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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易容]王者之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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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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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3 19:0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六章 古洞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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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華夫人喟然一歎,道:“那姓向的姑娘是個烈女,星兒不矜小節,受人之惠,此事甚難結局。”
  華天虹道:“娘說明白些,孩兒實是不太瞭解。”華夫人道:“你也不是不懂,不過是想錯了。你道那向姑娘是個落拓不羈,豪放灑脫的女子,她的情愛,未必就很認真,你是這麼想吧?”
  華天虹連連點頭,道:“孩兒瞧她豪邁得很,不是士情所苦之人,因而也懶得多耽心事。”
  華夫人道:“其實不然,這姑娘是個用心深邃,不借自苦的人。這種人恨則人骨,愛則纏綿,情感尤其激烈。、華天虹聞言一呆,自語道:“那真是想左了!”語音一頓,滿心困惑地道:“天乙子說孩兒不知記仇,那麼也不知記愛了,”
  華未人微微一笑,道:“那倒不然。儒家教人恕道,佛家勸人慈悲,都是不記仇的道理,卻沒有任何說法,勸人忘恩負義,不記愛情。”
  但聽趙三姑道:“小混蛋,恨要恨得深刻,才能報仇雪恨,愛要愛得專心,才能始終如一。那秦碗鳳倒是一個沒有話說的好姑娘,這兩人你到底要哪一個?”
  華天虹敞聲一笑,道:“娘,如果您替孩兒娶妻;您要哪一個?”
  華夫人沉吟半晌,道,“娘兩個都不要。”
  華天虹聞言一驚,脫口道:“鳳兒對孩兒有救命之恩啊!她老實得很……”倏地覺出失態,不禁羞得滿面通紅,急忙將口閉住。
  趙三姑笑道:“好啊!小猴兒吐實了,原來喜歡那鳳兒。”
  華天虹乾笑一聲,道:“我只是覺得,人該喜歡相識在先的。”
  趙三姑柑掌笑道:“對!先到為君,後到為臣,喜新厭舊終是為人垢病。”
  忽聽洞外傳來華雲的聲音,道:“啟稟主母,飲食早已購來,小官人餓了吧?”
  華夫人道:“唉!你也苦夠了,從今以後,日常瑣事別管了吧!”
  華天虹未待母親吩咐,早已朝洞外奔去,一忽提了一籃飯食,拿著一包衣裳進來。
  華夫人忽道:“華雲,你別離開洞口,這洞中沾上火,那可麻煩了。”
  只聽華雲道:“老奴省得。”
  華天虹將飯食擺在地上,道:“娘自己吃,還是孩兒喂?”
  華夫人道:“我可以騰出一隻手,自己來吧!”
  華雲准備得異常周到,有飯有菜並有一壺美酒,華夫人在練功、華天虹身上有傷,只有趙三姑一人飲酒,”華氏母子急著敘述離情,兩人匆匆吃過了飯,華天虹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厚起臉皮問道:“娘幹嘛既不要向姑娘,又不要風兒?”
  華夫人莞爾一笑,道:“江湖事無法了結啊!你忘了下山之時,娘對你的告誡?”
  華天虹急聲道:“孩兒怎地敢忘,未曾掃蕩群邪,肅清惡人之前,不可有家室之累。”頓了一頓,又道:“孩兒只是說著玩的,有那蓮毒在身,根本就不能娶妻生子嘛!”
  華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七月十五的建釀大會,如果一幫。一會、一教再度聯手,咱們這面根本不堪一擊,殺身之禍不知如何苟免,哪里談得到其他。”
  趙三姑道:“你可不能先洩氣,否則乾脆認命,天目山也別去了。”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說不上洩氣不洩氣。”
  趙三姑默然不語,突然敞聲一笑,道:“我瞧你就委屈一點如何?就讓星兒將白君儀娶過來,與神旗幫結了兒女親家,敵我之勢總得改觀一點吧!”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莫名其妙,白嘯天是想星兒入贅,豈會當真嫁女。”面龐一轉,朝華天虹道:“十個女子九個癡,念那白君儀是個閨女,咱們本著華家大仁大義的家風,個人間的嫌怨既往不咎,不過,你也別再與她接近,以免無意中撩撥了人家。”
  華天虹點頭道:“孩兒本來就避免與她接近。”
  華夫人道:“便那白素儀也是一樣,那姑娘雖是一個淑女,她娘也值得咱們敬佩,無奈形格勢禁,接近無益,不如不接近的好。”
  華天虹道:“這些事情,孩兒已經豁然貫通了,下次遇上她們,定能明白自處,絕不含糊。”
  華夫人點了點頭,道:“夜將過子,娘要練功,大戰在即,你也趕緊養傷吧!”
  華天虹唯唯稱是,過了一忽,華夫人與趙三姑同都閉目練起功來,華天虹拿起華雲買回的衣履,走到洞角換上,然後回至母親身伴,也盤膝打起坐來。
  坐得四五更之後,洞中倏地響起華雲細若遊絲的語聲,道:“啟享主母,有高手到,來意不明。”
  趙三姑雙目一睜,見華夫人練功正緊,忙以練氣成絲之法朝洞外道:“你先隱起來,非不得已不要露面。”
  話將講完,外洞突然傳來一陣洪亮的哈哈大笑之聲。
  華天虹聞聲一怔,悄聲說道:“是週一狂。”
  只聽那週一狂獨自笑了半晌,突然說道:“白素儀,你認識我麼?”
  頓了須臾,洞外傳來白素儀的聲音,道:“老前輩是哪一位?小女子初次出門,不識高人,請老前輩原諒。”
  但聽週一狂震聲一陣狂笑,道:“老夫是週一狂。”
  白素儀道:“原來是周老前輩,晚輩拜見了。”
  週一狂連聲道:“別拜!別拜!別拜!老夫將你偷出來,只是想要殺你,你拜我則甚?”
  那白素儀大概是怔住了,隔了半晌始才說道:“那通天教主本來就要殺我的,老前輩何以還要不惜麻煩,將晚輩帶來此地?”
  華夫人傾耳細聽,瞧那白素儀說到生死,語音依然平靜如故,絲毫不起異樣,不禁暗暗想道:“這白素儀果然是個潔白無瑕、不染塵埃的姑娘。”
  但聽週一狂道:“老雜毛未必真的殺你,老夫卻是非殺你不可,你現在懂了麼?”
  白紊儀道:“就在那道觀中擊一掌就成了,何以要到此處呢?”
  週一狂哈哈一笑,道:“殺死了人,若不毀屍滅跡,就可由屍體上的傷痕找出兇手來,現在你懂了吧?若是懂了。老夫要下手了,我還得趕回去哩!”
  但聽白素儀問道:“老前輩要毀屍滅跡麼?”
  週一狂道:“當然啊!那未一來,你老子勢必向老雜毛要人,少不了打個你死我活,老夫再補上一個兩掌,事情豈不解決了?你懂了麼?”
  只聽白素儀道:“懂了。”
  週一狂道:“懂了就好,老夫下手了。”
  忽聽白素儀道:“老前輩幹麼不使掌,抓起我幹什麼?”
  週一狂道:“老夫記得這洞內是個深不見底的大坑,坑內一年到頭有毒氣冒起,送到山頂散於空中,老夫將你扔到坑內,你老子縱然將天下翻轉過來,也找不到你的屍體了。”
  華天虹心頭直冒寒意,忖道:“罪及妻季,週一狂對白嘯天真算得銜恨刺骨了!”
  只聽白素儀道:“我都懂了,老前輩扔吧!”
  週一狂喝道:“好!”突然問道:“你沒有求生之念麼?”
  白素儀道:“我生到世上來,並不是自己求來的嘛,既要死去,當然也不求啦!”
  週一狂似是呆了一陣,道:“這想法倒很奇特,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我與你老子有什麼仇恨?”
  白素儀道:“我離開大巴山十多年了,也十多年未曾見過父親,他老人家的事我一點也不清楚。”
  週一狂厲聲道:“老夫告訴你吧!你老子為了圖謀老夫的寶物,將老夫縛在一個寒潭之內,風吹雨打,禽獸不如,一直囚禁了十一年,是老夫拿到了一柄鐵劍,自己斬斷右臂,才得逃脫出來,你說老夫該不該報仇?”
  白素儀的聲音顯得嘶啞了,道:“老前輩應該報仇。”
  週一狂大聲道:“你是代罪的犧牲,若有冤屈,該怨你的老子吧!”
  只聽白素儀道:“我沒有冤屈,家母總望替父親消滅罪孽,我也願意代父親頂罪。”
  華天虹暗暗忖道:“唉!為人作惡,貽禍子孫,實堪慨歎!”
  忽聽週一狂大喝道:“白老兒,看老夫將你的閨女扔下地獄啊!”
  這一聲喝喊,真如鬼哭神號,華天虹聽得心驚膽戰,口中喃喃念道:“華雲怎麼搞的,總不能見死不救啊!”
  但聽一個僚亮的口音大喝道:“不要臉的老鬼!趕緊將人放下!”
  華天虹聞聲一怔,暗道:“這是誰?聲音好熟!”
  只中週一狂瞟蝶一陣怪笑,道:“小兒,你叫什麼名字?”
  那味亮的口音道:“小爺姓彭名拜,你打算怎樣?”
  華天虹一聽是彭拜,駭得猛然跳起,直向洞外沖去。
  奔到那冒出黑氣的深坑之前,華雲忽由一旁閃出,伸手將他拉住。
  忽聽週一狂獰嚴笑道:“無知小輩,你是神旗幫的?”
  彭拜怒聲一哼,道:“小爺身上幹幹淨淨,你嗅得出賊味麼?”
  週一狂道:“嗷!那就怪了,你這小輩早已摸進洞來,理該知道老夫為何要殺白嘯天的女兒。怎麼?老夫這仇不該報麼?”
  彭拜道:“報是該報,可惜報得無恥過甚。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有本領,何不去找白嘯天算帳!欺淩弱女,小爺可是看不順眼。”
  週一狂突然一聲獰笑,道:“小鬼有多大的能耐?管老夫的閒事,不是自找死路麼?”
  說話中,那彭拜陡地發出一長串咬牙悶哼之聲!
  華天虹素知週一狂心狠手辣,只恐他害了彭拜的性命,雙足一彈,似欲縱身過去,但覺雙臂一緊,已被華雲和趙三姑抓住。
  忽聽白素儀道:“周老前輩,你是威名赫赫的武林前輩,何必與年輕人動手?”
  週一狂冷冷說道:“誰招惹老夫,老夫就教他知道厲害,管他年輕人年老人。”
  但聽彭拜粗聲喘息了一陣,怒吼道:“老鬼!白嘯天招惹了你,任玄招惹了你,你除了找人家的子女出氣,另外還顯得什麼顏色?”
  週一狂厲聲道:“不知死活的小輩,老夫扔你下地獄!”
  只聽白素儀急聲叫道:“老前輩……”
  華天虹等知道週一狂要將彭拜扔人坑下,三人同都緊張萬分,紛紛凝神傾聽,准備出手救人。
  忽聽洞口響起一個既尖銳,又幹澀的聲音道:“老周,往這面扔,這娃兒我們兄弟要啦!”
  華天虹聞言一怔,暗道:“今日可怪了,荒山古洞,居然來客不斷。”
  只聽週一狂敞聲笑道:“好哇!龍門雙煞也到了,怎麼樣?男女都有,要人的過來。”
  先頭那尖澀的嗓音乾笑一聲,道:“老周舊性來改,看來武功必有進展,苦頭尚未吃足。”
  週一狂冷冷一哼,道:“武功是老樣子,苦頭卻想再嘗嘗!”
  聲甫落,一陣衣襟帶風之聲,伴著一陣掌指的淩厲風響傳了過來。
  華天虹僅憑耳力,即能在那混雜的響聲中分辨出週一狂的掌風來,並知他使的“困獸之鬥”的哪一式,躍躍欲動,頗想過去瞧瞧。
  那三人交手了數招,隨即歇下手來。只聽週一狂嘿嘿冷笑,道:“我道邢氏兄弟長進了多少,原來也不過爾爾。”
  那老大刑堅陰惻惻一笑,道:“刑氏兄弟本來不過爾爾,哪似周兄,僅剩一條左臂,依舊縱橫江湖,來去自如,無人抵擋得住。”
  週一狂被他語帶雙關、譏曬得體無完膚,不禁凶性大發,口中嘿嘿直笑道:“刑老大,通天教的建酪大會只有七天了,你們倆哥兒不趕緊勤學苦練,深更半夜趕來此地,所為何事?”說話中,全身真力暗向左掌凝注,蓄勢出擊。
  刑堅哈哈一笑,道:“聽說這洞中隱著一位絕世高人,我們兄弟倆有點不服,特地趕來見識一下。”
  週一狂先是一怔,繼而敞聲大笑,道:“兄弟也算不得絕世高人,哈哈……要說見識,那可不敢當了。”
  刑堅哈哈發笑,道:“周兄太謙了,怎麼樣,兄弟們鬥膽,向周兄討這兩個娃兒。”
  週一狂道:“討活的抑是討死的?”
  這龍門雙煞好耐性,不怒反笑,道:“死的何用?當然是討活的。”
  週一狂道:“如果我不給呢?”
  那刑堅從容說道:“果然如此,兄弟們就只好連周兄一齊討去了。”
  週一狂道:“試試看!”
  但聽“碰”的一聲暴震,雙方似是硬接硬架地拼了一掌!
  雙方一觸而分,隨即一片沉寂,瞧那情形,雙方都調息運氣,准備再次一擊。
  適在此時,荒山之上,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喊道:“華公子……華少爺……華公子……”
  那人似在一面奔跑,一面呼喊,週一狂與龍門雙煞聞得那聲音自往此處接近,不覺一齊停下手來。
  華天虹仔細傾聽,終於認出了那聲音,原來那是宗氏三虎之一,不嘯虎宗浪在呼喚。
  不嘯虎宗浪奔得甚快,一忽工夫,人已到了洞口。
  這岩洞正處石樑上方,發現甚為容易,只是洞溝特別黑暗,若非目力特佳之人,殊難在洞內視物。
  不嘯虎宗浪立在洞口,揚聲問道:“裏面有人沒有?”
  忽聽彭拜道:“是哪一位兄台在找華公子?”
  華天虹一聽彭拜講話,知他雖然吃了週一狂的苦頭,尚還沒有性命之憂,不禁心情一松,暗暗籲了一口長氣。
  只聽不嘯虎宗浪道:“在下宗浪,尊駕如何稱呼?”
  彭拜道:“不才彭拜,與華公子是至交好友。”
  不嘯虎宗浪道:“原來是彭爺,敢問彭爺,是否知道華公子的俠蹤?”
  彭拜道:“不才也在尋找華公子……”他由內望外,看得較為清楚,忽見不嘯虎宗浪朝洞中走來,急忙說道:“這洞中惡臭,宗兄不必進來了。”
  宗浪不知他是暗罵週一狂等入,雨力吸了兩下,恍惚有一點臭味,當下將手一拱,道:“打擾彭爺,在下尚要尋找華公子,這就告辭了。”轉身欲去。
  忽聽白素儀道:“這位爺台,我知道華公子的下落。”
  不嘯虎宗浪聞言,急忙轉過身形,道:“姑娘請講,華公子眼下在何處?”
  白素儀道:“華公子被通天教主擒去了,關在一元觀的石牢之內。”
  只聽彭拜道:“誰對你講的?你親眼見到了?”
  他一時情急,五隻鋼爪抓上了白素儀的玉臂,痛得白素儀銀牙一咬,幾乎掉下淚來。
  不嘯虎宗浪未見答話,隨即說道:“這位姑娘,華公子被通天教擒去的事,你是聽來的?或是看來的?”
  白素儀道:“我與華公子一道被擒,那是晨間的事,進了一元觀後,我被押在殿樓上,華公子聽說是被送往石牢了。”
  不嘯虎宗浪心頭大急,叫聲“打擾”,轉身就跑,奔了一步,陡地扭頭問道:“請問姑娘尊姓?”
  白素儀道:“我叫白素儀。”
  彭拜介面說道:“她是神旗幫主白嘯天的女兒。”
  不嘯虎宗浪道:“哦!那未她的話就難信了。”
  華天虹立在內洞,感到啼笑皆非,想那彭拜粗曠,宗浪鹵直,加上一個純良老實的白素儀,三人說得起勁,竟連身畔的三個絕世魔頭也忘了。他很想躍了出去,無奈母親的安危所系,終究是不敢莽撞。
  忽聽不嘯虎宗浪道:“兩位再見,在下得趕去稟告小姐……”扭頭就跑。
  週一狂突地大喝道:“回來!”
  不嘯虎宗浪一聽洞中還有一人,不禁訝然,轉面問道:“尊駕是誰?”
  週一狂道:“你管老夫是誰?你們小姐是誰?”
  不嘯虎宗浪道:“你管我們小姐是誰?”
  週一狂怒哼一聲,有心一掌拍去,眾目盼腰之下,又覺太失身份,不禁沖口說道:“嘿嘿,去稟告你們小姐吧!讓她找天乙老道要人,瞧他拿什麼給你?”
  不嘯虎宗浪道:“怎麼?”
  週一狂冷冷說道:“華天虹早已不在一元觀了,你教天乙子拿什麼給你?”
  不嘯虎宗浪道:“華公子哪兒去啦?”
  週一狂講順了嘴,大聲道:“死了!”
  不嘯虎宗浪道:“放屁!”
  彭拜介面說道:“放屁!”
  週一狂勃然大怒,目光兩處一掃,決定先懲治不嘯虎宗浪。
  他的武功何等高強,獨臂一伸,半截身軀已到洞口,一把朝宗浪抓去!
  不嘯虎宗浪一覺有人襲來,想也不想,左手掄了半個圓圈,一掌揮了出去!
  週一狂呀然道:“啊——”手一抬,一把扣住了宗浪的腕脈,將他拖到身前,道:“快說!劃天虹為何傳你掌法?”
  不嘯虎宗浪的手腕骨痛欲折,頭上汗珠直冒,渾身上下半絲氣也使不出來。但他宗氏三虎是祖傳的膘悍性子,調一狂這一使強,頓時激發了他的狠勁,咬緊牙關,就是不哼一聲!藉著洞外微弱的光線,彭拜看得真切,他嫉惡如仇,也是個奮不顧身的人物,眼看宗浪已落週一狂手內,頓時擁身一撲,雙掌驕出,猛力拍擊過去!
  週一狂大怒,厲喝道:“小輩找死!”他坐著紋風不動,准備受這兩掌,將彭拜活活反震而死!
  但聽龍門雙煞的老大刑堅縱聲笑道:“孺子可教!”
  閃身向前,左臂一振,頓時將彭拜的身子彈出洞外,右掌一揮,直叩週一狂的天庭!
  週一狂厲喝道:“刑老大,有你的!”撇下宗浪,揮掌反擊過去!
  彭拜與不嘯虎宗浪先後摔出洞外,兩人相視一眼,不禁起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不嘯虎宗浪道:“彭爺,在下須得告辭。”
  彭拜道:“一道走吧!尋找華公子要緊,這鬼打架也不必看了。”
  他二人悄然溜走,洞中卻已打得天翻地覆,原來週一狂與刑堅交戰未久,龍門雙煞的老二刑紂一指點了白素儀的穴道,將她塞在洞角,揮掌上前,兄弟二人合鬥週一狂一個。
  週一狂四肢已缺其三,半截身軀,其高不過四尺,他身形奇特,武功也奇特,兇狠猛烈之中,布滿了詭橘與殺機。
  龍門雙煞是風雲會鎮舵的人物,兄弟兩個博得雙煞之號,除了武功高超外,再就是心毒手辣、做事絕情了。
  如此三人鬥在一個狹隘的洞穴之內,其如火如荼之狀不難想像。
  激戰中,忽聽大煞刑堅道:“週一狂,向東來的金劍究竟在不在你的手中?光棍一點,照直講只有好處。”
  只聽週一狂震聲狂笑,道:“你說在就在,你說不在就不在。”
  這地穴內筆直升起的一股黑氣,將古洞隔成內外兩段,華天虹隱身內洞,凝神傾聽外洞的搏鬥,單聽那洶湧澎湃,不絕於耳的掌風指勁,也感到驚心動魄,激動不已。
  週一狂被困寒潭,與白嘯天苦鬥十年,那時他右手被“龍涎索”捆綁在岩壁上,身軀無法活動,舊有的武功無法施展,迫得研創一招“困獸之鬥”與白嘯大對抗,此時身子能夠活動,雖然四肢已失其三,舊日的武功卻能派上用場,那一招“困獸之鬥”因勢利導,伺機淬飛,也格外神奧不測,威力大為增強。
  龍門雙煞是同胞兄弟,也是一師之徒,兩人的武功一個路子,兄弟二人掌劈指戳,拳打足踢,看家絕藝“太陰神爪”,卻未施展出來。因之週一狂雖然以一敵二,尚還有攻有守,並不過分吃力。
  搏鬥中,忽聽大煞刑堅冷冷說道:“老二,那姓彭的娃娃溜走了?”
  二煞刑紂敞聲一一笑,道:“跑不掉的,閒了十多年,難得遇上老周這種對手,今日好好地舒展一下筋骨。”
  但聽週一狂厲聲說道:“找你娘去舒展!”身形竄起;一掌擊出。
  二煞刑紂猛一閃身,一掌砍向敵腕,飛起一腿,橫撩過去。
  週一狂身形一翻,霍地閃移開去,陡然一掌,轉向大煞襲去。
  這洞內黑暗異常,三人全憑聽風辨形相搏,週一狂這一掌出招突兀,速度較以前快過一倍不止,大煞覺出敵掌襲到,拆解已是不及,只得雙足疾頓,縱躍開去。
  週一狂早知這一掌傷他不著,但料他必然縱身躍退,所退的方但是往洞內,當下身軀電射,閃出二煞的掌外,又是一掌朝大煞擊去。
  他僅剩一條左臂,藉真氣運轉與掌風反震之力,身子淩空轉折,騰躍如飛,進退起落,仿佛魚游水中,其矯健快捷,令人難以置信。龍門雙煞雖是目空四海,也不禁暗暗欽佩。
  大煞刑堅看出週一狂想將自己逼下地穴,不覺冷冷一笑。身形一側,揮手一掌拍去。
  但聽“啪!”的一聲,雙掌一撞,二人同被震退,大煞刑堅匆促發招,背脊撞上洞壁,膨然一響,週一狂同樣撞上洞壁,卻是悄無聲息,顯然他是有備在先,大煞刑堅落在他的暗算中。
  這乃是剎那間的事,二煞刑紂隨即一掌,攻向週一狂側面,週一狂背脊貼著洞壁,突然使出寒潭中的慣伎,舉掌一掄,一招“困獸之鬥”反擊過去。
  二煞刑紂一瞧掌勢奇幻,不知攻向自己何處,迫得撤招收式,疾地縱躍開去。
  二煞刑紂張狂暴躁,眼看週一狂連占上風,不禁惱羞成怒,厲聲道:“老大,正事要緊,早點將這殘廢結果掉吧!”
  大煞刑堅為人陰狠,聞言之下,冷冷說道:“你稍安勿躁。”
  此時,三人都在凝聚功力,各人的目光愈來愈亮,彼此間已能相互望見。”
  忽聽大煞刑堅獰聲說道:“老周,我兄弟的‘太陰神爪’,你總該記得吧?”
  週一狂冷笑道:“老夫記得的武功多啦,‘太陰神爪’算個狗屁!”
  大煞刑堅不怒反笑,道:“周老兒,今天你走了黴運,撞上了龍門雙煞,識相一點,交出向東來的金劍,我兄弟放你一馬,不傷朋友的和氣。”
  週一狂嘿嘿怪笑,道:“金劍銀劍全在老夫身上,你放膽過來拿吧!”
  二煞刑紂不耐煩地道:“老大何必費心機,金劍早已幾度轉手,你教這殘廢如何交得出來?”
  週一狂聽他口口聲聲稱呼自己殘廢,不禁將其恨入骨髓,雖然聲色未動,卻已暗起勢不兩立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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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章 古洞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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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煞刑堅重提金劍,不過是想證實一下,這時沉聲一哼,兄弟二人齊齊舉步,緩緩朝週一狂逼近。
  “太陰神爪”是龍門雙煞賴以成名的絕藝,二人提功聚力,才只踏出兩步,兄弟二人的手指都長了寸許,粗了一倍,其色灰白,不見絲毫血色。
  週一狂久知敵人厲害,性命關頭,渾身功力全都貫注在獨掌之上,兩只藍烘閃閃的眼睛棱芒暴射,罩定雙煞一瞬不瞬。
  華天虹隱身在內洞,雖是一無所見,但憑臆測,想像他三人蓄勢待發的情況,他為人念舊,想到與週一狂的一段交情,不禁“噗噗”心跳,為他耽起憂來。
  只聽週一狂震天一聲厲嘯,未待龍門雙煞逼近,已自先發制人,猛向二煞刑紂撲去!
  二煞刑紂心神一震,“太陰神爪”猶未攻出,一陣排山倒海的潛力暗勁已猛然湧到,似乎要將自己淹沒下去。
  但聽大煞刑堅厲聲喝道:“老二閃開!”雙手一揚,以十二成功力,疾向週一狂背上抓去!
  二煞刑紂一看敵人猛銳難當,只好身形一側,閃開正面,十指箕張,朝向週一狂脅下襲去!
  一陣尖銳刺耳的破空銳嘯,起自龍門雙煞的指端,華天虹隱身在內洞,聞到這陣聲響,立即感到心驚肉跳,激動不已!
  但聽週一狂嘶聲吼道:“刑老二!”身形淩空一旋,以雷零萬鉤之力,一掌擊了過去!
  霎時,週一狂的悶哼聲,二煞刑紂的怒叱聲,合著一片內家勁力的撞激之聲,震撼著這黑暗無比的古洞。
  過了片刻,洞中情勢一清,週一狂不知去向,二煞刑紂盤坐地上,雙目緊閉,胸頭起伏如浪,大煞刑堅則冷冷地立在洞口,凝目朝遠處眺望。
  良久之後,二煞刑紂才張開眼來,吐出一口濁氣,恨聲道:“便宜了老殘廢,下次相逢,非取老兒的性命不可。”
  大煞刑堅冷冷說道:“哼!你也小覷了周老兒,僅靠二條手臂,能夠活到今天,也就不簡單了。”
  二煞刑紂冷然一曬,走到白素儀身前,一掌拍下,欲解她的穴道。
  忽聽大煞刑堅道:“等一等。”
  二煞刑紂道:“夜長夢多,等什麼?”
  大煞刑堅冷笑道:“任玄講什麼了?”
  二煞刑紂先是一怔,隨即轉面,朝內洞厲聲叫道:“趙三姑出來答話!”
  華天虹隱身在那股黑氣之後,聞得二煞刑紂喝叫,心頭不由一愣,想那一股黑氣方圓丈許,人在兩邊,耳力再好,也無法聽出對方的呼吸,何況那黑氣罩濁異常,吸人體內,使人窒息欲死,華天虹等早已將呼吸閉住,二煞刑紂這一叫喚,倒是大出眾人意料。
  趙三姑怔了一怔,隨即一拉華天虹的膀臂,示意他不要答理。
  忽聽大煞刑堅冷冷說道:“趙三姑,你再不出面答話,刑堅可要點火了。”
  華天虹霍然一驚,暗忖;“雙煞也知洞中見不得火,這卻如何是好?”
  只聽二煞刑紂說道:“老大,管他是人是鬼,放一把火,燒一燒便知分曉。”
  趙三姑聞言,雙手扯住華天虹與華雲,飄身向後掠退;華天虹驚疑不定,匆匆向母親身旁閃去。
  華夫人雙掌拄地,端坐原地紋風未動,這時突然雙目一張,悄聲說道:“統統退到我的背後,一見火光,立即朝外發掌。”
  這洞底伸手不見五指,華夫人雙目一張,神光倏射,仿佛漆黑的天空突然閃過兩道電光。
  華天虹大吃一驚,想不到母親的內功已到這種驚世駭俗的境界!一時間,心中激動不已;華雲也是暗暗吃驚,三人立在華夫人背後,掌上蓄足功力,靜以待變。
  這古洞內外相隔幾達十丈,自洞底發掌,力道再猛,亦難抵達洞口,此中的玄妙,華天虹與華雲皆不明白,強敵在前,亦不敢探問,兩人只是屏息靜氣,等待火光出現。
  原來任玄已經猜到是華夫人隱身在洞內,只是懾于華夫人昔日的威名,加以替目仙婆已遭銻羽,因而力主慎重,欲將一切糾葛統統放在建酸大會上解決。龍門雙煞剛剛趕到,聞言之下俱皆不服,偏要前來探明真相,不過,兩入也知道華夫人的厲害,戒心之重,為生平僅見。
  這古洞內滿布煤氣,無法存身,武林中人大多知曉,如今被華夫人以巧奪天工的手法與超凡入聖的功力,將那重濁的毒氣迫得直沖山頂,使古洞變成內外兩截,這是旁人夢想不到的事,龍門雙煞雖料華夫人隱身在洞內,卻不知洞中的真相如何,不敢輕舉妄動。
  兄弟二人等了片刻,見洞後仍無動靜,不禁戒心漸減。二煞刑紂縱聲喝道:“趙婆子,你再做縮頭烏龜,刑紂要咒你的祖宗八代了!”
