這指點愈多愈好。

嘻——

莫名地,小小的丫頭眯起杏眸,笑彎了唇。

——***$***——

“多關照你一些?”

微微眯起杏眸,阿濤驚疑地摸摸頭,不太置信地細細打量突然冒出奇怪話語的年輕男子。

與大公子挺拔的身材相較,這個年輕男子更似一名讀書人。斯文俊朗的面龐上尚帶一絲少年稚氣,漂亮的丹風眼恍若桃花,熠熠奪人神志,高挺的鼻樑,帶笑的彎唇,很是神采飛揚。

自她調入清玉樓的那日起,這比她大不上幾歲的少年男子,便常常無緣由地從她身後閃出來,笑著幫她做這做那,熱心腸地領她熟悉清玉樓的格局,甚至在知曉她喜歡雕玉之後,送了一大堆的雕刻刀具給她用,她雖婉拒,可兩人漸漸熟識,確是真的。

她在石頭閣當差時,便見過他,只是從來沒想過有與他交談的榮幸。

因為這年輕男子便是大公子的惟一親弟,聶府當家主子之一的二少聶箸文。

“是啊,以後請你多幫忙啦!”聶箸文挑眉朗朗而笑,帶著一點點巴結討好的意思。

真想不到大哥的手腳如此之快,不過幾日,已將這路癡姑娘騙到了自己的地盤上了!他在一旁暗中察言觀色那麼久,心中已有九分信了大哥這次開天闢地頭一遭的動情是真。既然這位平實的普通小姑娘以後有機會入主聶府大少奶奶的寶座,那他自然要懂得討好巴結一下,以便建立友好的叔嫂關係,方便大哥以後斥責他時,有人能替他講句話啦!

“我?”不解地眨眨杏眸,阿濤開始懷疑眼前的人到底是那位聶府二少不是。以前菊花姐姐是怎樣偷偷評價他的?眼高於頂,極是挑剔,非美人絕不入眼,別說同他聊上幾句,相貌平凡的人他二少是從不接觸的。

以前他偶爾去石頭閣,從沒正眼瞧過她,更別提笑著同她閒聊了。

那麼,今日、昨天、前天、大前天……自從她踏入清玉樓後,就開始時不時從她身後跳出來,堆滿著燦笑,熱情地七手八腳幫她打理玉雕,順便詳細地向她自我介紹的男子是誰?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是何人,相貌是何等樣子,她最清楚不過。

那麼,若眼前這人真是那位眼高於頂的聶府二少,那他的心思她可要小心一些,以防有詐。一個堂堂的二少爺,有必要對一個下人這麼熱絡嗎?

答案是很明顯的,不、可、能、嘛!

“對啊,就是你,不用懷疑。”真有一點點傷心,這些時日來他費盡心思討好這小丫頭,千方百計與她熟識、熱絡,為的就是讓這小路癡好好瞭解一下她這未來的小叔嘛!他都如此吃虧地認了這小他好幾歲的小嫂子了,她怎麼不但不感動,反而總用看白癡的神色來看他?!

若不是有求於她,他何必這麼委屈?

想到就覺得好慪!

“可我是一個小小的丫環,能幫二少什麼?”他才是府中的大頭目,對吧?

“現在你或許只是一個小小的丫環,”用手指點出小小的一點點,聶箸文笑眯眯地解釋,“可用不了多久,咱們就是一家——”卻一下子閉緊嘴巴,目光開始閃閃爍爍。

“說呀,怎不說了?”

對啊,怎麼不講下去了?阿濤摸摸頭,望著眼前那張變成苦瓜的俊臉,雖不明白這聶二少變臉如此之快,卻十分贊同這一句話語。

“講呀?”十分輕緩悅耳。

“大、大哥——”咽咽口水,聶箸文開始傻傻幹笑。不是說大哥今日出門洽公了嗎?怎會突然嚇人地冒出來?

“大哥?”阿濤也驚覺不對,猛一回身,卻險些撞到一堵人牆,揚起頭,視線正撞上一雙兇神惡煞般的閃亮烏眸,心一跳,卻見那嚇人的凶眸盯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身後,“大公子?”不是外出了嗎?

眼前勢強的高大男子卻不理她,只陰沉著儒雅的臉直盯著她身後的人。

“大哥,這麼快就辦完事啦!”討好地揚起笑,聶箸文心中則恨不得將站在老大身後的朝陽剝下一層皮來。是誰說今日大哥直到入夜才回府的?害他立即將下午的年末商會丟到天外,急急跑來清玉樓繼續拉拉關係。

不料不但小路癡拿他當白癡待,還該死的被逮了個正著!

背!

太慪!

“大管事明明告訴我,說今日下午某人有年末商會必須出席,真的假的?”正事放著不做,卻又跑到他地盤上來閒扯,皮癢了是不是?

利眸危險地一眯。

“啊!我差點忘了!”這時便顧不得什麼道義,背後涔涔而下的冷汗、被盯得發麻的頭皮,讓他慌不擇路地一繞一跳,逃命去也!

再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什麼斯文雅秀。

哇——跳窗!

阿濤瞪大眼睛,驚歎於二少的利索動作,但——也不由自主地咽一咽口水,不情願地憶起剛才自己似乎也在偷懶,那麼——“我、我忙、忙去了。”也逃好了。大公子臨走吩咐過,要在他回府之前將他室內的玉雕清理一遍的。可她不但沒完成工作,還被逮到偷懶,呃——大公子那張黑臉實在不怎麼賞心悅目。

調入清玉樓後,她所負責的工作只是這一點,只需整理一番大公子室內的玉雕即可,其他清玉樓的收藏,另有專人負責,根本用不著她動手。

有時,她就懷疑:調她來清玉樓,是讓她當米蟲來的嗎?

她邁開小步子,也想溜。

“忙什麼?”伸手攔住想偷溜的小丫頭,聶修煒挑眉一笑,“剛才不是跟箸文正閒聊得起勁兒?怎麼一見我就忙了?”嘖,沒膽的小老鼠,他又不是貓,那麼慌張做什麼?

“忙,忙——呵呵——”只能傻笑。 被龍頭老大親自逮到,才不敢亂擠理由。

“好啦,我又不是要審你、罵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抬頭親溺地敲敲小丫頭的額,一臉縱容的笑,“想不想看看我又尋到了什麼寶貝?”

“好啊好啊!”一聽又有玉雕可賞,阿濤興奮地眯起杏眸,將一切拋諸腦後,急切地探頭探腦,想知道大公子這次可尋來了什麼絕世玉雕,“在哪在哪?快點拿出來!”

“急什麼?”伸手握住那亂指亂晃的暖手,笑著拉她往內室走,聶修煒搖頭歎笑,“一提起玉雕,你就忘乎所以啦!”

“呵呵——”阿濤早笑眯了燦燦杏瞳。

調入清玉樓這些時日來,大公子除了常教她一些雕玉之法,便是讓她大開了眼界,各種產地、異型的玉雕她是愈賞愈入眼,自小爺爺曾告訴過她的那些絕品玉雕終於見到了廬山真面目!

心,早已飛上了九天。

大公子,真的真的不錯喲!

呵呵……

——***$***——

“大公子喜歡我?”指指自己的小圓鼻頭,阿濤笑得幾要噴飯,“大公子本就體恤下人,咱們哪一個奴才他不喜歡?”從沒見大公子對哪一個下人說過哪怕一句重話耶!

“不是那種普通的喜歡啦?”圍桌而坐的眾人一唱一和地點撥只顧吃喝的小丫環,“是那種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別瞎說!”結結巴巴地大晃螓首,差點被沒咽下肚的飯團咽死,幹嗆了幾下,圓臉皺成了一團紅球,阿濤嚇呆了,“我是一個下人耶!大公子怎會那種‘喜歡’我?呵呵,這笑話一點也不好聽!”幹幹地傻笑了幾聲。

“哎呀!什麼下人下人的?喜歡一個人不會講什麼身份的啦!”

“對啊,再說,什麼笑話?咱們都瞧出來啦,大公子真對你有意思哦,你還遮掩什麼?”

阿濤啊啊了幾聲,不知該怎樣辯解。

“阿濤,咱們可是好姐妹,你別告訴我謊話,說你不知道,沒感覺哦。”身旁的菊花放下飯碗,用竹筷敲敲阿濤的手。

“對啊,阿濤,大公子這些時日來對你這麼好,不是那種喜歡你,難道是逗你玩呀?”團坐一桌的大夥兒們開始嘰嘰喳喳,為大公子鳴不平,齊心協力討伐一臉呆樣的小丫頭。大公子那麼完美的一個人,那麼沉穩儒雅,多少姑娘暗中戀慕他,可竟有人不識金鑲玉,豈不可氣!

“可大公子對誰都是這樣啊!”除了以前吼斥過她幾回,從沒見他對哪一名家丁傭僕黑過臉,他體恤下人,府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哦?大公子對誰都如此?”嘰嘰喳喳之一開始憤起嘰嘰喳喳,“可他怎不給我指指路,到哪兒去都親自領著我?”

“那、那是因為我總迷路!你們也不是常常這樣幫我?”慢慢將攏在懷裡的飯碗放下,阿濤雙手交握放在桌下,努力凝聚思考力開始反駁大夥的無中生有,心中是緊張萬分,今日是怎麼了?怎有一股三堂會審的味道?

“是這樣子嗎?”或許大夥兒幫忙不算什麼,可若幫忙的是府中的龍頭老大,放下重要公務卻抽時間去時時關注一名小丫環,可就——嘿嘿。

“那他從沒邀我同桌共食過喲!”與府中龍頭老大平起平坐、一同用膳,哪一個下人有這等榮幸?一個無關緊要的下人?哈,騙鬼去好了。

“那、那,哎呀,我說過嘛,大公子人好、體恤咱們下人嘛!”實在沒有受人圍攻的經驗及能耐,身單勢孤的阿濤只好死咬這一點不放,“大公子說反正一大桌子的菜,他一人也吃不完,所以讓我沾沾光啦!再來、再來我總迷路,也免得去廚房老跑錯路嘛!”很合情合理的。只是,一邊急忙解釋,一邊覺得臉上愈來愈熱,這室中爐火太旺了吧?

“大公子好體恤下屬喲!”菊花好心地幫她扇扇涼風,“體恤到連下屬愛吃什麼都摸得一清二楚。”

忙汗顏地低下頭,阿濤不敢再瞄飯桌上一大堆的酸酸甜甜俱是自己的最愛,“或許只是巧、巧合。”

連下人們聚餐,龍頭老大吩咐廚子燒的一桌好料也是巧合?

“哦,那這過年主子賞給咱們的新衫子呢?”嘰嘰喳喳之二接著逼上來嘰嘰喳喳,“菊花,咱們可都是一件棉布衫,阿濤身上這件‘棉衫’是什麼料子的?怕是花上我三年工錢也買不來一隻袖子吧?”清雅別致的絲緞羅裙,豈是平常百姓所能奢望的?

“……”只覺背後悄悄滲出汗來,身上這件合體的羅裙竟圍得她渾身彆扭。她本內向,甚少與人長談,更別提被一桌的人逼問,桌下的手,開始輕顫起來。

當初大公子是怎麼說的?她身上這新衫子沒什麼特別,不過是聶府布莊中別人不要的下腳料,扔了有些可惜,便拿來做好送她湊合穿——她真不知這是那麼貴重的布料呀!要是知道,她才不敢收。

“……手中捧的寶一樣,還有哪一個下屬能得當家主子如此‘體恤’?”七八雙好奇的眼全一眨不眨地瞅著那個被大公子‘體恤’的惟一下屬,想瘋了想挖得一點內幕消息,“阿濤?發什麼呆?”

“啊?呃——”硬起頭皮抬起腦袋,身子坐得挺直,雙唇不住開合,卻擠不出一點聲息。剛才大夥兒說了些什麼她一字也沒聽見,因為,她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大公子到底是如何體恤下屬的?她所得到的待遇真的是他人無法獲取的?

難道在大公子對她開始和顏悅色、不再爆吼斥?而是親切有加的背後,真的不是她以為的“體恤下屬”的所以然嗎?

她微惱地眯起杏眸,第一次失望地發現:一直簡簡單單卻快快樂樂的腦袋,真的沒法子盛下那麼多的複雜問題,無神的黑眸飄了又飄,卻尋不到焦距。

“阿濤?”一桌的嘰喳討伐暫停下來,眾人疑惑地瞅著那個看來像是十分苦惱的小姑娘,心中不約而同浮出同一個問題:她,該不會是真的吧?真的不知大公子喜歡她?

“藹—呃——”慌慌張張站起身來,阿濤被眾人盯得手足無措,“我、我先回去了。”歉意地朝大夥兒一笑,匆匆忙忙地掀門簾出了廚房,看也不看地順著一條小徑離去了。

“啊?呃?”大夥兒也呆呆互望著,一同張嘴重複阿濤的嘆詞,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回事?難道剛才她們玩笑開得太過火,阿濤被羞走了?

還是——阿濤真的太過遲鈍,真沒看出大公子喜歡她,對她生了情?!

“啊呀——”菊花頭一個回過神,大叫,“快追阿濤!若再迷了路怎麼辦?”她可是拍著胸脯向大公子保證過的,會不出一點差錯地將阿濤送回清玉樓,大公子才點頭,肯讓阿濤過來西院同大夥兒樂樂,吃吃大年三十迎新飯。若是阿濤又迷了路,趕不上等一下大公子在清玉樓安排的夜宴,大公子不殺了她菊花才怪哩!

“對對,咱們分頭去找一找,可得快點尋回阿濤來。外面天這麼冷,時間長了不凍壞才怪!”她匆匆忙忙的,走時連披風也忘了拿。

“我東向,你西向,動作快一點。”急亂亂地分好方向,眾人再也記不得什麼三十年夜飯,尋回那個迷糊的小路癡,才是當務之急。

“阿濤——”

大公子那麼好的一位主子,終於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他們才不會稍加阻攔,大夥兒高興還來不及哩!

“阿濤——”

“阿濤——”

“阿濤——”

她悄悄藏于假山石後,此起彼落的呼喊、遠處漸繁的炮竹聲,連同刺骨的寒風,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她卻如同不曾聽見,也不尋一遮風之地躲一躲,只靜靜垂首而立。一顆心,盡陷在慌亂裡。

從何時起,大公子開始對她和顏悅色的?

收集了玉雕,總會先拿給她共同分享;知她迷於雕玉,總抽時間指點她一番,她手拙腦又笨,總記不住學不會,他從沒不耐煩地撒手,而是一遍又一遍細心地重複給她聽,甚至手把手地教她。

她是個小路癡,十次出門十次迷路,以前是府中的大夥兒順手拉她一把,從何時開始,出現在她身邊,握著她手拉她步出迷途的人,成了含笑的大公子?

他邀她同桌共食;他請她共品香茗。

他常笑問她冷否、累否。

他開始霸道地限制她,不准熬夜,不准迷於雕刻半日不知歇息,不准……

猛然回首,才知他的身影早已占滿了她的每一寸思緒、霸住了她的每一刻生活,堂而皇之地擠進了她平凡的生命……

而她,她是誰?

她不過是一個從偏遠山村出來當差尋個溫飽的窮家女兒,無才,無貌,更無什麼可以匹配的傲人的家世背景。

一個小孝小到極點的平凡丫環,能得到主子毫無緣由的垂青,甚至是主子的喜歡?就算她在夢中,那也是想也不敢想的呀,更況,是在現實中。

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是這個世界的悲哀。

大公子喜歡她,以一個男子對女子的情意?

