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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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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易容]王者之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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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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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3 18:57: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章 神秘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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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一瞧樹後轉出的紫衣少女,正是玉鼎夫人的貼身婢方絮玉,不禁大喜過望,暗想:“刺殺任朋的匕首在她身上,這是命案的關鍵,我且詐她一詐,套一套她的口供。只見方紫玉嫣然一笑,檢襖一禮,道:“華公子趕來臨安,可是要見我家夫人?”
  華天虹遊目四顧,見四外無人蹤,故意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你家夫人要見,你也要見。”
  方紫玉聞言一怔,見他神色不善,惑然問道:“公子爺要見小婢何事?”
  華天虹冷笑一聲,道:“那日在曹州,你在酒中下毒,謀害我的性命……”
  方紫玉急聲道:“那不是毒藥。”
  華天虹厲喝道:“是什麼?”
  方紫玉臉上一紅,道:“是……是春藥,婢子鬧著玩的。”
  華天虹怒喝道:“混賬!哼!今日狹路相逢,你就認命吧!”呼的一聲,一掌擊了過去。
  方紫玉花容失色,妖軀一晃,急急閃了開去,叫道:“少爺且慢!婢子有下情稟告。”
  華天虹瞑目道:“你有何話講?”
  方紫王六神無主,美眸一轉,朝華雲望去,道:“請老管家替我求情。”
  華雲尚是初見方紫玉,心中對她並無成見,但不知華天虹何以與她為難,愣了一愣,道:“小官人的事誰管得了,我無能為力,你另想別法吧!”
  方紫玉無可奈何,轉面朝華天虹道:“小官人,今日不是狹路相逢,是婢子見到小官人,特地命雪兒前去領路的。”
  華天虹左掌一豎,似欲一掌擊去,道:“廢話少講,你到底要死要活?”
  方紫玉急道:“婢子要活!”
  華天虹冷冷說道:“要活命也成,我有話問你,你須照實招來。”
  方紫玉連連點頭,道:“婢子照直講。”倏地羅袖掩口,竊竊一笑。
  華天虹怒喝道:“有何好笑的?”
  方紫玉急忙將嘴一抿,嬌聲道:“婢子早知小官人是大仁大勇的英雄,不會真的傷害婢子。”
  華天虹道:“那也難講得很。”頓了一頓,問道:“你家夫人姓什麼?”
  方紫玉口齒一呆,道:“婢子不敢講,小官人去問夫人,夫人豈有不講之理。”
  華天虹冷冷一笑,道:“你的武功是誰教的?跟隨夫人多久了?”
  方紫玉道:“婢子自幼兒跟隨夫人,武功全是夫人所授,可惜資質魯鈍,雖得名師,武功卻膚淺得很。”
  華天虹道:“你使用什麼兵刃?”
  方紫玉似是未曾想到他有此一問,頓了一頓,嬌聲笑道:“婢子從來不使用兵刃,有生以來,也從未與人性命相搏過。”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丫頭十分狡黠,她看准了我不會傷她,豈肯講出實話,那匕首雖是兇器,事無對證,諒她也不會承認。
  想了一想,覺得還是暫且隱忍,以免打草驚蛇,當上容色一弛,道:“快點領路,我有事要見你家夫人。”
  方紫玉抿嘴一笑,嬌聲叫道:“雪兒快跑!”轉身疾奔而去。
  華天虹與華雲跟隨在後,三人一獸,轉向東方奔去。
  華雲尚未見過玉鼎夫人,這時心頭一動,低聲說道:“這丫頭的輕功已臻上乘,別的武功諒必也不等閒,有婢若此,主人的身手可想而知,小官人是千金之軀,深入虎穴……”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大廈將傾,獨木難支,眼前是善良人士掙紮圖存之時,人人都得盡心盡力,誰也不是千金之子。”
  華雲道:“人心難測,那玉鼎夫人若有加害小官人之心,咱們送上門去,豈不太冤枉了?”
  華天虹道:“玉鼎夫人絕無害我之心。”
  華雲茫然不解,問道:“為什麼?”
  華天虹聞言一怔,沉吟半晌,道:“我也說不出道理。”
  華雲忠心耿耿,將小主人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玉鼎夫人是一位名噪江湖,卻又神秘莫測的女人、華大虹悅不出一個道理,他豈能放心得下,門知華天虹為人剛毅,不畏艱險,自己難以勸解,只得懷著滿腔疑慮,不再多言。
  約莫奔行了一個時辰,浪濤澎湃,大海已然在望。
  華天虹縱目四望,只見一座小小的山丘之上,聳立著一座白石俐成的華廈,白石圍牆,朱漆大門,牆內花木扶疏,奼紅嫣紫,蒼青翠綠,朝陽之下,一片絢而醉人的景色。
  方紫玉忽然櫻唇一曝,向那異獸雪兒噓哨兩聲,那雪狸歡欣若狂,運足如飛,霎時跑成了一條白線,轉眼沖上山丘,隱失于那棟白石華廈之內。
  華雲眉頭緊皺,道,“這東西好快。”
  華天虹笑道:“你未曾見過它與人搏鬥,武功稍差之人,簡直不是它的敵手。”
  華雲道:“聽說這東西產在西域,不知怎能適應江南的氣候?”
  華天虹道:“西域也有春夏,並非終年苦寒。”
  說話中,方紫玉已領著二人登上山丘,來至那座白石華廈之前。
  只見兩個垂譬小婢敞開了朱漆大門,門內迎出宮裝高舍,羅裙曳地的玉鼎夫人。
  方紫玉當先奔到,歡聲叫道:“夫人,小王爺駕到!”
  玉鼎夫人倚門而立,美眸之內奇光流轉,凝望著隨後到來的華天虹,春風滿面,笑意盎然,真似閨中少婦,迎接遠出歸來的夫婿一般。
  華天虹腳步一送,拱手笑道:“小弟來得鹵莽,打擾姐姐了。”
  玉鼎夫人槳然一笑,從頭到腳看他一眼,道:“又與誰動手了?”
  華天虹猶未開口,方紫玉已搶著說道:“與風雲會的燕山一怪,打了一夜,幾乎送掉一條小命。”
  玉鼎夫人目光一黯,似怨似嗅,道:“動輒拼命,這又何昔
  華天虹哨然道:“那老怪是我的殺父仇人。”伸手一指華雲,道:“他是先祖身邊的人,名叫華雲。”
  玉鼎夫人介面道:“原來是老管家,失迎了。”
  華雲瞧她對小主人那般親呢,心頭正在嘀咕,但見她如此親切地招呼,不將自己看作下人,頓時態度一變,欠身道:“不敢當,有擾夫人情靜。”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挽住華天虹的手臂轉身走了進去,道:“風雲會與神旗幫的大軍,尚未離開鎮江,你是悄悄趕來的?”
  華天虹點頭道:“我是特地前來拜望姐姐的。”
  玉鼎夫人黛眉一揚,語帶關切地問:“有重要事情?”
  華天虹見方紫玉和那兩個垂譬小婢外,屋中又迎出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人多口雜,不便講話,當下含糊說道:“江湖三大,間密雲不雨,小弟被卷在這漩渦之內,心頭煩悶,來瞧瞧姐姐,散一散心。”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目光一閃,風情萬種地瞟他一眼,道:“白君儀呢?你如何向白嘯天交待?”
  華天虹臉色一紅,笑道:“有什麼好交待的,小弟的苦衷,姐姐應該明白。”
  王鼎夫人道:“你越來越世故,講話也漫無邊際了。”
  說話中,眾人已進入一座四壁通風,濃蔭密佈的敞廳,奉茶之後,玉鼎夫人立即吩咐擺酒。
  須臾,酒筵排開,華天虹高居上座,華雲坐在下首,玉鼎夫人主位執壺,親自為二人斟酒,那殷勤關愛之意,濃過搏中的醇酒,令人不飲自醉。
  華天虹飲了一杯,笑道:“這座宅子渡夏真好,除了姐姐和這幾個姑娘,另外尚有何人?”
  玉鼎夫人道:“還有幾個婆子。”語音一頓,粟然笑道:“老老少少全是女人,並無一個男子。”
  華天虹道:“此處離總壇路程不近,來來去去,不嫌路程麻煩麼?”
  玉鼎夫人笑道:“我雖在通天教下,卻不隸屬于何人,既不值班,亦不應卯,沒有重要事情,難得到總壇去。”
  華天虹道:“通天教主住在一元觀內麼?”
  玉鼎夫人眉頭一皺,道:“你先期南下,為的是找通天教主?”
  華天虹搖頭笑道:“素不相識,我找他幹嘛?”
  玉鼎夫人似是不願他與通天教主發生糾葛,聞言之下,正色道:“既然不找通天教主,何必管他住在哪里?”
  她手執金模,沉吟稍頃,道:“燕山一怪名震江湖,你如何是他的對手?”
  華天虹一指華雲,笑道:“咱們兩人一齊上。”
  方紫玉立在一旁侍候,岔口笑道:“公子爺才凶哩!剛剛還要取我的性命。”
  玉鼎夫人莞爾一笑,端起酒壺將華天虹的金博注滿,道:“快到午牌了,飲盡這杯趕緊用飯。”
  她一副憐愛橫溢,關懷備至的樣子,華天虹也顯得格外溫馴,只將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華雲,瞧得心頭納悶不已。
  用過酒飯,侍兒奉上香茗,華天虹見有下人在旁,始終不提此來的目的,五鼎夫人亦不探問,閒談了一陣,不覺已近午時。
  玉鼎夫人離座而起,道:“虹弟,我領你去海濱跑一陣,順便瀏覽一下景色。”
  華天虹瞧她的眼色,知她不願華雲跟去,當下向華雲道:“我去‘跑毒’,有夫人陪伴已足,連日辛苦,你也歇息一日吧!”
  華雲心頭不願,但又不便違拗,口齒一張,吞吞葉葉,一時講不出後來。
  只聽玉鼎夫人道:“紫玉安排居處,好好侍候老管家,不可稍有怠慢。”
  方紫玉道:“婢子遵命。”
  玉鼎夫人帶著那異獸雪兒,陪同華天虹步出門外,下了山丘,伸手握住華天虹的手掌,二人一獸,朝海濱徐徐奔去。
  須臾,華天虹體內的蓮毒發作,足下愈奔愈疾,玉鼎夫人也展開輕功,與他手牽手的奔跑,那雪兒緊隨在後,不時發出歡呼之聲,心頭的喜悅,猶勝它那主人。
  奔了一陣,海濱出現一片沙灘,二人一獸就在這沙灘上往復狂奔起來。
  華天虹見玉鼎夫人額上已現汗跡,心頭過意不去,道:“姐姐坐在一旁,侍小弟獨自跑一陣。”
  玉鼎夫人高聲笑道:“舒展舒展筋骨,好玩得很。”
  華天虹無可如何,繼續跑了下去,時值炎夏,烈日當頭,華人虹要散發體力,根本未曾施展輕功,起步未久,人已渾身大汗,玉鼎夫人雖然提氣飄身,以上乘輕功奔跑,一個時辰下來,也是香汗淋漓,一身羅衣濕透。
  華天虹見毒力已向丹田下沉,身上的苦楚漸減,立即收住腳步,道:“好啦!歇下吧!”
  玉鼎夫人一手們胸,噓了幾口長氣,忽然笑道:“下海去沐個浴!”拖著華天虹直向海中奔去。
  華天虹急忙煞住腳步,叫道:“不行……”
  玉鼎夫人嬌聲道:“有我嘛!淹不死你的!”
  華天虹笑道:“我口袋中有幾張拳譜,見不得水。”
  玉鼎夫人粟然一笑,蹲下身子,將華天虹的靴襪脫了下來;隨即解下他的腰帶,將他的長衫脫下。
  華天虹雙頰絆紅,取出衣袋中的《蚩尤七解》看了一看,見未損壞,重又收回囊中。
  只聽玉鼎夫人低聲笑道:“我是天足,你不討厭麼?”
  華天蝦臉紅過耳,道:“姐姐就愛作耍,小弟受不了。”
  玉鼎夫人哈哈一笑,羅儒輕解,霎時將曳地長裙脫了下來,華大虹羞澀難當,身形一縱,急向海中躍去。
  忽聽玉鼎夫人妮聲喚道:“虹弟……”
  華人虹扭頭一望,一條晶瑩如玉的人影自半空落下.心慌意亂之下.雙臂一伸,業已抱在懷中,但覺軟綿綿的一團,觸手處又滑又膩,慌亂之下,急忙將懷中抱的玉人往水中放去。
  他長在深山,不識水性,自己立在淺水中、卻將玉鼎夫人藏在何處?
  玉鼎夫人格格嬌笑,兩條欺霜賽雪的藕臂緊摟住他的頸項,死也不肯松開,逼得華天虹緊緊閉往雙目,急急向前走去,直到海水齊頸,才敢張開眼來。
  玉鼎夫人嬌軀一陣搖晃,笑道:“再走嘛!走到龍宮去。”
  華天虹齦然道:“姐姐快站好,小心浪濤一卷,同作波臣啦!”
  玉鼎夫人面龐一湊,在他頰上一陣揉擦,道:“咱們一道死,來世結為夫婦,好麼?”
  華天虹將頭一搖,隨又說道:“小弟人事未了,不願輕生。”
  玉鼎夫人緊緊盯住他的雙目,道:“如果人事盡了呢?”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小弟的毛病,姐姐是知道的
  玉鼎夫人不待他將話講完,截口說道:“我知道你血中含毒。不能娶妻生子。”忽然悠悠一歎,道:“我也沒有那麼大的福份,我只要心,不要人。”
  華天虹垂首道:“小弟的心,早已獻予武林蒼生了。”
  玉鼎夫人絲毫不肯放鬆,道:“那不礙事,仁俠之心給武林蒼生,情愛之心給誰,秦碗鳳,白君儀?”
  華天虹聞言一怔,暗暗想道:若是真有情愛之心,那是布該獻給碗鳳姐姐的了。
  論容貌,秦碗鳳不如白君儀,也不如玉鼎夫人,論風情,淪魅力,論知情識趣,善解人意,秦碗風與白君儀皆難與玉鼎夫人比擬。
  男女之間,極少以道義為先,似華天虹這種重義氣,念故舊,堅貞不移的男於,更似風毛磷角一般少見,無論如何,他忘不了秦碗鳳習。純潔無瑕的深情,以及對自己的好處。不過,色字一關尚易勘破,柔情的羈魔,卻是任何男子所難抗拒的。
  英雄豪傑,誰不多情,華天虹雖然不忘1日情,卻無法狠下心腸,將玉鼎夫人拒于千里之外。
  玉鼎夫人見他沉吟不語,頓時扳住他的頸項一搖,嬌填道:“給誰就給誰,何必那麼為難?”
  華天虹無可奈何,笑道:“誰都不給,自己留下吧!”
  玉鼎夫人道:“啊……”
  一陣海浪襲來,淹沒了二人的頭頂,華天虹身形一仰,被海浪沖退了丈許,急忙一個千斤墜,穩住了身形。
  玉鼎夫人看他神態慌張,不禁大為得意,叫道:“快點退,要不當真淹死了。”
  華天虹雖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初次下海,又不識水性,心虛膽怯之下,顧不得懷中所抱赤裸裸的玉體,一聽叫退,頓時移步往岸上退去。
  退到淺灘之上,華天虹低聲央求道:“好姐姐,穿上衣裳,免得被人闖見,難以為情。”
  玉鼎夫人吃吃一笑,道:“有雪兒把風,誰能闖得過來?”雙足一勾,將華天虹絆倒下去。
  二人扭在一起,躺在沙灘上面,華天虹見她並無進一步的行動,只得見怪不怪,任由她去。
  玉鼎夫人雙臂環繞住華天虹的頸項,白嫩豐腴的肉體緊壓在他的身上,擠擠壓壓,揉揉擦擦,口中依依晤晤鬧得好生得意!
  華天虹俗念漸起,心頭怦怦亂跳,但他靈智清醒,急忙捺定心神,低聲叱道:“姐姐,你找死麼葉
  玉鼎夫人柳腰一陣擺動,伍聲道:“我鬧著玩,誰當真啦!”
  華天虹微溫道:“我受不住,萬一糊塗起來,那可要你的性命!”
  玉鼎夫人臉龐埋在他的懷內,道:“一死百了,省得為情所苦,活在世上受罪。”
  華天虹笑道:“混賬,這樣死法,豈不令人見笑。”頓了一頓,伸手一理她濕淋淋的秀發,低聲問道:
  “姐姐姓什麼?芳名可以見示麼?”
  玉鼎夫人頭也不抬,竊竊笑道:“我姓向,叫做華。”
  華天虹道:“姐姐說笑,那是不願以真實姓名相示了?”
  玉鼎夫人面龐一仰,幽幽他說道:“這就是我的真實姓名啊!向華的意思,就是心向著你。”
  華天虹聽她言中之意,明明是捏造的姓名,但見她一臉纏綿徘惻,神思迷惘之意,不禁大感困惑,道:“向華就向華,隨你高興吧!”
  但聽玉鼎夫人道:“你叫我向華姐姐。”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向姐姐青春幾何了?”
  玉鼎夫人向華柳腰一擺,道:“比你大一歲。”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咱們不談瑣事,小弟有一樁重大的疑難,欲向姐姐請教,但不知姐姐是否願意據實相告?”
  玉鼎夫人向華蜂首一點道:“縱是性命,姐姐也願給你,還有什麼不依你的。”
  她講得萬分自然,令人無法有絲毫懷疑。
  華天虹坦率言道:“小弟向姐姐打聽謀殺任鵬一案的真象,兇手是誰?目的何在?任玄的金劍是否丟了?此案是由何人主持?”
  玉鼎夫人向華聞言,兩道柳眉倏地一揚,道:“你問這些幹什麼,知道得愈多,性命愈危險。”
  華天虹道:“一幫一會一教,都不能容忍小弟,小弟也不能容忍他們,終有一日,彼等會聯起手來,合力對付咱們這一批人,因之小弟要探明這件凶案的內情,瞧瞧是否有可趁之機。”
  玉鼎夫人向華螃首一搖,柔聲道:“你別惹麻煩了,一切有姐姐,你活著姐姐活著,你死……”
  華天虹將頭一搖,斷然道:“姐姐保不了小弟。”
  玉鼎夫人向華聞言一愣,默然良久,始才幽幽說道,“這是我終生的憾事,即令將心挖給你,也無法求得你的寬恕,博得你的歡心了。”
  華天虹茫然道:“姐姐講什麼?小弟聽不出頭緒。”
  玉鼎夫人向華道:“唉,當初在黃河渡口,我不該見死不救啊!”