  華夫人在武林中的威望,使他不願直接尋釁,只是找趙三姑出氣。
  趙三姑聞言大怒,身形一晃,即待撲向外洞。忽然想到華夫人練功正當緊要關頭,如果鬧得不可收拾,勢必離地而起,真氣一散,非但前功盡棄,且有走火入魔之虞,只得強忍一口惡氣,硬將前沖之勢煞住。
  她心頭狂怒,氣息頓轉粗重,鼻息肺淋,聲聲可聞。
  華天虹知道她性如烈火,見她隱忍不發,心頭好生感激,當下在她耳畔悄聲道:“三婆忍耐一點,星兒遲早收拾這廝,替三婆出氣。”
  忽聽蓬然一響,那股重濁的黑氣顯是受到掌力沖擊,轉向洞底湧來,不過相隔甚遠,待到洞底,力道已消散無遺。
  華雲雙掌略略一推,發出一股“少陽罡氣”,已將那湧到近處的重濁之氣反迫回去。
  二煞刑紂發了一掌,未曾覺出異狀,不禁膽氣一壯,道“看來點子已經走了。”大步上前,一直走到那股重濁的黑氣前面,單掌一豎,猛地朝前推擊。
  但聽“蓬”的一聲,一陣波翻浪滾的勁風,挾著那黑沉沉的濁氣,再度朝洞內撞去。
  內洞仍無反應,二煞刑紂不禁雙眉一軒,道:“老大,洞後像是空的,待我進去瞧瞧。”
  大煞刑堅冷冰冰他說道,“不必瞧啦!久聞這洞中的黑氣見火即燃,你點火燒一燒看。”說罷之後,挾著穴道被制的白素儀,閃身退出洞外。
  二煞刑紂微一沉吟,隨即退後兩丈多遠,掏出火種,撕下一片衣襟,引火點燃,抖手擲了過去。
  只聽“蓬!”的一聲,火一觸上那冉冉浮升的黑氣,頓時強光爆閃,照得徹洞通明!
  華天虹等隱身在後洞,但覺奇熱無比,危急中,各人雙掌齊發,猛力朝前推去。
  華雲的“少陽罡氣”乃是冠蓋當世的內家真力、趙三姑將近一甲子的功力,華天虹年紀雖幼,那“丹火毒蓮”所孕化的功力,亦不遜于修為數十年的高手,這三人合力一掌,其威力的猛烈怎不駭人?
  火光剛一爆閃,頓時被那移山倒海般的掌力撞上,挾著熊熊烈焰猛然朝洞外湧去,二煞刑紂駭得冷汗一炸,猛地躍出了洞外!
  展眼間,火光熄滅,四圍重歸黑暗,一陣濃烈的硝煙四散。
  龍門雙煞俱是名震當世的魔頭,華天虹等在洞中發掌,逼得火勢外湧,豈能瞞得過他倆人?這時,兄弟二人已知洞中別有天地,趙三姑與華雲等隱藏在內。
  龍門雙煞相視一眼,兩人的目光,同都泛起了躊躇之色。
  要知趙三姑與華雲都是頂尖高手,龍門雙煞雖然自信,但是彼此差得微乎其微,縱能得勝,亦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倘若華夫人真在洞內,他兄弟以二敵三,那就大為不妙了。
  正當兩人騎虎難下,不如如何收場之際,石樑對岸,突然傳來一陣隱約的步履之聲。
  龍門雙煞齊齊一怔,回首望去,十余條人影如風馳電掣疾奔而來。
  展眼間,一個身材瘦削的老者當先奔到,正是風雲會的總當家任玄,身側一人,則是風雲會的另一大靠山燕山一怪。
  龍門雙煞一瞧己方人到,不禁暗暗竅喜,大煞刑堅將白素儀擲了過去,沉聲笑道:“總當家的來得正好,這就是白嘯天的長女,你瞧可是殺害鵬兒的兇手?”
  他隨手一擲,業已解了白素儀的穴道,任玄一把攫住,獰聲喝道:“燃起火把!”
  轉眼之間,任玄率領來的八名金刀親衛,每人手中高舉著一根燃燒的火把,火焰熊熊,照得這深山古洞之前,亮如白晝。
  任玄雙目內迸射兩道森寒的冷電,緊盯在白素儀的玉面之上,那兩道銳利如箭,深沉可怖的目光,仿佛要看透白素儀的心底。
  白素儀鎮靜愈恒,美艷如仙的面龐上,那雙澄澈似水的明眸,仰望任玄,柔和、溫馴、安靜,一片純潔的光輝。
  須臾,任玄抓住白素儀肩腫的手顫抖起來,他那凶神惡煞一般的目光愈來愈是散亂,那猙獰可怖的臉上扭曲不歇,顯出心中異樣的迷惘,終於垂首一歎,發起呆來。
  忽聽燕山一怪道:“這白素儀是處子之身,鵬兒與兇手若有體膚之親,這事就不對了。”
  白素儀雖是國色天香,人間絕色,但是樸實無華,渾身上下散發著和平善良的芬芳,任何人見了,都不會相信她是殺人的兇手。任玄見多識廣,老于世情,自然看得出白素儀白壁無暇,絕非殺人盜寶的兇手。
  大煞刑堅雙眉緊皺,道:“我瞧此事張冠李戴,其中必有講究。”
  忽聽白素儀道:“這一位就是任老前輩麼?”
  任玄猛一睜目,定了定神,道:“老夫就是任玄,你有何話講?”
  白素儀靜靜地道:“晚輩從未到過黃河以北,也不曾殺人害命……”
  任玄牙關挫得格格一響,倏地面龐一轉,朝那古洞厲聲喝道:“華天虹,你再不出面,休怪老夫無禮了!”
  他心亂如麻,話才講完,忽又朝一名金刀親衛將手一揮,喝道:“放箭!”
  原來那批金刀親衛除了金背大環刀之外,每人都加佩了一張強弓,腰懸箭壺,壺中一束長箭,箭頭形如鵝卵,一望便知乃是火箭。
  那名金刀親衛一聽任玄下令,急忙執起強弓,拔出一支長箭,點燃箭頭,一箭朝洞中射去。
  只聽“唆”的一聲,一溜火焰直向洞中射去!
  但聽一陣朗朗長笑,華天虹三指撮住箭杆,由洞中走了出來,趙三姑與華雲緊隨在後。
  常言道,佛要金裝,人要衣裝,華天虹昨日衣履不周,狼狽不堪,此刻藍衫黑履,衣袂飄拂,腰懸鐵劍,緩步踱出洞來,已是那副魁梧軒昂、瀟灑不群的樣子。
  龍門雙煞尚是初次見到華天虹,眼看他那從容不迫、意態閒散之狀,兄弟二人同時冷冷一哼。
  白素儀美眸一睜,看出是華天虹,不禁又驚又喜,道:“原來華大哥當真脫險了,那位周老前輩說起,我還不敢相信哩!”
  華天虹歉然一笑,道:“在下未能全力搭救姑娘,實在慚愧得很。”
  白素儀道:“華大哥客氣了。”
  華天虹朝任玄抱拳一禮,道:“任當家的呼喚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任玄陰森森一笑,道:“華老弟轉告令堂,就說老朽等有事求見。”
  華天虹抱拳當胸,肅然道:“任當家的乃是一會之首,家母本當以禮相見,只是她老人家練功正緊,一時無法抽身,特命晚輩深致歉意,失禮之處,請任當家的原諒。”
  任玄暗暗忖道:“如此講來,隱身洞中之人果然是華元肯的女人了。”
  思忖中,目光朝白素儀一瞥,道:“任某不幸,老來喪子,那兇手到底是男是女,是美是醜,除華老弟外,再無旁人知道了。”
  華天虹一想出事當日的情況,慨然說道:“那兇手早有預謀,來去之際,非但以黑紗覆臉,而且要求令郎,嚴禁下人偷窺,如此看來,見過她面貌之人,想是只有在下了。”
  他語音一頓,仰面凝思半晌,接道:“唉!在下雖曾見過兇手一面,仔細想來,也未必見到了她的真正面目。”
  只聽二煞刑紂冷冷說道:“難道你有眼無珠不成?”
  華天虹臉色一沉,道:“這一位諒必是龍門二煞吧!身為武林前輩,講話好無禮數!”
  二煞刑紂傲然一哼,道:“若嫌老夫無禮,可請你娘前來問罪。”
  華天虹冷笑道:“你道我就不能向你問罪麼?”
  龍門雙煞、燕山一怪,都曾在北俱會上圍攻華無青,也都是華天虹的殺父仇人,華天虹雖然遵守母親的訓戒,將私人仇怨暫時擱置一邊,然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心情之激動,乃是無可諱言之事。
  二煞刑紂哪里將華天虹放在眼內,凶睛一瞪,嘿嘿獰笑道:“好小輩,老夫將你拿下,瞧你母親露不露面?”欺身上步,五指如鉤,當胸抓去。
  但聽華雲冷冷一哼,搶手一掌,欲然反擊過來!
  二煞刑紂雙眉怒剔,喝道:“老兒就是華雲麼?”身軀倏退倏進,一掌攻去。
  華雲冷聲說道:“是又怎樣?”
  說話中,二人又是乍合即分,對拆了一招,二煞刑紂疾撲疾退,華雲則橫身擋在洞口,雙足猶如釘在地面,半寸也不移動。
  任玄暗暗忖道:“這白素儀不似行兇之人,鵬兒絕非死在她的手上。看這情形,只有先將姓華的小子擒下,嚴刑拷問,仔細審問了。”
  心念一轉,頓時朝燕山一怪與大煞刑堅道:“有勞兩位老哥哥督陣,我與那位華老弟走幾招試試。”
  大煞刑堅道:“何必總當家的出手,刑堅效勞就是。”舉步朝洞口走去。
  華天虹等並排立在洞口,華雲與二煞刑紂搏鬥雖烈,人卻始終不肯移動方位,瞧那情勢,顯然是要力守洞口,不令敵人入洞。
  大煞刑堅直對華天虹走去,趙三姑倏地橫時一撞,喝道:“星兒後退一步。”
  華天虹劍傷未愈,不敢妄動真力,而且自知抵擋刑堅不住,當下退後一步,隱在華雲與趙三姑身後。趙三姑未待大煞刑堅出手,鳩頭拐杖一掄,呼的一杖擊了過去。
  她這鳩頭拐杖施展起來,猛若瘋虎,狂若天魔,大有“瘋魔杖法”的格調,勁風一響,拐頭已到了大煞刑堅的胸前。
  大煞刑堅身形一側,揮掌一撥,“太陰神爪”還了一招。
  霎時,龍門雙煞、趙三姑、華雲,四人分作兩對,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搏鬥,只聽杖風震耳,掌影如山,龍門雙煞的“太陰神爪”震起一陣陣刺耳的銳嘯,那招式之淩厲威猛,陰狠詭辣,正是各極其妙,難以言喻。
  華天虹站在洞口,離四人不過三五步之遙,正當眼花鐐亂,目不暇接之際,忽聽嗖的一聲,一根火箭陡然射近了面門!
  這火箭疾若流星,來勢奇快,華天虹霍然一驚,身形急向一側閃開半尺,伸手一撈,一把攫住了箭杆。
  但聽嗖嗖連響,弦聲震耳,數十支火箭同時鑽射過來,乍看之下,火星點點,如爆煙花。
  華天虹手中長箭連連撥動,將那如滿天花雨一般的火箭紛紛擊下。閃目望去,那幾名金刀親衛都已將火把插在地上,一個個彎弓搭箭,齊向自己射擊。
  這批金刀親衛全是內外兼修的高手,每人箭上都貫注了真力,華天虹是吃力異常。
  任玄一旁督陣,倏地要過身側一人的弓箭,一箭朝華天虹射去!
  只聽“嗤!”的一聲銳嘯,火光微微一閃,箭頭離華天虹的胸口不過一兩寸遠近!
  華天虹凜然一驚,手中長箭一振,疾向來箭格去。
  但聽一聲輕響,兩只箭杆同被震成了十餘小截,散落一地。
  又是兩聲疾響,任玄夾雜在金刀親衛的亂箭之內,接連又是兩箭!
  華天虹只須聽那強勁的破空之聲,便知哪兩箭是任玄所發,百忙中抓住兩支敵箭,疾向任玄所發的勁矢撥去,一陣輕響,四支長箭又告寸斷!
  但聽嗖的一聲銳嘯,一支火箭越過華天虹的頭頂,貼著洞頂射入了洞內!
  這一箭乃是任玄所發,華天虹雙掌齊揮,撥打蜂擁而到的亂箭,眼看一溜火光自頭頂掠過,再無餘暇攔截。
  只聽“蓬”的一聲爆響,洞中那煤氣被火箭點燃,閃起了一片無比強烈之極的火光!
  華天虹驚急交加,正自念及母親的安危,洞中突然傳出華夫人低沉的聲音,喝道:“統統閃開!”
  華夫人乃是趙三姑最為信服之人,華天虹與華雲更是不在話下,三人聞得語聲,不管三七二十一,撇下敵手,猛向一旁縱躍。
  轟然一聲巨響,一股烈火似山洪暴發,霍地湧出洞來,威勢之猛烈,無以複加!
  龍門雙煞雖然聽到華夫人的語聲,卻未料到烈火向洞外湧,而已如此地猛烈。駭然之下,迸力朝後一躍,虧得二人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力,未曾為烈火撲上。
  一忽。洞中的火焰熄火無遺,但這古洞四外長滿了藤羅蔓草,轉眼之間,火光耀天,四向蔓延,大有燎原之勢!
  華天虹與趙三姑等相顧夫色,眼看大火燒山,勢成燎原,無奈強敵當前,無暇撲救,何況山風疾勁,荒草易燃,縱欲撲救,也是不及。
  龍門雙煞等心神甫定,不禁又驚又疑,想那一股烈火湧向洞外,必是受到一種碩大無朋的力道推動,那力道若是華夫人所發的掌力,任他龍門雙煞如何自信,也得暗暗膽怯,氣焰大減了。
  任玄驚疑尤甚,想起日間曾目仙婆強行入洞,被一股猛烈的潛力暗勁,震得當堂昏死的情形,不由暗暗氣餒,戒慎之心,重又加深凡層。
  但他終是一會之首,未曾親見華夫人之面,探明真相之前,總不甘心虎頭蛇尾,就此退去。
  他心念一轉,忽向洞中抱拳一禮,洪聲說道:“風雲會任玄特來拜訪,華夫人……”
  華天虹也是驚疑參半,不知母親使何神通,獨力將烈火迫向洞外,撲滅了火頭,有心入洞瞧瞧,待見任玄通名求見,華天虹立即截口說道:“家母正當清修之際,任當家的稍待,在下這就進去通報。”
  任玄冷冷說道:“有勞了。”
  華天虹身形一晃,閃入洞內,掠過那股黑氣,急急沖入後洞。
  一股黑氣濃黯如墨,此時洞外火光通明,這後洞卻依舊伸手不見五指,華天虹跪下一腿,蹲在母親身畔,道:“娘怎樣?沒有不妥吧?”
  華夫人搖了搖頭,啞聲道:“我強用真力,必須趕緊修復,否則怕要走火入魔。”
  她語音微頓,雙目一張,朝洞外望去,接道:“洞外既然起火,一定會將神旗幫與通天教的人引來,你設法拖延幾個時辰,宕到午牌就無大礙了。”
  華天虹唯唯稱是,忽覺母親頭上熱氣蒸騰,大汗淋漓,急忙抬起衣袖,為她拭去臉上的汗水,然後重又奔出洞外。
  任玄一見華天虹複出,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頓時盯在他的臉上。華天虹突然感到此人鷹視狼顧,令人極不舒服。他忽然覺得,這任玄居心莫測,是個極為危險的人物,其對自己的威脅,並不在通天教主之下。
  但見任玄漠然一笑,道:“華老弟,令堂諒必記著北俱恨事,不願延見咱們這批草莽人物了。”
  華天虹目光一閃,飛快地朝對岩掃視一眼,火光照耀之下,空山寂寂,不見半條人影。當下臉色一整,肅然道:“任當家的差矣,家母本待出洞相迎,只因練功正緊,一時無法起身。”
  說到此處,拱手揖客,道,“家母命在下代為迎客,恭請任玄當家的入內,窩居颶尺,不能接待其餘諸位,尚祈諸位英雄見諒。”
  此言一出,趙三姑與華雲首先一怔。
  兩人大惑不解,華夫人練功正緊,豈可令任玄入內?兩人滿腹疑雲,一頭玄霧,不禁目光炯炯,齊向華天虹望去。
  華天虹視若未睹,神情肅然,目不斜視,靜待任玄入洞。饒他任玄名震江湖,此時此地,也不禁猶豫難決,狐疑不定了。
  任玄暗暗想道:“那婦人鐵石心腸,霹靂手段,行事為人,難以常情測度。哼哼!他日間命這小子暗算鑄目仙婆,已是大違俠義道的梢神,既能不顧江湖規矩,向鑄目仙婆下手,也就能夠不擇手段謀害老夫。嘿嘿!老夫何人,豈會上你的當。”
  他心念一轉,己無入洞之意,只是求見出於自己,若不入洞,難免示弱丟人,進退兩難之下,移目朝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望去。
  這三人有如幫派中的長老,地位崇高,猶在任玄之上。這時見任玄有問計之意,頓時目光交投,迅快地交換了一陣眼色,只是三人都委決難下,想不出適當的對策。
  二煞刑紂兇狠笑騖,蓋過在場諸人,一瞧任玄進退維穀,不禁老羞成怒,凶性大發,只見他昂首向天,邁步朝洞中走去,口中冷冷說道:“奇人異士,刊紂見得不少,這位夫人也大目中無人了。”
  趙三姑與華雲守在洞前,見他搶在前面走了過來,似有闖入洞中之意,不禁怒目而視,冷笑連聲,兩人一般心意,只待他走到近處,便要猛然出手。
  華天虹原是使的緩兵之計,任玄縱然有膽量單刀赴會,他也不會令其入洞,這時見二煞刑紂搶先闖來,頓時暗暗提聚功力,蓄勢以待。
  准知二煞刑紂暗暗忖道:“那女人隱藏洞內,不知搞些什麼名堂,老夫半世威名得來不易,何必冒那無謂的危險,擒住這個小兒,何愁她不移博就教……”
  心念電轉,人已走近華天虹身前,倏地嘿嘿一笑,“太陰神爪”似霆驚電閃,霍地抓了過去!
  華天虹嘿的一聲冷笑,猛一閃身,避過了刑紂的手爪,右手駢指如裁,陡然反擊過去!
  這“蚩尤七解”中的招術,名為“襲而死”,用於突襲暗算威力尤其淩厲。雙方都存著機詐之心,蓄熱一擊,恍若晴空霹靂。兩人倒不覺得什麼,旁觀之人卻是駭然大驚,臉上神色陡變。
  只聽一陣刺耳韻銳嘯,華天虹與刑紂齊齊縱起,猛然躍了開去,雖然皆未受傷,兩人卻心頭狂跳,同是激動不已!
  華雲身形一晃,閃到華天虹身側,急聲道:“小官人怎樣?”
  華天虹搖頭說道:“沒有什麼。”
  說話中,四道目光齊向他的腰際瞥去,那新換上的深藍長衫之上,赫然留著三個淡淡的爪痕。
  華雲早已駭出一陣冷汗,這時驚魂乍定,怒氣陡湧,洪聲喝道:“刑老鬼,有種的與我見個真章,我教你識得落霞山莊武學的厲害!”
  二煞刑紂曬然不屑地道:“老匹夫有何能耐向老夫挑戰,豈非自找死路?”
  華雲怒哼一聲,雙掌一挫,欺身攻上。
  二煞刑紂說得輕松,其實哪敢托大?避招進擊,全力搶制,剎那間,二人各出平生絕學,展開了一場激烈無比的惡鬥。
  華天虹看了片刻,知道百十招內,兩人尚難分出勝負,仰面望去,東方已現出一片魚肚白,暗道:“娘命我拖延到午牌時分,此刻辰時未到,這三個時辰之內,不要再出岔子才好。”
  轉念之下,忽然瞥見十余條人影,正由對岩奔來。
  此時,這山陰一面如野火燒山,高與人齊的荒草,燃起一圈大火,分向四外蔓延開去,幸而山上草多樹少,火勢雖大,卻不猛烈,大火所過之處,轉眼便是一片焦黑的荒土。
  那荒草燒得辟啪作響,濃煙四起,加上晨風習習,擾人的耳目,對岩奔來之人過了石樑,眾人方始發覺。
  轉眼間,十餘人疾撲而到,原來是神旗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軍師,號稱“毒諸葛”的姚策,隨後一十二人,全是神旗幫中的護法。
  毒諸葛姚策人未抵達,已將在場諸人看了個巨細無遺,身形甫住,兩道陰沉的目光業已投注在白素儀身上。
  華天虹一見姚策,不禁想起黃河岸上,他暗施毒手,催發“鎖魂神針”,逼得自己吞服“丹火毒蓮”自殺的情景,暗道:“這毒物還是去年那副模樣,可惜我身上有傷,否則非與他鬥上一場不可!”
  只見毒諸葛姚策將手一拱,朗聲笑道:“任當家的好啊!久未拜謁了。”
  任玄包拳一禮,漠然道:“姚兄久違。”
  毒諸葛姚策目光轉動,燕山一怪與大煞刑堅昂首仰面,斜看著刑紂、華雲搏鬥,對自己恍若未睹,於是也不置理,面龐一轉,朝華天虹凝注一眼,拱手笑道:“華公子別來無恙,風采猶勝往昔,可還記得姚策?”
  華天虹還了一禮,淡然一笑,道:“不敢相忘。”
  忽見毒諸葛姚策容色一整,道:“這位姑娘可是本幫的白素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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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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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儀美眸一睜,道:“侄女正是白素儀,這位大叔募非就是人稱毒……”
  毒諸葛姚策見她欲言又止,不覺朗聲一笑,道:“我就是毒諸葛姚策,向在幫主座前效力,君儀姑娘是我看著長大的。”
  白素儀道:“原來是姚叔父,侄女失禮了。”移步走了過去,但覺腕上一緊,移目望去,手腕已被任玄扣住。
  只聽喝叱暴起,隨同姚策到來的十餘人齊皆大怒,紛紛作勢欲撲。
  毒諸葛姚策聲色不動,雙手虛攔,阻止眾人鼓噪。
  他一到此,便已看清形勢,白素儀立在任玄身側不遠,自己一動,他必搶先下手,這時見任玄扣著白素儀的皓腕不放,更是不肯輕舉妄動。
  微一沉吟,他面龐一轉,朝身旁~個青衣老者暗施一個眼色,那青衣老者立即由囊中取出一枚特製的信炮,抖手朝山石上擲去。
  “嗤——”的一聲,一溜紅光直沖霄漢,隨即“啪!”的一響,天空爆出一大片燦爛奪目的金星,那萬點金星排作旗形,緩緩朝下飄墜,良久始滅。
  霎時,遠處天空陸續有旗花爆起,迄通向東,不下十起之多。
  忽聽二煞刑紂連聲喝叱,蓬蓬兩掌,震得敵我雙方同時後退。
  華雲收招卓立,冷然道:“刑老鬼,尚未見出高下,何以半途而退?”
  二煞刑紂獰笑道:“老匹夫,幾招莊稼把式,膽敢一再賣弄!老夫總教你識得厲害就是。”目光一轉,一望毒諸葛姚策,道:“你就是神旗幫的智囊,毒諸葛姚策?”
  毒諸葛姚策微微一笑,道:“好說,不才正是姚策。毒還勉強當得,‘諸葛,二字卻是愧不敢當。”
  華天虹一見二煞刑紂捨下華雲,轉向姚策生事,正中下懷,暗道:“這兩方若是鬧點糾葛,拖到午時,娘就可以脫離險境了。”
  忽聽二煞刑紂厲聲一笑,道:“姚策,龍門雙煞浪得虛名,也虧了手段毒辣,老夫試你一試,看你是真毒還是假毒?”
  眾人聞言,暗暗稱奇,不知刑紂以什麼手段試驗姚策,毒諸葛姚策惡名在外,除了他的幾名親信之外,其餘的人俱都生出了幸災樂禍之心,准看姚策出乖露醜。
  毒諸葛姚策果然不愧軍師之名,旁人都未猜出刑紂的心意,他卻料到了刑紂的手段。
  只見他雙眉一蹙,臉上陰霆密佈,道:“閣下也是名滿江湖的高人,傷害小輩。只恐天下英雄要恥笑吧!”
  二煞刑紂哈哈一陣狂笑,大踏步地走到白素儀身旁,一掌貼在她的背上,獰聲笑道:“姚策,老夫限你立即動手,百招之內,將那姓華的小子生擒過來,你若辦得到,老夫與你交換俘虜,否則,老大一掌將這丫頭震死,讓白老兒向你算帳。”
  華天虹濃眉一軒,道:“刑紂,華某人在此處,你何不親自動手?”
  趙三姑唯恐天下不亂,聞言之下,冷冷說道:“誰動手不是一樣?難道白嘯天死了女兒,要你償命不成?”
  華天虹移目向白素儀一望,暗暗浩歎一聲,想道:“天嫉善良,這位姑娘連遭無妄之災,也是夠苦了。”
  那白素儀身在危境,偏是神色不變,鎮靜逾恒。只見她垂目沉思一瞬,忽然星眸一睜,異常平靜地道:“姚叔父,家父現今在哪里?”
  毒諸葛姚策正在心念電轉,籌思對策,聞言之下,藹然說道:“幫主聽說你失陷在一元觀內,因而向天乙子要人,天乙子說你已被週一狂盜走,雙方打了一陣,又去分頭搜尋。”
  他一時無計,決定拖延時光,等待後援,當下語言微頓,輕輕咳嗽一聲,慢條斯理他說道:“幫主提防天乙子有詐,如今親自在通天教的各處道觀搜查,通天教的人卻在追緝週一狂。天乙子本向此邊追來,途中發現週一狂的蹤跡,又追到別處去了。”
  白素儀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初次出門,就惹下這多麻煩,害得父母操心,我真是不孝之女。”
  毒諸葛姚策介面說道:“江湖生變,波濤暗湧,那也怪不得你。”
  忽聽二煞刑紂冷冷說道:“姚策,家常談完了吧!你再不出陣,老夫掌上真力一出,你就悔之不及了。”
  毒諸葛姚策暗暗想道:“華家小兒豈是容易擒的,嘿嘿!若是容易,老兒也不會使出這等無賴的手段了。”
  毒諸葛姚策雖然智計如海,這時也感到束手無策,無可奈何之下,越眾而出,走到洞前立定。
  忽聽白素儀道:“姚叔父,您千萬別動手,華大哥是君儀妹的至交好友,侄女寧願死去,也不願拖累華大哥。”
  華天虹覺得她那想法甚為天真,一則自己與白君儀未必是至交好友,二則毒諸葛姚策未必擒得了自己。他口齒啟動,有心出言辯駁,話到唇邊,忽然又縮了回去。
  但聽毒諸葛姚策道:“侄女放心,有為叔的在此,無人殺得了你。”
  二煞刑紂獰聲一笑,道:“你少講夢話,老夫無兒無女,也未收徒傳藝,生平作事不知顧忌,你再不動手,老夫就與你較量一個‘毒’字了。”
  毒諸葛姚策乃是神旗幫內幫主之外的第一人,平日間威行上下,也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人物,別說他明知擒華天虹不易,縱是舉手之勞,眾目睽睽之下,也不甘心受刑紂挾制,留下一個笑柄。
  然而,白素儀的性命捏在刑紂手中,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良策將人奪下,身為神旗幫的軍師,又不能撒手不管,置幫主愛女的性命於不顧。這等情形,正是進退維穀,左右兩難了。
  他怒極而笑,突然一字一頓的說道:“刑紂,你出道在先,姚某人成名在後,你若有三分男子氣概,不妨過來與姓姚的見個高下,你我不死不休,看看誰的命長如何?”
  華天虹笑喝道:“好!毒諸葛,沖著你這幾句,咱們間的舊事再也不提。”
  他面龐一轉,朝二煞刑紂曬然說道:“刑紂,只要你勝得過毒姚策,不才雖是有傷在身,也陪你走上幾招,只要你本領夠,一樣可以將華某擒下。”
  他是光明磊落之人,看不慣刑紂那種卑鄙無恥的手段,一時沖動,講出這番話來,旁人聽了,倒還沒有什麼,趙三姑與華雲卻是大為發愁,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果刑紂當真敗了毒諸葛姚策,華天虹勢必要挺身而出,與刑紂單打獨鬥,那時有言在先,誰能加以阻擋?