這玩笑開得太大,大到超乎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

她聳聳似壓了千斤巨石的薄肩,才覺頸酸腿麻,隨手向後摸到一塊平滑的山石,看也不看地便雙手抱膝坐下來。

天已漸暗,猛然離開爐火熊熊的暖和屋子,寒意早就襲進衣著單薄的身子。將身體團縮著,下巴支在攏起的膝上,她便如石刻一般,目光凝著不知名的遠處,默然沉寂。

她憶起了第一次跨進清玉樓,在那滂沱大雨的下午,大公子同她侃侃暢談青田石雕,那雀躍的短暫時光裡,她有一種頭一次認識一個人的感受。

她想起了那個清冷的冬日,大公子不由分說地強抱她到清玉樓,為的,卻是讓她開開眼見識一番那傳聞中的雕刻極品——青田猴米。那興奮的快樂裡,一個真正的大公子似乎展現在了她的面前,沉穩、儒雅一如人言,卻又有那麼一點攻于心計、洋洋自得,就如一個迫不及待、急切地向同伴展示自己寶貝的可愛孩子,一邊是滿不在乎地仰頭傲笑,一邊卻又是那麼地急於討好他人。

她雖不過十四歲的年紀,可她不傻,她懂得怎樣去識辯人心的好壞。

大公子成熟的外表下,尚隱蔽著一顆稚愛的童心,那裡面所珍藏的,正是他的真性情,屬於他十九歲的少年性情。

只是,過早地一肩扛起一府的生計大任,迫使他學會了隱藏而已。

那一回,她無意中知曉了、看到了。

一夏一冬,兩次暢所欲言,似乎她與大公子真正互識了對方。

之後,她調入清玉樓,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地延了下來。大公子真心待她好,她清楚明白,可在那分親切的背後意義,她卻總看不清,想不明,絲絲的疑惑,漸漸攏成了球。

“這鑰匙送你便是送你,你只管收著便好,問那麼多做什麼?”

在她將那石閣入門之匙歸還大公子時,大公子死也不接,她追問理由,他卻惱火地斥她。

她問在清玉樓要當些什麼差事,他總含糊其詞,她只好自作主張地同其他丫環一起,開始整理起清玉樓藏室內的玉器,他卻又發火。

“那我做什麼?總不能當個千金大小姐什麼都不做吧?”

“為什麼不能?”大公子反口就罵她,“你傻呀?是路癡便夠槽的了,讓你閑一閑你還嫌?”

“可我來聶府是來當差掙銅板的:我的身份是丫環耶!丫環不做事,做什麼?”

“你——隨你!”他甩一甩衣袖,惱慍地轉身不理她。可在她又要去忙的那一刻,伸手拎了她就走。

她再問她的職責,被逼急的他便讓她負責打理他室內的玉器——只限於他臥室內外兩室所擺放的那十數件的玉品。

這根本用不了幾盞茶的時間。她一天總不能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保養這區區十幾件玉器吧?

“那你不會去擺弄你的雕刻之技呀?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學雕刻嗎?有空讓你安心學,你還抱怨什麼?”他總沉著臉斥她,在她閑得發慌的時刻。

可,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她好?

“問什麼問?只管放手去做,問那麼多幹什麼?”

他要她一同用飯;他要她共品香茗;他百忙之中抽空教她雕刻之技;他在燈下忙於公事時,總逼她陪坐一旁;她有時迷於雕刻,忘了休息入寢的時間,他總一言不發地收掉她的東西,將她拎到一旁罵她;甚至,每晚臨睡,他都會到她房中審視一番,一點也不顧忌什麼男女之別……

自她調入清玉樓後,他最常說的一句話便是——管那麼多做什麼,問那麼多又做什麼?

她不管、不問,該如何去解心中愈積愈多的疑?

她在清玉樓所居之室便在大公子隔壁,將室內的木窗啟開,窗外是景致怡人的庭院,遠眺入眼的則是清泉蕩蕩的漾波湖,輕移視線轉向左側,則是……大公子的居室。

一個小小丫頭能住在這樣好的閨閣中嗎?房內寬敞有加,桌椅傢俱都是上好紅木所制,為了迎她入住,甚至新添了小巧的梳粧檯,湖綠的緞帳圍著鋪滿厚錦被的精雕床具……

她曾問這樣的上房是讓一個小丫環住的嗎?

他卻要麼含糊其詞,要麼笑而不答,被她逼問得急了,又是甩出那一句:問這些做什麼,你只管安心居住便是!

可她,能安心居住嗎?

這裡不是她的家,怎能能讓她隨心所欲得不像是屬於一個丫環的地盤,安心居住,這裡的一切、她所可以稱之為“享受”的一切,沒有一絲一毫屬於她,沒有一點點是她可以安心享用的,因為,這不是她用勞力換來的。

她,只是一個丫環,一個靠雙手養活自己的、從小山村出來討生活的窮家女兒。

她的體內,也蘊著傲氣。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2-8 07:51: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遠遠的那一邊,是天子腳下的繁華都城,大年三十的夜空,被燃放的煙花鞭竹炫染了全部,朵朵美麗的煙花時時綻放在無垠的夜空,急促不間歇的劈劈啪啪炮竹聲處處可聞。就在她的前後左右,在這京城聶府中,喜笑歡慶的大夥兒們也在開懷暢飲,衷心地希望新的一年會更好。

笑語喧嘩、彩花炫目的包圍下,她所獨處的這一角小天地,顯得是恁地孤單。

依舊低垂著頭,倚著膝,對不時襲過身畔的歡聲笑語聽而不聞,一顆心,依舊盡陷在突如奇來的深深震撼裡。

“唉,要是這全都是我一個人的胡思亂想該多好!”她咬唇喃喃自語,“大夥兒怎全這樣猜測嘛!”用手重擊一下身旁的山石,十分抱憾,“就知道大公子突然對我好的背後,有——”有什麼,卻只歎一口氣,沒講出來。

她不笨。平日雖少言訥語、不喜與人交往,只默默地做著自己該做的分內事,可看似單純的簡單性子背後,卻偏有著一雙能洞察人心的眸子。

——用心觀人心。

這是她的爺爺從小便告訴她的。

而她,也正是如此做的。

從小她便生長于遠離繁華之地的偏遠山村,村人淳樸厚實的性子,單純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讓他們生活得與世無爭,卻又快樂滿足。

從不用花費心思去猜測鄰人的好壞,只要開開心心依著自己的喜好過日子便好——十多年的山村生活,練就了她的與世無爭、她的少言內向、她的耿直,也漸漸使她變得懶散,不想花費什麼多餘的力氣去多看一眼身旁的事物。

“管別人作什麼?只要我過得快樂就行了嘛。”或許有一點點自私,但這已成本性,難改了。

即使為生活所迫,為自己喜好所縛,她離開熱愛的家遠至這繁華的京城,一切,依舊未變。

“我也與人交往埃”甚至身旁也聚集了一群好夥伴,與誰都能融洽相處。可心,卻依舊排除在外,冷冷淡淡的,懶得去接觸他人的內心深處。

“只要管理好自己就行了。我才不要去理會旁人的嘰嘰喳喳,與其同旁人一起說長道短、浪費光陰,倒不如多學一些雕玉技法。”懶散的性子,從沒有一點興趣加入到其他人的娛樂中去。

“可是——唉!”無力地歎一口氣,她微惱地咬咬下唇,伸手無意識地摸摸頭。一顆心,只思慮著席間大夥兒的笑鬧,根本沒注意到身後再也無襲來的寒風,沒看到一左一右悄悄坐於她身後的兩人。

“好無力。”她複再摸摸頭,晃晃有些酸麻的雙腿,甩甩手,將記憶中始終披在身上的棉布鬥蓬更裹緊身子,無視身外諸物,繼續苦思瞑想,努力轉動有些生銹的腦筋。

“讓我調入清玉樓,好,我服從,我沒說什麼反對之詞吧?”豎起手指一條條細訴,“讓我只負責那麼十數件的玉雕,行,我說什麼了沒有?”

她自動搖搖頭,繼續數手指頭,“讓我住如同千金小姐般的臥房,邀我賞玉,請我共品香茗,送我這貴重的衫子,就連用飯會考慮到我的小小口味——我全接受了耶!”

數完左手的指頭,又張開右手,一一細數,“拿我不當僕人,放下主子身架教我雕玉,關心我的生活,限制我這、不准我那——我也沒說什麼啊!”

眯起杏眸,她皺眉,連同稍胖的圓臉全擠成了一團,好似生吞了一枚苦瓜,她努力地想啊想,“我已經丟掉了我的小小傲氣,全都順他——這日子便這樣過下去,難道不好嗎?”何苦非要一心挑明?

她說了嘛,她不笨,只是有一些些遲鈍而已。其實在她心裡,早已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一些事,知曉了一點點大公子若無似有的情意。

可懶散慣了的性子,根本懶得去費心思改變現狀,去好好想一想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很是滿意當下的生活,才不想改變。

一切,隨它去該有多好。

“唉,何必非要急急將話挑明瞭呢?”她輕歎,自從那位聶二少開始三五不時地登門打擾、套近乎開始,她就感到一些頭疼了。

現在,無聊的大夥兒又開始好奇地探頭探腦,以後的平靜日子,怕來得難了。

“連他還沒急著點破什麼,菊花他們著什麼急?”要她說,大家兩眼全閉著,繼續過原先的日子,最好不過。

就這樣稀裡糊塗過下去啦!她又不用費腦筋。

“你怎知他不著急?”輕柔的問語低醇細暖,似有若無地從她心底湧上來。

“我就知道!”有些大聲地反駁那問語,惱自己的心竟開始為那個“他”辯解。

“哦?說來聽聽。”她的心似乎一分為二,一半屬於自己這一方,一半竟跑到了另二邊,叛國援敵。

“哪——”她從輕暖的披風裡探出小小的手掌,又開始數手指頭,“他若著急,怎從不對我明說?”噁心地吐一吐舌,驚訝自己竟講出這樣羞人的話語來,忙忙更改口誤,“再說了,他若真對我有意思,就應該對我關心備至、溫柔有加才是!”

“他難道對你還不夠關心、溫柔?”醇醇的,好似桂花釀,引她忍不住開始迷醉,一吐內心。

“溫柔?他整日不是對我爆爆大吼,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外面怎麼評價他的?沉穩儒雅!可他在罵我的時候,他穩在何處,又雅在何方?”委屈地扁扁紅唇,為自己抱屈不已。

“你難道不能從另一面想,他為什麼在外面斯文儒雅,堪稱完美典範,偏獨獨在面對你時,卻氣質盡失?”若是有血海深仇倒也罷了,若沒有,該如何解釋呢?傻瓜!

“因為他也不知到底該怎麼處置他的情緒嘛!”嘟噥幾聲,不太情願地擠出答案,“再來,他是想讓——呃,想讓我認識他的廬山真面目啦!”嗚嗚,可她不太感到榮幸耶!她又不是賤,整日想找罵挨。

“那你還抱怨什麼?”笨蛋!

“因為我並不想擁有這種榮幸啦!”她一分為二的心中間似乎隔了一堵厚厚的牆,令兩瓣心無法勾通,一方想的是什麼,還得講出來,另一方才會明白。

“為什麼?!”問語有些不穩,好似被披頭蓋臉地澆了一桶冷水。

“笨吼”她拍一下腦袋瓜子,惱它,“他是誰?京城聶府的大當家、大公子、龍頭老大哎!不說相貌、家世,單單他的人品,是多麼完美的一個絕世珍品!”那不是一個可以交付真心的好人選啦!

“那你就更不應該抱怨,而是緊抓到手才對。”既然是絕世珍品;那便意味著虎視眈眈的人絕非少數,她能僥倖獲得,應備加珍稀才對。

“可就因為他太絕世了,我才要不起埃”別說外界怎樣眼紅地編排她麻雀變鳳凰,單從他這個人來講,便不會太過簡單地相約幸福。

試想,一個幾乎完美得近乎極至的人,自身要求一定極高極嚴,相對的,對別人的要求也是極嚴極高的。同這樣的一個人在一起,會付出太多太多的辛勞,而所能獲取的結果,更不是很容易地能讓人滿意——以失敗告終的可能性極大。

沉默無語。

“唉——”她再次開始無力地長歎。

“給他一個機會。”

“什麼?”

“你不去試一試,怎能預料到結果?若喜歡一個人,就應努力去適應他、包容他。”低醇依舊,卻悄悄消除了她的消沉,“去試著瞭解他,幫他,畢竟他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陌生的情驚,他毫無經驗,也一無所知啊!你莫忘了,在他成熟的外表下,他也不過是一個年僅十九的少年男子而已。”同樣的,在情感面前,他也是一個新生兒。

“所以,他才不能、也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點點頭,阿濤確定暫時忘掉那個龍頭老大的惡行。

“那你呢?”

“我?”

“對啊,你既然已知曉了他對你的情意,你呢?到底是怎樣對待他的?”一直用遲鈍的幌子,遮掩她的內心。

“我?呵呵,呵呵……”她傻笑著摸摸頭,再摸摸頭。摸頭,似乎是此時此刻最重要的工作。

“對,你。”休想再混過去!堅定的問語不依不撓的,非要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先看看啦!”一直以來,還真沒有細想過自己的心思。

“還要‘先看看’?”不滿,甚是不滿。從沒見過她這樣的,這些時日來,她所看到、所感受到的——算什麼?

“對、對,我再觀望一陣子就知道啦!”她忙不迭地搗頭如蒜,笑眯著燦燦晶瞳,“不管怎樣講,他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聶府長公子,”用手朝天用力地一劃,意在顯示“高”到何處,“若他萬一只是抱著玩一玩、樂一樂、只想找個樂子調劑調劑身心、順便測測他的魅力到底有多大——的想法,那我豈不可憐?”

“他是這樣的人嗎?”太污辱他了吧?哼!

“嘿嘿,嘿嘿,”也知自己太過分,忙忙乾笑,“只是打個比方嘛?反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她從小看過的戲文裡便是這樣演的:無聊到極點的富家大少為度過漫漫歲月,便以引誘少年無知幼女為樂,玩玩調情遊戲,不知害了多少“蠢蠢”少女。

她自認不蠢不笨,心眼兒當然多長幾個比較好。她是誰?她不過是一介小小丫環,無才無貌,無權無勢,而他,則是要風得風、要雨有雨,呼風喚雨好不得意的聶家大少——門不當,戶不對,豈知不會成為戲文中的套路?

凡事,多思上一刻比較不吃虧。

“唉——”悠悠一聲歎,儘是無言。

“唉——”她也歎,長歎不已。

“去瞭解他吧!等你真正懂得了他的內心,看清楚了他的人,你便知他是真心對你,絕非是在同你玩笑。”沉寂了一刻,沉沉醇香的桂花釀再次緩緩沁入她的內心深處,含有令她無法忽視的堅定。

“那樣最好。”她咬唇喃喃低語。其實,她心中也無所倚埃早在她跨入清玉樓,默默接受他給予的一切時,她小小的傲氣,便漸漸被丟到了一邊,心裡,沒有了守護自己的屏障,她也不安埃

“難道你真的還沒動心?”再沉寂一刻,不死心地再問上一句。

“呵呵,呵呵——”她摸摸頭幹幹傻笑。說實話——她心裡才不是靜若止水、波瀾不驚。有一個“絕世珍品”喜歡自己,感覺豈會普普通通?

小鹿亂撞,小小的得意少不了的。

再來,大公子這人,真的真的不錯啦!