  倏然之間,她那風情萬種的面龐之上,泛起一片淒滄之色,海浪濺在她的臉上,一粒一粒的水珠,驕陽照射,閃閃生光,明黯相襯,格外動人。
  華天虹輕輕一歎,道:“此一時,彼一時,當日初見,彼此並無交誼,何況還有毒諸葛姚策及八臂修羅查掙在場,姐姐縱有救援之心,亦是無能為力。”
  玉鼎夫人向華連連搖首,道:“唉!不對,我叫向華啊!縱然拼掉性命,當時也該救你,唉!那時我打錯了主意,如今後悔來不及了!”
  她無限愧悔,自怨自艾,令人聽了惻然不忍,只是語意含糊,華天虹心頭依舊有迷惘之感。
  只聽玉鼎夫人向華低聲問道:“你怨我麼?”
  華天虹暢然一笑,道:“一無來由,我怨你則甚?”
  玉鼎夫人向華聞言一呆,道:“如果有來由,你是定要怨我了?”
  華天虹濃眉一皺,道:“寧可入負我,我決不負人,姐姐別再講這些含糊其詞的話,快將那血案的內情講給我聽。”
  玉鼎夫人向華道:“你一定要知道?”
  華天虹道:“當然我早知此事有你一份。”
  玉鼎夫人向華吃吃一笑,道:“咱們親熱一陣,否則我一個字不講。”
  華天虹臉上一熱,無可奈何,只得將她緊緊摟住,撫摸親吻,胡鬧了片刻,笑道:“姐姐
  風流,現在不許鬧,講那血案的首尾。”
  玉鼎夫人向華嬌聲道:“什麼血案啊?我一點也不知道!”
  華天虹佯嗅道:“你到底講不講?”
  玉鼎夫人向華噗噓一笑,依依晤晤地賴了一陣,道:“講什麼?”
  華天虹沉聲道:“刺殺任鵬的女子是誰?”
  玉鼎夫人向華突然變得溫馴之極,伏在華天虹懷中,柔聲說道:“是方紫玉嘛!”
  華天虹道:“哪個方紫玉?”
  玉鼎夫人向華雙睫連閃,癡笑道:“就是家中的那個丫頭:
  華天虹大吃一驚,道:“你胡說八道!”
  男女之間實在微妙,華天虹忽然變成了主人,玉鼎夫人向華倒似奴婢不如,皿促半晌,道:“講真話你又不信,誰敢騙你啦!”
  華天虹蹙眉道:“當時我在場,那兇手長得酷肖白君儀,比你那婢子美得多了。”
  玉鼎夫人向華道:。‘我會令她變,你若不信,晚間我變給你看。”
  華天虹好生迷惘,道:“主持策劃之人,除你之外,尚有何人?”
  玉鼎夫人向華道:“這等機密大事,豈能令第三者知道。”
  華天虹訝然道:“是你一個人弄的鬼!目的何在?”
  玉鼎夫人向華傲然一笑,道:“當然是在金劍,任玄將金劍暗藏在落霞山莊,就在他兒子臥榻的床柱之內,連那死鬼任鵬自己也不知道。”
  華天虹連連搖頭,道:“那柄金劍究竟有何用處?值得如此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地爭奪?”
  玉鼎夫人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有何用處,不過,我弄到手,卻是另有用途。”
  華天虹聽她吞吞吐吐,不禁臉色一沉,佯怒道:“有什麼用途?”
  玉鼎夫人向華竊竊直笑,道:“現在不講麼,到時候再告訴你。”
  華天虹嗅然道:“還嘻皮笑臉,此事關系重大,你趕緊將詳情告訴我!”
  玉鼎夫人向華道:“咱們再親熱一陣,我就都告訴你。”
  華天虹笑道:“你真孩子氣……”
  兩人溫存了片刻,玉鼎夫人向華仰起面龐,娓娓說道:“我命紫玉盜那金劍,當然是要挑起風雲會與神旗幫的糾紛,真正的目的,卻不是為了通天教的好處。”
  華天虹雙眉一聳,道:“為了什麼?”
  玉鼎夫人向華嬌聲道:“為了你啊!”
  華天虹笑道:“莫名其妙,那時你認也不認識我。”
  玉鼎夫人向華竊竊一笑,道:“撒謊的天誅地滅……”
  華天虹道:“休得胡說!金劍呢?”
  玉鼎夫人一本正經地道:“在家裏,回頭我給你。”倏地神秘一笑,道:“也在通天教主的寶劍之內,你若能夠當著任玄的面,震斷通天教主的防身寶劍,將那暗藏在劍身內的金劍抖了出來,何愁任玄不與天乙老道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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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 古怪老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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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如墜五裏霧中,作色道:“一柄金劍怎能分存兩處?你再講鬼話,休怪我不客氣了!”
  玉鼎夫人向華格格嬌笑,道:“誰要你客氣啦?要打要罵,任君所欲。”頓了一頓,忽又柔聲說道:“那金劍有雌雄兩柄,雄的一柄流落江湖,輾轉易手,目下在我的手內,雌劍藏在通天教主的防身寶劍之內,此事萬分秘密,連天乙老道自己也不知道。”
  華天虹大惑不解,道:“金劍藏在天乙子防身寶劍之內,他自己豈能不知?”
  玉鼎夫人向華傲然一笑,道:“八年以前,天乙子獲得一柄‘幡龍寶劍’,那小小的金劍已在其中,事無來由,他怎能猜到劍中有劍。”
  華天虹心頭一動,道:“八年以前?”
  玉鼎夫人向華甜甜的一笑,道:“是啊!八年以前的事了,唉!那時的我,與秦碗鳳、白君儀一樣年輕。”
  華天虹哪里注意她的自傷老大,介面說道:“那柄‘幡龍寶劍”可是你送給天乙子的?”
  玉鼎夫人峻首一搖,道:“我豈會親手給他,是輾轉送到他手的,當時江湖平靜,各派人物高枕無憂,任何事都不向壞處著想……”
  華天虹身軀猛地一翻,將玉鼎夫人白嫩豐腴的嬌軀緊緊壓在下麵,道:“講實話,你究竟是誰?屈身通天教,目的何在?”
  玉鼎夫人雙臂緊緊地摟住他的頸項,伍聲說道:“我叫向華啊!誰敢騙你了?”
  華天虹作色道:“我不信,你的父母是誰?師父是誰?”
  玉鼎夫人伍恨道:“除非你真心對我,否則就別探問我的身世。”
  華天虹沖口說道:“我真心對你,若有虛情假意,教我”說到此處,倏地將口一閉,啞然不語。
  玉鼎夫人將華天虹雙臂雙腿緊緊纏住,嬌聲道:“教你怎樣?發個誓!”
  華天虹瘦眉道:“我是真心對你,真心對你又怎樣呢?”
  玉鼎夫人向華道:“你若真心對我,咱們就永結同心,白首偕老,寧死也不分離。”
  華天虹聞言一呆,吶吶說道:“此身已非我有……”
  忽聽有人冷冷一哼,合著那異獸雪狸忿怒的叫聲。
  兩人猛吃一驚,抬眼望去,只見一條淡影貼地一掠,一把搶走了華天虹的衣衫,那雪兒快似閃電,竟然撲了個空,卻將來人擋住。
  華天虹又羞又急,春光洩漏猶在其次,那《蚩尤七解》乃是朱侗所有,就此失落,如何向人交待,情急之下,不禁大喝一聲,一躍四丈,猛地朝那條淡淡的人影追撲上去。
  但聽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罵道:“孽障!好大膽!”
  “啪!”的一聲脆音,華天虹吃了一個耳光,身軀橫摔八尺,在沙灘上迭連幾個翻滾,左頰熱辣辣的,不知是痛是癢。
  只聽玉鼎夫人向華惶聲道:“虹弟……”
  華天虹沉聲道:“姐姐穿衣裳!”
  轉眼望去,那條人影在前,雪兒在後,業已奔出了數十丈遠,一人一獸同是疾逾電閃,光天化日之下,俱皆不留形跡。
  華天虹挨了一耳刮子,依稀瞧出打自己的是個白發皤然,手提拐杖的灰衣老婦,當下不及細想,順手抓起靴襪,隨後追了上去。
  但聽玉鼎夫人叫道:“虹弟等我一等。”
  華天虹高聲叫道:“我要追賊!”
  玉鼎夫人雖然放縱不羈,也不便赤身裸體追敵,匆匆穿衣,眼睜睜地望著兩人一獸遠去。
  華天虹迸力追趕,非但不能追上前面的一人一獸,而且逐漸越拉越遠,不禁羞怒交迸,愈發不肯駐足。
  這浙東一帶沙岸少,岩岸多,奔了一程,忽然轉到一座下臨大海的山脊之上,目光到處,前面一人一獸竟已停下身來,搏鬥正激。
  華天虹暗忖:這雪兒當真了不起!
  轉念之下,舉步若飛,猛然沖了上去,口中大喝道:“雪兒賣力!”
  但聽那蒼老的婦人聲音道:“下海去賣力!”
  只聽那雪兒嘶嘶一聲咆哮,身形淩空翻滾,竟然被人擰著脖子扔下了懸崖,直向大海中落去。
  華天虹駭得驚哦一聲,猛地一剎腳步,急急拉住了身子。
  他深知異獸雪兒的神通,除非燕山一怪那種身手,稍次幾分的武功,絕難如此輕易地得手。
  凝目望去,兩丈之外站定一人,豈不正是一個白發蕭蕭,手柱鳩頭拐杖,顫巍巍的灰衣老婦。
  只見那灰衣老婦杖頭拐杖一頓,怒喝道:“小混蛋!還不滾過來!”
  華天虹心中氣餒,道:“滾過來怎樣?”
  眼珠一轉,瞥見那雪兒業已游上岸來,正在懸崖下尋覓路徑。
  那灰衣老婦右手提著華天虹的衣衫,迎風一晃,道:“怎麼?打不贏,衣裳也不要了?”
  華天虹頰上熱辣未退,自知不是對方的敵手,暗忖:我拖延片刻,等向姐姐與雪兒到齊,再向她索還衣衫,只不知那《蚩尤七解》是否還在衣袋之內?
  心中在想,故意俯身穿著靴襪,趁機朝身後望去,口中漫不經意地道:“你年紀大大,我不與你動手。”
  那灰衣老婦臉上皺紋累累,牙齒似已落盡,看來總有九十高齡,只是精神墅釬,火氣似還不小。
  只聽她哼了一聲,鳩頭拐杖在地上一頓,道:“你下海去撈衣裳吧!”猛一揮手,將那長衫朝懸崖扔去!
  華天虹大吃一驚,只怕《蚩尤七解)尚在袋內,顧不得才穿一隻靴子,身形一縱,橫裏截了上去,大聲叫道:“衣袋中有……”
  但聽灰衣老婦嘿嘿一笑,道:“小混蛋!我得好好管教你!”
  也未見她晃身作勢,探手之間,一把抓到了華天虹腰際,將他挾在脅下,風馳電掣而去!
  華天虹衣衫未曾搶到,腰眼一麻,身子頓時軟綿綿的,半絲氣力也施展不出,耳聽玉鼎夫人遙遙叫了一聲,耳畔呼呼風響,眼下恍恍榴榴,連身外的景物也看不清楚,有心運氣自解穴道,一口真氣始終無法凝聚。
  那灰衣老婦奔行之快,無與倫比,直奔西方,也不管有路無路,縱高伏低,如履平地。
  約莫馳行了兩個時辰,那灰衣老婦始才歇下足來,將華天虹往地上一扔,走到一塊大石之旁,緩緩坐了下去。
  華天虹頭暈眼花,停了半晌,始才定下神來,手足一伸,發覺穴道已解,即忙翻身站起,打量四周的景物。
  但聽那灰衣者婦喝道:“跪下!討打麼?”
  華天虹心頭發慌,雙膝一屈就待跪下,忽又膽氣一壯,胸膛一挺,一揖到地,陪笑道:“姥姥是誰?小子是不跪壞人的。”
  那灰衣老婦雙眼一翻,拐杖一頓,喝道:“小色鬼!你是好東西?再不跪下,我給你老大一個耳刮子!”
  華天虹暗暗忖道:縱是燕山一怪,也不能輕易打著自己,這老婆婆好生古怪!
  他心虛膽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口中道:“姥姥這一把年紀、只要不是壞人,小子理該跪下。”
  那灰衣老婦嘴巴一癟,哼道:“刁滑無賴,簡直是個小潑皮!”面龐一轉,望向他處。
  華天虹見她似在想心事,於是悄悄地站了起來,那灰衣老婦猛一轉面,怒聲道:“你是當真討打?”
  華天虹陪笑道:“老人家……”
  但見人影一晃,那灰衣老婦一耳光刷了過來,華天虹急忙腰肢一擰,朝一側疾地縱去。
  那灰衣老婦似是早已算定華天虹的退路,手掌落處,不偏不倚,啪的一聲,清清脆脆,一耳光拍在華天虹的右頰之上,打得他兩眼直冒金星,一連竄出四步。
  灰衣者婦行動如風,耳光打過,霎時好端端的坐在原處,冷笑道:“小混蛋,你那老子見了我也服服貼貼,你有多大的氣候,竟敢在我面前逞能,趕緊跪下,否則我活活打死你!”
  華天虹怔了一怔,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哭喪著臉道:“我早知姥姥是一位前輩尊長,否則的話,小子哪有命在?”伸手一撫臉頰,但覺滾熱燙手,幸而猶朱腫起。
  那灰衣老婦冷冷一哼,道:“小無賴!”頓了片刻,倏地雙眼一翻,哼聲道:“你自己講吧!下次還沾花惹草,撩撥女人麼?”
  華天虹齊耳根一片通紅,道:“小子冤枉……”
  灰衣老婦鳩頭拐杖一頓,喝道:“混賬!無風不起浪,你若堂堂正正,人家會死皮賴臉麼?”
  華天虹聞言一忖,暗想:這話也有道理,物必自腐,而後蟲生,我若規規矩矩,別人縱然有意,也不好表露出來。
  轉念之下,不禁心神暗凜,整一整臉色,肅然道:“小子知錯,下次不敢對婦女隨和了。”
  那灰衣老婦臉上神色稍鼻,道:“知過必改,善莫大焉。饒你這一遭,下次再犯,就讓你娘來管教你,看她怎樣對付你?”
  華天虹雙目一睜,道:“姥姥識得我娘麼?”
  灰衣老婦冷冷說道:“廢話!”
  華天虹初次遇上剋星,心頭原甚氣悶,一聽這灰衣老婦是自己母親的故人,頓時倚歪就歪,擺出小輩的嘴臉,膝行幾步,涎臉笑道:“老人家,我娘如何稱呼您?最近期間,您老人家見過我娘麼?”
  豈料,灰衣老婦軟硬不吃,怒聲道:“少囉嗦,你提著腦袋作耍,幾曾記得母親?”仰臉一望夕陽,接道:“快去找點吃食,來饅了打折你的雙腿!”
  華天虹逐鹿江湖,獨當一面,儼然是俠義道新興勢力的主腦,今日莫名其妙地挨了兩記耳光,心頭實是光火得很,但他聰明剔透,能屈能伸,心感這灰老婦來歷有異,雖嫌倚老賣老,對自己尚無惡意,心念幾轉,終於忍氣吞聲,反身疾奔而去。
  西南方有一片屋宇,看來是一座小鎮,華天虹疾奔了過去,跑了幾步,發覺自己左足穿著靴襪,右足光著腳板,跑起路來十分別扭,索興將左腳的靴襪棄掉,赤著雙足,大步奔去。
  跑到鎮口,忽然記起自己身穿褻衣,長衫已落海中,身上一文不名,不禁暗暗發愁,忖道:沒有銀子何來食物,難道強搶硬奪不成?
  心頭自思自量,不覺將小鎮走了一遍,見這小鎮僅有一條街道,街道盡頭,有一座兼營酒店的客棧,暗忖:和尚吃八方,酒店客棧吃十方,既不能活潔餓死,少不得厚下臉皮,打一次秋風了,心念一決,昂然走了進去。
  門邊一個店小二,一見華天虹這副形象,不由雙眼一愣,道:“這一位……”
  這等市井小人,正是只重羅衣不重人,華天虹形象狼狽,令他狐疑大起,但瞧華天虹那副相貌堂堂,威風凜凜的氣概,刻薄言語,偏又不敢道出口來。
  忽聽一個響亮的嗓子道:“乖乖我的兒,敢情是偷香竊玉,正在上火的當口,那一位闖回來了!”
  哈哈之聲大起,一陣哄堂大笑。
  華天虹勃然大怒,循聲望去,右壁一張酒桌旁,坐著三個肩背長劍的中年道人,講話的正是居中那個道人,滿堂笑聲,也以三人最響。
  只聽下首那道人介面笑道:“五師兄果然高明,頰上還有五個爪印哩!”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哈哈之聲,垢耳欲聾。
  華天虹一聽左面笑聲震動耳膜,顯然發笑者是身負上乘內功之人,移目望去,只見左側靠門一張酒桌上坐著四人,兩個是身穿黑綢長衫的老者,兩個是勁裝疾服的大漢,四人身上全都攜有兵刃。
  此時夕陽鯽山,正是落店投宿,打尖用飯之時,這村野小鎮上的酒店,居然上了八成,座上十張酒桌大多有了客人。
  除這兩起人外,其餘的食客皆是商賈模樣之人,華天虹目光轉動,橫掃了四痤一眼,倏地猛然一怔,幾乎叫出聲來。
  原來角落裏一張酒桌前,坐著一位荊欽布裙,但卻國色天香,令人不敢逼視的少女。華天虹並非登徒子,目睹美色,原不會如此驚怔,只是那布衣少女柳眉星目,瓊口瑤鼻,美秀絕塵之外,並有一層照人的艷光,一眼望去,不是白君儀是誰?
  然而,白君儀遍身褲羅,這少女布衣無華,白君儀意氣飛揚,這少女文靜端莊。只見她面前放著一碗素面,蜂首低垂,正在緩緩吃著,對那哄堂的大笑之聲,好似根本未曾聽到,這哪里是白君儀的模樣?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心頭一動,業已猜到這布衣少女是誰,不知何故,他竟然感到扭促,暗暗懊悔,不該衣履不整,冒冒失失地闖進店來。
  忽聽先頭發話那中年道人敞聲道:“好小子,一見美色雙眼發直,果然是個好色之徒!”
  華天虹怒不可抑,眼看在座之人,一忽望望自己,一忽偷瞥那布衣少女,臉上俱是嘲笑之色,不禁暗暗恨道:“狗賊道,你是瞎了眼珠!”
  他今日連挨兩記耳光,心頭本有一股悶氣,這中年道人一再撩撥,令他失了素日的寬宏,心中升起了一股歹念。
  當門有一張空桌,華天虹包眼打量一瞬,舉步走了過去,背朝門外,大刺刺地坐了下去。
  那店小二也未看出風聲不對,隨同走了過來,嘻笑道:“客官也要吃酒麼?”
