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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易容]王者之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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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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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3 18:31: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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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星凜然一驚,雙足猛挫,疾退丈許,逃過了一刀之厄!
  那紫衣少女一擊不中,眼珠一轉,低聲叱道:“你還不逃,當真想死?”
  皇甫星目光一閃,朝地上那赤裸的屍體瞥了一眼,想起适才拼鬥內力,紫衣少女背後傷人的一幕,心頭驚而又疑,膽寒不已,聽她教逃,頓時反身掠走。
  這後莊如無人之境,皇甫星避開燈光,兔起骼落,須臾溜出莊來,朝穀外疾馳而去。
  奔出了穀口,他心情微松,抬起衣袖抹去臉上的汗漬,一面扭頭回顧。
  倏地勁風撲面,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襲近了腰際。
  皇甫星驚怒交迸,千鈞一發之際,猛然仆地一滾,逃開了丈許。
  原來那紫衣少女一直尾隨在後,她輕功卓越,跟了半天,皇甫星居然未曾覺察。
  紫衣少女一擊落空,頓時蛇腰一扭,匕首一揮,追襲過去。
  她那蒙面紗中又已覆上,僅剩雙眼以上顯露在外,那雙水汪汪的眸子殺機隱隱,看來不將皇甫星殺死,她絕對不會甘休。
  皇甫星見她兩次偷襲自己,不禁怒火萬丈,待她匕首襲近,霍地一側身形,左掌一揮,以十成功力擊了過去。
  這一掌含憤而發,強猛的勁力震起一陣破空銳嘯,紫衣少女神色一變,雙肩微晃,瞬眼退開了丈餘。
  皇甫星一掌擊空,暗暗忖道:“這女人毒如蛇蠍,她暗殺了情郎,又想殺我滅口,我的輕功比不上她,與其逃遁,由她施放冷箭,不如以攻為守,與她狠拼一拼!”
  他心念一決,頓時奮身上步,一掌擊去。
  但聽挫嘟一聲,那紫衣少女由肩後抽出一柄青鋼長劍,一劍“八方風雨”,鬥然一劍,反向皇甫星襲去。
  她離開“落霞山莊”時,身上還只一柄匕首,不知何時又在背後插了一柄長劍,這刻避掌、抽劍、還招,一氣呵成,快至毫巔,又辛又辣,淩厲懾人!
  皇甫星一掌擊空,倏感眼前一花,寒光四合,滿眼俱是劍影,駭然之下,雙足猛地一蹬,斜斜躍開了兩丈。
  紫衣少女一聲不響,貼地一掠,快若電掣,長劍一揮,追襲而去。
  皇甫星驚怒到了極處,左掌一豎,劃了半個圓圈,大喝一聲,一掌拍了過去。
  “困獸之鬥”豈同小可,皇甫星又是傾力發掌,那紫衣少女劍在半途,已被強猛的掌力震斜了劍勢。
  紫衣少女閃退一步,迅疾朝後一望,笑道:“你叫什麼名字?要打就打,大呼小叫何用?”
  皇甫星左掌當胸,蓄勢待敵,口中冷冷道:“我叫王康,我發一掌就得吼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他下山以來,出生入死,歷盡艱辛,但卻從未遇上此時這種凶險的處境,似穀世表與白君儀等人,雖然也要他的性命,但卻有道理可講,有轉環的餘地,這紫衣少女卻是完全相反,她聲色不動,看來風平浪靜,可是一掌一劍,全是要命的招術,毫無半點猶豫,只要一個招架不及,頓時就得莫名其妙喪命。
  那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雙眸一閃,重向四周環顧了一眼,道:“我叫紫玉,你是神旗幫的屬下?”
  皇甫星暗想:我這王康是假,她的紫玉諒必也不會真。
  轉念之下,他一本正經道:“我是通天教的,紫玉姑娘莫非是神旗幫的英雄?”
  那紫衣少女蜂首一點,道:“這些不講,我看你有點糊塗……”她妙目一閃,迅即四顧一眼。
  皇甫星道:“紫玉姑娘心慌意亂,是怕有人追來麼?”
  那紫衣少女道:“說你糊塗果然不錯,你殺了任鵬,不思遠走高飛,趕緊逃禍,反而大模大樣,滿不在乎,哼!明日事發,北五省天翻地覆,我看你躲往何處?調
  皇甫星暗暗心驚,強持鎮定,道:“那任鵬是何許人物?明明是姑娘暗刺而死,與在下何干?”
  紫衣少女雙眉一聳,道:“天大的笑話!你連任鵬是誰都不知道,潛來‘落霞山莊’,目的何在?”
  皇甫星暗想:“取蓮之事絕不能講。”他朗聲笑道:“在下無意中闖入‘落霞山莊”那任鵬是何許人物,他與姑娘兩情縫雛,姑娘何以驟下辣手,謀害他的性命?”
  那紫衣少女雙頰一紅,幸有紗中蒙面,皇甫星無法見到。她眼珠一轉,笑道:“任鵬是風雲會老當家的獨生愛子,是你殺的也好,是我殺的也好,反正逃得晚了,你我二人都別想活命!”
  皇甫星暗暗焦急,忖道:“此事當真不得了,‘丹火毒蓮’在我身上,那是鐵的證據,一旦落入風雲會眼中,那時跳下黃河也洗不清。”
  他心中在想,口內朗聲笑道:“原來任鵬是任玄的兒子,黃河以北盡屬風雲會的天下,此事非同小可,姑娘怎不快逃?”
  紫衣少女與皇甫星一樣,心內焦急如焚,外表佯作鎮定,笑道:“我是逃得了,就怕你腳程大慢,會被風雲會抓去!”
  皇甫星截口道:“姑娘放心,在下縱然遭擒,也不攀扯旁人。”
  紫衣少女笑道:“真的麼?像你這樣的好人倒是少見。”她蓮步款乃,笑吟吟地走了過去。
  皇甫星何等聰明,心念一轉,知道今日處境之險,猶勝於陷身神旗幫時,當下哈哈一聲大笑,道:“姑娘若想殺人滅口,那是打錯了主意。”他大喝一聲,一掌劈了過去。
  紫衣少女黛眉一皺,眼看他擊來擊去總是那麼一掌,偏生玄奧莫測,無法拆解,無可奈何,只得閃退一步,嬌嗅道:“你真的想死?”
  皇甫星冷冷道:“咱們一起去向任玄自首,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紫衣少女格格嬌笑一聲,道:“沒出息!”她前後瞥了一眼,道:“快逃,餘下的話慢慢再講。”
  這女人笑裏藏刀,皇甫星與她周旋,實是暗暗膽怯,他當下冷冷一哼,道:“你先走,我跟在後面。”
  紫衣少女雙眉一揚,笑道:“為什麼?”
  皇甫星冷冷道:“你那暗箭令人防不勝防,在下不敢以背相向。”
  那紫衣少女竊竊一笑,收劍入鞘,轉身奔去,皇甫星亦知情勢危急,舉步若飛,緊隨在後。
  兩人這一陣急奔,恍若風馳電掣,跑到拂曉,那紫衣少女依舊氣定神閒,行若無事,皇甫星卻已滿頭大汗,喘息可聞了。
  忽聽那紫衣少女道:“王康;你咬緊牙關,我們緊奔,就可逃出險境了。”
  皇甫星道:“話是不錯,就只怕在下奔得筋疲力竭,姑娘淬施辣手,在下無力自保了。”
  他原來跟在紫衣少女身後,這一開口講話,頓時大聲喘息,掉後了丈許。
  紫衣少女減慢腳步,與他並肩奔跑,笑道:“你很機警,是通天教下哪一位真人壇下的弟子?”
  皇甫星時時刻刻防她暗算,見她盤問自己,含糊說道:“敝教的事,在下不敢多講,紫玉姑娘武功高強,不知在神旗幫內任何職司?”
  那紫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在天機堂內效力,你是哪位高人的弟子?”
  皇甫星暗暗想道:“這女人行為詭異,人所難測,口中決無真話,她說是神旗幫的,必然就不是神旗幫的屬下。”
  轉念下,他隨口道:“家師俗家姓李,師父的名諱,做弟子的不敢亂講,姑娘尊姓?”
  他信口胡謅,那紫衣少女微微一怔,笑道:“我姓方。”說罷,她告腕一舒,將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掌伸了過去,接道:“我帶著你跑一程,你就不必耽心我暗算你了。”
  皇甫星練的左掌,當下身形一閃,移往她的左側,方紫玉微微一笑,改將左手伸出,皇甫星伸出右手將她的手掌握住,只要她施放冷箭,自己就是一招“困獸之鬥”擊了過去。
  雙掌一握,皇甫星突然感到難為情,一則男女有別,方紫玉的手軟綿綿的,又滑又嫩,皇甫星握在掌中,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再則自己堂堂男子,要一個女人帶著走路,也感到顏面無光,因而剛一握住,便想松掉。
  方紫玉五指一緊,反而抓住他的手掌,嫣然一笑,道:“你的輕功腳程,其實也很了得,掌法與內功尤為古怪,我也只有輕功一道,勉強勝你一籌。”
  皇甫星冷笑道:“你若件件勝得過我,我早已死在你的劍下
  方紫玉格格一聲嬌笑,道:“你道我真的殺你不了?”她駢指如戟,霍地向他脅下戳去。
  皇甫星戒心深重,豈能任她戳上,冷冷一哼,左手一揮,猛地一掌劈去。
  只聽方紫玉驚叫一聲,嬌軀迅即一旋,繞著皇甫星倒轉了一圈,嬌道:“你是真打?”
  皇甫星濃眉一聳,道:“姑娘綿裏藏針,在下卻是鹵莽人,生來不知客氣。”
  兩人手拉著手,相視半晌,乍看之下,倒似一對少年愛侶在打情罵俏,默然良久,方紫玉修地暗咬銀牙,拔足向前疾奔。
  皇甫星任她拉著奔跑,心頭忖道:“這女子行止不端,手段陰狠,與她同行,時時皆有殺身之禍,怎生想個法子將她制住,或是一走了之,或是將她殺掉,以免後患,我也好早早奔回山去,替娘治療傷勢,恢復功力。”
  轉念之下,他暗暗一摸懷中的“丹火毒蓮”,不禁大感欣慰,覺得此番下山,雖然打擊重重,飽受淩辱,丟了父親所賜的鐵劍,背上還釘著白嘯夭的三根“鎖魂毒針”,但是找到了“丹火毒蓮”,母親的病體可望好轉,此行終算不虛。
  方紫玉見他默默不語,久不講話,倏地腳步一慢,伸手拉下蒙面紗中,轉面笑道:“王康,你認識我麼?”
  皇甫星聞言一怔,凝目向她望去,不覺心頭一跳,暗道:“怎麼她長得與白君儀如此相像?”
  原來昨夜在,‘落霞山莊”時,一則相隔甚遠,二來燈光隱約,他又不喜窺人隱私,因之匆匆一瞥,但覺是個美艷妖媚的女人,其後即未曾細看,此時相隔颶尺,面面相覷,朝嗽之下,只見她杏眼桃腮,膚若凝脂,美艷奪目,妖嬈撩人。
  忽聽方紫玉吃吃一笑,道:“你當真不認識我麼?”
  皇甫星又是一怔,暗暗想道:“她兩次問我是否認識她,其中必有緣故,想她五官輪廓雖然酷肖白君儀,但卻絕對是兩個人,此中的道理……
  方紫玉見他沉吟不語,眼珠一轉,倏地掩口一笑,道:“啊!我明白了!”
  皇甫星先是一愣,繼而恍然大悟,笑道:“在下也明白了。”
  方紫玉黛眉一揚,道:“你明白什麼?”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姑娘明白什麼?”
  方紫玉兩道勾魂攝魄的眸子在他臉上一轉,笑道:“我已明白,你是神旗幫的屬下,並非通天教的弟子。”
  皇甫星淡淡道:“在下也明白過來,姑娘是通天教的高人,並非神旗幫天機堂內的英雄。”
  方紫玉笑道:“何以見得?”
  皇甫星道:“何用多講,在下不認識姑娘,因之姑娘斷定在下不是通天教的弟子,由此可知,姑娘在通天教內,乃是名頭響亮,聲威不小的人物。”
  方紫玉嫣然一笑,道:“你很聰明啊!”頓了一頓,接道:“聽說白嘯天有個女兒白君儀,長得與我一模一樣,此話當真?”
  皇甫星重向她凝視一眼,道:“長得確有六七分相似,不過語態神情截然相反。”
  方紫玉雙眉一軒,道:“怎麼樣相反?”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白君儀驕狂自大,冷若冰霜,令人見了大起反感。”
  方紫玉噗味一笑,道:“小鬼頭,總因你相貌不揚,難獲白君儀的青睞,所以講出這種醋勁十足的話來。”她抿嘴一笑,問道:“我呢?難道也令你大起反感不成?”
  皇甫星敞聲一笑,道:“在下覺得,姑娘蕩檢逾閒,有欠端莊,不過那是姑娘的私德,若不危害旁人,倒也不必厚非。”
  方紫玉桃腮之上一陣羞紅,倏地咬牙罵道:“小子混帳!”她掄手一掌,倏地襲去。
  這一掌淩厲無比,迅快絕倫。皇甫星凜然一驚,出掌封架,眼看不及,百忙中,右手一抬,大喝一聲,奮起神威,舉臂猛地一掄。
  但見紫影蔽空,皇甫星握住方紫玉的左手,將她提離地面,掄在半空,猛然揮舞了一圈。
  這一著隨機應變,毫無講究,厲害卻在又快又猛,方紫玉只感到左掌骨痛欲碎,“哎晴”她一聲嬌啼,渾身勁力頓失。
  皇甫星順手一揮,將她扔了出去,冷冷說道:“我若就此傷你,未免勝之不武,不似男子漢行徑,你自行衡量,真想兩敗俱傷,咱就好好地鬥上一場!”
  方紫玉握住左手揉搓,滿面嬌嗅,道:“死人!我倒真想與你狠鬥一場,就只怕風雲會的追兵趕來。”
  這女子神情冶蕩,妖媚入骨,皇甫星雖是胸懷坦蕩,心無邪念,被她一雙如煙似霧的眸子籠住,亦感到十分窘困,不知如何是好。
  頓了一頓,方紫玉移步上前,玉手一伸,道:“傻瓜,走啦!”
  皇甫星退後一步,板著面孔道:“你走前面,在下可不知道憐香惜玉,你再起壞心,休怨我掌下無情。”
  方紫玉朱唇一撇,道:“你心虛啦,哼!越說無情,越是有情……”她皓腕一伸,去拉他的手腕。皇甫星沉哼一聲,舉掌一揮,道:“你看是有情無情?”語聲中,一股猛惡的掌飄應手而起,波翻浪卷,直向方紫玉撲去。
  他習練已久,這招“困獸之鬥”已使得得心應手,神奧無方,威力之強猛。遠非當日與白君儀交戰時可比,方紫玉暗暗吃驚,自知難敵,嬌軀一晃,斜斜閃退丈許,媚眼如絲,看了皇甫星一眼,轉身奔去。
  皇甫星也知身在險境,當下不敢耽擱,舉步若飛,緊緊追在方紫玉身後,但見她一直南奔,心頭又暗暗生疑。
  奔了一陣,皇甫星忍耐不住,高聲問道:“方紫玉,你回通天教,怎不奔往東南?”
  方紫玉笑道:“這是疑兵之計啊,萬一露了行跡,就讓風雲會去向神旗幫要人!”
  皇甫星暗暗一皺眉頭,道:“咱們如今在哪里,怎麼路上不見行人?”
  方紫玉笑道:“左面是大行山,這條古道廢棄已久,日常難見人跡……”
  言猶未了,忽見四條人影迎面奔來,男女老幼皆有。
  皇甫星發覺有人奔來,凝目注視,不禁心頭一怔,奇道:“他們怎麼走在一夥?”
  原來奔來的四人,一個老頭,一個老姬,一個彪形大漢,乃是宗氏三虎一家,另一個玄衣少女卻是秦白川的女兒碗鳳。
  忽聽方紫玉道:“王康,這四人全得廢掉,一個不能放脫。”鉻哪一聲,撤出了肩後的長劍。
  皇甫星報個假名王康,她叫著順口,也懶得推究真假了。
  此時宗氏三虎等已將奔近,雙方跑得都疾,皇甫星隨在方紫玉身後,宗氏三虎全未發覺。
  皇甫星暗暗想道:“這方紫玉淫怯放蕩倒也罷了,心毒手狠,濫殺無辜,那卻容留不得!”
  思忖中,見她長劍一擺,似欲朝迎面奔來的“亡命虎”宗遼突襲,他頓時大喝一聲,道:“方紫玉,看掌!”
  方紫玉猛吃一驚,蛇腰一擺,橫飄五尺。
  “亡命虎”宗遼煞住腳步,一見皇甫星,頓時大喜若狂,叫道:“皇甫公子……”
  皇甫星道:“諸位一旁稍候!”他挺身上步,一掌朝方紫玉擊去。
  方紫玉氣急而笑,長劍一揮,不退反進,道:“好小子!你果然不叫王康!”
  說話中,二人已迅疾拆了三招。
  皇甫星揮掌進擊,口中冷冷道:“方紫玉,你講實話,任鵬與你一雙兩好,你淬施辣手,目的何在?”
  方紫玉臉色一變,獰聲道:“為了救你的性命啊!”她長劍疾揮,恍若長江大河,滾滾而下,劍劍鋒辣,淩厲懾人。
  忽聽一聲暴喝;“亡命虎”宗遼擁身一撲,一掌朝方紫玉背後擊去。
  方紫玉回劍一擋,發覺與皇甫星使的一掌完全一樣,不禁又驚又疑,訝異不迭。
  皇甫星暗暗忖道:“這一掌功力雖淺,神韻不差,以他那等天資,若非日夕苦練,豈有這等成就!”
  轉念下,他朗聲說道:“宗老英雄暫請退下。”
  只聽“亡命虎”宗遼冷聲道:“宗遼幾時成了英雄?公子爺退在一旁歇息,待宗氏三虎效勞。”
  “無牙虎”宗老婆子早已技癢,頓時雙足一頓,一招“困獸之鬥”,猛地向方紫玉擊了過去。
  但見人影一晃,“不嘯虎”宗浪由左側攻到,此人綽號“不嘯”,長年到頭難得開口,但他身形威猛,年輕力壯,使起這招雄渾兼而有之的掌法,更顯得威風凜凜,銳不可當。
  方紫玉驚怒交迸,眼見三隻左掌合圍上來,迫得猛一晃身掠向一側,怒聲道:“姓皇甫的!你們是哪個邪派的人物?”
  皇甫星莞爾一笑,飄身退向一旁,道:“咱們是神旗幫,天機堂的一群……”
  語到半途,他倏地感到羞恥,忖道:“我怎能狐假虎威,冒充神旗幫的賊子欺人?這女子雖然來路不正,咱們以眾暴寡,也是不夠光明磊落,不似大丈夫的行徑!”
  轉念之下,見四人拆了數招,宗氏三虎臨敵拼命,膘悍異常,一家三口心意相通,進退趨避渾然一體,雖然掌法不熟,功力甚淺,一時之間,方紫玉仍是無法獲勝,難以奈何三人,他於是大聲喝道:“諸位罷手!”
  宗氏三虎一聽皇甫星喝止,頓時齊劈一掌,縱身後退,但卻分立三方,將方紫玉圍在中央。
  方紫玉視若未睹,手執長劍,雙眼朝皇甫星一飄,曬然道:“我早知你在神旗幫內身份不低,報下名來,皇甫什麼?”
  皇甫星微微一笑,隨即容色一整,肅然道:“咱們五人既不在幫,亦不屬會。”他將手一拱,接道:“此間是非之地,事機緊迫,姑娘請便。”
  方紫玉美眸一瞬,在他臉上緊盯一眼,知他所言不假,不覺眉頭一蹙,道:“一幫一會一教,鼎足而三,你們一無歸屬,何處安身立命?依我之見,不如隨我奔往東南,我包你們揚眉吐氣,名成利就。”
  皇甫星拱手道:“多謝姑娘好意,可惜在下有事在身,一時無法應命,來日方長,後會有期,改日再請姑娘提攜。”
  方紫玉略一沉吟,道:“就只怕來日不多,再難相見。”她語音微頓,倏地集然一笑,道。“諸位好運,後會有期。”說罷,她雙肩一晃,飄身閃去。
  皇甫星見她神色有異,心頭頓時一動,果然見她經過秦碗鳳身畔時,突然探手一攫,閃電般朝秦碗鳳抓去。
  秦碗鳳秉性善良,胸無城府,未曾防她偷襲,待她驚覺,不禁愕然,手足無措。
  但聽皇甫星冷冷一哼,仆身一掌,隨後擊去。
  這一掌如迅雷疾電,瞬眼擊到,方紫玉手指已快觸及秦碗鳳的腕脈,忽感一陣重逾山嶽的勁力,突然湧近了自己背後,急忙連竄數步,叫道:“好掌法!”她格格一陣嬌笑,倏忽之間,笑聲已在百丈之外。
  眾人見她身法如此飄忽快捷,無不駭然色變,目瞪口呆,驚疑難信。
  忽聽秦碗風道:“皇甫公子,那女子是誰?好像白君儀啊!”
  皇甫星道:“她叫方紫玉,是通天教的。”他語音微頓,戚然道:“咱們身在險境,若不速即逃遁,一定要遭池魚之殃!”說完,他撒開大步當先奔去。
  先前二人,皇甫星輕功腳程不如方紫玉,此時五人,卻以皇甫星功力最高,奔了一程了見秦碗鳳額上已現汗漬,於是伸手將她牽住,問道:“秦姑娘怎麼也到山西了?”
  秦碗鳳齦然一笑,道:“我一直追在公子身後,那馬車大快,我又不識路徑……”
  皇甫星暗暗感動,忖道:“由辰州跟到此處,也真苦了秦姑娘了!”
  他想說幾句感激的話,但覺喉頭嘎咽,無法出口。
  秦碗風看他臉上的神色,明白他的心意,螃首一垂,道:“為了秦家的人,公子九死一生,吃盡了苦頭,秦家的人粉身碎骨,難以報答……”
  皇甫星不待她將話講完,截口道:“姑娘錯了,在下也是酬答秦老英雄舊日的恩德。”
  五人向南疾奔,居然一路平安,未曾遇到阻攔,這日傍晚,眾人抵達河岸,誰料,黃河渡頭聚滿了人,渡船全在河下,卻無一艘去往對岸,南岸亦無渡船過來。
  皇甫星暗暗心驚,一使眼色,命秦碗鳳與宗氏三虎雜入人叢之內,自己席地坐下,朝身旁一個行商模樣的人問道:“請問大叔,岸上等著這許多人,怎地無船過渡?”
  那行商模樣之人朝皇甫星打量半晌,隨即四處環顧一眼,悄聲道:“會裏的爺們封渡,想是出了大事,俺們已經等候一日,少年人出們,最好捺著性子,口頭不可多問。”
  皇甫星連連稱是,凝目望去,碼頭上果有一批手執兵刃的人物,那批人散佈在河邊,面孔全都朝向河上,似是監視河面防著有人偷渡。
  約莫等了一頓飯工夫,依然未見動靜,一百餘人等青過渡,卻無喧嘩擾攘之聲,一忽紅日西沉,天光昏暗下來。
  皇甫星暗暗忖道:“瞧這情勢,‘落霞山莊’的案子發了,‘丹火毒蓮夕在我身上,這卻怎生處置?”
  “亡命虎”宗遼湊了過來,悄聲道:“公子爺,這要等到幾時,我看還是往下游走。”
  皇甫星低聲道:“此地封渡,別處諒必一樣,動不如靜,以免招人注意。”
  “亡命虎”宗遼向河下瞥了石民,輕聲道:“對岸屬神旗幫管轄,我們奪船……”
  忽聽蹄聲雷動,三十余騎高頭駿馬似浪潮卷至,塵土飛揚中,三十餘人紛紛下馬,直向河下奔去。
  這批人全都身手矯健,行動快捷,一望而知,每人的武功都不等閒,皇甫星看入眼內,暗暗發愁,忖道:“河水湍急,河面又寬,我既不懂操舟手法,又不會水裏的功夫,奪船搶渡,絕無成功之望。”
  他心念電轉,籌思對策,一面向“亡命虎”宗遼低聲道:“咱們分開走,無論發生何事,你們裝作不認識我,千萬不可招呼。”
  “亡命虎”宗遼微微一怔,隨即溜往一旁,通知其他三人。
  過了片刻,河下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此時夜幕四合,碼頭上亮起無數火把,皇甫星凝目一望,原來船隻已在移動,那批騎馬趕到的人,已經開始盤查過渡之人。
  皇甫星望了半晌,突然大吃一驚,原來過渡之人經過盤問後,尚要搜索身上,手續極為繁雜,良久始有一人登船。
  他暗暗焦急,忖道:“‘丹火毒蓮’在我身上,若被搜索出來,我再也休想脫身,這毒蓮關系娘的病體,好不容易取到,那是萬萬不能扔掉的,這……”
  正當他心焦如焚,苦思脫身之計時,忽然感到“亡命虎”宗遼湊近了身後,不禁濃眉一整,轉面道:“動來動去容易啟人疑竇……”
  但聽耳畔一聲輕笑,道:“小子招子放亮一點!”
  皇甫星霍然一驚,聽那聲音耳熟,正欲扭頭望去,突覺腰後“靈柩”穴上一麻,左手腕脈又被一人扣住。
  變起驟然,皇甫星已經無法動顫,忽見一張白晰的臉孔湊近眼前,低聲笑道:“小子好長的命,可還認識你家公子?”
  皇甫星轉睛一瞧,原來是無量神君的弟子谷世表,兩人在靖州秦白川家中會過一次,鬥過一場,相隔數月,不料竟在此處碰上。
  皇甫星挨過他的“九辟神掌”幾乎因之送命,一見是他,不禁滿腹怒火,冷笑一聲,道:“背後偷襲,算不得英雄好漢。”
  穀世表微微一笑,突然臉色一沉,朝身前扭頭回顧的人低聲叱道:“要命的少管閒事!”
  皇甫星焦的不已,忽然記起扣住自己左腕的那只手細小滑嫩,並非穀世表的手,有心看個明白,無奈被穀世表點了麻穴,
  腦袋無法轉動,那人隱在自己背後,無法見歪”其人的面目。他暗暗忖道:“秦姑娘和宗家三人全在附近,至今不見響動,諒必也被旁人制住了。”
  他忽覺一隻軟綿綿的小手由脅下伸入,探入了自己懷內,鼻端卻聞到一陣似蘭非蘭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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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風波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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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星憂急如焚,見那只軟綿綿的手掌探入自己懷內,一把摸去了,‘丹火毒蓮”,不禁哀聲道:“是哪一位?要這毒蓮何用?”
  只聽耳畔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道:“是我,識相的安靜一點。”
  皇甫星聽出是白君儀那又冷又脆的口音,只得壓低聲音道:“這毒蓮沒有多大用處,務請姑娘賜還。”
  但聽白君儀冷冷說道:“既然沒有多大用處,你還要它則甚?”說罷她重又在他身上摸索。
  穀世表立在一旁,見白君儀左手扣住皇甫星的左腕,右手穿出脅下,在皇甫星身上搜索,兩人身子幾乎貼在一起。他與白君儀相識頗久,對她追求甚力,無奈白君儀性情怪僻,對於男女情愛之事,仿佛沒有多少興趣,因之兩人的情感始終未能進展,此刻見她與皇甫星貼得太近,心頭卻感到一陣別扭。
  他不敢形諸言表,僅只含笑道:“不勞賢妹動手,待小兄來替你搜索。”
  但聽白君儀冷冷說道:“勿須谷兄費神。”上下其手,連皇甫星的靴統全都搜遍,豈料大失所望,並無自己所需之物。
  皇甫星見她取去毒蓮,仍舊在自己,身上搜索,業已了然,暗忖:“她定是想搜那柄‘金劍“,如此看來,方紫玉色誘任鵬,八成也與此事有關。”
  忽聽白君儀沉聲道:“趕緊講實話,東西藏在何處?”
  皇甫星坦然道:“實不相瞞,在下至‘落霞山莊’,僅只取蓮,並未盜劍!”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豈有此理!你盜一株毒蓮,怎會弄得風聲鶴嗅,草木皆兵,風雲會整個的忙亂起來?”
  皇甫星暗道:“原來任鵬被害的消息猶未透露出來……”他突然心中一動,暗叫:“啊呀!倘她將‘丹火毒蓮’暗中毀去,那卻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他無暇多想,說道:“姑娘將毒蓮攜過河去,我替姑娘找尋‘金劍”否則恕我無可奉告。”
  白君儀料想毒蓮之外,必然另有事故發生,為恐敗露行藏,確實有銷毀毒蓮之意,忽聽皇甫星開門見山,以“金劍”作為要挾,不禁大感為難,一時不好作答。
  此時尚無一隻渡船載人過河,由於盤查緩慢,候船之人甚多,加上風雲會的人物,碼頭上黑壓壓一片,火光照耀,兵刃閃亮,河水嗚咽,濁浪滔滔,似有一股蒼涼的意味。
  谷世表見白君儀沉吟不語,顯是十分為難,頓時連點數指,全部戳在皇甫星脅下,低聲笑道:“東西在何處,小子招是不招?”
  他使出“分筋錯脈,五陰搜穴”的陰毒手法,任何人也承受不起,霎時間,皇甫星周身百穴如群蟻鑽動,奇經八脈齊皆緊縮,心髒擴張,心血上湧,身子扭曲,渾身汗出如漿,呻吟出聲,直往地面躺下。
  穀世表一手抓住皇甫星的膀臂,不令其倒下,一手們住他的口,不使其呻吟出聲,一面在他耳畔獰聲笑道:“小子炔講,東西藏在何處?再不招供,你家公子先將你的武功廢掉!”