嘿嘿,心,是動了一下下。

小小的情芽,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悄悄萌發。

——***$***——

望著拖著迤地狐皮大氅慢慢跑向依舊在尋她蹤影的人群的小小背影,原坐于阿濤身後一左一右的兩名男子,依舊一左一右地坐在原處,維持著遮攔寒風的姿勢,久久無言。

“天哪,真被她騙了過去!”似乎過了一百年,左側的男子才輕輕搖頭歎笑,“咱們大夥兒竟全看走了眼,竟然沒有一個人瞧出她也是一隻小狐狸。”甚至可以說是一隻奸滑不輸于他聶箸文聶二少的小妖狐!

“別講得那樣難聽。”右側的男子也哼聲歎笑,“阿濤不過性子懶散些而已。”懶得去費心思,懶得看看雕玉以外的世界,懶得重視——他的真心,所以才懶懶地豎起那塊“遲鈍”的幌子,一心貪輕鬆。

“對,她只是懶散‘一些而已’。”不贊同地撇撇唇,聶箸文嘖嘖有聲,“平日咱們都說她少言平實、性子單純,可你聽見了,剛才她的自言自語——不是精明的樣子是什麼?”簡直在扮豬、吃、老虎!

“唉——”聶修煒歎歎低笑,無盡的寵溺盡付於輕輕一笑中。

對這小丫頭,他心中又有了新認識,看似單純遲鈍的小娃兒,偏也暗藏心機,鬼精靈一個呢。看來,他以後要萬分小心了,免得這小丫頭在暗中“再看看他”地私下評估時,一不留神偷絆他一跤。

“也許,這戰爭才剛剛開了個頭才對。”他仰首輕喃,不再一廂情願地認為他的情路順暢至極。中間,恐有九曲十八彎的波折也說不定。

“大哥,你多加保重。”伸手輕拍老大的後肩,聶箸文笑著假意安慰,實則精光熠熠的眸子中含滿了看好戲的欠扁眼神。

“是啊,我是要多加小心了。”歎息地垂首輕笑,聶修煒極度地渴望知曉——那個蠻橫地霸佔了自己心神的小丫頭,會出何招式來“看”他。

“其實,”聶箸文好心地供上計策,“以大哥你想到便做,雷厲風行的性子,一口將她吞吃入腹,快刀斬亂麻,不就成了?”

在這時代,甭說肌膚之親,單是女子被血親以外的男子不小心瞧到了一丁點兒層層衣物覆蓋下的肌膚,便是名節不保。若不想嫁這男子為妻為妾,就只有兩條向陽大道隨君所選了:一是出家為尼,一輩子長伴青燈古佛;一是上吊、投河、絕食、跳井——任選一法自盡,以保女子清譽。

看得出那小路癡也並非真對老大無意,只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明說而已。那如果老大真與她有了肌膚之親——不嫁也不成啦!

“休得玩笑!”沒好氣地瞪那個亂出點子的親弟一眼,聶修煒低斥,“虧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怎出這種歪主意?阿濤才多大,我豈能如此對一個稚齡少女,做出豬狗不如的事來?”可偏偏,一點渴望閃在眸中,瞞不過身旁之人的鷹眼。

“大哥——”無力地挎下雙肩,聶箸文著實佩服老大自製自律的正人君子樣。要換作是他,找到了這輩子可以交付真心的愛侶,一定要吃淨了再論其他,“再說,她不算小啦!你看看咱們這大明朝裡,女子十二適嫁,十三當娘的例子有多少?十四歲,不再是什麼‘稚齡少女’,早已有成為女人的資格了。”

“不要再說了。”若真喜歡一個人,那麼就至少要給予最真的尊重。他要阿濤的心,可一定要正大光明地來取得,宵小的途徑他無意為之,也不屑為之。既使心中極度渴望緊擁住那小小的身子,渴望得心都緊揪到一起,但,他不會貿然唐突心中小人兒,除非是心中小人兒的心甘情願。這是他做人的原則。

活動活動手腳,聶修煒站起身來。禦寒保暖的狐裘大氅圍給了小丫頭,少了遮風之物,任是鐵打鋼鑄的身子,在這滴水成冰的三九寒天裡,也撐不上太多時間。搓搓手,他笑著結束這次的話題:“好冷!隨我回清玉樓喝上幾杯,如何?”

“不去。”聶箸文也站起身,拂拂衣上的塵,他挑眉嘲弄,“大哥,你何時開始優柔寡斷起來的?你現下不將她吃了,小心將來情路不順喔。”聶家爹娘這一關便不會太容易通過。非關門當戶對的腐朽之理,而是怕不能接受從小就是完美典範的心愛長子棄了無數佳人,偏擇了一個小小丫頭,心裡打擊太大。

他懶懶地再加上一句,“大哥,再勸你,不,是提醒你一句,她年紀雖不過十四,可這裡——”他比比自認聰明絕頂的大頭,“可一點也看不出年幼來。”

“我豈會不知?”笑睨親弟一眼,聶修煒再邀,“真的不去了?”以往大年之夜,兄弟二人都會窩在一塊暢飲一番,平日各忙各的,鮮有機會聚在一起談天說地。

“不去不去。”聶箸文挑眉一笑,“我才不想去插上一腳。還是你自個兒去和那個小路癡默默相望罷。”他才沒那麼不識相加不知趣,“有機會,就多多展現一下你的真情摯愛啦!”今年的大年之夜,他還是回他的美人塢賞美人圖比較好。即便打從心底認了那小路癡是未來的小嫂子,但習慣了的愛美胃口,不是說變就說的,其他貌凡之人,他依舊入不了眼。而容貌尚稱清秀的阿濤,也得給他時間適應一下才能習慣。

“那是自然。”聶修煒也挑眉笑笑。從今而後,他自要更為努力,力爭讓小丫頭早日看清他的真心——那絕不是什麼兒戲。

只是,千算萬算之下,他更加努力的成果,偏被他完美的性子一時不察地丟——了出去。

而他一心想擁有的小丫頭,則真將他的真情實意看作了兒戲,與他形同陌路了。

——***$***——

過完大年後不久,三月初七,便是聶修煒的二十歲生辰,是他弱冠之禮的舉行之日。

成人之禮,男子成熟的標誌,那自然要熱熱鬧鬧地隆重舉行。

不談登門祝賀絡繹不絕的各家與聶府有生意往來的商市大人們,只需看一眼為此特意從關外趕回為大兒子慶生的聶家爹娘,便知聶府上下是何等重視大公子的成年之禮。

“祝賀大公子成人之禮。”

“祝賀大公子福壽齊山。”

“在此祝大公子二十弱冠。”

微笑著周旋於前來赴宴的各家商場夥伴,聶修煒俊秀儒雅的臉龐上,帶著一絲幾不可見的無奈以及厭惡。商界便是如此,不管你如何討厭他人,笑著應對虛於委蛇,必不可少。

其實,他現在最想做的,是丟掉這個愈來愈虛偽的面具,敞開真心,去見他的小丫頭。

自大年夜之後,阿濤對他雖一如以往,不冷不熱,照樣與他爭論“她該做之事”,請教雕玉之技,可偶爾望向他的眼神中,偷偷多了一絲屬於豆蔻女兒的羞澀,而這,已足夠讓他心喜不已了。

昨日,他曾問她,他的弱冠之禮她要不要送禮物給他?阿濤竟臉紅了!一手便將他推出了屋門,在合上門板之前輕笑了一句,“明日你就知道啦!”

為此,他幾乎一夜無法成眠,以往盡用於計量玉器坊事物的心思,全投在了那句笑語中。小丫頭會送禮物給他嗎?如果送,會選什麼來送他?送他禮物,又代表了什麼呢?

一大團的問題一直充滯了他的腦袋,從深夜,到天色大白,從清晨,到傍晚,從傍晚,又到了這二更天。

“大公子,笑得這麼開懷,一定要多喝幾杯。”

他笑,仰首不加思索地灌進一杯。

“大公子,年少卻有如此成就,令我等汗顏?!來來,咱們共飲一杯。”

他又笑,仰首又是一杯辛辣之物下肚。

“大公子,年方弱冠,已足以獨立承起一府重任,可喜可賀哪!”

他還是笑,揚揚手中杯酒,一口喝下。

“大公子……”

他依舊揚著笑臉,伴在返家的父親身旁,與親弟一左一右地盤旋在擠滿商賈巨富之流的大廳,耐心應對,不見一絲輕慢,可一顆心,早巳飛回了清玉樓,飛到他的小丫頭身邊上。

阿濤到底要送什麼禮物給他?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2-8 07:52: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阿濤,阿、濤——”

略帶些醉意,聶修煒在終於送走滿廳賓客後,便身形不穩地急急趕回清玉樓,急切地想見到他的小丫頭,想看一看她到底要送什麼給他。

搖搖晃晃地跨進清玉樓的大廳,迎接他的只有漫撒黃暈的花燭,清玉樓內並不像以往般有僕傭隨侍在側。僕傭是他讓朝陽撤的,為的是他一個人獨享那快樂的一刻。

揮手也遣走了身後的朝陽,聶修煒努力睜大有些迷蒙的雙眸,想找出那個擾了他一日一夜的小丫頭到底站在了哪里。

“阿、濤——”他喊,歪頭左看右看,想挖出那個不知隱在何處的小丫頭。

阿、濤——他的呼喚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徐徐消散,那個小丫頭,卻依舊不知所蹤。

“難道怕羞躲起來了?”他喃喃,正要再喊,卻耳尖地捕捉到樓上輕輕的敲打聲。

清脆,而又有節奏,耳熟地聽出那是阿濤往日一般的雕玉之聲。

可惡的小丫頭!他扁扁唇,舉步上樓,心中不停 抱怨,今日是他二十弱冠之日耶!他最大是吧?還說要送禮物給他,可已快三更天了,禮物在哪呀?不在廳中等著迎接他也就罷了,竟還在迷於雕玉!這不是擺明瞭不將他聶修煒放在眼裡?

撇撇唇,幾步登上樓,不加思索地轉到阿濤房門口,舉手推門便進。

臨窗的桌旁,正是伏案聚精會神忙於雕刻的阿濤。

“喂,我的禮物呢?”有些不悅地嘟噥著,大步跨到小丫頭背後伸手拍拍她的背。

“哇——”冷不防地被拍一掌,差點嚇掉阿濤手中的刻刀,拍拍受驚的心跳,將桌上的小東西一手握起,才回頭瞅一眼,“大公子——”每次非要這麼駭人地出現呀?“你幹什麼嚇人?”

“我又嚇人?”伸手扯過一把木椅,緊挨小丫頭坐下,聶修煒挑挑眉,“心中沒虧心事,怎會怕人嚇?”伸出大掌晃晃,“東西呢?拿來!”他的生日禮物,呵呵,不用別的啦,只要將小手擱到他掌中,他就滿意極了!他最想要的,便是這小丫頭的真心啦!若能再附上小丫頭的嬌軀,自然就最好不過。就見那張小臉聞言瞬間紅了個透。

呵呵,如他所料,對吧?

“禮物呢?”羞什麼?他盼了多久才盼到這一刻?

“沒、沒——”紅著小臉兒搖搖頭。

“沒準備好?”他的興致更加高昂,肚中不下數十杯的佳釀漸漸也染紅了他的臉。

“對、對。”搗頭如蒜,阿濤甚是緊張,握緊的手在輕顫,若、若大公子不滿意這禮物該怎麼辦?

“哎呀,自家人,不用準備得多周密啦!”聶修煒單手支頜,笑睨著愈加緊張的小人兒,“我不會笑你。”心中已有了十分把握知曉小丫頭的禮物是什麼。看哪,平日不甚在乎外表的小丫頭竟細心地穿上了她一直不接受的湖綠羅裙,及腰的烏髮往日俱是草草辮成一條粗辮,今日也梳起了角,甚至別上了一朵小小的珠花!清秀的臉上雖依舊未施脂粉,可在燈燭的柔光裡,卻顯得那般誘人!

“阿濤——”細看之下,不覺嗓中微啞。這便是他一頭陷下去的小禍水哪!是他渴盼了好久的女子哪!不由伸出微顫的大手,輕輕搭上心上人的柔肩,“阿濤,我不會笑你,送我什麼呢?”他輕輕一再輕喚。

“我、我——”紅唇啟合幾次,偏擠不出答案,只咬咬唇,一把將一直緊握的小手攤在他面前。

匆匆瞥上一眼,不甚在意地一笑,“阿濤,你到底準備好了沒?現在是送禮物給我的時間。等一下再討論雕玉之技啦!”小丫頭再怎樣癡於雕玉,也不必在眼下這重要的時刻嘛!

“你先幫我看、看一下啦!”她不依不饒,舉在他眼前的小手掌沒有一點後撤之勢。

“天哪!”忍不住泄了一口氣,聶修煒幾要仰天長嘯,在這柔情蜜意的一刻,這小丫頭非要這麼不識情趣嗎?

“幫我看一看啦!”小小的手舉似捧著世間惟一的珍寶,輕攤在他眼前。

無奈地歎息幾聲,聶修煒只得掏出所剩無幾的一絲耐心,草草瞥向小丫頭一直捧在掌心之物,只能依稀瞧出那似是一枚玉指環。

材質取自白脂玉,但可惜含了不少斑黑的雜質,不算什麼上等玉質。形狀扁圓,且不似玉指環的圓潤光潔,環上微留雕刻刀痕,伸指取過用指腹撫上一撫,細微的刺痛感說明這玉指環內側凹凸不平,打磨得不太成功。

在指上輕輕轉了一圈,挑剔的眼神便不想再細看上一眼,平日所接觸的俱是絕世的上好玉品,那些不容一絲瑕疵的完美雕品早已養刁了胃口,鮮少有不入品的玉器人眼過。

“怎樣?”她緊緊張張地瞪大雙眼,屏住呼吸聽他發表意見。

“你從哪里尋來的這玩意兒?”他搖頭輕笑,“不是我太刁,可你看——”將那玉指環上的缺點一一指給她,“形狀不圓,環上尚粗心地留有雕刻之痕,此乃雕玉大忌。”套在指尖上的玉環輕轉一圈,完美的性子空不得聶修煒說出一字的違心之論,“再來,這環內側起落不平,而環整個的雕工又極其粗糙,實在不能算是什麼玉雕之類。”

“還、還有呢?”緊張雀躍的心,稍稍冷下來。

“還有?”他好笑地聳聳肩,已帶醉意的雙眸忽略了心上人的失落與挫敗,“只能說這是一件失敗的作品,若雕刻這玉的人是如此技法,那這一輩子也甭用再走雕玉這路子啦!免得丟玉匠的臉!”

並非他聶修煒嘴上惡毒,實在是這玉指環入不了他的眼。二十年來觸目所及,儘是珍品玉雕,何時見過這不值一文的小玩意兒?

“阿濤,你從哪里尋來的這東西?扔掉算啦,省得礙眼!”不等阿濤回答,輕輕一彈指,便將那玉指環彈向窗紙,“撲”一聲,就見窗紙上一個小小的破洞,而玉指環,就此消失了蹤跡。

他——扔了它!毫不在乎地便丟了它?!

“阿濤?”他的一顆心盡陷在想像中,俱在期待他所以為的大禮,而含醉的視線,再一次將身畔人兒的失落視而不見,“我的禮物呢?快送給我,別再浪費時間,談什麼玉雕啦?”

“那玉指環你真入不了眼?”她垂首低喃。

“我入得了眼才怪呢!”笑著逗她,“你從何處撿來的,撿那麼一個玩意兒做什麼?我早對你說啦,看上了哪一件玉雕,儘管拿取,不必拿什麼不入流的小玩意兒湊數啦!”伸指彈彈那低垂的額,興奮充塞了全身全心,“我的禮物呢?快快拿來!”呵呵,如此良辰美景,不談情說愛太不應該喲!