  華天虹強壓怒火,冷冷說道:“先拿茶來。”
  那店小二見華天虹是眾人嘲笑的對象,又是外地口音,有意湊趣,故意高聲唱道:“先拿茶來,是落難公子吃的,要涼茶
  華天虹暗暗恨道:這奴才,你也敢跟著起哄,少時再收拾你。
  須臾,那店小二端來一壺冷茶,一面排布杯筷,一面嘻笑道:“公子爺像是遇上了打劫的,要叫什麼?”說話中,目光在華天虹身上四處掃動,似乎在提醒他身上並無銀子。
  華天虹冷冷哼了一聲,將那茶壺置在酒桌中央,茶杯靠近壺嘴,拿起一根竹筷向茶杯之內插入,說也奇怪,那根竹筷似是插在香爐之內,端端正正豎著不動。
  霎時,那三個中年道人,兩個黑衫老者及兩個勁裝大漢,臉上全都變了顏色。
  要知這一手將內家真力貫入竹筷,竹筷插入杯底的功夫,不是等閒之輩所能辦到,似華天虹這樣做得漫不經意,不落痕跡,更是大不尋常之事。再者,華天虹擺出了通天教的暗記,也令這幾人大感意外,驚疑不已。
  那般商賈旅客雖莫名其妙,但已瞧出華天虹是江湖人物,一時間,堂中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齊皆投注在華天虹桌上。
  只見華天虹揭下茶壺蓋子,朝壺身輕輕敲出。
  當——當——當——
  一陣清脆悅耳,響亮異常,餘音綴繞,悠悠不絕的音響,自那小小的瓷壺上發出,傳入眾人耳際,正像道觀內的擊磐之聲一樣。
  滿堂食客全都驚得目瞪口呆,都被他這奇妙的把戲唬住,連那沉靜至極的布衣少女也停了筷子,星目大睜,望住那茶壺一瞬不瞬。
  華天虹旁著無人,朝身畔那臉無人色,戰戰兢兢的店小二道:“通天一柱香,你懂麼?”
  那店小二直打哆嗦,彎腰不迭,道:“小的懂,小的懂,公子爺要什麼?”
  華天虹沉聲一哼,道:“趕緊弄四色菜肴,連同酒飯,以托盤盛著送來。”
  那店小二暗賭連聲,屁股一扭,墊著腳尖,眨眼溜進了廚下。
  忽見那三個中年道人相互交換了一下臉色,倏地齊齊站起,步出座位,朝華天虹這面走了過來。
  來至近處,三個道人並肩一站,那被稱作五師兄的道人居中站定,單掌當胸,打了一個問訊,道:“這位朋友尊姓大名,可是新入敝教?”
  華天虹暗暗忖道:今日不能洩底,免得傳入江湖,成為一個笑柄。
  轉念之下,不答所問,道:“你們與天辰道長怎樣稱呼?”
  那道人容色一動,道:“那是貧道三人的師叔。”
  華天虹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道:“你們是教主座下的弟子?”
  那道人微一稽首,道:“貧道三人皆是教主的親傳弟子,朋友在哪一壇下受禮?”
  華天虹將手一搖,冷冷說道:“不必多問,天辰道長與我稱兄道弟,你們不知不罪,付掉酒賬走吧!”
  但聽左邊那道人叫道:“五師兄,一定是冒牌貨!”
  居中那道人冷冷一哼,凝目朝華天虹打量一眼,道:“朋友再不道出來歷,休怪貧道無禮了!”
  華天虹道:“你早就無禮了,二罪並罰,省得我多費手腳。”
  只聽嗆嘟聲響,三個道人俱將長劍撤到了手內,身形一閃,三人散作三方,堵住大門,扼住了華天虹的退路。
  頓時,杯盤桌椅乒乓亂撞,四座食客紛紛站起,群向後面擠去,只剩黑衣老者四人,及那布衣少女尚還端坐未動。
  華天虹泰然自若,坐在位上,望也不望身後一眼,道:“我見過一種‘三星無極大陣:你們會麼?”
  “三星無極大陣”乃是九毒仙姬傳授宗氏三虎的一種陣法,苗疆秘學,武林未曾見過,三個道人以為他說風涼話,嘲笑彼等倚多為勝,不禁大怒,俱感忍耐不住。
  當門站的道人突然大喝一聲,長劍一挺,震起萬點銀星,直向華天虹背脊刺去!
  華天虹冷然一曬,身子紋風不動,直待劍尖快要觸上背脊,舉臂一揮,突然反手拍出一掌。
  一兩年來,他浸淫在這一招“困獸之鬥”中,對這一掌的運用,早已熟得不能再熟,正是熟能生巧,這一掌反手擊出,威力之強猛,絲毫不遜於正面擊去。
  那道人眼看劍尖已觸衣衫,敵人猶無動作,又驚又喜之下,力透劍身,即待朝前一送,忽覺一股排山倒海,淩厲無倫的潛力暗勁潮湧而到,手中長劍一震,頓時偏了半尺,足下一虛,身子猛地一傾,直向華天虹右肩之上撞去!
  華天虹初見寒潭要週一狂時,週一狂擊雪成柱,淩空迴旋,“曾將華天虹駭住,華天虹剛剛這一掌,用的正是那一手法,其神奧之處全在力道的巧妙,不在手法的玄奇,若非武學造詣極深之人,身受這一掌,也不知其厲害之處。
  只聽喝叱聲起,驚芒電掣,左右兩柄長劍齊齊襲到。
  華天虹精神大振,反手一溺,業已攫住了身後道人的手腕,順勢一揮,一劍擋向右側,左手一掄,一掌擊了出去。
  一陣金鐵交嗚,雙劍交擊,火星飛濺,嗆呼聲響中,兩柄長劍齊被震斷!
  這乃是瞬眼間的事,華天虹抓住敵人的手腕,以敵劍撞斷敵劍,順理成章,一氣呵成,連攻帶守,使得天衣無縫,左手一掌震偏了另一個道人的長劍,順勢一抓,徑奪劍柄。
  三個道人全是驚魂欲出,左右二人齊齊縱躍,一步跳開八尺,若非牆壁擋住,只怕還要更遠。
  華天虹抓住一個道人未放,左掌一揮,即待一耳光拍下,倏地心意一變,忖道:這三人不過是天乙老道的弟子,勝之不武,我打他則甚?
  將手一松,喝道:“付掉酒賬滾蛋,下次口齒輕薄,看我取你們的性命!”
  三個道人面色如上,飛快地相視了一眼,為首那道人倏地扔下二塊碎銀,扭頭疾奔而去。
  華天虹大喝道:“還有我的酒錢!”
  那手提長劍的道人走在最後,足未跨出大門,耳膜一震,身子猛地一顫,心搖膽駭之下,匆匆掏出一錠銀子扔到櫃上,拔足如飛而去。
  華天虹扭頭一望,三個道人業已奔得不見,眾酒客卻擠在裏面不敢歸座,不禁啞然失笑,大聲道:“大夥站著幹麼?各人吃各人的,怕什麼?”
  眾人聞言,頓時紛紛湧回座上,只聽桌椅亂響,人人爭先恐後,似乎唯恐慢得一步,將華天虹觸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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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3 18:59:18 |只看該作者
  適在此時,那兩個黑衣老者和兩個勁裝大漢扔下銀子,悄然離座,朝門外走去。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白素儀果然是一位端莊文雅的姑娘,聞說她從來不履江湖,不知怎地到了此處?
  轉念之下,不禁動了俠義心腸,見當先一個黑衣老者正由身側走過,當即面龐一轉,道:“幾位可是神旗幫的?”
  那黑衣老者將頭一點,抱拳當胸,低聲道:“公子有何指教?”
  華天虹道:“任玄有加害你們大小姐之意,由此向東,最好別與風雲會的人物朝相。”
  那黑衣老者聞言,臉上的神色驟然一變,不過,瞬息之間,又恢復了原來的平靜,輕輕說道:“多蒙指點,感激不盡。”抱拳一禮,轉身行去。
  四人魚貫而行,眨眼出了大門.那布衣少女卻還端坐位上,低頭吃著碗中的素面。
  華天虹暗忖:白素儀慢吞吞地吃著,顯然是故意延捱時間,不知是何用意?
  他衣衫不整,有點自慚形穢的感覺,當下身形一轉,眼望門外,等待酒菜送來。
  過了片刻,那店小二雙手捧著一個托盤,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華天虹轉眼一望,盤中兩熱兩冷,四大盆菜肴,另有一大壺美酒,一小桶白飯,四副杯筷。
  那掌櫃的緊隨在店小二身後,打拱作揖,啼啼說道:叩這是小店最出色的兩樣小菜,再好就弄不出了,酒卻是……”
  華天虹看他面皮發青,嘴唇發紫,好似膽已嚇破,急忙將手一搖,笑道:“行啦!銀子已經付過。”
  那掌櫃的急聲道:“付過!付過!還有剩的。”急急向櫃上跑去。
  華天虹微微一笑,端起托盤,舉步走出門外,有意朝那布衣少女瞥上一眼,又感到心虛膽怯。
  行到街口,心中再也忍耐不住,扭轉頭來,朝那酒店大門望去。
  但見一條俏生生的人影,行在自己身後三四丈處,荊鋇布裙,樸實無華,絲毫不像懂得武功之人,更不似威震天下的神旗幫幫主的長女。
  那布衣少女見華天虹突然發覺自己,玉靨之上頓時一紅,閃目四顧,似是尋找藏身之處。
  華天虹也感到臉上熱烘烘的,愣了一愣,道:“白姑娘,你有事吩咐在下麼?”
  那布衣少女緩步走了攏來,輕聲道:“這位大哥,剛才那四人不是神旗幫的。”
  華天虹聞言一怔,道:“是風雲會的?”
  那布衣少女螃首一點,道:“他們跟著我八九天了,由荊湖到此地,一直守在我的前後。”
  華天虹濃眉一蹙,道:“動過手麼?”
  那布衣少女搖頭道:“沒有。”
  華天虹微一沉吟,倏地笑道:“有一位尊長在等候酒食,姑娘何不過去敘敘?”
  那布衣少女點了點頭,隨在華天虹身後,來至那灰衣老婦之處。
  只見那灰衣老婦坐在石上,手扶拐杖,正在打盹,華天虹暗暗稱幸,忖道:幸虧睡熟了,要不然等發了火……
  那灰衣老婦似是聽到步履之聲,雙目一睜,仰起臉來。
  華天虹急步上去,陪笑道:“姥姥,酒菜來啦!”
  那灰衣者婦雙目一眯,朝托盤中的酒食掃視一眼,道:“偷來的?”
  華天虹搖首不迭,道:“通天教的道人代付的賬,改日遇上,我償還他們。”
  灰衣者婦癟了癟嘴,目光一轉,朝那布衣少女望了過去。
  華天虹急忙道:“這位姑娘叫白素儀,是神旗幫幫主的長女。”
  那灰衣老婦聞言,雙目之內,倏地迸出兩道亮晶晶的閃電,朝白素儀周身一掃。
  白素儀款步向前,檢襖一禮,欠身道:“素儀向姥姥請安。”舉止從容,落落大方,那種大家閨秀的風范,白君儀與秦碗鳳等,確是難以比擬。
  華天虹暗暗耽心,忖道:這是一位極好的姑娘,這位姥姥千萬別發脾氣。
  只聽那灰衣老婦道:“姑娘免禮。”
  “白素儀低低道謝一聲,轉面問道:“這位大哥尊姓大名,小女子初次出門,大哥何以知道小女子的身世?”
  華天虹笑道:“在下華天虹……”
  耳中忽然響起那灰衣老婦細若蚊吶的聲音,道:“小混蛋!剛剛警告你,轉眼又勾搭女子了!”
  華天虹臉上飛起兩朵紅雲,知她是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對自己講話,當下個敢申辯,整了一整臉色,朝白素儀繼續道:“在下曾聽令尊說起姑娘,是以見面即能認出。”
  白素儀微微點頭,兩道澄澈似水的目光一瞥華天虹手中的托盤,轉眼望住灰衣老婦,靜立不語,容止中節,令人找不出半點毛病。
  華天虹一望灰衣老婦,陪笑道:“姥姥想必餓了,此處沒有桌椅,怎辦?”
  灰衣老婦雙目一瞪,道:“你問我,我問誰?”
  華天虹暗賭連聲,見她不肯坐到地上,只得單腿一跪,雙手捧定托盤,道:“姥姥請用酒,熱菜冷掉就不好吃了。”
  白素儀似有不忍之心,走了過來,為灰衣老婦排好杯筷,端起壺來,將酒杯斟滿。
  灰衣老婦見了美酒,臉上顏色稍霧,舉杯就唇,嘗了一嘗,隨即一口嚼幹,喧噴有聲,似是頗對胃口。
  白素儀為老婦將酒杯斟滿,灰衣老婦舉起筷子,揀一奢菜送人口中,華天虹手捧托盤,撲鼻的酒菜芳香,喉中直咽口水。
  忽聽灰衣老婦道:“姑娘用過酒飯麼?”
  白素儀欠身道:“多謝姥姥!素儀剛剛用過。”
  灰衣老婦道:“要不要再吃一點?”
  白素儀歉然道:“素儀隨母茹素,不敢動用葷腥。”
  灰衣老婦端起酒杯一仰而盡,倏地沉重地歎息一聲,道:“許紅玫嫁給白嘯天,那是鬼迷心竅,瞎了眼睛,文昭顫嫁給華元肯,人道是神仙眷屬,天作之合,誰知雁行折翼,到頭來仍是苦多於樂,紅顏薄命,真是千古不移!”
  白素儀容顏一黯,道:“姥姥識得家母?”
  灰衣老婦道:“老婆子年過百歲,看盡人世滄桑,豈有不識武林二美之理?”
  忽聽華天虹道:“姥姥是誰?”
  灰衣老婦瞪目道:“我就是我,什麼誰不誰?”
  華天虹討個無趣,訕仙一笑,忖道:這位老太婆喜歡女孩兒,見了男子就討厭。
  白素儀似未料到他不知灰衣老婦的來歷,怔了一怔,道:“這位華大哥,可是落霞山莊華大俠的哲嗣?”
  華天虹點了點頭,想起父親早逝,母親下落不明,不禁黯然神傷,忽忽不樂起來。
  白素儀見他面有優色,沉吟稍頃,道:“家母時常提及令堂大人,道是生平最為敬佩之人,她老人家玉躬康泰麼?”
  華天虹搖頭道:“家母身體不好,為了尋找在下,眼前流落江湖,也不知到了何處?安危如何?”
  他語音一頓,忽又說道:“此事十分隱秘,姑娘請勿洩漏出去。”
  白素儀道:“素儀省得,不用大哥吩咐。”輕輕一歎,道:“去年歲尾,舍妹來與家母團聚,說到在黃河岸上,逼死華大哥一事,家母聞後,哀毀逾恒,時常嘔血不止,認為平生罪孽,莫此為甚,其後舊疾時發,無可痊癒,直至舍妹的家書來到,說華大哥又在曹州出現,家母心頭的鬱結始才寬解,病體日見好轉。”
  華天虹咱然道:“令堂算得賢母,在下不勝仰慕,若有機緣,定當親往拜見。”
  白素儀遜謝一聲,道:“舍妹經過家母一番教導,業已深悟前非,改過做人,選來家書之內,論到華大哥的為人,許為天下第一英雄,字裏行間,充滿了崇敬之意……”
  只聽灰衣老婦插口道:“年輕的丫頭,任性妄為,真該好好地管教!”
  白素儀道:“姥姥說得是。”忽向華天虹道:“舍妹是女流之輩,華大哥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諒必不致記恨。”
  華天虹道:“事已過去,何足記恨。”
  那灰衣老婦一仰脖子,飲盡杯中美酒,道:“白素儀,你獨自一人東來,有什麼事?”
  白素儀目光一垂,道:“家母得知江湖又起殺劫,憂心忡忡,難以終日,如今修了一封書信,勸家父息事寧人,茹保天年,命素儀將信送去。”
  灰衣老婦冷冷一笑,道:“白嘯天豈是聽從勸解之人?你娘一片佛心,可惜找錯了人。”
  華天虹道:“據我所知,白老幫主對其夫人十分敬愛,尤其鐘愛素儀姑娘,不過——”
  灰衣老婦冷冷道:“不過什麼?”
  華天虹道:“唉!眼前這紛爭錯綜複雜,白老幫主縱想息拿寧人,也挽回不了這場殺劫。”
  他語音一頓,肅然說道:“事雖不可挽回,白夫人與素儀姑娘的志行,卻是令人敬佩的。”
  灰衣老婦冷冷說道:“你知道的隱秘真是不少,日間與那玉鼎夫人糾纏許久,看你神情很是嚴肅,想必講的十分重要的事葉
  華天虹一想當時的情形,自己和玉鼎夫人躺在水中講話,浪濤卷動,風向海吹,那雪兒又守在岸上,縱是耳力絕佳之人,也無法聽去自己的談話,不禁微微一笑道:“王鼎夫人講她的身世,唉!紅顏真是薄命!”
  灰衣老婦一瞧他那神情,就知他言不由衷,不由大怒,道:“你膽敢不講實話?”
  華天虹暗暗忖道:玉鼎夫人謎一般的身世,雌雄兩柄金劍,真假方紫玉,這些都是牽連整個江湖的大事,而且每一樁事都在可信可疑之間,不管這位老太婆是誰,機密大事,仍然不可輕泄。
  心念一轉,頓時嘻嘻一笑再道:“姥姥恕罪,事關重大,小子無可奉告。”
  灰衣老婦目光電射,逼視在華天虹臉上,手掌一揚,冷冷說道:“你真敢不講?”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姥姥盡管打,事關武林機運、小子不敢多言。”
  灰衣老婦與白素儀齊皆一怔,看他一膝跪地,手捧托盤,好不馴陰區,誰知遇上正事,竟是堅定不移,毫無轉圇的餘地。
  灰衣老婦愣了一愣,怒聲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華天虹道,“縱然知道姥姥是誰,小子也不敢亂講。”
  灰衣老婦似是怒不可抑,道:“任何人跟前,你是一概不講羅?”
  華天虹歉然道:“除了小子的母親,旁人面前……”
  灰衣老婦猛地一頓拐杖,擲杯而起,怒道:“文昭滋究竟在哪里?”
  華天虹心頭惴惴,真怕她又是了耳光擊來,道:“小子與家母失散已久,實不知她老人家今在何處?”
  灰衣老婦恨聲道:“小混蛋!我就去找你娘,看你有何話講?”雙足一頓,瞬眼已在上十丈外。
  華天虹急忙叫道:“老人家,我的《蚩尤七解》”
  但聽那灰衣老婦怒吼道:“去你娘的七解!一解也沒有!”語聲甫落,人已走得蹤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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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人間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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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啼笑皆非,雙眼望住東南,忖道:她既不知娘在何處,幹嘛向這方向奔去?過了半晌,忽聽白素儀低聲說道:“華大哥,天快黑啊!你用過飯麼?”