  三人立在人叢之後,離河下的渡船約莫一二十丈遠,後面的人早已發覺三人有異,不過如今的人,雖是販夫走卒,遇上了幫會中的事,全都是裝聾作啞,誰也不敢多管閒事,沾惹是非上身,白君儀卻是不甚放心,玉面一沉,道:“谷兄,這辦法不成!”
  穀世表見她怒形於色,急忙伸手在皇甫星脅下連連推拿,解了截脈搜穴之法,僅將他的麻穴閉住,低聲笑道:“賢妹將那‘丹火毒蓮,給小兄吧,縱是任玄到此,諒他還不敢搜查小兄的身上。”
  白君儀暗暗忖道:“我雖不慮風雲會的人搜查,睜眼扯謊,卻也不是味道。”
  她心念一轉,將“丹火毒蓮”遞了過去,低聲道:“此物已是武林一奇,煩勞谷兄妥為保藏,渡河之後交還小妹。”
  穀世表將毒蓮揣入懷中,笑道:“賢妹放心,大不了與風雲會翻臉,決不致誤賢妹的事”。
  就在此時,河面上傳來一陣悠揚的唱道之聲:“通天一住香……通於一柱香……”
  穀世表訝然道:“通天教有人到了!”
  但聽河下一個嘹亮的嗓子應道:“風雲際會——風雲際會——通天教的朋友請了——”餘音裊裊,猶未飄散,河上已傳來櫓槳之聲。
  皇甫星受了一頓折磨,此時心頭尚在翻騰,瞪眼望去,一艘三桅大船風帆滿張,八櫓齊振,沖波破浪,正由斜刺裏逆水駛來,船頭高懸著十餘盞風燈,照耀得甚為明亮。
  忽聽穀世表道:“賢妹,這是何人?”
  白君儀冷冷說道:“通天教的妖狐,江湖人稱玉鼎夫人。”
  皇甫星定了定神,凝目望去,見那船頭設著一把高背交椅~椅上端坐一位雲壹高蓄、長裙曳地、蛾眉風目、風情萬種的綠衣麗人。
  此人氣派不小,只見她右手執定一根玉柄拂塵,左手抱著一個通體雪白。朱睛煙煙,形似狐狸的怪獸,足下踏住一個錦凳,凳旁置著一個高約尺許的玉鼎,鼎中青煙鐐繞,焚著一爐異香,身側立著一人,是個姿色秀美、十五六歲、一身紫色衣裙的少女,背後環立一排,全是三十上下;玄袍背劍的道人。
  此時船已傍岸,忽見風雲會的人中迎出一個白麵青須的錦袍男子,那人踏上幾步,抱拳說道:“原來是玉鼎夫人駕到,有失遠迎,夫人海涵則個。”
  只見那玉鼎夫人緩緩離座,移步踏上船頭,蕪爾笑道:“三當家的好啊!什麼大買賣?居然親自出馬了?”
  皇甫星暗暗想道:“難怪白君儀躲在人後,隱忍不動,原來風雲會的三當家隱在河下。”
  這錦袍男子姓查名掙,外號“八臂修羅”,正是風雲會的三當家,任玄之下數一數二的人物。
  此時原擬渡河的人紛紛後退,有的心頭害怕,暗暗溜走,白君儀知道皇甫星有自解穴道之能,因而扣住他的手腕始終不放,這時拉著他隨眾後退,依舊隱身在人叢背後。
  皇甫星退了一段,忽然發現敖三與另一個男子,兩人雙手備抓一人,正是宗氏三虎與秦碗鳳,不禁暗暗一歎,撇下滿懷心事,凝目朝河下望去。
  只聽那“八臂修羅”查掙冷冷說道:“敝會出了一樁大事,詳細情形尚未分曉,夫人芳蹤向在東南,此番西上,不知有何貴幹?”
  那玉鼎夫人俏生生地立在船頭,吟吟笑道:“我有點小事往憧關一趟,為免打擾幫會中的朋友,恕我不登岸拜候了。”
  說到此處,玉鼎夫人兩道水汪汪的眸子一抬,朝人叢中掃眼望去。
  皇甫星與她相隔尚遠,見她目光將要掃來,不知怎的,心頭忽感一怯,但覺手臂一緊,已被白君儀拉到了旁人背後。
  倏地,對岸飄來一陣水擊船頭之聲,有人喊道:“神旗飛揚……神旗飛揚……”
  皇甫星濃眉一蹩,忖道:“神旗幫的人也到了,唉!都是豺狼虎豹,於我皇甫星有何好處。”
  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仿佛一件最大的不幸,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這是他從來未曾經驗過的感覺,一時間他手足冰涼,身軀似是顫抖起來。
  白君儀扣住他的手腕,忽然感覺手內冰涼,怔了一怔,在他耳畔悄聲道:“皇甫星,你講出金劍藏在何處,我保你性命無憂,從今以後,再不與你為敵。”
  她對皇甫星實有一種說不出的觀感,既是佩服,又是憤恨,感到他與眾不同,又覺得他的優越感淩駕自己,處處傷已之心,真是錯皇複雜,莫名所以,恨不得將他立即處死。又不願他死在旁人手內。
  皇甫星見她一口咬定自己得了金劍,知道多講無益,當下凝目望住河上,只見三條大船由對岸駛來,居中一艘的船頭上立定一人,一身輕袍緩帶,赫然是神旗幫的軍師、“毒諸葛”姚策。
  忽聽那玉鼎夫人亮聲笑道:“好呀!諸葛丞相北伐中原來了!”
  “毒諸葛”姚策哈哈一笑,拱手道:“夫人久違,美艷勝昔,可喜可賀!”他目光一轉,朝“八臂修羅”查掙笑道:“三當家的別來無恙,姚策這廂有禮了。”
  “八臂修羅”查掙雙目一抬,抱拳道:“姚兄好”。他語音一頓,突然冷冷一笑,接道:“姚兄無事不登三寶殿,駕臨北地,不知有何貴幹?”
  “毒諸葛”姚策朗聲笑道:“不瞞三當家的,咱們幫主的千金君儀小姐,追趕仇家入了貴境,不才適在洛陽,聞得北岸風雲驟緊,似有刀兵,特地渡河,來迎接敝幫的君儀小姐。”
  “八臂修羅”查掙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他猛一轉面,揚聲道:“碼頭上可有神旗幫的白君儀姑娘?”
  皇甫星見他兩道目光筆直射來,相隔雖遠,仍感到精芒逼射,威儀懾人,不禁暗暗一震,想道:“此人先時未曾露面,其後未曾扭頭,怎地知道白君儀早在此處?”
  白君儀也是微微一驚,隨即向穀世表道:“有勞谷兄帶著此人。”她舉步向河下走去。
  穀世表將皇甫星挾在脅下,低聲笑道:“皇甫小子,若想活命,可得放乖覺一點。”
  岸上的人紛紛讓路,白君儀當先走下,穀世表挾著皇甫星,敖三與那青衣漢子挾著宗氏三虎及秦碗鳳,魚貫走下堤岸。
  “毒諸葛”姚策立在船頭,伸手向查鉀一指,笑道:“君儀小姐,這一位是風雲會三當家查前輩,北俱會上以八十一手‘歸元掌法,力斃‘黃山一道”生劈‘河北一臾’,當年那名動江湖的‘蒼髯客’,一條手臂就是斷在查當家的掌下。”
  白君儀目光一抬,朝“八臂修羅”查掙掃視一眼,微微欠身道:“久仰三當家的威名。”
  “八臂修羅”查掙目射神光,朝白君儀打量一眼,道:“我已得人稟報,白姑娘是今日晨間渡河的,所追的仇家都擒住了?”他目光一閃,朝他身後望去。
  白君儀鎮定逾恒,道:“托三當家的福,晚輩所追的五人全部擒住了。”她頓了一頓,問道:“不知貴會出了何等事故,居然勞動了三當家的大駕?”
  “八臂修羅”查掙雙眉一軒,倏忽之間,眼中神光暴射,盯在白君儀臉上,一瞬不瞬,口中冷冷道:“白姑娘,這樁事兒可就大了……”
  白君儀見他目光緊逼自己,玉容之上,頓時泛起一片怒色,截口道:“既然事關重大,三當家的勿須講了,但不知事情發生在何時何刻,在什麼處所?”
  “八臂修羅”查掙陰沉沉一笑,道:“白姑娘好生聰明,一言半語,就問到關鍵所在。”
  忽聽那玉鼎夫人亮聲笑道:“虎父豈有犬女,三當家的難道忘了白幫主之能麼?”
  “八臂修羅”查掙冷冷一哼,猶未講話,“毒諸葛”姚策倏地笑著道:“夫人不在香閨納福,遠道趕來,想必與風雲會的大事有關了?”
  玉鼎夫人美眸流盼,盈盈一笑,道:“諸葛丞相料事如神,這一次卻是算錯了,我是適逢其會,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哩!”
  忽聽“八臂修羅”查掙震聲一一笑,道:“既然兩位全不知曉,知道此事的就只有查某了……”他語音一頓,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在白君儀和穀世表等人面上一掠,接道:“落霞山莊丟了兩件寶物,損了一條人命,兩位,平靜了十年江湖,如今是再難平靜了。”
  皇甫星被穀世表挾在脅下,無法看到眾人的面目,聞說丟了兩件寶物,心頭頓時一動,忖道:“莫非真的牽上了金劍的事、果然如此,那定是方紫玉做的好事!”
  “毒諸葛”姚策聲色不動,靜待查掙的下文,但聽玉鼎夫人訝聲道:“久聞,‘落霞山莊’已被任當家的收作了別府,不知損了何人,丟了哪兩件寶物?”
  “八臂修羅”查掙面寒如鐵,冷冷說道:“兩件寶物也還事小,只是那條人命麼……”
  “毒諸葛”姚策心中突然一震,暗道:“不好,這皇甫星膽大包天,不知厲害,只怕殺了任老兒的親人!”他插口問道:“三當家的,到底損了何人?”
  “八臂修羅”查掙嘿嘿一陣冷笑,倏地厲聲道:“死了俺們總當家的獨生愛子。‘小天星’任鵬,諸位想想,此後的江湖還能太平麼?”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聳然動容,風雲會的屬下亦是入人色變,震驚異常,顯然在此之前,他們尚不知道內情。
  白君儀暗暗心驚,忖道:“這小子怎麼如此蠢笨,闖出這等滔天大禍來?”轉念之下,她不禁將皇甫星恨得牙癢癢的,直想一掌將他斃了。
  但聽“毒諸葛”姚策肅然道:“此事誠然可悲,任當家的遭此大變,必是哀毀逾恒。”他沉吟稍頃,道:“三當家的,‘落霞山莊’在雲中山內,離此處不下千里,不知慘事發生在何時?”
  “八臂修羅”查猙沉聲說道:“事在三日之前,姚兄素負錦囊多計之名,不知可有指教?”
  “毒請葛”姚策暗暗想道:“如果金劍猶未到手,那倒不難擺脫干係,若是金劍已入君儀囊中,那可有點麻煩,不知另外一件又是什麼事物?”
  轉念之下,他飄身落岸,朝查掙道:“任公子之死,必與兩件寶物有關,貴會若想追查兇手,只有從那兩件東西上著手了。”他目光一轉,朝白君儀微微示意。
  白君儀玲瑰剔透,眼看事態嚴重,當即朝查掙欠身一禮,道:“既然事在三日之前,晚輩晨間始才渡河,事關重大,神旗幫不擬淌這混水,晚輩告退了。”她轉身朝船邊走去。
  “八臂修羅”查掙厲聲道:“且慢!”他猛一伸手,抓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早已防他出手,這時身子一橫,雙手一拱,朗聲笑道:“三當家的請了!”
  話聲中,雙手業已拱到查掙懷中,“八臂修羅”查掙若不縮回抓住自君儀的手,一條右臂非折斷不可。
  “八臂修羅”查掙豈是省油之燈,但見他冷冷一哼,右手一縮,就勢一拱,直對“毒諸葛”姚策的雙手撞去,就那袍袖擺動之際,一股陰柔的潛力暗勁,業已悄無聲息地向白君儀襲去。
  “毒諸葛”姚策暗暗心驚,外表卻是行若無事,漫不經意地斜退半步。他雙臂一收,就勢拂出一股暗勁,直向白君儀身後擋去。
  才走一步,身後兩股潛力暗勁霍地一撞,“波!”的一聲輕響,勁風四溢,震得她嬌軀一晃。
  剎那間,颼颼之聲大起,三條船上神旗幫的屬下似飛蝗齊射,全都撲上岸來,守護在白君儀身旁。
  忽聽那玉鼎夫人亮聲笑道:“諸葛丞相名不虛傳,非但武功驚人,連手下的人也是這般機伶,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通夭教下,就無如此靈活的弟子。”
  “八臂修羅”查掙餘怒未息,聞聽此言,不啻火上加油,他轉臉向風雲會的部眾喝道:“未經搜查,擅自上船煮,格殺勿論,走脫一人,你們全體與我自裁!”
  只聽風雲會的屬下暴喊一聲,連連閃動,霎時阻斷了白君儀的歸路,雙方劍拔腎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毒諸葛”姚策心機深沉,雖覺事態嚴重,依舊聲色不動,忖道:“這騷狐狸挑撥離問,就盼神旗幫與風雲會鵝蚌相爭,通天教坐收漁人之利,哼哼!豈能那麼容易?”
  他心念一轉,扭頭一望白君儀,道:“侄女可曾受傷?”
  白君儀一瞧他的眼色,知他在問自己,是否拿到了金劍,當下將頭一搖,表示未曾到手,但因那“丹火毒蓮”在穀世表身上,因而目光一閃,朝他一瞟,口中應道:“多謝叔叔掛慮,侄女未曾傷著。”
  “毒諸葛”姚策瞧她既是搖頭,又推到穀世表身上,心頭不禁大怒,忖道:“這算什麼意思,難道金劍已被穀世表取去不成?”
  他不明真相,一時無法決定大計,哈哈一笑,道:“谷賢侄,我替你引見引見。”伸手一指查掙,接道:“這位三當家的與令師也是故交,賢侄上前拜見。”
  穀世表左手挾著皇甫星,上前一步,道:“無量門下弟子谷世表,參見上當家的。”
  “八臂修羅”查掙雙目神光炯炯,朝穀世表上下一掃,道:“谷世兄投入神旗幫了?”
  谷世表一聽查掙語意不善,頓時怒形於色,冷冷地道:“在下獨來獨往,既不在教,也未入幫。”他說罷轉身,昂然走去。
  他素來驕狂,除了迷戀白君儀的美色,甘願拜倒裙下,聽其差遣外,對其餘的人向不買賬,一言不合,立即翻下臉來。
  “八臂修羅”查掙脫目斜視,瞟著他的背影嘿嘿冷笑,穀世表猶未走出一丈,斜刺裏倏地閃出一人,厲聲喝道:“退回去!”
  那人劈面一掌,穀世表豈肯退讓?舉手一揮,硬接一掌。
  但聽蓬然一聲,雙掌一接,兩人各各退了三步,勢均力敵,居然無分勝負。
  只聽“八臂修羅”查掙冷冷笑道:“谷世表,查某若是親自出手,那是以大欺小,如今你該安靜一點了。”
  穀世表脅下挾著皇甫星,隨手一掌,功力未曾使足,聞言之下,抬眼向那出面攔阻之人望去,見是一個二十上下、一身玄色勁裝的少年。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惡氣,順手一揮,將皇甫星擲向一旁,舉步直向那勁裝少年走去。
  皇甫星被他擲向一旁,在地上滾了一滾,倏地雙腿一彈,立起身來。
  在場之人,多半是江湖上的高手,都看出皇甫星先頭是被點住了穴道,忽見他翻身站起,不禁齊感一怔,穀世表覺出有異,也煞住腳步扭轉身來。
  但聽“毒諸葛”姚策低聲笑道:“好小子,你的門道真多!”他陡地閃到了皇甫星身後,一掌貼在他的背上。
  “八臂修羅”查掙目如利箭,在皇甫星臉上掠了一眼,突然轉面朝穀世表道:“風雲會的兄弟,與無量神君的交情也還不薄,若在往日,查某不致與你為難,今日情勢不同,事出非常,縱然得罪令師,那也無可奈何。”
  谷世表冷冷道:“三當家的好說,在下一未殺人,二未盜寶,誰若加以留難,在下可不心服。”
  忽聽那玉鼎夫人亮聲笑道:“無量神君的門下說一不二,三當家的身為前輩,還是放他一馬吧!”
  她不知何時走回了座位,隔岸觀火,笑語盈盈,神態悠閒之極。
  恰在此時,一個青衣老者趨到查掙身後,在他耳畔悄悄訓蔔了數語。
  “八臂修羅”查掙目光一閃,轉向皇甫星臉上望去,道:“姚兄,這少年可是貴幫的屬下?”
  “毒諸葛”姚策笑道:“此人年紀雖小,機詐百出,曾經投入敝幫旗下,隨又叛逃出來,無量神君令門下靖州報仇,事情也壞在這小子手內。”
  “八臂修羅”查掙淡淡地道:“數日之前,有人在太原附近見過此人,因之兄弟有個不情之請。”
  “毒諸葛”姚策朗聲笑道:“三當家的有話請講,多年朋友,勿須客氣。”
  “八臂修羅”查掙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就請姚兄將此人交與查某,我有幾句話問。”
  “毒諸葛”姚策暗忖:“這小子知道的隱秘不少,留在世上終是禍害,不如就此除掉,也少一筆牽掛。”
  他外號“毒諸葛”,手段之狠辣早已馳名江湖,這時料想金劍已入穀世表手內,留著皇甫星已無用處,遂將貼在皇甫星背心的掌心輕輕一推,笑道:“三當家的有話只管間他,只恐他顛倒黑白,講不出半句真話來。”
  皇甫星絲毫未曾覺出異樣,跨了幾步,道:“查當家的有話,但請盤問便是。”
  “八臂修羅”查掙暗暗忖道:“若說任鵬死在這又黑又瘦的小子手上,老子實在難信,那行蹤詭秘的女人既非姓白的賤婢,又該是哪一個?”
  他心中在想,口內緩緩問道:“你姓什麼?叫什麼?跟誰學的功夫?”
  皇甫星道:“在下名叫皇甫——哎呀一…”話未說完,他倏地慘叫一聲,仰面便到。
  “八臂修羅”查掙久走江湖,臨機應變,快速之極,猛一伸手,一把攫住了皇甫星的手腕,將一股內家真力,朝他穴脈之內逼去。
  變起淬然,在場之人全是一驚。
  白君儀容色一變,朝“毒諸葛”姚策閃電般地瞥了一眼,神色之間似有怒意。穀世表怔了一怔,臉色陰晴不定,坐在船上的玉鼎夫人似是正合心意,手撫著懷中那雪白怪獸含笑不語,“八臂修羅”查掙則臉色鐵青,朝姚策望去。
  “毒諸葛”姚策暗想:“你若救得活此人,姚策也不叫毒諸葛了!”他朗聲一笑,道:“三當家的錯了,此人早被咱們的幫主釘人。‘鎖魂神針’,晨間就該毒發,不知怎的,居然捱到了此時,姚策尚無如此高明的手段哩!”
  “八臂修羅”查掙暗暗一驚,忖道:“真是白老兒的‘鎖魂毒針’,那可無法挽救了。”思忖中,他目挾霜刃,朝白君儀臉上望去。
  白君儀臉上一片嚴霜,漠然說道:“我也沒有解藥。”
  忽聽那玉鼎夫人笑著道:“白幫主當真高明,時間算得好准啊!”
  “毒諸葛”姚策朗朗一笑,道:“夫人神通廣大,何不一展絕技,救這皇甫星一命。”
  玉鼎夫人堯爾一笑,道:“我有一株千年靈芝,可惜未曾帶在身畔,否則救他一命又有何難。”
  忽聽皇甫星呻吟道:“喻心……偷舀……脆脾……”
  眾人一聽,無不駭然,“八臂修羅”查掙為防姚策殺人滅口,身形一晃,抓著皇甫星暴退丈許,右手連揮,瞬眼之下,將他“督脈”的穴道悉數閉了。
  一陣香風吹來,玉鼎夫人抱著那頭雪白怪獸飄落岸上,朝“毒諸葛”姚策微微一笑,道:“此人叫皇甫星麼?門道當真多呢!”
  原來華夫人愛子情深,隱居避仇的十年間,精研各種防身保命之術,悉心傳授給兒子,可惜“鎖魂毒針”過於厲害,姚策下手催毒,又夫露出絲毫徵兆,以致皇甫星竭盡心力,只能緩死須臾,依然無法活命!
  此時,場內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皇甫星身上,“毒諸葛”姚策雖然立意取皇甫星的性命,卻也想他活轉來瞧瞧!
  寂然良久,皇甫星的雙目緩緩張開,手臂一屈,似欲掙脫被查掙捏住的手腕。
  “八臂修羅”查掙對眼前這形容惟淬的少年,實有莫測高深之感,他將手一松,道:“皇甫星,你支持得住麼?”
  皇甫星將頭一點,道:“閣上想追金劍,想為任鵬報仇麼?”
  “八臂修羅”查缽身軀一震,敞聲道:“那是當然的事!”
  皇甫星緩緩說道:“好!我指點你一條明路。”他語音一頓,喘了幾口大氣,接道:“我活不過半個時辰,講話不能大多,你須讓我自己死去,勿令旁人下手。”
  “八臂修羅”查掙厲聲道:“查某答應你,准敢出手傷你,查某擠著血流成渠,絕不讓一人生離此地!”
  皇甫星道:“貴會任當家的,今夜能來此處麼?”
  “八臂修羅”查掙聞言一怔,道:“河北五省全已封鎖,總當家的繞邊巡查,最快也得明夜才能趕到此地。”
  皇甫星微微頷首,抱拳道:“三當家的稍待一時,在下必有交待。”
  場中重歸寂靜,一陣夜風由河上吹來,拂在這批殺人不眨眼的黑道人物身上,眾人突然感到一陣涼意,有人暗暗在打寒嘩。
  皇甫星身形一轉,忽向白君儀道:“白姑娘,咱們講過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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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天公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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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君儀聞言一呆,道:“講過什麼啊?”
  皇甫星淡淡一笑,道:“我向你下跪,入你的神旗幫,你一掌打落我的三顆牙齒,你都忘了?”
  白君儀臉上一陣羞紅,面龐一轉,朝敖三道:“將那幾人放了。”
  敖三與那青衣男子一聽,急忙放下宗氏三虎與秦碗風,拍活了四人的穴道。
  四人麻穴被點,心頭一直明白,這時走近前來,全都怔立當地,糯哺難語。
  皇甫星長歎一聲,道:“四位力弱勢孤,最好別在江湖上走了。”他沉吟稍頃,接道:“我死之後,神旗幫的英雄再不要臉。亦不致難為諸位,各位還是回轉原籍吧!”
  只聽秦碗鳳哽咽道:“公子……”
  皇甫星微微一笑,道:“不過早走一步,其實也沒有什麼。”他轉臉說道:“三當家的,這四人武功低微,與‘落霞山莊,的案子無涉,三當家的還得高抬貴手才是。”
  此時,一片淒涼悲壯的氣氛籠罩全場,所有的人,似是戾氣全消,“八臂修羅”查掙點了點頭,慨然道:“好吧,這四人若是留在北地,風雲會的人絕不加以傷害。”
  皇甫星拱手道:“三當家的千金一諾,在下多謝了。”他目光一轉,忽向穀世表望去,道:“谷朋友,拿來罷。”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頓時齊向穀世表望去。
  穀世表心神一凜,目光一轉,飛快地朝白君儀望去。
  但聽“毒諸葛”姚策震聲一笑,道:“皇甫星,你要什麼?”
  “八臂修羅”查掙猛地邁上一步,雙目的的,瞪住穀世表冷笑道:“怎麼!難道要我動手?”
  皇甫星將手一擺,道:“三當家的息怒,在下自有道理。”他轉眼望著穀世表道:“谷朋友,你若不將‘丹火毒蓮’還來,那位任少爺就是你殺的了。”
  “八臂修羅”查掙叱吒風雲,縱橫江湖半生,此時為皇甫星那從容就死、但坦蕩蕩的正氣所鎮,竟然發不出狠,退了一步,靜待皇甫星處置。“毒諸葛”姚策一聽不是金劍,也就不再言語。
  忽聽白君儀漠然道:“谷兄就將毒蓮還給他吧!”
  穀世表乾笑一聲,取出“丹火毒蓮”扔了過去。
  皇甫星接住毒蓮,喘了一陣,心頭暗暗想道:“娘命我改名易姓,以避凶鋒,孰料天公絕人,事到今日,我仍然走上死路,唉!既然是死,乾脆死得明明白白吧!”
  他心念一決,不覺將頭一昂,兩道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掃過,最後望住查掙,肅然道:“三當家的,敝人姓華,名叫華天虹,不叫皇甫星,‘落霞山莊’是華家的產業,這‘丹火毒蓮’是華家的物件,華天虹歸家取物,並非入‘落霞山莊’盜蓮!”這一番話,將全場的人一齊驚住,要知十年以前,華元青譽滿天下,名動江湖,其聲威之隆,如紅日當空,白道俠士對之頂禮,黑道梟雄為之側目,他所留在人間的,乃是一股武林正氣,並非武功高絕而已。十年之後。華元肯的後人出現江湖,怎不令人感到震驚?
  寂然片刻,忽聽“亡命虎”宗遼大聲叫道:“公子爺,你是華大俠的少爺,華夫人呢?”
  華天虹暗暗心酸,強顏笑道:“家母隱居茹素,早已無心世事了。”
  那秦碗鳳熱淚盈眶,喘哺半晌,道:“華公子——”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哎!姑娘,先父尚且能死,在下有何不能死的?”
  “毒諸葛”姚策暗暗心驚,他千算萬算,卻無法算到這一點上,此時心頭惴惴,不知此事究竟做得對是不對,“八臂修羅”查掙與那玉鼎夫人卻暗暗心喜,料想華天虹之母必定重出江湖,為兒子報仇,那可是神旗幫的一個大患。至於白君儀和穀世表等人,除了驚詫莫名之外,再也想不到旁的了。
  忽聽華天虹道:“三當家的,我將任鵬身死一案的原委照直講來,此中尚有迷離之處,你轉告任當家的,仔細琢磨,不難找出真相。”
  “八臂修羅”查掙容色一整,抱拳道:“華公子請講,查某洗耳恭聽。”
  此事關系非小,若處置不當,一幫一會一教之間,定然爆起一場火拼,屍積遍野,血流成渠,乃是意料中的事,因之在場之人,全都凝耳傾聽,靜待他一人講來。
  華天虹暗暗忖道:“我若加枝添葉,從中取事,只恐反遭疑竇,引起彼等的警惕。反正此事若非通天教所為,就是神旗幫幹的,我照直言講,不愁彼等不起沖突!”
  他念頭一轉,頓時正色說道:“在下返回故居取蓮,適逢任鵬與一蒙面女子幽會,在下行藏敗露,被任鵬截住動手,那女子煽動任鵬與在下拼鬥內力,不料她碎施辣手,一刀刺入任鵬背上,其後,在下與她打打逃逃,次日始才分散,至於金劍之事,在下卻不得而知。”
  忽聽“毒諸葛”姚策道:“你明知金劍落在任當家的手內,當時……”
  華元肴遺下的崇高聲譽,令他無法懷疑華夭虹會講假話,話到唇邊,終於縮了回去。
  華天虹知他想說什麼。他眼望查掙,淡淡地道:“在下從未見過那柄金劍,信與不信,全在三當家的。”
  “八臂修羅”查掙道:碴某信得過。”他語音微頓,問道:“華公子何以知道金劍落在敝會任當家的手內?”
  華天虹道:“這個麼,金劍的主人目下被囚在神旗幫內,此事是他親口對在下講的。”
  忽聽玉鼎夫人笑聲道:“好喲!白幫主真有一手,我還以為週一狂早已解了金劍之秘,躲在哪處窮山惡水練武,原來卻已落入白幫主掌內,成了階下之囚!”
  她笑語喧嘩,開口便令神旗幫的人發窘,白君儀早已感到憤憤不平,但知這女人是個極為可怕的人物,忍了又忍,終於不敢招惹,只是怒氣難抑,恨恨地向她脫視。
  “毒諸葛”姚策見白君儀怒形於色,恐她輕舉妄動,哈哈長笑一聲,道:“夫人錯了,週一狂雖是羈留在敝幫之內,但乃座上嘉賓,並非階下之囚,哈哈……幾時能將夫人請到,咱們的幫主就真有一手了。”
  華天虹暗暗忖道:“敢情那寒潭臾名叫週一狂,這‘毒諸葛’姚策亂朱為赤,扯起了謊,臉也不紅,真也有他一手。”
  轉念中,他忽感逼在“督脈”中的那股毒力泛濫愈急,業已沖過兩重穴道,心頭隱隱生痛,極為難受。
  “八臂修羅”查錚見他臉如死灰,神情萎頓,知他身死在即,連忙問道:“華公子,那蒙面女子姓甚名誰?”
  華天虹道:“她自稱方紫玉,自認是通天教的,是真是假,在下不便胡亂猜測。”
  “八臂修羅”查掙猛一轉面,厲聲道:“夫人,貴教可有名叫方紫玉的女子?”
  玉鼎夫人格格一陣嬌笑,道:“有啊!”她回手向座船一招,喊道:“玉兒快來,你瞞著我做的好事!”
  眾人齊感一驚,紛紛轉面望去,但見人影一晃,先頭立在玉鼎夫人身側的那個少女飄身躍到場內,嬌聲道:“我一直未曾離開夫人左右,何曾殺人盜寶嘛?”
  玉鼎夫人黛眉一顰,道:“皇甫星——啊!華天虹,她就是方紫玉,東南地界,識得她的人也還不少,你看那殺人盜寶的女子是她麼?”