“你給扔啦!”輕輕一歎,無限心事盡付歎中,她早說過,他的真心,做不得真的。

“我扔了?”“噗哧”笑出聲來,已被醉意浸襲的腦筋再也轉不動,“不要說笑了!那麼一枚破指環,你才不會應付差事似的送我!你明知咱聶家缺什麼也缺不了玉雕,那絕世珍玉我尚且不看在眼裡,更別提那什麼不入流的小東西了!”他胡亂地擺擺手,熱切的心甚是失望,“白讓我空歡喜一場不成?”不依不撓地將阿濤攬近身前,“小討厭鬼!”充什麼死鴨子嘴硬,爽快地將她自己送上來不就成了?

“你醉啦!”伸手輕輕格開兩人親密的相偎,阿濤已無什麼傷心之感,“我送你回房休息吧,等睡醒了,一切便會忘記啦!”從幾已坐麻的椅中站直身,伸手輕扶起已快睡著的人,“走,回你房去。”

“你送我的禮物呢?快快獻上來,不然我會生氣喲!”腳步不穩地任阿濤牽著往前走,通紅的臉龐上儘是醉意,“討厭的小丫頭!難道我的真心你還沒看入眼裡?”

“我早已看人心底啦!”阿濤攙他躺在他自己房中的臥榻,細心給他蓋上錦被,“只是,我的心,你不屑一顧而已。”微咽的低語,伴著忍不住的淚珠,悄悄消失在房內。

她的心意,他看不起——

而一切,該醒了。

——***$***——

在那同一刻——

什麼東西?

一斜首,躲過從天而落的不明物,跟著手一撈,便將那東西拈進手心。

舉高手中的燈籠,聶箸文眯眼細瞧手中的不明物,是——玉指環?

搖搖頭,不怎樣喜歡這普通萬分的小玩意兒,但仰頭瞅一眼上方,忽地玩味一笑,這小東西,似乎是初學雕玉之人的初次大作哪!

側耳又細聽了一陣樓上的對談,再拈一拈這看似不起眼的玉指環,頓時眼一亮,再細思了半晌,扭身便往回走。

算啦,他聶二少出門幾日便會回轉家門,不用再向大哥告別一番啦!

至於這玉指環——他暫且代為保存一陣子好了。此時此刻,樓上的情景似乎不宜他人插手哎。輕聳一聳肩,如來時一般,又悄無聲息地走出清玉樓院門,融進了墨色的夜幕裡。

——***$***——

再過一刻——

一盞燃著明燭的燈籠也移出了清玉樓,悄悄地,在樓前的綠地、花壇中細細照來照去,而一張落寞的圓臉,就隱在那細微的光線後,低垂的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光線所及之處,屏住呼吸,細細地尋著她的玉指環,尋著她的平生第一件成功的玉雕,尋著別人不屑一顧、隨手丟棄的——那顆女兒心。

傷心,自然會傷心的。

記得那一年,她為無法找到學雕玉的地方而悶悶不樂,爺爺曾對她說過一句話:愛,便要努力爭齲

她想了好久好久,明白她愛雕玉,這一輩子隻想與雕玉為伴。

所以,她千方百計地入這京城聶府來當差,為的,便是冀望學一學那雕玉之技。為此,她受過苦,遭了多少委屈,失敗了不知多少次,可一心癡於雕玉的冀望,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堅持了下來,讓她一次又一次地持起了刻刀。沒有玉雕師父指點,沒關係,她的身前是那一個個的無聲名師哪!那件件藏在石頭閣的玉雕珍品,足夠讓她學上一輩子了。

想一想,當初為進聶府石頭閣當差,她又受了多少累?在此之前,她雖迷於雕玉,可對玉雕的保養之法卻一無所知。可為了見識那曠世的奇珍,她想也不想地舉起了手,在聶府管事詢問可有人懂玉雕之時。

於是,她終於人了石頭閣當差。

“這玉雕是這樣擺放的嗎?”

“你家的玉雕是用水巾擦洗的呀!”

“你到底會不會?”

“你真懂玉雕保養之法嗎?”

“你白癡呀?”

回頭想來,那數次的斥責真的是大公子鮮有的舉動,沉穩儒雅的大公子哪!卻為了她的一無所知、一無用處而罵了她不少次。

而也是這一次又一次的斥責,讓她更用心、更努力地學習有關玉雕的一切知識。

漸漸地,大公子罵聲不再,有的,只是重重一哼或無語沉默。

她的心,不再緊提在嗓子眼。

可,在她在無人之處一次又一次舉起刻刀的時候,次次的挫敗卻如影隨形,她從沒雕成過一次作品。有時候,她也想,放棄算啦,反正自己一個女兒家,遲早要嫁人的,這雕玉之技,並不見容於身為女子的她所擁有。這只能算是她的一個回憶而已,一個年少癡狂的回憶。

但,她卻總是不肯就此甘心!

她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委屈,為的是什麼?

愛,便要努力爭齲

她咬牙堅持了下來。

她不知大公子怎會對她動心,不解大公子看上了她哪一點,單純的心,只癡於雕玉的心,原先是不相信這一切的。

畢竟,現實中,有太多太多的阻礙擺在他們身前。

可,大公子一點一點地還是溶進了她的生命。

他同她談論玉雕,他邀她共賞珍玉,他教她雕玉之技……

她不知她是否因此將大公子悄悄地放進了心裡。可,她卻為了雕玉,不顧內心所阻,一腳踏進了清玉樓的廳門。

為了雕玉,她願拋掉一切,包括她的小小傲氣。她願意接受大公子給予的一切,只要,能學到雕玉之技。

原先,她是這樣以為的。

可在大年三十的那一夜,她才驀然明白,她的心,除了雕玉,又多了一樣東西。

多了一位大公子。

一切,全都亂了。

她真是為了雕玉才接受大公子的嗎?

她回答不了。

那夜,她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只能胡亂搪塞一句“再看看”。看,要看大公子是不是真心;看,要看自己到底是抱持了什麼念頭。

再下來,她真的在用心看。

她看到了大公子真心對她,她也看到她的內心深處,真的除了雕玉,還有了大公子的存在。

因為,她是那麼急切地想將自己的第一件雕品,想將自己頭一次成功雕刻而成的平生第一件作品,呈給大公子。

雕玉,是她這一生不變的癡狂。

可,想急切地將生平第一件成品呈給另外一個人,又是什麼?

她的心,真的淪陷了啊!

那不入眼的玉指環,是她的那顆女兒心。

她鼓起勇氣托在手心,托在大公子眼前的,是她對大公子的心意哪!

可,他卻那麼不屑一顧地隨手丟了它!

他,真心對她,她還能信嗎?

或許,今夜他隨手一扔,是他醉酒後的無意動作,是他的粗心。

可,這讓她也猛然領悟到:就算沒有這隨手一扔,他們的未來,也多得是坎坷。

兩個個性完全不同的人,能無間地契合在一起嗎?能嗎?

他,那麼一個完美無缺的大公子,真的不會用挑剔的眼光來審視她嗎?

他從不容許有缺點的人在他身邊。

因為,他完美的性子支配著他的一切。

今日、昨日,他或許會因為暫時的新鮮,包容她的所有缺點,耐心地寵溺著她;可明日、後日呢?當他一點一點地看透她後,當他對她的所有瞭若指掌後,當他再也不覺得她新鮮後,當他再也沒了探索她的興趣之後——

他會怎樣待她?

那時,面對她的,會是什麼?

他的挑剔眼神,他的完美無缺,註定了他與她的不能長久。

一切到此為止。

或許,她還能尋回那個單純的自己。

——***$***——

三月的初春,儘管已花紅柳綠,青草依依,可那夜來的晚風,依舊冷得凍人。

阿濤,便在那夜的冷風中,病倒了。

除了酒醒後的聶修煒,沒有一個人猜得出,為何她竟在清玉樓外,冒著風寒待了整整半宿。更沒有人料想得到一向溫柔如水的小姑娘,竟也有固執的一面。

——她,不要見聶修煒,也不許聶修煒跨進她的臥房半步。

這是她病後所說的惟一一句話。

“怎樣了?大夫怎樣說的?”

被拒之門外的聶修煒一臉懊惱,高大的身軀不住地在阿濤門外晃來晃去,手或拳或松,焦急地等待著房內傳出的最新音訊。

三日!阿濤已整整昏睡了三個晝夜!

自他生日過後的次日清晨,昏睡在清玉樓外的阿濤被抬回屋後,就一直昏昏醒醒地耗子三日,“她可又醒來過?有沒有說過其他話?”皺眉扯過出門換冷水的丫環春枝,聶修煒壓低聲音,幾要咬牙暴吼。

“沒、沒有。大夫說再過一個時辰,等藥效起作用了才能清醒過來。”春枝結結巴巴,生怕一個措詞不對,惹這幾乎變成噴火暴龍的大公子,再狂吼一陣。從沒見過一向沉穩儒雅的大公子,也有發狂的時候,且狂起來不管不顧,只差將這青石所築的堅固樓院一腳掀翻。

嗚,還是少惹為妙。

“還沒醒來?這大夫到底會不會替人醫病?”庸醫庸醫!都說了七八回要醒了,怎麼還沒醒!

“快、快了吧?”

“快?什麼快了?你站在這裡幹嗎?不去房裡好好照看著,在這裡偷懶呀?我看你是快被踢出聶府了!”一群只會吃喝的飯桶!

“是、是——”嗚嗚,是他大公子攔下自己的,怎又成她的不是了?她哭喪著臉,沒有敢再開口辯解的膽子,只急急退了去。

剩下狂燥的噴火龍繼續轉來轉去,恨不得將這光潔的大理石地板踩出青煙來。

是他的錯。

他錯在那日聽入耳的奉承話太多,他錯在那夜灌下太多的辛辣之物,才一時驕傲地飄飄然,才大意地任由他的性子,隨手扔掉了阿濤送他的禮物——那枚看似普通的玉指環。

他在次日酒醒後,便已憶起了一切。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現了當時的情景:阿濤送他東西時的緊張羞澀,阿濤在聽他評鑒玉指環時的挫敗與失落,阿濤目睹他隨手丟掉玉指環的傷心……

他一一想了起來。

緊隨而來的,是他遲來的恍然大悟:他以為阿濤送他的禮物是向他表白她的心意——他,確實得到了,因為那被他隨手一拋的玉指環,便是那顆阿濤的女兒心,平生雕琢成功的第一樣玉品,送他,意味著什麼呢?況且,那是一枚指環哪!

一枚男女私下定情所用的指環。

是他傻,才一時看不清那小小玉指環的含義,才一時衝動地扔了它。

那時,他猛嚇出了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地便沖往阿濤的房間,他要去向阿濤道歉,以他十二萬分的懊悔及愛意。

可,他依舊遲了一步。

一夜在冷風中受襲,加上傷心失落,阿濤,病倒了。

數次的昏昏醒醒,緊閉的唇,只吐了一句話:她不要見他。

任他在門外如何拼命解釋,如何低聲哀求,任他衣不解帶、片刻不歇地在門外守了三日三夜,任他道出千句萬句對不起,阿濤硬是不肯讓他踏入房門哪怕一步,她,不要見他!

他不敢硬闖進那扇門,既便在阿濤昏睡之時,也不敢從門縫偷偷瞅上一眼,哪怕阿濤不會察覺。

錯,在他。在阿濤沒原諒他之前,他不要再傷阿濤已受傷的心。

他一切依她,只侍立在房門口,半步不離。

可,就那麼薄薄一扇門,硬生生阻在門外的他,已被想見阿濤一面的渴望逼至發狂的臨界點。

阿濤現在怎樣了?是不是依舊在沉睡中傷心地流淚?心中是不是還在惱他,怨他?三日不曾進食過一口水米,身子能撐得住嗎?

儘管不斷有人轉告他有關阿濤的所有消息,他卻一字也沒聽人心中,他不親眼看上一看,心,豈會安下來?

阿濤卻不要見他。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知道:阿濤在他心裡,到底占了多大的位置。

他的心,再也盛不下其他,一個小小的阿濤,已是他今生今世惟一的掛念。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

他渴望見阿濤一面哪,渴念的心揪成一團,渴念得幾要發狂。

但他不敢。哪怕是偷掃上一眼,哪怕是匆匆的一瞥。

一切,他的錯。

因是他種的,再苦的果,也由他不猶豫地咽下去。

自己的錯,自己償。

他償還的方式,便是任由思念的烈火次次、回回、時時咀齧他的心,直到,阿濤原諒的那一刻。

他急躁地轉來轉去,眸中思念的渴切,恨不得將那薄薄的一扇門劈出一道縫隙來。

“爺——”

“找到沒有?”他猛回身,急迫地迎上貼身護衛的雙眼。

朝陽緩緩搖了搖頭,心情一樣的沉重。

他已帶人將清玉樓內外細細搜翻了三天,只差挖地三尺,可大公子所說的玉指環,依舊不見蹤跡。

“怎會呢?那夜,我明明將它丟出清玉樓的呀!就算、就算不幸摔碎了,也該有殘塊可尋?。怎會尋不到?”

“會不會是爺記錯了?”他也已詢問過聶府所有人,卻沒有一人稱看見或拾到過一枚玉指環。

“不會!我怎會記錯!”若真是記錯了,或那一幕只是他的夢中所為,該多好!

就算阿濤不向他表明心意,就算兩人就那麼依舊情意不明地過下去,他也心甘情願埃

若,那隨手的一丟,只是夢,該多好!

“你再去細細尋一遍,這次範圍再大一點,或許我氣力大,彈得入了土或遠了一些。”不管花多大的代價,那枚玉指環,他一定要尋回來!因為,那是阿濤的女兒心哪,是他盼了許久許久的回應埃

“是,爺。”範圍再擴大一點,只怕要挖到漾波湖的湖畔了!低歎一聲,朝陽依然領令而去,臨走,瞅一眼瘦了一圈的主子,微歎著再勸:“爺,好歹您也坐下休息一刻,哪怕喝上一口涼水。”再這樣不眠不休地傻站下去,鐵打的身子,又能熬上幾日?

“我沒事。你去吧!記得再仔細一些。”聶修煒苦笑著搖首,在阿濤沒醒來之前,他惟一能替她做的,便是陪她受苦,替她懲罰他自己。

無息無聲,長長的一個白晝又這樣過去了。

冷清夜,再也沒有那清脆的雕玉聲輕輕響起;再也沒了那一個小小的人兒,微惱地陪在他桌前,無聊地絞著手指,斜首瞧他熬夜審賬;再也尋不到那個在燭光下細細賞玉、興奮雀躍的小小身影。

阿濤,你何時才會醒來?

阿濤,要怎樣你才會原諒我?

阿濤,我要怎樣做,你才會重新見我?

阿濤——我想你。

悠悠的歎息,次次縈繞在清玉樓的上方。

醒來吧。阿濤。

“爺、爺!”春枝興奮地從緊閉門板的房裡推門奔出來。

“小聲一些!”聶修煒低斥,“不要擾到了阿濤!”夜深入靜,此時,稍稍大一些的聲音便覺刺耳。

“阿濤、阿濤醒了!”四天,四天!終於醒了!

“醒?醒了?!”他一把揪住春枝的肩,不敢置信。

“對!對!這次真醒過來了!還嚷著肚餓呢,”

“真的?真的?”上蒼,聽到他的祈求了嗎?

“真的!”春枝重重地點頭。

“快、快去給她盛飯啊!樓下不是一直備著人參粥嗎?去拿、去拿給她!”天哪,醒了,醒了!

“是——”她急急地跑下樓去。

接下來要怎樣做?現在他更不能闖進門去,一切等阿濤好起來再談!