  華天虹頭腦一醒,果見夜幕四垂,天光已暗,自己手捧托盤,尚還跪在地上,急忙定了定神,起身道:“姑娘石上坐。”
  白素儀依言坐下,華天虹饑腸輥輥,放下托盤,席地坐下,盛了一碗白飯,埋頭吃著。
  他食量不小,吃起來卻很快捷,一忽吃飽,將托盤推向一側,道:“姑娘,眼下江南多事,是非之地,你不去也罷!”
  白素儀道:“我得前去拜見父親,呈上母親的書信啊!”
  華天虹道:“我與令尊也有數面之識,書信由我代為呈遞,姑娘就此歸去吧!”
  白素儀訝然道:“華大哥話裏有因,能夠詳加指點麼?”
  華夭虹暗暗一歎,道:“風雲會的總舵主名叫任玄,任玄的獨子任鵬死在一個女子手上,此事姑娘知道麼?”
  白素儀道:“曾聽妹妹說過,那案子破了沒有?”
  華天虹道:“案子至今尚還懸著,任玄疑心是姑娘所為,只因神旗幫與風雲會勢均力敵,又多了一個通天教,茲事體大,不敢輕啟戰端,目下正是劍拔膏張,大戰一觸即發之際,姑娘隻身前往江南,實是危險得很。”
  白素儀道i“我是初次出外,居心無愧,盡可與任玄講理,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也免得一直誤會下去。”
  華天虹仰臉歎一口氣,道:“江湖上的事,勝者為強,一言不合,即會屍積如山,血流成渠,等到講出一個道理,為時已經晚了。”
  白素儀沉吟半晌,道:“華大哥的話當然不錯,但我未曾見到家父,總是放心不下,再者也思念舍妹,想要見她一面。”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位姑娘但知情理,不知人世的險惡,行走江湖,實在過于危險。
  忽聽白素儀道:“華大哥如今有何打算?你是俠義之後,武功又很高強,仇人想必不少?”
  華天虹道:“我仇敵遍天下。”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我打算跑一次大巴山,到神旗幫的總堂去一次。”
  白素儀雙目一睜,道:“家父和舍妹都在江南,華大哥去往大巴山何事?”
  華天虹道:“我有一柄趁手的兵器,遺落在神旗幫的總堂之內,眼前急於要用,非去取回不可。”
  白素儀道:“路途遙遠,往返費時,不能另找一件兵器麼?”
  華天虹搖頭道:“通天教主用一柄幡龍寶劍,我要取回自己的玄鐵重劍與他對抗,設法將他那寶劍震斷!”
  白素儀微微一驚,道:“通天教主是威名赫赫的高手,華大哥定要與他拼命麼。”
  華天虹道:“嗯!他雖功力高強,我若取回兵器,亦可與他拼上一陣。”一躍而起,接道:“事迫眉睫,在下不敢耽擱,就此告辭了。”
  白素儀聞言一怔,頓了片刻,道:“剛才那位姥姥腳程好快,可惜大哥得罪了她……”
  華天虹搖頭道:“那位老人家自視太高,幫不了我的忙,姑娘定要東去麼?”
  白素儀道:“半途而廢總是不好。”沉吟了一陣,道:“我走得慢,縱然折返,也無法與華大哥同行,正事要緊,大哥請上道吧!”
  華天虹道:“适才那四個風雲會的人,一定在前途守候,姑娘繞一繞道,避開他們吧!”
  白素儀低聲說道:“謹遵大哥吩咐。”
  一時間,四目之內,齊俱流露出依戀之色,兩人的目光,不覺同時一垂,各自望著地面,默然不語。
  寂然良久,華天虹倏地將頭7昂,道:“姑娘珍重,在下告辭了。”抱拳一禮,轉身疾奔而去。
  展眼間,一條魁梧昂軒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曠野之上。涼風習習,天上一片星光,照著地面這荊欽布裙,樸實無華的少女,她是如此純真,沒有絲毫矯情做作,她如此安定,生似不知人間有險詐……
  過了片刻,她轉身向東北方走去,雖然施展輕功,步反之間,依舊是那未安詳,毫無人世間那匆匆忙忙,熙熙攘攘的樣子。
  誆料,夜色之下,倏地出現四條人影,擋在道中。
  白紊儀連忙住足,凝目一望,原來正是一路跟蹤自己的四人,當下欠身一劄,道:“諸位攔住道路,有話講麼?”
  只聽左面那黑衣老者道:“姑娘諒必知道我等的來歷?”
  白素儀道:“我聽諸位口中,不時提到當家的如何如何,因而猜想四位必是風雲會的英雄。”
  那黑衣老者是四人的首腦,只聽他敞聲道:“姑娘猜得不錯,咱們四人都是風雲會的兄弟,姑娘可知我等的來意?”
  白素儀道:“諸位自荊南起,一直隨在小女子身旁,不知是何用意?”
  那黑衣老者道:“咱們總當家的有事,從叫姑娘請教,待命咱們四人前來敦請,只因姑娘是婦道人家,咱們一直未曾打擾。”
  白素儀道:“如此多謝四位了。”
  黑衣老者道:“姑娘不必道謝,如今情勢有別,咱們就要得罪了。”
  白素儀星目一睜,道:“諸位意欲怎樣?”
  黑衣老者乾笑一聲,道:“由此向東,各路的英雄皆有,姑娘身份尊貴,只要遇上神旗幫的屬下,咱們這點面子,再也請不動姑娘了。”
  白素儀道:“請不動怎樣啊?”
  黑衣老者哈哈一笑,道:“請不到姑娘的王駕,咱們都是殺頭之罪。”
  白素儀神情一怔,道:“既然如此,我就隨各位跑一趟,先去參見任老英雄吧!”
  但聽黑衣老者道:“姑娘慷慨,咱們多謝了。”面龐一轉,朝身旁一個勁裝大漢打了一個手勢。
  只見那勁裝大漢雙肩一晃,霍地閃到了白素儀身側,駢指如敦,直向白素儀“肩儒”穴上點去!
  白素儀大吃一驚,嬌軀電閃,五指一揮,急向那勁裝大漢腕脈拂去。
  這五指一拂看來既輕又緩,時間部位卻極為巧妙,那勁裝大漢若不撤招收勢,勢必被白素儀的指尖拂上。
  只聽另外一個黑衣者者道:“這是昔年許紅玫的獨門手法,名家絕藝,果然不凡!”
  說話中,場中二人已搏了五招,那勁裝大漢理該不是白素儀的敵手,只借白素儀每一招手法,都是化解敵招的守禦,沒。有一招攻向敵人,那勁裝大漢雖然無法獲勝,卻打得威風八面,毫無傷亡之虞。
  那發號施令的黑衣老者看了片刻,倏地眉頭一皺,朝另外那名勁裝大漢打個手勢,那勁裝大漢一言不發,縱身撲入場內。
  霎時,兩名勁裝疾服的男子,合鬥一位國色天香的少女,白素儀初次與人交手,打來極為謹慎,但是她那只守不攻的打法,卻是根乎天性,縱然要她出手傷人,她也無法施展。
  忽聽另外那個黑衣老者道:“洪七哥,剛才那小子收拾了通天教的三個道人,三個雜毛一定不肯幹休,咱們公事要緊,還是早早將人擒下,去向當家的繳令吧!”
  為首那黑衣老者一聽,點頭道:“也對,動手吧!”欺身上步,一招朝白素儀戳去。
  白素儀力敵二人,正打得正緊,忽覺一股淩歷的勁風破空生嘯,直向自己身上撞來,不禁大驚。
  纖腰一擰,猛地一旋身形,雙手交拂擋了出去,餘下那名黑衣老者見她身手矯捷,非同凡響,竟也揮掌向前,由一側攻上。
  眨眼之下,四名須眉男子,將一個絕色少女迫得東逃西竄,縱躍不止。
  白素儀芳心暗急、脫口說道:“諸位都是江湖好漢,這般以。多欺少,豈不有欠公道?”
  為首那黑衣老者冷冷一笑,道:“令尊也是如此,姑娘要講道理,改日與令尊去講吧!”
  忽聽一人怒聲道:“我早知你們這批東西不可理喻!千
  黑暗中,倏地閃出華天虹的身形,只見他右指左掌,雙手齊揮,言猶未了,啪的一聲,左掌擊在一個勁裝大漢肩上,擊得那大漢肩骨碎裂,哎晴一聲大叫,一跤摔出了丈外!
  右指落處,慘曝之聲隨之而起,只見最後上來的那個黑衣老者身形一陣顫抖,仰面倒地,當場氣絕!
  華天虹一驚不小,他練這“蚩尤七解”的“襲而死”三指,原是打算轉授與彭拜的,日前與燕山一怪交手,曾經一度施展,卻因燕山一怪武功高出他大多,未曾顯出這三招指法的威力、此刻隨意使出,本無傷敵性命之心,豈料這指力威力絕猛,所襲雖不是死穴,卻已將一個武功不弱的對手一指點死!
  這乃是一句話的工夫,慘叫之聲一起,敵我雙方同是一驚,手上俱皆頓了一瞬。
  華天虹暗暗忖道:任玄居心險惡,仇已結定,一不做,二不休,索興殺這四人滅口,將此事暫且隱瞞下去。
  心念一決,不覺眼迸殺機,首先朝那發號施令的黑衣老者撲去。
  但聽白素儀道:“華大哥手下留情!”
  華天虹暗暗想:這位姑娘,反替敵人求起情來?右手似靈蛇吐信,閃掣如電,疾點過去。
  那黑衣老者瞧這一指來勢奇詭,不知如何化解,心搖杯駭之下,猛地腰幹一折,仆地一個翻滾,堪堪逃出指下,翻出了一兩丈遠。
  華天虹豈能容他逃遁,舉足跨步,瞬眼到了他的身前,兩指一舒,再度點了過去。
  忽聽白素儀道:“華大哥——”
  大聲暴喝,餘下那勁裝大漢忽由身後襲來!
  華天虹哪里將他放在心上,左手一擺,一招“困獸之鬥”,反臂拍了出去。
  他左手掌法的功力,較之右手三指的功力遠為深厚,這時左手一掌後發先到,霍地擊到那勁裝大漢的胯上,打得那大漢悶吭一聲,離地飛起,摔了出去。
  因這力道一分,右手指力去勢微慢,那黑衣者者就此時機,雙掌猛地一推,陡然縱身而起。
  華天虹冷冷笑道:“就只饒你不得,你偏不肯就範。”如影隨形,追蹤躍去。
  他的功力一日千里,此時的身手,已非一般泛泛之輩所能抵抗,那黑衣老者自知不敵,但見他緊追不舍,知道無法逃遁,情急之下,不禁厲吼一聲,雙掌一驕,竭盡平生之力,猛然擊了出去。
  華天虹冷然一哼,左手一揮,一掌硬擋過去,早聽膨然一聲大震,那黑衣老者蹬蹬大退兩步,雙腿一軟,一跤摔了下去。此時的華天虹,內力何等雄渾,那黑衣老者五髒全被震得衫了位置,雙眼發黑,口中甜甜,受傷已是慘重。
  華天虹跨上一步,右手微揚,重又垂下,忖道:照理來說,這四人一個不能放走,”只是屠殺無力反抗之人,違背俠義道的精神,嘿!大仁大義,小仁小義,這該如何是好?
  忽聽白累儀柔聲道:“華大哥,你要殺掉這幾人麼?”
  華天虹心有所思,隨口應道:“兄弟年幼,姑娘不必客氣。”
  白素儀櫻唇一抿,移近一旁,道:“他們死了一個,餘下三人都已重傷,華大哥何不高抬貴手,饒他們這一次。”
  華天虹道:“他們已經認出我是誰,放了他們,任玄必不甘休……”
  白素儀目光一垂,朝地上那黑衣老者道:“你認得這位公子麼?”
  那黑衣老者掙紮坐起,雙目之內毒怨四溢,切齒道:“哼,左手掌華天虹,老夫死也記得。”
  白素儀聞言一呆,她雖心腸慈軟,不喜殺生,卻也不便逼著華天虹縱虎歸山,多樹仇敵。
  忽聽華天虹淡然道:“念你不貪生怕死,算得一條漢子,華某饒你一遭,歸告任玄,就說那血案尚有內情,兇手另有其人,遠出他的想像,改日見面,我再向他交待。”
  那兩個勁裝漢子一人折腿,一人折臂,只因為首之人未死,未敢先行逃遁,聞得此言,頓時趕了過來,將黑衣老者抱起,疾奔而去。
  白素儀見三人去遠,走上一步,道:“華大哥怎麼去而複返?”
  華天虹道:“我早已看出四人守伺在一旁,因而並未去遠。”
  兩人緩步而行,白素儀垂目望地,道:“多謝大哥相救之恩”
  華天虹輕輕歎息一聲,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頓了一頓,接道:“陣戰無情,臨敵交手,貴在搶制先機,若是只守不攻,那就有敗無勝,待得精疲力竭,就只有束手待斃了。”
  白素儀低頭道:“我只會守,攻不出去。”
  華天虹道:“任何武功都是可攻可守的,你只要想著打人,就可攻出去了。”
  白素儀覦然道:“我不想打人。”
  華天虹道:“唉!你不打人,人要打你,人生在世,總要掙紮圖生,人為刀沮,你為魚肉,死了豈不太冤枉?”
  白素儀輕輕說道:“我盡力守嘛!”
  華天虹暗暗道:這姑娘天性和平,那是難以更改的了。
  忽見白素儀面龐一仰,兩道秋水一般澄澈的明眸,投注在華天虹臉上,道:“華大哥,通天教主與你有仇麼?”
  華天虹道:“天乙老道是我的殺父仇人之一。”
  白素儀默然不語,沉吟半晌,道:“通天教勢力龐大,徒眾很多,華大哥獨自一人豈能相抗,不如找著家父,商議一條萬全之計。”
  華天虹朗聲一笑,搖頭道:“江湖上的事,恩恩怨怨,非常情所能測斷,縱然有姑娘的面子,令尊也不能幫著在下,與通天教火拼。”
  白素儀玉靨微紅,道:“舍妹對華大哥萬分景慕,她會幫著大哥講話,家父對她寵愛的加,必然不會對大哥見外。”
  華天虹暗暗想道:你哪里知道提婚之事,因愛成仇,那可更不得了。
  倏地,一陣鼓樂之聲隨風傳來,東南方的官道之上,出現了幾點隱約的燈光。
  白素儀抬眼望了一望,道:“大哥有事,還是早早啟程的好。”華天虹頷首道:“我送姑娘一程……”
  白素儀道:“要不先見家父,我請他老人家派人趕回總堂,取來大哥的鐵劍。”
  華天虹笑道:“那鐵劍落在一個名叫週一狂的怪人手內,那人與令尊有仇,難取得很。”
  突地心頭一怔,抬頭望去,只見八名年約十一二歲的白衣道憧,每人提著一盞紗燈,隨後是八名黃衣道憧,每人手中捧著一件樂器,吹吹打打,正往此處走來。
  在這一十六名道憧之後,卻是八個身著紅道袍,肩後斜插短劍,年紀都只十四五歲的小道,再後則是一乘軟兜,由四名黃衣道憧抬著,軟兜之上倚著一個須發如銀的老道,軟兜之旁另有兩個年紀稍長的紅衣道憧,一人手中捧著一柄碧玉如意,一人手中捧著一柄連鞘的寶劍。
  須臾,雙方走近,只見那軟兜上的老道頰泛紅光,恍若嬰兒,兩道雪白的眉毛一動一動,目光閃閃,正向自己這面打量。
  轉眼間,八盞紗燈已在前方排開,那樂聲揚了一揚,突然停了下來。
  白素儀移近華天虹身畔,低聲說道:“大哥,又有事麼?”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像是沖著咱們來的……”
  說話中,軟兜業已停下,那老道伸了一個懶腰,舉足跨下地來,手捧如意和寶劍的兩個道憧邁上一步,侍立在他身側。
  只見那老道眼皮一眨,雙目之內倏地光華大盛,一顧華天虹道:“你就是華元脊的兒子華天虹麼?怎麼科頭跌足,衣冠不鱉,這付狼狽樣子?”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你就是通天教的天乙老道吧?怎麼坐起滑竿,吹吹打打,這付村俚氣派?”
  只聽那手捧碧玉如意的道憧喝道:“膽敢無禮,見了教主,還不跪下!”
  華天虹暗道:果然是這妖道,我得冷靜一點,不提父仇二字……
  轉念下,敞聲一笑,道:“神旗幫的幫主和風雲會的總當家的,我都見過多次,誰也不似通天教這般滑稽。”
  只聽那通天教主呵呵一陣大笑,截口道:“以神道設教,與江湖幫會不同,這付排場是給善男信女看的,吹吹打打,為的是昭告路人早早回避,以免對面撞上,彼此不便。”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這還像話,教主不在一元觀修真,遠來此處則甚?”
  通天教主一拂垂胸長髯,道:“我那修真之處離此地不遠,一元觀只是開壇講道之地,並非我的長居處所……”
  華天虹不待他將活講完,截口笑道:“大軍壓陣,教主不趕緊籌思對策,還在家中安居納福,難道要等兵臨城下,開門迎降不成?”
  通天教主哈哈一陣長笑,道:“七月十五,貧道在西天目開建酪大會,恭請各路英雄臨場,小兄弟的請帖業已發出,由蒼髯客代為轉交。”
  他語音一頓,呵呵笑道:“各路英雄皆在襪馬厲兵,以備在大會上一展身手,小兄弟還在四處亂跑,若是玩掉了性命,建酸大會上少你一人,那可減色不少。”
  華天虹濃眉一皺,道:“六月十五?那是只有八天了?”
  通天教主點頭笑道:“正是,有這幾天工夫,天下英雄,諒可大半趕到了。”
  華天虹徽微一笑,道:“今日傍晚,我得罪了教主的三位高足……”
  通天教主擺手笑道:“他們豈能與小兄弟分庭抗禮,不自量力,理該教訓。”
  哈哈一聲,接道:“比之風雲會的幾人,小兄弟顯然是手下留情,貧道這廂謝過了。”說罷之後,當真稽首行了一禮。
  華天虹拱手一揖,還了一禮,兩人說說笑笑,好似故友重逢一般。
  通天教主目光一轉,倏地眉花眼笑,朝白素儀道:“這位姑娘呢?天姿國色,布衣無華,連貧道也瞧不出你的來歷了。”
  白素儀見他神色不正,不願答話,面龐一轉,移目朝華天虹望去。
  華天虹睹狀,不禁大起贊佩之心,臉色一冷,朝通天教主淡然道:“這一位是神旗幫白老幫主的掌珠,教主就別問了。”
  通天教主似是臉皮甚厚,不怒反笑,道:“久聞白嘯天有一對攣生閨女,長得容顏絕世,人間無匹,這一位姑娘與江湖上熟知的白君儀大異其趣,想必就是大姑娘素儀?”