  這少女雖然姿色秀美,也是紫衣紫裙,年紀卻只有十五六歲,相貌也與那殺人盜寶的女子毫不相似,華天虹略略一望,搖頭道:“並非這位姑娘。”他頓了一頓,轉向查掙道:“我早已講過,此中尚有迷離之處,這是有計劃的行動,閣下還是與任當家的仔細參詳,再行定奪才好。”
  “八臂修羅”查掙雙眉緊皺,道:“華公子何不講講,那假冒方紫玉的女子是何長相?”
  華天虹將頭一點,轉臉道:“白姑娘,在下講出話來,請你不要怪罪。”
  白君儀微微一怔,道:“你講吧,怪罪也是空的。”
  華天虹淡淡一笑,道:“那殺人盜寶的女子,長相與你酷似,武功不弱,輕功卻是武林少,見的。”
  忽聽穀世表怒聲道:“皇甫星,你敢含血噴人!”
  華天虹冷冷說道:“我叫華天虹,不叫皇甫星,姓華的講話,你不可不信。”他忽感心口一痛,身軀一傾,幾乎栽倒。
  秦碗鳳與“亡命虎”宗遼搶步上前,左右將他扶住,那“無牙虎”宗老婆子突然將足一頓,轉身抽泣起來。
  “八臂修羅”查掙暗忖:“哼!什麼酷似,只怕方紫玉就是白君儀,白君儀就是方紫玉!”
  忽聽玉鼎夫人道:“姚兄,當世之內,見過那殺人盜寶的女子真面目者,只有華天虹一人,看在任當家的份上,你先保住此人的性命吧!”
  “毒諸葛”姚策暗暗罵道:“好妖狐!你一再撩挑姚某,我若不教你識得厲害,也不叫做‘毒諸葛’了!”
  “八臂修羅”查猙倏地舉步走到姚策身前,將手一伸,獰聲道:“姚兄,你若有解藥,還是交與兄弟的好!”
  “毒諸葛”姚策朗朗一笑,道:“三當家的,玉鼎夫人的話也是聽得的麼?”
  只聽玉鼎夫人格格一陣嬌笑,蠻腰款擺,直逼姚策身前,道:“姚兄當面咒我,那可怪不得我無禮了。”“毒諸葛”姚策見她直逼身前,頓時如臨大敵,功凝雙掌,蓄勢待敵,兩道目光籠住她的全身,眨也不敢眨動一下!“八臂修羅”查掙暗暗忖道:“此人是白嘯天的一條右臂,今日若是將他廢了,神旗幫不啻折了一根大樑,風雲會再與通天教聯手,未始不能滅掉神旗幫,瓜分南七省的地盤。”
  轉念之下,他冷冷說道:“姚兄,你若不交出解藥,救華天虹一命,真凶難以查獲,通天教也難逃嫌疑,玉鼎夫人既不饒你,兄弟也不會客氣了!”
  玉鼎夫人嬌聲笑道:“三當家的此言不差,姚兄,你再不交出解藥,我們先動手了!”
  她算定姚策身無解藥,這時與查錚一般心意,也想聯手台力,先將“毒諸葛”姚策廢掉。
  “亡命虎”宗遼正在悲傷頭上,一見有人向姚策逼取解藥,頓時大步走了過去,道:“姓姚的,今日你不交出解藥,宗遼打你不著,咬也要咬你一口。”
  “無牙虎”宗老婆子和兒子“不嘯虎”宗浪一見,頓對圍了上去,三人激於義憤,全都忘了“毒諸葛”姚策的厲害。
  忽聽華天虹道,“宗老丈,你趕緊回來,難道忘了咱們傳藝之時所講的話?”
  他毒力已發,體內萬分難受,講起話來顫顫抖抖,大有聲嘶力竭之勢!
  但聽“毒諸葛”姚策朗聲一笑,道:“你們好不明白事理,那位華夫人豈是好惹的人物,她若再出江湖,登高一呼,昔日的黨羽定然聞風景從,神旗幫為江湖同道樹此大敵。你們還逼姚某交出解藥,救她兒子的性命,本末顛倒,輕重不分,只恐天乙教主和任當家的得知此事,心頭不會樂意哩!”
  “八臂修羅”查錚心頭一凜,暗道:“這廝講的也是,不管他有無解藥,死了這華天虹,對神旗幫總是不利!”他心念一轉,頓時退往一旁,靜待華天虹毒發身死。
  玉鼎夫人眼珠一轉,倏地莞爾一笑,道:“毒諸葛果然不凡,三言兩語就解了殺身之厄,真是唇槍舌劍,勝過十萬甲兵。”
  “毒諸葛”姚策心頭恨極,面上卻聲色不動,目光一轉,朝華天虹望去。
  只見華天虹一舉手中的“丹火毒蓮”,道:“三當家的,這毒蓮除了奇毒無比之外,也沒有旁的用處,敝人收回了。”
  “八臂修羅”查錚暗暗想道:“哼!難道你要帶入陰間不成?”
  華天虹也未等他答話,目光緩緩移動,環顧四周一眼,見宗氏三虎與秦碗鳳全是淚珠滾滾,吞聲飲位,不由長歎一聲,道:“諸位……”
  他突然感到,多講話並不切於實際,人也支援不住,當下將口一閉,提起一口丹田真氣,護住心脈,略辨方向,雙膝一屈,朝西北方跪了下去!
  忽聽秦碗鳳哭聲道:“華公子,你——你有後事交待麼?”
  華天虹跪在地上,暗暗想道:“我本當托人捎個訊息給娘,只怕引鬼上門,洩漏了娘的行藏,哎!我死以後,娘也不會活得太久,咱們母子還是泉下相逢的好!”
  轉念之下,他將頭搖了一搖,口中喃喃祝禱起來。
  此時,場中寂靜,沒有人講話,宗氏三虎與秦碗鳳也都仰住飲位之聲,似是唯恐打擾了他的祝禱。
  夜風陣陣吹來,河水嗚嗚,一片淒涼肅殺之意,襲上了眾人的心頭。
  須臾,華天虹祝禱已畢,只見他仆地拜了幾拜,隨即將手中的“丹火毒蓮”塞入口內,嚼了幾嚼,一口吞入腹內!
  忽見那“無牙虎”宗老婆于雙足一頓,印天號叫道:“天啦!”她坐到地上,捶胸痛哭起來。
  霎時,華天虹身軀一陣顫抖,躺在地上翻滾不已,口中痛苦呻吟,嗆出幾口黑血。
  剎時間,全場之人相顧失色,“亡命虎”宗遼。“不嘯虎”宗浪和秦碗鳳三人齊皆跪倒,泥首頓地,失聲悲哭。
  這是一副慘絕人衰的景象,就是那些殺人如麻的黑道人物,亦感到不忍卒睹。
  白君儀首先轉過身形,垂首向船邊走去,玉鼎夫人與那紫衣少女相視一眼,兩人縱身躍回船上,“毒諸葛”姚策自感無趣,朝“八臂修羅”查掙拱了拱手,率領屬下退回了座船。
  “八臂修羅”查掙知道華天虹必死無疑,見他在地上扭曲滾動,痛苦呻吟,心頭忽起不忍之心,踏步上前,一掌拍了下去。
  秦碗鳳跪在一旁,睹狀之下,突然驚叫一聲,湧身一撲,撲在華天虹身上,嘶聲喊道:“不許傷他!”
  “八臂修羅”查掙為之一怔,愣了一愣,道:“我是好意。”忽然脫口一歎,道:“可惜此處不是苗疆,不然倒可求求九毒仙姬……”
  秦碗鳳神情大改,似是突然間換了一人,她仰起面龐,癡癡呆呆問道:“九毒仙姬怎樣?”
  “八臂修羅”查掙乾笑一聲,道:“九毒仙姬當然是擅長用毒,不過,遇上‘丹火毒蓮’,神仙也得束手。”
  秦碗鳳呆了一瞬,臉上倏地露出一片堅毅之色,道:“我去找她試試!”她雙手一伸,陡地將華天虹抱了起來,舉步往河下走去。
  “八臂修羅”查掙暗暗忖道:“原來這女子對華天虹藏有情義,先頭未曾表露出來。”見她目光散亂,茫然向河下走去,他不禁雙眉一蹩,縱聲叫道:“姑娘,苗疆離此處不下萬里,你走上半年,恐怕還走不到地頭哩!”
  但聽秦碗鳳道:“我去試試。”
  她顯然靈智已失,看也不看,縱身一躍,跳到了“毒諸葛”姚策的大船之上!
  宗氏三虎涕淚滂淪,哀毀過甚,此時方才驚覺過來,即忙趕上,一起躍到了大船之上。
  “毒諸葛”姚策與白君儀等人,朝秦碗風望了一眼,再看她懷中抱的華天虹時,華天虹已瞑目不動,嘴角微有黑血滲出,看樣子已經斷氣,眾人望了一望,紛紛轉過面龐,亦不理會四人。
  須臾,船隻移動,那玉鼎夫人的大船揚帆下航,神旗幫的三條大船齊往對岸駛去。
  “亡命虎”宗遼見秦碗鳳抱著一人立在船邊,身軀左搖右晃,隨時會落下河去,於是走了過去,道:“姑娘,待我來抱著。”
  秦碗鳳猛然移開一步,道:“不行!”
  “亡命虎”宗遼嚇了一跳,生恐她失足落水,只得守在一旁暗暗留意,不再言語。
  船到對岸,眾人紛紛躍到岸上,秦碗鳳對於周遭之人恍若無睹,抱著華天虹舉步就走,宗氏三虎茫然無措,隨在她的身屑,筆直向前走去。
  往日的皇甫星,此時的華天虹,他吃下“丹火毒蓮”之後,一身血液全已化作毒漿,那三根“鎖魂毒針”所附的毒力如涓滴歸海,早是不知所終了。不過,華天虹心口尚有微溫,仿佛天公不忍收他,還須讓他在這莽莽濁世繼續掙紮一時!
  秦碗鳳與他覷面雖僅三次,相聚不過數日,只因氣味相投,在她那善良溫馴的心田深處,早已種下情愛的種子。只是她秉性含蓄,為人謙恭,不敢將情愛之意表露出來,但那情苗滋生,清驚暗長,乃是無法遏止之事。到她覺得華天虹已死,一切癡心妄想俱已破滅時,她就情不自禁,再也不知畏縮了。
  秦碗鳳與宗氏三虎走在前面,“毒諸葛”姚策率領神旗幫的人隨後上岸,白君儀望著幾人的背影;不知怎地,心頭忽忽如有所失!
  怔了片刻,她忽向身後的敖三道:“你駕車趕去,將他們送到地頭,安葬那皇甫——華天虹時,你代他們照料照料,以免又有麻煩。”
  敖三應了一聲,舉步飛奔而去。
  秦碗鳳等人走了一程,敖三駕車趕了上去,道:“秦姑娘,你們到哪里,在下恭送一程。”
  華天虹所留給他的那副英雄典範,令他對秦碗鳳也恭謹起來。
  只聽秦碗鳳茫然說道:“我要到苗疆,遠得很哩!”
  敖三暗道:“哎!這位姑娘傷勵太過,人已瘋了!”
  他愣了一愣,道:“先上車吧,到了靖州,你再定行止。”
  秦碗鳳心神恍餾,只知要到苗疆,聞言之下,立即鑽入車內,“亡命虎”宗遼想也不想,縱身躍上車座,宗老婆子與兒子宗浪也跟著鑽入了車內。
  車行如風,向南疾馳,一路之上,有敖三照料飲食,倒也不虞匾乏。日子漸久,宗氏三老哀傷稍減,逐漸恢復了常態,只是秦碗鳳依!日神思恍熄,日夜守在華天虹身旁,不言下動,呆呆出神。
  敖三本來心想,送到了靖州,秦碗風神智或可清醒,待得葬了華天虹後,事情即可了結。但行了幾日,發覺華天虹看來已死,卻又始終不曾斷氣,心頭始終保持一點微溫,不禁又驚又奇,疑神疑鬼;他拼命地催車趕路,直往苗疆疾馳。
  苗疆僻處西南,離中原一兩萬里途程,這一行五人糊糊塗塗,帶著一個死而未僵的華天虹,行了一個多月,居然趕到了地頭。
  這日午間,車入黑風洞,敖三將車停下,拉開車門,朝秦碗鳳道:“姑娘,神旗幫與那九毒仙姬有約,咱們的人不能越過黑風侗,請恕在下不能相送了。”
  秦碗鳳聞言,雙手將華天虹抱起,躍出車外,道:“多謝你了。”她遊目四顧,道:“九毒仙姬呢?”
  敖三暗道:“咳!這位姑娘的瘋病是不會好了!”他伸千向內一指,說道:“過此向南,找到一個叫做‘浮香穀’的所在,九毒仙姬就在穀中。”
  秦碗鳳蟑首一點,道:“多謝你,華公子病好之後,我請他報答你。”
  她心頭甚為焦急,話一講完,立即向苗侗之內走去,頭也不回,也不管宗氏三虎是否跟去。
  宗老婆子緊隨在她的身後,敖三歎了一口氣,朝“亡命虎”宗遼望去,宗遼抱拳一禮,道了護送之勞,領著兒子大步追了下去。
  四人相處已久,宗氏三虎念著華天虹的恩德,不知不覺問,將秦碗鳳看作了主人,“無牙虎”宗老婆子與她寸步不離,照料得尤為周到。
  宗遼問明路徑,四人穿過黑風侗,繼續朝南走去。
  那“浮香谷”在苗嶺深處,四人晝夜兼程,趕了三日,目的地已是遙遙在望了。
  但見眼前一片花海,萬紫千紅,一望無際。萬花叢中,一條小徑直通幽谷,此外別無途徑可尋。宗氏三虎大喜過望,秦碗鳳依舊是那副木然的神情,日夜奔馳,她抱著華天虹不放,始終不肯讓人接手,這時也不停步細看,當先就向花徑之內奔去。
  誰料,才只奔出百餘丈遠,四人仆仆連聲,相繼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涼來這十裏花海名叫“浮香陣”,無論武功多高的入,走不到一半,皆得身中劇毒,昏倒陣中,秦碗鳳等全是身心憔悴,內功又淺,因此才一入陣,頓時中毒昏倒。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花蔭深處,忽有數名苗裝少女疾馳而來!
  這幾人來勢奇速,轉眼工夫,人已立在秦碗風身旁,但聽唁唁叭狐一陣苗語,隨即一人扛起一人,向來路飛奔而去!
  這幾個苗裝少女的輕功甚為了得,片刻時光,奔過了花徑,入了一座山蔭下的幽谷。
  這幽谷之內,寬廣平坦,靠外一圈全是異花奇卉。進去是一一片但坪,坪後崖壁如削,形成一個彎月。崖壁下居中一個又圓又大的洞門,這大圓門兩側,各有四個排列整齊、小了一半的圓洞。
  但坪上本來聚有一群婦女,花圃中另有一批少女在澆花,這時咐咐呀呀,駕聲四起,轉眼之下,全都在人事不知的秦碗鳳身後,一窩風地奔入了當中那大圓洞內。
  這洞內既高又廣,十分陰涼,正對洞門處設有一座寬大的五石雲床,雲床兩側列著十二個玉石蒲團。
  此晚雲床上跌坐著一位手足俱裸、酥胸半露、一身哲白肌膚、相貌生得極美的苗裝少婦,十二個玉石蒲團之上,坐著幾名少女。
  秦碗鳳等人才被放落地上,雲床上那苗裝少婦目光一閃,一眼便向華天虹臉上望去,隨即走上雲床,講了一句苗語,接著伸出一隻欺霜賽雪的玉手,撥開華天虹的眼皮看了半晌,便又把住華天虹的脈門。
  忽見一名少女抱來一個瓷罐,罐中盛著淡紅色的藥水,那少女用一個小杯舀了藥水,灌入秦碗風和宗氏三虎的口內。
  洞中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一雙雙澄澈如水的眸子,全都投注在昏迷未醒的幾人臉上,那苗裝少婦雙眼微閻,一直把住華天虹的脈門,臉上一片驚異之色!
  過了一盞茶時光,秦碗風與宗氏三虎相繼醒來,秦碗鳳似是突然變得機伶了,朝四下張望一眼,立即翻身跪下,朝那苗裝少婦不住地叩頭,宗氏三虎一見,也是一聲不響,跪在一旁叩首。
  那苗裝少婦移目向四人一望,放下華天虹的手腕,反身回至雲床坐定,秦碗鳳膝行跟上,仍是叩首不語。
  忽見那苗裝少婦黛眉微蹩,道:“你這女娃,老是磕頭為了什麼?”
  她講的是一口清脆的漢語,秦碗鳳怔了一怔,隨即淚珠泉湧,抽泣道:“小女子名叫秦碗鳳,要拜見九毒仙——要拜見九毒仙娘。”
  只見那苗裝少婦微微一笑,道:“我就是九毒仙姬,你要見我,可是為了救那孩子?”她皓腕一伸,向華天虹指了一指。
  秦碗鳳一聽眼前之人即是九毒仙姬,頓時叩頭不迭,道:
  九毒仙姬輕聲一笑,道:“你這女娃真傻,我若救得活你這同伴,也不叫九毒仙姬了!”
  秦碗鳳雙目一睜,道:“怎麼?”
  九毒仙姬莞爾一笑,道:“那我就叫十毒仙姬豈不更好?”
  那玉石蒲團上坐的少女全是九毒仙姬的弟子,她們都懂漢語,聞言不覺都笑起來。”
  苗女天真,對男女之事較漢人坦率,她問得自然,秦碗鳳卻是大感羞窘。
  那名叫蘭花的少女笑道:“徒兒喜歡這秦碗鳳。”
  九毒仙姬道:“救不活人,喜歡也沒有用。”
  她們講的漢語,宗氏三虎聽得明白,老婆子“無牙虎”是個心直口快之人,忍了半晌,終於開口道:“仙娘尚未動手,怎見得救不活人?若是不願意救,我們也無話可講,若說無能解救,仙娘自稱九毒,為什麼不減去一毒,改稱八毒仙姬!”
  她本就心無城府,胸無點墨,這時急著求人,反而將話說得難聽之極。秦碗鳳愈聽愈急,只恐九毒仙姬一怒之下,再無轉圇的餘地,不覺淚落如雨,重又叩頭不已。
  九毒仙姬師徒,實為秦碗鳳的哀痛所感,無奈“丹火毒蓮”確是無法解救之毒,九毒仙姬左右為難,亦是徒喚奈何。
  忽聽“亡命虎”宗遼道:“仙娘,這位公子名叫華天虹,他是當年華元肯大俠的兒子,請仙娘念在武林前賢份上,好壞試上一試,若能救他活命,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感激仙娘!”
  九毒仙姬雙目一聳,重向地上的華天虹望了一眼,道:“華元肯,此人我倒知道,聽說確是一位大仁大勇的英雄。”
  那名叫蘭花的少女乃是九毒仙姬的大弟子,這時插口說道:“師父,我們就試上一試吧,實在救不好,那也不算丟人。”
  忽聽另外一個少女道:“師父,我也不服氣,‘舟火毒蓮,就有那樣古怪……”
  霎時,七嘴八舌,漢語苗語混作一團,這九毒仙姬馭下寬和,師徒間沒有多少規矩,被眾弟子一陣纏夾,心頭也有點活動起來。
  那蘭花突然提高嗓子,道:“秦碗鳳,你拜給我師父做徒弟,好不好?”
  秦碗鳳只求能救華天虹的性命;其他在所不計,聞言之下,急忙向九毒仙姬磕頭,口中改稱師父。
  九毒仙姬微微一怔,道:“這辦法不成,我與中原的武林人物既無往來,也無恩怨,收個弟子不打緊,惹上是非卻太麻煩。”
  那蘭花介面道:“師父別擔心,收個漢女玩玩,有了是非,我一人擋住。”
  但聽另外一個少女道:“秦碗鳳,你拜在我們師父名下,可得換上苗裝才行。”
  秦碗鳳急忙點頭道:“小妹換上苗裝,只求師父和眾位姐姐救華公子一命。”
  九毒仙姬好生為難,她暗暗忖道:“這女娃實在是好,收作弟子確是一樁美事,但那‘丹火毒蓮’是不解之毒,又該如何救法?”
  忽聽蘭花道:“師父,先用‘玉簷賒’試一試!”說罷她朝後洞奔去。
  九毒仙姬暗暗搖頭,心中尚未打定主意,便朝身旁一個弟子道:“梨花,將那孩子的血放一杯出來。”
  那名叫梨花的少女嘻嘻一笑,取過一個瓷杯,拿起華天虹的手,拔下頭上的玉替,在他腕脈上刺了一刺,一股黑濃如墨汁的毒血頓時流注杯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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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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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毒仙姬搖首歎息,道:“造化之奇,真非人力所及,我這用毒大師可以休矣!”
  那蘭花捧著一個玉匣走了過來,一看華天虹的血液濃黑如墨,不覺矯舌難收,道:“師父,這人已被劇毒淹沒,卻又活著不死,這是什麼道理?”
  九毒仙姬道:“我也想不通,反正從今以後,你們講話的口氣可以小一點了。”
  蘭花格格一笑,打開玉匣,取出了一個晶瑩似玉、栩栩如生的緒賒。
  九毒仙姬接過“玉贍蛛”,投入杯內,浸在那杯毒血裏面,轉臉向秦碗鳳道:“他是幾時吃下‘丹火毒蓮,的?”
  秦碗鳳道:“四五十天了,這些日子,他昏迷不醒,再未吃過旁的東西,也不知餓是不餓?”
  這時,眾人全部圍在四周,嘖嘖稱奇,竊竊私語,秦碗鳳與宗氏三虎貝!惴惴不安,心頭緊張到了極處!
  過了片刻,九毒仙姬由杯中取出“玉贍蛛”,秦碗鳳急忙問道:“師父,行麼?”
  九毒仙姬搖頭道:“這‘玉蠟蛛’是稀世之寶,只要是血中之毒,它都可以吸出,可是遇上‘丹火毒蓮’,也失了素常的神效。”
  忽聽梨花說道。“這‘玉贍賒’內有幾條黑絲,依弟子看,多少還是有一點效應。”
  秦碗鳳凝目望去,那“玉贍蛛”在毒血中浸了許久,仍是晶瑩如玉,不過略有幾條黑色線紋,似是原來所無。
  但聽九毒仙姬道:“這是白嘯天‘鎖魂毒針’上的毒藥。”她頓了一頓,道:“不管如何,‘玉贍蛛’有益無害,姑且用上再說。”她吩咐一人將“玉贍賒”拿住,按在華天虹腕脈的創口上面。
  她沉吟半晌,道,“秦碗鳳,你當真拜我為師,不後悔麼?”
  秦碗鳳連連點頭,毅然道:“弟子已經拜師啦!縱然萬死也不後悔。”
  九毒仙姬暗暗忖道:“我雖有一大群弟子,卻無一人趕得上這女娃子,收個漢女,光大門媚,也是一舉兩得的事。”
  她看中了秦碗鳳的資秉,同時深愛她那純摯的情感和堅強的毅力,再則由於對“丹火毒蓮”束手無策,激起了好勝之心,決定竭盡一身所學,找出一條解救之策。
  她決心救人,頓時擔起心來,只怕華天虹突然斷氣,當下說道:“紫薇,你將南圃的花草採集齊全,分門別類,陳列在我的丹室之內,每一種都要,不可遺漏。”
  那名叫紫薇的少女領命,率領二人走出洞去。
  九毒仙姬命人將宗氏三虎領出洞外安置,隨後向蘭花道:“你既喜歡秦碗鳳,她就跟著你吧,那華天虹也交給你了。”
  忽聽秦豌鳳道:“師父,我叫鳳兒。”
  九毒仙姬微微一笑,手指蘭花,道:“她叫藍蘭,是你的大師姐。”
  秦碗鳳急忙叫道:“大師姐。”
  藍蘭十分高興,道:“小師妹,你抱起華天虹隨著我來。”
  秦碗鳳忙將華天怔雙手托起,跟隨藍蘭走去,那手執“玉贍賒”的少女隨在一旁,依舊將那贍賒的嘴按在華天虹腕脈之上,笑道:“我叫藍杏,小名杏姑,是你的七師姐。”
  秦碗鳳一心討好,甜甜地叫了二聲“七師姐”,問道:“師父一共有多少弟子,都姓藍嗎?”
  藍杏笑道:“師父原有十二個弟子,加上你共十三個,‘藍’是苗族的大姓,大師姐姓藍,五師姐,六師姐姓藍,我姓藍,十二師妹姓藍,一共五個。”
  忽聽身旁一個少女道:“我叫孟真真,是你的九師姐。”
  秦碗鳳急忙喚道:“九師姐。”
  藍蘭笑道:“你一定弄不清楚,明日用紙寫下來,先背熟就好記了。”
  說話中,眾人進了一間石室,藍蘭笑道:“鳳兒,這一間屋子給你,我就住在隔壁。”
  秦碗鳳見室內有一座石榻,榻上舖著獸皮,忙將華天虹放在榻上,藍蘭指著另外幾名少女說了姓名,原來都是她的師姐。
  忽聽那孟真真道:“鳳兒,你與華天虹成過親了?”
  秦碗鳳玉靨一紅,搖頭不已,道:“他是我家的恩人。”
  孟真真道:“那未你別成親了,師父的內功獨樹一幟,只要不成親,即可駐顏不老,永遠保持原來的樣子。”
  秦碗鳳妙目一睜,朝幾位師姐望去,但覺都只十八九歲,每人都是如花似玉、嬌滴滴的,她想:只要華公子能夠活命,我就是終身不嫁也不要緊。她問道:“大師姐幾歲了?”
  藍蘭笑道:“我三十六歲……”
  忽見梨花左手端著一個玉碗,右手執著一根玉檸,手上磨藥,笑嘻嘻地奔了進來,道:“神農嘗百草,華天虹嘗百草還嫌少呢!”
  藍蘭向玉碗之內一望,道:“這是‘金星草’和‘白茸花’,是解‘瘴毒,的藥物,難道能解‘丹火毒蓮’的毒力?”
  梨花做了一個怪相,笑道:“凡屬能解草木之毒和蟲獸之毒的藥草,華天虹都得嘗上一點。”
  那藍杏取來一個水瓶,在藥未中滲了半碗清水,梨花調勻藥未,捏開華天虹的牙關,將半碗生藥灌入他的口內。
  放下玉碗,梨花由囊中取出一束金針,插入華天虹胸前諸大穴道之內,手法俐落異常,十余根金針,轉眼穿就,針頭露在體外,長約八分,整整齊齊。
  秦碗鳳看那金針長達五寸,針頭露在外面,金光閃閃,耀眼生花,不禁芳心怦怦亂跳,湊近梨花身邊,低聲問道:“師姐,這金針是幹什麼用的?”
  梨花笑道:“這是測驗藥性反應的。”她槳然一笑,接道:“我叫梨花,是你的二師姐。”
  忽聽孟真真道:“二師姐叫梨花仙子,江湖上稱大師姐、二師姐、三師姐為‘苗嶺三仙’,她們三人與神旗幫打過仗,你知道神旗幫麼?”
  秦碗鳳點頭道:“知道,三師姐呢?”
  梨花仙子道:“你三師姐在采藥,她叫紫薇仙子,我和她都沒有姓。”
  秦碗鳳連連點頭道:“大師姐叫蘭花仙子麼?”
  藍蘭搖頭笑道:“我叫蘭花婆子。”
  秦碗鳳道:“不!叫蘭花仙子。”
  眾人一聽,哈哈大笑,秦碗風本是芳心欲碎,萬念俱灰之人,與眾人混在一起,心情不覺大為開朗起來。
  過了一會,一個少女抱著許多瓶瓶罐罐進來,身後隨著一個苗婦,捧著一堆花果。
  藍蘭問道:“翠姑,你于什麼?”
  那翠姑笑道:“師父派我專管小郎的飲食。”
  藍蘭向秦碗鳳道:“她叫藍翠,是你的十二師姐。”
  秦碗鳳急忙上前招呼,道:“師姐,他能吃麼?”
  藍翠笑道:“師父說……”
  九毒仙姬突然走了進來,道:“鳳兒,我明日將華天虹救醒,不過那樣一來,若是解不了蓮毒,他也就氣絕了。”
  秦碗鳳怔了一怔,顫聲道:“任憑師父作主,弟子不知如何是好。”
  九毒仙姬輕歎一聲,道:“我盡力而為,總求對得起你。”她取過那“玉蠟蛛”一看,見已隱隱泛出一片青色,於是向秦碗鳳道:“這‘玉贍蛛’是天材地寶,雖不能完全克制‘丹火毒蓮’,仍有少許解毒之效,為了取信與你,表示師父救人的誠意,我將這‘玉贍綜’磨碎,合在藥中,給華天虹一齊服下。”
  秦碗鳳眼眶一熱,道:“我相信師父會全力救他……”
  忽聽藍蘭說道:“師父這主意很好,否則終有一天,我會將‘玉贍蛛,悄悄地扔掉!”
  秦碗鳳大惑不解,道:“為什麼?”
  九毒仙姬含笑道:“這‘玉贍蛛’能解百毒,若在一般武林人物手內,那是妙用無窮,無價之寶,但在我的手內,非但無益,反而還有害處。”
  秦碗風訝然道:“怎麼反而有害?”
  九毒仙姬笑道:“我以擅長用毒和解毒揚名天下。半生精力化在鑽研毒技之上。這‘玉贍蛛’能解的毒,我也有法解救,因而這東西對我無用。反之,有這‘玉贍賒’存在,倒顯得我:所能,不足為奇。若無此物,則唯我獨尊,這道理你懂麼?”
  秦碗鳳似懂非懂,道:“好似兩個本領大的人勢不兩立,對麼?”