聶修煒一掃幾日來的狂躁,漾起久違的笑臉,興奮地從樓這一頭奔到那一端,恨不能放聲長嘯幾聲,以泄四日來積得滿滿的憂惱。

“大公子?”四日來一直盯在阿濤床前的老大夫也終於松了一口氣,首次踏出房門。

“藹—徐大夫,多謝!修煒多謝了!”他深深地一揖到地,無限感激盡付於一禮。

“不敢當、不敢當。”回手為禮,老大夫面對這誠摯的感激,甚覺羞愧。

“不,聶家一定要重謝您老人家。您這幾日辛苦了。”揖了又揖,聶修煒感激得不知怎樣才好。

“大公子也情深意重埃這幾日老夫都看在眼裡了,天下恐再沒有比大公子更癡情的人啦!”大夫故意回身提高音量,“這四日三夜來,你不眠不休地站在門外,飯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一杯,任是鐵打的身子也怕熬不住,聽老夫一言,大公子還是休息一刻為好,哪怕坐下待上一會兒也好受些。”

“多謝老人家關心。”他更為感激地點頭一笑。

“好了,阿濤姑娘沒事啦,只要多休息上幾日,便又能又蹦又跳嘍!倒是大公子你,要多加注重身子才是。”大夫壓低嗓音用指比一比房內,“心病還要心藥醫。”滿含深意地又高聲一笑,“老夫告辭啦!”

“我送老人家下樓。”

“不用、不用。我這把老骨頭還算硬實,這幾步樓梯還是能走的。瞧你——”大夫用力朝房內一喊,“站都站不穩啦,還是省一點力氣繼續站你的樁吧!”

大夫揮揮手,自顧自下樓而去。

輕籲了一口氣,聶修煒緊繃的心弦總算能稍稍緩和了一些。

只要阿濤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2-8 07:52:2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已記不起這是第幾次了。

在萬籟寂靜的深夜裡,在阿濤深陷睡夢之時,他偷偷潛進阿濤的臥房裡,隔著低垂的床幃,蹲坐在床前,悄悄低語。

“今日聽他們講,你去石頭閣的路上又迷路啦!還繞著石頭閣轉了兩圈才尋到院門,真的嗎?唉,要是有我陪你,該多好!至少你不用老走錯路。”

盤腿對著床幃支頜而坐,聶修煒寵溺地無聲一笑。

“你這個固執的小丫頭!都一個多月啦,為什麼還不想見我?難道我就這麼不堪入目?”搖頭無奈地輕輕一歎,硬唇閉閉合合,聲音細不可聞,“每日早上我出了清玉樓,你才肯跨出房門;到了夜裡,我回來了你早巳回房熄燈安歇了。到底何時,你才肯見我一見呢?”

她還不肯原諒他嗎?

“我知你氣我、怨我,怪我隨手丟了玉指環,不加珍惜地便扔掉了你的心意。可我已經後悔了,你知道嗎?我不求你很快便原諒了我,可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不會再向你解釋,為何我會丟了玉指環。因為那是我的錯,錯了,便要勇於承認,便要承擔該受的責罰。”

再輕輕一歎,繼續對著床幃喃喃自語:“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向你發個誓:這輩子,我聶修煒只要你一個,不管你出身如何、容貌如何、身份又如何,你,是我這輩子惟一會要的女子。就算你固執,就算你是個小路癡,就算你普通得一如常人,就算你是只狡猾的小狐狸,我,要定你了。”

長籲一聲,閉眸遮掩其中的熱氣,啞啞一笑,“連我當初也弄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喜歡上你?就如你所說的,我少年有成,我完美至極,我是什麼稀世珍寶——可我偏偏栽倒在你的手下!”

“可,喜歡便是喜歡了,哪里又有那麼多的原由可詢?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一定有他喜歡的特質,所以才會頭也不回地栽進去,對不對?”

“若要是逼問我喜歡一個小路癡的原由,那我也只能說了,因為她有我所求不到的單純,她有我所無法擁有的夢想,她有我所不能堅持的固執、隨性,她也有我所不能的懶散,我所無力為之的與世無爭。看,那麼多的林林總總,讓我沒有理由不一頭栽在她的小手裡。我也很可憐的,是不是?”

哀怨得幾要扁嘴哭一哭,“我平生第一次,不,是平生惟一的一次動情哎,便這樣再也無法抽出身來。你該埋頭大笑,對不對?”

長歎,“所以,不要懷疑我的真心好嗎?我或許太過什麼完美,既眼刁又極挑剔,對什麼也不屑一顧,可我,也只是一個男人啊,一個那麼那麼渴望獲得他所想要的女子的心的男人,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是了!”

長籲,“這個可憐的男人既然喜歡上了你,那便是一輩子的死心塌地,不是什麼貪圖新鮮,而是拿出了他的一生來煩你。也許一生的時間太長了,他或許會同你吵,會同你鬥氣,會同你鬧彆扭,但他絕不會撒手放掉你,絕不會減少一分對你的寵溺,絕不會丟掉一分對你的愛意。”

“你能瞭解嗎?他愛你。”

沙啞的低醇嗓音,近似無聲地在這寂靜的房中流轉,帶出一股化不開的濃濃情意,“我愛你,阿濤。你明白了嗎?所以,將來不論怎樣,我絕不會放掉你的,你認命吧!”

如同立誓,他久久不再言語。

久到就這麼天荒地老下去。

“好啦,阿濤,我不擾你休息了。你在夢中,會聽到我的自語嗎?你的夢中,會有我嗎?若夢中有我的話,那我是個什麼樣子呢?”

他忍不住又喃喃自語下去:“我是不是在用挑剔的眼光看你?我是不是在讓你討厭地不停探索你?我是不是完美的性子又在作怪?”

他微微一頓,柔柔輕笑,“也許那是夢,也許在現實中我也會控制不了地這麼做,可你能夢到我會一輩子地纏著你嗎?你能夢到我會寵你到地久天長嗎?你能夢到我會永遠永遠愛你嗎?

“我希望你能夢到。因為,這會是我這一生要做的事。我會愛你一輩子,你也能回報我一樣的愛嗎?你會的,對不對?那麼,也請你順便也如此對我吧!用你的包容,容納我的所有。行嗎?

“就讓時間來證明吧!證明今日我所說的,沒有一絲虛假。我會慢慢地耐心等你的,等你真的看懂了我的心,我的愛。”

他靜靜站起身,溫柔的眸光良久依戀在床幃後的小小身影上,長歎一聲,如來時般,他如風一樣,無聲無息地失了身影,只留下一室的愛意及眷戀——

——***$***——

好、好——惱!

床幃後平躺的小小身子,小拳緊握,蘊著懊惱的燦燦杏眸微眯,眨也不眨地瞪著床頂的花梁,硬是不甘心熱淚沒骨氣地淌下來。

他怎能這樣!

在她已經要放手的時候,偏對她講這麼一大堆沒用的?他曾變成小小的蟲子,偷偷溜到她心裡轉了一圈嗎?不然,怎麼能知曉她的不安、她的憂煩來自哪里?

太、太好詐了!

他怎能對她講這麼親密的話,怎能對她的心事一一分開來安撫?他怎能毫無困難地便窺了她的內心!

這讓她以後怎樣面對他嘛!

現下,她終於明白了何謂“英雄氣短”。

聽了那麼多那麼多動情的蜜語甜言,再硬、再冷的心也會忍不住悄悄融成一攤春水。

她只是個小小凡人,能對這綿綿情話無動於衷嗎?不能嘛!

討厭的大奸人!

說得那麼委屈,每回可憐兮兮地到處宣揚他多麼傷心,因為傷了她的心;他多麼抱歉,因為丟了她的心意;他又多麼心如刀絞,因為她始終不想見他;他多麼——相思欲狂!

弄得她現在做什麼事也得小心翼翼,迷了路也不敢請人幫忙,還得專揀人少的路走。

因為所有人見到她,都是揪著她,一句接一句地替那個大奸人求情。

什麼大公子對你情深似海,不會故意惹你傷心;什麼大公子那日喝多了酒,亂說胡話;什麼大公子那麼那麼好一個人,你不要狠心地拒他於門外;什麼大公子跟你是歡喜冤家,小倆口不能傷和氣……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埃

甚至到後來,所有的錯都推到了她身上,似乎那個破壞兩人情愛的罪魁禍首便是她!

她冤不冤?

她什麼也沒做哎,更沒向大眾宣揚過她喜歡那位大公子,連對他本人也沒講過一句“喜歡”,說過一個“愛”字,大家怎能用那副“全瞭解”的樣子對她?

她才是有理的那一方,是吧?

可為什麼,眾人用同情憐惜的目光所注目的那個可憐小媳婦兒——卻是那位大公子?!

太奸詐了!

若這還不算什麼,只要白日她能躲過所有人的攻擊,便平安混了過去。可一入夜,陰魂不散的他,便又討厭地纏了上來,害她口不能言。

她不要見他。

好,他絕對絕對不在她面前露面。只要是她目光所及之處,就絕不會找到他的影子。

可,可這是什麼?

趁她入睡,偷潛進她房間,隔著床幃,如火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她。她是看不見他!

呀——

恨恨地磨磨牙,死也不要承認這些時日來,她甚至已漸漸習慣了他的陪伴——在夜深之際。

有時他只默默地坐在床前,伴她安然入眠。

有時他會偶爾自言自語一些有關他每日行蹤的小插曲。

有時他會悄聲地告訴她一些雕玉的技巧。

有時他會興奮地賣弄他又獲得了什麼好玉。

有時他會喃喃一些抱歉的話語。

好,隨他!既然他高興做一個傻瓜,那隨他自去高興好了,反正她照樣睡她的覺,只當耳邊多了只討厭的蚊子嗡嗡叫!

可,他不該得寸進尺哎!

由當初的無關緊要的自語,到幾日後如獲知己地大談雕玉經,再幾日後興致大起地侃談玉雕珍品,又幾日後悔恨無比地喃喃抱歉,複幾日後開始情話綿綿!

嗚嗚,在她不見他三十八天之後,在她毫無準備之下,一股腦倒給她一大堆的喜歡、愛戀,倒給她數不盡的保證、誓言,倒給她所有的——

愛她的緣由。

讓她以後怎樣面對他嘛!

直到此刻才明白,以後她再也不需擔憂什麼未知的坎坷,擔心什麼他會不會放棄她,擔心未來的日子是否有傷心等著她。

他說了嘛,就算以後會鬧彆扭、會生氣、會吵架——那又怎樣?只要他不會放手,就好。

兩個能互相包容的人,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分開他們的。

心,終於安了下來。

可,還是不甘心就這麼便宜放過他。

她的情、她的女兒心,他是沒有丟掉,可他還是拋掉了她的平生第一件雕玉成品哎。

哼哼,她不會輕易饒過他的。她就是小心眼,又怎樣?!

再來,他每夜每晚無休無止地來纏她,奸詐地好似自言自語,可打的什麼主意,誰不知呀!

她才不信,他真的傻呆呆一廂情願地認為:她——睡著了!

哼哼,一筆賬,有得算了!

晶亮的星眸危險地一眯,小小的得意浮上了唇角的笑窩窩。

竟敢笑她是小狐狸!

哼哼,就讓他瞧一瞧,何謂小狐狸!

小小的少女,單純的臉龐上,栽滿了笑花。

——***$***——

同一刻——

“哈啾!”莫名地,埋頭於賬務的“稀世珍品”,猛地一陣鼻頭發癢,頭皮也有了麻麻的感覺。

門窗緊閉,何處來的一陣冷風?

揉揉高挺的鼻頭,“稀世珍品”又投神於賬務中去。

養家糊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啦!

墨墨的夜空,只剩幾顆閃爍的星子。

以及,一盞靜靜的彎月。

天晴啦——

春,真的到嘍!

——***$***——

“藹—阿濤姑娘今日起得好早!”

“藹—阿濤姑娘今日起得好早!”

眾人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疑是自己在做夢——一個多月來總要窩到太陽爬上樓頂才出門的阿濤姑娘,今日怎天一亮就下樓啦?

難、難道,她不怕看到大公子了?

太、太不正常了!

何況,阿濤姑娘陰了一個多月的臉,今日放晴了——還漾滿了笑。

太、太過嚇人!

“嗯,大夥兒早呀!”微笑著點點頭,阿濤在眾人呆滯的注視下,散步到庭院,吸幾口清新的空氣。

啊,好舒服。杏眸不由眯成了小線。

“早——”

春枝偷偷頂一頂同伴的腰,小小聲,“你快去後院找練武的大公子,告訴他等一下回樓小心一些,不要被阿濤姑娘看到。”

阿濤姑娘說過不見大公子的,還是繼續順著她比較好,免得她不高興。

“啊,春枝姐,大公子人呢?”回過頭,阿濤笑著問。今日她下樓這麼早,不可能遇不到他。

“呃,在、在後院練武。”指一指方向,春枝眼睛瞪得更大。

“哦,那就是不在房間。”她點點頭,“我好久沒有清理過大公子房中的玉雕了,今日去看一看啦。”她才不會忘記她來清玉樓當差的職責是什麼。

怠職了一個多月,也該回一下本分了。

轉身,輕輕上樓而去。

徒留一廳一院的癡呆傭僕繼續發呆。

今日,是怎麼了?

——***$***——

與一月多前一模一樣,內外兩室十數件的玉雕珍品靜靜佇在原地,與她靜靜對峙。

好懷念這些玉雕!

伸手從抽屜拿出軟布,揉一揉,便一件又一件地輕輕揉拭起來。

“呀,怎積了這麼多的灰塵?”她輕聲抱怨一句,擦拭得更加仔細,“是不是一個多月來,你們的主人沒心思照顧你們?真不是個好主子,對不對?”

瞄到床櫃上小小的白玉盆子,眼一亮,急步移過來,小心地捏放到掌心,屏住呼吸輕輕打開,藹—這小小的烏猴獻壽還在!

眯一眯笑眼,將白玉盆放回原地,將指高的小烏猴托在掌中,細細看,細細賞,“小猴,你們的主子很可惡,是不是?你們這樣的寶貝,卻被隨便放置在床櫃上!一點也不懂得珍惜。”

用小指尖輕觸一觸小烏猴左掌上的猴米,皺鼻做個鬼臉,“要是我,一定會把你們寶貝地藏起來,才不會隨便一丟!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趁早換個主子好了。”只可惜小猴不通靈性,若是聽懂了她的話,偷偷跑去找她該多好!

哎!

“每日你都這樣遊說我的玉雕叛逃嗎?”戲謔的笑言忽從頭頂傳來。

“誰說——啊!”一驚,手一抖,小烏猴一下子掉下掌心,沖向地面,“天哪——”

話語未落,一隻大掌更快地一探一托,小小的烏猴,便又穩穩站在掌心中。

“好險!”拍一拍怦怦直跳的心,阿濤長籲一口氣,“差一點就摔碎了!”回首沒好氣地瞥一眼身後的高大男子,“幹什麼呀,又嚇人!”

“你若沒心懷鬼胎,又豈會怕人嚇?”來人爽朗地高聲一笑,“誰叫你妄想打我玉雕的主意?”

緊繃了一月有餘的心,在她嗔笑的雙眸中,總算完全放鬆了下來。

阿濤肯見他了,阿濤肯對他說話了,阿濤又對他笑了——她原諒了他!

聶修煒激悸的心,幾要竄出胸膛。

阿濤終於原諒他了!

“誰、誰打你玉雕的主意了?”她被高大的身軀圍在小小的一方天地裡,臉上一紅。

“不是你嗎?”俯首貼近那張桃紅的嬌顏,聶修煒只覺心中一蕩。

“才不是——”敏感的鼻端又冷不防地聞到那不同於己的穩重氣息,臉,又染上了一層秋霞,“讓、讓開啦!”伸掌反手一推愈靠愈近的陽剛身軀,手間溫熱的觸感讓她不由一聲驚喘,“你、你怎不穿衣服!”後知後覺發現身後的男子光裸著上身!