  二煞刑紂受激不住,剛想出陣與毒諸葛動手,但聽大煞肌堅陰沉沉的說道:“老二,咱們兄弟號稱‘雙’,可不受小輩的播弄,你愛怎樣就怎樣,別上小輩的當。”
  二煞刑紂心意立變,怪笑一聲,朝毒諸葛姚策道:“毒諸葛,你那幾手三腳貓的功夫,老夫在北俱會上曾經見過,你盡管放心,擒了華小子,或是死了白丫頭,老夫與你放對,打個水落石出。”
  毒諸葛姚策冷冷說道:“原來你在北俱會上見過姚某,我還當你真的忘了。”
  說到此處,忽然轉面道:“丁老護法,你先向華公子領教幾招。”
  眾人聞言一怔,二煞刑紂明明逼他自己與華天虹動手,他卻令一個護法出陣,豈非違了刑紂的原意。
  只見一個錦衣老者飄身上前,雙手抱拳,道:“老朽丁公禮,敬清華公子指教。”
  趙三姑手提鳩頭拐杖,昂然走了過去,怒聲道:“老婆子指點你。”
  那丁公禮面上泛起一陣怒容,、未及開口,趙三姑業已一杖橫掃過去,丁公禮急忙躍退一步,撩起衣擺,抽出一根紫金點穴撅來。
  趙三姑揮杖進擊,二人頓時纏戰起來,這兩人一個使重兵器,力沉招猛,虎虎生風,一個使輕兵器,蹈隙發招,飄忽若電,激鬥之下,戰況顯得異樣地緊張。
  趙三姑乃是成名數十年的高手,根本未將小小一個護法放在眼內,原想三招兩式將這丁公禮打發回去,炬料這言不驚人。貌不壓眾的護法,竟是身懷絕藝,激戰在有攻有守,法度謹嚴,一點也不含糊。
  這兩人招式的佳妙,變化的快速,同都稱得上武林罕見的絕技,接戰未久,多數人已被那火辣辣的戰況吸引了注意。
  二煞刑紂偏又厲聲叫道:“姓姚的,你當真敢置老夫的活不理麼?”
  毒諸葛姚策猛一轉面,冷冰冰他說道:“你別囂張,姚某今日認栽……”
  二煞刑紂洋洋得意,截口笑道:“認栽就成,趕緊依照老夫的指示去做。”
  毒諸葛姚策臉上泛起一陣詭異的笑容,道:“那是當然,不過。姚策若是讓你活過了七月十五的建酸大會,江湖就沒有毒請葛這號人物了。”
  二煞刑紂獰聲笑道:“那是當然,老夫如果撒手歸西,豈有不將你帶走之理?”
  毒諸葛姚策沉聲一哼,目光一轉,朝隨來的一個鳩面老者一施眼色。
  只見那鳩面老者反手一撩,由背後抽出一柄藍光閃閃、形如百步蛇的淬毒鉤,身形一晃,逞向華雲撲去!
  華雲勃然大怒,一掌搶先擊去,口中沉聲道:“小官人退入洞內。”
  華天虹也知情勢嚴重,吸氣飄身,立時退入洞內,凝目望去,華雲與那使淬毒鉤的鳩面老者業已閃電般地對拆了兩招。
  趙三姑與華雲各自抵擋一人,雖不遊刃有餘,卻也穩操左券,只是神旗幫這二個老者都非泛泛之輩,三招兩式之下,趙三姑與華雲都無法將對手擊敗。
  華天虹心頭涼了半截,暗忖:“在當前的俠義道中,趙三姑與華雲都是挑大樑的人物,神旗幫隨便出來一個護法,也能對抗他倆,這……”
  想到此處,他想也不敢想了,但聽趙三姑與華雲連連怒喝,顯然兩人也感屈辱,不願久戰下去:
  只見趙三姑的鳩頭拐杖,似翻江倒海,華雲的雙掌似狂風暴雨,兩人都是招招進擊,猛攻不已,那錦衣老者丁公禮的紫金點穴撅,鳩面老者的淬毒蛇鉤,俱都被迫得緊守門戶,只求自保,再無進攻的餘暇。然而,瞧那情勢,三五招內仍然休想擊敗二人。
  其實,華天虹哪里知道,這兩個老者,都是北俱會上血戰餘生的高手,皆非籍籍無名之輩,只因神旗幫所網羅的高手為數不少,人數一多,若無奇材異能,即難脫穎而出,說到武功,卻也堪稱一流了。
  忽聽毒諸葛姚策道:“華公子,事出無奈,你我也只好周旋一番了。”
  華天虹聞言一驚,遊目一望,原來那使淬毒蛇鉤的鳩面老者甚擅心饑,趙三姑與華雲雖然據守洞口,那鳩面老者節節敗退,居然誘得華雲脫離洞口,露出了一條通道。
  毒諸葛姚策晃身向前,遙遙立在華天虹對面,輕言細語,指名教戰,面面相覷之下,華天虹豈能回避、
  但聽趙三姑怒叱道:“小輩看杖!”呼的一聲,一杖當頭砸下。
  不料,華雲也是唯恐華天虹出陣,身形一折,猛然一掌,一聲下響的朝姚策擊去。“
  華天虹身中不解之毒,每日“跑毒”不知伊于胡底,華雲早已恨透了這個毒諸葛,他這一掌看來平淡,實則貫注了十成功力的“‘少陽罡氣”,只要毒諸葛出手招架,那雷霆萬鈞之力就會碎然迸發,攻姚策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杖一掌幾乎在同時攻到,毒諸葛姚策雖是早有戒備,卻也不禁心搖神駭,猛吃一驚!
  只見他迸力一躍,霍然暴退丈許,丁公禮與那鳩面老者不待趙三姑與華雲追擊,業已跟蹤襲了上來。
  毒諸葛姚策知道再戰下去,己方二人必定不支,當下暗暗一打手勢,立時又有二人閃出,分向華雲與趙三姑撲去。
  轉眼間,趙三姑與華雲都成了以一敵二,一時間,兩邊的戰況都膠著下來。
  只聽毒諸葛姚策說道:“華公子,聞說令堂大人已重現江湖,何不請出一見?”說話中,身形幾閃,已快欺近洞口,只是提防華雲與趙三姑襲擊,尚未強行沖過二人。
  華天虹冷冷一笑,想道:“彼等人多勢眾,以車輪戰法打下去,趙婆婆與華雲縱然不敗,也得累個精疲力盡,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按兵不動,趙婆婆與華雲功力耗竭之後,豈是彼等的對手?”
  心念電轉,知道再不挺身而出,情況只有更糟,當下邁出一步,朗聲說道:“諸位住手,在下有話奉告。”
  毒諸葛姚策介面道:“諸位老護法請退。”
  神旗幫的四人聞言,頓時紛紛後躍,趙三姑與華雲只得撤招收勢,停下手來。
  趙三姑朝華天虹將眼一瞪,溫然道:“你又有什麼話講?”
  華天虹微微上笑,道:“今日敵眾我寡,三婆雖勇,也不能打遍在場之人,晚輩雖然不肖,也不忍袖手旁觀,遲早是要一戰,還是讓晚輩打頭陣吧!”
  趙三姑怔了一怔,道:“你身上有傷,敗了未免不值。”
  華天虹笑道:“反正也不是比武打擂,有人找上頭來,總得有所交待。”放步向前走去。
  華雲也不出言攔阻,但卻緊緊跟在華天虹身側,看那神氣,誰想與華天虹動手,非得先過他這一關不可。
  華天虹面龐一轉,佯怒道:“娘討厭有人打擾,你守住洞口。不必管我的事。”
  華雲明知他不是毒諸葛姚策的對手,如何肯讓他出陣,愣了一愣,道:“老奴什麼不管,反正……’”
  他忠心耿耿,真是天塌了也不管,就只關心小主人的安危。他不敢出言頂撞,只是橫定心腸,緊緊守在華天虹的身旁。
  華天虹好生為難,有心拉下臉來,假意呵斥他一頓,卻又心中不忍。
  忽聽洞中傳出華夫人低沉的聲音,道:“華雲退下,星兒與那位朋友較量一陣,實在不敵,也就罷了。”
  這語聲雖然低沉,但卻字字清晰,沉著有力,只要是北俱會的人,單聽那堅定肅殺的語調,腦海之內,便能憶起那威嚴剛強的美婦人來。
  在場之人的目光,全部投注在黑黝黝的洞內,忽然之間,每人的臉色都顯得嚴肅起來。
  寂然良久,洞中再無語聲,華雲呆了一呆,緩緩退了幾步。
  二煞刑紂突然雙眉一挑,憤然叫道:“華夫人,武林之內,強者為尊,刑氏兄弟到了幾個時辰,夫人不聞不問,毫無江湖禮數,難道刑氏兄弟這微未之技,如此不堪承教麼?”
  趙三姑冷冷說道:“哼!強者為尊,簡直是放屁!”
  但聽洞中傳出華夫人的聲音道:“刑公高見,文氏未敢苟同;不過,賢昆仲的‘太陰神爪’,文氏卻是素來佩服的。”
  頓了一頓,接道:“北俱一別,轉眼一十二載,賢昆仲的絕藝神功,諒必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若有指教,就請在洞口施展,文氏這廂領教。”
  二煞刑紂雙眉連連聳動,口齒一啟,尚欲答話,大煞刑堅想起昨日替目仙婆才到洞口,便被一股碩大無朋的力道震昏過去的事,急忙一使眼色,道:“通天教的建酥大會轉眼便到,天下英雄皆可在大會上一展身手,時地兩不相宜,今日免了吧!”
  華大虹淡淡一笑,一望毒諸葛姚策,道:“若是全兔,區區就藏拙了。”
  毒諸葛姚策明知華天虹是白君儀的心上人,兩人糾葛未清之前,他實不願向華天虹下手,這時目光一轉,朝二煞刑紂問道:“刑公,咱們這場交易如何?”
  但聽任玄冷冷一笑,道:“華老弟,推源溯本,事情又到你的頭上了。”
  華天虹道:“在下愚拙,不明任當家的言中之意。”
  任玄冷冷說道:“任玄的兒子死在華老弟手中,總不能白死。”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原來如此……”
  任玄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說道:“案發之初,華老弟說那兇手酷肖白君儀,事到如今,白君儀既非兇手,白素儀亦非兇手,華老弟指鹿為馬,理該自圓其說了。”
  華天虹暗暗想道:“兇手該是方紫玉,可惜容貌不敷,教我從何說起?”
  任玄見他閉口不言,不禁冷冷一笑,道:“華老弟,任玄再向你請教一句,犬子與那兇手曾有體膚之親,是你親目所睹麼?”
  華天虹未料他有此一問,怔了一怔,暗道:“原來他仍舊懷疑兇手是白氏姐妹。”
  心中在想,口中說道:“在下不願窺人床第之私,令郎與那兇手是否真有曖昧,在下未曾目睹,也不敢過于武斷,任當家的詢問令郎房中的侍婢,諒必能知分曉。”
  任玄漠然說道:“老弟不是曾經說過,那兇手要求犬子嚴禁下人偷窺麼?”
  趙三姑怒氣暗湧,插口說道:“就算不偷看,舖床疊被,也該知道了。”
  任玄置若罔聞,道:“如果犬子與兇手並無體膚之親,那就簡單多了,華老弟以為如何?”
  華天虹暗暗想道:“白氏姐妹既是處子、他這話中的含義,就不免羅織罪名了。”
  轉念之下,不禁脫口一歎,道:“任當家的明鑒,當日我指稱那兇手酷肖白家姑娘,也是對天可表的真話……”
  忽聽大煞刑堅陰森森地道:“你說誰是誰就是,說誰不是便不是。嘿嘿!依老夫看,只怕根本沒有那個女子,兇手就只你華天虹一人哩!”
  華天虹雙目一翻,冷冷望他一眼,道:“閣下關心的只是那柄金劍,如果兇手就只華天虹一人,閣下可要向我索取金劍了。”
  大煞刑堅嘿嘿怪笑,道:“那時老夫可要收你作個弟子了。”
  華天虹暗暗忖道:“此事非得講透徹不可,否則這白素儀姑娘休想安寧得了。”
  轉念之下,朝任玄正色說道:“實不瞞假,在下已掌握有力的線索,知道殺害令郎的兇手是誰,只是事無佐證,不便明言,任當家的忍耐一時,建酪大會之上,我擔保圖窮匕見,真凶現形。”
  任玄暗暗一哼,想道:“好小子,你當老夫何人,居然使起虛招來!”
  但聽那二煞刑紂尖聲叫道:“華天虹,你當真知道兇手是誰?”
  華天虹雙眉一揚,道:“是又怎樣?”
  二煞刑紂笑道:“那未你也知道金劍在何人手中?”
  華天虹脫口笑道:“那是當然。”
  二煞刑紂道:“說說看。”
  華天虹淡然說道:“說了你也不信,天乙子,你信麼?”
  二煞刑紂道:“哼!挑撥是非之辭。”
  華天虹冷冷說道:“我早講過,告訴你你也不信,說了等於白說。”
  忽聽任玄敞聲一笑,道:“不痛不癢,誰肯講出實話。”
  二煞刑紂道:“正是,毒諸葛,老夫與你談的交易呢?”手指一伸,重又貼在白素儀的背上。
  毒諸葛姚策也算得縱橫一世了,在這積世老怪面前,卻也束手無策,想那白刻義若是他自己的女兒他倒可以狠下心腸,行險使詐,怎奈白素儀是幫主的愛女,他心頭縱然不以為意,口頭上也不敢表露出來。
  只聽白素儀道:“姚叔父,侄女有一封家書,可否托您轉呈給家父?”
  毒諸葛姚策道:“轉呈當然可以,但你不要胡思亂想,神旗幫主的女兒,不是輕易死得的哩!”
  白素儀本來在想,萬不得已時,自己一死了之,省得為旁人增加麻煩,這時心事被姚策道破,不禁玉靨一紅,重又茫然無主了。
  毒諸葛姚策知道今日與華天虹的一戰勢難免掉,當下心念電轉,想好了進退的方略,於是走上前去,將手一拱,道:“華公子,今日一戰,原屬多餘……”
  華天虹抱拳笑道:“當場不讓父,閣下勿須留情。”說罷之後,立即將鐵劍拔在手中,凝神待敵。
  毒諸葛姚策容色一整,朗聲道:“請!”
  霎時,場中一片寂靜。
  這是一場極不尋常的搏鬥,交戰之人,一個是成名已久、眾所周知的江湖高手,一個是名門後代,出道未久的後起之秀。觀戰之人全都知道,華天虹不是毒諸葛姚策的敵手,只不知二人相差多少,華天虹能夠抵擋幾合,毒諸葛姚策須得多少招獲勝。
  毒諸葛婦i策心狠手辣,有若毒蛇猛獸,這是江湖上人盡皆知的事。華天虹是俠義道的拱壁,天之驕子,同道好友無不愛惜,陣戰無情,刀槍無。已,華天虹如果毀在毒諸葛姚策手內,那就是北俱大會之後,最為震動江湖的一件大事了。
  此時朝陽初升,一輪紅日,剛剛照到這古洞之前,燦爛的陽光,象徵著武林光明的遠景。不過,那荒草燃燒的大火猶未熄滅,而且愈燒範圍愈大。縱目望去,眼前一片烏黑的焦土,焦土之外,一團熊熊的烈火。這片景象,正像武林的現況。
  忽聽“呼!”的一響,華天虹那巨大沉重的鐵劍,振起了一陣強烈的嘯聲。
  毒諸葛姚策見華天虹一劍劈來,他自然識貨,身形疾閃,避過這一劍,欺身一掌;閃電般地還擊過去。
  這一掌迅捷無比,華天虹來不及變招換式,眼看那掌勢蓄力未發,飄忽虛幻,似有無窮的變化,罩定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百忙中,華天虹健腕一沉,鐵劍豎在身前,身軀陡然一轉。
  毒諸葛本以為一招即可搶到先機,但見華天虹這抱劍一轉,守中寓攻,自己若不迅即撤招,半截手臂便得被其絞斷,只得掌勢一變,劃了半個圓弧,改向華天虹腰際襲去,左手屈食中二指,疾點他的“七坎”重穴。
  這兩招之淩厲快捷、幹淨俐落,觀戰之人,無不暗暗喝彩,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全都目光如炬,一看毒諸葛姚策的武功如此精純,頓時消去了對他的輕視之心。
  但見華天虹猿臂一抬,鐵劍順勢橫掃出去,劍罡四迸,瞬眼襲近了姚策。
  毒諸葛姚策猛地一皺眉頭,匆匆變招換式,掌指齊施,搶攻過去。
  這是一場精彩的搏鬥,片刻工夫,二人已力搏了一二十招。
  華天虹總是一劍攻出,就順其自然之勢,輕輕巧巧地避過了敵招,閃避敵招後,則巧妙至極、自然無比地攻出一劍。避招進擊,總是同時進行,生似這一招劍法本是針對敵招所創,專門用來對付這個敵人的。觀戰之人。無不暗暗稱奇。
  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等武功已臻化境,看了一陣,首先發覺華天虹的劍法其實只有一十六招,心頭的驚異,較之其餘的人更甚。
  毒諸葛姚策亦是初逢這套劍法,他越打越是驚異,越打越是慎重,他並不畏懼華天虹的武功造詣,但卻駭異這套劍法的神妙。
  華天虹亦是暗暗驚訝,這十六招劍法,他苦練了十年,鐵劍被週一狂扣押後,這一年多內,雖是日日默練,唯恐遺忘,但卻一直未曾施展,哪知今日施展起來,非但不見生疏,反而更為熟練,劍上的功夫較以前遠為精純。
  他以前施展劍法,常有負擔沉重之感,如今有“丹火毒蓮”所化的功力,使這鐵劍,倒是舉重若輕。奇怪的是,他胸上劍傷未愈,唯恐用力過猛,迸裂了傷口,那知使力愈輕,劍上的力道反而盈盈欲滴,越發顯得充盈。
  展眼間,二人已力搏了五十餘招,華天虹意與神會,越打越是酣暢淋漓,也愈打愈覺得省力。
  然而,毒諸葛姚策是何等樣人,劍法雖然神奧,武功乃在修為,五十招一過,他已打算取勝。
  只見他掌法一變,開始連連進擊,一輪淩厲的疾攻,迫得華天虹劍上的威力頓時委縮下去。
  華天虹鐵劍連揮,力挽頹勢,無奈毒諸葛姚策的武功高出他甚多,相持漸久,強弱之勢業已暴露出來。
  忽聽毒諸葛姚策沉聲一喝,雙掌翻飛,回環進擊,迫得華天虹迭連後退,無法穩住陣腳。
  華天虹怒氣暗湧,忖道:“娘在洞中練功,我在這裏支撐門戶,娘的安危系在我身上,我這麼不濟,如何對得起娘。”
  轉念之下,不禁精神大振,鐵劍連揮,一連攻出三劍!
  這三劍連環擊出,為時雖然短暫,但那綿密的攻勢如江河下瀉,毒諸葛姚策揮掌招架,倒似身負重荷,行過了一段漫長的旅程。
  只聽刷刷刷連響,三劍還擊,頓時阻遏了毒諸葛姚策猖獗的攻勢!
  毒諸葛姚策怒氣暗湧,冷冷一聲沉哼,倏地欺身上步,左掌橫揮,右掌豎擊,一招“天罡北斗”,霍地襲了過去:
  這一招掌法武林罕睹,華天虹一瞧敵人掌勢,心頭大感惶惑,激鬥之下,突起欲遁無門之感。
  睹戰之人一瞧這招掌法,亦都聳然動容,趙三姑與華雲凜然心驚,齊皆露出作勢欲撲之狀。
  華天虹豈肯俯首就縛,突然奮起神威,大喝一聲,迸出全身潛力,淡然劈出一劍!
  這一劍威力之猛,宛如天崩地裂,劍罡四迸。在那鐵劍破空之聲中,挾殼•一種細若紋吶的震顫聲響,這聲響微細,卻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
  毒諸葛姚策驚怒交集,眼看自己的雙掌擊到敵人身上,敵人的鐵劍同時就會傷到自己,只得變招換式,另找克敵制勝之道。
  華天虹大展神威,一連反攻四劍,突感胸上的創口一陣劇痛,兩只小腿麻辣辣的。
  他心中明白,創口已重新迸裂。他恍飽感覺得到,一股鮮血正在如泉水般地向外洶湧。
  一想到血,他突然精神大振,口中大喝一聲,運起全身功力,陡地劈出一劍!
  毒諸葛姚策一瞧這一劍淩厲無倫,難以力敵,頓時身形一旋,驕指朝華天虹身後襲去。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惡鬥。毒諸葛姚策武功搏雜,奇招異著,層出不窮,華天虹僅只十六招劍法,平平實實,反復使用,可是掌來劍去,打得天翻地覆,數十招下,居然未分勝負。
  然而,片刻間,華天虹長衫胸前已被血漬滲透,那創口宛如火炙,劇痛難當。華天虹咬緊牙關,竭力強忍,但那痛若之情,已由臉上流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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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章 血戰終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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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情形自然瞞不過觀戰的幾個頂尖高手,華雲關心最切,也首先覺得華天虹的情況不妙。
  那丁公禮與鳩面老者皆是毒諸葛姚策的死黨,兩人一見華雲撲入場內,頓時齊聲怒叱,縱身截了上去!
  只聽膨然一聲,華雲迸力一掌,將丁公禮與那鳩面老者震得五髒翻騰,眼冒金星,暴退丈餘!
  華雲雙眼血紅,雙掌齊揮,勢若瘋虎地朝毒諸葛姚策撲去!
  這乃是瞬息間的事,神旗幫的屬下喝叱紛起,眾向場中一擁,趙三姑也揮舞拐杖隨後沖上,一時間情勢大亂,大有群打群毆之勢。
  但聽一個亮若銀鈴,焦的萬狀的聲音喝道:“諸位且慢!”
  人隨聲到,白君儀、敖三,七八條人影如流星飛射,瞬眼沖過了石樑。
  毒諸葛姚策心思靈敏,反應最快,一聽是白君儀的口音,知道自己的千斤重擔即可禦下,頓時喝令眾人住手,自往一旁躍退。
  展眼間,那嬌若春花、麗如朝霞、美艷若仙的白君儀當先馳到。
  白素儀大喜過望,歡聲叫道:“妹妹!”
  白君儀妙目凝光,迅快地朝她身旁諸人掃了一眼,道:“姐姐怎地到了此處?”
  白素儀赦然道:“天乞子擒住我不放,後來被週一狂帶到這裏,風雲會的諸位英雄又將我扣住,逼迫姚叔父與華大哥動手,要姚叔父擒住華大哥,雙方交換俘虜。”
  白君儀目光一閃,轉向華天虹望去。
  她這目光之內,包含了說不盡的情意,似噓寒問暖,似溫言慰藉,似軟語溫存,似低聲傾訴,雖只匆匆一眼,那目光內說不盡的柔情蜜意,在場之人誰都看得出來。
  華天虹瞧她那一往情深的眼色,不禁大感尷尬,想起母親曾經囑咐與她斷絕往來,急忙板起面孔,不敢露出絲毫笑意。
  白君儀匆匆一望,回眼一掃風雲會的諸人,玉靨之上,突然泛起一片鄙夷不堪、輕視之極的神色。
  她自幼驕縱,目高於頂,若是瞧不起誰,臉上立時表露出來,而那一片鄙棄不屑的神色,真比殺人一刀還要厲害,無論涵養多好,或是個性多麼軟弱之人,見了她那一片鄙視之色,也不禁沖冠大怒,難以抑止。
  二煞刑紂首先按捺不住,目射棱芒,怒聲喝道:“丫頭,你就是白嘯天的二女兒麼?”
  毒諸葛姚策恐她不知厲害,輕舉妄動,急忙伸手一指,說道:“這兩位是風雲會的刑氏二老,昆兩位隱居龍門,世稱龍門雙煞。”
  白君儀見那二煞刑紂守在姐姐身側,知道其用意所在,不由冷冷一笑,道:“瞧這情形,風雲會是決定與神旗幫破臉了。”
  二煞刑紂漠然笑道:“同是江湖幫會,破臉就破臉,誰還懼怕不成?”
  白君儀冷冷說道:“風雲會不是一人所有,閣下一己之見,能邀大夥的贊同麼?”
  二煞刑紂聞言一怔,頓了一頓,回顧左右之人,道:“刑氏兄弟是一條心,諸位可有異議?”
  任玄久未開口,這時見刑紂目光停在自己臉上,立即介面道:“老朽追查兇手,為犬子報仇雪恨,會中之事,任憑眾兄弟公決。”
  他語音微頓,兩道銳利的目光在白氏姐妹臉上來回一掃,接道:“刑老的真知灼見,眾兄弟素來欽服,老朽更無異議。”
  二煞刑紂目光一轉,道:“老怪物,你的意下如何?”
  燕山一怪曬然道:“何必與後輩鬥嘴,該如何就如何,趕緊作一了斷,也可走啦!”
  二煞刑紂雙眉一挑,突然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說道:“老夫定要迫使那婦人出洞,看她到底鬧什麼鬼。”
  燕山一怪亦以練氣傳音之法道:“你練了什麼絕藝,獨櫻鋒銳,有多少把握?別要為了一柄勞什子的金劍,玩掉了一條老命。”
  二煞刑紂冷然道:“老怪物不必口是心非,你若想那騙死天下人的金劍,只管抓了姓華的小子先走,咱們兄弟殿后,替你抵擋追兵。”
  燕山一怪撇了撇嘴,道:“未必有用,等等再瞧吧!”
  他二人嘴皮啟動,卻無聲音發出,白君儀等了半晌,不禁怒聲道:“怎麼,閣下有何難言之隱?”
  二煞刑紂嘿嘿怪笑,道:“大膽的丫頭,人是不放,你待如何?”
  白君儀冷冰冰一笑,道:“我只道風雲會的英雄有多高明,原來也不過如此。”款步行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伸手一攔,道:“賢侄女要幹什麼?”
  白君儀淡淡地道:“我與那位元高人談談交易。”
  二煞刑紂笑道:“好啊!如何交易法?”
  白君儀道:“說來簡單,你釋放我那姐姐,我就權充人質,任你扣押吧!”
  白素儀急聲道:“妹妹,我什麼都不怕,你別理我。”
  白君儀充耳不聞,兩道冷漠的眼神在刑紂臉上一轉,道:“區區小事,有何疑慮的?”
  這姐妹二人是一胎所生,只因後天的環境和教養,使得一個溫純善良,一個剛愎自用,兩人的性情截然相反。
  但聽二煞刑紂獰聲笑道:“白君儀,落在老夫手內,那皮肉之苦可不好受。”
  白君儀冷然道:“多說無益。”移步走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大感為難,道:“君儀……”
  白君儀因毒諸葛曾與華天虹動手,心頭甚為不快,不待他說話,截日說道:“姚叔叔不必攔阻,同胞手足,侄女焉能坐視?”
  白索儀急聲道:“妹妹,是你是我,還不是一樣。”
  白君儀置若罔聞,舉步之間,人已到了二煞刑紂身旁。
  二煞刑紂獰聲說道:“你聰明一點,在老夫掌力所及之處,不要妄圖僥幸。”
  他知道白君儀非如乃姐溫馴,不能用劃地為牢之法,當下伸指連戳,點了她雙臂的麻穴,隨即一揮手掌,將白素儀朝毒諸葛姚策那面送去。
  白素儀雙足落地,目中已是珠淚滾滾,回過身來,又向二煞刑紂走去。
  毒諸葛姚策伸手攔阻,道:“侄女不必憂急,少時幫主駕到,一切當可迎刃而解。”
  說話中,又有一批神旗幫見到信號趕到了此處。
  此時,神旗幫的人不下三十,其中也不乏好手,單打獨鬥雖然無人勝得過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但若群打群毆,雙方仍可一搏,只是白君儀就在二煞刑紂手邊,他只須隨手一掌,即可制白君儀的死命,因之毒諸葛姚策徒自氣煞,也只有隱忍不發。
  忽聽任玄道:“華天虹,犬子被害時的真相如何,你速即作一肯定明白的說明,否則今日就是你喪命之期。”
  華天虹聞言一怔,笑道:“任當家的突然拉下臉來,不知原因何在?”
  任玄冷冷說道:“江湖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後起之秀,正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任玄今日不殺你,再過幾日,只怕殺你不成了。”
  華天虹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無話可講了。”
  任玄冷然道:“那也難講,犬子之死,你難辭其咎。常言道,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任玄有理由取你的性命。”
  他越講聲音越冷,華天虹忽然覺出,今日的情勢,與往日那種模梭兩可,曖昧不明的情況大不相同了。
  原來任玄所講的都是真言;華天虹與毒諸葛姚策一戰,他自己雖不覺得怎樣,旁觀之人卻大起感慨,想那姚策一身上乘武功,足以臍身當世頂尖高手之流,華天虹與他搏鬥了五六十招,這已是令人惻目之事,若非創口迸裂,還不知要鬥多久,任玄冷眼旁觀,怎不心情大改。
  只聽任玄冷漠的語聲緩緩說道:“福禍無門,唯人自招,任某深知犬子所以會中旁人的暗算,系受色情引誘,不過,人海茫茫,任某如何去找那行兇的女子?你若不能作個清楚明白的交待,任某也只有拿你開刀了。”
  華天虹暗暗想道:“玉鼎夫人名叫向華,也就是那‘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的女兒,金劍有雌雄兩柄,雄劍在玉鼎夫人手中,雌劍在通天教主的寶劍之內,這些秘密皆與任鵬之死有關,由這幾樁秘密看來,殺害任鵬系由玉鼎夫人所主持,乃是昭然若揭之事,至於下手的女子,終不外玉鼎夫人手下之人。可是,這幾樁秘密,此時此地,我怎能洩露出來?”
  忽聽任玄厲聲道:“華天虹,你怎麼說?”
  華天虹雙眉一軒,道:“此時此地,在下無話可講。”
  任玄雙目之內,倏地迸出一片殺機,一顧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道:“事已至此,三位意下如何?”