  華天虹冷冷說道:“教主知道的倒是不少,這位姑娘正是白素儀小姐。”
  只見通天教主雙眉一軒,道:“這就奇了,久聞江湖傳言,小兄弟與白君儀先敵後友,轉成莫逆之交,怎麼又與大姑娘走在一道了?”
  華天虹聞言,不禁怒火倏熾,忽又轉念道:這天乙雜毛是我的殺父仇人之一,我遲早取他的性命,此時此地,卻沖動不得……
  他深知大體、心念電轉,立即強壓怒氣,冷冰冰他說道“華某的私事,勿須教主操心,六月十五為期不遠,教主著有來了之言,請在建酪大會之上講吧!”
  轉面道:“姑娘走啦!”
  白素儀蜂首一點,兩人拔步就走,那通天教主忽向左右一使眼色,霎時颼颼風響,八名紅衣道憧閃在道中,一個個手梭短劍,擋住了二人的去路。
  星光之下,只見寒芒掣動,刺人雙目,原來八名紅衣道憧手中的短劍全是神物利器,劍氣森森,令人一見便起栗怵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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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章 坎離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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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通天教主震聲一陣狂笑,道:“華天虹休得魯莽,你那一身武功,尚還闖不過本教主的‘坎離劍陣’。”
  華天虹雙眉一聳,曬然道:“‘坎離劍陣’?從未聽人講過!”
  通天教主道:“你果真不服,也可見識見識。”
  華天虹冷冷一哼,遊目四顧,果然就這轉眼工夫,八名紅衣道憧已經散佈開來,參差錯落,環立四外,一個個橫劍當胸,凝立如山,神情肅穆,氣字森嚴,確有一股凜然難犯的氣概•
  他久歷艱困,行事日漸老練,這時審度形勢,知道敵強已弱,妄逞血氣之勇,只有自取辱,自招殺身之禍。一下強抑怒火,轉面朝白素儀道,“在下與通天教主有事交待,請姑娘先行一步。”
  白素儀聞言一愣,沉吟半晌,低聲說道:“我不急著離去,等你一道走吧!”
  華天虹眉頭一蹙,暗道:“唉!這位姑娘好生老實,強敵當前,還不急謀脫身之道……”
  通天教主目光的的,暗暗打量二人,只見男的魁梧軒昂,儀表堂堂,女的溫婉嬌柔,美艷如仙,兩人立在一起,一個英氣逼人,一個艷光奪目,彼此輝映,神采尤甚,真是天造地設,冠蓋人間的一對。
  他看得眼熱,羡慕之餘。妒嫉之念大起,不禁陰沉沉一哼,道:“華天虹,你那父母以正派俠士自居,你投入神旗幫下,豈不沾辱門媚,為先人丟臉?”
  華天虹冷然道:“華某獨來獨往,清清白白,既未投入神旗幫,也未加盟風雲會……”
  通天教主不待他將話講完,將手一擺,道:“神旗幫威行七省,屬下高手如雲,你既不是神旗幫的部屬,那就少管閒事,留下白素儀在此,獨自去吧!”
  華天虹濃眉一皺,惑然道,“怎麼、閣下是要留難白素儀姑娘?”
  他是正直英雄,在他想來,白素儀善良敦厚,與人無件,與世無爭,誰也沒有與她作對的理由,通天教主竟有留難之意,實是大出他的意料。
  但聽通天教主嘿嘿一陣冷笑,道:“不必多言,本教主網開一面,放你逃生,你火速離去,否則七月十上的建灘大會之上,就少你這一份了。”
  華天虹怒氣陡生,道:“你在為一教之主,華某……”他突然感到,這通天教主初到時嘻嘻哈哈,似是隨和玩世之人,此時卻嬌狂自大,目無餘子,與先前判若兩人,不由大惑不解,想不出個中的道理。
  忽聽白素儀道:“這位教主,我有事在身,無法耽擱太久,教主有何指教,請吩咐吧!”
  通天教主目光一閃,道:“你剛剛不是講過,你並不急著離去麼?”
  白素儀玉面一紅,口齒啟動,似欲言語,忽又心意一變,閉口不語。
  通天教主冷冷一笑,目不轉睛,凝注在她那美艷純樸的臉上,緩緩說道:“目下群英並起,各圖霸業,‘江湖三大,業已反目,任玄與你父親本有嫌隙,如今翻臉成仇,彼此已成死敵,你的行藏已露,繼續前行,必被風雲會擒去。”
  白索儀道:“多蒙教主指點,我小心在意就是。”
  通天教主道:“風雲會立意擒你,你縱然小心,也無濟幹事。”
  白素儀道:“我奉有母命,務須趕往鎮江拜謁家父,縱然要冒風險,也是義無反顧。”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你雖甘冒風險,勇往直前,本教主卻放心不下。”
  華天虹聽他言語拉雜,不倫不類,不禁怒哼一聲,道:“通天教強敵壓境,自顧不暇,你這教主倒為旁人的事操起心來,豈不可笑?”
  通天教主目光一轉,臉色陡然一沉,冷冷說道:“年輕小輩,知道什麼?群雄逐鹿,各運機謀,任玄若是擒住了白嘯天的女兒,正是人質在手,予取予求,何愁白嘯天不俯氫聽命?事關通天教的安危,本教主豈能不管?”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話也有道理,風雲會若能支配神旗幫,合兩派之力以伐通天教,通天教想不土崩瓦解也不能了!”
  只聽白素儀道:“教主深謀遠慮,小女子萬分佩服,但不知教主之意,小女子該當如何?”
  通天教主冷冷說道:“依本教主相勸,你就到我通夭教作客,我派人通知你那父親,要他前來接你。”
  華天虹恍然大悟,不怒反笑,道:“好一個各圖霸業,各運機謀!說來說去,原來你也在打如意算盤,妄想擒下這位姑娘,藉以挾制神旗幫主。”
  通夭教主雙眉一揚,截口說道:“豈但如此,本教主還要連你一併擒下,藉以挾制你父母的那批死黨。”
  華天虹曬然道:“如果神旗幫主和咱們華家那批親朋故友不肯就範,你又如何?”
  通夭教主冷冰冰他說道:“果然如此,你二人的性命休矣!”
  華天虹敞聲一笑,道:“這手段卑鄙下流,那任玄也未必有此打算,由此看來,通天教主又低一格了。”
  通夭教主道:“哼!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誰低誰高,豈能驟下斷言!”
  華天虹啞然失笑,道:“高論!高論!華某雖然不才,卻也不願束手就縛,教主劃下道來,待我領教幾招。”
  通天教主輕輕一哼,道,“一教之主,焉能輕易出手!”抬起手中的玉柄拂塵,朝那批紅衣道憧輕輕一揮。
  華天虹濃眉一剔,哼道:“你真的相信,小小一座劍陣……”
  但聽一陣輕喝,驚芒暴閃,一片寒電般的劍幕,倏地湧襲上來!
  華天虹虎目一閃,看那劍幕綿密異常,恍若一座寒光四射的錦屏,來勢如電,瞬眼湧到,劍影重疊,毫無破綻可乘,無可奈何,只有雙足疾挫!猛向一側閃去!
  身形猶未站穩,突覺幾縷冷風,驀地襲近了腰後的大穴,趕忙一擰腰肢,運氣揮掌,一招“困獸之鬥”,反手拍擊過去,擋住了那幾縷近身的冷風!
  白素儀立在一側,忽覺,一名紅衣道憧驕指戳來,迫得嬌軀電閃,匆匆躍避,展眼之下,兩人陷於劍陣之內,與那八名紅衣道憧激戰起來。
  華天虹甫接一招,險險落敗,不禁暗自心驚,倍加警惕,這時左手以“困獸之鬥”竭力守禦,右手暗蓄功力,用那霸道絕倫的“襲而死”指力以備不測。
  他武功已登堂奧,交手數招,即已看出八個紅衣道憧,確是得了上乘劍術的訣竅,個個造詣不凡,單打獨鬥,已非等閒人物所能敵,合成這座,‘坎離劍陣”,其厲害之處,更是非同小可。
  華天虹與白素儀陷身陣中,接戰不久,同有應接不暇、措手不及之感,幸而對方意在生擒,緊要之際,俱是舍棄劍招,改以指襲,二人才得勉力支持,暫且未敗。饒是如此,兩人依1日手忙腳亂,不時陷於險境。
  忽聽通天教主高聲叫道:“白素儀,刀劍無眼,你速即認敗服輸,免得有人留手不住,傷了你的性命。”
  白素儀恍若未聞,仍舊在陣中閃展騰挪,封架不歇,力敵四面攻來的敵劍。
  她的武功本來只有防守,在這陣中,倒是大見功效。華天虹卻泅不相同,他那左手掌本是寓守於攻的掌法,怎奈這“坎離劍陣”變化玄奧,神奇莫測,陣法衍變之下,八柄寶劍似狂風驟雨,千頭萬緒,無計其數。他竭盡全力,也不過堪堪自保,毫無還攻的餘暇,右手那“蚩尤七解”的三招,在這快速邀戰之下,竟然無法與左掌配合,始終攻不出手。
  展眼間,戰況急轉直下,但見精芒電射,劍氣淩霄,“坎離劍陣”中一片閃掣不息、耀眼難睜的寒光,淹沒了華天虹與白素儀的身形。
  通天教主一旁督戰,眼看勝券在握,不禁暗暗得意,但見白素儀美似天人,世間罕見,心頭忽起締念,忖道:“如此美人,百世難見,這華天虹也是可用之才,奇貨可居,莫要一時大意,傷了二人,暴珍天物。”
  心念一轉,頓時身形一晃,閃入陣內,出指如電,倏地向白素儀點去。
  白紊儀早已應接不暇,通天教主出手,她哪里還能抗拒?只見人影一晃,“俞心”穴上一麻,嬌吟一聲,癱軟下去。
  通天教主順手一抄,摟住纖腰,將她挾住,拂塵一揮,朝華天虹迎面掃去。
  華天虹勃然大怒,身形一側,避開拂塵,猛然一掌劈去。
  這一掌含怒而發,淩厲無倫,通天教主本來不易對付,但聽一陣大喝,前後左右,俱是精芒耀眼的寶劍襲到,迫得華天虹撤招收勢,疾往一側縱去。
  通天教主震聲狂笑,倒轉拂塵,閃電般的戳了過去,華天虹人未縱起,已被拂塵玉柄點上了穴道,雙足一軟,摔倒在地。
  這都是轉眼之間的事!夜風刁習,殘星閃耀,天色猶未破曉。
  通天教主臉上,泛起一片興奮的笑容,望一望臂中挾的白素儀,雙目之內,不禁光焰一閃。
  白素儀麻穴被點,渾身軟綿無力,但她神志清醒,眼睜睜地被人摟在懷中,但覺羞憤欲死,欲哭無淚,只有緊緊閉住雙目,玉靨之上青一陣,白一陣,暗暗愧悔。
  華天虹倒臥地面,雙睫微閻,冷冷脫視著通天教主。他怒火如焚,恨不得一躍而起,奮起平生之力,一掌擊了過去,無奈穴道被制,有心無力,只好強抑怒火,只暗暗凝注真氣,設法自解穴道。
  忽聽通天教主道:“華天虹,我聽手下稟報,說你叱吒江湖,八面威風。依我看來,傳言似有不實。”
  華天虹雙目一睜,淡淡說道:“殺剮任便,何必多言。”
  通天教主一拂銀髯,笑道,“本教主有點不解,你連我座下的幾個童子也戰勝不了,何以又能崛起武林、轟動一時?”
  華天虹濃眉一皺,怒道:“士可殺,不可辱,你身為一教之主,不要失了身份。”
  通天教主哈哈一陣狂笑,走上軟兜坐定,將白素儀放在身側,轉面朝那手捧碧玉如意的道憧說道:“將他的三陽大脈鎖了”
  那道憧恭賭一聲,舉步走到華天虹身旁,取出三根長約兩寸的銀針,插入華天虹的“俞戶”、“俞同”、”七坎”三大穴,根根沒入肉內,隨即一掌,拍開他被點的穴道,手法熟練,認穴奇准,似是習之有素。
  這三陽大脈被鎖,真氣無法凝注,內功形同烏有,任他絕世高手,也手無縛雞之力。這道理知者甚廣,但那銀針鎖穴的法門,卻只有通天教主懂得。
  華天虹試了一試,果然半絲氣力也施展不出,不禁暗暗一歎,一言不發,靜待敵人處置。
  通天教主莞爾一笑,拂塵玉柄在軟兜上敲了一敲,四個黃衣道憧立:“將軟兜抬起,霎時鼓樂句比這奇異的隊伍轉向來路行去。
  華天虹被兩個紅衣道憧攙住,隨在軟兜之後行走,胸頭思潮起伏,回想著這一日的遭遇。
  他心頭暗想,今日晨間,自己還是玉鼎夫人座上的嘉賓,那時顧盼自雄,何等神氣,午後……
  想到海濱的一幕,眼前幻出一個白哲豐腴的洞體,他搖了搖頭,心頭泛起一陣羞愧的感覺。
  想到玉鼎夫人,不覺目光一抬,朝軟兜上的白素儀望去,發覺那通天教主側著身子,目光的的,正在白素儀身上掃來掃去,看個不停。
  倏地,他想起了金劍的事,暗道:“玉鼎夫人言道,那金劍分為雌雄兩柄,雌的一柄藏在通天教主的寶劍之內……”
  想到這裏,不覺目光一轉,朝右側那紅衣道憧的手中望去,那道憧雙手捧住一柄烏鞘寶劍,一眼望去,色澤斑駁,古意盎然,不言可知,那是一柄神物利器,只不知金劍怎會藏在寶劍之內,通天教主本人何以又不知情,
  隨後,他想起了那白發皤然的灰衣老婦,想起她掌摑自己的景況。
  他暗暗忖道:“唉!我早該反省!說起品德,我不拘小節,行止有虧,說起武功,我就靠一招掌法,劍法撇在腦後,‘量尤七解,的三招指法也不練成,看看眼前……”
  他愈想愈為愧悔,不覺汗流浹背。怎奈身已被擒,生死難測,前途茫茫,連改過做人的機會也沒有。
  正當他悔恨交集、苦思脫身之計時,鼓樂之聲忽然歇了下來,抬眼望去,一座金碧輝煌,紅牆綠瓦的道觀聳立眼前,軟兜正往觀門之內抬去。
  須臾,軟兜在內庭歇下,通天教主步下軟兜,道:“將這姑娘迎入‘養心殿’,將華夭虹打入石牢之內。”
  華天虹和白素儀聞言,不覺四目交投,相互望去,兩入的目光都有焦急之色,口齒啟動,似乎都有話講,但那四個黃衣道憧抬起軟兜就走,轉眼即將白素儀送走,那兩個紅衣道懂則架住華天虹的膀臂,直向殿后走去。
  這道觀後院築有一座石屋,乃是通夭教主囚禁人犯的監牢,兩個紅衣道憧將華夭虹送奎”,看守石牢的道人將犯人收下,打開重重鐵柵,將他囚入了一間小小的石室。
  這石室寬廣不過六尺,四壁無窗,僅只鐵門上開著一個碗口大的氣孔,因而雖在日問,室中也昏暗無光,陰氣沉沉,人在其中,恍惚是在地底。
  只聽一陣沉重的聲響,室門已閉,華天虹環顧一眼,發覺室中空蕩蕩的,除了自己,連一草一木也沒有,只得走到壁旁,席地坐了下去。
  他暗暗想道:“只要拔出胸上的三根銀針,諒這小小石牢囚我不住,只是……”
  解開衣襟,伸手摸去,三根銀針皆已沒入肉中,若在平時,他只要功貫雙指,按在銀針兩旁,那根針便會逐漸露出體外,此刻真氣無法凝注,內功施展不出,那卻無可奈何了。
  他自言自語,喃喃說道:“可不要死在此處,那可太不值了!”
  “七月十五,通天教做建蘸道場,嘿!建蘸大會!只有七八天了,那時各派碰頭,冤家聚首,一言不合,便是血流成渠,屍積如山的結局,如此重要的場合,母親豈有不到之理……”
  想起了母親,他,心內充滿了懷念與感傷,求生之念也愈見殷切,只想早早脫困,好與母親見面。
  倏地,一陣鐵柵啟動之聲傳入室內。
  一個念頭閃電般的掠過他的腦海,他仿佛看到,雲餐高譬,長裙曳地的玉鼎夫人,正往此處匆匆趕來。
  鐵柵響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心越跳越急,漸漸按捺不住,似要跳出口來。
  半晌,一陣飄忽的步履之聲在門外停下,門上響起鐵柵移動的聲音。
  華天虹朝門上小孔一望,未見有人,不由自主地問道:“誰?”
  只聽一陣陰沉沉的低笑,這笑聲仿佛萬丈冰窟下飄起的寒氣,華天虹聽入耳內,渾身汗毛直豎。
  一忽,鐵門敞了汗來,一個束發背劍,顴骨高聳的道人,幽靈似的兀立在門外。
  華天虹凝望片刻,忽然認出這道人來,不禁朗聲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紅葉道長,失迎失迎!”
  只聽那紅葉道人陰森森一哼,獰笑道:“華天虹,你也有今日?”
  華天虹濃眉微皺,笑道:“何必今日往日,你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盡管過來動手。”
  紅葉道人冷冷說道:“你口頭硬朗,祖師爺動起手來,只怕你承受不起。”說話中,緩緩走了進來。
  華天虹一瞧他臉上的神色,不禁暗暗一震,忖道:“此番休矣!這老道勢必殺我,再無疑義!”
  他穴道被那三根銀針釘住,武功施展不出。眼看大難臨頭,卻無逃避之力。
  原來紅葉道人癡戀玉鼎夫人,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始終未達目的,待見玉鼎夫人對華天虹那般親呢,不覺妒火中燒,嫉恨交集,遷怒到華天虹身上。再加華雲施展“少陽罡氣”,一掌將他震成重傷,至今未能痊癒。如此一來,使他將華天虹恨入骨髓,立誓將其置於死地。
  只聽嗆嘟一聲龍吟,紅葉道人執劍在手,雙目之內,殺機四迸,獰聲說道:“姓華的,你是願死,還是願活!”
  華天虹雙眉一揚,惑然道:“你明明要我的性命,怎麼又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紅葉道人嘿嘿冷笑,道:“你若要活,道爺也能留你一一條生路,只是那條路狹窄得很,怕你沒有魄力去走!”
  華天虹心頭大惑,道:“華某別無所長,就是有幾分魄力,你且說說,那條路是如何狹法?但只可行,華某定然依你。”
  紅葉道人寶劍一顫,指定華天虹的臉面,獰笑道:“說來也不嚇人。你若想活命,道爺就劃破你這一張臉蛋,讓你與蒼髯客配成一對!”
  華天虹腦海之內,泛出蒼胃客那帶著刀疤、恐怖懾人的面孔,不禁心頭一寒,暗忖:“此事奇了,我這面容何以遭他之忌?”
  突然心中一動,道:“啊!我明白了!”