  九毒仙姬笑道:“差不多是這樣。還有一點,有這‘玉蠟蛛,在,弟子們就只熱心練武,不再看重毒技,你師父以‘毒技,揚名,豈願弟子忘本?”
  說到此處,她將那“玉贍蛛”交給大弟子藍蘭,道:“明日晨問洗淨,磨碎,交給我調藥。”
  藍蘭接過“玉贍蛛”收起,道:“師父,這小郎身負劇毒,四五十天不飲不食,人卻不死,這是什麼緣故?”
  九毒仙姬道:“那‘丹火毒蓮’應該有十二顆蓮子,照理來說,吃了一顆半顆,當時便得心裂腸斷而死,華天虹能夠保住一口餘氣不斷,五髒也不損壞,想必是吃了那蓮蓬的緣故。”
  秦碗鳳點頭不迭,道:“正是,正是,他統統吃光了。”
  九毒仙姬雙眉一軒,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說出原委我聽聽。”
  秦碗鳳聞言,忙就自己所知,將華天虹的遭遇,及受迫自盡的經過講述一遍,眾人聽後,齊聲啼噓不已,對華天虹憑添了幾分好感。
  只聽九毒仙姬道:“天生萬物,多含陰陽生克之妙,那‘丹火毒蓮’之毒全在蓮子,包含蓮子的蓮蓬應是無毒之物,華天虹吃了十二顆蓮子不死,這是難以理解之事,依我猜想,或許那蓮蓬有克制毒力之效,或許更有其他的妙用,反正他眼下未死。至於怎樣解去蓮毒,如何救他還魂,我得慢慢設法,目下尚無半點把握。”
  秦碗鳳忽然眼眶一紅,道:“師父多想辦法,一定能夠救活他的。”
  九毒仙姬微微一歎,伸手一撫她的滿頭秀發,轉身出房而去。
  晚間,梨花仙子拔去華天虹胸上的金針,另外灌了一碗藥汁,插上了新的金針,眾人去後,秦碗鳳獨自一人守在華天虹身邊,目不交睫,熬了一夜。
  次日淩晨,梨花仙子又將金針拔起,過了一兩個時辰,九毒仙姬調好藥物,親自喂給華天虹服下。
  這藥物果有妙用,服下不久,華天虹蘇醒過來,發出一陣陣細若蚊蛇的呻吟之聲。
  眾人圍在榻前,屏息以待,九毒仙姬的臉色尤為凝重,待了片刻,又將一排金針插下,灌了一副草藥方始退出。
  至此以後,九毒仙姬師徒一十四人全都忙碌異常,華天虹也嘗遍了“浮香穀”數百種藥草。這些藥草中,大半是解毒之物,也有本身就含劇毒,常人一服便得喪命的。華天虹日以藥材果腹,“丹火毒蓮”之毒雖然未解,那一口餘氣卻也未斷。
  如此過了兩月,九毒仙姬終於配出一張藥方,這日將藥調好,放在榻釁,朝秦碗鳳道:“鳳兒.為師的竭盡所能,配成這一碗藥汁,這藥汁服下之後,是凶是吉,實難逆料,倘若斷送了小郎的性命,你卻別怪為師的誤人。”
  秦豌鳳點頭道:“縱然救不活他,師父的恩德,弟子仍是感激不盡的。”
  九毒仙姬微微一笑,道:“你是我的關門弟子,我總望你歡歡喜喜,感激的話也說不上。”
  頓了一頓,她又接道:“你將藥汁喂給小郎服下吧!”
  相處已久,雖然猶未傳授武功,師徒間的情感卻已深厚無比,言辭之間,流露無遺。
  這數月來,秦碗鳳衣不解帶,一直守在病榻之前,困倦已極時,蠟伏在華天虹腳旁小睡片刻,略有響動,頓時驚醒過來,由於勞累過甚,玉容清減,人已惟淬不堪。
  這時端起藥碗,將藥汁緩緩灌入華天虹口內,想起師父所說吉凶難料的話,不禁手足發抖,幾乎將藥汁濺潑在外。
  服藥之後,華天虹依然如故,絲毫動靜沒有,九毒仙姬把住他的脈門,閉目靜坐,以待變化。
  誰知,那碗藥汁如石沉大海,一點作用不起,九毒仙姬又驚又疑,守在榻畔,未見反應,不敢離去。
  長夜漫漫,捱到次日,紅日當頂,天剛午時之際,那昏迷數月的華天虹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手足一掙,身子彈上了半空。
  九毒仙姬坐在榻畔,順手將他接住,但見他掙紮不休,口中呻吟不絕,只得將他重又放在榻上。
  秦豌鳳關心情切,這時臉色慘白,牙齒打戰,眼淚似斷線珍珠,滾滾下落,其餘的人也都心頭惴惴,緊張之極!
  華天虹似是痛苦之極,在榻上輾轉呻吟,久久不止,若非九毒仙姬等在一旁照料,人已幾次滾落在地。
  秦碗鳳心頭不忍,垂淚道:“師父,點住他的穴道……”
  九毒仙姬雙眉緊蟹,一臉凝重之色,道:“孩子,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再等片刻吧!”
  華天虹呻吟不絕,渾身衣衫為汗水濕透,厥狀之慘,好似當日初服“丹火毒蓮”之時,如此過了大半個時辰,才逐漸安靜下來。
  九毒仙姬乃是一派武學宗師,這時額上也滲出了汗漬,把住華天虹的脈門細心探查,發覺他的心髒跳動逐漸增強,雖似大病初愈,卻與常人無異,不禁籲了一口長氣,朝梨花仙子道:“看一看小郎的血色。”
  梨花仙子連忙拿起一根金針,刺破華天虹的中指,見他指尖流出的血液色澤鮮紅,一如常人,不禁歡聲叫道:“師父,大功告成啦!”
  九毒仙姬臉上露出一陣苦笑,道:“蓮毒似乎未解,不過結成一團,潛沉在丹田之內,後果怎樣,我還弄不清楚。”
  藍蘭雙眉一聳,訝聲道:“有這種事?”她扶住華天虹的脈門,凝神探視。
  九毒仙姬站起身來,吩咐藍翠道:“好生調養,若有變化,速即向我稟報。”她轉身走出房去。
  眾人守了一整夜,這時全都感到疲憊,各自回去安歇,僅剩藍翠協助秦豌鳳照料。
  九毒仙姬精研丹道,靈藥異草搜集甚廣,經過一番調養,當日夜間,華天虹已張開眼來。
  秦豌鳳大喜若狂,她那一群師姐勞累兩月,眼看病人有痊癒之望,亦都大感寬慰,宗氏三虎聞訊,也趕人洞中探視,拜謝九毒仙姬,感激涕零。
  那知到了日中,華天虹體內毒發,又在床上滾動呻吟起來,九毒仙姬想盡辦法,終究不能減去他的痛苦,只有眼睜睜地看著。
  自此以後,每天午時,不論晴雨,華天虹體內的蓮毒發作一次,發作時痛苦難當,無法遏止,約莫大半個時辰後,那蓮毒自行收束,沉入丹田之內、再無其他的異狀。
  這日晨間,華天虹一覺醒來,張眼一瞧,秦碗鳳一人坐在榻畔,眼望門外出神。這些時日,他神智清醒,由眾人談話之間,已聽出病中的大概,私心之內,對秦碗鳳感激不已,這時覺得精神大振,能夠開口講話,於是低聲喚道:“秦姐姐——”
  秦碗鳳轉過面來,不勝驚喜,道:“你好了麼?”
  華天虹道:“多謝姐姐,小弟好了。”
  頓了一頓,低聲道:“小弟能夠活命,全是拜姐姐之賜,姐姐的恩德,小弟實難報答于萬一。”
  秦碗風臻首一搖,低聲道:“別說恩德啊,秦家欠你許多人情,那是說不清的。”
  忽見藍翠走進房來,笑道:“小郎能夠講話了?”
  華天虹轉目一望,道:“小弟能講話了,這些時來,多虧姐姐照料飲食。”
  藍翠笑道:“我們看在風兒份上,你不用謝了。”
  她取出兩粒藥丸,喂人他的口內,接道:“師父講的,‘丹火毒蓮’的劇毒沉在你的丹田內,受日華吸引,每天太陽最近時發作一次,發時灼熱難耐,從此以後,你毒發時就傾力奔跑,以免在地上打滾。”
  華天虹點頭謝了,忽見藍蘭走進房來,知道她是九毒仙姬的大弟子,急忙叫道:“大師姐。”
  藍蘭在一旁坐下,笑道:“師父命我告訴你,蓮毒未除以前,不可與女子交好,否則女子當場暴斃,你記住了!”
  華天虹想了一想,依稀明白她所說的意思,不覺滿面通紅,羞赦不勝。
  但聽藍翠道:“鳳兒,你記好了,千萬不可與小郎成親。”
  秦碗鳳是漢族閨女,聞言之下,頓時羞得無地自容,欲待奔出房去,卻又不忍將華天虹撇下。
  忽聽藍蘭道:“小郎,你時常扭來扭去,可是身子不舒服?”
  華天虹道:“小弟背上釘著三根毒針,有一點麻癢。”
  藍蘭笑道:“待我替你取出來吧!”她轉面向藍翠道:“去將三師姐的磁鐵借來。”
  藍翠急忙奔去,須臾領來紫蔽仙子和藍杏,紫蔽仙子取出一段黑鐵,秦碗鳳忙將華天虹的衣裳褪下,藍蘭拿起磁鐵,吸取華天虹背上的鎖魂毒針。
  眾人早已發覺,華天虹臉上的黑色並非天生的,因為他蓮毒沉重,性命難保,誰也沒有心腸理這小事。這時見了他白皙的身子,不禁玩性大發,紫薇仙子首先叫道:“杏姑去采藥熬水,替小郎洗臉。”
  華天虹未明真意,介面道:“三師姐,小弟自己洗臉就是。”
  藍杏格格一笑,晃眼溜出了門,這“浮香穀”內養著天下各種稀奇古怪的藥草,藍杏奔入花圃,將十餘種褪色藥草採集齊全,交與仆婦熬煉。
  室內,藍蘭取出了華天虹背上的三根毒針,那針也是純金打造,針上的毒藥全已溶入華天虹的血液之內,褪成了黃金的本色。
  過了片刻,一個苗婦端進一盆藥水,藍杏頓時叫道:“鳳兒,替小郎洗臉。”
  秦碗風也想一睹華天虹的真面目,但她性格溫馴,行事慎重,不敢貿然動手,她輕輕說道:“小郎,替你洗掉臉上的黑色,好麼?”
  眾人都將他喚作小郎,秦碗風也跟著稱呼起來。
  華天虹感念救命之恩,不忍拂逆眾人之意,再則九死一生,蓮毒猶未解除,對一幫、一會、一教的人,有了極重的惡感,決心將生死置之度外,改弦易轍,以真面目與彼等周旋,因之聞“言之下,微微一笑,頷首答應。
  秦碗鳳見他應允,於是拿起面中,礁了藥水。為他洗臉。
  須臾,九毒仙姬的弟子全已到齊,咕哈狐叭鬧作一團,試過一盆另換一盆,換了八九次水,華天虹臉上的黑色終於褪了少許。
  梨花仙子大叫道:“是‘鐵山客’染的!”
  霎時,洞中歡聲雷動,此時天將近午,眾人招呼華天虹進過膳食,然後將他扶出洞外,須臾,華天虹丹田毒作,立即遵照九毒仙姬的指示,向那花海內的小徑奔去!
  說也奇怪,他病體猶未痊癒,先時周身無力,蓮毒一發,頓時感到熱。血沸騰,勁力無窮、當即在那花徑上往復狂奔,拼命發泄,以求消減身上的痛楚。
  他百毒不侵,“浮香穀”內的香毒對他無害,身上越是難受,足下奔得越快,盂真真及藍翠等看著有趣,一聲嗆喝,全都追在他的身旁奔來奔去,一直跑了大半個時辰,那蓮毒才逐漸沉下,眾人也跑得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再難支持了。
  如此過了半月,華天虹病體已經康復,他每日中午毒發,即在花徑上狂奔,那毒力似有愈演愈為猛烈之勢,他也跑得越來越快,“苗嶺三仙”尚可與他並駕齊驅,其餘的小輩人物卻已無法追上他了。
  他發覺內功大進,掌力強了倍以上,知是“丹火毒蓮”之功,只是功力愈深,蓮毒愈猛,似有不可收拾之勢。
  那藍杏采了藥草熬水,日日逼著秦碗鳳替華天虹洗臉,洗來洗去,竟然洗得他面如冠玉,全然變了一人,秦碗風暗暗竊喜,她那許多師姐也都歡天喜地,高興不已。
  浮香穀內,整日裏響著呼喚“小郎”之聲,在這眾香國裏,小郎成了天之驕子。
  這日午間,小郎又在花徑之上奔馳,“苗嶺三仙”以下,十餘個嬌滴滴的苗裝美女,連同宗氏三虎,全部列站在花徑兩旁。一陣狂奔之後,他仍舊精神飽滿.於是轉往練武場內,大夥前呼後擁,如眾星拱月一般。
  他將那招“困獸之鬥”練了一陣,“苗嶺三仙”等又圍上去與他拆鬥,打打鬧鬧,玩了半天,他突然想到,這一向很少見到宗氏三虎。不知三人的學法練得怎樣,當下要三人演練一趟。
  宗氏三虎向以仆婢自居,華天虹本來不願。日子一久,不知不覺成了自然,此時三人l聞言,逐個將掌法演了一遍,眼見三人的掌法全已十分純熟,功力也都可觀,不禁大為欣慰。
  忽聽秦碗鳳道:“小郎,師父傳了他們一套‘三星無極陣法’。”
  華天虹大感驚喜,道:“三星無極陣?演出來我瞧瞧。”
  “亡命虎”宗遼赫然一笑,道:“仙娘這陣法甚為複雜,我們三人都笨,勉強記下,尚未演練熟悉。”
  說罷之後,三人並排一站,將那“三星無極陣’施展出來。華天虹仔細看罷,暗道:“原來是聯手攻防之道,三入學到,確是得益非淺。”
  他突然心中一動,道:“鳳姐姐,今日是幾月幾日了?”
  秦碗鳳道:“這浮香穀內溫暖如春,氣候沒有變化,我也忘了日子。”她穿了一件苗裝,嬌羞嫵媚,別有一番風韻。
  只聽梨花仙子笑道:“今日.十月十六日,你問日子幹嘛?”華天虹聞言大驚,道:“不得了!我忘了日子,趕不回家了!”
  他說完扭頭奔去。
  眾人一見,齊皆追在身後,藍蘭身形疾掠,趕上前去,笑道:“看你慌成什麼樣子,誤了日子,晚幾天歸家也不要緊。”
  華天虹道:“不行啊!娘在山中盼望我。”說話間,人已飛奔入洞,直撲九毒仙姬丹室,跪在地上,道:“仙娘,我誤了歸期,即刻就得告辭仙娘,趕回山去!”
  九毒仙姬將他扶起,含笑道:“好孩子,誤了多久?除了累得你娘懸念,另外耽誤了旁的事麼?”
  華天虹急道:“不能累娘懸念啊!弟子即刻就要動身。”
  九毒仙姬藹然一笑,道:“忙不在於一時,明日清晨啟程,路上趕疾一點就是。”她語音一頓,朝華天虹身後的秦碗鳳一瞥,接道:“的各位姐姐對你不薄,你去與她們話別,訂個後會之期。”
  華天虹唯唯稱是,告退下來,與眾人湧向秦碗鳳房內。
  這日下午,就在離愁別緒中度過。晚間,眾人為華天虹餞行,酒筵之後,華天虹與秦碗鳳手牽著手,在花圃之內唱唱細語,攜手漫步了一夜。
  次日淩晨,華天虹拜別九毒仙姬出谷,“苗嶺三仙”與秦碗鳳等送他啟程。眾人相處已久,情誼深厚,全都依依難舍,秦碗鳳一往情深,更是芳心欲碎,難舍難分,一路上叮嚀,淚落如雨。
  華天虹懸念母親,出了浮香穀,狠起心腸,告別眾人,疾馳而去。
  他歸心似箭,一路上晝夜兼程,毫不耽擱,尤其每日午間毒發,跑得疾逾奔馬,雖然身子難過,心頭反而感到暢快。
  此時的華天虹,已非年前的皇甫星了。十八歲未足,人已長得高頭大馬,軒昂異常,玉面朱唇,濃眉人鬢。由於內功大進,一雙眸子神光烙烙,顧盼之間,威風凜凜。儀表風華,如祥麟威鳳,那種不怒而威的氣概,好似一位君臨天下的帝王。
  他與母親隱居之處遠在北疆,由西南直奔西北,長行數萬里,由於面貌已改,奔行又疾,通過神旗幫與風雲會的地界,亦一起事端。
  然而,當他風塵仆仆奔回家時,空山寂寂,母親卻已不在,有一張字條留在家內,上寫:“字諭星兒,久候不見兒歸,茲赴江湖尋汝,見字後,可至曹州相聚。”
  華天虹心頭大急,計算日程,母親離山已決一月,於是急急奔下山去,一路追向曹州,沿途找尋母親的蹤跡,一直趕到曹州,依舊未見母親的蹤影。
  他暗暗盤算,想母親內功已毀,腳程有如不懂武功之人,又得隱秘行蹤,躲躲閃閃,自然走得更慢,若非當面碰上,也無法獲知消息,於是決定留在曹州,等待母親到來,以免雙方錯過,反而延誤見面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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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曹州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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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曹州.繁榮到了極點!
  曹州有三多:鏢局多,茶樓酒郎多,秦樓楚館、歌台舞檄多!
  由於天下三分,行鏢不能越界,乃以曹州為轉接點,南北東西的行商,在此轉換鏢局接運,因而鏢局之多,如雨後春筍,隨帶著酒矮茶肆和秦樓楚館也多了。
  曹州是三不管地帶,下屬幫、會、教任何一方,但也是幫、會、教三方接頭力、事的所在。城北何,棟巨宅,就是風雲會的曹州分舵,神旗幫的曹州分堂坐落城西,城東南有一座規模宏大的道觀.觀名“一元”,乃是通天教的分壇。這分堂、分舵、分壇遙遙相對,象徵著一幫、一會、一教各據一方的形勢。
  曹州市上,隨處都是高一頭、闊一臂、橫眉豎目的好漢,鬧市馳馬司空見慣,鬥毆滋事不時皆有。不過,此地極少發生命案,原因是鬧出入命,三方都有人追查,兇手極難遁形。
  此外,一到夜間,曹州市上火樹銀花,燈光如織,酒樓中猜拳行令,歌臺上急鼓繁弦。
  秦樓楚館中的調笑打罵,聲達戶外,不到五更不歇,因而,每天午時以前,曹州市上特別清靜。此外,這地方常在一夜之間,多出許多十分扎眼的陌生人,有些天天碰面的人,又如石沉大海,突然失了蹤跡。
  風雲會曹州分舵斜對面,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茶肆,這日晨間,門外走來了雙眉漆黑、面如冠玉的華天虹。數月不見,他長得更為魁梧了。看他目光娼烙,令人不敢逼視。走起路來如行雲流水,足下微塵不驚,明眼之人,一看就知他是第一流的內家高手。事實上,華天虹已是曹州家喻戶曉、無人不知的人物了。
  跑堂的一瞧是他,搶步趨了過去,道:“華爺早。”
  華天虹點一點頭,踏上樓板,在臨窗的老位子坐下。
  他每天都是第二個到,這時虎目一閃,朝先來的那人望了過去。
  先來的那人,是個虯髯繞頰、少了一條左臂的男子。此人頰上老大一條刀疤,自下顎至額,長達半尺,看來極為恐怖,這刀疤掩蓋了他的年齡,也掩蓋了他的面容。
  他每日到得最早,來了往牆角的座上一縮,單手抓著茶杯蓋,眼望窗外發怔,從來到去,身子難得挪動一下。華天虹本有面帶憂色的習慣,自從見過這獨臂疤面人兩道沈鬱的目光之後,自己的毛病就不藥而愈了。
  華天虹人剛坐下,跑堂的跟著端來一壺茶和一大盤熱氣騰騰的包子,華天虹抱著茶壺吸了一口,噓了一口悶氣,慢慢咀”爵自己的早點。
  只聽樓梯登登作響,一個頭帶方中、手搖摺扇的中年男子,興沖沖地登上樓來,腦袋才伸上樓,雙手已是拱了又拱,哈哈笑道:“天虹兄,今日可被兄弟趕上了!”
  華天虹微微頷首,笑道:“馬兄早,兄弟也是剛到。”
  原來此人姓馬名青山,綽號“招魂使者”,是通天教下辦理外務之人,華天虹在曹州呆了月餘,母親未曾尋到,曹州市上的牛鬼蛇神,卻已與他攀上了交情。
  “招魂使者”馬青山一屁股坐到他身側,低聲道:“天虹兄,趁著兩個老不死的未到,你我兄弟講一句心腹話……”
  華天虹截口笑道:“不用I#T,兄弟要等人,無暇赴臨安。”
  他語音一頓,微微一笑,接道:“誰不知貴教玉鼎夫人的厲害,兄弟年紀輕輕,玩掉了腦袋可不值得。”
  “招魂使者”馬青山雙手連搖,道:“別聽兩個老不死的胡謅,玉鼎夫人不是肉蒲團,並非人人可坐的,實不相瞞……‘
  華天虹瞧他左顧右盼,吞吞吐吐,不禁朗聲一笑,道:“馬兄有話但講無妨。”
  “招魂使者”馬青山壓低嗓子,道:“夫人移尊就教,她傍晚到,約兄台三更時分一元觀見面。”
  華天虹雙眉一軒,笑道:“若在半年以前,縱是龍潭虎穴,兄弟也敢闖上一闖……”
  “招魂使者”馬青山搖手不迭,道:“天虹兄錯了,夫人是一片好意,絕無相害之心,再說小小一座一元觀,還困不住兄台的虎軀!”
  忽聽一個蒼勁口音笑道:“馬兄何必客氣,誰不知通天教的‘招魂使者,殺人不用刀,只須手一招!”
  “招魂使者”馬青山猛一轉臉,摺扇一指,佯嗅道:“孫老哥!你貴為風雲會的八方接待,何以單單容不下小弟?”
  姓孫的是個瘦長老者,這時哈哈一笑,與華天虹打過招呼,就在他的對面坐下。
  華天虹朝他身後悄無聲息跟來的一個火面老者舉手一拱,笑道:“單老護法喜上眉梢,所為何事?”
  姓單的火面老者呵呵一笑,袖中取出一張折疊著的雪柬,道:“華兄請看,飛來的喜訊,不該為華兄高興麼?”
  華天虹接過雪柬,“招魂使者”馬青山突然一把搶去,拆開念道:“不日到,速至蘭封迎我。白。”
  華天虹就他手中一看,一行龍飛鳳舞的草書之後,另有一個花押,正是“君儀”二字。
  “招魂使者”馬青山將雪柬交還華天虹,目光=轉,向火面老者問道:“單兄,這是貴幫白君儀小姐的手跡麼?”
  火面老者拂須一笑,道:“誰有幾個腦袋,敢冒她的名諱?”
  那風雲會姓孫的接待雙眉一揚,故作愕然道:“單兄,白小姐命貴幫的屬下蘭封接駕,你將信箋交給華兄幹嘛呀?”
  火面老者呵呵大笑,道:“咱們這位小姐是不世之才,威行上下,全憑武功和手段,絕非仗恃幫主愛女的身份,她不會命咱們迎駕,縱然有這意思,也不用親自修柬。”他說罷打個哈哈,吸了一口香茗,眼皮一垂,倒在椅上假寐起來。
  “招魂使者”馬青山雙眉一挑,朝華天虹陰陽怪氣道:“華兄聽到沒有,白小姐威行上下,武功手段兩皆高強,你趕緊動身,路上跑快點,去得慢了,你可只有一個腦袋哩!”
  華天虹微微一笑,揉碎信箋,暗暗忖道:“如今已是六月,娘行得雖慢,也該到了曹州,怎地一點蹤影也沒有?唉!難道路上出了岔子不成?不會啊!她老人家見多識廣,深諸江湖門道,宵小之流,豈能奈何她老人家……”
  他自思自量,心頭憂煩不已,忽聽“招魂使者”馬青山哈哈笑道:“天虹兄,白小姐要你接駕,那是天大的榮寵,慧眼識英雄,你休得怠慢,今夜三更啟程就是,來來來,趁著無亨,兄弟向你討教一盤。”他轉面喝道:“來人呀!棋盤,棋子!”
  風雲會的孫接待和神旗幫的單護法二人,對棋藝一竅不通,一聽下棋,兩人同是眼睛一瞪。
  姓單的火面老者胸膛一挺,道:“馬兄,華兄夜間還要趕路,你讓他慈息一陣成麼?”
  那孫接待笑道:“對呀,大夥聊聊,馬兄昨夜在哪一家風流,找著了新門徑,可得公諸同好呀!”
  “招魂使者”馬青山唰的一聲打開摺扇,搖了幾搖,慢吞吞道:“這一點嘛,兄弟實在不願多講……”他頓了一頓,接道:“不過麼?既然孫兄不恥下問,兄弟也不好意思藏私……”
  他說是不願意多講,結果仍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繪聲繪影,講出了昨夜的風流韻事,那單老護法也不閉目養神了,這時身子坐得筆挺,精神奕奕,聽得津津有味,那姓孫的接待眯著雙眼,偏著腦袋,好似聽入了迷。
  華天虹置若罔聞,坐在椅上嚼茶,留意街心的行人,不時向那寂然不動的疤面人瞟上一眼,腦中卻在盤算著對付一幫一會一教的主意。
  將近中午,茶樓上人已漸多,華天虹站起身來,笑道:“三位多聊聊,兄弟告辭了。”
  神旗幫那單老護法關切地道:“華兄要去‘跑毒’了?”
  華天虹點頭一笑,朝三入拱了拱手,“招魂使者”馬青山忽然跟著站起,附耳說道:“初更之際;兄弟來客棧接駕。”
  但聽那孫接待道:“馬兄,男子漢做事,沒有不能對人講的。”
  華天虹懶得聽三人哆嗦,正欲抽身走去,忽然瞥見那獨臂疤面男子抓著茶壺的手震了一震!
  這動作雖然細微,卻剛好落在華天虹眼內,華天虹目凝神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原來風雲會曹州分舵門前,來了七八匹長行健馬,當先一個白麵錦袍男子,正往門內走去。
  他的目力已大非昔比,略瞥一眼,已將八匹馬上下來的人看得一清二楚,腦中記憶猶新,當先那個白麵錦袍男子,正是風雲會的“八臂修羅”查掙!
  那孫接待也發現分舵有人到來,匆匆離座,道:“敝會三當家的到了,兄弟要先走一步。”他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華天虹有意再坐片刻,窺探那獨臂疤面男子的動靜,無奈“丹火毒蓮”的毒力將發,只得撇下馬、單二人,離開茶肆。
  走出城外,蓮毒已發,華天虹立即撒開雙腿,繞城狂奔起來。
  他在曹州呆了一月,每日中午必須狂奔一陣,有人得知他身蘊奇毒,替他取了一個“跑毒”的名目,他想引來母親相會,再則以往改名易姓,仍舊厄難連連,因之橫定心腸,索性恢復姓名,不再隱晦身世,“華天虹曹州跑毒”,這消息早已傳遍一幫一會一教,他自己還不知曉。
  他功力突飛猛進,體內的蓮毒也日漸威猛,如今發作起來,身上痛苦不堪。他已停止修煉內功,但是這一陣狂奔實與練功毫無二致,功力依舊猛進,那蓮毒的威力也一日猛似一日!
  初到時,他半個時辰跑城兩圈,如今卻疾若飄風,快速駭人,半個時辰下來,繞城奔跑一十四圈,故爾曹州人雖未見過他施展武功,卻知他身手可畏,不出手則已,出手必是石破天驚,難以抵禦。
  幫、教、會三方,對他監視得極為嚴密,不過,到此時為止,尚無一方對他逞強,他卻步步為營,絲毫未敢大意。
  狂奔了一陣,毒力逐漸沉回丹田,人已滿身大汗,當下轉回客店沐浴更衣,用罷午膳,重上街頭閒蕩,只望與母親遇上。
  整個下午,那獨臂疤面男子的影子,在他腦中盤旋不去,他決定撇下白君儀和玉鼎夫人的事,先探那獨臂人的糧底。
  黃昏之際,他悄然溜出店外,西門出,東門進,先在城外轉了一陣,料想已將監視自己的人擺脫,於是溜到風雲會曹州分舵附近,來個守株待兔。
  風雲會曹州分舵中華燈如晝,鬧酒之聲,對街也聽得到,大門口不時有人進出,來去匆匆,似乎甚為忙碌。
  稍頃,一頂一頂軟轎,打著明晃晃的紗燈,後面跟著懷抱樂器的男女,紛紛抬進了門內。
  一會,屋中傳出管弦絲竹和女子妙曼婉啥的歌聲……
  華天虹暗暗想道:二更已過,那獨臂漢子若是有心人,此時也該到了。
  他凡事留心,江湖經驗已然不少,唯恐顯露了形跡,暗中望了半晌,未曾發現什麼,於是定下心來,繼續守在黑暗之中。
  子時過後,屋中歌聲忽歇,過了片刻,那批應召情酒的歌伎紛紛離去。
  倏地,馬蹄聲響,四騎高頭駿馬銜尾飛馳出來,奔往城心而去。
  華天虹看得真切,馬上四人,當先一個是“八臂修羅”查掙,第二人是個豹頭環眼、身形臃腫、一臉殺氣的和尚,隨後一人是個二十上下,一身黑綢勁裝的少年。華天虹依稀記得,那日在黃河岸上,這少年曾與谷世表對過一掌,兩人勢均力敵,未曾分出勝負,最後一人姓喬名廣,乃是風雲會曹州分舵的舵主。
  四人去遠,華天虹看看四處再無動靜,不禁舉棋難定,不知是否應該繼續尾隨下去。驀地,街角處一個賣炊餅的灶下,突然掠出一條人影,順著屋簷閃躍前進,遙遙隨在四騎馬後。
  華天虹一瞧那條人影的身法,心頭猛地一震,忖道:“這等輕功,我再練五年也趕不上!”