  大煞刑堅道:“總當家的下令,誰人敢不上前!”
  任玄目射厲芒,朝洞中凝望一瞬,隨即朝身後的金刀親衛將手一揮,喝道:“上!”聲甫落,人已當先撲了過去。
  華天虹驚怒交迸,鐵劍一掄,迎面劈去!
  只聽趙三姑厲喝道:“星兒退後!”
  喝聲中,一陣金鐵交鳴,鳩頭拐杖業已與數柄金背大環刀撞在一起,火墾飛濺,聲震耳膜!
  隨即,大煞刑堅,燕山一怪亦已出手,分別朝趙三姑與華雲攻去!
  轉眼間,這古洞之前展開了一場怵目驚心、慘烈無比的混戰,任玄、大煞刑堅與燕山一怪,三個名震江湖的魔頭,加上八個金刀親衛,朝華天虹等三人猛攻不已!
  這一場激戰,來得如此突然,其勢又是如此猛惡,仿佛山洪暴發,江河堤潰,令人剛剛驚覺,業已無法逃遁!
  風雲會下,只有二煞刑紂一人未曾出手,這積世老妖精抓住內君儀的一隻皓腕,兩只凶睛精芒電射,緊緊地盯住洞口。
  神旗幫自毒諸葛姚策以下,二十餘人環立一旁,一個個聚精會神,注視著眼前的激戰!
  那內素僅立在毒諸葛姚策身旁,這時玉容慘白,混身顫抖,美眸之內眼淚汪汪。
  忽聽她哀聲道:“姚叔父,華大哥曾經救過我,您快下令
  毒諸葛姚策肅然道:“茲事體大,為叔的不能魯莽從事。”
  忽聽白君儀陰森森的聲音,道:“敖三。”
  敖三心神猛地一震,脫口說道:“我就上!”伏身一竄,沖到華天虹身側,一掌向任玄擊去。
  就這片刻工夫,如火如荼的激戰,已至觸已驚心的階段。華大虹鐵劍四揮,力敵狂風驟雨般的攻勢,華雲與趙三姑不顧自身安危,拼死維護著他,加了一個敖三,情勢略見好轉。怎奈對方三大高手之外,多了八名強猛的金刀親衛,敵強我弱,再加敵眾我寡,華天虹等如何支持得住。
  激戰中,華天虹胸上的創口鮮血泉湧,那紅葉道人的一劍未能刺死華天虹,留下這傷口,竟使他陷於這等艱危的境地!
  此時,最可歎的是華天虹等眼看生命殆危,卻不能突圍逃遁。
  另外,白君儀,她臉白如紙,心膽欲碎,目眥欲裂,眼看著華天虹在生死邊緣掙紮,恨不得以身代之。
  這片刻間,她心頭充滿了怨毒。她恨,恨極了風雲會,恨極了“毒諸葛”姚策。
  那二煞刑紂冷眼旁觀,突然間,他恍然大悟。
  他暗暗叫道:“那女人到此刻還不出面,必然是情不得已,非傷即病,再不然就是走火入魔,坐僵在洞內。”
  想到此處,不禁興奮欲狂,縱聲喝道:“老大加緊,姓華的女人一定出了毛病,說不定成了殘廢,兩條腿不管用了。”
  華天虹失血過多,身子大感虛弱,耳聽他一陣大喝大喊,不禁心驚肉跳,身手霍地一慢!
  這等戰場,絲毫也滯礙不得,大煞刑堅瞧他身手一頓,不禁欣喜若狂,閃電般地一掌揮去,喝道:“擒下!”
  這一掌拍在華天虹腰上,只聽他“哦”一聲,身軀騰起,連人帶劍,直向二煞刑紂面前飛去!
  但見人影一晃,毒諸葛姚策一掠丈許,五指如鉤,霍地朝華天虹抓去!
  二煞刑紂怒發如狂,口中一聲厲嘯,“太陰神爪”震起一陣懾人心神的破竹之聲,擁身朝毒諸葛抓去!
  他一手攻敵,一手尚自抓著白君儀的膀臂,但那右手五指之上,卻迸出了五股蒙漾的白氣。
  毒諸葛姚策心神一凜,猛地橫閃二尺,避過了這一擊,右手倏然一掌,遙遙朝刑紂擊去!
  相隔兩三尺,二煞刑紂已感到一股冰冷的掌力襲到了身上,饒他不可一世,也不禁猛吃一驚!
  兩人都使出了看家絕藝,兩人同時暗自驚凜。二煞刑紂匆匆避招,也來不及料理華大虹了。
  華天虹腰際捱了一掌,直感到骨痛如折、五髒翻動,身軀落地,疾往一側滾去!
  但聽暴喝聲起,華雲、趙三姑、燕山一怪、大煞刑堅,四五條人影紛紛撲了過來,人在半空,兀自激戰不已!
  華天虹強忍痛楚,左手在地上一撐,身子猶未躍起,忽覺寒光耀眼;一陣淩厲無倫的刀風,驀地當頭罩了下來!
  華天虹霍然一驚,鐵劍一掄,猛然封架過去。
  只聽一一陣金鐵交鳴,四名金刀親衛的金背大環刀齊被撞蕩汗去。
  這鐵劍無堅不摧,理該將敵人的金背大環刀砍斷,無奈華天虹失血過多,真力大減,加以腰際挨了大煞刑堅一掌,倉促一劍,威力已大不如前。
  喝叱震天,神旗幫的屬下一見毒諸葛姚策動手,頓時紛紛出手,群向二煞刑紂撲去,一時間兵刃映天,掌影蔽天,戰況更見猛惡。
  二煞刑紂暗暗心凜,倉促中,舉起白君儀的身子猛地一掄。朝四面八方襲來的兵刃擋了過去!
  神旗幫的屬下唯恐傷了白君儀,迫得撤招後退,如此一來,群情愈為激憤,一退之後,二度撲了上去!
  華天虹一瞧戰況疾轉,成了三方的混戰,不禁暗暗心喜,忍住腰際的痛楚,強打精神,揮劍朝風雲會的金刀親衛攻去。
  但覺背上一涼,毒諸葛姚策趁這混亂不堪的一瞬,快如閃電,霍地欺到背後,一掌貼上了他的後心。
  趙三姑與華雲雖在激戰,目光始終未離華天虹左右,這時驚急交迸,俱皆捨下對手,轉向毒諸葛姚策撲去。
  高手對搏,絲毫失措不得,他兩人淬然撤退,燕山一怪、大煞刑堅、任玄等三人立即趁機欺進,掌指齊下,陡地向二人背後襲去。
  趙三姑怒發如狂,千鈞一發之際,鳩頭拐杖一沉,反手一一杖,朝身後猛地搗去,迫得燕山一怪縱躍開去。
  華雲心急救人,忘了四外潛伏的殺機,待覺大煞刑堅尖厲的指風與任玄淩厲的掌力同時襲到,招架與閃避皆已不及,危急中,迫得匆匆橫挪半尺,避過大煞刑堅的“大陰神爪”,運氣於背,硬抗任玄一掌。
  只聽“砰!”的一聲,任玄一掌擊在華雲背上,打得華雲悶哼一聲,身子直飛丈許,猛然摔落在地。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只聽毒諸葛姚策高聲喝道:“神旗幫的人統統退下!”
  神旗幫的屬下聞得姚策喝令退下,頓時撤招歇手,紛紛退立原處,依舊守在通往石樑的一方,以防風雲會的人遁走,任玄一聲令下,風雲會的人也都停下手來。
  趙三姑再欲朝毒諸葛撲去,但聽毒諸葛姚策冷冷說道:“誰若輕舉妄動,我先毀華天虹的性命。”
  華雲由地上一彈而起,大步走了過來,在毒諸葛身前八九尺處立定,沉聲說道:“姚策,你若傷了我家的小官人,老夫死為厲鬼,也要食你的肉,寢你的皮,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毒諸葛姚策右掌緊貼在華天虹的背心上,冷笑道:“走著瞧吧!萬不得已,那也無可奈何。”
  華天虹目光一抬,見華雲與趙三姑立在身前不遠,兩人都是白發蒼蒼,皺紋累累,那刻畫著人世滄桑的臉上,同是一片憂急鬱怒之色,不禁暗暗一歎,忖道:“天將近午,不知母親的情況如何,這兩位老……”
  忽聽白素儀惶然問道:“姚叔父,你打算將華大哥怎樣?”
  毒諸葛姚策哈哈乾笑一聲,道:“為叔的也作不了主,那要看君儀侄女了。”
  此言一出,所有的目光,齊向白君儀望去。
  二煞刑紂點了白君儀雙臂的麻穴,一隻手掌按在她的肩上,這時敞聲一笑,道:“白君儀,老夫拿你與華天虹交換,你意下如何?”
  白君儀置若罔聞,兩道澄澈似水的目光投注在華天虹臉上,暗道:“今生今世,他是不會娶我的了。唉!只怪我以前對他太壞,事到如今,毫無轉固的餘地。”
  她外表剛強冷漠,其實暗自神傷,芳心欲碎,恨不得肉求了斷,一死了之。
  忽聽毒諸葛姚策道:“君儀……”
  白君儀猛一轉眼,神色暴躁地截口說道:“侄女在叔叔跟前長大,侄女的性情,難道叔叔還下清楚?”
  毒諸葛姚策啞然失笑,道:“叔叔若不救你,是對不起幫主,如果救你,你非但不加感激,反而恨上了叔叔,這就教為叔的難以做人了。”
  白君儀說道:“叔叔要救侄女,盡可另行設法,這走馬換將之計,最好別提。”言外之意,即是寧可自己落在敵人手內,也不願姚策以華天虹交換。
  毒諸葛姚策淡淡一笑,心中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另行設法,講得倒是輕松,你以為龍門雙煞是好對付的!”
  華天虹瞧他二人僵持難下,不禁暗暗忖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夭,白君儀的人情不領也罷。”
  轉念之下,扭頭說道:“毒諸葛,要殺要剮,你快一點,否則我反手一劍……”
  毒諸葛姚策掌心一挺,頓時有一股冰涼的寒氣透入華天虹的督脈之內,道:“你只要動一動,我立即震碎你的心脈!”
  華天虹冷笑道:“震死了華某,你拿什麼向刑紂換人,怎樣對得起你們幫主?”
  毒諸葛姚策微微一笑,修地在他耳畔悄聲道:“趕快講,是誰殺死任玄的兒子?”
  華天虹故意揚聲道:“你的意思,是問金劍在誰手中麼?”
  毒諸葛姚策乾笑一聲,道:“隨便怎麼講,我只間你兇手是誰?”
  華天虹冷冷說道:“我早講過,金劍在太乙於手上,兇手是誰,問他就知分曉。”
  忽聽二煞刑紂道:“姚策,快將那小子送過來,否則老夫先給點苦頭這丫頭吃。”
  毒諸葛姚策道:“你先放人,姚某再將這小子交到你的手內。”
  二煞刑紂雙眉一揚,撇嘴道:“豈有此理,難道老夫的信譽遠不如你?”按在白君儀肩頭的手掌微一使勁,白君儀立即感到肩頭重如山嶽,又不甘心矮下,只得咬緊牙關硬挺,展眼間,骨痛欲折,額上冒出了一片豆大的汗珠。
  神旗幫的人群情激奮,一個個躍然欲動,只是顧到白君儀的性命,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動手。
  任玄是一會之首,不似二煞刑紂那般了無顧忌,眼看對方劍拔腎張,一觸即發,急忙邁出一步,沉聲說道:“姚兄將人交與老朽,老朽擔保釋放白姑娘,決不食言。”
  華天虹一日咬定金劍在天乙子手內,只是這等大事,若不講出來龍去脈,誰也不肯相信,事關任鵬之死,任玄更是要將華天虹擒到手中,仔細加以審問。
  毒諸葛姚策暗暗轉念,覺得與其得罪老的,不如拂逆小的,無論如何,先將白君儀換回再說,當下手掌一挺,推著華天虹朝前走去。
  華天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時泰然自若,忍住傷痛,徑向任玄行去,倒想瞧瞧他將自己如何處置。
  但聽白君儀怒聲說道:“姚叔叔,你素以聰明自負,何必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毒諸葛姚策道:“為叔的蒙幫主厚愛,位高權重,榮寵已極,焉能眼看你被人擒去不予營救?唉!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為叔的苦衷,你哪里知道?”
  白君儀冷冷一笑,道:“叔叔縱然講得天花亂墜,侄女也不忘今日之事。”
  毒諸葛姚策淡淡一笑,行到趙三姑與華雲身前,住足說道:“我這掌力未達收發自如之境,兩位若是妄想救人,迫得我留手不住,傷了華公子的性命,那可怨不得我了。”
  趙三姑與華雲四道怒火熊熊的目光,緊盯在毒諸葛姚策臉上,兩人血液沸騰,百脈責張,滿頭白發同是顫動不已,心情的激動流露無遺。
  華天虹既是感動,又是感激,輕輕歎息一聲,道:“三婆婆權且息怒,晚輩若有不幸,您老人家替我報仇便了。”
  趙三姑拐杖一一頓,恨聲道:“你放心,我拼著這把老骨頭,也要雪今日之恥,報今日之仇!”
  華天虹微微上笑。一望華雲,道:“你去把守洞口,不可讓人驚擾了主母。”
  華雲不置可否,雙足拖動,緩緩後退,瞧那神氣,顯然是不甘心退下,還想伺機下手,碎然朝毒諸葛襲去。
  華天虹口齒啟動,正想講幾句點醒的活,心中突然記起,在臨安效外的一元觀內,曾見秦白川與那形態偎瑣的蒙面男於替毒諸葛姚策下書之事。
  想到此事,不禁心頭一動,脫口說道:“華雲,你還記得臨安一元觀內的事麼?”
  華雲聞言一怔,道:“小官人指的什麼?”
  華天虹道:“就是那兩個蒙面人下書的事。”
  華雲想起暗探一元觀,見到秦白川深夜下書,天乙子接待兩個蒙面人的事,惑然問道:“小官人提起此事,用意何在?”
  華天虹笑道:“姚軍師幹的好事,你何不替他抖出來,讓大夥聽聽?”
  毒諸葛姚策容色一動,雙眉一剔,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姚某做過什麼好事,又讓你主仆知道了?”
  華雲暗暗叫道:“是啊!狗娘養的姚策,前次差點害死了小官人,那蓮毒遺留在小官人體內,至今無法解除,如今又找小官人的晦氣,老夫將你的陰謀抖露出來,瞧你這軍師能幹到幾時?”
  秦白川下書之事,內情到底怎樣,華雲並不知曉,只因恨透了毒諸葛姚策,心念一轉,頓時沖口叫道:“神旗幫的人聽了:毒諸葛姚策賣主求榮,私通通天教,勾結外援,陰謀篡奪幫主的寶座。”
  他捕風批影,大喊大叫,神旗幫的人聽了,不禁聳然動容,數十道目光,齊向毒諸葛姚策臉上望去。
  毒諸葛姚策原是一副鎮靜,坦然無懼的神色,但見所有的人目光都望在自己臉上,似是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自己原形必露,再無隱藏之地,不禁勃然大怒,喝道:“老匹夫該死!”左手駢指如乾,閃電般襲了過去。
  以聽華天虹大喝一聲,陡然一個轉身,唰的一劍當頭劈下。
  他趁著毒諸葛乍聞隱秘暴露,驚怒交集,心粗氣浮的剎那間,霍地脫離姚策掌小,猛然一劍劈下。這一劍又疾又狠,猛惡無論.那鐵劍震起的淩厲劍罡與刺耳的嘯聲,在場之人無不感到駭然!
  毒諸葛姚策冷汗一炸,雙足一挫,疾地橫飄五尺,逃一劍之叵。
  只聽喝叱暴起,華雲右手一揮,巨靈之掌運起“少陽罡氣”,隨向姚策劈了過去。
  毒諸葛姚策右掌疾出,硬和華雲對了一掌,腕臂一麻,登登登連退三步!
  趙三姑突然大喝道:“神旗幫的臭賊,還下一齊下手,將這叛徒拿下!”鳩頭拐杖一揮,遷向姚策攻去。
  人影連閃,丁公禮與那鳩面老者,和另外一個黑衣瘦長男子躍了過來,分向趙三姑等迎去,其餘的人凝立術動,顯是聽了華雲之言,心頭已生疑念。
  毒諸葛姚策暗暗忖道:“此刻人心浮動,非得速戰速決,盡快拿住這三人不可!”
  心念一動,立即提起一口真氣,厲聲喝道:“黃旗護法統統上,將這三個妖言惑眾的擒下!”
  華天虹忖道:“原來他這護法尚有等級之分。”鐵劍橫掃,斬向姚策腰際。
  但見人影閃閃,神旗幫內又有五名老者躍出,分頭撲向華天虹等三人。
  華天虹胸上的創口血流如注,雙腿虛弱無力,腰際挨了大煞刑堅一掌.略一震動,便感劇痛難當,接戰數招,身了業己左搖右晃,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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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各運機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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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君儀眼看華天虹浴血苦戰,度炭殆危,芳心之內痛如刀割。
  她暗暗忖道:姚策叛幫之事,不知是真是假,唉!為了天虹,也管不得許多了……
  忽聽華天虹大喝一聲,刷刷兩劍,猛然橫掃出去。
  那鳩面老者冷冷一哼,乍退又進,淬毒蛇鉤轉向華天虹身後襲去,藍光閃閃,淩厲懾人。
  白君儀心急如焚,明知八成是假,仍舊厲叫道:“姚策!我爹爹待你不薄,你為何恩將仇報,做出賣主求榮之事?”
  毒諸葛姚策臉色劇變,厲喝道:“君儀!你敢對為叔的無禮?”
  白君儀聲色俱厲道:“你做出人所不恥之事,叔侄之義已絕,說什麼有禮無禮!”
  姚策勾結外恬,背叛神旗幫之事.神旗幫的屬下雖然動疑,但因話出華雲,無人信其真實,這時聽她一口咬定,似是早知此事,不覺疑雲叢生,人心浮動。交戰中的五名黃旗護怯疑心一動,招術頓時一緩,那一鼓作氣,奮不顧身的氣勢,霎時消失不見。
  趙三姑與華雲是何人物,壓力一減,頓時反客為主.數招之下,兩人已移至華天虹左右,將他夾護中間,並肩應敵。
  毒諸葛姚策臉寒如冰,眼珠一轉,突然扭頭向身後低聲說了數語。
  只見人影連閃,神旗幫中掠出三人,向華天虹身後攻去。
  這三人一閃而出,身法之飄忽快捷,無與倫比,風雲會幾個為首之人見了,神色齊皆一動。
  白君儀大聲叫道:“天虹……”
  語聲甫出,一個面色陰慘、身形瘦削的黑衣老者已掠至華天虹身唇,探手一掌,直向華天虹腰間拍去!
  此人行動如風,出掌下帶半點聲響,華天虹驚覺稍遲,不禁心神一凜,欲待縱身向前躍去。但聽趙三姑與華雲齊聲一喝,兩人身形半轉,一杖一掌,齊齊還擊過去。
  展眼間,華天虹等三人成了以背相向,各敵一方之勢,神旗幫八人上陣,後出的三名老者武功如出一轍,飄忽如同鬼魅,極盡奇詭之能事,加上丁公禮等五名黃旗護法,霎時強弱易勢,迫得華天虹等只守不攻,屈居下風。
  那大煞刑堅冷眼旁觀,忽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向任玄道:“這三個老兒好似掩埋已久、剛剛出土的死人,神旗幫有此黨羽,倒也扎手得很。”
  任玄一臉陰沉,緩緩說道:“北俱會上無此三人,想是
  此人雖在激鬥之際,講話清晰不亂,出手招式絲毫個見遲滯,武功造詣,確屬一流高於,無怪風雲會幾個首要之人,對其刮目相視。
  白君儀暗暗忖道:“趙婆子與華雲都己久戰力竭,威力銳減。纏戰下去。遲早不幸,他那母親至今還不現身.定是出於無奈,力個從心了。”
  她越想越是憂急。苦於身陷刷紂手中,穴道被制,無法行動,無可奈何之下,重又高聲叫道:“車老前輩,你若敬重家父,就該光將姚策拿下,追查他叛幫陰謀的根底。”
  毒諸葛姚策氣極而笑,道:“人說女生外向,你這丫頭也太瘋狂過分了。”
  那姓車的老者行動如風,出手如電,專襲華天虹一人,口中淡然說道:“敵人之言,豈可許信?見過幫主,此事就水落石出了。”
  白君儀道:“車老前輩若不先將毒諸葛拿下,只恐他別生詭計,另謀脫罪之道。”
  那姓車的老者道:“此番出動,幫主早有叫令,老朽須聽姚軍帥調度,姑娘的心意,恕難兼顧了。”
  白君儀暗暗想道:“看今日之局,他終是力戰而死,唉!想不到掙紮至今,他還是死在神旗幫手內。”思忖間,兩道憂愁隱隱,情愛橫溢的目光.遙遙凝視在華天虹臉上,忖道:“也好,他若不幸,我就一死相詢,我為他而死,也可梢挽昔日的過錯,同到陰間,他就不會再懷恨我了。”
  這計刻間,華天虹負傷苦戰,同是艱辛萬狀,白君儀目睹心上人被自己幫中的人苦苦迫害,其情感之煎熬,心情之沉痛,也似在地獄中走了一趟,想到一死以求解脫,芳心之內,愁苦稍減。可是.她突然又想到,華天虹乃是一個熱心世事,誓以拯救武林蒼生為己任的男子,她暗暗忖道:“死有輕于鴻毛,有重如泰山,他年記輕輕,壯志未酬,如此一死,怎能甘心瞑目啊!”
  心念一轉,不禁厲聲喝道,”姚叔叔,你再不下令住手,君儀有生之年,與你勢不兩立!”
  華天虹手揮鐵劍,力拒姓車老者的攻擊,忽党白君儀那充滿激憤的喝叫聲中,有著無窮無盡的淒苦,似是天地間的愁苦,完個集在她一人身上,不禁大為感動,突然之間,心內泛起一片冷惜之情,極想出言加以慰藉。
  但聽毒諸葛冷冷說道:“丫頭先別暴躁,車老護法不會傷害華天虹的性命,只須將人擒住,將你替下,然後神旗幫與風雲會見個真章,為叔的擔保,必將華天虹救回。”
  二煞刑紂哈哈笑道:“好啊!毒諸葛好計較,這叫欲取姑予吧?”
  毒諸葛姚策冷冷說道:“姚某人蒙幫主垂愛,感恩不盡,此時此地,投鼠忌器,今日之辱若不洗刷,姓姚的也不在江湖上現世了。”
  白君儀冷笑道:“姚叔叔何必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我一未殺人,二未盜劍。任當家的縱然顱偵,也不致取我性命,這道理簡單不過。叔叔自負聰明……”
  華天虹負傷搏鬥,無暇理會場外之事,聽到此處。忽覺心煩點亂,忍無可忍,不禁怒喝道:“君儀不要多口!”
  白君儀聞言一愣。愣了半晌.忽然感到一陣甜蜜與欣慰湧上心頭,雙目一熱,玄然欲泣。
  她喃喃念道:“他不再恨我了,我知道,他……”
  自曹州重逢後,她性情一反,癡戀著華天虹.只是她雖有柔情萬種,華天虹卻櫃不接納,言辭之間,也是冷冷淡淡、客客氣氣,沒有半絲親密之意。
  華天虹當年你她小姐,其後喚她白姑娘,從來未曾叫過她的名字,情天多變,在這惡鬥正緊,生死須臾之際,突然叫出“君儀”二字。這微細的變化,旁人都不曾覺察,但是深陷情海的少女。對這種弦歌雅意最是敏感,她一聽天虹呼喚她的名字,就知心上人已敞開心扉。接納她那一往情深、不計後果的愛情了。
  正當她喜極而泣,美眸之內一片濕潤時,華天虹橫掃一劍,將那姓車的老者迫退一步,華天虹那魁語昂藏的身軀.突然猛地一晃!
  丁公禮正在左側,一見破綻,不禁大喜,紫金點穴掀快如閃電,疾點過去!
  但聽趙二姑暴喝一聲,道:“臭賊!”身形未動,鳩頭鋼杖反手一撩。
  “鏗”的一聲,火星飛濺,她一招似神龍擺尾,一仗撩在丁公禮的點穴撅上,丁公禮虎口一麻,紫金點穴撅脫手飛去。
  高手對搏,容不得絲毫遲滯,就在同時,那鳩面老者淬毒蛇鉤一轉,攻襲華大虹右側,那姓車的老者更是疾如電掣,駢指如劍,急向華天虹“商曲”穴點去。
  華雲與趙三姑一樣,手中惡鬥,心思卻在華天虹身上,這時竭盡全身餘力,猛然推出一掌,要將那鳩面老者與姓車的同時擊退!
  那鳩面老者一鉤攻出,忽覺出一股排山倒海、剛猛無倫的潛力暗勁急湧過來,不禁大駭,雙足一挫,撤鉤就退,那姓車的老者也深知”少陽罡氣”的厲害,又是捨不得放棄這制勝之機,身形橫閃,手指依舊朝華天虹“商曲”穴戳去!
  說時遲,當時快,這一指眼看中的,華天虹突然嘿嘿一笑,左手一抬,朝姓車老者的手腕一把抓去!
  這一抓毫無章法,只是後發先至,猛烈無比,野蠻之極,那姓車老這又驚又怒,匆匆將手一縮。
  只聽“嗤”的一響,那姓車老者的衣袖被華天虹齊時撕脫,抓在手內。
  華天虹大喝一聲,跨步一劍,罩頂劈了過去。
  這一劍好生霸道!劍風銳嘯,震得眾人耳膜生痛,那姓車的老者驚怒交迸,強忍惡氣,急急向後掠退!
  大煞刑堅正在凝神觀戰,忽然雙眉一皺,低聲說道:“這小子莫非著了魔,突然瘋狂了?”
  任玄仰首一望,道:“天已屆午,小兒體內的‘丹火毒蓮’發作了。”
  忽聽一陣金鐵交嗚,趙三姑猛起一杖,將一個黃旗護法的護手金鉤齊中撞斷,半截鉤頭飛上了高空。
  燕山一怪笑道:“這老婆子倒是一員虎將。”
  任玄漠然一笑,道:“老朽忽然想起,那姓車的叫車一魂,激鬥華雲的兩個,虯髯的姓林名魁,青臉的姓古,名字叫定魄,部是當年九陰教下的弟子,這三個名字都帶鬼旁,得了個‘九陰三鬼’的渾號。”
  大煞刊堅道:“九陰教滅亡已二三十年……”
  忽聽華天虹怒聲道:“滾開!”唰的一劍.迫得車一魂橫閃一步。
  車一魂陰沉沉一哼,就勢一掠,倏地到了華天虹身後,探手一掌,悄無聲息的拍擊過去!
  不料,華天虹邁足一跨,人已走出丈許,掄臂一劍向毒諸葛劈去,不知不覺閃脫了身後一掌。
  毒諸葛姚策臉上掠過一絲殺機,暗道:“無知小輩,毒諸葛豈足省油燈!”側身探臂,左手逢攫華天虹劍柄,右手一招“雪擁藍關”,一掌反擊過去。
  忽聽白君儀喝道:“車老護法!”
  那車一魂飄忽如同鬼魅,銜身而到.一掌擊向華天虹背脊,耳聽白君儀那尖厲怨毒的喝聲,個禁心神一凜,變掌為指,點戳過去。
  華天虹與車一魂拼牛已久,對他這奇快奇詭的身法已經相當熟悉,此刻前攻姚策,背後雖無風響,心中卻感到他已欺近了身後,未加思索,左足一邁,人已斜跨出去。
  但聽毒諸葛姚策震身一笑,就趁華天虹心神一分,身形一動,劍掌威力一減的剎那,右手閃電一攫,一把抓住了華天虹的鐵劍。
  這乃是瞬息問的事,趙二姑與華雲見華天虹突然遠離,招惹毒諸葛動手,兩人心頭大急,迸力朝這面趕來,但那“九陰三鬼”中的林魁、古定魄,乃至五名黃旗護法,每人的武功部有獨特的造詣,臨敵經驗,亦不遜于趙三姑與華雲,兩人雖然強沖過來,終是遲了一步。
  華大虹只覺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道將鐵劍一帶,虎口一麻,鐵劍即要脫手。
  但他豈肯甘休,匆促中,氣沉丹田,功凝右掌,一把抓住劍柄,猛力朝後一奪。
  只見兩人各執鐵劍一端,先向姚策一方,後朝華天虹一面,兩人腳下釘死,身子來回一搖。
  華雲當先撲來,車一魂迎面堵去,兩人閃電般地對拆了一招.就這一緩,林魁與古定魄齊齊閃到,“九陰三鬼”一擋,華人與趙三姑重又被眾人纏住。
  此時,最為焦急的是白氏姐妹,白君儀本來立在姚策身畔,這時見二人爭奪鐵劍,跡近肉搏,急得手足無措,眼淚直流。
  那鐵劍寬達兩寸,厚有八分,雖然是劍,卻未開刃,毒諸葛姚策抓住劍頭,一下未能奪過,不禁暗暗心驚,忖道:“趙婆子與華雲也都久戰身疲,出招乏力,這小子還有如此大的全力,看來我害他吃了‘丹火毒蓮’,反倒成全他了。”
  忖念中,聚起全身功力,不奪反送,將那鐵劍猛地挺了過去。
  華天虹暗暗震怒,奮起全力,鐵劍反挺過去。
  只聽“沙沙”聲響,兩人足下的山石業已四分五裂,靴底同是深印石下,深達寸許。
  相持不過一忽,毒諸葛姚策臉色泛青,牙關緊緊咬起;華天虹蓮毒正發,暴甲真力,使得眼布血絲,額露青筋,神情尤為兇狠。
  此時,觀戰之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鐵劍上面:白君儀關心愛人,心如油煎,神旗幫未動手的人也感到心情緊張,只有風雲會的人物,坐山觀虎鬥,心情特別悠閒,華雲和趙三姑即欲趕去.敵人攔阻愈力.打得也更為猛惡了。
  忽聽燕山一怪輕輕歎息一道:“這柄玄鐵劍當真是寶,遭受如此劇力,不折不彎,形狀絲毫不變。”
  任玄道:“不知此劍是否華元行所打造?”