  紅葉道人冷然道:“你未必明白。”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你是私自到此,井未征得你們教上的同意,想要取我的性命,又恐你們教主不允,因而想出這毀容之計,以泄心頭的怨恨。”
  紅葉道人陰森森一笑,道:“你猜得倒是不錯,卻不知你家道爺已抱破釜沉舟之心,只要你願死,你家道爺取下你的首級,遠走高飛,也不管他教主不教主了。”
  華天虹暗暗想道:“此人恨我如是之深,真是從何講起?”
  轉念之下,重又目凝神光,朝他臉上緊盯一眼,發覺這片刻工夫,他雙眼之內已血絲密佈,嘴角肌肉抽搐不止,神色之間,恍若凶神惡煞一般,知他說得到做得到,決非虛聲恫嚇。於是點了點頭,正色道:“你讓我想一想……”
  紅葉道人寶劍一掄,厲聲道:“道爺懶得等!”
  華天虹視若未睹,心中暗暗忖道:“蒼髯前輩的容貌雖毀,仍舊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我一事未成,焉能就此一死,留得有用之身,未必沒有作為。”
  轉念中,想起白嘯天為愛女提婚,以及玉鼎夫人糾纏自己的事,不禁心意一決,坦然說道:“紅葉,今日是你厲害,華某舍棄容貌,讓你心頭一快!”
  紅葉道人似是大感意外,怔了一怔,陡地仰天狂笑道:“好啊!原來小子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欺身上步,寶劍一揮、唰的一聲,鬥然削去。
  華天虹決定舍棄容貌,保全一命,也是迫於無奈,情非得已。眼看寒光一閃,寶劍襲來,仍然心頭一沉,容色陡黯,欲避無力之下,只有趕緊將眼閉上。
  但聽“骼!”的一聲巨響,石牢的鐵門似是被人以碩大無朋的力量一推,猛然圃了攏來。
  紅葉道人與華天虹同是耳膜一陣劇痛,紅葉道人寶劍停在半途,華天虹猛然睜開雙目,兩人同是身子一顫,卻也同時想到有人到了門外,只不知是哪一方的人物?
  此時,石牢內餘音震耳,四面的石壁顫動不歇,紅葉道人眼看一震之威如是驚人,知道隱在門外的,必是一位功力絕世的高手,膽戰心驚之下,頓起退走之意。
  但是,他對華天虹銜恨刺骨,雖在心慌意亂之際,仍舊不願將華天虹放過,本已決心退走,寶劍一顫,反而朝華天虹心口刺去!
  華天虹凜然一驚,千鈞一發之際,奮起全身餘力,猛地一側身子。
  忽聽一個宏亮蒼勁、震耳欲聾的聲音厲喝道:“孽障,好大膽!”
  語聲中,“呼”的一聲巨響,鐵門霍地敞開,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紅葉道人聞得喝聲,不禁心氣一餒,手腕一軟,寶劍刺入了華天虹的左胸!
  他。一劍刺下,看也不看一眼,身形一轉,直向門外縱去。
  目光落處,忽見一個僅剩一條左臂,須發糾結長過身軀的怪人,赫然堵在門口。
  這怪人四肢已缺其三,堵在門口,高不滿四尺,須發拖地,血盆大口,兩只眼睛藍光閃爍,唯一剩下的左手中,拄著一體高過頭頂,又粗又大的鐵劍。
  紅葉道人駭然大驚,猶未轉念,雙足已自猛力一蹄,身於淩空射起,疾若勁矢,朝那怪人頭頂電射而去。
  但聽那怪人嘿嘿一笑,道:“哪來這麼方便!”
  手中鐵劍一豎一撩,頓時將紅葉道人的雙腿齊根斬斷,慘曝聲中,血肉紛飛,紅葉道人的身軀與兩截殘肢飛去室,蔔摔落在地。紅葉道人內傷未愈,複受如此重傷,人未摔下,業已昏死過去。
  華天虹目睹此狀,不覺心搖神駭,忘了自身所受的劍隊半晌之後,始才定下心神,強顏一笑,道:“恭喜周老前輩,結束了十年磨難。”
  原來這怪人正是被囚在神旗幫內自稱寒潭臾的週一狂。如今穿了一件藍色短袍,腰間勒著一一根絲絛,神情詭清,猶勝往昔。
  寒潭曳週一狂長眉掀動,哈哈一笑,也未見他晃身作勢,身子倏地移到了華天虹面前,鐵劍一掄,洪聲說道:“小子!如今你叫皇甫星,還是華天虹?”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我已恢復本來面目,當然叫作華天虹。”臉色一整,接道:“多謝老前輩拔刀相助,保住了晚輩這張面孔。”
  寒潭望週一狂沉聲一哼,道:“老夫的便宜不是好占的;你塞翁得馬,焉知非福?”
  華天虹淡淡一笑,道:“晚輩風浪經得不少,對於自身的安危,也就看得淡了。”
  忽感胸上疼痛,低頭一看,原來那劍創深達五分,雖未傷及筋骨,卻是鮮血瀾舊,流個下住,這一忽工夫,已將半邊衣衫染紅。
  寒潭曼週一狂面泛諷曬之聲,嘿嘿一笑,終於抬起手指在他胸上戳了數下,那創口所流的血液頓時少了下來。
  華天虹笑道:“索性勞動者前輩……”
  寒潭望週一狂雙眼一翻,大有不勝其煩之勢,忽又心意一變,不待他將話講完,拉開他的衣襟,為他取那鎖穴的銀針。這銀針雖是釘在肉內,週一狂這等尖頂高手取來,仍是舉手之勞,須曳,三根鎖穴銀針取出,華天虹急忙盤膝坐定,調理體內的真氣。
  但聽寒潭叟週一狂道:“小子,白君儀可曾殺掉?”
  華天虹赫然答道:“老前輩明知故問一”
  寒潭望週一狂冷冷一哼,道:“金劍呢?拿給老夫!”
  華天虹笑道:“金劍尚未到手,不過已有眉目,七月十五的建酯大會上,那金劍或許能夠出世。”
  寒潭望週一狂猛一伸手,抓住華天虹的肩呷,沉聲道:“照直講!金劍落在何人手上?”
  華天虹牙根一咬,忍住肩頭劇痛,道:“我也拿不准,時機未到,我不敢亂講!”
  週一狂五指一緊,怒聲道:“你敢要挾老夫?”
  華天虹被他抓得骨痛欲折,冷汗直冒,胸上的劍創鮮血泉湧,不禁大喝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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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王劍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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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潭叟週一狂將手一松,咬牙道:“小子快講,那金劍落在何人手內?”
  華天虹怒聲道:“金劍在天乙老道手內,你有本領索回麼?”
  週一狂雙目一睜,曬然道:“何以見得?”
  華天虹冷冷說道:“信不信全在於你,如若不然,你去問天乙老道,瞧他如何講法?”
  週一狂微微一笑,道:“天乙雜毛要與白老兒的閨女成親,此刻沒有閒空,等一會兒再去問吧!”
  華天虹臉色大變,猛然躍起,叫道:“老前輩,咱們快去瞧瞧!”
  寒潭叟週一狂冷冷說道:“白嘯天對你何恩何德,他的女兒出事,要你如此焦急?”
  華天虹雙眉一聳,溫然道:“白素儀是個善良敦厚的女子,咱們豈能見危不救?”
  他俠義為懷,毫無私心,講來理直氣壯,沒有半點猶豫。
  但聽週一狂冷笑一聲,道:“白嘯天見利忘義,囚禁老夫十年之久,老夫報仇還來不及,看他報應臨頭,正是大炔人心之事。嘿嘿!老夫不是天生的賤種,我懶得出手打救!”
  華天虹怒聲道:“哼!我也太蠢,以德報怨之事,豈是你這等人辦得到的?”伸手一攫、去搶那鐵劍。
  週一狂鐵劍一縮,道:“你言而無言,算什麼英雄好漢?”
  華天虹心急救人,怒聲說道:“我哪里言而無信?”
  週一狂似是故意拖延時光,緩緩說道:“你答應殺白君儀
  華天虹截口道:“我力有不逮!”
  週一狂道:“你答應尋求金劍救老夫脫難……”
  華天虹心急如焚,膜目道:“金劍尚未到手!”
  週一狂道:“一年又一年,也該瞧一瞧老夫的死活。”
  華天虹怒吼道:“我身不由己!”縱身一躍,意欲沖出門外。
  週一狂鐵劍一掄,烏光電掣,迫得華天怔急忙沉下真氣,硬生生地勒住身形。
  華天虹怒不可抑,臉上不禁泛起鄙薄之色,道:“你不救人也罷!阻撓我去,豈不有傷陰鴛?”
  週一狂哈哈一笑,道:“這是老天爺對白嘯天的懲罰,你武功淺薄,根本不是天乙雜毛的對手,去了也是徒自送死,救不了白嘯天的女兒。”
  華天虹聽他言之鑿鑿,想到像白素儀那般純潔善良的女子,遭受一個妖道的蹂躪,不禁膽戰心驚,熱血沸騰,再也耐忍不住,大喝一聲,舉掌一揮,一招“困獸之鬥”,猛然擊了過去。
  寒潭空週一狂一見自己這招武功,不由心花怒放。笑道:“來得好!”放下鐵劍,也是一•招“困獸之鬥”,反擊過去己
  雙掌甫接,兩股沉猛的勁力應手相觸,寒潭望週一狂掌心一吐,七成功力所化的掌力洶湧而出。
  華天虹哪有心腸與他拆招,緊要之際。閃電般地一震健腕,手掌顫得一顫,將他那重逾千斤的掌力盡行化去,借其來勢,身予劃了一道圓弧,“呼”的一聲,由其頭頂飛出了門外。
  寒潭叟週一狂大叫道:“好小子!”抓起鐵劍隨手一撐,銜尾飛出室外。
  華天虹足尖點地,朝雙腿俱斷、剛剛蘇醒的紅葉道人瞥了一眼,舉步若飛,疾往筐外奔去。
  看守石牢的道人全被週一狂點住了穴道,鐵柵大開,恍若無人之境,華天虹懶得細看,風馳電掣,眨眼沖到了屋外。
  此時朝陽初升,大地朗澈,華天虹吐了一口濁氣,不禁仰天一聲長嘯,右手們住胸上的劍創,略辨方位,即向一座高樓奔去。
  寒潭曳週一狂鐵劍點地,身軀似行雲流水,緊隨在華天虹身後,耳聽他那長嘯之聲,不覺敞聲一笑,道:“小子內功大進,是那什麼毒蓮之功吧?”
  華天虹道:“丹火毒蓮。”
  回顧一眼,暗道:“原來他將我的欽劍當作拐杖,難怪不肯還我。”
  只聽週一狂笑道:“小子,聽說玉鼎夫人被你勾搭上了,怎麼又打白素儀的主意?”
  華無虹玉面一紅,怒喝道:“放屁!”
  週一狂為老不尊,華天虹對他講話,也變得租魯無禮。
  忽聽有人喝道:“華天虹,站住!”
  活聲中,一個紅衣道憧迎面馳來,那道憧似是知道華天虹的厲害,人還未到,先已反手一溺,抽出了肩後的寶劍。
  華天虹注目一望,認出來人正是昨夜施展“坎離劍陣”的八名紅衣道憧之一。
  他暗暗想道:“天乙老道也是殺害爹爹的兇手之一,我遲早要與他敞開來幹,‘坎離劍陣’非同小可,我且先拆他的陣腳。”
  念頭一閃,不禁心腸大硬,眼見那紅衣道憧即將奔到。連忙功貫左掌,蓄勢以待。
  那紅衣道憧來勢如風,展眼奔到,一瞧華天虹尚不停步,頓時怒喝一聲,振腕出劍,分心便刺。
  華天虹昨夜受盡委曲,心頭猶有餘怒,這時沉聲一哼,雙足一挫,身子陡然橫移兩尺,腰於一擰,提手一掌,猛朝敵人背心擊去。
  那紅衣道憧一劍刺空,忽覺一股重如山嶽的勁力撞上身來,不禁大駭,危急中,猛地仆地一滾,居然逃出了華天虹的手掌。
  寒潭望週一狂敞聲笑道,“究竟未練到家。”說話中,漫不經心地拍出一掌,直擊那紅衣道憧的背心。
  只聽“噗”的一聲,那紅衣道憧背上吃了一掌,心脈頓時震碎,慘哼半聲,當場氣絕。
  這兩人使的同一手法,差別不在掌力的輕重與出招的快慢,而在火候的深淺與功力的精純。寒潭史週一狂一掌擊出,時間、部位、吐勁、發出,無不恰到好處,掌力一發,令敵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毫無轉褒的餘地。
  華天虹對週一狂的武功確是心折,但見他單手撐在鐵劍之上.身形淩空,紋風不動,敞聲說笑,一副躊躇滿志之狀,不禁曬然道:“自鳴得意,須防識者見笑。”身形一轉,拔步奔去。
  須臾,奔至那座高樓之前,只見樓前一方橫匾,匾上“養心殿”三個泥金大字,昨日隨侍通天教主的那批紅衣道憧,一個個手執寶劍,正由殿內奔了出來。
  華天虹哪敢再讓他們布陣,沖上前去,迎著當先奔出的一人揮掌便擊,口中大喝道:“天乙子,趕緊滾出來,週一狂向你迫討金劍來了!”
  那當先奔到的紅衣道憧怒喝道:“無知小輩,這是什麼所在,容你大呼小叫?”
  說話中,雙方已力搏了二十多招,華天虹堵在大殿門口,不讓對方展開陣法,那七個紅衣道懂圍著華天虹疾攻不已,只是少、了“坎離劍陣”的威力,一時之間,也奈何華天虹不得。
  華天虹力敵七柄寶劍,掌掌動用真力,胸上的劍創頓時血流如注,不可歇止。無法可想,只有抬起右手,將創口緊緊們住,僅以左手的拳法應敵,以一對七,戰得極為艱苦。
  週一狂一旁觀戰,直看得眉飛色舞,高聲叫道:“小子,老夫所創的武功如何?”
  華天虹負傷力戰,心頭怒火熊熊,聞言之下,吼聲道:“幾個小道也收拾不了,虧你有臉得意?”
  週一狂勃然大怒,提起鐵劍猛然一擲,喝道:“瞧你老子的劍法,有何了不起的?”
  那鐵劍被他一擲,去勢如箭,帶著一溜烏光,直向華天虹飛去。
  一名紅衣道憧擋在中間,聞得勁風聲響,匆匆一側身子,見那鐵劍正由身旁掠過,未曾深慮,一劍削了下去。
  只聽一陣金鐵交嗚,那紅衣道虞手臂震得一麻,掌中一輕,所執的寶劍業已寸斷,殘劍四飛,撤落一地。
  週一狂的功力端的驚人,那鐵劍經過一擊,去勢依舊不衰,直向華天虹飛去。
  華天虹身形一側,一把攫住劍柄,順勢一掄,朝一名紅衣道憧當頭劈下。
  這一劍藉了週一狂的餘力,去勢之快,如迅雷激電,那紅衣道憧閃避不及,迫得舉劍一撩,反削華天虹的手腕。
  一幫、一會、一教,雖然同屬黑道,卻因通天教慣行采補之術,殘害良家婦女,因而加深了華天虹的惡感。這時眼看對方一劍削來,竟不撤招變式,反而功貫劍身,猛然一沉手臂,硬行劈了下去。
  這時,一方鐵劍當頭劈下,一方寶劍反削敵腕,看來就要兩敗俱傷,同時喪在敵人劍下。炬料,華天虹的鐵劍霍地一沉,其落勢之快無與倫比,只聽那紅衣道憧“哎呀!”一聲慘叫,屍分兩半,瞬眼喪了性命!
  接劍,斃敵,一氣呵成,前後時間不過眼皮一眨。
  他這玄鐵重劍,被週一狂扣押了兩年,此時物歸原主,悼執劍臨敵,不禁精神抖擻、神威奮發起來。
  只見他龍行虎步,鐵劍四揮,招招進擊,追著敵人搏殺不已,胸上那創口鮮血泉湧,他卻渾然不覺。
  展眼間,攻守易勢,六名紅衣道撞被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在有“坎離劍陣”,無法展布出來。
  忽聽週一狂嘿嘿冷笑道:“我道華元肯的劍法如何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
  華天虹咬牙不語,奮勇攻敵,通夭教主久不出現,他想到白榮儀身在虎口,恨不得早早殲滅這幾個道憧,以便沖入殿內救人。哪知這批紅衣道憧皆是通天教主的親傳弟子,個個武功不俗,他雖一劍在手,如虎添翼,想要結果彼等,卻也不易辦到。
  此時,四周業已圍滿了道人,一個個執劍在手,准備接應,也有人看出勝負難蔔,奔往殿內報信。
  華天虹胸上的劍創未曾包紮,真力一動,重又血流不止。他自己倍然不覺,一旁觀戰的週一狂卻緊緊地蹩起了眉頭。
  適在此問,“養心殿”內疾步走出一個紅衣道憧,雙手高舉一柄碧玉如意,朗聲說道:“教主法諭,眾弟子速即住手,恭迎周老前輩入殿!”
  六戰中的六名紅衣道懂,頓時紛紛後退,那手執碧玉如意的道憧步下臺階;朝週一狂稽首丫禮,躬身說道:“弟子青蓮,參見周老前輩。”
  週一狂雙目一翻,道:“怎麼?老夫的雙腿斷了,天乙雜毛的雙腿也斷了不成?”
  那法號青蓮的紅衣道憧道:“本教三位閉關潛修、不問外事的祖師爺,适才聯袂駕到,教主正在一旁陪侍,無暇分身出迎,失禮之處,尚祈老前輩恕罪。”
  週一狂嘿嘿一笑,道:“老夫也是閉關潛修,剛剛破關出來,你們那三位祖師爺嚇不倒老夫。”
  他語音一頓,昂首向天,道:“你是天乙子的親傳弟子麼?”那青蓮道憧道:“本教紅衣弟子,都由教主親傳。”
  週一狂冷冷說道:“那很好,老夫與你你們教父是多年相識,快去找一把椅子,命四個紅衣弟子抬老夫入殿。”
  青蓮道憧略一沉吟,隨層”向立在階下的紅衣道憧道:“周老前輩是教主的多年好友,他老人家行動不便,快去找一張座椅,抬老前輩入殿。”
  週一狂環眼一瞪,獰聲道:“好小子,你倒是伶牙俐齒,少時讓你見識見識,看看老夫是否行動不便。”
  青蓮道值置若罔聞,須臾,有人取來一張紅木交椅,四名紅衣道憧抬了過來,齊聲說道:“請周老前輩人座。”
  週一狂哼了一聲,身形憑空拔起,飄落椅上;安坐不動,青蓮道憧急忙向前領路,四名紅衣道憧抬起座椅,跟隨在後。
  這“養心殿”是通天教主長居之處,樓高三層,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好似帝王的宮室,各處門戶,皆有背插長劍,身著黃竣道袍的道人駐守,警衛十分森嚴。
  華天虹手執鐵劍,隨著眾人人內,須臾登上三樓,來至一座竹簾深垂,光線幽暗的靜室門外。
  門邊立著兩名黃衣道憧,一見眾人到來,忙將竹簾撩起,那青蓮道憧跨入門內,躬身說道:“啟稟教主,周老前輩駕到!”