  那條人影順著街邊閃掠,速度並不很快,只是左搖右晃,一刻不停,華天虹使盡目力,始終無法看出他的身形,轉眼間,前面四騎馬已在一家賭場門外停下,那條黑影閃了一閃,頓時消失不見。
  華天虹忙往暗中一縮,藏好身形,忖道;查掙不是等閒人物,後面這人既敢持虎須,也定非泛泛之輩,我的功夫大差,不要露出痕跡,壞了旁人的大事。
  轉念之下,他躲在暗中靜靜等待,半點不敢亂動!
  “八臂修羅”查掙等入了賭場,那黑影再未出現,華天虹耐著性子等候,一直捱了個把時辰,才見四人由賭場出來,上馬行去。
  曹州的城門向例不閉,遊樂場所五花八門,不一而足。東郊的河下有畫肪,航上有艇妓。莫家莊內男女優伶俱全,吃喝玩樂,樣樣齊備。這四人遊興不淺,四更已過,仍舊縱馬出城。
  華天虹尾隨在後,暗道:雙方都是第一流的高手,縱然跟上三天三夜,也要瞧個水落石出。
  將出城時,那條人影似因城外空曠,難以掩蔽身形,在城門後頓了一頓,華天虹看出他的身形,赫然是那天天見面的獨臂疤面男子。
  華天虹精神大振,跟出城外,忽被前面那獨臂人發覺,那獨臂男子扭頭一望,身子停了一停,事已至此,華天虹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跟了下去。
  “八臂修羅”查掙等是往莫家莊行去,出城約莫半裏,後面那獨臂人突然身形疾掠,眨眼追了上去,沉聲喝道:“查掙!看看我是誰?”
  “八臂修羅”查掙聞得語聲,霎時下了馬背,另外三人猶未扭過頭來,獨臂男子業已亮出一柄長劍撲了上去!
  寒光乍閃,二人飛快地交手了三招!
  “八臂修羅”查掙一瞧劍招,駭然叫道:“是蒼髯客?”
  說話中,兩人又閃電般地鬥了五六個回合!
  華天虹看蒼髯客武功之高,大出自己意料,不禁熱血沸騰,莫名其妙地激動,忘了掩蔽身形,一直奔到近處,始才站住。
  與查掙同行的三人業已下馬,忽見華天虹追來,不覺全是一怔,那喬廣曾在暗中見過華天虹“跑毒”。他朝那身形臃腫的和尚道:“啟稟五爺,此人即是華天虹。”
  這和尚在風雲會中坐第五把交椅,江湖上只知他叫申三浩,誰也不知他的法號,因他嗜酒嗜色並好殺生,因而得了個“申三好”的別號。
  申三浩聞得喬廣之言,雙肩一晃,霎時到了華天虹身前,道:“你是華元脊的後人?”
  此人身材臃腫,輕功別走踢徑,看來不甚靈便,速度卻快捷無倫!
  華天虹聽他言辭無禮,也就冷冷道:“大和尚有何指教?”
  他早有經驗,與一幫一會一教之人沒有多少道理好講,這時口中講話,左掌業已凝足功力,准備與他傾力一搏。
  申三浩嘿嘿獰笑一聲,正欲暴起發難,忽聽那蒼髯客厲聲道:“查掙!蒼髯客不報斷臂之仇!”
  華天虹暗忖:斷臂之仇亦可不報,還有什麼好拼命的?
  只聽“八臂修羅”查掙冷笑道:“有本領只管施展,查某陪你!”
  蒼髯客厲聲喝道:“不報奪妻之恨!”
  “八臂修羅”查掙怒喝道:“沒得說的,我知你報殺子之仇!”
  只聽蒼髯客淒聲喝道:“三歲孩童,你殺他作甚?”
  “八臂修羅”查鉀咬牙不語,掌掌如排山倒海,力敵蒼髯客一柄精鋼的長劍!
  這是一場慘烈無比的惡戰,申三浩為那驚心動魄的戰況吸住,忘了與華天虹動手的事。
  蒼髯客欲報血海深仇,精鋼長劍招招進擊,捨死忘生,銳不可當,“八臂修羅”查掙的八十一手“歸元掌法”雖是威震江湖的絕藝,接戰之下,一直迫落下風,始終難以扳轉劣勢。
  申三浩一瞧情勢欠佳,暗道:“蒼髯賊與三哥仇怨如山,勢難兩立,留他在世,終是三哥的心腹之患!”
  思忖中,他惡念頓起,獰笑道:“蒼髯客,你敗壞某家的雅興,教你識得厲害!”
  申三浩身形一晃,倏地撲上,一個大手印按了過去!
  華大虹睹狀,怒喝道:“大和尚不得以多勝少!”
  他聞聽查掙殺了蒼髯客的三歲稚子,俠義心腸已被激動,一瞧申三浩以多為勝,頓時挺身而出,加以幹預。
  但聽那勁裝少年冷冷道:“此處哪有你講話的!”他閃身上前,一掌拍了過來。
  華天虹下山以來,連連遭受屈辱,九死一生之餘,心頭早已鬱積一股憤怒,加以身蘊奇毒,每日經歷一頓苦楚,使他性情大改,心腸與手段也變得狠辣起來。
  他對一幫一會一教之人,痛恨已至極處,這時左掌凝足十二成功力,直待那勁裝少年的手掌已快及身,倏地嘿然一笑,舉掌一揮,一招“困獸之鬥”,猛然擊了過去!
  只聽蓬然一聲暴響,雙掌一接,那勁裝少年頓時慘哼一聲,登登登連退數步,口中湧出一股鮮血,地上留下一串深達三寸的足印,一直退了八步,終於跌坐在地!
  喬廣駭然大驚,急忙奔到勁裝少年身前探視,見他雙目緊閉,臉白如紙,胸頭起伏如浪,雖是牙根緊咬,嘴角依舊有血漬滲出,瞧那樣子,顯然內腑五髒已被震成重傷】
  華天虹一掌震退勁裝少年,轉眼一望,申三浩已與查掙聯手,雙戰蒼髯客,蒼髯客以一敵二,兀自攻多守少,不過先機已失,不似先頭那種穩居上風的情勢!
  這三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各人都有看家絕藝,交戰起來,奇招迭出,妙著連連,有的淩厲,有的陰毒,有的詭異,各有所長,各有千秋,華天虹看不數合,頓感心施搖搖,目眩神馳不已!
  片刻間,三人已惡鬥了五六十招!
  那蒼髯客一柄精鋼長劍寒光閃掣,恍若奔雷疾電,叵耐對手兩人都是名動江湖的角色,他以一敵二,接戰不久,終於由上風打成平手,由平手轉居下風!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蒼髯客強攻硬打,時間一久終須落敗,他激忿當頭,定然硬拼到底,不肯抽身後退……
  他心念一轉,頓時敞聲叫道:“大和尚,別替三當家的丟臉啦!”欽然一掌,朝申三浩擊了過去!
  這一招“困魯之鬥”,乃是寒潭臾週一狂提精揀要,千錘百煉而成,配上那“丹火毒蓮”孕化的剛猛勁力,一掌攻出,勢若山崩海嘯,威猛無侍,申三浩迫於無奈,只得將蒼髯客捨下,轉身迎敵!
  只聽“啪”的一響,雙方硬接了一記,兩人的身子同是一側,面對面旋了幾圈!
  申三浩手臂震得微微發麻,暗暗驚道:小子好雄渾的掌力,諸小極若是送了性命,那可難為情。
  他心中在想,雙手不歇,左手忽擊忽拿,封閉敵人的掌勢,右手使“大手印”,一下接一下地按了過去!
  原來那勁裝少年名叫諸小極,乃是風雲會諸元極的兒子,風雲鄉中,椿元極坐第二把交椅、地位之高,僅次於任玄一人,任玄死了兒子,若是諸小極也喪命在外人手上,風雲會的人物,自然感到難堪。
  忽聽“八臂修羅”查掙厲聲喝道:“華天虹,你好大膽量,敢趟這等混水!”
  華天虹冷冷道:“有什麼大不了!劈了查掙,華某投入通天教下。”
  “八臂修羅”查掙厲聲道:“通天教包庇不了你!”
  華天虹冷冷一哼,道:“笑話!風雲會死了老三老五……”
  但聽申三浩獰聲道:“小子做夢!”他一輪疾攻,霎時迫得華天虹招架不迭,無暇開口講話。
  此時,四個人戰作兩處,“八臂修羅”查掙與蒼髯客互爭先機,拼死力戰,蒼髯客雖然積恨如山,恨不得一劍將查掙劈死,無奈敵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雙方半斤八兩,一時之間,誰也無法制勝。
  另外一面,華天虹力敵申三浩,和尚勝在臨陣經驗豐富,華天虹強在手法玄奧,內力雄渾悠長,兩人旗鼓相當,一時半刻也無法判出優劣。
  四人愈鬥愈烈,越打越快,不覺鬥出了百招之外。
  今日之戰,諸小極若未受傷,此時與申三浩聯手,華天虹必然無悻。華天虹一去,兩人再與查掙合力料理蒼髯客,蒼髯客以一敵三,結果也難逃敗績。只囚諸小極低估了華天虹功力,身受重傷,無法插手,形成了這以二敵二的僵局,、
  這等惡戰,近十年來業已少見,喬廣雖然掌管曹州分舵,其武功還無法與這幾入搭手,他望了良久,朝諸小極輕聲道:“這一戰結局難料,在下升起訊號,將分舵的人召來如何?”
  諸小極沉吟半晌,道:“召來倒是可以,不過姓華的小子目下是個奇貨,引來一幫一教的人,那就難以料理他了。”
  喬廣道:“在下自己跑一趟。”他轉身疾奔而去。
  這喬廣剛剛離去,戰況陡地急轉直下!
  只見蒼髯客獨臂翻飛,長劍驚虹暴漲,寒光電掣,劍影如山,將“八臂修羅”查掙裹得風雨下透!
  但聽“八臂修羅”查睜厲吼連聲.掌颶大盛,獵借震耳,想是正在竭力向外沖突!
  華天虹見蒼髯客大展神威,下禁精神大振,敞聲一喝,一掌追著一掌,掌掌如震山撼嶽,一連攻了十四五招,迫得申三浩急急自保,招架不迭!
  申三浩怒發如狂,切齒道:“小輩,佛爺若不斃你,誓不為人!”看他一輪疾攻將遏,頓時雙手電掣,左手擒拿點戳,右手“大手印”如狂風暴雨一般,反襲過去!
  霎時,攻守易勢,華天虹被迫得連連後閃,招架不迭。
  忽聽蒼髯客口中,發出一陣十分低沉、怪異莫名的悶嘯!
  這一陣嘯聲如鬼哭狼嚎,淒涼悲壯,刺耳之極,華天虹與申三浩同是毛發直豎。“八臂修羅”查掙卻心神俱顫,肝膽直落,雙足猛地一蹬,欲待抽身逃遁。
  但見寒光一閃,“八臂修羅”查掙一條血淋淋的左臂業已脫肩而下,血雨紛飛,灑濺一地!
  查掙號稱“八臂修羅”,武功練在雙掌之上,左臂被斬,武功已失其半,這時哪敢停留?那條斷臂猶未落地,人已縱躍如飛,瞬眼沖出數十丈遠。
  蒼髯客陰沉沉一笑,肩頭一晃,似欲追下,倏地心意一變,轉身朝申三浩撲去!
  申三浩驚魂欲出,雙掌一併,猛地推出,借勢縱躍開去。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諸小極見查掙一逃,心頭大起恐慌,一躍而起,朝坐馬奔去。
  蒼髯客提劍而立,兩道抑鬱深沉的目光,冷冷籠罩在申三浩身上!
  他是心碎腸斷之人,沈默寡言成了習慣,這時望著申三浩一言不發,似乎申三浩若不開口,他是絕對不講話的。
  申三浩暗暗心虛,只恐一言不合動起手來,自己以一敵二,那就非死不可,當下也不交待什麼,縱身上馬,與椿小極雙雙遁入城內。
  華天虹與蒼髯客相視一眼、二人並肩向城內走去,華天虹對他甚有好感,道:“晚輩應該如何稱呼?”
  蒼髯客靜靜地道:“勿須稱呼。”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可惜得很,今日未曾殺掉幾個賊子。”蒼髯客目光一轉,朝他臉上凝視一眼,道:“我是死活一樣,你年紀還輕,仇結深了,對你危險也深。”華天虹含笑道:“多謝前輩眷顧,晚輩只想為江湖除害。”
  蒼髯客冷冷一曬,道:“這是天意,憑你一人,除得了幾個?”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盡力而為,死而後已,成功也不必在我。”
  他的語氣平和異常,毫無信誓旦旦的樣子,好似他所講的都是當然之事。
  蒼髯客似想反駁,口齒微啟,欲言又止,頓了半晌,話鋒一轉,道:“你流連曹州,整日裏出入茶樓酒肆,明目張膽地‘跑毒”其用意何在?”
  華天虹道:“晚輩尋訪家母,想引起她老人家的注意。”
  蒼髯客容色一動,道:“令堂今在何處?”他突然仰首望天,長長一聲哀歎,道:“群邪羽翼已成,勢力猶勝往昔,俠義之士覆亡殆盡,縱有華夫人率領,大事也不可為了!”
  華天虹口齒一張,本欲道出母親內功已毀、舊傷時發時愈之事,突然心中一動,忖道:道消魔長,豪俠之士無不頹廢,彼等對娘還有一點信念,我不如瞞住他們,免得他們萬念俱灰,失了豪氣,一跪不振,永無翻身之日。
  轉念之下,他強顏一笑,道:“家母令我曹州相待,前輩識得先父和家母麼?”
  蒼髯客道:“誰能不識華大俠夫婦?”
  兩人邊談邊走,須臾進入城內,蒼髯客向四處巡視一眼,鄭重其事地道:“查鋒斷了一臂,勢必遷怒到你的頭上。他知道你的身世,樹大招風,非同兒戲。你得千萬小心,謹防他們向你動
  華天虹點頭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從來不敢大意。”
  蒼髯客重又叮囑一聲“小心”,轉身飄然而去。華天虹望著他的背影,心頭泛起一陣憐憫之感。他怔了一怔,獨自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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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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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回店內,天色已快破曉,想起“招魂使者”馬青山所訂的約會,不覺暗暗好笑。
  他越牆而入,推開窗根,正欲躍進房內,鼻中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他心頭一動,頓時煞住,凝目向房中望去。
  忽聽一個嬌柔的聲音發自床上,道:“小爺辛苦了。”
  華天虹濃眉一蹙,沉聲道:“哪一位高人?”
  只見床上探出半截嬌軀,笑道:“是姐姐,放心進來吧,別讓露水浸濕了衣裳。”
  華天虹凝目一望,雲羹高譬,瓊口瑤鼻,似曾相識的一位美人,略一思索,記起是黃河岸邊晤過一面、通天教下的玉鼎夫人!
  他暗暗想道:我一身是毒,卻也百毒不侵,除非武功上見輸贏,諒你無奈我何。他雙足一墊,躍進窗內。
  只聽那玉鼎夫人道:“掩上窗門,將燈點亮。”
  華天虹冷冷說道:“有勞尊手,在下疲憊得很。”他自往椅上坐下。
  玉鼎夫人輕輕一笑。道:“你不是投入通天教下麼?我入門在先,資格比你老哩!”
  華天虹暗忖:原來适才拼鬥和尚的事,她都見到了。
  他心內在想,口中卻淡淡道:“白君儀請我入神旗幫,結果又反悔了,我是個不祥的人,只怕通天教也容我不了。”
  她右手提著一柄拂塵,左手抱著那頭通體雪白、朱睛生輝、形似狐狸的怪獸,意態悠閒,言笑晏晏,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氣。只是那雪白怪獸本在睡覺,這刻醒來,兩只朱眼一閃一閃,東張西望,看來十分詭異,令人心頭惴惴,無法安寧。
  華天虹暗暗忖道:像“毒諸葛”姚策,江湖上已是聞名色變了,但他見到這玉鼎夫人,也是小心在意,處處忍讓三分。這女人若非身負驚人的絕藝,必是另有萬分狠毒的手段!
  忽聽玉鼎夫人道:“你坐到床邊來,我有話與你細談。”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夫人有話請講,在下洗耳恭聽便了。”
  王鼎夫人莞爾一笑,道:“你是貴人,無分晝夜,總有人在暗中隨護著你,我們談的秘密,不能讓旁人聽到。”
  華天虹漠然道:“在下行事,對天可表,不知有何秘密可言?”
  玉鼎夫人朱唇一撇,道:“你外強中幹,明明是怕我,口頭硬朗,不嫌小家氣麼?”
  華天虹道:“夫人何必激我?”他突然想到,對她確是戒懼,不禁啞然失笑。他舉步走了過去,坐在床邊,一指她懷中的怪獸,道:“這東西咬人麼?”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它叫‘雪兒’,像查掙那種角色,再多一個也咬得死。”
  華天虹凜然一驚,皺眉道:“如此厲害,在下承受不起。”
  玉鼎夫人笑罵道:“小鬼頭!”她面龐一轉,朝懷中那“雪兒”道:“待到窗外去,沒有我的號令,不許傷人!”
  那怪獸似是深通人語,聞言之下,毫不遲疑,只見白影一晃,窗門一開一合,瞬眼不見。
  華天虹暗暗心驚,脫口說道:“邪門!”
  玉鼎夫人笑罵道:“混帳?”她倏地嫣然一笑,低聲道:“任鵬是誰殺的,你是知道的啊?”
  華天虹心頭怦怦一跳,強自鎮定道:“是個化名方紫玉的女子,如此而已!”
  玉鼎夫人笑道:“這是小事,不過天下承平已久,目下正在醞釀變亂,你適逢其會,可以早作打算。”
  華天虹雙眉猛地一軒,道:“三分天下,通天教已居其一,何必還要生事?”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幫會可以局處一隅,教派卻要遍行天下,這是根本不同之處。”她語言微頓,美眸流盼,風情萬種地向華天虹一瞟,接道:“白嘯天貪財好色,任玄胸無長才,兩人皆無獨霸天下的魄力,日子一久,通天教主怎能不生進取之心?這是時勢促成,難以遏止的事。”
  華天虹道:“如此講來,通天教主該是一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人了。”
  玉鼎夫人笑道:“野心勃勃不錯,是否雄才大略,那就很難講了。”
  華天虹淡淡一笑,道:“夫人講這番話,不知是何用意?”
  玉鼎夫人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你不可以從中用事麼?”
  華天虹訝然道:“交淺不言深,夫人是通天教的英雄,怎能對在下講這些話?”
  玉鼎夫人撲味一笑,佯嗅道:“不識好歹的東西!”頓了一頓,接道:“微風起於蘋未,任鵬之死,變亂已成,你年紀輕輕,正是大展身手的時候,出處如何,理該早作打算。”
  華天虹道:“在下想來,還是投入風雲會的好。”
  玉鼎夫人黛眉一揚,道:“為什麼?”
  華天虹道:“在下生性鹵直,不耐羈勒,與其替那精明強悍的人做事,不如在胸無長才麾下混混,想來想去,還是投靠任玄為宜。”
  玉鼎夫人知他是在信口開河,莞爾一笑,道:“你母親呢?”
  華天虹道:“她老人家正在苦練一種‘蕩魔神功’,只待神功練成,也就下山來了。”
  玉鼎夫人撇嘴笑道:“嚇你姐姐麼?哼!”話鋒一轉,問道:“聽說你每日‘跑毒’,情況嚴重吧?”
  華天虹道:“多謝關懷,三兩月內,想來還死不了。”
  玉鼎夫人皓腕一抬,伸出三根春蔥似的手指,去捏他的腕脈。
  華天虹如避蛇蠍,猛地將手一縮,道:“在下一身奇毒,誰若碰著在下的身子,他的手掌就得爛掉!”
  玉鼎夫人嗤的一笑,道:“你且說說,如果通天教出而挑釁,應該先向何方下手?”
  華天虹道:“夫人問道于盲,在下怎知此等大事?”想了一想,接道:“風雲會似乎較弱,就常理論,自是先向彼等下手的好。”
  玉鼎夫人臻首一搖,笑道:“兩軍交戰,既須鬥兵,也得鬥將,神旗幫勝在兵多,風雲會強在將廣,若是先攻風雲會,折將必多,神旗幫竊伺在後,必成尾大不掉之勢,若是先打神旗幫,風雲會雖有幾個厲害人物,也不足慮。因此,不得以常理而論。”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女子年紀尚輕,既然參入這等大計,在通天教內,權位定然不小。
  心中在想,口內隨意說道:“夫人神機妙策,在下十分佩服。”
  玉鼎夫人輕輕一哼,笑道:“這也只是下策,非萬不得已,不會付諸行動,你可知道上策麼。”
  華天虹暗道:那有何難,還不是挑撥離間,引起幫會火拼,通天教坐山觀虎鬥,以收漁人之利。
  這都是最為簡單的道理,只是當真做起來。並不如想像的那未容易。他雖然想到,卻故作不知,含笑道:“在下識見淺陋,不懂這等大事,夫人有何高見,說給在下聽聽,以開茅塞。”
  只見玉鼎夫人容色一沉,道:“小混蛋!”倏地燦然J笑,用手一拍枕頭,慎道:“躺下,我與你講話。”
  她眉語情挑,看來僅是作耍,華天虹微微感到窘困,搖頭道:“在下坐著甚好。”
  玉鼎夫人道:“那未將燈滅了。”
  華天虹見天已大亮,窗外已有晨光射進,於是舉手一揮,劈出一陣微風,將案上的油燈撲滅,哪知就這心神微分之際,玉鼎夫人一把揪住了他的肩腫,將他拖倒床上,與她並頭躺下。
  這玉鼎夫人是一位有名的風流大師,艷風四播,知者甚眾,華天虹對她實有怯懼之感,這時被她揪著並頭躺在床上,不禁暗暗發愁。他忖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我若得罪了她,她必惱羞成怒,反臉成仇,此時此地,我實不宜樹此強敵,但若逆來順受,隨她作耍,又不知鬧成何等樣子?
  他心念電轉,難有兩全其美之道,不禁如坐針氈,惶惶不安,好生為難。
  但聽玉鼎夫人悄聲笑道:“我看得出來,你非池中之物,不會安心投入通天教,更不會投入風雲會和神旗幫去。”
  華天虹只求早早將她擺脫,順口敷衍道:“在下人單勢孤,受盡挫折,通天教果能容人,在下就投降了吧!”
  玉鼎夫人笑罵道:“小壞蛋!口是心非,嘿嘿,通天教容不下你,也不想請鬼上門。”
  華天虹道:“既然如此,夫人請便吧!”
  玉鼎夫人吟吟一笑,悄聲道:“要不你纖尊降貴,投入我的教下,我讓你做教主,我做副教主,全心全力輔佐你,怎樣?尊意如何?”
  華天虹惑然道:“夫人不在通天教下麼?難道教內有教不成?”
  玉鼎夫人吃吃一笑,道:“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我當然要搞一個教!”
  華天虹暗暗心驚,忖道:原來通天教下,也有暗懷鬼胎之人。
  轉念之下,他故意裝作若無其事,道:“教主自然是夫人了,但不知叫什麼名稱,教下已有多少弟子?”
  玉鼎夫人美眸一眨,道:“你若肯屈就教主,我就是你座下的弟子,你我二人齊心合力,共打天下,保證所向披靡,無往不勝!”她眼珠一轉,一本正經道:“就叫‘天地教’吧!”
  華天虹俊面一紅,道:“原來夫人是在作耍,在下幾乎當真了!”
  他隱隱明白,玉鼎夫人語語雙關,暗示一點什麼……
  與秦碗鳳相處了一段時日,他情竇已開。對男女之事不若往日惜懂,這時與玉鼎夫人並頭躺在枕上,一陣陣似蘭非麝的幽香撲人鼻端,使他素囂欲醉,泛起飄飄欲仙之感。玉鼎夫人號稱夫人,看來也不過花信年華,那種成熟婦人的風韻,更有顛倒眾生的艘力,華天虹血氣方剛,這般面面相覷,耳鬢廝磨,如何矜持得住?
  但他終是頂天立地、非同凡俗的男子,未到懸崖即已警覺不對。他手肘一撐,起身道:“夫人遠來是客,在下尚未奉茶
  玉鼎夫人皓腕一抬,勾住他的肩頭,笑道:“幹嘛前據後恭,忽然客氣起來?”
  華天虹臉上一紅,赦然道:“那‘丹火毒蓮’還在我丹田裏面……”
  玉鼎夫人吃吃一笑,媚眼如絲,道:“小鬼頭,姐姐只講話,不吃茶,也不要旁的……”
  忽聽院子外面響起一個洪亮蒼勁、歡樂洋溢的聲音:
  雲蠶霧鬢勝堆鴉,
  淺露金蓮籟絛紗,
  不比等閒牆外花,
  罵你是個俏冤家,
  一半兒難當一半兒耍。
  這曲子雖然會唱的人多,只是來得太巧,華天虹傾耳聽罷,知道春光外泄,被人窺去了隱秘,不覺漲得滿臉通紅,訕汕地走下床來。
  玉鼎夫人先是一怔,隨即平靜異常,笑盈盈地聽完曲子,款步下床,啟開窗門望去,她嬌憎無力,仍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但見院中靜悄悄的,除那怪獸雪兒倦伏在窗下,再無半絲異樣。
  華天虹的耳目之力自信也過得去了,一瞧院子中空蕩蕩的,知道那唱曲之人業已遁去,不禁暗暗忖道:這是何人,真是來無影去無蹤,有如鬼魅!
  玉鼎夫人突然伸手抱起那怪獸雪兒,峻聲道:“剛才是誰?快去追來!”
  華天虹與她兩度晤面,還是初次見她板著面孔講話,心頭方自一怔,眼前一花,那怪獸雪兒業已掠出左側園門,霎時不見。
  玉鼎夫人回眸一笑,見華天虹目光之內帶有驚異之色,頓時嫣然一笑,道:“姐姐帶你去瞧雪兒找賊!”
  這正合華天虹心意,他方待躍出窗外,手掌業已被她握住,身子騰身而起。
  二人剛剛飄出園門,耳畔業已聽到人喊馬嘶之聲,急忙循聲趕去!
  人猶來到,耳中聞得一陣陣嗤嗤之聲,但聽先頭那洪亮蒼勁的口音逢連怒吼道:“騷狐狸!打死你!騷狐狸,打死你!”
  華天虹早是驚疑不勝,王鼎夫人間得怪獸雪兒忿怒發威之聲,心下亦是暗暗震動,她嬌軀幾晃,瞬時拖著華天虹趕到了馬廄。
  只見幾個店夥蹲在牆角渾身亂抖,廄內的馬匹騰躍不休,口中悲嘶不絕。另一個牆角裏有個身材瘦削、臉色青白的老者,那老者右手揮舞一柄長達四尺的緬鐵軟劍,左手連連震動,五個金光閃閃的厚輪此來彼去,在他身前盤旋飛舞。那怪獸雪兒僅剩一條淡淡的白影,在老者身前飛撲不已!
  另外,一個身穿白綢長衫的男子倒在一旁,周身上下血肉模糊,長衫撕得稀爛,面目已不可辨!。華天虹看清了場中的憎勢,直感到怵目驚心,背上冒著寒氣,暗道:無怪她敢誇海口,兩個查掙也敵不住她這雪兒,這老者的武功哪里比查掙差了……
  要知那瘦削老者雙手使兩種奇形兵器,共是六件頭,緬鐵軟劍就是極難使用的兵刃,左手使五行輪,五個輪子全重六十斤,來來去去,非有極巧妙的手法和精純的內功莫辦,輪重劍輕,配合運用,更是難上加難,有資格亮出這套兵器,其身份也就不低了。
  只見玉鼎夫人淡淡一笑,道:“我道是誰,敢與我開心,原來是神旗幫的上座護法到了。”
  但聽那瘦削老者道:“玉鼎夫人,此中尚有餘情……”
  他一手揮劍,一手舞輪,雙目宛如兩道電炬,盯住身前疾撲疾退的白影一瞬不瞬,兩句話講了良人才講完。
  玉鼎夫人冷冷一笑,頓了一頓,倏地曝口發出一聲輕噓!
  剎那間,那怪獸雪兒身形一頓,匍伏在地,一動不動,一對朱睛緊緊盯住瘦削老者,似是防他逃遁!
  只聽達的一聲,五個金輪疊成一堆,回到了老者的手上,怪獸雪兒搏鬥至此,依舊沉靜異常,絲毫不見喘息,那老者卻累得滿頭大汗,氣息粗重可聞。
  玉鼎夫人冷然一曬,道:“解長風,你說尚有餘情,何以又不講了?”
  那瘦削老者道:“唱曲子的另有其人,夫人這怪獸雖然能搏善鬥,卻無分辨情理之力。”
  此人才脫大難,言辭犀利,傲氣不墮,倒也不失上座護法的身份。
  玉鼎夫人目光一垂,朝地上那血肉模糊的白衫男子瞥了一眼,道:“這是何人,曲子是他唱的?”
  那瘦削老者冷冷道:“這一位是風雲會的朋友,請恕老朽不便道人的是非。”
  但聽地上那白衫男子呻吟道:“曲子不是在下唱的……”
  此人武功較次,被那怪獸雪兒一頓抓撲,受傷慘重,倒地不能起立。
  玉鼎夫人雙眉一皺,冷冷說道:“曲子雖不是你們唱的,你們若不窺伺在旁,我的雪兒豈會無端找上你們,哼!瓜田李下,不知避忌,明是目中無人,雪兒!上!”