  大煞刑堅道:“那十六招劍法若是華元肯所創,這鐵劍涼必也是他打造的了。”
  毒諸葛與華天虹相持下下,心頭氣惱已極,暗道:“這批老兒.高談闊論,不將姚某放在眼內。嘿嘿!姓姚的顯點手段,也讓你們這批老不死的開一開眼。”
  心念一轉,即待拼耗內力一舉取勝,忽又轉念道:
  “建雌大會轉眼即到,那時群雄畢集,各顯神通,才是我揚乞立萬、大展宏圖之時,今日耗損功力,所傷元氣,實在太不值得。”
  念頭一轉,右手力道突然一收,左手一揮,一掌拍擊過去。
  華天虹傾力向前,對方力道忽收,頓時身軀一仆,連人帶劍,直向毒諸葛懷中撞去,眼看敵掌擊來,方般忙亂之下,左手即揮,一掌迎去。
  雙掌一撞,“啪”的一聲,華天虹虎軀一斜,橫裏摔去,但他右手緊握劍柄,寧死不放。
  毒諸葛姚策陰森森一陣冷笑,右手鐵劍一帶,左手似靈蛇吐信,霍地戳了過去。
  驀地毒諸葛姚策眼前一花。
  只見一隻白皙晶瑩的玉手憑空伸來,抓住鐵劍中腰,一把奪了過去。
  華人虹虎門一震,鐵劍被奪,身子頓失憑藉,“哦!”的一聲驚叫,登登登直退,毒諸葛姚策卻如遭雷擊轟,心頭猛然一震,混身一熱,身於已被震出醜已開外。
  這是駭入聽聞的窄!能將毒諸葛與華天虹合持之物一把奪去,數遍天下高手,實難找出何人。
  展眼間,這荒川占洞之前死一般的沉寂,半日惡鬥,忽在一剎之間悄然而止。
  場中,一位布衣無華、但卻纖塵不染,神情端凝、但卻不怒而威的中年美婦,仿佛從天而降,岸然卓立在那裏。
  這一瞬間,龍門雙煞和燕山一怪,這三個脾脫天下、不可一世的黑道裊首,任玄和毒諸葛姚策等,這批叱吒風雲。殺人不眨眼的江湖豪客,突然之間,都似凶性盡混,馴良異常。
  這中年美婦,正是落霞山莊的女主人,正是那遁世十餘年,矢志誅滅群邪。伸張武林正義的華夫人。
  華天虹定了定神,發覺奪去鐵劍之人乃是母親,一時之間,心頭狂跳,說不出是喜是悲。但見母親滿頭青絲整整齊齊,混身衣履幹幹淨淨,簡直不像剛由那洞穴之內出來的人,不禁疑真疑幻,恍若置身夢境,連那蓮毒所引起的痛苦也忘了。
  此間,毒諸葛姚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口齒啟動,欲言又止,龍門雙煞和燕山一怪神情木然,任玄垂目望地,白君儀星目大睜,暗暗凝注在華夫人臉上,神色之間,陰晴不定,似是患得患失,憂喜參半,白素儀那玉靨之上,卻是一片虔誠仰慕之色。
  眾人全部默然不語,趙三姑也不出聲,都在靜待華夫人講話。
  華夫人手持鐵劍,端立一瞬,兩道嚴肅的目光由眾人臉上一掠而過,突然落在二煞刑紂臉上。
  二煞剛紂震于華夫人的武功,懾于華夫人的威儀,一時之間泯了凶性,但他究竟是一代凶人,大風大浪,經歷無數,一見畢夫人找上頭來,頓時凶性複發,故態複萌,暗道:“華元肯雖然了得,也被咱們合力宰了。你再厲害,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合力,你也未必准勝。”
  心念一轉,膽氣頓壯,縱聲笑道:“華夫人!十餘年隱跡潛峰.諒必練了驚世絕藝,重現江湖,理該大有作為了?”
  這黑道梟首,平素看來粗魯不文,原來也能吐詞典雅,侃侃而言,只是要看對方是誰。
  華夫人臉色肅穆,語音平淡,道:“文昭釩以未亡之身,再出江湖,當然要為廣大報仇雪恨,與諸公一爭雄長。”
  大煞刑堅哈哈一笑,插口道:“往事歷歷在目,雖有絕世武功,未必就天從人願哩!”言外之意,即是北故事照樣可以重演。
  華夫人目光一轉,冷冷望他一眼,道:“世事無常。天心難測,成敗利純,誰能逆料?”目光一轉,忽然移到白君儀臉上。
  白君儀正在暗中凝視華夫人,覺得華夫人那對似寒潭秋水、似雪夜寒星的眸子,美得不可方物,那對美眸突然望了過來,剛毅嚴肅的光產之中,透出一股凜然正氣,白君儀與那目光一觸,頓時感到心慌意亂,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簾。
  但聽華夫人道:“姑娘就是白君儀?”
  白君儀急忙抬起眼來,道:“晚輩白君儀……”星眸一轉,飛快地瞥了華天虹一眼。
  華夫人的臉色突然一黯,似有滿腹心事委決不下,但只一剎,伸色重複平靜,問道:“姑娘怕死麼?”
  白君儀聞言一怔,來不及仔細思索,說道:“晚輩不怕死。”
  華夫人點頭道:“生死由命,本無畏懼之有。”轉面朝二煞邢紂道:“嘗聞龍門雙煞心辣手狠,閣下可有膽量將這姑娘斃了?”
  二煞刑紂掀眉笑道:“後生晚輩,無怨無仇,我何必殺她!”
  華夫人曬然道:“白嘯天的女兒,原不是輕易殺得的。”她語音一頓,雙目之內,突然射出兩道懾人的光芒,笑笑說道:“閣下自詡前輩,何下將這姑娘放了?”
  二煞刑紂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華夫人要與白家聯姻,意欲刑紂釋放這姑娘麼?”
  華夫人冷然,一曬,道:“爭天下者不顧身家,白嘯天野心勃勃,只想獨霸天下,豈肯為兒女羈絆,受旁人要挾?文昭潞不想結這秦惡之好,閣下拿住他的女兒,也是徒勞無益。”
  白君儀聽華夫人言道不想與白家結秦惡之好,領中、心頭一涼,咯然若喪,但聽華夫人言來語去,目的卻是要邢釋放自己,又覺得華夫人的心意難測,事有可為,自己並未完全絕望。
  她心亂如麻,移目向華天虹望去,華天虹一對精光閃閃,的的逼人的眼睛,恰正望了過來,四目交投,兩人的臉色同是一變,大有黯然神傷之意。
  二煞刑紂瞧入眼內,暗暗忖道:“這兩個小兒確有私情,但黑白兩道水火難容,白老兒縱肯遷就,華家這婦人為人嚴苛,一定不會答應此事。”
  他扣住白氏姐妹,原是見獵心喜,一時興起,自己也知道並無好處,何況神旗幫三十餘人守在一旁,要將白君儀帶走,也不是容易的事。當下心意一決,朝華夫人敞聲笑道:“這白君儀對令郎不壞,沖著華夫人的金面,刑紂也可將人放掉,只是夫人得顯露一手絕藝,也讓我等草莽之人開一開眼界。”
  燕山一怪介面笑道:“是啊!聽說那‘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的武功神奇得很,可惜老朽眼福太淺.未曾目睹,這幾十年來,也沒有見到真正出神入化、人力不可抵敵的絕藝。華夫人若肯顯露一手,咱們也好飽一飽眼福。”
  毒諸葛姚策自北俱大會嶄露頭角,得白嘯天賞識,這十餘年來,貴為伸旗幫的軍師,一帆風順,從未遭受敗辱,今日突然遇上一批頂尖人物,心智武功,全都高他一籌,使他連遭挫折,大感屈辱,對華夫人與龍門雙煞等兩方,全部銜恨刺骨,一聽燕山一怪提起向東來之事,頓時冷冷一笑,按口道:“向東來也不過是一戰挫五雄,因而揚名後世.北澳會上,難道就沒有獨戰五大高手之人?”
  此言一出,華夫人、龍門雙煞、燕山一怪,任玄,這五個首要之人,臉上齊皆變色,一道憤怒的目光,一齊朝毒諸葛盯
  毒諸葛心神暗凜,但卻縱聲大笑道:“巧得很啊!恰好又是五人,姚策若蒙抬愛,也死在五大高手的圍攻之下,那可有福
  大煞刑堅臉上泛起一陣厲容,獰笑道:“好小輩,你還沒有這個福氣,老夫一人,這就送你歸西。”舉步行去。
  毒諸葛姚策暗忖:龍門雙煞與燕山一怪,都是殺害華元肴的兇手,文昭郊焉能忘卻夫仇,今日不混戰則罷,只一混戰起來,她絕對不會袖手,加上趙三姑與華雲老兒,三個老怪想逃活命,勢比登天還難,連帶一個任玄,風雲會精銳盡失,那就風流雲散,冰消瓦解了。
  心念一轉,不禁大為振奮,眼看大煞刊堅舉步走來,頓時揚聲笑道:“好得很!姚策也效前人故事,合五名低手,毀一位高人!”將手一揮,昂然迎去。
  人影一閃,“九陰三鬼”先已掠出,一個身形高瘦,長袍露膝,五嶽朝天,面貌奇醜的中年男子,尾隨毒諸葛身後,靜悄悄地走了出來。
  大煞刑堅未曾料到毒諸葛有此一著,這時騎虎難下,直氣得咬牙切齒,凶睛噴火,心頭激怒,壓抑不住。
  只聽二煞刑紂獰聲叫道:“老大,哪里遇上那裏算,也別等那建雌大會了!”左手一卷,將白君儀軟綿綿的嬌軀挾在脅下,似有突圍之念。
  任玄與燕山一怪飛快地交換了一瞥眼色,兩人都知情勢嚴重,任玄一撩衣襟,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燕山一怪也褪下了臂上的烏金手鐲,十名金刀親衛也都一齊拔刀在手。
  神旗幫那面,也是人人兵器在乎,個個躍躍欲動,看那情勢,正是集體動手,一場混戰。
  另一邊,華天虹與趙三姑等也都精神大振,幫會火拼,自相殘殺,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倘若兩敗俱傷,那更是武林蒼生之福。
  華天虹雙目電射,暗暗一掃二煞刑紂,閃到母親身側低聲道:“娘,孩兒的劍。”華夫人一瞥愛子胸前的血污,道:“創口怎樣?”
  華天虹忙道:“剛剛閉過穴道,血已止住了。”
  華夫人道:“毒呢?”
  華天虹道:“今日平服得多,再有半個時辰就退了。”
  華夫人暗暗一歎,道:“血流得大多,毒力當然減小……”
  華天虹急忙笑道:“孩兒並未感到不適。”
  說話中,神旗幫與風雲會的人全已靜止下來,雙方都已准備就緒,兩陣對壘,劍拔弩張,兵刃耀目,殺氣騰騰,惡戰一觸即發。
  原來“一劍蓋中原”向來來是毀在白嘯天。任玄、天乙子、週一狂及那無量神君手內,華元晉卻是被龍門雙煞、燕山一怪、仙婆和天乙子五人圍攻而死,這五人中有四個是風雲會的,除了僻目仙婆,另外三人都在當地,這等血海大仇,華夫人焉肯放過。
  但若無人提起,或許各有打算,今日會擱置不理,毒諸葛姚策偏偏出言點破,引發一場混戰,華夫人還有不趁機下手之理、如此一來,風雲會這面就勢孤力弱,大有全軍覆沒之虞了。
  大煞刑堅已將毒諸葛恨入骨髓,這時雙睛凶光閃閃,籠罩住對面的五名敵手,雙手上“太陰神爪”已提足十二成功力,意欲一舉先將毒諸葛斃掉。
  毒諸葛胸有成竹,傲然不懼,那對精光逼射,陰沉怕人的目光,卻也緊緊盯在刑堅身上,精神專注,絲毫不敢旁瞬。
  雙方都不敢輕動。但只一動,那就是全力一擊,勝負立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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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章 兵馬結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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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全場鴉雀無聲,恍若無人之境。
  華夫人立在兩陣之間,目視全場,靜以觀變,突然眉端微蹙,沉吟一聲,忽將手中鐵劍交給身側的華天虹,道:“不可輕舉妄動,有我在場,用不著你亂拼性命。”
  這幾句話聲音不高,卻也不低,在場這人幾乎全已聽到,旁人尚可,大煞刑堅獨任前鋒,正當凝神一志,伺饑進擊之際,耳聽華夫人之言,膽氣頓時一餒,心中泛起一擊便走的念頭。
  就在他膽氣一餒的剎那,心頭已是搖動。毒諸葛姚策本該趁此時機進擊,但他震于大煞刑堅的威名,未免謹慎過度,以至未能捕捉到這稍縱即逝的一瞬。
  要知雙方對峙,說來甚長,其實也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只是華夫人行事剛毅果決,如斬釘截鐵,既經決定,即勇往直前,因而雙方對峙雖只片刻,她卻感到為時甚長,耽心遲則生變。
  正當她暗思計謀,准備引發惡戰之際,忽然覺出,石樑對岸,有身法絕快之人馳來。
  移目望去,兩條人影似一陣淡淡的輕煙,正往近處飄來,一飄老遠,快速無比。
  華夫人容色一動,毫不猶豫,左手長袖暗暗一擺,一股毫無聲響的潛力暗勁,直向兩丈外的毒諸葛湧去。
  毒諸葛姚策全神貫注在刑堅身上,忽覺一股力道湧至身前,自己立腳不穩,好似要被一股浪潮沖走。
  大煞刑堅何等厲害,一見姚策臉色生變,口中已自發出一聲懾人心魄厲嘯,身形電閃,猛然撲擊過去。
  剎那時,喝叱暴起,呼叱同聲,入影四散。
  適在此時,一個激越刺耳的聲音叫道:“諸位施主住手,請聽天乙子一言。”
  餘音未了,那兩條疾若飄風的人影,業已掠到了石樑上面。
  華夫人已經看出,來者是兩個須發皆白的老道,一聽有通天教主在內,知道自己“卞莊刺虎”之計已難實現,不禁暗暗一歎,散去掌上的功力,默默站立原地。
  場中一亂而止,只見大煞刑堅與五名對手遙遙相對,六個人全都凝立不動,仿佛六尊石像。只是,大煞刑堅雙目緊閉,臉如死灰,胸前起伏如浪,左脅下方,赫然一個掌印,瞧那情勢,受傷已是慘重。
  毒諸葛姚策機知過人,千鈞一發之下,居然幸逃大難,但他驚悸猶存,這時混身汗濕,臉白如紙,心跳氣促,平息不下。“九陰三鬼”神情如故,在這石破天驚的一擊中,三人都無驚無險。
  但那身形高瘦,長袍露膝,五嶽朝天,面貌奇醜的中年男子,神色卻已大異,此人先頭隨著姚策出陣,看來並無扎眼之處,此刻卻目射精光,神采飛揚,昂首望天,傲岸異常,與先前判若兩人。
  展眼間,通天教主電閃而到,另外一個雙顴、須眉皆白的黃衣老道,悄然立在一側。
  華夫人目光如炬,一瞧兩人的身法,便知黃衣老道的功力遠在天乙子之上,不禁目凝神光,朝那黃衣老道深注一眼,那黃衣老道也似看出華夫人是誰,甫一現身,兩道神光隱蘊的目光,亦向華夫人投去。
  通天教主天乙子環顧全場一眼,倏地揚聲笑道:“諸位久違,天乙子這廂有禮了。”
  任玄是風雲會當家人的身份,這時越眾而出,冷冷說道:“教主久違。”一望那黃衣老道,不禁雙眉一聳,接道:“如果任玄老眼未花,這一位該是青靈真人了。”
  天乙子介面笑道:“任當家的好記性,這一位正是貧道的師叔青靈老祖,他老人家閉關潛修,絕跡江湖,已有二三十年了。”
  華夫人暗暗想道:“江湖傳言,幾個老妖道業已物故,原來僅是揣測之辭。如此看來,通天教的實力,又在風雲會之上了。”
  那青靈真人冷冷一瞥任玄,隨即目光一垂,神色冷漠,漫不為禮。
  天乙子哈哈一笑,道:“建酪大會轉眼就到,貧道正恐關山遙隔,華夫人難以趕到……”
  華夫人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說道:“承蒙抬愛,敢不共襄盛舉?教主放心,建酪會上,文昭熬必到。”
  天乙子道:“夫人蒞臨,為大會增色,貧道先行謝過。”稽首一禮,隨即一望毒諸葛姚策與大煞刑堅,接道:“一幫一會,素來相安無事,諸位在此火拼,不知其故安在?”
  毒諸葛姚策暗暗忖道:“幫會不睦,通天教居舉足輕重之地,華家那女人卻如洪水猛獸,應該首先鏟除,幫、會、教結盟,一致對外,才是當務之急。”
  華夫人那霹靂手段,令他想一想就心寒,再也不敢自作聰明,行險取利。
  心念一決,頓時臉色一弄,朗聲說道:“風雲會的朋友,扣住咱們白老幫主的愛女不放,神旗幫的屬下,焉有不管之理?”
  他講得理直氣壯,只是辭色之間,另有一種緩和意味,連大煞刑堅聽了,怒氣也大為消減。
  天乙子呵呵一笑,拂塵一揮,望住任玄道:“任當家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任玄雙眼一翻,怒聲道:“不對又怎樣?風雲會我行我素,誰若看不順眼,不妨劃下道來。”
  天乙子不怒反笑,道:“任當家的差矣,幫會相依,唇亡齒寒,這道理簡單不過……”
  任玄冷然截口道:“那也未必,箕豆相煎、骨肉相殘之事也多得很。”
  天乙子暗暗罵道:老匹夫,你張狂什麼?建酪大會之上,先除俠義道,後滅風雲會,錦囊妙計,已在白老兒與你家教主的袖內了。
  心中在想,面上卻是神色一整,一本正經地道:“日前貧道也曾將白素儀拿住,那僅是白老兒驕狂自大,目中無人,貧道與他作耍,挫一挫他的驕氣,任當家的也來這一手,豈非邯鄲學步,抄襲貧道的故伎?”
  任玄冷冷說道:“教主口舌之能,可稱當世第一,老朽自愧不如。”
  通天教主笑道:“豈敢!豈敢!”面龐一轉,朝二煞刑紂道:“刑老二,可否賣貧道一點交情,將那小丫頭放了?”
  二煞刑紂嘿然一笑,冷聲道:“區區通天教主,尚無這大的面子。”
  那青靈真人突然轉面,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射了過去,似欲擊穿二煞刑紂的身子。
  天乙子笑道:“師叔請勿動怒,這刑老二冥頑不靈,生來就是這個性子。”
  華夫人冷眼旁觀,忖道:“江湖三害’互爭雄長,彼此間挑撥離間猶恐不及,這妖道巧言令色,大做其和事佬,不知意圖何在?”
  只聽天乙子笑道:“前日我拿住白素儀,殺不敢殺,放不願放,心中實在甚苦,刑老二……”
  二煞刑紂突然厲聲叫道:“老夫殺給你看!”手掌一抬,對著白君儀的頭頂,猛地按下。
  此舉大出眾人意料,都以為刑紂兇暴成性,難以常情衡量,華天虹只感到熱血上沖,大喝一聲,身隨劍起,猛然撲去。
  華夫人雙眉一聳,皓腕一伸,去抓兒子的膀臂,手到半途,忽然心意改變,暗暗歎息一聲,任他上前搶救。
  神旗幫群情大嘩,人人作勢欲撲,只是相隔較遠,反應慢了許多,詛料,華天虹飛身一躍,一劍劈去,二煞刑紂按向白君儀頭頂的手掌倏地一翻,抓起白君儀的嬌軀,直向鐵劍撞去。
  華天虹心頭大駭,間不容發之下,收回鐵劍,閃身落地,想想适才那一劍,差一點收斂不住,心中直叫“好險”!
  只聽二煞刑紂狂聲笑道:“華天虹,老夫殺白嘯天的女兒,你管的什麼閒事?”
  華天虹臉上一熱,道:“少爺生來愛管鬧事,你待怎樣?”白君儀靈智未失,對适才之事當然明白,這時芳心大慰,剪水雙瞳之內柔情橫溢,望著丈許外的華天虹一瞬下瞬,那時會說話的熒眸,以在傾吐說不盡的感激,又似哀求華天虹,請他退回原處,不要以身犯險。
  二煞刑紂暗暗觀察二人,忖道:“倘若通天教與神旗幫水乳交融,對風雲會勢必不利,但是白嘯天與俠義道若有勾搭,通天教勢必轉與風雲會結盟,合力向神旗幫下手……”
  幫、會、教之間,充滿了矛盾,勾心鬥角,不一而足,二煞刑紂也是多疑善詐。心機似海的老妖精,心念一轉,頓時連拍兩掌,解開白君儀的穴道,笑道:“白君儀,老夫告訴你一件事。”
  白君儀暗提真氣,活動周身穴脈,口中淡然道:“閣下有何指教?”
  二煞刑紂道:“老夫剛才一掌拍下,本待取你的小命,那知目光一瞥,看到了許多人的臉色。”
  白君儀道:“那也算不了什麼?”
  二煞刑紂道:“不然,我瞧華夫人臉色焦急,似有惋惜之意,她不忍心你死。”
  白君儀朝華夫人一望,玉靨之上,泛起一片溫柔婉妾,無限虔敬的孺慕之情。
  她知道華天虹是純孝之人,自己的美夢是否能夠實現,最後仍在華夫人決定,刑紂之言,正是天大的喜訊。
  華夫人明察秋毫,對這種女孩兒情感更是一目了然,這時暗暗忖道:“我雖有不忍之心,焉有焦急之色?老魔頭加醬添油,豈不害了這白君儀。”
  但聽二煞刑紂道:“天乙子一見老夫殺你,臉上即露喜色,這點道理,那是勿須多說了。”
  天乙子哈哈笑道:“刑老二,本教主是何等樣人,你愛怎麼講,就怎麼講。”
  二煞刑紂置若罔聞,道:“白君儀,那毒諸葛見你要死,大有幸災樂禍之意……”
  毒諸葛姚策介面笑道:“若不如此,毒諸葛豈非有名無實。”
  二煞刑紂理也不理,繼續說道:“無風不起浪,姚策小子賣主求榮之事、教你老子徹底追查一下。”
  白君儀冷冷說道:“這一點不勞過慮,神旗幫的屬下,人人忠心赤膽,全都信賴得過。”抱拳一禮,自往本陣行去。
  毒諸葛姚策見白君儀安然歸來,神旗幫打了一次勝仗,不禁暗暗得意,將手一拱,統行一禮,喝道:“走!”
  大煞刑堅突然一睜雙目,獰聲道:“白骨摧心掌絕傳一百餘年,今日重現,也算武林一件大事。”
  姚策身旁那醜陋男子微微一怔,道:“這麼講來,你挨第一掌,也可自鳴得意了?”
  大煞刑堅煞氣盈面,嘿嘿怪笑道:“說得好!你貴姓大名?”
  那醜陋男子道:“無名小卒,薛人九。”
  大煞刑堅強抑怒火,道:“你也是黃旗護法?”
  那薛人九點一點頭,漫不經心地道:“黃旗護法又叫上座護法,直屬幫主座下,不受三堂管轄,不過若有幫主的指令,軍師也……”
  大煞刑堅獰聲道:“了不起!了不起!下次碰頭,老夫再向你請教。”
  薛人九大聲道:“好!一言為定。”
  此人身懷絕藝,言語之間,一時暗藏機鋒,一時又莫名其妙,大煞汗挫挨他一掌,內腑受傷慘重,迫於情勢,卻也無可奈何。
  二煞刑紂暗暗忖道:“咱們一向低估了神旗幫的實力,通天教的幾個老雜毛還在人間,比較起來,實力也較風雲會雄厚,老大和瞎婆子又已重傷,風雲會若不重整旗鼓,另作部署,只怕真要被人瓜分了!”
  任玄與燕山一怪俱有同感,三人交換了一瞥眼色,齊皆萌出退志,任玄當即抱拳說道:“建酪大會在跡,後會有期,風雲會的兄弟告退了。”
  說罷之後,與龍門雙煞、燕山一怪,及那十名金刀親衛疾奔而去。
  毒諸葛姚策另有計謀,想要即時晉見白嘯天,這時也將手一揮,率領神旗幫的屬下離去。
  白君儀有于言萬語,欲向華天虹傾訴,怎奈形格勢禁,不能獨自留下,只得默默凝注心上人一眼,隨同眾人離去。
  轉眼間,風雲會與神旗幫的人走得一個不剩,只有通天教主與那青靈真人留在當地。
  華夫人沉吟一瞬,突然一望天乙子,道:“道長急急趕來,留連不去,難道除了排難解紛之外,再無其他事故?”
  天乙子拂髯一笑,道:“夫人睿智,貧道無事請教,焉敢前來打擾。”
  華夫人冷冷說道:“道長有何指教?”
  天乙子容色一整,道:“令郎一再對外揚言,說那向東來的金劍落在貧道手內,貧道百思莫解,不知此中的玄妙,特此前來請教。”
  趙三姑暗暗想道:“昭熬老是講,方今天下,群魔亂舞,是個弱肉強食,以大吃小的世界,今日只有兩個妖道在此,咱們這面卻有四人,豈不是個降妖除怪的大好機會。”
  她歇息了一陣,精力稍複,雄心又起,心念一轉,頓時邁步上前,高聲道:“天乙子,你請教無妨,可惜時機不對。”
  天乙子雙眉一揚,笑道:“趙老太好長壽!但不知這時機有何不對?”
  趙三姑冷冷一哼,道:“北俱會上,圍攻華元肯的有你一個,今日仇人見面,孤兒寡婦,正好取你的性命,你說時機對麼?”
  天乙子眉頭一皺,乾笑道:“老婆子好性急,幾天工夫也忍耐不住。”微微一頓,朝華夫人道:“夫人高見如何?北俱仇怨,是今日清算,或是留待建酪大會之上解決?”
  華夫人冷然不語,兩道森嚴的目光在那青靈真人面上一掃,突然落在華天虹臉上。
  天乙子察顏辨色,不禁心頭大惑,忖道:“誰都知道,這女人剛強果斷,不讓須眉,報仇大事,何以反要取決于兒子?”
  只聽華天虹咬牙說道:“娘,爹爹死在北俱會上,咱們就等建酷大會之日,當著天下英雄,為爹爹報仇雪恨。”
  趙三姑勃然大怒,瞪目叱道:“蠢才!建酪大會上只有狐群狗黨,擅銑閥灑,哪來的英雄?”
  華天虹臉上脹得血紅,斷然道:“晚輩曉得。”
  天乙子呵呵大笑,一豎拇指,道:“好!這才是少年英雄!”話鋒一轉,森然問道:“你四處揚言,栽汙你家教主,是何道理?”華天虹冷冷說道:“兵不厭詐,挑拔離間之計,何須多問?”
  天乙子搖頭不迭,冷笑道:“聰明絕頂之人,焉肯行這笨拙無益之計,蘋動有風,礎潤將雨,本教主已有預感,此中另有機密。”
  華天虹暗暗心驚,忖道:那位比身玉鼎夫人的向姐姐與我交情不惡。天乙子豈有不加懷疑之理、向姐姐又怎能泰然自若,不慮事機敗露?
  心中在想,口內卻冷然說道:“含沙射影,空穴來風、道長無庸深究,還是速即歸去,准備那建酪大會吧!”
  天乙子心頭震怒,但覺此刻動手,勝負難以預蔔,當下側顧與靈真人,證詢他的心意。
  那青靈真人木然無語,頓了一頓,陡地右掌一豎,朝華夫人遙謠推到。
  華夫人冷冷一哼,長袖翻處。單掌豎立,迎著敵人學勢,徐徐推了過去。
  剎那間,一陣隱約的殷殷雷鳴,起自華夫人的手掌。又似數裏之外.傳來一陣萬馬奔騰的聲音,雖不響亮,卻有一股驚天動地,奪人心魄之力。
  在場之人無不駭然,人人聳然色變。那青靈真人與天乙子立在正面,發覺華夫人那潔白如玉、微泛紅色的掌心上,有一團酒杯大小、紋理清晰的黑絲,那團黑絲鳥光做湘,奪人雙目,出掌之際,似欲離掌而起,隨同掌力飛出。
  天乙子惶惶然,想到華夫人的武學出自己故的雪山神姥,何以練出這種詭異莫測,顯然屬于左道旁門的掌力?