  通天教主在門內出現,稽首為禮,含笑說道:“周兄久違,請恕貧道失迎之罪。”
  週一狂冷冷一笑,道:“老雜毛,你好大的臭架子!”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雙目之內倏地迸射出兩道神光,朝週一狂渾身一掃,笑道:“周兄好長的命,佩服!佩服!”身子一側,舉手肅客。
  週一狂輕輕哼了一聲,袍袖一拂,身軀離座而起,冉冉飛入門內。
  華天虹見他四肢已缺其三,威風依然不減,不禁暗暗心折,振起精神,昂然走了進去。通天教主立在門外,兩人目光一觸,臉上同時泛起冷冷的笑容。
  這靜室幽靜異常,壁上掛著十餘幅立軸,上面繪著通天教歷代祖師的畫像,地上舖著一床古色古香的竹席,竹席上列著八九個浦團,一端陳放著一個古銅香爐,焚著一爐異香,輕煙綜繞,滿室飄蕩,使這靜室中平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室內靜悄悄的,除了通天教主和青蓮,就只有一個手捧寶劍的道憧。
  週一狂落坐的蒲團之上,目光電射,四處掃視,道:“天乙子,聽說這裏來了幾個通天教的老不死,怎不請將出來,讓老周瞻仰瞻仰。”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本教那三位師爺性情古怪,你見了討不了好處。”
  週一狂道:“哼!老周就是命長,你趕緊請出來,否則休怪老朋友無禮。”
  通天教主淡然一笑,目光一轉,道:“華天虹,你東張西望,想看什麼?”
  華天虹一瞥兩旁的門戶,道:“你將白素儀怎樣了?”
  通天教主眉頭一匡,夷然道:“聽說任玄與白嘯天很看得起你,咄!依本教主看來,你也不是大器之材,成不了氣候。”
  華天虹冷冷說道:“承蒙教訓,感激不盡。”
  通天教主道:“你敢是不服?”
  華天虹道:“請道其詳”
  通天教主臉上露出一片鄙夷之色,道:“白素儀是白嘯天的女兒,本教主將她殺了奸了,自有白嘯天向本教主算賬,神旗幫與你無親無故,你與白素儀萍水相逢,談不上情誼,你如此念念不忘,是何道理?”
  週一狂大聲叫道:“講得好!華天虹,白老兒對你有何恩德,要你替他操心?神旗幫與通天教火拼起來,對你有何不利?”
  華天虹滿臉漲得血紅,暗付,“我路見不平,多管閒事,原是俠義本份,想那白素儀是個絕色女子,白嘯天是黑道魔頭,我、越阻代腐,招人誤解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著使神旗幫與通天教火拼,那乃是求之不得的事,我挑撥離間唯恐不及,維護白嘯天的女兒,豈非忘了根本?”
  想到此處,不禁大感惶恐,吶吶無語,不敢出言辯駁。
  通天教主大為得意,面孔一轉,朝週一狂道:“周兄,你傷了本教的紅葉,殺了我座下的弟子,這筆賬如何演算法?”
  週一狂翻眼望天,傲然道:“天乙子幾時勝過週一狂了?”
  通天教主淡淡地道:“你我未曾較量過,勝負之數,無法斷言。
  週一狂冷冷說道:“如今較量也還不遲!”單掌一掄,劈空拍了過去!
  華天虹深知這招“困獸之鬥”的厲害,一見週一狂出手,頓時凝目注視,著通天教主如何抵敵?
  通天教主未曾料到週一狂說打就打,一瞧掌勢到來,急忙放下手中的拂塵,雙掌一豎,齊齊推出,口中叫道:“周老兒,不可魯莽!”
  但聽“波”的一聲輕響,兩人的掌力撞在一起。
  華天虹本以為兩人是較量功力,想他二人同是當世屈指可數的幾個絕頂高手之上,在這靜室之內,兩人的掌力一撞,怕不石破天驚,連這靜室的屋頂也要震塌?豈料大為不然,除了那一聲輕微的震響外,竟是再無驚人之處。
  然而,原是輕煙綴繞,一片幽靜的室內,那浮蕩空隙的煙霧突然波翻浪卷,顯出了一片方圓三四尺的空隙,那空隙時而向左,時而向右,在週一狂與通天教主之間往復移動,不下五次之多,然後陡地卷起一股迴旋的氣流,挾著一片呼嘯之聲,逐漸消散於無形。
  只聽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道:“周兄這十年光陰未曾白費,難得!難得!”
  週一狂冷冷說道:“哼!你天乙子也強不過我老周。”
  華天虹冷眼旁觀,心頭暗暗驚凜,忖道:“天乙子已是如此,他那三個祖師自必更為厲害。唉!要相誅滅群邪,肅清醜類,看來也只有促使彼等自相殘殺了?”
  他心情沉重,豪氣大減,頓時感到頭腦暈眩,胸上的劍傷火辣辣的,疼痛異常。
  忽聽週一狂道:“天乙子,快還者夫金劍來!”
  通天教主雙眉一軒,道:“周兄好無道理。冤有頭,債有主,是任玄奪了你的金劍,我向貧道索討,豈非打錯了人?”
  週一狂道:“嘿嘿!金劍在你手內,老夫就向你索取,你快將金劍還來,我替你取來任老兒的人頭,這交易兩不吃虧,你於是不幹?”
  通天教主道:“任玄的人頭,貧道要來何用?”
  週一狂冷冷一笑,道:“老雜毛何必裝蒜,神旗幫與風雲會早已聯上了手,通天教眼看就是土崩瓦解之局。哈哈!另撇三位神師劄縱然將你們的開山老祖請下凡來,也挽救不了這一場劫難……”
  通天教主截口笑道:“殺了任玄,就挽救得了麼?”週一狂雙眼一翻,道:“那還用講?任老兒一死,風雲會縱下風流雲凱也得另找一個總當家的。旁人掌舵,未必肯走任玄的舊路,風雲會與神旗幫解盟,你通天教還怕什麼?”
  通天教主拂髯一笑,道:“高論!高論!不過,任玄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周兄有何良策,能夠取他項上的首級?”
  週一狂雙眉一揚,道:“這個你不用操心,還我的金劍,我包能取他的首級。”
  通天教主含笑說道:“既然如此,周兄就去取任玄的首級,事成之後,貧道還你的金劍。”
  華夭虹聞言,不禁大惑,忖道:“玉鼎夫人言道,那金劍分雌雄兩柄,雄劍在她手中,雌劍暗藏在通天教主的隨身寶劍之內,通天教主並不知情……”
  突然問,他心下一動,暗道:“她自稱向華,向——難道與那金劍的主人、‘一劍蓋戶原’向東來有關不成?”
  想到這點,不禁大感振奮,恨不得即時去找玉鼎夫人,向她問個明白。
  但聽週一狂道:“先殺任玄,後取金劍原無不可,只是少了那件神物利器,要取任玄的首級,老夫可就沒有把握了。”
  通天教主拈須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實在不成,也只好另籌良策了。”
  週一狂道:“任玄不是等閒之輩,一擊不中,再擊可就難了。”
  通天教主道:“萬一如此,周兄索興等到七月十五的建醚大會,當著天下英雄,與任玄決一死地,只要周兄殺四任玄,貧道立即交還周兄的金劍。”
  週一狂道:“老雜毛,亢還金劍,你是定然不肯了?”
  通天教主笑道:“光還金劍,周兄不殺任玄,貧道又能奈何?”
  週一狂冷冷說道:“老夫刺殺了任玄,你若不守信諾,不肯交還金劍,老夫又能奈何?”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貧道膽敢如此,周兄就將貧道的首級一併取去吧!”
  週一狂怒聲道:“你道老夫不敢!”身子猛然彈起,直對天乙子撲去。
  通天教主絲毫不敢托大,雙腿一彈,霍地站起,舉掌當胸,蓄勢待敵。
  只聽週一狂沉聲一哼,一招“困獸之鬥”,以泰山壓頂之勢,猛地朝天乙子頭頂擊下!
  這掌法出於週一狂之手,其威力豈同小可!通天教主一瞧掌勢,頓知化解不開,當下雙肩一晃,陡然矮下半尺,瞬眼之間,脫出週一狂掌勢的籠罩,唰的一聲,一拂塵擊去。
  週一狂身子淩空一旋,避開了天乙子的拂塵,舒臂一掌,二度出去。
  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飄身而起,落在週一狂的原位坐下,笑道:“難怪本教的三位祖師對周兄齊加贊揚,這一招掌法果是獨步武林,另有神妙之處。”
  週一狂與他交手一招,換了一個座位,聞言之下,怪眼一翻,冷冷笑道:“通天教還有哪幾個老而未死的,敢在老周頭上逞能,你再不喚將出來,老夫可要罵了!”
  通天教主曬然說道:“罵也無用,适才你在石牢中時,本教那三位祖師就在你的身後,如今卻已離開此地了。
  週一狂哇哇怪叫,忽又將口一閉,搖頭不迭,道:“老雜毛信口齊河,普天之下,無人能夠躡在老夫背後,不令老夫發覺。”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話鋒一轉,道:“你是聽誰說起那金劍在貧道手內?”
  週一狂伸手朝華天虹一指,道:“是這小子講的。”
  通天教主包目脫視,道:“小子,你又是聽誰講的?”
  華天虹被紅葉道人在胸上刺了一劍,傷口廣逾兩寸,雖未傷及筋骨,卻因未曾包紮,流血過多,大見虧損,加以心事重量,心憎沉重,這一刻工夫,忽然精神萎勵,意態消沉起來。通天教主問話,他口齒一張,欲待答話,忽又感到懶得講話,將口一抿,默默不語。
  通天教主見他不答所問,不覺臉色一沉,拂塵一揮,劈面揮去,道:“小子癡癡呆呆,莫非做夢?”
  他與週一狂調換了座位,華天虹坐在他的下首,眼看他拂塵一揮,就要擊到自己,急忙舉起鐵劍,擋了過去。
  通天教主心記殺徒之仇,恨不得將週一狂和華天虹置於死地,只是礙於情勢,一時未便動手。此刻見他舉劍格來,立即手腕一顫,那拂塵霍然一卷,驀地纏住了劍身,通天教主猛力一帶,喝一聲“去”華天虹虎口一麻,鐵劍頓時脫手,直向週一狂飛去。
  華天虹羞怒交迸,只恐週一狂拿去鐵劍不肯交還,顧不得劍傷疼痛,雙足一彈,追著鐵劍撲去。
  通天教主獰笑一聲,拂塵一揮,唰的一聲,正正抽在華天虹的小腿之上。
  只聽華天虹咬牙一哼,褲管破裂,兩只小腿皮開肉綻,人也“啪啦”一聲摔落在地。
  他雙眼之內血絲密佈,心頭恨極,躍躍欲動,但知自己遠非天乙子的敵手,又不敢逞血氣之勇,輕舉妄動。
  週一狂與他有傳藝之情,眼看他胸前已被鮮血染遍,兩只小腿血肉模糊,站在那裏顫抖不息,不禁生出憐借之意,道:“老雜毛,你倒行逆施,必然要吃苦頭,趕通拿點金創藥來,我替他包紮一下,天已近午,老周的肚皮也該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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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章 石樑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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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曬然道:“你只管放心,這小子從來不知記恨。我久聞入言,白嘯天父女兩人都曾淩辱過他,他非但不恨,反而為白家賣力,貧道略略教訓他一下,時過境遷,他也同樣忘懷了。”
  華天虹聞言,先是一怔,繼而想道:“我以為仁恕之道,天下行得,原來人若不知記仇記恨,連仇家也看不起他了!”
  轉念之下,不禁感慨叢生,突地,他想起一事,霎時臉無人色,渾身顫抖起來。
  週一狂睹狀有異,恐他一時憤怒,要與天乙子拼命,急忙洪聲說道:“華天虹,老雜毛執掌通天教二十餘年,你老子也不敢小覷他,你若不量力,那是自討苦吃。”
  華天虹將頭一搖,閉口不語。
  通天教主道:“周兄,你對這小子不壞啊!”
  週一狂冷冷說道:“不壞怎樣?你若不服,只管找老周較量。”
  通天教主淡然一笑,道:“你忙著報仇雪恨,貧道忙著退敵,你我敵汽同仇,無妨相安一時,待到建酪大會之後,再認真地較量一番。”
  週一狂道:“誰還怕你不成!”
  忽見華天虹抱拳一禮,道:“老前輩,在下告退了。”轉身大步走去。
  青蓮道憧見他揚長而去,不禁大怒,身形一晃,擋在門口,道:“華天虹,誰讓你走了?”
  他是通天教主的首座弟子,華天虹劍劈一個紅衣道憧,週一狂掌斃了一個,乃至紅葉道人斷腿,他都記在華天虹賬上。忽見華天虹要走,頓時加以阻攔。
  華天虹大喝一聲,鐵劍一揮,猛然劈了過去。
  只聽唰的一聲鋒嘯,劍來到,一股狂猛的劍罡激湧而至,青蓮大駭,雙足疾蹬,猛向一旁躍去。
  通天教主又驚又怒,晃身過去,獰聲道:“好小輩,此時此地,你還敢行兇,膽子倒是不小!”倒轉拂塵,疾點華天虹的“俞戶”穴。
  華天虹聞得背後疾風襲至,立即身形一旋,看也不看,一劍橫掃過去。
  這一劍又狂又猛,縱是通天教主,也不敢硬拆硬架,當下一提真氣,胸腹一縮,那鐵劍呼嘯而過,劍尖幾乎劃破了道袍。
  忽聽週一狂道:“老雜毛,他要去‘跑毒’,你留他則甚?”
  通天教主道:“他是任鵬一案的見證,貧道有話問他。”欺身探臂,拂塵玉柄疾點過去。
  華天虹厲聲一喝,鐵劍一沉,斜斜劈下。
  他激憤填膺,神情大改,攢眉怒目,好似凶神惡煞一般。
  這靜室乃是天乙子練功之處,華天虹擋在門口,一劍劈下,迫得天乙子再度飄退開去。
  通天教主連退二次,不禁大怒,拂塵交到左手,舉掌當胸,緩緩朝前推去!
  週一狂恐防華天虹不知厲害,大喝道:“華天虹後退!”
  忽聽一個焦的的女子聲音叫道:“教主手下留情!”
  話聲中,玉鼎夫人領著華雲登上樓來。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華雲一足踏上樓板,望到小主人那副形象,不禁肝膽欲裂,身形一仆,如狂風一般卷了過去,口中大喝道:“小官人閃開!”
  華天虹胸腿俱傷,失血過多,他知擋不住通天教主的一掌,耳聞華雲到來,立時縱身一躍,避向一旁。
  通天教主目光犀利,一眼瞥見華雲,頓時認出了他,紅葉道人曾經稟告傷在他手下的事,知道他“少陽罡氣”的厲害,這時掌已推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加足勁道,以十成功力,擊了過去。
  華雲一見小主人受傷慘重,霎時紅了眼睛,沖到門前,運起“少陽罡氣”,也是十成功力,一掌推了過去。
  只聽膨然一聲巨震,兩股驚世駭俗的掌力撞在一起,霎時間,勁風激蕩,狂飄四溢,呼嘯震耳中,靜室的門戶當堂崩塌,四壁掛的畫像飛卷而起,撕毀大半!
  通天教主與華雲相對而立,距離不過五步,兩人胸頭起伏如浪,四目交投,臉上同是一片震驚憤怒的神色。
  玉鼎夫人黛眉緊蹩,道:“老管家快請住手。”
  她與華天虹同偕出門,結果將人丟了。華雲苦尋一日,心焦如焚,早已對她不滿,她不勸阻倒還罷了,她這一勸,反如火上加油,激得華雲大怒。
  只見華雲雙目一張,沉聲說道:“天乙子,你聽了:任何人傷到落霞山莊的少莊主,華雲與他性命相撲,死而後己!”
  說到“已”字,雙掌一驕,以十二成功力疾地推了過去。
  通天教主驚怒交迸,厲叱道:“老匹夫!”足下疾踏八卦,傾力迎去。
  轟然一聲,兩人齊齊後退,每一落足,樓板應足碎裂!
  這雙掌硬拼,仿佛石破天驚,在這高樓之上,四壁齊震,恍若天搖地動,威勢之猛惡,好不驚人!
  “少陽罡氣”乃是華元晉鎮懾江湖的絕藝,通天教主雖有一甲子的功力,與華雲較量,依舊相形見細,兩掌拼過,通天教主五髒翻騰,血氣上湧,內腑已遭損傷,華雲雖也熱血奔騰,心頭狂跳,內腑卻未受傷。
  寂然半晌,玉鼎夫人忽然一搖華天虹的膀臂,道:“虹弟,有話好講,快命老管家退下。”
  華天虹暗暗忖道:“天乙子是殺害爹爹的兇手之一,我理該取他的性命,他譏笑我不知記恨,我就先向他索仇吧!”
  華雲一見,忽聲叫道:“小官人請在一旁掠陣……”
  他唯恐華天虹插手,話未講完,已將全身餘力貫注雙掌,踏步向天乙子揮去。
  通天教主驚怒交集,怒喝道:“老匹夫,你當真找死?”
  週一狂瞧他色厲內茬,知他再難力拼,不由哈哈大笑,道:“老雜毛用劍,否則本月十五的建酪大會開不成了。”
  那手捧寶劍的紅衣道憧聞言,未待吩咐,即已閃身上前,將寶劍呈上。
  通天教主正合心意,手執劍柄,一按把簧,只聽嗆哪一聲龍吟,手中多了一把寒光流動、精芒耀目的主劍。
  週一狂高聲喝道:“好劍!”
  通天教主置若罔聞,漠然說道:“華雲,此處不宜動手,你我換個寬敞處所,決一死戰!”
  華雲猶未答話,週一狂介面叫道:“老雜毛,你若要死,光將金劍交還老夫。”
  華天虹暗暗想道:週一狂大呼大叫,明明是故意打攬,不顧咱們拼鬥,唉!不知……
  玉鼎夫人走了過去,道:“老管家,你家小主人的蓮毒就要發了,你好勇鬥狠,妄自逞強,啊……”倏地臉色大變,叫道:“虹弟,趕緊紮住傷口!”
  華雲聞說包紮傷口,心頭猛地一震,反身掠到華天虹身旁,道:“小官人,毒力發作沒有?”