  那怪獸雪兒當真通靈,玉鼎夫人叫戰則戰,叫停則停,如臂使指,如響斯應。
  “上”字甫落,怪獸雪兒業已嘶叫一聲,再度撲了過去,那瘦削老者驚怒交迸,唰的一聲,五行輪首先撤開,護住身形,緬鐵軟劍擇舞不遏,劍影如山,密密守住門戶。
  他立在牆角,只須防守正面,那雪兒疾撲疾退,雖是快若閃電,要究威力大減,若在曠地,那瘦削老者無地利可恃,實難支持下去。
  忽見人影一晃,那“招魂使者”馬青山由牆外躍了進來,躬身道:“夫人息怒,屬下有事稟報。”
  玉鼎夫人曝口一噓,召回怪獸雪兒,冷冷笑道:“你跑得很遠吧?”
  “招魂使者”馬青山身子一顫,恭身道:“屬下豈敢擅離職守。”他喘了一口大氣,接道:“屬下未敢立在院中……”
  玉鼎夫人截口道:“簡單講!”
  “招魂使者”馬青山急道:“屬下在牆外守望,聽得院子內有人唱曲,恐他擾了夫人,正想進來查看,忽見一個老頭兒啟開後門,搖搖擺擺走去,屬下見他面生,當即追趕下去,那老頭兒詭得緊,繞著這棟宅子轉了兩圈,忽地失了……”
  他一口氣講到此處,倏地結結巴巴,講不下去。華天虹知他將人丟了,看他那副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禁暗暗想道:我只知這位夫人妖燒古怪,原來通天教的人這麼怕她!
  只聽玉鼎夫人道:“怎樣的一個老頭兒,可曾看出他的長相?”
  “招魂使者”馬青山恭身道:“是個矮矮胖胖、紅光滿面、蓄短凳、禿頂、穿葛布短衫、手中搖著一柄蒲扇的土老頭兒。”
  玉鼎夫人聞言一怔,垂首沉思了一陣,倏地目光一抬,狠狠地望了華天虹一眼!
  華天虹惑然道:“夫人望著在下則甚?”
  玉鼎夫人似慎似惱,道:“不是一幫一會一教的人。”
  華天虹道:“那又怎樣?”
  玉鼎夫人道:“那就是你的人啊!”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既是在下的朋友,我這就去找他。”他拱了拱手。轉身走去。
  玉鼎夫人撲啼一笑,玉臂一伸,那雪兒立時躥入了她的懷內,只見她蠻腰一扭,霎時追到華天虹身旁,與他並肩而行,一副旁若無人之狀。
  華天虹暗暗發愁,忖道:“看樣子我已被她纏上,這卻如何是好?”
  他心念電轉,想不出脫身之道,無可奈何,道:“天時不早,小弟得准備‘跑毒’,姐姐請回一元觀去,兄弟明日過來拜訪。”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原來你的嘴很甜,姐姐倒是未曾料到。”
  說話中,兩人並肩走出客店,往長街行去。
  華天虹與她周旋,實是心虛膽怯,又恐鬧翻了臉,平添一個強敵,那時一幫一會一教全是對頭,四面楚歌,一點緩沖的餘地沒有,處境之難,比這更甚十分。
  忽聽玉鼎夫人笑道:“你折騰了一夜,腹中想必餓了,我領你吃酒去。”
  華天虹不置可否,隨她在街頭漫步,向城心走去。
  這二人走在一起,實是惹眼之極,男的魁梧軒昂、儀表堂堂,女的俏儷嬌媚,貌美若仙。乍看好似姐弟,細看又似情侶,只是街頭的人遇上了兩人,有的低頭而過,有的匆匆轉面,裝著未曾見到,絕無一人敢向兩人逼視。
  一會,二人來至一座規模宏偉、金碧輝煌的酒樓之前,玉鼎夫人伸手朝招牌上老大的三個金字“聚英悸”一指,笑道:“你的爹娘兩設英雄宴,在這酒樓中聚會一會一教的首腦,解決了幾樁武林的大事,這酒樓原來叫作‘嘉賓酒樓’,改成今日這招牌,其中尚有一個典故。”
  華天虹人已跨入門內,重又目射奇光,扭頭向那寬達兩丈的招牌望了一眼,賠笑道:“姐姐博聞強記,講起話來娓娓動人
  玉鼎夫人撇嘴一笑,道:“脅肩餡笑,不識羞!我懶得講了。”
  說笑中,那掌櫃的哈腰領路,管事的,跑堂的,六七個人蹄著足尖跟在後面,將兩人恭陪到了樓上臨窗的一間雅座之內。
  玉鼎夫人點了酒菜,笑道:“你要聽有關你爹娘的往事麼?”
  華天虹道:“聽聽當然好一”他突然記起,臨下山時,母親曾經叮囑自己,不要探聽昔日的舊事。
  他是純孝之人,記起了母親的告誡,頓時改口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咱們不談過往。”
  玉鼎夫人微微一愣,笑道:“小怪物,你要談什麼?”
  華天虹道:“姐姐言道,神旗幫兵多,風雲會將廣,這點小弟不解。”
  玉鼎夫人道:“這話不很簡單麼?有何不解之處?”
  華天虹道:“八臂修羅查掙是風雲會的三當家,我瞧他的武功雖然了得,卻也未到驚世駭俗的境界,餘者類推……”
  玉鼎夫人截口笑道:“推不得,推就錯了。”
  華天虹雙眉一聳,道:“小弟請教。”
  玉鼎夫人笑道:“事情簡單不過,神旗幫是寶塔似的集聚,幫主高高在上,其餘的人都是他的下屬。”
  華天虹點頭道:“這也是,武功及得上白嘯天的,誰肯向他俯首稱臣?”
  玉鼎夫人道:“風雲會,顧名思義,那是風雲聚會,大夥兄弟相稱,雖有老大老二,卻無長輩幼輩,所謂當家的,那也是執事之稱,他們論功,敘齒,講資格,沒有一定的原則,反正沒有班輩,排行老幾,與武功高下沒有關系。”
  華天虹道:“風雲會中,武功高於‘八臂修羅,查掙的人不少吧?”
  玉鼎夫人道:“也不大多。”她語音微頓,執壺斟酒,笑道:“查掙的武功,其實不在蒼髯客之下,昨夜之敗,乃是由於心有愧作,惶惶不安之故,你不要以成敗論英雄。因他落敗,就以為他功夫不過爾爾,那和尚名叫申三浩,也不是泛泛的腳色。”
  華天虹笑道:“我擋得住他,他就算不得高手。”
  說話間,忽聽酒樓之下一陣馬蹄聲響,一個沉重有力、中氣極為充足的聲音在講話。
  玉鼎夫人朝窗外瞥了一眼,容色一動,笑道:“豬元極到了,他是風雲會的二當家,高手中的高手。”
  華天虹聞言,急忙轉面望去,只見當先一個老者,長髯及腹,同字臉,掃帚眉,雙目炯炯,威龐畢露。這老者身後隨著三人,其中兩個長的,瘦骨鱗峋,恍若兩根竹竿,最後一人是個貌相俊美、猿臂蜂腰的少年。
  這少年長相甚佳,只是目光呆滯,臉上一無表情,走路直挺挺的,宛似夢遊人一般,華天虹目光在他面上一瞥,身子頓時猛地一震!
  玉鼎夫人笑道:“昨夜那武生打扮的小兒名叫椿小極,就是諸元極的兒子,你將他震成半死……”她突然發覺華天虹神色大變,立即玉手一伸,握住他的手臂,憂形於色地問道:“怎麼,才到已時,蓮毒就發了?”
  華天虹被她一片柔情軟化,不知不覺消除了敵意,好似一個兄弟對長姐講話,道:“後面那少年是我的朋友,怎麼與諸元極走在一起?”
  玉鼎夫人訝然道:“你的朋友?知道來歷麼?”
  華天虹道:“他叫秦玉龍,是靖州秦白川的兒子。”
  玉鼎夫人恍然笑道:“啊!我記起來了,他的妹妹與你相好,他是你的大勇子。”
  華天虹將手一甩,起身離座,向外走去。
  玉鼎夫人輕輕一笑,一把將他扯住,道:“幹麼?生姐姐的氣了?”
  華天虹濃眉一蹙,道:“姐姐稍待,我要過去問問,秦家那位大哥,為何與諸元極走在一起?”
  玉鼎夫人含笑道:“不用問了,你那秦大哥服了迷魂藥物,靈智早已迷失。”
  華天虹大為焦急,道:“我一定要過去瞧瞧,此事非得弄明白不可!”他猛地將手一掙。
  玉鼎夫人抓住他的手掌不放,柔聲笑道:“你與風雲會的嫌隙不小,貿然過去,性命堪慮。”
  華天虹憂心忡忡,道:“姐姐有所不知,那秦家姑娘救過我的性命,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玉鼎夫人道:“最重要的是什麼?”
  華天虹肅然道:“小弟奉母命下山,就是為了搭救秦家的人,救人若不救徹,小弟有何面目與母親見面?”
  玉鼎夫人笑道:“姐姐對你講實話,你我兩個,鬥不過他帆三人,不過去則已,過去就得吃眼前虧。”
  華天虹點一點頭,戚然道:“小弟懂得高低,只是事已怖頭,豈能畏縮不前?姐姐坐一息,小弟去去就來。”
  玉鼎夫人嬌聲笑道:“小傻瓜,你去了就回不來了。”她歎了一口氣,起身離座,與他一同走去,笑道:“冤孽,我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華天虹惑然道:“什麼冤孽?”
  玉鼎夫人笑道:“你不懂的,少問。”
  這“聚英樓”,是當時天下最大的一座酒樓,酒樓中有一塊“演武廊”,寬廣二十丈,地面以青右舖成,四周是大理石砌成的圍欄,這是比武較技的處所,圍欄之外是曲廊回檻,那是肌戰之人飲酒慈息的所在,“演武坪”之外,酒客飲宴的大廳雅座,亭台樓閣,總有一二十處。
  這酒樓的老闆也是武林人物,但非一幫一會一教之人。酒樓中有個規矩,非不得已,不讓幫會教三方的人碰面,以免酒酣耳熱,多起無謂的沖突。
  華天虹與玉鼎夫人走出雅座,華天虹東張西望,不見諸元極等人的影子,玉鼎夫人嫣然一笑,朝侍立廊下的管事道:“堵當家的在何處?”
  那管事的急忙躬身道:“小的帶路。”
  二人隨在那管事的身後,轉過幾重曲廊,來至“演武坪”對面一座敞軒之外,只見軒中設了一台酒筵,諸元極高居上座,那兩個又瘦又高、看似孿生兄弟的人分坐兩側,秦玉龍木然坐在對面,恍若泥塑木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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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聚英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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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元極目光一抬,忽見玉鼎夫人陪同一個身形軒昂的少年走來,神色聳然一變,同字臉上,霎時布下了一層殺氣!
  華天虹步入廳內,目光的的,緊盯在秦玉本身上,見他癡癡呆呆,一無反應,不禁暗暗一歎!
  玉鼎夫人本是笑嘻嘻的,但見席上幾人安坐不動,頓時腳步一收,冷冷說道:“兄弟,你有事快辦,辦完了好去吃酒。7
  華天虹暗忖:這位“夫人”,強敵之前不失身份,倒是令人佩服。
  他心念一轉,決定兵戎相見,當下獨自一人走上前去。
  忽見椿元極哈哈一聲大笑,雙手一按桌面,邁步走下座來。
  此人內功深厚,隨口一笑,眾人耳膜一陣震顫,嗡嗡亂響!
  諸元極離座,那兩個瘦長男子隨同站起,只有秦玉龍呆坐不動,對幾人的行動恍若未睹。玉鼎夫人提防諸元極淬然出手,輕移蓮步,走到華天虹身邊站定,玉容之上兒一片譏遁之色。
  雙方劍拔腎張,似乎不待交談即要動手,椿元極突然雙手抱拳,敞聲笑道:“老朽心頭激怒,一時失禮,夫人大量海涵。”
  玉鼎夫人容色稍罪,拂塵搭向背後,冷冷說道:“我這雪兒,适才傷了貴會的一名屬下……”
  諸元極將手一搖,道:“一幫一會一教,屬下之多,同是盈千上萬,同道友好,小有誤會,不值深究。”
  他語音一頓,哈哈一笑,道:“老朽有老朽的規矩,夫人有夫人的忌諱,無知之輩膽敢冒犯、理當予以懲戒。”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我的禁忌是不容人窺探我的隱私,不知二當家的規矩又是怎樣?”
  椿元極淡淡地道:“任大哥的哲嗣受人暗算,喪命於宵小之手,老朽只有一個獨子,前車可鑒,豈能再蹈覆轍?”
  說到此處,他雙目之內,倏地寒芒迸射,盯住華天虹道:“老朽的兒子,是傷在閣下的手中麼?”
  玉鼎夫人朱唇似欲言語,華天虹忽然轉面笑道:“姐姐恕罪,小弟自有交待。”
  他暗暗忖道:處身江湖,凶險難免,我打不過就逃,逃不了則力戰而死,托庇女子裙下,豈不令人見笑?何況她也庇護不了我。他心念一決,頓時鎮定逾恒,從容自若,朝諸元極道:“昨日夜間,在下與令郎對過一掌,在下出手稍重,誤傷了令郎,多有得罪。”
  諸元極雙目一翻,兩道目光如兩支利箭,緊盯在華天虹臉上,道:“閣下姓華?”
  華天虹淡然一笑,道:“不才華天虹,‘落霞山莊’的舊主人。”
  諸元極沉聲一哼,道:“過往的事,咱們都不必提,犬子不肖,多蒙閣下代為管教,老朽不知進退,也想討教幾招?”
  華天虹道:“這就是二當家的規矩麼?”
  諸元極冷然道:“正是老朽的規矩,犬子不敵之人,老朽親自出馬。”
  華天虹笑道:“二當家的倒是護犢。”
  他倏地容色一整,肅然道:“今日是不才找來,而非二當家的找去,二當家的有興賜教,不才敢不奉陪?不過有一點小事,還得先向二當家的請教。”
  忽聽玉鼎夫人道:“二當家的也是名震江湖的英雄,這待客之道不嫌簡陋麼?”
  諸元極暗暗忖道:聽說這妖婦人盡可夫,瞧她袒護這小子的情形,兩人必是有了一手……
  思忖中,他舉手讓客,道:“兩位請坐,老朽先敬一杯水酒,再向華公子討教。”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當先走入座中,華天虹徑自走到秦玉龍身旁坐下,道:“秦兄,可還認識小弟皇甫星麼?”
  秦玉龍聞言,兩道呆癡的目光移到華天虹臉上,楞了半晌,轉向椿元極望去。
  諸元極做了一個手勢,秦玉龍頓時垂下目光,再無任何表示。
  華天虹暗暗焦急,忖道:“他這手勢簡簡單單,毫無意義,秦玉龍看來癡癡呆呆,卻又懂得其中的含義,這是什麼道理?”
  早有侍者添了杯筷,坐在上首的那個高瘦之人端起酒壺,在玉鼎夫人和華天虹杯中斟上了酒,玉鼎夫人伸手一指,笑道:“兄弟,這一位常老大,下首一位常老二,賢昆仲在風雲會中排行十六、十六,他們兩位的‘螳螂爪’,都是江湖上人人稱羨盼絕藝。”
  華天虹抱拳道:“幸會。”
  他目光一掠,朝常老大執壺的手指瞥了一眼,見他五隻手指幹幹淨淨,不似練過毒爪之人,不禁暗暗稱奇,心頭自加警惕。
  那常老大放下酒壺,抱一抱拳,道:“不才常傑,舍弟常豪。”
  但聽那常豪寒聲道:“華兄已經投入通天教了?”
  這常傑、常豪雖是同胞兄弟,老大城府較深,老二卻盛氣淩人,暴戾之氣,一絲隱藏不住。
  華天虹見他語意不善,不待玉鼎夫人開口,冷然道:“在下獨來獨往,尚無投入通天教的打算。”
  玉鼎夫人端著一杯美酒,喂給懷中的怪獸雪兒飲下,倏地介面笑道:“華兄弟與我雖無公誼,私交卻是甚厚,常老二有事,找他找我全是一樣。”
  常豪雙眉一剔,臉上頓泛厲色,道:“常老二久聞人言,未人的‘血煞神功,是江湖一絕,少時倒要開一開眼界,向夫人討教幾招。”
  玉鼎夫人格格一笑,道:“好啊!賢昆仲有興,我獻醜就是。”她言下之意,將老大常傑也算上了。
  諸元極嘿嘿一笑,面龐一轉,朝華天虹漠然道:“華公子有什麼事,如今可以講了。”
  華天虹冷然一曬,伸手一指秦玉龍,道:“這一位秦兄如何沖撞了二當家的,瞧他神情呆頓,不言不笑,想是服了迷神藥物,靈智業已喪失。”
  諸元極淡淡地道:“原來華公子是為了此事。”他語音一頓,目光炯炯,重在華天虹臉上凝注一眼。
  華元肯的絕世武功,及那威鎮江湖的盛名,在武林人物心中烙下了太深的痕印,華天虹雖然年輕,諸元極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不敢妄加輕視。
  他頓了一頓,接道:“這秦玉龍倒未沖撞老朽,但他得罪了咱們的總舵主,服了咱們總舵主的迷魂聖藥,不知華公子有何打算?”
  華天虹暗暗震怒,斷然道:“華某不揣冒昧,欲向二當家的討人,再向任老當家的求取解藥。”
  諸元極哈哈大笑一聲,道:“求取解藥甚難,要人卻容易得很!”
  華天虹道:“二當家的只管吩咐,華某竭力以赴。”
  褡元極同字臉上殺氣一閃,冷笑道:“吩咐不敢,華公子名門後代,武功自是非同凡俗,只要勝得老朽一招半式,這秦玉龍就由公子領去。”
  但聽玉鼎夫人道:“二當家的當真雅興不淺,我也久未臨陣,手藝荒廢得緊,今日有幸遇上,就與二當家的走上幾招吧!”
  說罷之後,在那怪獸雪兒頸下揉了幾下,將它放到了桌下。
  椿元極與常氏兄弟都知這怪獸的厲害,一瞧它蹲在桌下,三人心上俱皆暗暗緊張,恐它碎然一口,咬到自己腿上,所以全都凝神戒備,不敢輕舉妄動。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轉面朝華天虹輕輕問道:“你毒發之時,能夠與人動手麼?”
  她對華天虹的一言一笑,其中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情,華天虹逐漸為這溫情所征服,情感心靈不知不覺地向她靠近。這時強敵當前,聽她言中盡是關切之意,他不禁大受感動,道:“多謝姐姐掛慮,小弟也不知蓮毒發作時,能否與人動手?”
  說到此處,他轉臉一望天色,時光約在已初,離毒發尚有大半個時辰,暗忖:秦白川武功有限,碗鳳姐姐雖已拜在九毒仙姬門下,但她入門時淺,所學有限,何況遠水難救近火,今日之事,我不強行出頭,一則有負碗鳳,二則救人不徹,無法向娘覆命……
  他想得雖多,轉念卻決,心意一決,頓時起身離坐,舉步走下丹埠。
  椿元極倏地面龐一轉,朝玉鼎夫人道:“今日的事,是朋友較量,或是會、教之爭,全憑夫人一言而決。”
  玉鼎夫人曬然道:“我是兩者皆可。”
  諸元極暗道:“臭妖婦!你只管賣狂,老夫總要教你識得厲害!”
  他心中在罵,外表卻聲色不動,由懷中取出一面金牌,交給一旁侍候的酒保,道:“豎在櫃上,風雲會的兄弟,不許踏入酒樓一步。”
  玉鼎夫人格格一聲嬌笑,亦由囊中取出一物,交給那酒保道:“樓上若有通天教的弟子,一併趕出門外。”
  那酒保暗暗連聲,捧著二人的信物疾步走去,華天虹朝他手中一瞥,見那金牌之上摟著一片風起雲湧的圖案,下端鐫著一個諸字。玉鼎夫人的信物卻是私人表徵,與通天教無關,那是一個高僅寸許、雕鑿得極為精緻的玉鼎。
  那怪獸雪兒潛伏桌下,諸元極與常氏兄弟俱感放心不下,三人相視一眼,同時站起身來。
  玉鼎夫人黛眉一聳,道:“三位要同時下場麼?”
  那常豪一步邁出六尺,遠離酒桌站定,冷笑道:“風雲會的兄弟還不至於如此不肖……”
  忽聽華天虹怒聲道:“常朋友勿須誇口,風雲會的好漢,在下也見過幾位了。”
  玉鼎夫人見他突然暴躁,失了那種儒雅從容的風範,不禁為之一怔,道:“兄弟,這是江湖過節,先禮後兵……”
  華天虹對這班幫會人物惡感甚深,此刻擔心午時一到,自己體內的蓮毒發作,欲待速戰速決,早早作一了斷,不待玉鼎夫人將話講完,頓時冷冷地道:“打了小的,老的出來,傷了老二,後面尚有老大,什麼江湖過節,全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之詞!”
  他突然轉面,怒喝道:“諸元極!你出場啦!”
  諸元極惱羞成怒,飄身跳下丹揮,道:“你進招,勝得了老夫,秦玉龍由你帶走。”
  華天虹漠然道:“廢話!難道勝了你,還讓你將人帶走不成?”他突然一掌,擊了過去。
  光陰似箭,這一招“困獸之鬥”,他已練了一年,雖不能似寒潭臾週一狂那般,不時創出新的變化,但就原來的招式,他巨使得得心應手,出神入化了。
  諸元極一瞧掌勢,頓知華天虹非同小可,不是三招兩式所能擊敗,當下左手一溺,下切敵腕,右掌使“摩雲手”,虛實相生,一掌按了過去。
  霎時,名動江湖的諸元極,與嶄露頭角的華天虹,掌來掌去,激戰起來。
  玉鼎夫人被華天虹頂撞了一頓,心頭亦不氣惱,見二人已經動手,當即輕移蓮步,走到丹犀之上站定,那怪獸雪兒立即由桌下鑽出,奔在她的身前。
  常氏兄弟也走了出來,酒保立時移動座椅,讓三人坐於丹埠之上觀戰,那怪獸雪兒似是深懂武藝,兩只朱睛隨著華、諸二人的身形轉動,紅光閃閃,倒似在為華天虹掠陣!
  激戰中,忽聽華天虹大喝一聲,招招進擊,一路逼攻過去!
  他這左手掌法得自寒潭史週一狂,週一狂使來,玄奧詭異多於淩厲威猛,到了他的手上,掌勢一變,成為一種剛猛無恃、招招凝注真力的掌法。
  諸元極猶未摸熟這左手掌的來龍去脈,見他一輪狂攻迫來,掌掌如巨斧開山,驚濤拍岸,威猛懾人,武林罕見,只得回掌自保,見招拆招,見式破式,暫時採取守勢。
  這褡元極乃是成名數十年的人物,身經百戰,會過的高手無數,他雖不能輕易擊敗華天虹,但求自保,卻是綽有餘裕。
  華天虹連攻一十六掌,未能迫退諸元極一步,情知今日遇上了近來最強的敵手,除非奇兵突出,實無制勝之望,當下真氣一沉,緊守門戶,暗思取勝之道。
  高手對搏,疾若飄風,何來思考的餘地?華天虹攻勢微弛,諸元極頓時冷冷一哼,揮掌反撲過去!
  霎時,攻守易勢,椿元極雙掌翻飛,一掌快於一掌,朝華天虹緊迫不已,逼得華天虹滿場遊走,遮封不迭。
  剎時間,華天虹危情迭起,險象環生,看樣子不出百招,即要敗在諸元極掌下。
  玉鼎夫人黛眉深鎖,目光緊盯在椿元極掌上,蓮足輕移,暗暗放在那怪獸雪兒的身後。
  這是一場沉悶異常的惡鬥,雙方充滿了敵意,都想一掌擊敗對手,只是一個是名門後代,一個是身負盛名的高手,兩人雖狠,卻無張牙舞爪之狀,除了偶爾吐氣開聲,哼喝一兩聲外,沒有垢咒譏嘲之聲。
  兩人愈鬥愈為激烈,玉鼎夫人和常氏兄弟暗暗緊張,眼看椿元極再有幾掌疾攻,華天虹定然落敗,不料華天虹猛一揮掌,啪的一聲,兩人硬拼了一記!
  但見二人身形一仰,齊齊移步後退,椿元極的臨敵經驗何等老到,身軀將退未退,左手一挺,猛地一指朝華天虹脅下戳去!
  此二人前力已竭,後力未生,諸元極陡然襲這一指,其武功實有超人的造詣,華天虹駭然一驚,敵人手指業已觸及了自己的身子。
  危險一發之際,華天虹猛提一口丹田真氣,施展“飛絮功”,將穴道橫移寸半,右掌一掄,以大劈柴的架式,猛地朝諸元極當頂砍下!
  諸元極一指戳中,心頭方感得意,忽覺手指一顫,似未點著穴道。
  他是江湖老手,指上感覺有異,頓時識出華天虹擅長穴道移位之術,心頭方自一怔,華天虹的右掌業已當頂砍下!
  只聽唰的一聲,尖厲刺耳,恍若金刃劈風一般。
  諸元極驚疑交迸,不知這算什麼掌法,百忙中,足下猛一用力,朝後激射,暴退了丈許。
  華天虹一掌砍下,未曾傷著敵人,但那掌風過處,竟將諸元極的袍角切下了一塊,那斷處整整齊齊,仿佛利刃所切。
  這都是瞬眼間的事二華天虹一頭大汗,諸元極一臉鐵青,玉鼎夫人臉色蒼白,常氏兄弟亦是聳然動容,人人都顯得異常激動!
  諸元極那一指發得突兀,大出武學常規,玉鼎夫人在一旁凝神掠陣,眼看華天虹的要穴被點,竟然不及搶救。華天虹能在間不容發之際移動穴道,固然令人驚歎,他那掄臂一掌,更是令人駭異。
  原來眾人全未見過他的劍法,他練的左手掌,右手沒有那柄玄鐵巨劍,也就形同虛設,但在生死呼吸之時,激發了求生的本能,以掌代劍,拼力劈了過去,居然震起金刃之聲,切下了諸元極的一塊袍角。
  寂然稍頃,忽聽玉鼎夫人笑道:“一指換一掌,兩位旗鼓相當,依我相勸,今日之戰到此為止,二當家的賣個交情,將秦玉龍交給華公子帶走,改天討取解藥,再續今日之會。”
  諸元極乃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華天虹初出茅廬,鬥成平手,教他如何甘心?聞言之下,暗暗忖道:這妖婦手底雖硬,常老大和常老二兄弟聯手,盡可將她敵住,搭上那畜牲雪狸,雙方總可鬥成和局,我且瞧瞧,這小子毒發之時是怎生模樣,再作計較。
  他念頭一轉,頓時冷笑一聲,道:“夫人之命,老朽敢不應承,只是走了秦玉龍,老朽無法向大哥交待。”他雙肩一晃,一掌朝華天虹擊去!
  剛才硬拼一掌,顯示二人功力不相上下,諸元極強在火候老辣,武功博雜,臨敵經驗豐富,料敵機先,多佔便宜,但想擊敗華天虹,亦非輕而易舉之事。
  兩人再度戰在一起,華天虹心急毒發,出手十分猛烈,轉眼工夫,又將戰況引得熾烈異常!
  玉鼎夫人眉頭一蹙,倏地冷冷說道:“二當家的也太目中無人了,”她蓮足微蹺,將那怪獸雪兒驅入陣中。
  只見白影一閃,那怪獸雪兒形若一道輕煙,直向諸元極腳下卷去。
  但聽常氏兄弟齊聲驚喝道:“二哥小心!”
  椿元極驚怒交集,身軀一旋,飛起一腿,迎著那怪獸雪兒就踢!
  只見白影一晃,那雪狸瞬眼掠到了諸元極身後,動作之快,端的令人咋舌!
  諸元極的武功雖在華天虹之上,但只是強勝一籌。華天虹乃是一個強硬的對手,這怪獸雪狸非比等閒,它一加入戰局,諸元極頓時感到上下受迫,大有手忙腳亂之勢。
  華天虹暗暗忖道:救人事大,我也顧不得面皮了。
  思忖之下,他趁著諸元極分心足下,猛地一陣疾攻,掌影如山,潮湧不己!
  那雪狸貼地馳掠,專襲諸元極的雙足,倏來倏去,宛如浮光掠影,當真防不勝防,厲害之極。華天虹再加一陣疾攻,霎時迫得椿元極汗流俠背,焦頭爛額,不時縱起半空,口中怒吼連連!
  常氏兄弟瞧了一會,始終想不出對付這雪狸之道,但見諸元極身在險境,情勢殆危,知道再不出手,諸元極支援不住,兄弟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倏地雙雙朝場中撲去!
  但聽玉鼎夫人嬌聲笑道:“常老二何以不肖了?”聲到人到,她拂塵一揮,分襲常傑、常豪二人。
  常豪鼻中沉聲一哼,左手一拂,劈出一股破空勁氣,震向玉鼎夫人的拂塵,右手五指如鉤,霍地抓了過去。
  玉鼎夫人夷然含笑,拂塵攻向常傑腰間,左手長袖一揮,卷向常豪的手腕。
  這幾人全是武功升堂入室的高手。玉鼎夫人舉手投足,宛似淩風起舞,姿勢美妙,翩翩若仙。常氏兄弟練的是旁門毒爪,他兄弟二人又高又瘦,站在地上,高出玉鼎夫人兩尺有餘,那“螳螂爪”一施展起來,十隻指頭全變得烏光閃閃,刺眼之極。二人手臂又長,舉動之間,怪異莫倫。
  三人交手一招,常傑身形電閃,脫出玉鼎夫人拂塵之下,一腿向那雪狸掃去。
  這雪狸身軀不過尺許,連尾不及三尺,但它形體雖小,卻是行動如風,爪尖齒利,力大無窮。它貼地馳掠,攻人的雙足,較之撲以傷人更為厲害。
  常傑一腿踢出,眼看即要踢上,倏感眼下一花,一腳已然踢空,急忙就勢一縮,飛起左腿,猛然踢去!