  只聽那青靈真人亢聲誦道:“無——量一一壽——佛——”
  這一聲道號如空山鶴嗅,直上青冥,搖曳聲中,右臂挺得筆直,豎掌如推山嶽,左掌則翻在背後,緊緊扣住背心,面色沉重,神情緊張至極。
  華夫人停掌不動,胸色也是凝重異常,那沉悶隱約的雷鳴聲持續不斷,松一陣,緊一陣,那青靈真人的臉色,也隨這隆隆雷鳴之聲閃閃而變。
  華天虹心頭忐忑,惴惴不安,但想那雷鳴之聲起自母親掌上,心內又寬松不少。
  倏地,轟隆一聲,眾人耳膜一震,華夫人與青靈真人已各自縮回手掌,場中卻已飛沙走石,一股旋風平地湧起,怒卷而散。
  天乙子目光電閃,默察兩人的神色,但卻看不出誰勝誰敗,高下如何。
  他狡猾善變,看出糾纏無益,頓時神色一斂,肅然道:“夫人神功絕世,貧道佩服之至,建酪會上,虛位以待,請夫人玉趾早臨,使天下英雄一瞻神采。”微微一頓,接道:“貧道浙東下院,擒住了兩個少年,杭州一元觀的弟子,卻中了苗嶺奇毒,雙方都是年輕小輩,夫人何時擲下解藥,貧道當即放人,種種嫌隙,全待來日解決。”
  華天虹暗暗心驚,插口道:“道長擒獲之人,是否姓彭姓宗?”
  天乙子目光帶笑,語含深意地道:“一個名叫彭拜,一個名叫宗浪,大鬧杭州一元觀的卻是一群女子,這些人都在找尋小哥你哩!”
  說罷之後,朝華夫人稽首一禮,與那青靈真人轉身馳去,電閃雲飄,展眼過了石樑,僅剩兩條淡影。
  華天虹急道:“娘,孩兒跑一趟……”
  華夫人道:“不必了,彭拜與宗浪諒必無險,此事不是當務之急。”
  華天虹道:“鬧杭州的女子定是苗疆的幾位姐姐,她們江湖經驗不足。”
  華夫人截口道:“九毒仙姬難惹,非至必要,無人肯傷她的門下,否則天乙子也不來找我了。”
  華天虹道:“那麼……”
  忽聽趙三姑冷冷說道:“哼!你就是鎮定從容,咱們眼看要死,你還在換衣梳頭,真是好悠閒。”
  華夫人淡淡一笑,道:“敵眾我寡,也只好強自鎮定,以虛聲擊人。”
  趙三姑怒道:“剛才怎不合力將兩個妖道廢了?”
  華夫人苦笑道:“事有礙難,你問星兒吧!”
  華天虹急道:“三婆,殺兩個老道不難,只是天乙子一死,建雕大會勢必胎死腹內,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白嘯天與任玄那批人必然震動,一定要捐棄私嫌,聯手對付咱們。”
  趙三姑曬然道:“自作聰明,不殺天乙子,江湖三害就不會聯起手來麼?”
  華天虹道:“當然也有聯手的可能,只是事在兩可,心志不堅,縱然聯手,也未必團結一致……”
  趙三姑大不耐煩,搖手道:“少講大道理了。說來說去,你是相信那風流女人的話,估定有一柄金劍,藏在天乙子的皤龍寶劍之內?”
  華天虹臉色一紅,道:“事有可信之道,咱們只得相信。”
  趙三姑瞪目道:“倘若到時候發覺受騙,你又如何?”
  華雲忽道:“趙老太,小官人應該歇息了。”
  趙三姑怒道:“老婆子講話,你敢打岔!”一望華天虹,見他胸前血漬未幹,臉色蒼白如紙,不禁心痛如割起來。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老人家,咱們本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趙三姑冷冷道:“哼!你娘的腔調,老婆子聽得多了。”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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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章 枕戈待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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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夫人暗暗一歎,沉吟半晌,忽向華雲道:“此處有險可守,咱們就在這裏逗留,等到會期前起程,你設法備置幾日的幹糧,以免每日為三餐勞神。”
  華雲道:“老奴這就去。”望了華天虹一眼,轉身奔去。華夫人選了一塊山石坐定,道:“星兒過來,盤膝坐下。”
  華天虹應聲走去,忽見黑氣氖氫,己將那古洞堵死,驚道:“娘,靈芝呢?”
  華夫人道:“在我身上。”
  華天虹走到母親身前,雙膝一盤,席地坐下。豈料心情一馳,忽感頭暈目眩,昏昏欲倒。
  華夫人伸手拿住兒子的腕脈,擱置膝上,細心探查,發覺他脈息微弱,身上的血液所剩已是奇少。
  華天虹見母親略有憂色,即忙笑道:“今日若非蓮毒撐住,孩兒早就精疲力盡,支援不住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哩!”
  華夫人黯然一笑,道:“你失血太多,非十天半月之內所能康復,情勢所迫,只好用這靈芝了。”
  華天虹蹙眉道:“娘呢?您不是說那傷毒不是內功所能治療的麼?”
  華夫人暗暗忖道:來日大難,不知天意如何?我的情形,還是不讓他知道的好。
  轉念下,強顏笑道:“娘的傷毒已去,此番不死,只怕要長命百歲了。”由懷中取出玉匣,雙手啟開,擱在膝上。
  華天虹湊過去猛力一嗅,一陣撲鼻幽香沁人心脾,頓時神清氣爽,靈府大見空明,不禁贊道:“真是百世難見的靈藥仙草,娘盡量省著,千萬別浪費了。”
  華夫人頷首道:“用這靈芝,本來有許多講究,可惜身在客中,諸多不便。”突然浩歎一聲,道,“那向姑娘能將此物贈你,其好意是不容置疑的了。她所說的金劍之事,也斷無不實之理,只可惜她那柄雄劍,此刻不在這裏。”
  華天虹訝然道:“娘要那金劍何用?”
  華夫人沉吟道:“用途很大,此時說來無益。”將那玉匣倒轉,芝莖倒垂,道:“你將口張著。”
  華天虹急忙張口等待,華夫人右手小指的指尖在上葉尖端輕輕一劃,那芝葉尖端頃時裂開一點小口,一股白色漿液流入華天虹喉內。
  這靈芝長不盈尺,共才三莖,那白色漿液總共不過上十滴,一瀉而下,眨眼流盡。轉眼之間,那一片蒼翠欲滴的芝葉由青而黃,枯萎蟋縮,形同荒草。
  華夫人暗暗忖道:有這一葉仙芝,縱難解他之毒,也夠救他之命了。
  趙三姑突然走了過來,一把奪去玉匣,朝華天虹喝道:“口張開。”
  華夫人蹩眉道:“三姑,天材地寶,不可浪費。”
  趙三姑冷冷道:“人說這東西可以脫胎換骨,延年益壽,老婆子可是有點不信……”
  華夫人道:“既然不信;你還想怎樣?”
  趙三姑道:“試試看。”雙眼一瞪華天虹,喝道:“教你張口,你耳聾了?”
  華天虹口齒一啟,尚欲講話,但見趙三姑指甲已向芝吐劃去,急忙張口接住,喉間一涼,那一股微帶苦澀、狀似石乳的漿液,業已流入腹內。
  華夫人見趙三姑意猶未盡,又去動那僅餘的一片芝葉,連忙攫住她的手腕,劈手奪下玉匣,歎道:“身體發膚,來自父母,何必脫胎換骨?群魔猖獗,人命微賤,雖有靈藥,也難保不死。”閡上玉匣,意欲收入懷中。
  趙三姑明目而視,冷笑道:“本是他的東西,要你省著何用?”
  華天虹笑道:“老人家,晚輩……”
  趙三姑怒叱道:“閉嘴!”
  華夫人微微一笑,將那玉匣交與華天虹,道:“貼身藏好,靜坐運功。”
  華天虹忙將玉匣收過,垂簾內視,打坐運功。趙三姑看了片刻,走向一旁坐下,華夫人則由囊中取出幾頁殘書,聚精會神,埋首觀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華天虹蒼白的面頰上,逐漸泛出一片紅暈,鼻息愈來愈重,不似一個身負上乘內功的人。
  趙三姑坐得雖遠,雙眼卻不時望向華天虹,看他神色有無變化。華夫人埋首觀書,目不旁瞬,對膝前打坐的兒子卻從未瞥上一眼,那幾頁殘篇,正是趙三姑從華天虹那裏奪來的《蚩尤七解》,眼看華夫人專心研讀,連兒子也不理會,下禁大為惱怒,直想奔過去大吼一聲、卻又恐怕侵擾了練功正緊的華天虹。
  忍了片刻,終於放心不下,以練氣傳聲之法,向華夫人道:“那藥力已發,你也瞧瞧星兒。”
  華夫人目光一抬,在華天虹臉上凝視一眼,隨口道:“咱們不知這靈芝服下,與那‘丹火毒蓮’凝煉出的毒素相遇,反應如何,結果怎樣?”
  趙三姑怒道:“你就不能動一動手,察一察他的脈象?”
  華夫人微笑道:“得你愛護,也算他有福氣。”伸出右掌,按住華天虹的頭頂,但覺他血行甚速,真氣流轉得很快,此外也別無異狀。
  過了片刻,華天虹忽然雙睫一動,含含糊糊道:“娘,我要睡……”
  華夫人沉吟道:“倘若想睡,你就睡吧!”
  趙三姑閃身過來,嘮叨道:“真是鐵石心腸,我老婆子也服你了。”
  華夫人道:“古人臥薪嘗膽……”倏然住口,移目向石樑對岸望去。
  趙三姑轉面一看,發覺東北方有一群人正往這面趕來,相距尚遠,看不真切,不禁喃喃咒道:“我老婆子若不大開殺戒,誓不為人!”
  但聽華夫人道:“有華雲在內,想必都是武林同道。”
  趙三站目凝神光,注視半晌,果然看出是華雲在前領路,後面跟著十餘人,男男女女,老少不一。
  過了片刻,來人已到對岸,只見華雲背負一口大藤籃。身後隨定那須發如銀、僧袍賽雪、額束銀箍、手提爛銀方便鏟的尖陀慈雲人師,另外就是獨臂背劍的蒼髯客、金沙掌秦白川和他的兒子秦玉龍。
  另外一邊,三個苗裝女子,簇擁著一位玄衣少女,宗氏三虎內的亡命虎宗遼和無牙虎宗老婆子跟隨在後,那三個苗裝女子唁咕狐狐,一路說笑而來,玄衣少女則神色凝重,文靜異常。
  轉眼間,那一群人浩浩蕩蕩,步上了石樑,十多雙眼睛齊向古洞前仰望。
  華夫人起身迎出幾步,她早由華天虹口中得知這群人的來歷,其中半數是舊日友好,半數是兒子新結的同道,想起風暴將全,血戰在跡,這群人相率來臨,同赴危難,不禁心情激蕩,一反素常的嚴峻,含笑揮手,欣然叫道:“大師、蒼髯兄、秦兄
  那慈雲大師朗聲道:“夫人好啊!泰山未頹,棟梁猶在,咱們這批無主孤魂可以安心了。”
  忽聽那苗裝少女曼聲喚道:“小郎…”
  趙三姑低聲嘮叨道:“這個混蛋,隨處留情,膩友也太多了。”
  華夫人微微一笑,招手道:“小兒略有不適,不能起身相迎。”
  那群人一聽華大虹身子不適,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轉眼之間,一擁而到。
  那三個苗裝少女性格坦率,也不如漢人多禮。一瞧華天虹席地而臥,酣然大睡,頓時圍了過去,有的摸頭,有的探脈,有的解衣察看胸上的傷勢,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嘈雜一片,亡命虎宗遼與宗老婆子也悄悄趨了過去。
  慈人大師不諸苗語,只怕華天虹有何嚴重的差池,不及敘禮,急急問道:“華夫人,賢郎怎樣了?”
  華夫人含笑道:“他本來傷勢不輕,幸而得著一株千年靈芝,剛剛服下,這刻熟睡過去了。”
  慈雲大師如釋重負,喜道:“千年靈芝是百世難逢之物,得此靈藥,足見福澤深厚。”微微一頓,接道:“夫人與大夥敘闊,貧僧過去瞧瞧。”轉身向華天虹那面走去。
  華夫人微微一笑,一顧蒼髯客與秦白川道:“小兒無知,隨處闖禍,多蒙兩位照拂……”
  蒼髯客沈鬱寡言,但只遜然一笑,秦白川卻連連搖手,敞聲笑道:“夫人別客氣,有志不在年高,老朽一家都曾得星哥兒照顧.但想既屬世交,也不言謝了。”轉面喝道:“玉龍、鳳兒,過來拜見趙老前輩與華夫人。”
  秦玉龍與那玄衣少女應聲上前,朝華夫人與趙三姑躬身施禮。
  趙三姑目不轉睛,盯住那玄衣少女,暗道:這丫頭端莊文雅,正是賢妻良母的材料,白君儀除了美色之外,哪一點比她強了?
  華夫人對這秦碗風也甚為留意,只是憂心江湖大事,無暇理會兒子的瑣事;這時擺手還禮,含笑道:“令師獨善其身,從不參與武林恩怨,姑娘此番到此,是否已得令師的應允?”
  那秦碗風恭恭敬敬,道:“家師對夫人心儀已久,這次准許鳳兒與三位師姊前來,一則是三位師姊苦苦懇求,一則是喜愛華世兄,關心那‘丹火毒蓮’之事,雖有諸多告戒,卻也允許眾師姊為夫人效力。”
  華夫人笑道:“中原武林,只道令師孤僻,誰知令師是一位馭下寬和、秉性慈悲之人。”
  秦白川一望圍在華天虹身畔的三個苗裝女子,笑道:“那三位姑娘就是苗嶺三仙,看來年輕,武功卻不等閒,用毒的手段更是出神入化,前兩天小試牛刀,將通天教的一窩狐鼠悉數翻倒,至今還在上吐下瀉哩!”說到此處,不禁開懷大笑。
  趙三姑笑道:“秦碗鳳,你從師一年,使毒的本領也不弱吧?”
  秦碗鳳輕搖,道:“鳳兒尚未學過。”
  華夫人蕪爾道:“初入師門的弟子,理該勤練武功,紮好基礎。”
  秦碗鳳玉靨一紅,垂首道:“鳳兒也未習武……”
  秦白川哈哈笑道:“這丫頭專攻藥物,將來是個解毒大師哩!”
  秦碗鳳聞言,雙頰越發紅暈,蜂首低垂,羞窘不勝。
  華夫人暗暗道:那“丹火毒蓮”本是不解之毒,這孩子放棄武功,專研藥物,當然是為了星兒,這片情意,倒是令人感動。
  忖念間。見她不勝羞赦,忙道:“咱們有兩人失陷在通天教、內,天乙子曾來找我,商議以人換藥,鳳兒去向你師姐討些解藥,咱們早點將人要回。”
  秦碗鳳一顆芳心,早已飛到華天虹身上,因在華夫人面前唯恐失禮,故爾極力矜持,這時聞得吩咐,不覺連連點頭,欣然走了過去。
  那梨花仙子蹲在華天虹身畔,叫道:“鳳兒快來看,小郎真是服過靈芝仙草麼?”
  華天虹沉睡未醒,看他滿面絆紅,仿佛醉酒,苗嶺三仙將他翻來覆去,他惜然不覺,眼皮也未眨動一下。
  秦碗鳳蹲下身子,把住華天虹的腕脈,停了片刻,再探鼻息,然後看舌苔和指甲,沉吟道:“他脈息均勻,真氣流暢……不似病毒的樣子。”
  梨花仙子道:“這個我也知道,他為何酣睡不醒?”
  秦碗鳳道:“想是藥力正行……”
  紫薇仙子插口笑道:“我聽師父說過,服用靈芝仙草之後,不是這種樣子。”
  梨花仙子道:“鳳兒,你拿得准麼:小郎可別上了人家的當,又吃下什麼壞東西了。”
  秦碗鳳聞言,不禁臉色一變,吶吶說道:“我去問夫人
  蘭花仙子突然笑道:“風兒別怕,她們作弄你,小郎懷中尚有半株靈芝,的確是罕世難見的仙草。”
  梨花與紫薇格格大笑,梨花仙子調侃道:“鳳兒學的什麼藥。物,只怕傳不了師父的衣缽咧!”
  秦碗鳳臉一紅,赦然道:“我才學一年,本來只懂一點點麼!”忽見華夫人等走了過來,急忙告知蘭花仙子,彭拜與宗浪失陷,以解藥換人的事。
  蘭花仙子聞言,由囊中摸出一隻玉瓶,傾出少許白色藥粉,以紙包好,交給秦碗鳳,亡命虎宗遼得知兒子失陷。立即自告奮勇,請命送藥去換人。
  秦碗鳳不敢作主,轉向華夫人請示,蒼髯客自願隨行,華夫人想了一想,結果命華雲與宗遼同往,秦碗鳳說瞭解藥的用法,二人急奔而去。
  華夫人間起逍遙仙朱侗的行蹤,慈雲大師說出,北滇大會得保殘身、蟄伏遁世的一些武林同道,如今都已聞風而起,紛紛趕來,逍遙仙正在多方打探,四處聯絡,說來說去,終於論到未來一戰的成敗。
  老一輩的,都是北俱會血戰餘生的人,誰也不再顧惜自己的生命,為了武林正氣,為了公義私仇,全都抱著成仁取義、與黑道群邪勢不兩立的決心。不過,盡管人心激昂,鬥志強旺,每人心內卻都知道,十幾年來,俠義道休養生息,元氣並未稍複,反之,黑道群邪卻生聚教訓,勢力愈見龐大,根基愈見紮實“
  兩相比較,實力越發懸殊,俠義道這批殘兵敗將,較之昔年,更加不是群邪的對手,前途之黯淡,每人都可預見。
  然而,通天教內埋伏了一位玉鼎夫人向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遺留下的威名,使人對他的女兒也刮目相看,任玄喪子的事至今還是懸案。如果那位玉鼎夫人真能燃起風雲會與通天教之間的戰火,俠義道這批殘兵敗將,又未嘗不能創出“一旅興夏,三戶亡秦’的奇跡。
  因之,那傳誦江湖、但卻極少人曾經目睹過的小小金劍,就成了俠義道的一線曙光,俠義道若能捕捉到這一線曙光,即有撥雲見天的希望。
  說來說去,關鍵還是在那柄金劍上。金劍之秘出自玉鼎夫人口內,只有華天虹一人是親耳所聞,華天虹沉睡未醒,眾人都不願提出結論,要待華天虹醒來,詳細問過,再作決定。
  傍晚,華雲。彭拜、宗氏父子四人歸來,攜回了大批幹糧,晚膳之後,華夫人吩咐華雲道:“你歇宿在石樑盡頭,自今以後。咱們全要養精蓄銳,保存體力,在這四醜日內,若有敵人來犯,你即時告警,咱們藉石樑固防,避免力戰。”
  華雲躬疇道:“老奴遵命。”一瞥地上的華天虹,問道:“小官人當真無礙麼?”
  華夫人道:“你只管放心,這幾位姑娘都是名門高足,對醫道藥理學有專長,有她們在,星兒絕無意外。”
  那梨花仙子笑道:“老管家,玉液瓊漿是醉人之物,芝液服用得多,一樣會沉醉不醒。我雖不知靈芝仙草是否解得蓮毒,但知兩者相遇,不致龍爭虎鬥,你家小官人絕對不會受害的。”
  華雲心頭一寬,道:“多謝姑娘指教。”轉身退去。
  蘭花仙子忽然嬌聲笑道:“華夫人,長夜守望,徒增勞累,要不我來略施小技,布下一點埋伏,節省一些人力。”
  華夫人堯爾笑道:“姑娘是九毒仙姬的首座弟子,名師高徒。厲害可知,既然不吝絕技,就請即刻施展,咱們也一開眼界。”
  苗嶺三仙聞言,同都歡欣異常,齊齊起身,朝十餘丈下的石樑走去,眾人好奇心起,一起跟隨下去,只有秦碗鳳與宗氏三虎,守著華天虹不動。
  此處是兩山之間,隔著一道深澗,澗中突起一道寬約尺許、斷斷續續的石樑。苗嶺三仙略一打量地勢,隨即飄上石樑,舉步輕盈,翩然行去。
  眾人站在山腰觀看,只見蘭花仙子行出不遠,即在一塊兩端陷落、方圓不過兩尺的石墩上站定,梨花仙子走到石樑中腰,那紫薇仙子則在離對岸兩三丈處,各自選了一塊形勢險峻、過澗之人勢必踏足的石墩站定。
  慈雲大師睹狀,拂髯笑道:“越近這端,埋伏越厲害,大有道理。”
  忽聽石樑那端的紫蔽仙子叫道:“大師姐,二師姐,都好了麼?”
  石樑中腰的梨花仙子道:“山風太大,馬虎點吧!”將手一揮,師姐妹三人如海燕掠波,同時返回。
  華夫人與慈雲大師面面相覷,連素來沈鬱、情感不形於色的蒼髯客也聳然動容。這幾人的目光何等銳利,眼看苗嶺三仙走到地頭,不過剛一站定,雙手未動,頓時轉身回來,誰都未曾看出她們有何佈置。
  苗嶺三仙飄然回轉,梨花仙子笑聲道:“獻醜,夫人可別見笑。”
  華夫人藹然一笑,忖道:她們身著苗裝,沒有長袖遮掩,手法不落絲毫跡象,而且快捷得令人難信,真是獨門造詣,高明之至!心知這使毒技巧是不傳之秘,雖然好奇,也不探問。
  但聽趙三姑惑然問道:“她們埋伏了一些什麼?倘若有人闖過石樑,又當如何?”
  紫薇仙子吃吃一笑,道:“我在那石墩上施了一點手腳,功力稍差的人,足一踏上,頓時頭暈眼花、搖搖欲倒。”
  趙三姑咋舌道:“下臨百丈深澗,失足墜下,豈不粉身碎骨了?”
  紫薇仙子掩口笑道:“如果內功深厚,或是警黨性高,也可支援不倒,闖過這一關。”微微一頓,又道:“山風很大,藥效只能管一個對時,明日另行佈置。”
  趙三姑目光一轉,問道:“二姑娘呢?”
  梨花仙子笑道:“來人闖到我那一關,除非是像華夫人這等高手,想不栽倒,實在困難。”撲啼一笑,接道:“只要閉住呼吸,就可闖過第一關,但想過第二關,閉住氣息也是不行。”
  趙三姑欲待詢問蘭花仙子,口齒一啟,欲言又止。
  華夫人沉吟道:“蘭花姑娘呢?”
  蘭花仙子微微一笑,道:“雕蟲小技,只恐貽笑大方,我偷點巧,將家師親煉的‘九毒瘴,散了一點在那裏。”
  華夫人眉端一蹩,道:“既是令師親煉之物,其厲害可想而知。”沉吟半晌,接道:“只是如此一來,若是同道友好不知底細,貿然闖上石樑,在送一命,那卻如何是好?”
  蘭花仙子啞然失笑,道:“夫人說應該怎辦?要不我去將埋伏撤了?”
  趙三姑道:“不必,寧可錯死好人,只要能摔死幾個壞蛋,那也划算得來。”
  眾人齊聲一笑,華雲道:“要不老奴守在石樑那面,若有我方人到,老奴迎接過來。”
  華夫人搖頭說道:“那就有失節省人力的原意了,這麼辦吧!你在石樑那一頭豎一塊石碑,碑上刻上‘凡我友好,請先通名’的字樣。”
  華雲領命,取了華天虹的鐵劍,苗嶺三仙授瞭解藥,傳了用法,華雲立時朝對澗奔去。
  華夫人突然峻聲道:“華雲,不可以身試法。”
  華雲住足道:“老奴不敢。”
  趙三姑哈哈大笑,道:“老婆子心中正在想,要不要下去試試,嘗一嘗‘九毒瘴,的滋味,你這一吼,我倒不敢了。”
  華夫人正色道:“這不是兒戲的事,咱們等著瞧,一定有人自投羅網,那時你就知道九毒仙姬的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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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章 存亡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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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涼似水,月華如練。在這半山之上,一群男女老少,面對石樑,各自閉目跌坐。只有華天虹席地而臥,曲臂當枕,熟睡正酣。
  長夜漫漫,萬籟俱寂,一眼望去,這一群憂心來日、坐以待旦的男女,恍若十餘尊石像。倒是酣睡不醒的華天虹,予人一種青春年少,蓬蓬勃勃的生氣。
  子夜時分,宗氏三虎、秦氏父子與彭拜,這些功力較淺的人,打坐練功的時間屆滿,先後臥倒下去。秦碗鳳也坐滿了時辰,她秀目一睜,立刻向熟睡中的華天虹望去,隨即以手支頤,默默出神。
  過了一會,沉睡中的華天虹,忽然噓了一口長氣,這噓氣的聲音雖然不大,尚在打坐的幾人卻全部睜開眼睛,齊齊朝他望去,連坐在石樑前的華雲,也扭頭望了過去。
  只見華天虹四肢蠕動了一陣,隨後寂靜片刻,修地翻身坐起,雙腿交盤,兩手撫膝,人猶未醒,已自打坐練起功來。
  眾人目光交投,但見華夫人不講話,也都不敢開口,過了片刻,華天虹再無異狀,華夫人目光一閻,重複入定,眾人也各自繼續練功。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閉目跌坐的華天虹一張口,吐出一陣既輕又緩、悠悠不絕的嘯聲。
  眾人全被驚醒,惑然朝他望去。彭拜翻身坐起,口齒啟動,正欲講話,蒼髯客急忙搖手,將他止住。
  這一聲輕嘯如春蠶吐絲,悠長無比,一直持續了一盞熱茶的時光,華天虹才將口一閉,嘯聲竭止,只是山鳴穀應,回音四起,眾人耳際,絛繞著一片柔和悅耳的龍吟聲響,餘音裊裊,盤旋不散。
  眾人面面相覷,訝異不止。華天虹卻靜坐如故,對适才低聲長嘯之聲,惜然無覺。
  慈雲大師忽以佛門“心語傳聲”之法,道,“華夫人,慈雲自忖,貧僧的一口丹田真氣,決無令郎那般悠長,依夫人看來,該是那千年靈芝的神效麼?”
  華夫人沉吟一瞬,低聲歎道:“這孩子先食‘丹火毒蓮,後服千年靈芝,二者消長,結果如何,文氏也不甚瞭解。”
  忽聽秦白川道:“依老朽想,天佑善良,天虹必能因禍得福。”
  趙三姑忽然低聲咆哮道:“星兒正在功力突晉、物我兩忘的當口,咱們最好閉嘴,省得侵擾了他。”
  秦白川急忙道:“正是,有話明日再講。”
  華夫人微微一笑,正欲閉目而坐,忽然瞥見石樑對岸兩條人影一閃。
  那兩條人影行動極為謹慎,藉著山石亂草掩蔽,時伏時動,機警快捷,身手頗為不俗,若非月色清朗,縱以華夫人的目光,也是不易發覺。
  轉眼間,那兩條人影閃到了石樑之上,隱身在那聳立當道的石碑後面,再無動靜。
  眾人見華夫人目不旁瞬,猜想必有事故,頓時紛紛凝目望去,華雲守在石樑這頭,心中在想華天虹的事,反而渾然未覺。
  梨花仙子望了半晌,目中一無所見,不禁悄聲問道:“華夫人,來了敵人麼?”
  華夫人點了點頭,低聲道:“兩個人隱在石碑後面。”
  趙三姑冷然一笑,道:“藏頭露尾,鬼鬼祟祟,諒必是兩個麼魔小丑,哼!膽子倒是不小。”
  秦白川道:“這兩人必定是通天教派在附近的暗樁,聽到天虹的嘯聲,前來窺探究竟。”
  紫薇仙子笑道:“小郎那麼一嘯,十裏之內,一定都能聽到。”
  慈雲大師目注對澗,道:“這兩人如果量力,見了攔路石碑,應該回頭退走才是。”
  趙三姑道:“哼!老和尚可是動了悲天憫人之心?”目光一轉,瞥了華天虹一眼,突然怒道:“大夥別講話成不成?”
  眾人暗暗一笑,忽見石碑之後閃出一條淡影,貼著石樑,一掠數丈,正好停身在紫薇仙子所設的第一關那塊石墩之上。
  那人甫一踏上石墩,鼻中頓時嗅到了一絲淡淡的異香,霎時間,頭暈目眩,兩眼直冒金星,不禁驚魂欲出,趕緊閉住呼吸,扭頭回身,准備退走。
  華雲獨自一人守住石樑,突然發現敵蹤,但見那人返身欲退,頓時縱身而起,大喝道:“何方賊子,趕緊站住!”匆匆取出一粒藥丸含人口中,追撲過去。
  那人長身而起;剛欲迸力一躍,頭昏腦脹之下,忽聽震耳一聲斷喝,不禁雙足一軟,一頭栽倒下去。
  只聽一聲驚駭欲絕的嘶聲喊叫,一條人影,半空中翻了幾個筋斗,墜落於百丈深澗之下!
  華雲聞聲卻步,遍聲汗毛一豎,眼看那石碑後竄起一條人影,亡命狂奔而去。
  山腰,華天虹罷然驚醒,沖口叫道:“娘!什麼事?”