天哪!她竟然碰觸到了他的身體!完了,完了!她怕真的名節不保了!

嗚嗚,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

“嗚——你怎麼這樣!”身後卻傳來委屈淒慘的嗚咽之聲,“這讓我以後可怎麼活呀?你要負責!”

呃——

不由瞪圓杏眸,險些噴出一口血來,幹什麼呀?好似、好似這個男人吃了多大的虧!

“不管啦,你要負全責哎!”聶修煒雙掌覆在臉上,一副慘遭蹂躪的女兒態。

“我、我負責?”阿濤怪叫一聲,“不對吧?”

“怎麼不對?我活了二十年,何時竟被一個——嗚——”大嘴一下子被捂祝

“你小聲些!”她惱火地咬牙低叫,她一個女兒家尚沒有說什麼,他演的是哪門子戲0再叫、再叫!你裝什麼傻呀!”回身雙手用力蓋在那張大嘴上。

“唔——唔——”假裝用力地掙扎一下,雙手,偷偷溜到小女人的身後,輕輕一圈。啊,他盼了好久好久的一個夢想!

“我要惱啦!”就說不能給他好臉色的!看吧,看吧,才一見面,他便變本加厲了!

“不生我氣了?”寵溺地揉一揉她的髮辮,聶修煒不再胡鬧,只柔柔一笑,“阿濤,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再多再多的不悅,也被這親柔的幾個字全消了。羞羞地低下頭,阿濤面龐上燃起了熊熊大火。嘻,好想她。

“對你的心意,我全刻在這裡了,你看到了嗎?你感覺到了嗎?”輕輕將小小的身子攏進懷中,將那張小臉壓在胸膛,聶修煒輕輕一歎。

她也喜歡他,他會愛她一輩子——那輕緩而又穩沉的心跳如是告訴她。

“阿濤——”下巴輕輕摩著她的頭頂,沉重的陽剛氣息籠繞了她的所有。

小小的圓臉上不由漾起一朵小小的花。

而後,一指抬高了她的臉龐。

笑眯的杏眸裡,那張已鐫刻進心裡的俊容愈擴愈大,輕輕壓上了她的唇。

他,吻了她——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2-8 07:52: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撲——”

照舊,一口香茗盡悉灑出,只是身前已有防備的兩人飛快往後一撒,險險退出了遭襲的範圍。

好險!

彈一彈反濺到衣袍上的殘茶,秦朝陽無奈地一笑,值得這麼誇張嗎?

“真的假的?”只覺頭皮漸漸麻起來,聶箸文不住地嗆咳。

“我幹嗎沒事騙您哪,二少?”撇一撇唇,著實瞧不順眼二少這副樣子。事關大公子的終生幸福,他秦朝陽豈敢亂生事非?

“就因為那麼一枚玉指環,阿濤一個多月沒理會老大?!”太、太刺激了,“看不出那個小路癡那麼有脾氣喲!”夠帥!敢對京城聶府的大公子鬧性子,嘿,膽子夠大!

“是埃大公子低聲下氣了一個多月,阿濤姑娘才總算肯見他了。”雨過天是晴了,可小小的玉指環依舊埂在他們兩人之間。

“現在呢,應該沒事吧?”昨日他才回府,雖不太瞭解老大同小路癡又親近了多少,但昨晚為他所舉行的小洗塵宴上,卻看得出兩個很是親熱的。

“似乎是沒事了。”朝陽歎歎一笑,“阿濤姑娘雖不再提及那枚玉指環,又開始雕雕刻刻,可口氣卻一直也沒放鬆。大公子更是沒放棄尋找,一個多月來聶府裡外幾乎被他翻了一個遭。咳,想起來就覺好笑,大公子說過,這玉指環他記得清楚,明明是他從阿濤房中的窗孔彈出去的,怎就會尋不到?結果,搜尋範圍一擴再擴,到後來,索性在全府搜尋了。”

“瘋子。”一旁的射月小小聲地替自家親兄長所說下個結論,話音未落,轉頭便被自個兒主子狠狠踹了一腳。

“射月,你罵的是我家大哥哎!皮癢是不是?”危險地眯一眯利眸,聶箸文實則是轉移旁人視線,他的心有一點點虛,畢竟,那枚引起滔天“大禍”的玉指環,就亂丟在他床頭的暗櫃裡。不想被大哥的護衛探出一點點的心虛模樣,只得陷害自己的貼身護衛一下下了。

“二少——”他理虧,只得含淚忍下隱隱作痛的那記無影腳。

“別吵!”斥過貼身護衛,聶箸文笑眯眯地轉向大哥的跟班,“朝陽,我大哥真那麼執著於一枚小小的玉指環?”若他獻上去,大哥會不會龍心大悅地放他幾天逍遙日子過?

“對啊,大公子昨日還親自將清玉樓庭院的石板花壇草地細細搜尋了一遍哩,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喔。”心中竊竊一笑,看來,還能敲到一點小假期的可能性極大。

“二少,您這麼高興幹什麼?”不替大公子著急也就罷了,用不著幸災樂禍,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沒有啊,我哪里高興了,我也替大哥著急埃啊,對了!這次我外出替老大尋回了幾件小玉雕,我現在就給他送去!”趁機實地探探情報,以便索要最多最大的好處!呵呵,幸虧那日沒將玉指環當場送還!

他急忙忙地沖回他臥房取寶去了。

“二少,今日很反常哦。”摸摸下巴,朝陽有些疑惑不解。

“他哪日會不反常?”射月哼哼一笑,“我命苦,跟著一個奸詐的主子,總摸不透他的心思。哪像大哥你,會明白知道主子想幹什麼。”不是他抱怨,而是他太累,總跟不上主子的心思,一路追著跑。

“節哀順便。”好心地拍一拍小弟的背,朝陽十分慶倖自個兒當初挑的不是愛玩愛鬧愛笑的二少。至少,大公子做事總會先告訴他一聲,不用他費盡心思去猜,而猜到頭痛時,身後偏有人在偷樂!

別懷疑,聶家二主子就是那個以整人為樂的人!

“還好,”一臉悲苦的射月喃喃安慰自己,“能站在二少身旁,至少說明我長得還算湊合。”依二少愛美挑剔的眼光,不論男女,貌不出眾者,請勿來見他,免得讓他噁心。

嘔——

朝陽一個忍不住,當場吐個痛快。聽聽,一個命苦的人,偏偏將使他命苦的始作俑者奉為仙師,學了七八分的臭屁!

嘔——

回身便跑,懶得再理會自賣西瓜的秦家老伯。

——***$***——

“玉指環在你手裡?”杏眸悄悄地一眯,掩住眸裡危險的氣息,阿濤不顯聲色問得慢吞吞地,“原來是二少撿到了。”哼哼,竟瞞了她這麼久!

“才不是撿到的。”隨意地揮揮手,聶箸文趁著大哥尚未回府,先向未來小嫂子邀功,“而是砸到了我頭上啦!”他只是順手摸走而已。

“好巧喔。”不提,尚罷,一提,不由憶起那夜聶修煒的隨手一彈——

“是啊,是有點巧合。”討好地從懷中小心取出玉指環,雙手奉上,“今日,我物歸原主嘍!”呵呵,最好這小路癡風心大悅,不再怪罪老大,如此一來,他才好向老大邀功請賞埃

“大恩不言謝。”阿濤用兩指拈過來,核查無誤,便立刻放進懷裡。

“謝自然不用,自家人嘛,謝什麼呀?”他滿不在乎地昂首一笑,扭轉話題,“等大哥回來,你轉告他一聲,就說這玉指環小弟幫你尋回來啦,就成了!”然後,呵呵,他就可以樂得幾日逍遙遊嘍。

“不准。”

“不准?”不准他邀功請賞?那怎麼可以?“喂,我說這位姑娘,為什麼不准?”兩人早已熟識,言談之間自然不會生疏。

“不准告訴他,”她眯起的杏眸直直盯住他,“玉指環還我的事,不准洩露一字給你大哥!”哼哼,她的火氣還沒完全消散哩!

“那怎麼——成?”不由一陣頭皮發麻,聶箸文暗暗叫糟,看來他這步棋是走錯了!

“怎麼不成?你不說,誰又知道玉指環被尋了回來?”一步一步逼上來。

“可、可為什麼不告訴我大哥?我聽說為了這枚玉指環,他差點將咱府翻了個地朝天哎!”如此“感天泣地”之偉業,還沒被感動啊?

“哼,誰叫他當初扔了?既然扔的時候不嫌麻煩,尋時又何必嫌東嫌西?”他說了,自種苦果自己吃,在她的小仇沒報完之前,繼續吃果子好了!

“天哪!你還在記仇!”捂嘴一聲驚呼,心頭不覺一陣發寒,冷汗滴滴滲出後背,這小路癡溫和在哪里了?暗暗回想,以往他可曾開罪於她?

“對啊,你有意見,二少?”她涼涼地一壓。

“怎會呢、怎會呢!”他忙忙擺手以示與已無關,“你儘管自便、自便。”老大都不說什麼了,他犯不著當一隻強出頭的呆鳥吧?又不是活到頭了!

“哦,真的?”再一壓。

“真、真的。”幾要舉掌立誓,忽又腦中一閃,遂小心問道:“不光是為玉指環之事吧?”

“你怎知道?”這位二少看來也不傻嘛。

“因為咱們阿濤姑娘一向宅心仁厚,豈會為了區區小事記仇呢?”先捧一捧為好。雖然他不若老大在商場上老練奸滑,可拉籠人心的小手段還是有的。

“哼,也不怕告訴你——大公子竟敢說我是‘小狐狸’耶!”那自然要不負盛名,好好表現一下何謂小狐狸!

“不、不會吧!”這次真的有些冷了,好似、好似這幾字他也有份。

“我親耳聽到的,豈能有假?”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想再談傷心往事,“二少,記住哦,關於玉指環的事——”

“什麼玉指環?你做的那一枚嗎?尋到了沒有?”他立即從善如流。

“還沒耶!”她哀怨地一歎,“二少也要多幫忙找找看喲。”挺識趣的人嘛!不由眯眸一笑。

“那是自然。以後還請阿濤姑娘多幫小弟在大哥面前多美言幾句。”他也一笑。

“那也是自然。”

兩相對陣,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結盟,其實很簡單。

——***$***——

雖在大哥面前沒討到好處,但與未來小嫂子友情又上一層,收穫也算不校

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再去大哥那裡探探口風比較保險。

於是,這一日,借著兄弟倆商討府中事物,他故意將話題轉到了阿濤身上。

“阿濤?”聶修煒一笑,含著萬分寵溺與眷戀,“這輩子怕難逃她的掌握了。”卻無一絲不甘。

“決定非她不娶了?”其實早有定論,只是要一個明確的。

“除了她,我誰也不要。”聶修煒認真地點點頭,“我尋思好啦,一等她十五及笈便三媒六聘娶她進門。”這事也已告之了爹娘,暗察阿濤幾次後,爹娘便頷首了。

“有些等不及了?”瞧那黑眸中隱不住的渴念,便知老大怕早已欲火高張了。

“是啊,早已等不及了。”他喃喃自語,只要一思及那張嬌笑的小臉,便心悸不已。

自兩人心無介蒂終於關係明朗後,親親抱抱,自然難免。阿濤雖看似內向害羞,對他的親密之舉倒也不排斥,一切隨他。啊,可以想見,以後的小妻子在他調教之下,一定會熱情如火。這對一位丈夫來講,該是多大的幸運!

只想上一想,便覺渾身燥熱起來。

他好期待那幸福的時光馬上到來。

“嘖,欲火難耐了?”既然那樣,吃嘛——

“休得胡言!”他責怪地斥小弟一聲,他愛阿濤,便要尊重她,在成親之前,他會恪守禮教,以禮對她。雖然每夜總會輾轉反側,往往一夜瞪著隔壁直至天明。其實,一個血性男兒,心愛女子便睡在壁牆之後,要受多大折磨,也只有自個兒知道了。

“大哥,不是兄弟笑你,你要是想順利娶阿濤到手,該使點小手段就千萬不要客氣。”也算是對瞞報玉指環一事略作補償吧!

一見到大哥,他便早已心知肚明,玉指環一事是繼續順小路癡的意思,瞞著大哥對他聶二少比較有利。試想,就算他將此事明白告之大哥,大哥雖謝他好意,可這就得罪了阿濤,阿濤一個氣不順,讓愛她的大男人回頭飽揍他一頓,他還是欲哭無淚啊!

現在這年頭,有了愛人忘了兄弟的事,很平常的嘛!他何必傻呆呆地自找苦吃?

退一步,若大哥不但不感激他的好意,反而怪他不早點拿出來,再讓他受一頓老拳——

呵呵,不管怎樣,他都是兩面不是人。

權衡利弊,還是讓大哥自去尋那玉指環好了。反正,能者多勞嘛!

“箸文?”皺眉。見小弟眸光溜來溜去,知他定在不思好事,卻又瞧不出一絲端倪,不覺氣惱。何時,他聶修煒也有瞧不透的了?

“藹—大哥,你想得怎樣了?”他忙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想什麼?”見小弟一副假模假樣,就知不是什麼好事。

“大哥——”剛才他的好心建議老大真沒聽進耳嗎?“我是說,你若要順利娶、到、阿濤,最好先‘吃’了她!”一字一頓,意在重要性非同小可。

“‘吃’了她?”他也想,想得心都痛了,可他是什麼人,豈能用宵小手段來對一幼齡少女?

“大哥,收起你的衛道樣子吧,”他幾要哀號,“你的阿濤不屬‘稚齡少女’之列!你也看到了,明明兩情相悅,卻為了一個玉指環,差點勞燕雙飛。若不想再生枝節,‘吃’——她——啦!”此乃最明智之舉。

“嗯……不成。”差一點便要重重點頭。

“算啦!”聳聳肩,聶箸文放棄再做好人,“隨你。不過,有句話請容我再提醒一句:你那個小路癡可不是什麼單純小丫頭,”這點他們已早有體會,“她可是超愛記仇的喲!”以後他一定會小心加小心,免得一個不小心便得罪了她!

“我哪里會不知道?”那愛記記小仇小怨的小性子,在他眼裡卻也是十分可愛的。

“那你還那麼有把握她會乖乖嫁你?”枝節,橫著生得多哩!

“沒多少把握。”搖搖頭苦笑,“只要她不會到時逃婚我就偷笑了。”親弟的壞主意,也許真有可行之處——或許,他應該先“吃”了阿濤?

面上不受控制地一紅,不想承認,真的動心了。

“你自己再考慮一下,自拿主意吧!”

“或許——”他喃喃低語,站起身伸伸腰,活動活動筋骨。這一個多月來,他除忙於府中事務,還得抽空尋那玉指環,當然陪伴佳人的時間更不能少,二十歲的人,累,還真有一些。

“自找的!”歎息地拍拍大哥,聶箸文走了。

瞧著大哥這麼一副為愛所累、卻甘之若飴的模樣,心中不由一陣陣驚慌,“我可不想這麼早也陷下去。”他才十九芳華,世上的美人尚未看夠,才不肯乖乖去守著一個人到老。

人生得意須盡歡,奠使美人空對月嘛!

想一想,還是回美人塢賞他的美人圖比較好。

至少,圖上的盈盈美人兒們不會跟他記仇。

“以後若不得不娶妻,那就要個大家閨秀好了。”至少大家閨秀溫馴,不會同他爭辯,不會同他耍心機,不會——累人,對吧?