  霎時,場中形勢一變,常傑獨鬥雪狸,一人一獸,滿場飛旋,看來半斤八兩,一時之間,雪狸傷不到常傑,但常傑這等揚名江湖的高手,也奈何不了一頭異獸。
  玉鼎夫人拂塵輕揮,接戰常豪,顯然未用全力,她一面接戰,一面留神華天虹與怪獸雪兒,以防有失,但她並不願挑起通天教與風雲會的爭端,因而遲遲不下殺手!
  另一邊,華天虹力敵諸元極,時間一久,漸告不支,加以顧慮毒發,心神不寧,掌法威力大減,諸元極搶制先機,已占上風,掌勢連綿,進迫不已!
  倏地,華天虹丹田之內起了一陣灼熱的感覺,時已日中,“丹火毒蓮”的毒力發作起來。
  他從來未在毒發時與人動手,今日迫於無奈,初次經歷,心情格外緊張,丹田之內感到一熱,心頭一駭,手上頓時一慢。
  高手對搏,豈能有半點滯礙,華天虹一露破綻,諸元極揮手一掌,迅即襲了過去!
  這一掌疾若電掣,眼看即要拍在華天虹胸上,忽聽一聲嬌叱,一陣勁風拂了過來。
  諸元極扭頭一望,一隻纖纖玉掌,掌心紅如火焰,忽自身後襲來。他急忙雙足一挫,橫移五尺,讓過這一掌,自己手上的功力也隨之一散,居然擊在華天虹胸上,將他震出丈許,摔倒在地,接連幾個翻滾,卻未傷著他的內腑。
  展眼間,玉鼎夫人截住諸元極激戰起來,兩人招術皆快,倏忽之間,雙方互拆了八九招。
  常豪脫出玉鼎夫人的拂塵,整時朝華天虹沖去,五根烏光閃閃的手指霍然遞出,直向華天虹後腦抓去。
  但聽玉鼎夫人曝口一噓,那雪狸如響斯應,舍卻常傑,朝老二常豪的後腿電激撲去!
  這異獸貼著地面襲人,常氏兄弟都是身高八尺的長人,與這又矮又小的獸類周旋,實是吃力異常,大感不便。常豪一聽身後有異,頓時捨下華天虹,回身一腿踢去,凝神一志,慎重異常,毫無托大之意。
  華天虹在地上滾了幾滾,倏地挺身而起,站立不動,瞪著雙眼,望住場中的四人。
  他雙目之內血絲密佈,牙關咬得太緊,頰上的肌肉一陣一陣地顫動,額上汗出如漿,攢眉怒目,仿佛凶神惡煞一般!
  忽聽玉鼎夫人揚聲道:“二當家的且住。”
  諸元極久戰不勝,心頭恨極了玉鼎夫人,但知這女子一身武功詭異難測,真正拼起命來,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聞她叫停,頓時順水推舟,歇手後退。
  玉鼎夫人身形一晃,閃到華天虹身前,萬分關注地問道:“兄弟怎樣?我看不如到城外去跑跑,此間的事,改日再作了斷。”
  華天虹渾身亂顫,牙根格格打戰,汗如雨下,直想拔足狂奔。
  他搖了搖頭,隨又點了點頭,倏地大踏步走入軒內,洪聲叫道:“玉龍兄,走啦!”
  眾人打了大半個時辰,那秦玉龍獨自一人坐在桌邊,背向門外,始終未曾轉面望過一眼,直到此時,方才回首望來。
  華天虹邁步上前,右手一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高聲道:“玉龍兄,走啦!”
  秦玉龍腕上疼痛,掙了一掙,未曾掙脫,人已被華天虹拖了起來。
  玉鼎夫人見華天虹神色間露出莫大的痛苦,知他難受得很,便移步過去,道:“兄弟,你去‘跑毒’吧!此間的事,姐姐替你料理就是。”
  華天虹將頭一搖,抬起衣袖,拭去額上的汗水,斷然道:“多承姐姐拔刀相助,小弟非將此事了斷清楚不可。”他拉住秦玉龍的手腕,大步朝外走去。
  諸元極啼笑皆非,晃身擋住去路,道:“華天虹,你並未勝得老夫,豈能將人帶走?”
  華天虹頓了一頓,陡地臉泛厲色,大喝道:“滾開!”他掄手一掌,劈面擊去!
  這一掌踏中宮,走洪門,算得輕藐已極,諸元極怒不可抑,舉掌一揮,硬接一記。
  只聽蓬然一聲,兩人身形悠悠一晃,齊齊朝後退了一步。
  華天虹大感舒暢,覺得胸口的壓力減去不少,當下放脫秦玉龍的手腕,踏步上前,怒喝道:“諸元極,看掌!”
  諸元極豈甘示弱,揮手一掌,二人重又硬拼一記。
  但聽啪的一響,二人的足跟,齊皆踏入了石板地面,深達半寸,足印宛然。
  華天虹體內痛苦難當,但覺動用真力之時,那痛楚即可稍減,當下不計後果,咬緊牙根,邁步上前,並力又是一掌!
  諸元極驚怒交迸,猛一揮掌,擋了過去,但聽啪的一響,二人齊聲一哼,登登同退兩步,石板地面,被兩人踏得紛紛碎裂!
  此時,玉鼎夫人、常氏兄弟以及那些隱身暗處看熱鬧的人,全都被兩人這硬碰硬的打法所怔,玉鼎夫人身在近處,也無法判出雙方的優劣,不知是否應該設法制止。
  就在此時,廳內倏地晃出一個老者,這老者矮矮胖胖,額頭閃亮,身穿葛布短衫,手中拿著一柄蒲扇,悄無聲息地掩到了秦玉龍身後。
  這老者紅光滿面,豐頰巨口,看來是個爽朗豪放之人,此刻卻是一臉沉凝之色。他躲在秦玉龍身後,緊緊盯住華天虹,雙目之內優色隱隱,顯出一片憐惜之意與關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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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戰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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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華天虹怒聲道:“諸元極,華某再向你討教三掌!”他挺身上步,一掌擊了過去!
  諸元極五髒翻騰,血氣上湧,心中實已氣餒,不願再拼下去,無奈盛名在外,不甘公然示弱,當下口中一聲厲喝,一掌凝足十成功力,猛地迎擊過去!
  兩人又是齊齊後退,但卻步履拖遝,搖搖晃晃,顯然同都吃虧不小。
  玉鼎夫人黛眉一皺,正要上前攔阻,常氏兄弟也看出諸元極強弩之未,再拼一掌,勢必受傷慘重,兄弟二人相視一眼,亦待出頭幹預。就在此時,那矮胖老者倏地一把抓住秦玉龍腰際,將他攔腰提起,挾在脅下,發一聲喊,轉身疾奔而去。
  在場的五人,沒有一個泛泛之輩。只因華天虹毒發,痛楚難當,打得橫蠻暴躁,聲勢駭人。玉鼎夫人與常氏兄弟都是全神貫注戰鬥,未曾留意身後。待得聞聲回顧,那矮胖老者業已挾著秦玉龍奔出了老遠。
  玉鼎夫人心思靈活,一看老者的背影,頓時想起客店中唱曲子戲耍自己的人,當下嬌聲笑道:“兄弟,秦玉龍被人搶走了,你還不快追?”
  華天虹身子痛楚,心頭卻甚為清醒,當即撇下椿元極,舉步若飛,朝那老者身後追去!
  玉鼎夫人豈肯怠慢,衣袂飄飄,傍著華天虹追趕,那異獸雪兒追在最前,諸元極與常氏兄弟起步稍遲,三人殿后追趕!
  那矮胖老者身法甚輕,悠悠蕩蕩,眨眼便是老遠,但見他左拐右折,徑往酒樓大門奔去。四下閒人雖多,不過神旗幫的人袖手旁觀,無人多管閒事。風雲會與通天教的屬下,則早在雙方動手之初,已被請出了酒樓,此時守在門外,聽候雙方打鬥的消息。這矮胖老者突然冒出,彼等尚不知情。
  那矮胖老者左手挾著秦玉龍,右手蒲扇揮了幾下,奔逃中,忽然朗聲唱道:
  舊酒沒,新酪潑,
  老瓦盆邊笑呵呵,
  共山僧野臾閒吟和,
  他出一對雞,我出一個鵝,
  閒快活。
  這首曲子家喻戶曉,雖販夫走卒亦能哼上一哼。但這矮胖老者唱得字正腔圓,韻味十足,抑揚頓挫,無不恰到好處。這是雅俗共賞的玩怠,玉鼎夫人吃吃一笑,亮聲叫道:“老頭兒,真有你的,唱一曲《四塊玉》如何?”
  那矮胖老者充耳不聞,身形一晃,當先閃入了廳內,但見門外黑壓壓一片,滿眼是人,圍得水泄不通,無路可尋。櫃檯之上並列二物,一是椿元極的風雲金牌,一是玉鼎夫人的小小玉鼎。
  矮胖老者疾如飄風,晃身到了櫃檯前面,蒲扇一抹,頓時將一牌一鼎掃了過去。
  剎那間,門外鼓噪起來,矮胖老者手腳不停,蒲扇一揮,將那一牌一鼎猛地向人叢之內摔去!
  人叢中起了一陣騷動,風雲會的人紛紛伸手去截金牌,通天教的屬下去搶玉鼎,秩序為之大亂,那矮胖老者鑽入人叢,瞬眼又由人堆之內飄出,眾人一聲吶喊,頓時反身追趕!
  華天虹與玉鼎夫人並肩追到,那異獸雪狸往人叢之內一竄,霎時惹出一片驚惶喊叫之聲,通天教與風雲會兩方的人,都星飛丸跳,四散奔逃,情勢大亂!
  諸元極與常氏兄弟隨即追出,幾人被前面的人一擋,不覺與華天虹擠到了一處。恰在此時,一個通天教的弟子將搶到的小玉鼎交給玉鼎夫人,一個風雲會的屬下則將那面金牌朝椿元極遞去。華天虹一心全在秦玉龍身上,加以蓮毒正烈,苦楚難當,雙手齊施,排開擋在前面的人,拼命地朝前沖去。
  那常豪見他脅下空門大露”不禁惡念頓起,暗道:這小子二十未到,已能與諸二哥硬拼內力,十年之後,豈非又是一個華元青……
  他惡念暗萌,未及深慮,當下功凝五指,覷著華天虹伸手推人,脅下門戶大開之際,猛一挺腕,五指如勾,淬然抓了過去!
  這一著委實陰毒。他那“螳螂爪”是有名的毒功夫,見血封喉,厲害之極,華天虹未加提防,豈有僥幸之理,
  說時遲,那時快,華天虹驚覺到常豪暗算自己,脅下已被他的手爪抓破!
  百忙中,未待常豪手指插下,華天虹猛一沉時,朝他的手臂撞去,身形一旋,右手猛抓他的雙目!
  這一抓不成章法,但卻兇狠異常,常豪腦袋一偏,讓過了這一擊,不料心中氣餒,手下一慢,竟被華天虹的手肘撞在腕上,小指一痛,指甲幾乎折斷!
  玉鼎夫人睹狀,伸手疾扣常豪的手腕,口中冷冰冰地道:“姓常的,你當真不要臉皮,我教你別想活命!”說話中,她左手凝足“血煞神功”,罩定他的身形。
  常豪做賊心虛,身形連閃,直往諸元極背後躲去,諸元極與常傑聯手一招,將玉鼎夫人擋住。
  只聽玉鼎夫人陰沉沉說道:“姓常的,速將解藥交來,否則你悔之晚矣!”
  常豪伸手朝華天虹一指。冷笑道:“姓華的好端端的,他自己不著急,夫人操的哪份心事?”
  玉鼎夫人勃然大怒,獰聲道:“你當真是嫌命長了?”她舉掌一揚,緩緩推了過去。
  但聽諸元極厲喝道:“常老二退!”他雙足一挫,前弓後箭,單掌一豎,迸力擋了過去。
  這“血煞神功”乃是魔道中最上乘的內功,兩股掌力甫接,諸元極頓時感到掌上奇重,胸口窒息,鼻端似是聞著了一股血腥氣味,五髒翻騰,亟欲嘔吐!
  華天虹低頭一望脅下,衣衫破了五個小洞,微有黑血滲出,心頭雖是怒極,但因懸念秦玉龍的安危,強抑怒火,道:“姐姐,走了!”
  他體內存“丹火毒蓮”作祟,周身百穴如群蟻鑽動,灼熱如焚,麻癢難當,那痛楚極難禁受,講過話後,扭頭向那矮胖老者所逃的方向追去。
  玉鼎夫人亦為眼下的情勢弄得六神無主,“血煞神功”一收,撇下諸元極等,疾步追上,道:“常老二的‘螳螂爪’毒……”
  言猶未了,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她扭頭回顧,那常豪仰天倒地,口噴黑血,渾身痙攣,轉眼之間,四肢一伸,瞪眼暴斃。
  華天虹濃眉二蹩,拔步疾奔而去,玉鼎夫人掠身上前,朝那異獸雪狸道:“雪兒,快追那老頭兒。”
  這雪狸深懂人意,聞得主人吩咐,頓時發出一陣歡呼怪叫,當先疾馳下去,展眼間,二人一獸電馳而去。
  玉鼎夫人笑道:“諸元極今日栽到家了!”
  華天虹扭頭一望,身後己無旁人,急忙足下加勁,拼力狂奔。
  他蓮毒發時,奔跑越急,痛楚越減,只是身在鬧市,無法展盡腳程。即便如此,玉鼎夫人與他並駕齊驅,也感到十分吃力。
  須臾,奔出城外,只見那矮胖老者將秦玉龍扛在肩上,大搖大擺,順著城牆奔跑,那雪兒追在他身後數十丈處,一人一獸,同是炔如風馳電掣,晃眼掠出老遠。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老者不知是敵是友,瞧他這身武功,若是敵人,那可難以對付。
  思忖中,他雙足貫勁,猛地一陣疾沖,頓時趕上了十多丈匹。
  此時,華天虹與那矮胖老者遙遙可望,異獸雪兒跑在中間,玉鼎夫人陪伴在華天虹身旁,奔了一程,不覺轉到南門,那矮胖老者倏地將秦玉龍放下,“獨自一人溜入城內,轉眼不見。
  華天虹疾奔而至,執住秦玉龍的手腕,道:“玉龍兄,可還識得小弟麼?”
  秦玉龍站在當地,癡癡呆呆,一副茫若無主的樣子,頓了半晌,依舊未吭一聲。
  華天虹沉聲一歎,轉面道:“姐姐見聞廣博,可有辦法解救小弟這位朋友?”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遞過一條絲帕,道:“我只管你,旁人的事懶得理會。”她語音一頓,檢視他脅下的傷,道:“血漬已轉紅色,蓮毒沉下了麼?”
  華天虹拭去臉上的汗水,道:“差不多了,每日毒發,總是大半個時辰,今日略略短些。”
  玉鼎夫人由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傾出少許白色粉末,敷在華天虹脅下的爪痕上,笑道:“那常豪是怎樣死的?你好似百毒不侵,常豪的‘螳螂爪’對你毫無效應。”
  華天虹沉思片刻,道:“我使時拳一格,撞折了常豪的指甲,想是我的毒血侵入他的血內,廢了他的性命。”
  玉鼎夫人啞然失笑,道:“小毒物,倘若我咬你一口,莫非也得陪上一條性命?”
  華天虹堯爾一笑,伸手牽著秦玉龍,緩步走入城內,道:“姐姐的雪兒追那老人,不會鬧出事故麼?”
  玉鼎夫人笑道:“雪兒很乖,若無我的號令,通常不先傷人,那老頭兒是你們俠義道的殘餘,做事理該有一點分寸。”
  華天虹暗忖:那老者身手高強,行動機敏,若是同道之人,實為一大幸事,怎生設法與他談談才是。
  他突然心中一動,道:“姐姐,那日在黃河岸上,你曾講過,有一株千年靈芝……”
  話到半途,他忽然記起彼此萍水相逢,並無深厚的交誼,千年靈芝是稀世靈藥,縱然她有,自己也不便討取,故爾將口一閉,倏然頓住。
  玉鼎夫人妙目凝光,那風情萬種在臉上一飄,笑道:“靈芝仙草,愚姐倒有一株,不過良藥難得,糟蹋了可惜,這秦玉龍並無性命之憂,改日遇上了任玄,姐姐負責向他索取解藥就是。”
  華天虹提起此事,本是想到母親的內傷,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只得微微一笑,也不多加解釋。
  忽見那異獸雪兒跑了回來,左顧右盼,頻頻回首,瞧那樣子,顯然是將那矮胖老者追失了。
  玉鼎夫人伸手將它抱起,笑道:“老頭兒好滑溜,下次被我遇上,非得伸量他一下不可!”
  華天虹道:“姐姐是否識得此人的來歷?”
  玉鼎夫人搖首笑道:“總是北俱會上的人吧,姐姐那時年輕,未曾趕上熱鬧,不知這老頭兒姓甚名准?”
  說話中,兩人業已走到分路之處,華天虹拱手一禮,道:“今日多虧姐姐相助,小弟銘記在心,改日再圖補報。”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道:“誰要你報答啦!”她語音微頓,接道:“仇隙越來越是深重,風雲會饒你不過,神旗幫也不會饒你,依我相勸,你還是先往東南一帶遊歷一番,暫時避一下風頭的好。”
  華天虹搖頭道:“小弟尚有私事,務必留在曹州。”
  玉鼎夫人截口笑道:“是否與秦碗鳳訂過約會,兩人在曹州碰頭,不見不散?”
  華天虹臉上一紅,搖頭道:“秦姑娘新拜名師,三年兩載之內,豈能出外闖蕩,小弟是等候一位尊長。”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搬到‘一元觀’內,與姐姐住在一起吧!”
  華天虹搖頭道:“小弟怕拘束,還有這位秦兄,我得設法將他救醒。”
  玉鼎夫人格格一笑;道,“對待朋友,你真賣力哩!”
  華天虹知她弦外有音,暗諷自己救秦玉龍是因為其妹之故,當下淡淡一笑,佯作未曾聽懂,拱手齊額,與其道別。
  玉鼎夫人吟吟而笑,轉身走去,走了幾步,忽又反身問道:“華兄弟,你知道姐姐姓什麼?”
  華天虹臉上一紅,齦然道:“姐姐不講,小弟未敢多問。”
  玉鼎夫人抿嘴一笑,道:“姐姐無名無姓,也沒有拜過師父,武功都是自己練的,你信不信?”
  華天虹暗道:那“苗嶺三仙”中的梨花仙子和紫薇仙子,都是人家的棄兒,也都無名無姓。只是無人傳授,自己習武,卻令人難以相信。
  他心中在想,口中卻道:“小弟敢不相信!不知小弟那位姐丈貴姓?”
  玉鼎夫人格格一陣嬌笑,道:“誰講你有姐丈了?夫人是我自提的稱號,姐姐卻未字人哩!”
  華天虹暗道:豈有此理!當下深施一禮,牽住秦玉龍走去,玉鼎夫人笑聲洋溢,自往“一元觀”去了。
  回至店中,忽見蒼髯客走過房來,華天虹大感意外。肅客人座,他躬身問道:“前輩怎麼有暇到此?”
  蒼髯客道:“我已遷入這家客店,就住隔壁房間。”
  華天虹聞言大喜,隨即講出秦玉龍的身世,又將适才聚英樓內,與諸元極和常氏兄弟交戰的情節講了一遍。
  蒼髯客靜靜聽罷,道:“目下你的處境十分複雜,許多賊子都有害你之意,這秦玉龍就與我住在一起,以免一旦有事,你要分心去照料他。”
  華天虹好生感激,忖道:與這等豪傑之士交往,彼此肝膽相照,我若扭伍促泥,反而不敬。
  轉念之下,他略為道謝幾句,即將秦玉龍交托與他,自己沐浴更衣,然後三人在房中共進午膳。
  蒼髯客突然問道:“你這左手掌是何人傳的?”
  華天虹道:“那人叫週一狂,眼下陷身在神旗幫內。”
  蒼髯客道:“你右手的功夫呢?”
  華天虹赦然道:“先父遺下一柄鐵劍,及十六招簡單的劍法,小子不肖,將鐵劍遺在神旗幫內了。”
  蒼髯客雙眉一皺,道:“怪事,華大俠是何許人物,豈能只有簡單的劍法留下?依我料想,那劍法並不簡單,只是你還未曾發現其中的精髓。”
  華天虹臉色微微一紅,道:“可惜鐵劍不在手邊,否則施展出來,請前輩指教,定然獲益非淺。”
  蒼髯客是使劍名家,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就背在背上,這時一面吃飯,一面說道:“你以著代劍,隨便使一招我瞧瞧。”
  華天虹聞言,握著筷子比劃了幾下,搖頭笑道:“我那鐵劍又大又重,筷子大小,使不出樣子。”
  蒼髯客沉吟不語,默然半晌,道:“吃完飯後,你使我的長劍,施展幾招試試。”
  華天虹連連搖頭,道:“任何劍到我手內,一下就得折斷,以前如此,如今內力增強,想必更甚。”
  蒼髯客聞言,默默想了一陣,道:“依我猜想,華大俠遺留給你十六招劍法,定是博大精深的武功,或許你年輕識淺,忽略了其中的蘊義。”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想道:這話甚為有理,當年爹爹傳劍給我時,曾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想到這點,他不禁大感懊惱,決心時機一到,立刻至神旗、幫總堂將鐵劍取回。
  飯後,華天虹因勞累過甚。談了一會即上床休息,蒼髯客帶著秦玉龍回至隔壁房內,讓華天虹安靜睡眠,言談舉止之內,雖無親呢表示,卻流露出一片愛護之情。
  一陣沉睡,醒來時已天色黑暗,睜眼一瞧,房中靜悄悄的。他急忙振衣而起,來至隔壁房內。
  但見燈光之下,蒼髯客房中另有三人,除秦王龍外,另外兩人是通天教的“招魂使者”馬青山,神旗幫的“護法”單宏信。
  馬、單二人一見華天虹進房,頓時雙雙站起,上前見禮,齊聲笑道:“公子睡醒了,在下……”
  華天虹見二人爭著講話,稱呼也改變了,不禁暗暗生疑,截口道:“不知兩位駕到,有勞久候,得罪得罪。”
  “招魂使者”馬青山敞聲一笑,道:“華公子今日一戰,名動曹州,敝教的上下人等,無不衷心敬佩,玉鼎夫人特地備下盛筵,命在下來恭請華公子赴宴。”
  華天虹暗道:“滔滔不絕,原來是找我去吃飯。”他截口笑道:“馬兄稍待,不才少時就去。”他轉面問道:“單兄到此,可有公事在身?”
  單宏信哈哈大笑,火紅的面孔上紅光一閃,邁步上前,由袖中抽出一張折柬,雙手遞了過去。
  華天虹拆開信箋一瞧,原來是白君儀的手跡,只見那素箋上寫道:“已抵曹州,即來一晤。”
  只聽單巨集通道:“小姐聞說華公子每日‘跑毒’,心中殊為關切,亟望早與公子一晤。”
  華天虹暗暗冷笑,忖道:我若當日死在黃河岸上,彼等也不關切,也不敬佩了。
  轉念及此,他不禁懷念起秦碗鳳來,對她那片柔情蜜意,倍覺珍貴,直盼早日與她重逢。
  思念妹妹,愛及兄長,他移步走到秦玉龍身旁,柔聲道:“玉龍兄,你記起小弟麼?”
  秦玉龍抬起目光,朝他凝注半晌,神色之間,依舊一片茫然,顯然對於華天虹仍不認識。
  但聽蒼髯客道:“他服了任玄的迷魂藥物,往事已全遺忘,好在尚無性命之憂,以後慢慢設法,總有復原之望。”
  華天虹輕輕一歎,轉朝單巨集通道:“有勞單兄,上覆白小姐,明日未未,不才在聚英樓相待,為她接風洗塵。”
  單宏信聞言。轉面朝“招魂使者”馬青山望了一眼,隨即告別而去,馬青山滿臉含笑,好生得意。
  華天虹向蒼髯客道:“左右無事,晚輩到一元觀去走走,瞧一瞧通天教的人物。”
  蒼髯客道:“去去無妨,鬼域伎倆不可不防。”
  “招魂使者”馬青山雙目一軒,道:“朋友講話好不客氣
  蒼髯客雙眼一瞪,寒聲道:“誰是你的朋友,有何客氣可言?”
  “招魂使者”馬青山臉色一變,迅即恢復原狀,淡淡地逍:“看在華公子面上,姓馬的不便與閣下計較。”他轉身走出房外。
  華天虹暗暗好笑,辭別蒼髯客走出店外,“招魂使者”馬青山牽著兩匹駿馬候在階下,華天虹接過疆繩,兩騎馬向一元觀行去。
  一元觀坐落城東,香火很盛,不過進香之人到前觀為止,呂祖殿之後,常人不能涉足。
  華天虹隨在馬青山身後,穿過重重大殿,來至二座蒿樓之前,只見樓前鴉雀無聲,一片肅穆,八個肩插短劍的青衣道童:屏息而立,把守在樓前。
  華天虹將手一擺,隨他進入樓內,晴道:這馬青山似是心情緊張,瞧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這座高樓定是十分機要的所在。
  他暗暗留意,每=層樓上均有把守之人,最下層是八個青衣道童,第二層是八個年輕的道人,第三層則是八個身穿黑色長袍、頭帶黑色面罩、五官面目俱都隱藏在內的男子,登上第四層樓,但見華燈如畫,一席盛筵。玉鼎夫人盛裝高譬,懷抱雪兒坐在主位,身後立著一個面貌姣好的紫衣少女,下首坐了兩個老道,另八名美貌少女和幾個道童環列在四周。
  玉鼎夫人一見華天虹踏上樓板,頓時離座而起,笑吟吟地迎了上去,道:“久候不至,我以為你發了牛勁,要我親自去請哩!”
  華天虹微微一笑,拱手一揖,目光一轉,向隨後離座的兩個老道一望,道:“兩位道長怎樣稱呼,姐姐先替小弟引見。”
  玉鼎夫人含笑道:“人座再講吧!”她皓腕一伸,握住他的手步入座中。
  落座之後,玉鼎夫人向那兩個老道說道:“這一位就是華公子,他那轟轟烈烈的家世不必說了,少年英雄,猶勝先人,兩位先行見過。”
  兩個老道齊齊稽首為禮,口中同稱“久仰”。
  玉鼎夫人朝上首那老道一指,道:“這一位是五音真人,現為本教上元觀的主持。”
  華天虹抱拳道:“幸會。”他抬眼望去,見那五音真人約有五六十歲,花白長髯飄拂胸前,杏黃道袍上繡著金線八卦,肩後斜插一柄奇形長劍,舉止沉凝,氣派頗為不俗。
  玉余夫人朝下首那個老道一指,道:“這一位法號‘青虛子’,乃是此間的主持。”她頓了一頓,笑道:“本教設上三壇、中三壇,下三壇,法壇設在九座道觀之內,觀名題為上元觀,中元觀,下元觀。這一元觀直屬教主座下,不受法壇管轄,兄弟若將青虛道長與幫會中的分堂主分舵相提並論,”就錯了。”
  華天虹笑道:“兄弟豈敢,能與姐姐平起平坐之人,做兄弟的決不敢失禮。”
  他口中在講,心頭卻暗暗忖道:“不知教主與九壇主持之外,是否另有名位,這位夫人姐姐擔任的又是什麼職司?”
  忽聽青虛子笑道:“今日一戰,諸元極黯然失色,風雲會銳氣大挫,江湖豪傑,武林英雄,無不對華公子刮目相看。”他端起酒杯,敞聲笑道:“貧道喬屬地主,沾夫人的光彩,先敬華公子一杯水酒,聊表仰慕之意。”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今日午間,在下體內,潛毒發作,糊糊塗塗地打了一場,若在平時,實非諸元極的對手。”他舉杯就唇,一仰而盡。
  那紫衣少女捧著一把打造得十分精緻的酒壺,侍立在華天虹身後,見他杯中酒幹,急忙為他斟滿。華天虹見她只管自己一人,不禁目光一抬,向她望去。
  玉鼎夫人莞爾一笑,道:“她叫方紫玉,是我貼身的侍兒,那夜在黃河岸上,你曾見過。”
  華天虹點了點頭,暗忖:那刺殺任鵬的女子也叫方紫玉,目下不矢。躲在何處,當下說道:“任鵬一案,看起來已經煙消雲散,不了了之。難道任玄業已緝獲兇手,報了殺子之仇不成。”
  玉鼎夫人笑道:“豈有召”般容易?目前是外弛內張,看來風平浪靜,其實任玄早已離了山西,正在各地明察暗訪,緝拿那假冒方紫玉的女子。”
  忽聽五音真人道:“風雲會流年不利,老大死了兒子,老三斷了手臂,今日又死了一個常豪,那幾個不理會務的怪物,大概要出頭露面了。”
  華天虹雙眉一軒,暗忖:這五音真人是通天教的上壇主持,他既稱為怪物,那幾人必是厲害非凡了。
  但聽玉鼎夫人笑道:“那倒未必,眼前之事,尚未牽涉到風雲會的根本,似燕山一怪、龍門雙煞等人,一時還不致於出面。不過,任玄若是再遇上晦氣的事,刀“瞎眼婆大概是要出頭了。”
  華天虹暗道:“我也真傻,想刀“風雲會若無強有力的後盾,通天教與神旗幫豈不早將北方的地盤瓜分了?”