  華夫人轉面道:“有個小賊跌落澗下了。”
  趙三姑急道:“星兒沒有岔氣吧?提一口真氣試試。”關注之情,流露無遺。
  華天虹笑道:“多謝三婆……”突然發覺,身旁男男女女,盡是朝思暮想、念念難忘之人,不禁驚喜交集,雙腿一彈,雀躍而起。
  他一時忘情,挺身躍起,誰知雙腿隨意一彈,身子已騰起一丈多高,慈雲大師睹狀,不禁開懷大笑,道:“我佛慈悲,華公子果然否極泰來,轉禍為福了。”
  華天虹乍睹故人,心花怒放,也未聽出慈雲大師言中之意,連連作揖道,“大師金安,秦老前輩、蒼髯前輩好,諸位哥哥姐相……”
  只聽苗嶺三仙歡聲叫道:“小郎好啊!我們每次見你,你總是長睡未醒。”
  華天虹嘻嘻一笑,道:“仙娘好麼?這一年來,兄弟不時懷念她老人家。”
  蘭花仙子笑道:“師父也關懷你哩!否則這次我們也不能出來玩了。”
  梨花仙子道:“小郎,鳳兒發奮研究藥物,一心要為你療治蓮毒,那知你得獲奇遇,已經平安無事,她可是白費心力了。”
  華天虹與秦碗鳳相視一眼,兩人默默一笑,千言萬語,盡在這相視一笑之中。
  忽聽蒼青客道:“天虹,聽說你失血很多,你試試看,蓮毒到底消解了沒有,真氣內力,較之往昔怎樣?”
  華天虹雙目一閉,靜立半晌,睜目笑道:“那蓮毒除了每日午時發作之外,平時沉澱于丹田,略有一股溫暖,如今那股溫暖已去,蓮毒想是已經比解了。”
  語音微頓,突然嘻笑道:“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試出蓮毒是否還在。”
  秦白川關切地道:“什麼法子,何不試驗一下?”他對華天虹原就喜愛有加,又知華天虹與自己的女兒情誼深厚,私心之內,已將華天虹當作未來的東床愛婿看待了。
  華天虹春風滿面,一望苗嶺三仙,伸手道:“兄弟在日有蓮毒護體,不怕任何毒藥侵害,三位姊姊給點毒藥我吃,若有中毒的現象,那就說明蓮毒已不存在了。”
  但聽趙三姑道:“這是什麼笨法子,別試了!”
  蘭花仙子笑道:“毒藥不是糖果,豈能給你吃著好玩的?風兒是蓮毒專家,你向她請教,自知分曉。”
  華天虹面龐一轉,叫道:“鳳兒。”
  秦碗風抿嘴一笑,赦然道:“那蓮毒除了日中發作一次外,也受‘太陽心經’左右……”
  華天虹恍然叫道。
  “啊!我倒從未想到這點。”
  當下暗運功力,催動“太陽心經”,突然想到不妥,趕快將功力散去。
  原來那蓮毒除了每日中午發作一次外,如果情欲發動,毒力也隨之發作,這也就是他蓮毒在身、不能娶妻生子的原因。功行“太陽心經”可以催動情欲,藉以察看蓮毒的結果,只是如此一來,陽物隨之勃起,眾目睽睽之下,教他怎好意思?
  彭拜見他臉色尷尬,不禁大奇,道:“你鬧什麼鬼?自己肚腸的事,吞吞吐吐幹嘛?”
  華天虹臉上一紅,道:“小弟功力不夠精純,不能隨意控制經脈。”
  彭拜道:“既然如此,等到日中不就完了。”
  華天虹急忙笑道:“正是。”突然仰面一望天色,見月已沒,東方一片金紅,忙問道:“今日初幾?”
  趙三姑介面道:“初幾早過,今日十一了。”
  華天虹臉色微變,轉面一望母親,道:“娘,現在離建雕大會只有三天了,咱們如何進攻,如何退守,應該先有決定才好。”
  華夫人淡淡一笑,道:“昨日晚間,大夥議而未決,你的看法怎樣,不妨先講出來,以供大夥參詳。”
  華天虹沉吟道:“若是單獨對付一幫,或是一會、一教,有咱們這一批人,縱或不敵,也有自保之道……”
  趙三姑冷冷說道:“依老婆子我看,江湖三害臭味相投,緊要關頭,必然還是坑窪一氣,聯手對付咱們。”
  華天虹道:“如果江湖三害聯手……咱們縱然再多幾人,也絕對不是敵手。”
  趙三姑怒道:“廢話!這還要你說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晚輩的意思是說,倘若咱們判斷一幫、一會,一教必然會結盟聯手,那麼強弱懸殊,咱們寧可現在就撤退,寧呵忍受敵人恥笑,也不參加建雕大會……”
  趙三姑怒喝道:“放屁!大不了一死,哪有臨陣退卻之理!”
  華人虹臉色沉凝,肅然道:“晚輩個人並不惜死,只怕俠義道草軸:根絕,那就不知何日方有日用重光之時了。”突然浩歎一聲,斬釘截鐵地道:“北俱故事,絕對不容重現!”
  提起北俱故事,眾人臉上同時一黯,趙三姑想到自己當日不死,為的就是報仇雪恨,只得壓住滿腹暴躁,閉口不語。
  只聽慈雲大師緩緩說道:“華公子,依你之見,江湖三害會再度結盟聯手麼?”
  華大虹道:“狼狽相依,結盟之議必起,聯手之約必成。”
  慈雲大師雙眉一聳,道:“華公子高瞻遠矚,此言有理,貧僧願聞其詳。”
  華大虹遜然道:“晚輩年幼,見識淺薄,其實此中的道理,人師與諸位老前輩更為明白。”目光一轉,朝母親望去。
  華夫人肅容道:“諸位老前輩也是這等看法,你且將你的打算講出,容諸位前輩斟酌。”
  華天虹想了一想,環顧大眾一眼,道:“江湖三害之間,本有矛盾存在,其中最關重要的當然是任鵬被害一案,以及那柄金劍,晚輩的立論,乃是根據那玉鼎夫人之言,相信有一柄金劍藏在通天教主的幡龍寶劍之內。”
  慈雲大師道:“如此此事屬實,咱們又該怎樣?”
  華天虹斷然道:“建酪大會之上,咱們首先拆穿此事。想那天下豪強群集一堂之際,只要金劍出現,事實勝於雄辯,天乙子縱有百口,也無法分辯得清。”
  慈雲大師頷首道:“華公子所見甚高,只是如此一來,局面又將怎樣?”
  華天虹道:“武林中人,已被長時間的傳聞所迷,相信那金劍關連著一部武功秘複,人若得到那部秘笈,便可練成高於‘一劍蓋中原,向東來,乃至天下無敵的貪功,因而那金劍縱是一段凡鐵,只要出現眼前,仍會引起眾豪的爭奪,導致一場奪寶之戰。”
  但聽趙三姑大聲道:“那也不見得,我老婆子就不相信傳聞之言,那金劍縱然出現,老婆子也不會去搶。”
  慈雲大師微微一笑;道:“趙老太,古人有個故事……”
  趙三姑瞪眼道:“老頭陀不說佛法,說什麼故事?”
  慈雲大師蕪爾道:“一仆來報,說道門外有虎,主人不信,又一仆來報,說道門外有虎,主人半信半疑,又一仆來報
  趙三姑怒聲道:“老婆子總是不信!”
  蒼髯客見她盡唱反調,不禁大怒,厲聲道:“虎已進門!”
  趙三姑大吼道:“老婆子一杖斃了它!”
  慈雲大師呵呵一笑,道:“如此說來,趙老太仍是相信門外有虎了。”
  只聽秦白川道:“天虹,你繼續講。”
  華天虹道:“週一狂為了那柄金劍,忍受十餘年的非人生活,那金劍一旦出現,不論在誰手中,他定會捨命爭奪。”
  慈雲大師歎道:“此乃人性的弱點,華公子體察入微,實令貧憎佩服。”
  華天虹臉色一紅,道:“白嘯天囚禁週一狂,所謀未遂,對那金劍必不死心,多年積恨,週一狂也不會放過白嘯天,鍥而不舍,有仇必報,都是武林人物的通性,如果金劍握在天乙子手上,神旗幫與通天教縱有盟約,白嘯天也會保存實力,不致與咱們力拼。”
  蒼髯客道:“這批黑道賊子,都是見利忘義之輩,要他們公而忘私,只怕也不容易。”
  華天虹道:“如果金劍出現於大乙子的蟋龍寶劍之內,任玄必然認定大乙子是殺于仇人,任他蓋世聚雄,也難吞下這口惡氣。在此情形之下,幫。會、教若是依舊可以同心一志,合力對付咱們,咱們力戰而死,死亦無愧了。”
  但聽趙三姑道:“倘若那金劍不在天乙子的幡龍寶劍之內,那玉鼎夫人所說之言全虛,那又如何?”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晚輩立論的根據,是相信那位元姑娘的話,如果她說的話全是假的,則咱們這一戰的存亡大計,晚輩就不敢置。”
  只聽那梨花仙子道:“千年靈芝是萬金不換之寶,假如是我,肯將此物送給誰,就是性命也肯給他了。”
  紫薇仙子介面道:“我也是這麼想,那玉鼎夫人絕無陷害小郎之理,這麼嚴重的事,她怎能信口開河、胡說八道的。”
  忽聽秦碗鳳道:“天虹,那位玉鼎夫人有多大的年紀?”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看來二十一二歲,究竟多大,她不肯講,你問這個幹什麼?”
  秦碗鳳微微一笑,道:“我是考究她的話是否有假……”頓了一頓,接道:“她號稱夫人,莫非有夫君麼?”
  華天虹膛目道:“沒有吧!”
  趙三姑暗暗忖道:哼!女孩兒家,真是天塌了也不管,就知道爭奪男人。
  轉念之下,側顧華夫人道:“那向東來後來到底是死是活?”
  華夫人道:“昔日咱們將向東來救下,他四肢筋斷,武功被毀,人已落得終身殘廢,元脊護送他返回西域,此後音訊斷絕,不知他是否尚在人間。”
  趙三姑道:“他家中除了女兒,還有些什麼人,是否傳過弟子?”
  華夫人搖首道:“當時向東來心灰意懶,消沉之極,元肯陪他長行萬里,相處四月,對他仍是不甚瞭解。”想了一想,接道:“元肯將他送到西域,他贈送了那柄玄鐵重劍,就此作別,至於向東來妻室家小,門人子弟,乃至真實姓名如何,元腎也不知道。”
  趙三姑道:“原來星兒這柄玄鐵劍是向東來送的,此人家中寶貝真多,又是金劍,連千年靈芝也有。”怔了一怔,道:“向東來的女兒既有千年靈芝送人,那麼向東來的殘疾理該醫治好了。”
  秦白川笑道:“那倒未必,鐵拐李的葫蘆中,全是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偏是治不好自己的跋腳。”
  趙二姑怒道:“秦老兄,你是存心與老婆子抬杠?”
  秦白川急忙笑道:“老朽不敢。”
  只聽蒼髯客沉聲道:“天虹,情勢如此,咱們唯有勇往直前,但那隸劍藏在天乙子的幡龍寶劍之內,依你之見,咱們應該以什麼方法,將此事拆穿?”
  華天虹道:“晚輩曾經想過此事,若以言語拆穿,必啟旁人疑竇,反而懷疑是咱們故意栽贓,預設的詭計。”
  眾人默默點頭,靜待他講下去。
  華天虹目光一閃,掃視眾人一眼,道:“依晚輩愚見,咱們預先選定一人,在混戰開始以前,先向天乙子挑戰,要在激鬥之下,順理成章地震斷天乙子的幡龍寶劍。”
  眾人聞言,不禁默默相視,心中暗暗遂選首先出陣、身系大局安危之人。
  慈雲大師忽道:“華夫人,這是當仁不讓之事,看來只好請夫人力任艱巨了。”
  華夫人沉吟半晌,搖頭歎道:“昭豁自來不用兵刃,若說取天乙子的性命,不過是舉手之勞,但要震斷他的寶劍,卻又難以辦到。”
  趙三姑雙眉一軒,敞聲道:“那就怪了!既然取天乙子的性命僅是舉手之勞,你何不千乾脆脆,一掌一個,將那批王八羔子一齊宰了?”
  華夫人苦苦一笑,道:“不瞞三姑,我這掌力,當世之間,大概還無人抵擋得住。”
  趙三姑道:“好嘛!那還客氣什麼?”
  華夫人道:“唉!三姑,你聽我講啊!”
  趙三姑瞪目道:“你講,老婆子聽。”
  華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我這掌力如甕中之泉,來源已絕,擊一掌,少一掌,為數是有一定的限度的。”
  趙三姑訝然道:“總共能擊多少掌?”
  華夫人笑道:“那也不一定,可以一掌傾盡畢生之力,也可以少許少許地使用。”
  趙三姑搖頭不迭,道:“嘿嘿嘿!你的名堂總是古怪得很!”
  忽聽華天虹道:“娘,那掌力用盡之後,人又怎樣呢?”
  慈雲大師暗暗一歎,忖道:孝子居心,實非外人可比。
  只見華夫人微微一笑,目視愛子,淡淡說道:“咱們如今是盡其在我,至於心力已盡,後果如何,大可不必顧慮。”
  華天虹見母親閃爍其詞,不禁疑雲大起,追問道:“娘的舊傷呢?還有掌毒……”
  華夫人截口道:“你不必多問。”頓了一頓,忽又柔聲說道:“我也不瞞你,舊有的傷毒,都被娘以功力鎮壓住了,功力耗竭之後,傷毒方始複發。”
  華天虹驚道:“那時一發不可收拾,豈不……”突然發覺母親面有不愉之色,急忙閉口不語。
  慈雲大師蹩然道:“夫人練的什麼掌力,何以有這異于常軌的現象?可否見示,也令貧僧等增長一點見識。”
  華夫人道:“昭豁這掌力,乃是熔‘天雷掌’與‘黑煞掌’於一爐,旁門左道,其實不值識者一笑。”
  慈雲大師雙眉一皺,道:“久聞‘天雷掌’是天下至剛的掌力,‘黑煞掌’卻是——”
  華夫人雙掌一豎,笑道:“黑煞掌流派甚多,毒性不一,如屍毒、蛇毒、草木之毒、陰寒之毒等等,大抵是將外界之毒,煉入絕脈之內,隨掌力發出,襲人內腑,昭豁用的卻是地底石毒。”頓了一頓,苦笑道:“此毒猛烈,中人必死,暴虎馮河,說來可笑。”
  眾人朝那一雙晶瑩如玉的手掌望去,只見掌心一團烏光做湘的黑絲,躍躍閃動,似欲飛出,觸目之下,不禁心悸。
  寂然半晌,蒼髯客陡地亮聲道:“大師,你以鏟代杖,十年苦練,必然有成,這搏浪一擊,舍你其誰?”
  慈雲大師聞言,先是一怔,繼而垂目望地,沉吟不語,良久之後,始才抬起頭來,緩緩說道:“北俱慘敗,貧僧苟命退卻,茹恨十年,未敢虛擲一日,建酪會上,取天乙子的性命或有不能,但若拼舍一命,震斷天乙老道的寶劍,貧僧自信,尚可不辱使命。”
  趙三姑叫道:“那不得啦!難道老頭陀還想肉身成佛,永生不死不成?”
  慈雲大師肅容道:“大義當前,貧僧焉敢貪生惜命!只是天乙子是一教之主,又是建酪大會的主人,貧僧非一方主帥,在那天下群雄畢集一堂之際,貧僧縱然出面挑戰,天乙子也不會理睬。”
  趙三姑怒道:“你罵他的祖宗十八代,難道他也不理睬?”
  慈雲大師微微一愣,笑道:“天乙子是神好巨憨,他定然另遣高手出陣,與貧僧交手,趙老大的武功高於貧僧……”
  趙三姑瞪目道:“高不高怎樣!難道老婆子輸給你了?”
  華夫人將手一搖,蹩然道:“三姑何必鬥口?此事確是扎手,想那天乙子自居大會的主人,非到最後,焉肯上陣交手…”
  趙三姑截口叫道:“既然如此,什麼金劍銀劍,豈不是白講了?”
  華夫人斂容道:“你別性急,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咱們從長計議,總可想出辦法。”
  忽聽梨花仙子道:“小郎,你打得贏那通天教主麼?”
  華天虹面有愧色,道:“兄弟無能,平心而論,實非天乙子敵手。”
  梨花仙子歎一口氣,道:“天乙子是你的殺父仇人之一,你為父報仇,師出有名,眾目睽睽之下,天乙子或者塌不了台,你又是年輕後輩,天乙于或者自信必勝,出場與你交手也說不定。”
  華天虹道:“二師姐說的不錯。”牙關掐格一挫,又道:“兄弟實在想與那妖道拼一拼,就怕我一人落敗,妨礙了大局。”
  趙三姑越想越煩,陡地一躍而起,拐杖頓地,咆哮道:“船到橋頭自然直!誰若再講廢話,先吃我老婆子一杖。”
  秦白川振衣而起,洪聲道:“趙老大講得不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趁這三四日時光,各人將看家武藝多練一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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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3 19:05: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四章 熔爐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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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旭日初升,半山之上,三三兩兩,俱在練武習藝,朝氣蓬勃,令人耳目一新。
  華夫人坐在一塊山石上,雙目炯炯,凝注著兒子練劍,華天虹龍行虎步,鐵劍四揮,朝墩之下,烏光閃掣,刺人雙目,那劍風震耳,氣勢雄渾奪人。
  那梨花仙子倏地踱了過來,案然笑道:“去年在我們浮香穀時,小郎的武功還勝不了我,看如今這樣子,我連他的五十招也擋不住了。”
  苗嶺三仙此來是客,華夫人不便怠慢,當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別有專長,武功的進展自然較慢。”
  紫薇仙子隨後走來,道:“夫人,小郎這劍法僅只一十六招,卻又有日新月異、時時面目不同的樣子,仔細看看,十六招劍法,竟似一部武學大典,內容深逢,包羅萬有。”華夫人輕輕一歎,道:“這套劍法,乃是拙夫畢生武學的結晶,可惜時日太淺,星兒尚未練出其中的精髓。”
  說話中,華天虹一趟練完,正欲收劍向母親請教,忽聽蒼髯客喝道:“天虹看劍!”
  華天虹微微一怔,眼看人影一閃,驚虹湧到,急忙刷地一劍迎擊過去。
  只聽蒼髯客峻聲喝道:“看劍!看劍!”
  喝聲中,長劍似霆驚電閃,滿眼寒光,盡向華天虹要害襲擊,淩厲至極。
  華天虹揮劍迎敵,大感吃力,忖道:這位老前輩,如此出手,教人如何抵擋得住?
  忽聽蒼髯客怒聲道:“你放開手打!”
  華夫人略一沉吟,隨即朗聲道:“蒼髯前輩成全;星兒放膽領教。”
  華天虹精神一振,大喝一聲,橫掃一劍,力挽頹勢。
  只聽蒼髯客道:“你想在建酪大會上震斷天乙子的幡龍寶劍,不妨先在我劍上試試。”
  華天虹揮劍迎敵,道,“晚輩不敢放肆。”
  蒼髯客冷冷說道:“你未必有此能力。”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位老前輩豪氣過人,我別扭伍促促反而惹他生氣。
  心念一轉,頓時震腕一劍,猛地向他長劍撞去。
  蒼髯客喝道:“豈有此理!”劍光之上霍地震出萬點銀花,疾向華天虹胸前襲去。
  華天虹駭了一跳,猛力一躍,暴退丈許,低頭望去,長衫胸前密密麻麻,竟有二十余個小孔。
  華夫人笑聲道:“好一招‘諸仙朝覲”諒那天乙子的劍法造詣,也不會強勝於此。”
  蒼髯客淡然道:“夫人明白,天乙賊的本領,豈止劍法一端?”頓了一頓,目望住華天虹道:
  “想要震斷敵劍,理該攻敵所必救,迎著敵劍亂闖,豈非授人以隙,自找死路?”
  華天虹面紅耳赤,道:“晚輩一時糊塗,如今懂了。”
  慈雲大師突然走了過來,道:“華夫人,貧僧想來想去,我等的武功皆由朝夕苦練,一點一滴聚集而成,臨陣磨槍,並無多大的助益,倒是天虹,前有‘丹火毒蓮,所增內力,後有千年靈芝益氣輕身,潛能深厚,大可造就,我等應該悉心地調教他一番,也是群策群力,人盡其才之道。”
  華夫人肅容道:“大師慈悲,咱們母子感激不盡。”沉吟半晌,忽向華天虹道:“星兒跪下。”
  華天虹急忙走上前來,斂容垂手,挺跪於地,俯首道:“孩兒敬領教訓。”
  華夫人沉聲道:“慈雲大師和蒼髯前輩,都是爾父生前時的友好,兩位前輩望你成龍,你要發奮圖強,力爭上游,不要辜負兩位前輩的好意才是。”
  華天虹唯唯受教,轉身朝慈雲大師與蒼髯客叩首,道:“多謝兩位老前輩栽培。”
  蒼髯客擺手道:“不必多禮,你使盡本領,早一刻將我擊敗,咱們大夥就增一分力量,多一線生機。”
  華天虹挺身而起,抱劍躬身道:“晚輩力以赴,不敢偷懶。”
  蒼髯客神情漠然,長劍一擺,欺身攻上。
  華天虹急忙揮劍迎敵,凝神交手,不敢稍存懈怠。蒼髯客的劍法以淩厲狠辣見長,功力精湛,幾達巔峰,出手之間,鋒芒畢露,華天虹的劍法大開大閏,氣勢磅庸,雄渾無倫,激鬥五十六招,仍舊在爭搶先機,兩不上下。
  華夫人凝目而視,突然沉聲道:“出憑妄’,走‘歸位’,‘鴻飛在天”‘龍戰於野’!”
  幾句話講得極快,華天虹不及思索,腳下連踏兩步,一劍上撩,一劍橫揮,刷刷就是兩劍!
  這兩劍乃是華夭虹劍法中的第十一、十兩招,“華天虹練過千萬遍,一揮而就,簡直未曾使力。
  蒼髯客耳聽華夫人指點兒子,心神微動,長劍業已攻出,儀見華天虹鐵劍上撩,先已化解了自己這一劍,正欲變招換式,華天虹一招“龍戰於野”,鐵劍已是斬近腰際。
  在此情形下,蒼髯客除了沉劍封架,藉勢掠退外,別無他途,總算心中有備,問不容發之際,長劍一側一揚,與華夭虹的鐵劍探身而過,未被撞上。
  慈雲大師含奏道:“夫人果然厲害,蒼髯兄卻也高明。”亮銀方便鏟一頓,道:“貧僧也上。”
  華天虹聽母親指點,剛剛略占先機,忽見銀光詔眼,一片驚風壓頂而下。
  他曾經領教過慈雲大師的手段,知道那方便鏟上暗蘊著重逾千斤的金剛大力,當下不敢硬接,旋身閃避,揮劍朝蒼髯客攻去。
  但聽慈雲大師洪聲一喝,驚風撲面,亮銀方便鏟重複擊到,蒼髯客如響斯應,欲然一劍刺到。
  這兩人聯手,占盡“剛、強”二字,華天虹以一敵二,實在窮于應付。
  “鏗!”的一聲,慈雲大師方便參一撩,將華天虹的玄鐵劍擊上了半空,蒼髯客毫不留情,長劍一震,電疾刺到。
  華天虹羞急交加,迸力一躍,沖天而起,騰身三丈,一把攫住了鐵劍。
  只聽蒼髯客冷冰冰說道:“你如此不濟,竟敢野心勃勃,妄想與天乙賊道爭雄,真是笑話。”
  慈雲大師道:“當場不讓父,你有何本領,盡管施展便了。”
  華天虹滿面羞愧,脫口道:“晚輩無禮。”欺身上步,一劍朝慈雲大師攻去。
  但聽蒼髯客冷聲道:“鬥不過大師與我,建酸會上,沒有你出頭之地。”聲中,一柄長劍幻化無方,瞬眼攻出七劍。
  華天虹使盡混身解數,堪堪將慈雲大師與蒼髯客的一輪炔攻擋過,忽然聽到梨花仙子笑道:“華夫人,小郎到底年幼,怎能經得起兩位前輩聯手,不如讓我們姊妹陪他過手,夫人在一旁指點,對他或有助益。”
  華天虹暗道:好啊!梨花妹妹也瞧我不起了。
  華夫人的家教雖嚴,但華天虹綠鬢年少,經不住一再刺激,終於好勝心起,鬥志大旺,也未聽清華夫人講了一句什麼,口中已是連聲大喝,鐵劍極力還擊。
  展眼間、烏光大盛,隱然有反守為攻之勢,但只片刻,又為方便鏟與長劍迫於下風,迭連顯露敗象。
  華夫人凝神注視三人交手的變化,一瞧華天虹欲振無力,頓時縱聲道:“鶴渡寒塘,四顧蒼茫,陰陽兩極,抱元守一。”
  這四句全是華天虹那劍法中的招式名稱,華夫人講得極快,旁人幾乎未及聽清,但華天虹的武功系由華夫人調教而成;母子二人心意相通,華天虹耳聞其聲,鐵劍翻飛,四招已盡,一氣呵成,快速之極。
  “陰陽兩極”一出,華天虹鐵劍由左而右,霍然一劍,居然巧妙無比地將兩個對手迫退了一步,蒼髯客在左,一逞而進,長劍順勢攻去,豈料華天虹三招之後,突然豎劍當胸,身子猛然一個旋轉,長劍攻去,眼看即要被鐵劍撞上!
  蒼髯客畢生浸淫在一柄長劍之上,功力已臻爐火純青之境,見勢不佳,立即撤招收勢,華夫人睹、正正欲出言提示,命華天虹使一招:‘六合歸一”,反蹈蒼髯客的破綻,突然想到華天虹功力未到,勉強一劍,並無十足的威力,心念電轉,頓時喝道:“九天諸籟,困獸之鬥!”
  華天虹眼看慈雲大師搶鏟擊來,正欲使一招“九天諸籟”,聞言之下正合心意,右手鐵劍一揮,疾斬慈雲大師雙臂,左手一掌,猛地朝蒼髯客攻去。
  只聽一陣金鐵交鳴,鐵劍與方便鏟一撞,慈雲大師身形一頓,華天虹卻被震得踉蹌一步。
  這玄鐵劍雖是無堅不摧,怎奈慈雲大師的亮銀方便鏟上貫注著佛門金剛大力,一撞之下,方便鏟完整如故,華天虹反被震動,詛料就這一震,左手一掌去勢更疾,“克”地擊到了蒼髯客肩上。
  華天虹掌觸衣衫,急收真力,心頭惶恐不安,慈雲大師也收回兵器,歇下手來,但聽蒼髯客冷冷喝道:“再打!”長劍電閃,再次攻到。
  霎時,三人重又激鬥起來。
  華天虹暗暗忖道:旁人是苦無良師,難窺絕藝,我得父母余蔭,身負絕世武學,更有前輩尊長不憚辛勞,親加磨練,倘若不能發奮為雄,練成絕藝,達成諸位尊長的期許,那真是冥頑不靈,狗屁不如了。
  心頭自勵,雄心頓起,鐵劍翻飛,極力搶制先機,爭奪吏動,激得慈雲大師與蒼髯客大為振奮,兵刃之上貫注真力,招招進迫,一點不肯放鬆,華夫人也殫精竭慮,不時提示指點,使得華天虹勝不能勝,敗不能敗,並力激鬥下去。
  酣戰中,慈雲大師方便鏟倏剛學,一連數招,迫得華天虹手忙腳亂;應接不暇,蒼髯客趁機搏進,迫得華天虹閃避不迭,情不自禁地朝母親身前移近,但聽慈雲大師洪聲一喝,銀光閃耀,方便鏟倏地頂到華天虹腰際,迫得華天虹動彈不得。
  慈雲大師方便鏟一收,微微喘息道:“這一招‘菩提問道’,貧僧費了兩月時光,始才練到得心應手,你用心想想,可有本領破解?”
  華天虹滿臉通紅,抬起手臂,一抹額上的汗水,赫然道:“晚輩想不出來,用什麼招式抵擋才好……”目光一轉,朝母親望去。
  華夫人沉吟半晌,道:“大師這招‘菩提問道,神妙無方,我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慈雲大師呵呵笑道:“同道至交,夫人何必謙遜?”突然醒悟,目注華天虹道:“孩子,你那十六招劍法;不啻是天下武學的綱要,你該悉心揣摸,不可處處仰賴母親。”
  忽聽華雲道:“天已過午,諸位何不歇息一陣,進過飲食再練?”
  梨花仙子一望日色,叫道:“小郎,今日沒有蓮毒發作的感覺麼?”
  華天虹搖頭道:“一點沒有,蓮毒想是被芝液化淨了。”
  眾人俱感歡欣,紛紛坐下進食,原來三人搏鬥,眾人圍在一旁觀戰,不知不覺已是過了半日。
  進罷飲食,華天虹手提鐵劍,一躍而起,躬身道:“兩位老前輩,晚輩繼續領教麼?”
  蒼髯客道:“你可曾想到破解慈雲大師那招‘菩提問道’之法?”