只是,離他娶妻之日還早著哩!

他不用擔心啦。

——***$***——

“成、成親?”手下的刻刀一劃,險險擦過握玉的手掌,嚇出一身冷汗來——聶修煒的。

“是啊,我尋思過啦,等你十五及笄,咱們就成親,好嗎?”拿走她手中的刻刀,為引她所有注意力,索性將她拉離書桌,一起靠坐到床榻上。

“不好啦——”阿濤羞得抬不起頭,“我還小,過幾年吧。”她的雕玉之路才剛剛開始,在學有所成之前,她才不甘願嫁為人婦。

“可我不小啦!”甚至已想得早生華髮。

“你才二十耶!”就算他再怎樣成熟穩重,也不過二十年紀——才行過弱冠之禮,他忘啦?

“二十怎麼了?”他凶巴巴地將她扯進懷裡,緊緊抱住,“二十也該娶妻生子了。”以前,是從沒起過這念頭,可栽倒在這小丫頭手裡後,娶妻生子,成了他如今的最大願望。

“嘻——”眯起杏眸一笑,阿濤全身盡依在他身上,任他摟著。反正心中已認定非他不嫁,親親熱熱兒女情長,也沒什麼嘛!

“笑什麼?”俯首輕輕吮上那柔潤的紅唇,心中的悸痛緩緩擴向全身。啊,好想好想——

“不告訴你。”扭頭閃開欺下來的俊容,阿濤埋首鑽進他懷裡,依舊嘻嘻笑個不停。

“小鬼頭!”他寵溺地狠狠摟緊她,以泄心中的不爽,栽倒在這個小丫頭手裡,身、心已全歸她所握。而她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則牽扯住了他所有的注視。不管什麼,他都依她。

“嘻——”

“還笑!”笑得他身子愈來愈燙,“頭抬起來!”

“幹嗎?”斜首瞧他,才驚覺他面上紅得過火,“你怎麼啦?”

“熱!”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誰惹的禍?

“要不要脫下外衫?”她好心地提供建議,“瞧你,又不是在外面,幹嗎總穿得一層又一層,也沒外人,不用這麼衣著莊重啦?像個小老頭兒!”

“你見過這麼年輕俊美的老頭兒嗎?”板起臉,逼她的成分居多。

“哈哈……”她忍不住笑個前仰後合,“拜託!別、別說得這麼好笑成嗎?肚子好痛,”認識他越多,就越覺得那個沉穩儒雅的大公子離她越遠,眼前這個人,會笑,會鬧,會凶她,會逗她,會摟抱她,會親她,會寵她——

不由止住笑,細細瞅上這張早已鐫刻心底的男子面龐;“我喜歡你。”第一次明白講出自己的心意。

“阿濤——”不覺嗓中一啞,悸激的心跳再也緩不下來,“阿濤。”

天啊,他盼了好久好久的——

顫顫的指尖虔誠地撫上那漾笑的圓臉,細細描過那彎眉,繪過那燦燦杏瞳,滑過那圓潤的鼻頭,輕輕覆在那紅唇上。“阿濤——”好想要她,好想就此不顧一切地佔有了她那甜美的身子,好想好想,想得他心都揪痛成一團。

“嗯?”漾笑的眸,漾笑的臉,如一朵盛開的笑花,引得他再也移不開貪看的視線。

好吧!他決定了!

“阿濤,你想不想看看何謂男女之別?”決心一旦下定,便會全心全神投入其中。

“男女之別?”她眯起杏眸一眨,“我都看過啦!”

“阿濤!”臉紅地斥她,“不要開口亂說話!”他鼓起多大勇氣,才如此誘她。可她簡單回一句“我都看過”!

“沒有啊!”阿濤伸出小掌扯下覆在她面頰的大手,“我有兩個弟弟哎,小時便幫他們洗澡,不看也不成啊!”

天哪——他挫敗得一下子再也無力罵她。

“那——”他又換一個說法,“想不想看一看二十歲的男子,身體跟你有什麼不同?”愈說,心愈虛,這情景,夠像、多像誘拐無知少女的登徒子!

聞言,不由吐一吐小小的舌尖,阿濤臉上也紅起來,“才不要!”

“真的不要?”俯低身子,用蠱惑的男兒氣息緩緩誘她。

“不要啦!”埋進他衣衫裡,她小聲地咕噥,“男女授受不親,要讓我爹娘知道了,會挨?的。”小小的好奇,自然也是有的。

“不會給他們知道。”

“可,可——”心,一點一點動起來。

“要不要?”輕輕地吻啄著她的發際,讓好聞的陽剛氣息悄悄滲進她的四肢百海

“……”將頭埋得更深,微微顫抖的小身子給了他明確的回答。

小丫頭已深陷了。

“你一定會有意外收穫的。”不動聲色,悄悄將懷中人兒壓進床榻深處,俊容上滿含不可忽視的無限柔情。

啊,他的幸福時刻終於來了……

層層紗帳,籠住了蔓延的春意。

屬於有情人兒的夜,還長——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2-8 07:52: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成、成親?!”桃紅的圓臉,頓時被抹上了一層赤霞。

“是埃我說過,一等你十五及笄便要迎娶你過門,你沒忘吧?”共擠在顛簸的馬車裡,貪戀地緊擁著已顯小女人嬌態的小小身軀,聶修煒柔柔輕笑,“六天前你才吃過壽麵,對吧?”

為祝小丫頭及笄,除在聶府熱熱鬧鬧地擺筵歡慶外,他親自送阿濤回山村探親,為的,就是讓她同久未相見的阿爹阿娘、爺爺奶奶、弟弟妹妹團聚一番,共賀她十五生辰。

當然,他也“順道”拜訪了未來的岳父岳母,詳述了兩年多來與阿濤的種種,摯誠地表明瞭自己對阿濤的愛意。最後,懇求他們將女兒放心地交給自己,一生一世。

不過,作為一個即將搶走對方心愛女兒的毛頭小子,他沒得到一些什麼好臉色。

在詳細盤問了他的祖宗八代、家中營生,及察看了他的人品相貌後,阿濤所有家人一致保持沉默。

之後,便開始小聲嘀咕。什麼若女兒嫁人富貴人家,享福不一定,受氣則可能;什麼年紀太輕,若不懂得疼惜妻子怎麼辦;……一大堆的反對。最可惱的是,阿濤的弟弟竟說他聶修煒長了一對桃花眼,將來會命犯桃花!

天哪,一個七歲小兒懂得什麼叫“命犯桃花”?!

就算經歷過商戰中的大風大浪,面對這些挑剔眼神,他心裡還真的沒底兒。

幸運的是,阿濤的親人還算沒再為難他,雖有些不太情願,但終究允了他行跪拜大禮,正式承認他儕身半子之列。

呼,總覺是一場險仗。

而那個氣得人牙痛的小丫頭,則因為回了自家的地盤,只顧興奮地鬧翻天,對他的獨自奮戰不聞不問,將兩人的未來,不負責地全扔給了他!

總算老天幫他,未來,已開始展現在他們面前。

“可不必那麼急埃”臉似燒了火,阿濤將頭埋進他懷中,含混低聲反駁。雖十分感動於他的鄭重,親自上門提親,但原則性的問題,不能妥協。

在沒學會雕玉之前,她不會嫁人的,哪怕是嫁給自己所愛之人。

“怎麼不急?”他不高興地哼一聲,隨著馬車的顛來簸去,更加摟緊懷裡的小身子。

不急?不急,他怎會硬起心腸催促阿濤又別親人,早日隨他返回聶府?

就怕阿濤家人回頭悔婚。

瞧得出來,他們並不太信任他這個聞名天下的京城聶府大公子,怕他也會如別的富家大少一樣,會三妻四妾娶個不停。他們允婚是因為阿濤替他講了不少好話——看在阿濤快樂的份上。

哼,到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在商場上辛苦所樹的誠信,也有不值一文的時候。

心愈來愈不安,阿濤爹娘雖允了婚,但在他沒娶阿濤進門之前,變故恐依然存在。

所以,等不及返回聶府,索性在馬車上解決人生大事,以免夜長夢多。

“我可告訴你,咱們的婚事阿爹阿娘可是同意了,你反對也沒有用。”既然已成一家人,稱呼上他立刻隨了阿濤,也想——討她歡心。

“那也不用這樣急吧?”允了又怎樣,又不是逼他們馬上成親。“幹什麼嘛!”

“可我想早日給你一個新身份。”免得情路上再橫生枝節。

“不用啦!”那就更不能急了!聶府大少奶奶的金交大椅,哈,躲還躲不來呢!一想到一旦被架上了那個位置,就得擔起什麼樣的重擔,她就頭疼。

平日懶散慣了,早已習慣現在的生活,整日埋首雕玉啦,閑來賞賞玉雕呀,加上身畔有愛她的人——多美好的生活,才捨不得去改變。

“不用?”被她嫌棄的表情惹得有些惱火,“做少夫人有什麼不好?那麼尊榮的位子我只給你一人坐耶!你就這麼懶呀?”豈會看不出她逃避的原因!

她本就懶散呀,所以才不想那麼早成為少奶奶,讓一大堆人拿著一大堆的府中雜務來煩她!

“反正我不要。”頭一扭,不想再理會那只又開始暴吼的噴火龍。

“不要?你不要什麼?是不要成為京城聶府的少夫人,還是不屑成為我聶修煒的妻子呀?”火真的被點大了!

“都不要!”發什麼火?誰怕誰呀?

“哈,不要!”仰頭怪笑兩聲,聶修煒被這一句“都不要”激昏了頭,抓出致命的法寶,“你人都是我的了,遲早還不是嫁我?你都不要?哼,行嗎?”

“你還敢說!”一下子用力推開他,拒絕他的懷抱,阿濤羞憤地一咬牙,“你沒經我同意便強求了我,還敢這樣理直氣壯?”當初由激情中醒來,才知事情已無法挽回,這口氣正咽不下呢,他還敢拿出來再現?恨恨地哼上幾聲,“哼,嫁你也行,可我要那枚玉指環做嫁妝!你若能尋回它,我立刻嫁你,不然,死也不嫁!”

竟敢提那件事?當初哄她誘她,騙她看什麼二十歲男子身體與她有何不同,她是知道啦,可也將自個搭了進去耶!

被人騙,是她平生最為痛恨之事!

“你——”一下子被揪住短處,痛腳又被狠踩了一腳,只得磨一磨鋼牙,咬牙忍下。

這下,再也找不出逼婚的原由。

玉指環一事他理虧在前,誘阿濤深陷溫柔鄉更不是什麼英雄壯舉——他無話可說。

“哼——”阿濤頭仰得高高的,再也不想理會眼前這個無賴男子。

一時,狹小的馬車空間裡,再也尋不出一絲柔情蜜意。

快樂的探親之旅,就此告終——

——***$***——

“你竟然那樣求婚?!”差點摔坐到地板上,聶箸文努力坐穩身形,咽下滿腔的爆笑欲望。

“有什麼不對嗎?”灌下一杯烈酒,陰沉著俊臉,狠睇幸災樂禍地親弟一眼,聶修煒並不覺有什麼好笑的,“她本就已成了我的人,早嫁晚嫁還不是要嫁我?我哪里說錯了?”小丫頭當初是聞言狠推了他一把,眼前這同血緣的人卻是聞言幾要狂笑。

“沒、沒錯!”強壓住爆笑的衝動,聶小弟力持表情嚴肅,事關自家小命,不得不多考慮一下後果——不過真的好難,“可你不該講得那麼理直氣壯!”要是他,不撲上去狠咬那個理虧的人幾口才怪!事關女兒家的名節哎。

“我理直氣壯?”他怪笑一聲,“你是沒看到小丫頭當時拒絕得多乾脆!”他的男性尊嚴受創甚重,當然會惱羞成——呃,是口不擇言。

“老大——”

無力地將頭埋進寬大的袖袍裡,聶箸文覺得無臉去見江東父老——有這麼一位粗線條的大哥,著實顏上無光,“女兒家,再怎樣也有屬於女孩的矜持。你有求於人家,還敢擺出臭架子,理你才怪!你若想要成功,要好言相‘騙’才行!”待在小路癡身邊也不是三五天了,怎連這也不懂!

“騙?”心微微一動。

“對,就是‘騙’!女孩兒家都是吃軟不吃硬,你若哄得她高興了、心花怒放了,什麼事也好說。”白一眼聽入神的呆老哥,沒什麼好聲氣,“你當初怎樣得逞,還不是靠一個‘騙’字?”

“藹—”有一些些明白了。

“好啦,大哥,回清玉樓多哄一哄小路癡,我相信她很快就會答應嫁你。”不要再在他的美人塢喝光他的好酒了!

“唉。”歎一口氣,聶修煒又端起酒一飲而盡,“可她說要玉指環做嫁妝,我去哪里尋給她?”玉指環若能尋回,他何必至今仍三五不時地在府中大肆搜尋?不論花多大氣力,總是無功而返。

偏阿濤又固執非常,說出的話從無收回的。

她既要玉指環做嫁妝,那麼如尋不回玉指環,她是絕對不會嫁他的。

恨死她的小固執,又愛煞了她小小的固執!

“玉指環?”箸文聞言差一點嚇昏過去!忙力持鎮定地再次確認,“那枚鬧得你和小路癡差點勞燕分飛的玉指環?”天,不要啊!

“就是它。”修煒苦笑複哭笑。

“小路癡還記著仇呀?”夠執著喔。

“什麼仇?”

“呃,我是說,她不是氣你隨手丟掉了她送你的那枚玉指環?這都一年了,她還沒忘呀?”差一點露了馬腳!

“若忘了倒是好。”他喃喃低歎,“頭疼哪!”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引得桌上酒具一陣叮噹作響,也嚇煞了一旁心懷鬼胎的聶小弟。

“大哥,別、別氣!”天,要不要將實話告之?冷汗涔涔下了後背——在這深冬之夜。

“我一直覺得不對勁。”聶修煒埋頭沉思,沒注意到神色愴惶的親弟正在顫抖,“那玉指環怎就是尋不到呢?又不會飛,能跑到哪里。我總懷疑是有人故意跟我作對,偷撿了去卻偏不告訴我!哼,若是真如此,這人最好不要我讓查出來,否則,看我不將他剝皮拔筋再輾成肉醬!”陰沉的表情,伴著一陣殺氣,撲向心中有鬼之人。

“呃,大、大哥,你怎會這樣想呢!”偷偷擦一擦額上的冷汗,聶箸文強顏歡笑,“不然,小弟去,去向小路癡求個情兒,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你一馬,你看怎樣?”他就知幫了阿濤那小狐狸,便是害了自己。

惟今之計,只有主動贖罪啦!

嗚,那玉指環他也不是故意撿的!真真是天降橫禍哎!

“你去試試也好。”即使不成功,也能探探阿濤的口氣。

“那我這就去!”實在沒膽子再待在喜怒無常的老大身邊。

“等一下!”

“大哥?”發現他心懷鬼胎了嗎?

“去了講話千萬別衝動。”免得再落他一樣的下常

“放心、放心。”拔腿要逃——

“箸文——”修煒有些咬牙切齒。

“大、大哥還有什麼吩咐?”

“以後不准再喊阿濤‘小路癡’!”總覺礙耳。

撲——

聶箸文這次真的摔倒在了硬石上。

——***$***——

“實言相告?”杏眸一眯。

“對、對,你氣了我大哥這麼久,也該消一消火氣了,是不是?”小心翼翼,聶箸文仔細地偷瞄阿濤神色。兩個都得罪不起哪!

“是又怎樣?”阿濤又埋首雕玉中,平靜的模樣,如同以往。

“呵呵,大哥愛你愛得要死,你乾脆嫁他,淩虐他一輩子,多合算!”只要他能脫離苦海就好。

“不嫁他,我照樣能如你所願。”想繞她,哪里那麼容易!