  只聽那五音真人道:“三分鼎立,害!據稱雄之局,實非武林蒼生之福,行旅客商,升鬥小民,亦是錄側重重,生計艱難,華公子是英俊之後,少年有為,對此必有見地。”
  華天虹暗暗忖道:通天教果有進取之心,不知他們如何著手?思忖中,他含笑說道:“在下年輕識淺,武功淺陋,對於此等江湖大事,實在未敢置嚎。”他目光一轉,朝玉鼎夫人望去。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向那五音真人道:“我這兄弟年紀雖輕,見識卻不淺,武功說不上淺陋,但離登峰造極的境界當然還遠。不過,他軟硬不吃,渾話不聽,渾當不上,誰也拿他無可奈何。”
  五音真人朗聲一笑,道:“華兄弟,玉鼎夫人目高於頂,據貧道所知,從無一人得蒙她的青睞……”
  玉鼎夫人搖手笑道:“真人別講啦,他不領我的情,我也受不得太多的委屈。”
  華天虹笑道:“兄弟幾時把委屈姐姐受了,罰三杯如何?”他舉杯就唇,一仰而盡。
  放下杯盅,他忽然感到,那酒飲人口,微有麻辣之感,不禁濃眉一蹩,暗忖:九毒汕姬對我講過,那“丹火毒蓮”是毒中之王,蓮毒在身,我即百毒不侵,若是遇上了無色無味的藥物,口中反而生出異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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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身價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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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鼎夫人看他神色有異,笑道:“怎麼?你臉色不愉,是怪做姐姐的講錯了話……”
  華天虹冷冷一笑,道:“姐姐舌底燦蓮,豈有錯話出口?只是小弟胃口不佳,飲不慣藥酒,還請姐姐見諒。”
  玉鼎夫人花容失色,一把搶過華天虹面前的酒杯,對著燭光晃了一晃,猛一轉身,朝那方紫玉望去。
  方紫玉嚇得臉無人色,哆的一聲跪了下去,道:“婢子
  玉鼎夫人美眸之內殺機一閃,倏地銀牙一咬,一掌拍了下去!
  華天虹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玉鼎夫人的皓腕,笑道:“區區小事,姐姐難道要殺人滅口不成?”
  但聽玉鼎夫人怒聲道:“混帳!無心肝的東西!”
  華天虹瞧她氣得淚眼晶瑩,嬌軀顫抖,不禁暗暗想道:若說是有心算計我,她又氣成這副模樣。若說無意,卻又令人無法相信。
  那五音真人與青虛子相視一眼,兩人面上俱有迷惘之色,似是對於此事的內幕並不知情。
  王鼎夫人手腕微掙,未曾掙脫,忽向那方紫玉恨聲道:“這事說也無用,我饒你一死,你快自將雙手卸下。”
  那方紫玉淚珠滾滾,道:“婢子知錯,謝夫人不殺之恩。”她放下酒壺,由衣襟下拔出一柄匕首,即向左手腕上切去!
  華天虹目光犀利,一眼之下,看出方紫玉手中的匕首寒光閃閃,是一柄寶物,而且看來眼熟,似乎曾經見過。
  他心頭一動、脫口喝道:“且慢!”他伸手一攫,頓時將那匕首奪了過來。
  玉鼎夫人似是又氣又惱,恨恨地道:“你到底要怎樣,難道要我一死明志不成?”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我又未曾怨怪姐姐。”他目光一轉,朝那匕首瞥了一眼,陡然記起,那夜在落霞山莊之內,那冒名方紫玉的冶艷女子,正是用這一柄匕首將任鵬刺死!
  他暗暗忖道:此事當真古怪,眼前這方紫玉,明明不是那殺人盜寶的方紫玉,然而這柄匕首何以又到了她的身上?
  他念頭轉得極快,有意試試這方紫玉的武功,但覺眾目睽睽之下,尊卑有別,不便出手。
  忽聽那方紫玉哀哀說道:“夫人說公子爺百毒不侵,婢子心中不信,一時糊塗……”
  華天虹朗聲一笑,道:“試試原不要緊,只是味道不可太差,否則倒我的胃口,我會嘔吐出來。”
  說罷他將那匕首還她,取過那把酒壺,揭開壺蓋望去,笑道:“小弟講情,饒她一遭吧!”
  玉鼎夫人對他似是百依百順,聞言之下,朝方紫玉冷冷說道:“還不快謝公子爺,惱得我性起,當真將你斃了!”
  方紫玉急忙向華天虹叩頭道:“多謝公子爺講情。”
  華天虹笑道:“罷了”。他向那酒杯中望了半晌,看不出有何異樣,早有侍女另外送上一隻酒杯。華天虹自行斟了一杯、嘗了一嘗,但覺芳醇可口,毫無麻辣的味道。
  但聽玉鼎夫人嬌慎道:“傻子,毛病不在壺中。”
  華天虹轉面笑道:“怎麼使的手腳?讓我瞧瞧。”
  方紫玉臉色一紅,端起酒壺,在杯中添注了少許,華天虹瞧她雙手執壺,左手指在壺嘴上觸了一觸,不禁哈哈一笑,道:“原來毛病在手指上。”他端起酒杯,往唇邊送去。
  玉鼎夫人劈手奪過,將酒傾潑在地,道:“我若要謀你的小命,還用得著使毒麼?”
  方紫玉介面道:“婢子使的不是毒藥。”
  華天虹轉面問道:“那是什麼?”
  方紫玉嬌靨生暈,道:“是……”
  但聽青虛子呵呵大笑,道:“華兄弟不必多心,夫人愛你如手足,紫玉豈敢害你的性命?”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想必是蒙汗藥吧,我也真想睡一會。”他伸手抱過那異獸雪兒,笑道:“這小東西好大的本領,等閒的江湖高手,真不是它的敵手。”
  玉鼎夫人含笑道:“可惜你養不活它,不然我就贈送給你。”
  華天虹道:“君子不奪人之所愛,縱然養得活,我也不要。”他目光一轉,一望五音真人,道:“真人是上壇主持,遠來曹州,諒必是有要事辦理?”
  五音真人拂須一笑,道:“普天之下,只有華兄弟一人,見過那個刺殺任鵬的兇手。當日華兄弟被迫自盡,吃下‘丹火毒蓮’,任玄只道華兄弟已死,失了線索,因此曠費時日,至今未能緝獲兇手。如今聞得華兄弟死而復生,自然會趕來曹州,從華兄弟身上著手。”
  華天虹點頭道:“真人料想周洋,言之有理,但不知真人到此,與此事又有何關系?”
  五音真人道:“任玄只有一個獨子,此事實非小可,倘若刺殺任鵬之人不屬一幫一教,那倒沒有什麼,若屬一幫一教之人,江湖之上,立即就要掀起滔天大浪,牽一發而動全身,兩派火拼,乃至三派混戰,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玉鼎夫人笑道:“非但通天教注意此事,神旗幫也在暗中留意,眼前目光都注視在你身上,你的一言一行,皆可左右此事的發展。”
  華天虹道:“事無佐證,憑我一句話,任玄豈肯相信?”
  五音真人道:“那是當然,不過話雖一句,卻看怎樣說法,穿針引線,移花接木,華兄弟仍有上下其手的餘地。”
  華天虹暗暗想道:他這弦外之音,是想我移禍江東,將事情推在神旗幫頭上。嗯,那假冒方紫玉的女子長得酷肖白君儀,此事好生費解!
  但聽青虛子道:“華兄弟,你那一招掌法,真是週一狂傳授的麼?”
  華天虹點頭笑道:“週一狂被困在神旗幫總壇,那一招‘困獸之鬥’,正是向他借來的。”
  玉鼎夫人訝然道:“如何借法?”
  華天虹道:“他想我殺白君儀,約好事成之後,我斷了左手,算是還他的掌法。那人三心兩意,又想我殺害白君儀,又想我尋找金劍助其脫困,莫衷一是,我也感到無所適從。”
  玉鼎夫人冷笑道:“荒唐,殺白君儀還可,斷下左手還他的掌法,哪有這等規矩?”
  華天虹道:“我倒想尋找那柄金劍,助他脫困,也算還了他的人情。至於那金劍主人向東來的武功,我實在沒有覬鄖之心。”
  玉鼎夫人黛眉一揚,道:“你清楚向東來的事扡
  華天虹道:“也是聽週一狂說起。”
  五音真人端起酒杯,向華天虹一舉,道:“華兄弟,你滿飲一杯,貧道向你講幾句話。”
  華天虹自從吃了“丹火毒蓮”之後,體質大異常人,任何有刺激的東西,吃到他的腹中,都似石沉大海,一點反應沒有。他也不怕醉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真人有何見教?”
  五音真人道:“幫會勢力遍及天下,勒索行旅,魚肉鄉民,藏汙納垢,迫害忠良,為禍之烈,不勝枚舉,我通天教則賴香火供應,出於信徒捐輸,實不屑與幫會相提並論。”
  華天虹暗暗想道:此人倒有口才,通天教明明是邪教,他卻振振有詞,大有唯我獨尊之慨。
  他心中在想,口內卻漫應道:“神旗幫和風雲會都是組織龐大,根深蒂固,加以挫敗倒還可說,想要連根拔除,實非徒托空言之事。”
  五音真人點頭道:“華兄弟所見甚是,不過事在人為,若能將為首的人物鏟除,何愁其不風流雲散,化為烏有?”
  華天虹暗道: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只惜武功之道無法勉強,那為首之人又該如何鏟除?
  他出道以來,歷經艱險,九死一生,對人對事,都已十分老練,這時隨口說道:“神旗幫與風雲會都是臥虎藏龍,同有奇才異能之士在內,既非烏合之眾,則其上下一體,那為首之人如何才能鏟除?”
  五音真人道:“華兄弟見事透澈,實令貧道佩服。”他語音微頓,環顧席上之人一眼,接道:“不瞞華兄弟講,若是僅有一個神旗幫,或是單只一個風雲會,則通天教早已脫穎而出,傳遍天下了。”
  華天虹道:“如此講來,通天教是勝一方而有餘,敵兩方則不足。”
  五音真人柑掌笑道:“正是如此,倘若幫會之間小有摩擦,勢力互有消長,通天教即可相機起事,一舉滅掉雙方。”
  華天虹暗忖:這話好狂,神旗幫與風雲會堪稱高手如雲,通天教內又有多少本領大的?
  忽聽青虛子道:“華兄弟年少有為,如果乘時而起,逐鹿天下,何愁不能繼承華大俠的雄風,名揚四海,成就一世的霸業。”
  華天虹淡淡一笑,不置一詞,目光一轉,朝玉鼎夫人望去,好似面臨到一樁大事,自己拿不定主意,轉而征詢她的意見。
  但聽玉鼎夫人輕輕一笑,道:“我曾聽人說起,那白君儀曾經多次對你加以淩辱,白嘯天將鎖魂毒針釘在你的身上,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快意恩仇,活在世上還有什麼趣味?”
  她語音微頓,玉容一整,接道:“一幫一會,皆非善良之輩,若能挑動雙方殘殺,你也於心無愧,縱然通天教袖手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於你又有何害?”
  華天虹暗暗忖道:他們包圍著我大下說辭;我若堅決不允合作,他們勢必反臉成仇,對我忌恨,那時我三面受敵,實在難以應付,反正事在兩可,我先答應下來,日後再定行止:
  心意一決,他故作沉吟之狀,倏地推杯而起,哈哈大笑,道:“姐姐待小弟不錯,原來目的在此,小弟若是不允合作,不識抬舉倒也罷了;不知好歹,那可罪該萬死!”他哈哈一陣長笑,一躬到地,轉身行去。
  玉鼎夫人佯哎道:“你幹什麼?”
  華天虹道:“夜闌人靜,酒足飯飽,小弟告辭。”
  玉鼎夫人皺眉道:“孩子氣,正事尚未講完。”。
  華天虹將頭一搖,一本正經道:“講到此處為止,這等事心照不宣,用不著焚香賭咒,獻血為盟。”他轉面說道:“兩位道長,在下告辭了。”
  五音真人與青虛子齊齊站起,含笑挽留,見他去意已堅,於是一同送至樓下。
  出了一元觀,玉鼎夫人懷抱雪兒,與華天虹並肩漫步,低聲笑道:“你與白君儀訂下聚英樓的約會,是小酌談心,抑或比武論兵?”
  華天虹道:“都不是,我向她查問一個人的消息。”
  玉鼎夫人雙眉一聳,道:“誰?”
  華天虹本是懸念母親,欲向白君儀查問一下,見她追問,隨口扯謊道:“秦玉龍神志不清,我想打聽他父親秦白川的下落。”
  玉鼎夫人妙目一抬,在他臉上凝注一眼,笑道:“我已逐漸看出,你貌相忠厚,實則詭計多端,油嘴滑舌,是個城府甚深之人。”
  華天虹微微一笑,突然心中一動,道:“許久未見白君儀了,我到神旗幫曹州分堂去晃一晃,姐姐如果無事,就替小弟把風。”
  玉鼎夫人笑道:“深更半夜,打擾人家的閨女,成何體統?”
  華天虹道:“有什麼要緊,我也受夠惡氣了。”
  玉鼎夫人撇嘴道:“若是暌別己久,心頭思慕,去偷著看看也無不可,要我替你把風,那是休想。”
  華天虹嘻嘻一笑,道:“我一人去,若是被人殺了,念在相識一場,姐姐替我報仇就是。”
  玉鼎夫人撲味一笑,二人談談說說,不覺來至神旗幫曹州分堂附近,華天虹身形一晃,即待翻牆入內,玉鼎夫人一把拉住,嬌嗅道:“你是真的胡鬧?”
  華天虹低聲道:“那白君儀厲害得很,若在光天化日之下,休想套得出她的口供,我出其不意將她拿住,她願講則已,若是推三阻四,惱得我性起,索興一掌將她劈了!”
  玉鼎夫人輕哼一聲,道:“你捨得?”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我與她只有仇怨,毫無交誼,有何捨不得的?”
  玉鼎夫人竊竊一笑,道:“我守在外面,你辦正事則罷,倘若不規不矩,我放一把火,將曹州分堂燒個精光。”
  華天虹聞言一怔,匆促之間,體味不出她話中的含義,當下提起一口真氣,手搭牆頭,輕飄飄地躍了過去。
  他內功大進,輕身提縱之術隨著邁進,落足無聲,端的微塵不驚。
  在曹州住得久了,雖未進過這座分堂,對其屋宇的構造卻早已看熟,情知白君儀住在後院,當下貼著牆根,朝後潛去。
  這曹州分堂守禦甚嚴,半形風燈之下,每座院落都有手執兵刃的明哨,陰影之下尚有暗哨,華天虹藝高膽大,加以在江湖上廝混已久,一般門檻已精,蛇行鴛伏,片刻工夫,竟已摸進了後院屋內。
  他揀那花廳四外、佈置得雅致的房屋搜索。搜過兩間,居然找到了那小婢小靈的居處。打量形式,知道白君儀必是住在右廂房內。他在門外站了一會,見屋中沒有聲響,於是輕輕地推開房門,閃身入內,反手將房門掩上。
  黑暗中,他忽感一股淩厲的勁風朝腰間襲來!
  聽那風聲來勢,華天虹已認出是白君儀的手法,心中倒也佩服她的機警。他當下左掌一豎,在身前劃了半個圓圈,掄手一掌,倏地拍了過去。
  只聽白君儀驚聲道:“啊!”
  她聽風辨形,發覺來人使的左手掌,頓時想到華天虹身上。倉促中,她舉掌一揮,迎擊過去。
  “啪!”的一聲,白君儀口中一聲櫻嚀,嬌軀一仰,摔飛回去。
  昔日在辰州,她一掌打落華天虹的三顆大牙,這是華天虹切身難忘的奇恥大辱。華天虹這一掌雖未存心取她的性命,卻也使了五成功力,立意要她吃點苦頭。
  白君儀如斷線紙鴦,向後飛去。華天虹如影附形,黑暗中,雙手一撈,頓時抓住了她的兩只手腕。但聽蓬的一聲,白君儀摔在床上,華天虹防她出手傷人,雙手抓住她的兩只手腕隨同摔下,身軀不覺將她壓在下麵。
  忽聽外面腳步急響,有人低喝道:“小靈!”
  華天虹哪敢鬆手,將白君儀緊緊壓住,低聲道:“將外邊的人轟走,否則我捏斷你的脖子!”
  白君儀嬌喘吁吁,氣急敗壞,銀牙咬得格格亂響,恨不得猛地咬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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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3 18:39:14 |只看該作者
  倏地,她感到一呆!
  原來她還是一個黃花閨女,只因性情高做,從無一個男子獲她青睞,以致她漠視男女之情,生平從未與異性肌膚相親過。此時正當六月,她由睡夢中驚醒,身上僅只穿著薄綢褻衣,華天虹緊緊壓在她的身上,那一股濃烈的男子氣息撲入她的鼻中,頓時令她芳心無主,醇醇欲醉起來。
  忽聽那小婢小靈的聲音,道:“是李五麼?剛才是什麼聲音?”
  一個男子的口音沉聲道:“小姐房中有響動,你進去瞧瞧。”
  華天虹暗暗蹙眉,在白君儀耳畔道:“快將他們轟走,不然我先劈了你。”
  只聽那小靈走近門外,道:“小姐,你醒了麼?”
  白君儀怒聲說道:“樁哨撤遠點,不要吵我睡覺!”
  那小靈‘嗯”了一聲,一會腳步走遠,傳來吩咐撤哨的話聲。
  白君儀不再言語,也不掙動,好似橫定了心腸,任憑華天虹宰割似的。華天虹心情一定,突然覺出幽香撲鼻,身下軟綿綿的,自己壓得大緊,白君儀呼吸迫促,胸前起伏如浪,那芳心跳動的聲音,也似隱約可聞。
  他本是光明磊落之人,先頭本是無心,此刻覺出不妥,頓時右手一松,一指向她肩腫要穴點去!
  白君儀的內功較遜,武學卻不在他之下,黑暗之中,順手一抓,反而扣住了華天虹的右腕!
  此時,彼此各抓著對方一隻手腕,華天虹暗暗感到窘困,壓低嗓子道:“我有話問你,你讓我點住穴道,我好坐起身來。”
  但聽白君儀恨聲道:“我無話可講,你殺掉我算了!”
  華天虹冷冷一笑,道:“殺你還不容易,哼!殺你白君儀,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白君儀咬牙不語,既不鬆手,亦不掙紮,靜靜地躺在下麵。
  華天虹大感為難,暗道:“這僵局如何是了,白君儀難以為情,我也蒙上輕薄之名……”
  忽聽後院有人喝道:“拿賊啦!有人縱火!”
  又聽一個沉雄的嗓子喝道:“什麼人?站住!”
  華天虹聽出是敖三的聲音,情知是玉鼎夫人在搗鬼,不禁大為焦急,忖道:這人輕重不分,真不該與她同來。
  思忖中,他身子猛地一昂,拖著白君儀一齊躍起身來,右手一翻,猛地奪回手來,駢指如戟,霍然點了過去。
  白君儀左手連拂,黑暗中,二人飛快地對拆了三招,忽聽敖三奔近門外,道:“小姐在房中麼?”
  華天虹心頭一慌,右手又被白君儀抓住!
  白君儀喘息一聲,道:“我沒事,不要奔來奔去。”
  敖三道:“有奸細侵入,企圖縱火,人未逮住。”
  白君儀怒道:“知道啦!”
  敖三暗了一聲,頓了半晌,方始離去,顯然房中有變,外面業已發覺,只是未得白君儀之命,不敢進房查看。此時,兩人各自抓著一隻手腕,面對面站著,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心跳之聲,院子外急促的腳步聲一陣一陣傳來,這是敖三等尚在搜索奸細!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樣對耗不成,還是問幾句話,早早離去,方為上策。
  他心念一決,沉聲問道:“秦白川呢?”
  白君儀道:“你又未曾交給我,我不知道。”
  華天虹濃眉一蹙,道:“最近半年,可有人至大巴山尋我?”
  白君儀微微一怔,道:“有。”
  華天虹心頭猛地一跳,異常暴躁地道:“誰?男子還是女子?”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當然是女子。”
  華天虹大為焦急,左手五指猛地一緊,怒道:“快講!誰找我?”
  白君儀的手腕骨痛欲折,櫻嚀一聲,不由自主地癱向華天虹懷中,哀聲道:“是秦碗鳳……”
  華天虹聞言一怔,道:“秦碗鳳怎樣?”
  白君儀道:“秦碗風到總堂找你,已經被我殺了。”
  華天虹忖道:“若說是娘,我還相信,說是碗風姐姐,那可是信口胡謅。”他沉聲問道:“除她之外,尚有人找我沒有?”
  白君儀點頭道:“有,宗氏三虎,都被我殺了。”
  華天虹道:“哼!鬼話連篇!”他手腕一翻,掙脫右手,即待奪門而去。
  白君儀芳心無主,不知如何是好,但覺不願放他離去,黑暗中,猛地撲了過去,橫身擋住房門。
  華大虹道:“你待怎樣?”
  白君儀愣了一愣,道:“我有話講。”
  華大虹道:“明日午後,我在聚英樓等你,有話到那裏講。”
  少女的心情,實是難以捉摸,白君儀自己也不明白究竟。華天虹愈是要走,她愈是不願放其離去,卻又無法將他留住。無可奈何。高聲叫道:“小靈,掌燈!”
  只聽小靈在廳內應了一聲,隨即火花一閃,透入門縫調
  此時,外面的搜索之聲尚未停歇,白君儀啟開房門,小靈高舉油燈走了進來,朝房中溜了一眼,忽見華天虹站在房內,不禁雙目大睜,盯住他一瞬不瞬。
  此時的華天虹,非複當日的皇甫星,不但儀表堂堂,威武俊美,眉目之間,更有一股迫人的英氣。這一股迫人的英氣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但在年輕的女子看來,那卻是男子身上最為動人的部分,也是最令女子傾心,無法加以抗拒的力量。
  小靈盯著華天虹,白君儀兩道澄澈似水的目光,也在華天虹臉上閃來閃去,華天虹反而被兩人瞧得不好意思起來,故意臉色一沉,道:“有什麼好瞧的,我就是死不了的皇甫星,大出你們意料吧?”
  小靈伸手一拍胸脯,道:“啊!我當是誰在房中和小姐動手,原來是你……”
  白君儀怒道:“廢話!滾出去!”
  小靈撲啼一笑,放下燈台,轉身溜了出去。那敖三本來隱在門外,這時也飄身出了廳門。
  白君儀掩上房門,嬌軀往門上一靠,冷冷說道:“你簧夜闖入我的臥房,這算什麼道理?”
  華天虹冷笑道,“我高興來就來,你待怎樣?”
  白君儀哼了一聲,口齒微啟,欲言又止。
  華天虹也感到無話可講,兩人默默相對,站了片刻,華天虹大步走了過去,道:“我要走,有話明日再講。”
  白君儀擋住房門,紋風不動,冷冷地道:“同來的是誰?”
  華天虹暗忖道:我若一掌擊去,不難將她打死,只是……他心中猶豫,不忍出手,口中淡淡說道:“是一位朋友,他在外面替我巡風。”
  白君儀櫻唇一撇,道:“哼!什麼人也交上了,日趨下流,不怕有辱門媚麼!”
  華天虹知她指的是玉鼎夫人,不禁雙眉一剔,冷笑道:“你少攻汗旁人,華其行得正,坐得穩,誰上流,誰下流,我另有看法。”
  白君儀臉色一變,忿然道:“我白君儀下流了?”
  華天虹漠然道:“我不管你如何……”他突然想道:我幹嘛講這些閒話,真是從何說起?
  但聽白君儀冷冷說道:“別以為通天教保得住你,當真翻下臉來,誰都要取你的性命。”
  華天虹笑道:“這個不勞掛慮,性命是我自己的,我比你看得更為清楚。”
  忽聽喝叱之聲隱隱傳來,華天虹眼珠一轉,笑道:“打起來啦!我去瞧瞧!”他左臂一震,將她彈得橫飛五尺。他順勢拉開房門,疾掠出去。
  白君儀又氣又惱,追出房外,怒道:“讓那狐狸精找我!”
  華天虹充耳不聞,也不管玉鼎夫人如何,星擲丸跳,縱躍如飛,翻出牆外,撒腿狂奔而去。
  奔到城心,忽聽身後有人追來,他扭頭一望,玉鼎夫人抱著雪兒,長裙飄曳,笑吟吟地趕了上來。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姐姐,你在通天教下,到底擔任何種職司?”
  玉鼎夫人黛眉一揚,道:“十壇總巡檢,不小吧?”
  華天虹笑道:“是啊,以十壇總巡檢之尊,去鬧人家的分堂,不怕江湖朋友見笑?”
  玉鼎夫人猛呻一口,笑罵道:“混帳東西,還不是你惹出的事!”
  華天虹朗聲一笑,到了街口,二人揮手道別,華天虹轉向店中奔去。
  回至店中,華天虹推開蒼髯客的房門一看,蒼髯客猶在打坐,秦玉龍業已沉沉睡去,於是轉回自己房中就寢。
  一夜匆匆。次日早上,華天虹一覺醒來,蒼髯客忽然領進風雲會的孫接待和曹州分舵的舵主喬廣。
  華天虹知道事非尋常,急忙下床招呼二人,敘過禮後,喬廣取出一、份大紅拜帖,遞到華天虹手中。
  展開拜帖一看,下寫:“風雲會總舵主任玄頓首”十個泥金大字。
  只聽喬廣說道:“敝上本待親來陳訪.只因刑事羈絆,不克分身,特命在下晉謁,轉達敝上欽慕之誠。”
  華天虹暗暗忖道:任玄是一會之首,這份拜帖雖輕。面子卻是不小,我出道日淺,依照江湖規矩來講.是該親自回拜一趟。
  轉念之下,他抱拳說道:“小可何德何能,敢邀任當家的寵幸,煩勞喬兄上達總當家的座前,本日西正,小可至貴舵拜謁,再向任當家的道謝。”
  喬廣連連稱謝,起身告辭,言詞之間,備極恭謹,好像一夜之間,華天虹已身價百倍了。
  用罷早膳,店中夥汁送進一柄鐵劍.蒼髯客接劍在手,道:“這是我找人連夜打造的。趁著無事.我們到城外去練練。”
  華天虹好生感激,帶青秦玉龍一起。離了客店,來至城外,華大虹接過鐵劍掂了一掂,道:“我那鐵劍是玄鐵夾鋼,全重六十二斤,這把劍大小相似。重量卻只三十三斤,輕了一半。不知使起來是否合適?”
  蒼髯客道:“玄鐵是無價之寶,有錢也難以買到,曹州的兵器馳名天下,打造得如此,已是無法再好了。”他想了一想,道:“你先將劍法練一趟,我開開眼界。”
  華天虹遜然一笑,雙手抱住鐵劍,默然靜立片刻,隨即一邁左足。左手劍訣一領,一劍削了出去。
  只聽唰的一聲,劍風震耳,那鐵劍嗡嗡作響,震動不歇,聲音雖是悅耳,劍葉卻大有寸寸斷裂之勢!
  蒼髯客沉聲道:“盡量收斂真力!”
  華天虹手上有數,知道這鐵劍承受不起自己的功力,當下盡量蓄勁下發,小心翼翼地劈出一劍!
  這劍法總共只有十六招,華天虹練得極慢,但也不過片刻即已練完”。
  華天虹收劍肅立,道:“前輩是劍術名家……”
  蒼髯客將手一搖,道:“你別跟我客氣,我是半死之人,你有整頓武林的決心,我就跟在你身邊混混,江湖無輩,英雄無歲,我們不管前輩後輩,你敢攘臂高呼,我就隨聲附和,各人盡心盡力,細微未節,誰也別去管他。”
  華天虹感到眼眶發熱,唯恐掉下淚來,忙道:“我再練練,拋荒大久,手法也生疏多了。”
  蒼髯客道:“撇下劍法的玄奧不管,你埋頭苦練,若能練得使這一柄鐵劍臨敵,可以不怕折斷,你的功力就到了另一境界了。”
  華天虹聞言一怔,道:“我一直未曾想到這點,練過這柄劍,再練一般的長劍,再後還可練竹劍、木劍,武功之道,原不是一成不變的。”
  蒼髯客點頭道:“正是如此。”
  華天虹也曾感到,單憑一招“困獸之鬥”,不足以應付各色武功高手。但因鐵劍被週一狂扣下,再無一件稱手的兵刃,因此將這問題擱下來。這時被蒼髯客一言點醒,知道只須加以鍛煉,任何兵刃皆可應用,不覺精神大振,練劍之心,倏地狂熱起來!
  他重新展開門戶,將劍法反復施展,但因略一貫注真力,那鐵劍即會折斷,故爾使得雖慢,反而吃力異常,練了片刻,人已滿身大汗。
  秦玉龍坐在一旁,仍是那副茫然若失的樣子。
  蒼髯客卻聚精會神,凝視著劍法動向,看了一陣,忽然仰起面來,朝城牆之上望去。
  原來城垛之間,坐著一個矮矮胖胖、紅光滿面的老者,那老者目光的的,也在凝注華天虹練劍。蒼髯客仰面望他,那老者口齒啟動,無聲無息他講了幾句,隨又望住華天虹手中的鐵劍,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
  約莫練了一個時辰,華天虹已是渾身汗濕,喘息可聞。城上那老者忽然伸手在牆上挖下一粒沙石,扣指一彈,直對華天虹的鐵劍撞去。
  華天虹人已沉浸於劍法之內,劍上突遭外力,內勁頓時向劍上一湧!
  只聽“鉻!”的一聲脆響,一柄又粗又大的鐵劍,霎時斷成了四五十小塊,鐵屑四濺,滿空都是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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