  華天虹垂手道:“晚輩想過一陣,應付大師那招‘菩提問道”可使一招‘魚躍於淵,退守,只是功力淺薄,後力難繼,前輩的長劍若是及時攻到,晚輩仍舊抵擋不住。”
  蒼髯客漠然道:“既然如此,豈不是敗定了?”
  華天虹道:“若是真正對敵,晚輩將使一招‘天河星散’,與大師作同歸於盡之想,倘若大師撤招,晚輩的鐵劍即可轉敵前輩。”
  蒼髯客眉頭一皺,道:“‘天河星散’是第幾招?”
  華天虹道:“是劍法中的最後一招。”頓了一頓,啞然道:“不過,在大師與前輩這等高手之前,功力未足,此計亦難得售。”
  蒼髯客目光一黯,道:“講來講去,仍是功力不到。唉!百日練刀,千日練劍,實也勉強不來。”
  華天虹毅然道:“晚輩加緊練。”
  蒼髯客道:“你不累?”
  華夭虹搖頭道:“晚輩倒無勞累之感……”
  慈雲大師藹然道:“看你氣定神閒,真力倒是悠長得很。”一笑起身,道:“蒼髯兄!燒香燒到底,送佛送上天,你我也別辭勞累。”
  蒼髯客為人堅毅,一事不成,誓不罷手,這時見華天虹有力再戰,立即提劍而起,同往一旁走去。
  華夫人忽然一望秦玉龍與彭拜道:“兩位賢侄,你們練功的近況如何?”
  秦玉龍急忙欠身道:“晚輩本來隨同蒼髯前輩練劍,近日又從家父練一套步法,只是資質魯鈍,進展很慢。”
  華夫人頷首道:“武功之道,原非朝夕可成,我雖有心,可惜路門不同,對賢侄難有助益。”
  秦玉龍道:“伯母愛護晚輩之情,小侄心感。”
  華夫人輕歎一聲,道:“彭賢侄呢?”
  彭拜道:“晚輩練先師的‘霹靂掌’。”
  華夫人點頭道:“令師一代豪俠,名滿天下,你我蒙獨立,能夠不墮師門雄風,令師泉下有知,亦必感到欣慰。”語音微頓,接道:“逍遙仙與令先師是刎頸之交,他對你的期望尤其殷切,有半冊武功秘友,現存我手中,托我傳授給你,你若有心上進,我就即時教你。”
  彭拜愣了一愣,朝華天虹那面瞥了一眼,低頭道:“晚輩本領差,到處落敗,伯母肯教,晚輩就學。”
  華夫人歎道:“咱們全是沙場敗將,不過雖敗不餒,只要自強不息,終有諭雪前恥、報仇雪恨之日。”
  彭拜點頭道:“晚輩只要能替先師報仇,什麼事都幹。”
  華夫人暗暗想道:此子雖然粗曠,倒是性情中人。當下起身,帶著彭拜走向山頂,將那“蚩尤七解”中的武功傳授給他。
  這批俠義道的殘兵敗將,企圖憑少數人之力,創造“一旅興夏,三戶亡秦”的奇跡,人人刻苦自勵,勤練武功,精益求精。正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勤修苦練之下,每人都將生命中的潛能發揮到了極處。
  忽忽三日,不覺已是七月十三的傍晚,由於華夫人與慈雲大師等的多方啟迪,苦鬥三日,華天虹劍上的功力突飛猛進,內家真力的悠長,飛騰縱躍的本領更是一日千里,幾乎淩駕幾位尊長之上。如今他以一敵二,與慈雲大師和蒼髯客廖戰千招,仍可支持不敗。
  不過慈雲大師與蒼髯客熟悉他的劍法,他也無法取勝,趙三姑與華雲也聯手下場,雙鬥華天虹,華天虹一劍在手,與兩人周旋竟日,也是相持不下。有時這四大高手上陣,酣鬥半日,將華天虹迫得精疲力盡,卻也無法令他落敗。
  這四人好似一個熔爐,華天虹在這熔爐中忍受煎熬,苦苦鍛煉’,武功日有驚人的進展,可惜時日不多,今夜十三、明夜便是大戰的前夕。
  用罷晚膳,華天虹提起鐵劍,朝慈雲大師等躬身道:“明日須得蓄精養銳,竟日想息,趁這一夜時光,諸位前輩索興辛苦到底吧!”
  慈雲大師慨然道:“說什麼辛苦,你若能再上一層樓,諒那天乙子也擋不住你的鐵劍了。”
  蒼髯客、趙三姑、華雲,三人一言不發,與慈雲大師、華天虹五人,齊向山后一片但崖行去。
  一忽,秦白川帶著秦玉龍走了,彭拜一人獨自向山頂走去,建酪大會越來越近、眾人心情嚴肅,說笑之聲不覺少了。
  紫薇仙子一望月色,向華夫人說道:“夫人,小郎那三招指法如果練在左手,配上劍招,威力豈不更強?”
  華夫人道:“他原來練在右手,已沒有時間改弦易轍了。”
  蘭花仙子插口道:“那週一狂既能以一招‘困獸之鬥’看家,可見這招掌法中蘊妙諦,威力強大,只因小郎的劍法和掌法都未練到極點,顧此失彼,無法兼善,如果練到了家,可以隨心運用,較之那‘蚩尤七解’中的指力,也不會差到哪里。”
  華夫人點頭道:“大姑娘說得不錯,槍長刀短,並非刀不勝槍,武功成就,要表裏一致才行。”
  蘭花仙子微微一笑,頓了一頓,道:“夫人還是去看顧小郎吧,有我們幾人守這石樑,諒必不會出什差錯,萬一有事,我叫宗浪來稟告夫人就是。”
  華夫人想了一想,道:“如此有勞三位姑娘了。”行出數步,忽又轉面道:“會期迫近,或有同道友好趕來,三位姑娘千萬不可怠慢了朋友,此外全可便宜行事。”
  苗嶺三仙齊聲應暗,眼看華夫人轉往山后;消失不見。
  梨花仙子一望秦豌鳳,眨一眨眼,笑道:“鳳兒,你想看小郎,怎不隨同夫人前去?”
  秦碗鳳抿嘴一笑,道:“誰說我想看小郎?他在練武,我才不去打擾哩!”
  紫薇仙子笑道:“鳳兒,我瞧一年未見,小郎已不像從前那樣對你好了;這幾天裏,他連活也沒有和你講幾句。”
  秦碗鳳微微一笑,道:“建蘸大會快到了,他忙著練武,心情沉重,哪有工夫和我講話?。頓了一忽,倏地幽幽說道:“他心中懷念著父仇,不過從來不敢表露出來,這次在建酪大會上。仇人見面,搏殺一定凶險。”
  紫薇仙子道:“父仇不共戴天,他為什麼不敢表露出來?”
  秦碗鳳道:“夫人不許他輕言私仇,以免傷了群俠團結之心,弱了鬥志。”
  紫薇仙子惑然道:“為什麼?”
  秦碗鳳道:“師姐請想,如果他一心只想為父報仇,似慈雲大師這等激於義憤、全無私心的人,豈不感到喪氣?那就損害了這一戰的崇高意義了。”
  紫薇仙子笑道:“還有這多講究,我們可只幫小郎一人,管他誰正誰邪,要打就打,崇不崇高還不是一樣。”
  梨花仙子忽然笑道,“鳳兒,你說小郎心中念著父仇,是他悄悄告訴你的麼?”
  秦碗鳳蟀首一搖,道:“他是孝子,母親不許這樣,縱然偷偷地想一想也是不敢,怎麼還能講出口來。不過,他既能孝母,也會孝父,殺父之仇怎能淡忘得了?”
  梨花仙子點了點頭,倏地轉面道:“宗浪,你說通天教那玉鼎夫人與小郎怎樣?”
  不嘯虎宗浪道:“那是我在一元觀內,聽兩個小道暗中講的!”
  梨花仙子道:“怎樣?”
  不嘯虎宗浪愣了片刻,道:“兩個小道講,華公子與那玉鼎夫人怎樣怎樣,通夭教主吃醋,怎樣怎樣。”
  梨花仙子咳道:“到底怎樣嘛?”
  不嘯虎宗浪道:“我也說不清楚。”語音一頓,接道:“那兩個小道沒有講明白,我當然說不清楚。”
  梨花仙子溫道:“你家鳳姑娘的事,你就不會問一問?”
  秦碗鳳插口道:“他是被擒之人,兩個小道暗中談論,二師姐教他如何問法?”
  蘭花仙子道:“其實也用不著問,那女人既然將千年靈芝送給小郎,還有什麼問的。”
  忽聽無牙虎宗老婆子道:“那女人癲蛤螟想吃天鵝肉,華少爺年輕,受不住蠱惑,明日在建酪大會上,大仙子使點手段,將那女子毒斃拉倒。”
  在宗氏三虎的心目中,華天虹與秦碗鳳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人同是他們的主子,若有第二人插足,縱然華天虹與秦碗鳳甘心,宗氏三虎也不願意。
  紫薇仙子聞言,插口直:“大師姐,這主意不錯,鳳兒人既老實,又不肯練武,沒的將來爭風吃醋,反而被那女人欺侮,還是防微社漸,早點將那女人弄死的好。”
  秦碗鳳急道:“三位師姐千萬別胡來,那玉鼎夫人是向東來的女兒,咱們敵仇同汽……”
  紫薇仙子佯道:“什麼胡來?沒用的丫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替你鏟除情敵,你倒講風涼話。”
  苗女善妒,對心愛的情郎尚要放蠱,剪除情敵,更是不遺餘力,正是說得到,做得到,毒殺玉鼎夫人之言;決非空口白話。
  秦碗鳳秉性馴良,深識大體,再加也凜于華夫人的威儀慎之戒之,唯恐逾越,耳聽三位師姐之言,雖知是愛護自己,芳心之內,卻是惶恐得很。
  適在此時,石樑對岸掠來一條炯娜的人影,月色之下,那人影風馳電掣,行色甚急,起落之際,人已撲到石樑的石碑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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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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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條炯娜窈窕的人影撲到石碑之前,發覺碑上鐫有大碗公大的八個字:“凡我友好,請先通名。”
  只見那窈窕的人影仰首望天,語聲淒苦地喃喃念道:“我算不算友好啊?……我自承友好,他會接納麼?旁人會接納麼?沒有人恥笑我麼?”
  猶豫良久,她重又目凝神光,朝石樑對岸望去,月光之下,只見那半山上似有幾人坐著,窮盡目力,依稀看出有很多女子。
  怔了片刻,她終於銀牙一咬,躍過石碑,順著石樑,飄身行去。
  半山之上,苗嶺三仙等早已發覺有人來到,只是相距甚遠,加以背著月光,未曾看出來人的面貌。
  梨花仙子倏地低聲笑道:“好啊!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位玉鼎夫人居然等不及建酸大會,提早前來送死了。”
  蘭花仙子笑道:“難怪小郎受不住迷惑,單看她這副身段,就有顛倒眾生之能了。”
  紫薇仙子問道:“我們是任她中‘迷魂散’摔下深澗,還是將她擒住,拷問一番。再行處死?”
  無牙虎宗老婆子突然插口道:“那樣不好,這女人是向東來的女兒,對華少爺又有小惠,倘若抓住後再行處死,華夫人知道以後或許會怪罪,華少爺迷戀美色……”
  但聽亡命虎宗遼截口道:“哼!出言無狀,小官人豈是貪戀美色之人?”
  無牙虎宗老婆子不大服氣,道:“不管怎樣,男人總是喜新厭舊,見異思遷,這女人取的綽號就不是好東西,還是佯作不知,任她跌下萬丈深澗,來個粉身碎骨的好。”
  蘭花仙子笑道:“還是老婆婆有計較,人死如燈滅,小郎縱然心痛,卻也只得斷念,我們既未出手,華夫人也無法怪罪。”
  說到此處,那體態啊娜的女子業已躍過石碑,向這面飄身行來。
  梨花仙子笑道:“你們瞧她既怕難以為情,不肯通名報姓,又自恃是小郎的情妹子,大大方方走來,毫無畏縮的樣子。”
  說話中,那女子業已飄身落在紫薇仙子所設的第一關那塊石墩之上。
  會期在即,為防敵人侵擾,傍晚之際,苗嶺三仙剛剛將埋伏重新部署,那女子足尖一點上石墩,鼻中已是吸入九毒仙慚門下奇妙無方、神效無比的迷神藥粉。
  這迷神藥粉雖還比不上第二關的“迷魂散”厲害,那女子已是抵擋不住,只見她嬌軀一仆,險些摔下澗去!
  秦豌鳳睹狀,不禁驚哦出聲,想起前日墜澗之人所發的那一聲慘叫,不覺心腸頓軟,急聲說道:“三位師姐,咱們趕快過去瞧瞧,問明原委,將她逐退就是了。”
  梨花仙子道:“蠢丫頭,有什麼好問的,難道你要與她拜姐妹,結手帕交,劾那娥——娥什麼?”
  秦碗鳳急道:“娥皇女英。”
  忽聽蘭花仙子道:“咦!好個玉鼎夫人,有一點小門道。”
  原來那炯娜女子強定心神,由懷中摸出一粒藥丸投入口內,摒息站了一瞬,躍過石墩,繼續向前行來。
  梨花仙子恨恨說道:“好!你若抵得住我的‘迷魂散’,我就服你。”
  秦碗鳳星眸大睜,盯住那女子一瞬不瞬,眼看她就要走到石樑中腰,想起二師姐“迷魂散”的厲害,不禁大為恐慌,脫口叫道:“玉鼎夫人,趕快住足!”
  那女子聞言,果然住足站定,仰面望來。梨花仙子伸出手指,一捺秦碗鳳額頭,恨聲道:“蠢丫頭!你是自作自受!”
  蘭花仙子格格一笑,牽住秦碗風的手,道:“走吧!我看這位夫人很美,大家過去看看。”
  眾人紛紛躍起,齊向石樑奔下,剛到近處,秦碗鳳突然驚叫道:“哦!是她!”
  蘭花仙子道:“誰?”
  秦碗鳳低聲道:“白君儀。”
  梨花仙子雙眉一挑,叫道:“求之不得!”柳腰一擺,當先撲去,蘭花仙子與紫薇仙於一聽是白君儀,也都迫不及待,閃身跟去。
  忽聽無牙虎宗老婆子嘶聲叫道:“三位仙子,今夜縱是天塌下來,也得結果這個賤婢!”
  梨花仙子叫道:“何須你講。”語聲甫出,三人業已奔近石樑中腰,與白君儀隔著那無色無味的“迷魂散”峙立,目光交投,相距不過三丈。
  月華如練,映照著傲然卓立的白君儀,只見她白衣勝雪,容顏如仙,迎風卓立,既美又艷,美艷得無法形容;既冷又做,冷傲得令人忍受不住!
  白君儀太美,美得令苗嶺三仙自愧弗如,油然而生妒嫉之心;白君儀太傲,傲得令苗嶺三仙反感大起,殺機不可抑制。
  驀然間,這高山深澗之內,彌漫起一片肅殺之氣,當空月色,忽添寒意。
  只聽梨花仙子冷冰冰問道:“你就是神旗幫主的女兒白君儀麼?”
  白君儀更冷,冷得似萬載玄冰,道:“你說對了,看你們一身苗蠻裝束,大概都是九毒仙姬的弟子吧?”
  梨花仙子雙目殺機一閃,寒聲道:“苗嶺三仙,無名小卒。”語音一頓,冷笑道:“你不在你父親卵翼之下,獨自一人跑來此地做甚?”
  白君儀夷然不屑地道:“化外野人,何必多管閒事?”仰面叫道:“秦碗鳳,怎不前來見我?”
  只聽無牙虎宗老婆子冷聲道:“賊賤婢,你是什麼東西,我家小姐見你幹嘛?”
  秦碗鳳秀目一顰,倏地飄落石樑,閃身奔去。
  這石樑甚窄,苗嶺三仙勉強並肩而立,秦碗鳳奔上前去,也只能立在三位師姐身後,道:“白君儀,你找我有何指教?”
  白君儀冷然一曬,道:“你別自抬身份,我就是有事,也不會親自來找你。”微微一頓,道:“你請天虹來和我講話,我有機密要事,須得當面告訴他。”
  秦碗鳳與苗嶺三仙齊齊一怔,梨花仙子疑是聽錯,訝然道:“天虹?你在叫誰?天虹怎麼是你叫的?”
  要知在白君儀的心目中,秦碗鳳是自己最大的情敵,敵視之心自來深重,但在秦碗鳳與苗嶺三仙心中,只知白君儀曾經迫害過華天虹;令華天虹忍受奇恥大辱,身受白嘯天的“鎖魂毒針”,乃至被迫吞下“丹火毒蓮”。
  但是華天虹搖身一變,重出江湖之後,白君似轉恨為愛,癡戀華天虹的事,秦碗鳳與苗嶺三仙俱不知情,這幾日來,大戰在述,也無人提及此事。
  白君儀冷冰冰地望了梨花仙子一眼,目注秦碗鳳道:“我叫你去請天虹,你沒有聽到麼?”
  秦碗鳳心頭雖疑,但她是個賢淑溫良的女子,當下忍住怒氣,淡然說道:“天虹有事,此刻不在這裏,你有什麼話,先說一個大概,我就命人去請他。”
  白君儀不耐煩地道:“告訴你機密大事,你多問什麼?”
  忽聽無牙虎宗老婆子厲聲叫道:“小姐何必與賤婢多講?管他大事小事,將賤婢打下深澗就完了!”
  宗氏三虎曾經身受神旗幫的迫害,彼等疾惡如仇,復仇心重,宗老婆子手夠不上,口齒卻不饒人。
  蘭花仙子滿腹疑雲,沉吟至此,忽道:“白君儀,華天虹恨你刺骨,他豈肯前來見你!我看你還是識相一點,速即回頭吧!”
  白君儀聞言,嬌軀暗暗一顫,忖道:“他恨我……他……不!他是大英雄,大豪傑,不會記恨一個女子的過錯,他……他早已不恨我了。”
  心念暗轉,不禁顫聲道:“秦碗鳳,天虹流了很多血,他的傷……”
  梨花仙子突然厲聲叫道:“他的‘丹火毒蓮,發作了,死了!”
  白君儀恍惚似焦雷轟頂,嬌軀一晃,幾乎栽倒!
  苗嶺三仙面面相覷,簡直想不通此中的玄妙,秦碗鳳也是瞠目結舌,茫然不解。
  只聽白君儀喃喃自語道:“一定是出了事,否則他早已來見我了,他是不會故意隱藏的。”突然尖聲叫道:“讓路!擋我者死!”雙掌一提,挺身就闖。
  秦碗風駭然驚叫道:“站住!站住!”
  白君儀剎住身形,離那“迷魂散”不過數尺之遙,但她悟然不覺,目如利箭,逼視著苗嶺三仙,道:“你們快讓,看在天虹份上,我不與你們計較。”
  梨花仙子冷冷笑道:“大言不慚,你再上一步,我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秦碗鳳只怕白君儀一時情急,當真沖闖過來,一個不好,大夥全有摔下深澗的可能,急忙朝白君儀道:“有話好講,你先別亂來,天虹在後山練劍,無事不可打擾,你說說看,果然是機密大事,我就立刻去請他。”
  白君儀暗道:“是啊!當年在黃河岸上,天虹吞毒自盡,秦碗鳳傷心過度,癡迷數月,進入苗嶺猶未清醒,天虹若有差錯,她豈能如此鎮定?”
  念頭一轉,心中頓時如落下一塊大石,蒼白的面容回復了血色。
  梨花仙子觀顏辨色,發覺白君儀對華天虹情愛之深,竟然不在自己的小師妹之下,詫異莫名中,不禁嘿嘿直笑,道:“白君儀,你也有今日.真是白雲蒼狗,變幻無常,令人無法置信。”
  白君儀置若罔聞。道:“你們快去請天虹,我不能耽擱太久,錯過今夜,咱們那裏遇上那裏算賬,看是苗嶺毒物厲害,還是我中原武學力強。”
  梨花仙子格格一笑,道:“這個慢講,久聞漢人禮教甚嚴,我且問你,你口口聲聲要見天虹,就不怕旁人齒冷麼?”
  白君儀神情一楞,怒道:“無知苗女,白君儀是清白兒女,何事不堪,何齒冷之有?”
  梨花腦子絲毫不怒,詭笑道:“好一個清白兒女,你可知道華天虹已是訂過親的人,你嚼夜求見,將他那未過門的妻子置於何地?”
  白君儀仿佛被人當頭一棒,神情一呆,衣然不語。
  蘭花仙子等先是一怔,隨即會過意來,知道梨花仙子順口胡說,在作弄白君儀,想那帕君儀本來也是聰明人,只是情深而癡,當局者迷,加以心中本有所懼,梨花仙子之言,恰好擊中了她的弱點而已。
  秦碗鳳是多情女子,看出白君儀突遭打擊,刺激受得甚重,不禁心軟,欲待出言點破,但聽梨花仙子怒叱道:“白君儀,還不快滾!當真要等華天虹來,給你一頓教訓麼?”
  白君儀雙目之中神采全失,面色茫然,如癡如醉,點了點頭,果然轉身行去。
  苗嶺三仙大為得意,想不到未出一兵一一卒,三言兩語,便將白君儀擊敗,而且令她敗得如此之慘,慘得比死還要難受。
  白君儀行了幾步,忽然緩緩轉過身子,茫然問道:“他未過門的妻子是秦豌鳳麼?”
  梨花仙子高聲道:“除了秦吭鳳,還有哪一個?”
  白君儀喃喃自語道:“我早知道,那玉鼎夫人不配。”突然問道:“是華夫人作主訂的親吧?”
  紫薇仙子愈瞧愈高興,忍不住大聲說道:“當然是華夫人親自作主,男方大媒是蒼髯客,女家大媒是我們姐妹,慈雲大師的福證,三媒六證俱全,你還有不明白的麼?”
  白君儀搖一搖頭,自語道:“與我想的一點不差,那頭陀是出家人,只能為證,不能為媒,女方大媒,正該由你們姐妹出任。”
  蘭花仙子暗暗忖道:“這白君儀美艷如仙,世間少見,男兒見了,想不動心也不成,事關鳳兒的一生,與其將這白君儀殺掉,與神旗幫結下不解之仇,莫如將她氣成一個瘋子,既省仇、怨,又可一勞永逸。”
  心念一決,頓時反身將手伸入秦碗鳳的衣襟之內,將她懸掛項下、貼肉佩帶的一個香囊一把摘下。
  秦碗風大急,哭聲道:“大師姐,那是我的……”
  蘭花仙子沉聲叱道:“小東西!不許吵鬧!”轉面叫道:“白君儀,你可想看一看,華家訂親的聘禮是什麼?”
  白君儀愣然點頭,道:“我當然想看。”
  蘭花仙子將秦豌鳳那視同拱壁的香囊抖手擲去,叫道:“聘禮就在這香囊中,你看清楚了!”
  那香囊才只胡桃大小,白君儀伸手接住,纖纖玉指一陣撕扯,想將那香扯破,不料那香囊是苗疆天蠶絲編成,手工精細,質料柔韌異常,撕了幾下未曾撕破,好不容易解開了囊口,將香囊中的物件傾於掌中。
  剎那間,白君儀那本已蒼白得不見血色的面容,突然變得其色如土,慘淡不堪,雙手捧在胸前發抖,混身顫動,牙關格格打戰!
  原來秦碗鳳那香囊之內,藏著三顆微微泛黃,毫無奇特之處的牙齒!可是,白君儀一見這三顆人齒,那本已破碎的芳心,霎時碎作了無數小塊,那千回百轉的柔腸,頓時斷作了無數小截!
  此情此狀,連苗嶺三仙子也心搖神顫,秦碗鳳躲在三位師姐身後,熱淚盈眶,不住地低喚“師姐”。
  忽然間,白君儀目毗裂開,兩行晶瑩閃亮的血珠,順著兩腮滾落下來。
  秦碗鳳再也忍耐不住,擠身上前。哭喊道:“白君儀!我師姐騙你的,天虹與我並未訂親,並未訂親啊!”
  然而,白君儀神志已亂,業已聽不懂秦碗鳳的話,只見她目光發直,遙望天際,口中嚎哺道:“這是天虹的牙齒,是……是……天虹的牙齒,是他跪在我面前,我……我……我一掌打落的…”
  秦碗鳳看她雙目之內血珠滾滾,不禁心驚膽戰,哭道:“白君儀,這不是訂親的聘禮,這是我私下保存的,天虹不知道啊!”
  但聽白君儀空洞的聲音道:“他幹麼要留著這個啊?他……他是一直在恨我了,他拿這個作訂親的聘禮……”
  秦碗鳳哭喊道:“不是啊!是那日我迫在馬車之後,你們拋下天虹的血衣,我抖開一看,見到這……”
  言猶未了,忽見白君儀顫抖不休的手湊近唇邊,將那三顆;牙齒吞入口中,一陣亂嚼!
  格格聲中,白君儀滿嘴流血,其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秦碗鳳哭道:“大師姐、二師姐、三師姐,你們想想辦法啊!”
  梨花仙子定了定神道:“誰教她自作自受,難道小郎的牙齒就不是牙齒麼?”
  紫薇仙子道:“鳳兒,你們老講神旗幫如何殘害善良,如何作惡多端,這白君儀平日裏作威作福,也不知做了多少壞事,孽由自取,報應臨頭,豈能怨得了我們。”
  秦碗鳳垂淚道:“她愛小郎啊!或許小郎也愛她的……”
  梨花仙子怒叱道:“混賬!難道你不愛小郎,要將他拱手送給旁人?”
  忽見白君儀將口一抿,滿嘴碎牙合著鮮血,咕咯一口吞入了腹內,目光散亂,垂首向澗下掃視,似在尋覓什麼。
  秦碗鳳大駭,叫道:“白君儀!”擁身撲去。
  蘭花仙子疾伸雙手,一把抓著她的雙臂,喝道:“你找死!她神智已亂,會將你摜下澗去!”
  秦碗鳳急淚泉湧,突然轉面叫道:“宗浪!快去請小郎,快!”
  不嘯虎宗浪無言一愣,正欲轉身,無牙虎宗老婆子倏地低聲道:“不許去!任那賤婢死掉!”
  亡命虎宗遼怒喝道:“放屁!小姐之命怎可違抗!”的一掌擊在兒子背上。
  不嘯虎宗浪跌出丈許,爬起身來,如飛奔去。
  無牙虎宗老婆子怒吼道:“跑慢點!”
  不嘯虎宗浪不知如何是好,快幾步,慢幾步,跑不幾步,扭頭望望。
  忽見白君儀雙手們胸,仰天搶呼道:“天虹啊,天虹!你幹麼恨我呢?你也可以打我,罵我,殺我呀!”
  突然一頓,喃喃念道:“你們快逃呀;天虹!你們快逃呀!建酪大會去不得的…”
  秦碗鳳聞言一震,情不自禁地扭頭朝後山大喊道:“天虹——天虹——快來啊!”
  白君儀突然面泛厲容,頓足狂呼道:“不許喊!不許喊!我不能見他!”猛然竄起,擁身撲了過去。
  秦碗鳳與苗嶺三仙擁擠在狹窄的石樑之上,眼看一個瘋狂之人張牙舞爪,飛撲過來,不禁大駭,只怕被她撞到,大夥一起摔下澗去,苗嶺三仙不約而同地齊齊揮掌,遙遙向前劈去。
  掌力甫出,白君儀嘶啞的聲音促喊半聲,就在石樑半腰的“迷魂散”處,身形翻滾,一頭栽下澗去。
  百丈深澗,不啻無底深淵,白君儀飛墜而下,蓋世紅顏,香消玉殞,澗下並無半點聲息傳出。
  然而,石樑之上,有秦碗鳳、苗嶺三仙的驚叫,兩山之上,一面傳來君儀的從仆敖三的喊叫,一面傳來華天虹穿雲裂石的喝聲!
  霎時,蓬!蓬!嗤!嗤!火光連閃,信炮之聲不絕,滿空都是五彩繽紛的旗花,晶光閃爍,映得星月無光!
  只見華天虹似一股輕煙疾掠而到,喝問道:“鳳兒,什麼事?”
  苗嶺三仙和秦碗鳳躍上半崖,秦碗鳳手指澗下,哭道:“白君儀,她——她墜澗……”
  華天虹腦中轟然一響,閃身朝石樑撲去。
  蘭花仙子與梨花仙子一左一右,猛力扣住他的手腕,齊聲道:“石樑上有‘九毒瘴’……”
  華天虹雙腕一扭,頓時掙出雙手,顫聲道:“我下澗!”
  華夫人突然電閃而至,峻聲道:“這深澗壁立千尺,神仙難下,你不可魯莽!”
  華天虹心焦如的,吶吶道:“孩兒自信下得去,絕無性命之憂……”
  華夫人雙眉一蹙,頓了一頓,沉聲道:“好吧!本來無益,容你盡心就是,小心了!”
  華天虹匆匆點頭,瞬眼之間,人已不見,苗嶺三仙與秦碗鳳忙向澗邊撲去,俯身察看。
  倏地,華夫人耳中聞到一陣若有若無的怒馬亂蹄之聲,心神一凜,頓時朝苗嶺三仙道:“三位姑娘速即加強部署,無論如何,今夜勿令神旗幫的人攻過了石樑。”
  苗嶺三仙聞言,立即飄身飛落石樑,相度地勢,大展九毒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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