“呵呵,”乾笑地抹一抹頭上的冷汗,聶箸文恨死這看似單純的小狐狸;“阿濤,其實說穿了,你這樣有恃無恐地欺壓大哥,還不是因為他愛你、寵你?你想一想,倘若有一天大哥不再寵你愛你,你該當如何是好?”只怕什麼也沒有了!

“你這樣看你大哥的?”她想也不想地反駁一句,可心中卻微顫了一下。

“當、當然不是。我只是假設而已、假設而已!”這話若傳到大哥耳朵裡,不就成了死罪一條?因為這跟挑撥兩人關係沒什麼兩樣!

“哦。”她淡淡地應一聲,知聶二少並無惡意。可,若大公子真有一天會厭了她呢?

就如箸文所講,她之所以有恃無恐,之所以敢同聶修煒鬥氣、記小仇,憑得,無非是他對自己的寵愛。因為他愛她、寵她,才對她的所有一切包容有加。

若沒有了他的愛,她還有什麼籌碼可以耀武揚威的?

沒有了他的愛,她什麼也不是,也什麼都——沒有了。

濃烈的愛,將他們緊緊系在了一起。可這分看似熾熱的感情,能持續幾時?一輩子,可以嗎?

惟一能證明的,只有時間。

懶散的性子,遇到複雜的問題,照舊閉著眼混過去,不去理它。

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我才十五,他也不過二十有一,急什麼呢?”她咬唇低語。年紀尚幼的少年兒女,能緊握住手,相扶到老嗎?

“阿濤?”怎麼突然傷感起來了?

“三年吧!三年後,他若仍愛我、寵我,我便嫁他好了。”

三年,一千個日日夜夜,應足夠了。

足夠兩個少年兒女相依相偎,足夠兩個相愛之人尋找契合的平衡點,足夠他們靜下心思考,他們,真的相愛,可真的能牽手一生一世嗎?

“還要等三年?!”瘋啦?“你們有什麼心結嗎?成親不過是一個儀式,何若再熬上三年呢?”有什麼,成親後再慢慢談不行呀?

“是啊,成親不過是一個正式的儀式,有什麼用處?現在我同他沒成親,可生活得也很開心埃”

“天——”

聶箸文再一次跌倒在地,他幾要痛哭失聲,“你們兩個幹什麼呀?”一個想成親想瘋了,因為想確定所有權;一個打死也不想成親,因為——懶!

阿濤眯起杏眸歪頭瞅那個趴在地上狠捶地板的年輕男子一會兒,不解地摸摸頭,複又持起刻刀,埋首她心愛的雕玉中去。

想不通、想不明的,不去想好了。

嘻——

偷彎起的笑唇裡,溢出輕輕的開心。他愛她,所以她繼續欺壓他好了。

——***$***——

三年後。

“成、成親?”微微頓下雕刻的刻刀,紅潤的圓臉上,杏眸困惑地一眯,一顆心,依舊浸在雕玉世界。

“你不該又忘了吧?”威脅性十足的霸氣男子慍著萬千惱怒,俯低身子貼近女子,低吼,“你說三年後我若依然愛你,你便與我成親!”

“是——嗎?”一心埋頭雕玉的腦子裡,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模糊印象。

“阿濤——”挫敗地歎了口氣,雙臂摟住小女人,聶修煒深感無力,“我求求你,不要總整日地雕啊雕,偶爾也多瞧我一眼,成嗎?”

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讓他淬煉得更加成熟,而阿濤——除了身高略長了些,勉強夠得著他的肩頭,且更癡迷於雕玉之外,其他,一切依舊。圓圓的臉龐照樣圓得可愛,羞澀的一笑照舊像極了孩童,氣惱困惑時依舊是眯眯杏眸、摸摸頭。

三年,好像從她身上尋不出一絲歲月的流痕。

“我每日看你看的還不夠嗎?”扔下刻刀,轉身投入照舊為她而敞的懷抱,將頭埋進他的心窩,她含糊低喃,“再看怕要你會煩了。”踮起腳尖,雙手摟住那硬實的頸子,紅唇輕輕吮上他的。啊,不能再多看他一眼了!每望他一回,心便更下陷一層,總覺那愛憐地凝視著她的雙眸裡,有比雕玉更能吸引她的東西,引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我永遠不會煩你看我,你明知的。”憐惜地抵在紅唇上,聶修煒歎息地吻了又吻。就是這一份無言的親昵,誘他再也不想離開她哪怕一分一刻。

“嘻——”紅唇不由漾開柔柔的笑花,被他貪戀地吮了去。

“成親,嗯?”沉靜的男性氣息,帶著隱不住的深切渴望,深深吻給她。

“嗯——”有些意亂情迷,迷離的燦燦杏眸被緊絞在那幽潭的無語凝視裡,清楚的意識,逐漸深陷。

“明日?”健壯的雙臂穩穩托起她愈發甜美的柔軟嬌軀,逼她承受他再也忍隱不住的饑渴重吻。

“唔——”模糊的意識,只緊緊攀附在領她飛翔的激吻裡,再也分不出一絲心神聽他低語,

“那我——”

“阿濤!你完了沒有?”門“啪”的被一腳踹開,興奮的年輕男子突兀地躥了進來——

“呃……”盈滿一室的火熱,告訴他,他來得似乎不是時候。

“藹—”迷離的意識一下子蘇醒過來,飛快地將燃火的圓臉埋進緊擁她的人的衣衫,再也無臉見人。

“呀——”恨恨的磨牙聲重重響起,青筋皆爆的男子狠狠將激火的視線射了過去。

該殺的聶箸文!!!

“呃,哈哈,呵呵,”硬著發麻的頭皮,聶箸文邊咽口水邊悄悄後移,“我,我,對不注對不住!”

“你來幹什麼!”修煒忍不住重重爆吼過去。該殺的,他等了多久,才等到阿濤允婚的這一刻!

“我、我,我……”冷汗,一顆一顆如珠串般奔下他的後背。

“你是來結巴的?”識相一點,馬上給他消失!

“我,我——”偏偏掃到一樣東西,原本要識相地逃竄的人立刻不識相地急切一喊:“我是來拿東西的!”

氣血一陣翻騰,險些咬碎一口鋼牙,聶修煒咬牙道:“拿什麼?”非要現在拿,看不見他們正在幹嗎?

“那、那個——”手指飛速地一點。

順著指向掃過去,他與阿濤身後的桌上,是阿濤正在雕琢的玉雕。剛才他一進門只顧與阿濤討論關於成親之事,根本沒注意小丫頭正在雕些什麼。而今一眼瞥過去——

那是一尊——人像?!

利眸危險地一眯,恨瞪那尊人像一刻,才凶爆爆地轉回視線,硬扳起深埋在他胸間的小臉,“說,什麼時候開始雕的?我怎毫不知情?你們瞞我!”甚是氣極。

除了不得不出府洽商公務,他幾乎將所有時間全粘在了小丫頭身邊,審賬時巴著她,會見訪者時扯著她,吃飯在一起,晚上人眠懷中更是少不了她的小小身軀!沒道理掌捏不住她的一舉一動,不知她現在正專攻什麼!

三年,由拙到巧,阿濤雕玉之技進步雖緩,卻一步一步踏實走了來,由最初的盆景果瓜,雕到近來的鳥獸,形似,神也開始顯出,雕刻之技,已是可以出師了。

但卻從沒聽她計畫過或說過要雕人像的!

並不是反對她雕人像,而是他有一個小小心願,希望她所雕的第一尊人像,像裡是他。

這分小心願他不知對阿濤說過多少次,阿濤雖沒明講要成全他,卻也沒反對,只是笑。

而今,哈哈,他的願望看來落空了。

細瞅一眼那尊玉像,他冷冷盯著那燦燦杏眸,“你雕的人像竟然不是我!”有一些傷心,這些年來,難道他所付出的還不夠多,難道他的深愛還沒讓她感到心安,她的不安還在?!

“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恨恨地將頭一扭,不料想又對上了那尊玉像,像中男子年輕開朗,唇畔帶有輕笑,似含嘲弄,又似帶有一絲少年的調皮,一手倒背身後,一手持書扣於腹間,身著飄飛長袍,迎風而立,一頭長髮高束頭頂。

這是聶箸文。

他氣惱地頓開目光,不想再細看,只冷冷一笑,“阿濤,你雕玉之技真是大有長進!連箸文十五六歲的模樣也能雕刻得如此傳神!你是不是將他看得太多了?”微微的酸澀,開始在心中醞釀。 本以為箸文和阿濤走得很近是因為談得來,看來,他們還真談得來!

“大哥!你講什麼話!”門旁的聶箸文一下子臉色白起來,“這玉像你看清楚了,這明明是——”一隻小手卻忽然攬在他唇前。

“阿濤!”聶箸文不解地望著她,幹嗎不讓他跟大哥明說?他可不想害兩個人又鬧彆扭。

“阿濤!”話一出口便後悔了,可當望向空空的懷抱時,聶修煒又惱起來,“你沒忘記,你是我的女人吧?跑到箸文懷裡做什麼?你死心吧,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所以,不用再想其他男人了!”

“大哥!”講的什麼瘋話呀!箸文張嘴,卻又被捂祝

“叫我做什麼?你還不抱‘你的玉像’走!在這裡讓一個女人為你意亂情迷,很高興?噢,可你別忘了——”手憤然指向“那個女人”,“她是你大哥的所有物!”屬於他的小小手掌竟貼在別的男人嘴上,一下子怒火佔據了所有心神。

“大——唔!”

“停——”小小的手掌猛地憑空一揮,阿濤圓臉上竟浮出一朵淡淡的笑花,威脅地朝聶箸文眯一眯杏眸,噤他再度開口,再慢慢轉身,迎向那快要噴火的暴龍,輕輕聳一聳肩,“你吃醋,對不對?”

“呃……”噴火暴龍如被猛淋了一桶冷水,她說的沒錯,可——

“大公子,”輕柔地喚著生氣時才有的稱呼,阿濤挑挑眉,“你眼力好,口才也挺棒的,噢?”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哼一哼,只顧氣惱,沒有聽到危險的腳步聲已傳來。

天哪!大哥又講的什麼話!聶箸文無力地垂頭。

“只可惜你的想像力不夠好。”沒被剛才的話傷到才怪!不過,看在他又吃醋又粗線條的份兒上,話就當作耳邊風,聽過算了,雖然他吃醋吃得沒道理,但——嘻,他愛慘了她耶!

“什麼意思?”瞅著那個眯著杏眸的小女人,心中沒來由的一蕩,他,是不是錯了?

“意思就是——剛才你提議的成親之事,”輕輕地再聳一聳肩,“再推後三年再談嘍!”哈,正愁沒理由往後推哩。

“什麼?!”輕柔複輕柔的一句話,卻引起驚天一聲暴吼,“你開什麼玩笑!”他好不容易提心吊膽挨了三年,多麼不易才盼到這一刻!

“我說——”小小的聲音,試圖插進去。

“算啦,今天的事算是我錯!行了吧?我向你和箸文賠禮成了吧?”天大的事也要放到一旁,阿濤的允婚才是最重要的!

“怎會是您大公子的錯?”不解地摸摸頭,阿濤笑得好開心,“明明是我的錯哎!該賠禮道歉的應是我,對吧?”

“請聽小弟——”依舊沒人理聶箸文。

“阿濤!算我求你,好不好?我知道我今日講的有些過分,不,是太過分!可那也是因為我愛你,你明知道的!”他懊悔地握緊雙拳,知今日他一時衝動,卻又偏偏被阿濤趁機利用,哦,這尾小妖狐!

知他這次求親又怕是竹籃打水了!可他真不甘心哪!

“我知道埃”她慢慢步回他懷裡,“所以你以為這玉像中人不是你,便一時昏了頭,胡亂猜疑。”

“那麼你是不怪我了?”大喜,只聽入後半句。

“我怪你幹什麼?你愛我所以才會吃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呵呵,順便幫了她一個小忙。

“那咱們的婚事——”

“再過三年嘍!”

“阿濤!”

“幹嗎?”事不關己地挖挖有些耳鳴的耳孔,阿濤仰首望他,“或者,再過五年?”杏眸一眯。

“算我敗給你!”恨恨地轉過頭,知他無力回天。

恨哪,恨哪!

這尾小妖狐!

三年來,他一直尋找機會,要阿濤允婚,可這小丫頭偏固執得緊,一直死咬三年之期。

好吧好吧!三年就三年,反正他已抱得佳人歸,日日夜夜地守在身旁,成不成婚無什麼大的差別,因為他們早已是有實無名的夫妻啦!

正式迎娶阿濤進門,只是想名正言順地時刻把小丫頭抱在懷裡而已,他不想讓任何人用異樣的眼神來看待他的寶貝!

可歎,他的小丫頭、小女人一心只埋頭於雕玉,才沒心思替他著想一番。夜夜擁著小女人入睡,卻又得時常應付那些麻煩的媒婆上門,他有口難言啊!

畢竟,在這天子腳下,倫禮之教依舊橫行,想不畏世俗,哪里那樣簡單!

他有心愛的女子了,卻又不能將她擺給別人看,他頭痛得很。

可,三年之期終究到了!

可,卻又被小女人抓住機會混了過去。

再三年!他會不會頭髮也等得斑白?

咬牙切齒地狠盯一眼那個依舊畏縮在門口不走的罪魁禍首,好想——一腳踢出他去!

癢癢的腳不禁有些蠢蠢欲動。

踢腳的一?那,卻見那罪魁禍首一指點著桌上的玉像,搖頭又眨眼。

他知阿濤雕的是箸文!用不著再威風一番!

恨恨地,卻又好奇地再扭頭觀那玉像。

十五歲的少年,迎風而站,面帶嘲弄之笑,衣袖微揚,頭上長髮束起,身前手扣書冊——

長髮束起!手扣書冊!

這下真的懊惱得想一頭撞死了!

十五歲的聶箸文從不會注重儀錶地乖乖束發的!少年的聶箸文只顧到處尋美,哪里有空讀書!

這玉像中人明明是他——聶修煒!

哦喔,一切,全是他自找的!

“看清楚了?”將身畔人一切表情全看在眼裡,阿濤挑眉。

“清——楚——極——了!”純粹是自找苦吃!

“明白我為何又將婚事後推了?”

“明——白——極——了!”因為他太暴燥,因為他還是不夠成熟!

“阿濤,你明知我只在你面前才會這樣的!”外人面前,他沉穩至極,儒雅至極,誰不誇他風度翩翩?誰不知他完美無匹?!

“啊,我的榮幸!”

“那你——”為什麼還不快快將他占為已有?

“誰讓我懶埃”歎歎一笑,似有無限感慨。

“你,我——”

敗給她。

就知她是因為懶得擔起聶府少夫人的責任,才無賴地將婚事一拖再拖。

“你愛我。”她討好地送上漾笑的紅唇,誘他沉淪。

“你也‘吃’定了我!”氣,偏偏又無力抵抗那致命的誘惑,只得恨恨地吮吻上去。

“三年!三年後綁也要綁你拜堂成親!”

“唔——”在他不住重吻下,努力分出心神,“再說啦!”無聲的話語全消散在了他的唇裡。

呵呵,能拖便拖啦!

咽咽口水,這次識相地悄悄退出門外,好心地幫他們關好門,將一室的乾柴烈火留在門內,任他們自去燃燒。

“看來,還是畫上的美人兒們比較讓我開心。”他喃喃自語,“成親,太可怕了!”

他還是回美人塢賞美人圖好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4-3 04:4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