  華天虹早已想到,蓮毒一發,周身血液沸騰,創口有潰裂之虞,這時強自鎮定,含笑說道:“毒力剛剛發作,一時還不要緊,你留神一點,提防遭人暗算。”
  華雲點頭稱是,接過鐵劍,雙目圓睜,緊緊盯住通天教主,防他淬施暗算。
  玉鼎夫人由身畔取出一個羊脂玉瓶,傾出瓶中金創藥,敷在華天虹的劍創之上,撕下自己的長袖替他包紮傷口,匆匆忙忙,一臉焦的之色,旁若無人,毫無避嫌之意。通天教主睹狀。滿臉不豫之色,幾次欲言又止,兩道短眉緊緊皺在一起。瞧那神氣,心頭似是怒極。
  玉鼎夫人匆匆裹好華天虹胸前的劍創,忽忙蹲下身子,去料理他雙腿的傷勢。此時天已正午,華天虹體內的蓮毒已由丹田升起,混人血液之中,轉眼之間,他傷中慘出的血漬已是烏黑如墨,濃艷異常。
  忽聽週一狂歎道:“唉!造物之奇,真非眾生能及——”他語言一頓,高聲叫道:“華天虹,你自點昏穴,睡上一覺豈不是好?”
  華天虹搖頭道:“蓮毒一發,任何奇門手法,也閉……”他突然想到,言多必敗,這秘密還是保留的好,急忙將口一抿,默然不語。
  玉鼎夫人手法俐落,須臾已將他雙腿的傷處裹好。只是那傷處血流不止,一忽工夫,包紮傷口的白絹已被烏黑的血水濕透,尤其胸上的創傷,黑水泉湧,看來令人心悸。
  華天虹周身如群蟻鑽動,難受到了極點,一待包紮完竣,立時說道:“有勞姐姐,兄弟告辭了。”
  玉鼎夫人戚然地道:“你要往哪里?”
  華天虹道:“兄弟受不住,跑一陣子再看。”縱聲叫道:“周老前輩,天乙子,後會有期。”拔步奔去。
  玉鼎夫人隨後追上,道:“虹弟慢行,我有話要對你講。”
  通天教主睹狀,不禁怒形於色,峻聲道:“夫人留步!”
  玉鼎夫人恍若未聞,與華天虹並肩奔下了樓,華雲走在最後,出了“養心殿”,直向觀外奔去。
  一路上雖然有人駐守,但有玉鼎夫人跟著,誰也不敢阻攔,須臾,三人奔出觀外。
  華天虹體內毒血作祟,胸腿上的傷處業已麻木,不再感到疼痛,但見胸上血出不止,不由大感恐慌,這時雙手將傷處緊緊們住,一面奔跑,一邊說道:“姐姐,你當真姓向?”
  玉鼎夫人微微一怔,道:“是啊!我叫向華,不過除你之外,沒有旁人知道。”
  華天虹道:“一劍蓋中原向東來是姐姐的什麼人?”
  玉鼎夫人面色一變,飛快地環顧了四下一眼,倏地槳然一笑,道:“小糊塗,你終於轉過念頭了。”她語音一頓,神色忽黯,接道:“一劍蓋中原向東來就是姐姐的先父,如今你該明白了。”
  華天虹雖是早已猜到,聽她親口講出,也不禁暗暗震驚,想她既是向東來的女兒,投身通天教下,自是有所圖謀。
  只聽玉鼎夫人向華道:“虹弟,姐姐的終生遺憾,便是昔計在黃河岸上,未能挺身而出,挽救你的性命……”
  華天虹道:“彼時素不相識,救與不救,在於兩可之間,兄弟眼前尚還活著,過往的事,何必再提?”
  玉鼎夫人浩歎一聲,道:“你是仁恕為懷,只知責已,不知責人,唉!你爹爹對我父親有救命之恩,我只想報仇,不知報恩,落到眼前這種處境,也是罪有應得。”
  華天虹大惑不解,道:“姐姐目下的處境怎樣?莫非天乙子對你懷疑了?”
  玉鼎夫人截口笑道:“誰與你談那個。你且想想,如果當日是我救你,如今你念念不忘的就該是我,而非秦碗鳳了。”
  華天虹微微一笑,道:“姐姐太癡了。”突然歎息一聲,道:“白素儀與我同行,如今被天乙子擒去,吉凶難料,生死不明,要是講義氣的話,我就該全力營救,可是……”
  玉鼎夫人先是一怔,繼而慎然道:“白嘯天是神旗幫的幫主,誰要你多管閒事?”
  華天虹道:“咱們行事為人,總求無愧於心。唉!也許我過於講究小信小義了。”
  玉鼎夫人見他唉聲歎氣,忽然不樂,忙將臉色一弛,笑道:“這也不必耿介於心,通天教人多勢眾,你縱然拼命營救,也是救不出人來的。”
  說到此處,四顧一眼,見無人蹤,接道:“虹弟,你忍耐一點,停下身來,我瞧瞧你的傷勢。”
  華天虹住足站定,低頭一望,胸前已被毒血濕透,不禁輕輕一歎,道:“這樣下去,我要血液流盡,乾枯而死了。”
  華雲早已急得滿頭大汗,道:“小官人,咱們快往北走,去找,‘逍遙仙’朱大俠設法。”
  華天虹搖頭道:“朱老前輩四處奔走,早已不逍遙了,咱們找他不著,找到了也未必有用。”
  華雲道:“咱們找慈雲大師……”
  華天虹諜踢不安,笑道:“急病亂投醫,沒有用的。”
  說話中,玉鼎夫人背轉身子,解開儒衫,由懷中取出了一個長約四寸,厚約八分的長形玉匣,笑道:“虹弟,你猜這是什麼?”
  華天虹訝然道:“我先瞧瞧……”
  玉鼎夫人嫣然一笑,小心翼翼地啟開了玉匣,湊向華天虹眼前,嬌聲道:“你瞧瞧,這是一株‘千年靈芝’,我爹爹收藏了十多年,我又保存了十多年,這是罕世的靈藥,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管能不能解‘丹火毒蓮’之毒,你一口吃下再說。”
  華天虹心頭狂喜,仔細瞧去,見那玉匣中裝著一株形似蘭草的異草,玉匣下半是一塊黑色的泥土,那靈芝種在土上,泥土潮濕,仿佛新由地上掘起,那芝葉散放著一股清幽的芬芳氣息,華天虹嗅了一嗅,立即感到一種從來未有的舒適。
  玉鼎夫人瞧他一臉驚喜欲狂的神色,不禁大感欣慰,道:“我也不知這靈芝草如何使用,你連根吃掉,想來錯下到那裏。”
  華天虹見她伸手去動那靈芝,急忙出手攔住,吶訕說道:“姐姐……別……動……”
  玉鼎夫人惑然笑道:“怎麼啊?天生萬物,都是給人用的,人若不用,一切都是廢物了。”
  華天虹啼啼說道:“小弟是要用……”
  玉鼎夫人黛眉微聚,語音之內,充滿了憐借之意,道:“你要怎樣啊?姐姐面前,什麼沽都是能講的。”
  華天虹雙目之內,倏地流出兩串淚珠來,說道:“北滇會上,家母挨了仇家一掌,內腑重創,始終無法痊癒,十餘年來,輾轉榻第,受盡了煎熬…一”他語音一頓,臉上泛起一片歉咎之色,接道:“若有姐姐這一株仙草,家母的沉菏必可根除,姐姐的恩德,小弟……”
  玉鼎夫人道:“說什麼恩德啊!這‘千年靈芝’我是贈給你了,到底如何使用,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說到後來,聲音也變得中硬了。
  華人虹暗道:“事關娘的病體,我還是臉皮放厚一點。”
  轉念之下,接過玉鼎夫人手中的五匣,蓋好匣蓋,小心翼翼地收於懷內。一切妥貼,下禁心花怒放,笑道,“多謝姐姐啦!”
  玉鼎夫人啼笑皆非,只恐沖撞了他,滿心失望,不敢洩露於外,情恨之種,攪人如此,卻也堪憐。
  華雲卻是忍耐不住,踏上一步,道:“小官人,‘丹火毒蓮’原是不解之毒,‘千年靈芝,卻是人間罕見的靈藥,這是大爺英靈默佑,向姑娘愛護情殷,她……”
  華天虹心頭大急,不待他將話講完。使出少爺脾氣,臉色一沉,怒聲說道:“丹火毒蓮毒不死我,你再亂出主意,我獨自走了!”
  華雲聞言一愣,倏地老淚縱橫,道:“華家只有少爺一人
  華天虹怒道:“娘不是人?你不是人?”身形一轉,拔足奔去。
  玉鼎夫人睹狀一怔,沉吟一瞬,忽又莞爾一笑,朝華雲低聲講了數語。華雲連連點頭,匆匆追了上去。
  華天虹奔了一程,發覺只有華雲一人追來,不禁大感不安,問道:“向姐姐呢?”
  華雲逍:“向姑娘回轉一元觀了。”
  華天虹暗晴想道:“那天乙子為人尖刻,手段歹毒,下次見面,還是勸她脫離通天教吧!”
  忽聽華雲迫:“小官人,你胸上血流不止,如何是好?”
  華天虹淡淡說道:“不要緊,慢慢就會好的。”
  華雲道:“咱們如今要往哪里?”
  華天虹想了一想,道:“我在這一帶找個隱僻處所,一面療傷,一面練劍,你跑一趟鎮江,告訴白嘯天,就說他的長女白素儀已被天乙子擒大,你再找一找慈雲大師和蒼髯前輩,與大夥取得聯系,十五的晨問在西大目聚齊,去赴通天教的建雕大會。”
  華雲靜掙地聽完,突然將頭一搖,道:“小官人另作安排,殺了老奴,我也不再離開小官人了。”
  他講得斬釘截鐵,華天虹聽得一愣,道:“正事要緊……”
  華雲斷然說道:“不管正事邪事,殺了老奴。老奴也不離開小官人一步。”
  華人虹大感為難,适才已將他氣得落淚,這時下忍丙違他的心意,怔了一怔,道:“咱們光尋秦老前輩吧!還有那一位蒙面老英雄,也得親近親近。”
  華雲只要不離開他的左右,其餘的都不在意。兩人談談講講,腳下卻奔得風馳,午時將過,華天虹體內的蓮毒逐漸沉回丹田,人卻因為失血過多,疲勞過甚,更為萎頓了。
  俄而,二人奔至一座鎮甸之外。
  華天虹腳步一收,喘了幾口長氣,道:“我累得很,咱們打尖用飯,歇息一陣吧!”
  華雲道:“那‘千年靈芝’是九天仙品,聞一聞就得益非淺,小官人身子不適,不妨取出來嗅上幾下。”
  華天虹搖頭道:“慢藏海盜。此物關系重大,自今以後,切切不可提起,以免洩漏了風聲,生出意外的麻煩。”
  華雲唯唯否否,不加置評。兩人進入鎮內,揀了一家飯店,各自飽餐一頓。。
  剛剛吃完,忽聽店門外一個幹澀垢耳的嗓子說道:“申三哥,怎生想個法子,將那老婆子轟開,也好瞧瞧那仙人洞內,到底是他娘的什麼光景?”
  華天虹聽那聲音耳熟,抬頭一望,不覺一怔,原來三個人並肩走進店來。那三人發覺華天虹在座,也是神色一呆,站在門口。大有進退兩難之勢。
  這來的三人乃是風雲會的人物,居中那個身材臃腫的和尚是申三浩,講話的是個五短身材的漢子,另外一人又高又瘦,面色青滲滲的,此人姓常名傑,有個兄弟常豪,昔日在曹州聚英樓以螳螂爪偷襲華天虹,結果作法自斃,為華天虹的血液毒死。
  華天虹一瞧是這三人,暗忖:“這三人不堪華雲一擊,自己實在大累,妖魔小丑,放他們一遭吧!”
  心念一轉,朝華雲使個眼色,離座走去。
  他懶得多事,反正已經吃完,打算動身離去。華雲不知他是何意,見他起身,立即抓起鐵劍大步搶在前面。
  申三浩等三人站在門口,強持鎮定,欲未決定行止,忽見華雲迎風沖來。不禁暗吃一驚,也不知是誰先動,三個齊齊一躍,瞬時跳到了街心。
  華雲微微一怔,大步走了出去,鐵劍往背後一插,冷冷說道:“要動手麼?三人一齊上,省得老夫多費手腳。”
  三人飛快地交換一個眼色,申三浩倏地哈哈一陣狂笑,道:“華雲,你是真想動手?”
  華雲是無可無不可,頓了一頓,問道:“蒼髯大爺是否還在你們會中?”
  申三浩一瞧華天虹身上血污狼藉,胸上腿上全是布帶,不覺疑神疑鬼,敞開嗓子說道:“蒼髯客已被咱們三哥宰了,華天虹,誰將你傷成這付模樣?”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小子語無倫次,一付心虛膽怯的樣子。”心中在想,隨口問道:“查掙呢?你們任當家的現在哪里?”
  申三浩雙目一翻,道:“咱們總當家的行蹤不定,查三哥卻在近處,你若有膽子,就隨咱們前去。”
  華天虹脫口一笑,揮手道:“領路,找不到查鋅,我教你識得厲害。”
  申三浩冷冰冰地哼了一聲,將手一揮,反身奔去。
  常傑與那五短身材的漢子急忙追了上去,華天虹招呼華雲隨後跟去,五個人前三後二,出了小鎮,轉向南面奔去。
  華雲一臉茫然,道:“小官人,這小子耍的什麼花樣?”
  華天虹笑道:“這申三告是個酒肉和尚,他壞事做得多,心虛膽怯,怕你動手,駭得東扯西拉,亂耍花槍。”
  華雲莫名其妙,道:“他們講什麼仙人洞,老婆子,不知搞的什麼玩意?”
  華大虹笑道:“跟人瞧瞧吧!目下是多事之秋,他們在外游蕩,必然銜有使命。”
  申三浩等三人奔了一程,見華氏主仆緊跟不舍,連忙腳步加疾,一忽,轉入一倏荒路,朝西南山區奔去。
  約莫走了個個時辰,進入一片荒山之內,轉來轉去,久久不到地頭。華天虹剛起疑念,華雲突然向前一指,道:“小官人瞧,有人在動手。”
  華天虹縱目一望,原來兩山之間,隔著一條深澗,澗中突起值寬約尺許,斷斷續紋的石樑,兩個內發蕭蕭的老婦,面對面地坐在石樑中心的一塊石墩上,輦來掌去,打得如火如荼!
  這時,申三浩等業已奔到地頭,原來深澗這面立著一群觀戰之人,為首一個濃眉人眼,同字臉的老者,正是風雲會的二與家椿元極。另外高高矮矮八九個人,皆是風雲會中稱兄道弟的人物,任玄下在,八臂修羅查掙也下在場。
  華天虹奔到澗旁,與諸元極打了一個照面,頓時被石樑上兩個老婆子驚險之極、玄奧無方的打鬥吸引住了!
  原來兩個白發老婦左掌抵住左掌,正在互拼內力,兩人的右手卻上下翻飛,往復如電,各以奇奧莫測、淩厲無倫的手法,力搶先機,猛攻不已。
  忽聽華雲低聲道:“這面坐的老婆子是個瞎子,人你‘曾目仙婆’,是風雲會的一大靠山。這老瞎子心毒手狠,對敵亡命,小官人遇上她時,千萬小心在意。”
  華人虹點了點頭,道:“對心哪個灰衣老婆婆我曾見過,朱老前輩那半部《蚩尤七解》被她奪去了。”
  華雲訝然道:“她叫趙長卿,與咱們主母交情不惡,照理來說,不會奪你的武功秘笈。”
  華人虹想起她掌摑自己的事。訕訕的道:“也許是鬧著玩吧!”
  忽聽對面山壁之上,響起個低沉的婦人聲音,道:“趙三姑不必打了,放她過來吧!”
  這語聲好似空穀傳音。不知術處何在。華天虹心頭大惑,瞪起雙目,向對面山壁四處搜尋,掃視不停。
  醜聽那灰衣老一趙長覲縱聲道:“瞎批婆子,聽到沒有!”話聲中,右手疾攻數招,左掌霍地一震,身子如流星飛射,貼著石樑飛去!
  只吸那瞎婆長身而起,手中拿綠品瑩的細竹,移步向前走去。口中慢悠悠地道:“趙長卿,就是大羅金仙給你撐腰.瞎婆子這次也硬取你的性命。”
  華天虹暗暗忖道:“這兩人的武功已算驚世駭俗了,縱有武功更加高強之人,想也高強不了多少呢!”
  思忖中,見那僻目仙婆恍符蹈虛而行,眨眼踏上了對澗,諸元極等已紛紛躍上石樑,急忙朝華雲道:“趕快,瞧瞧那邊是什麼情形?”縱步連躍,急急趕去。
  華天虹好奇心大起,縱躍如飛。當先沖過了石樑。
  華雲亦步亦趨,緊緊跟在小主人身後,諸元極、申三浩、常傑等隨後奔了過去,這石樑雖然險峻異常,眾人卻爭先恐後,毫無躊躇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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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章 老姐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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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見那警目仙婆子執細竹探路,星擲丸跳,一躍兩三丈,直向山頂沖去。
  華天虹心頭駭然,暗道:“這老婆子躍登山壁,如履平地,哪里像個雙目失明之人?”
  這山勢高達百丈,在靠近山頂十來丈處有一座岩洞,剛剛那話聲是由岩洞之內發出。譽目仙婆耳力絕世,單聽聲響,便已辨明瞭岩洞的位置。
  只見她手中細竹顫動不歇,若虛若實地點在山壁上,展眼工夫,人已沖近洞口。
  忽聽那灰衣老婦趙三姑喝道:“瞎婆子,趕緊住足,免得自討苦吃!”
  她的輕功似在替目仙婆之上:眾人皆未發覺她何時奔到了前
  曾目仙婆恍若未聞、口中一聲厲嘯,雙足一蹬,身軀竄起,猛然向那岩洞撲了過去。
  趙三姑雖然出聲警告,人卻立在洞旁,並不加以阻截。
  華夭虹猶在數十丈外,睹狀之下,立即目凝神光,緊緊盯住洞口,要瞧瞧洞中藏的到底是什麼人?
  但見那遝目仙婆剛一撲到洞口,厲嘯之聲倏地中斷,左掌一揮,猛朝洞內推去,緊跟著慘哼一聲,右手竹竿撒手,身形突然仰面摔倒,翻翻騰騰,直向山下滾落。
  這是駭人聽聞、令人難以相信的事。以風雲會替目仙婆的功力,竟然不堪一擊,那隱身洞內的該是何等的人物!
  眾人相顧駭然,眼看那替目仙婆沖滾而下,身上的衣裳被山石刮得稀爛,皮破血流;厥狀甚慘,人卻知覺已失,昏死過去。
  華天虹人在最前,他是豪俠之士,明知道這替目仙婆是敵非友,睹狀之下,仍然感到不忍,忙一揮掌,劈出一股輕柔的掌風,將她的身子擋住。
  忽聽唆嗅風響,諸元極與一個青衫老者雙雙躍到,扶起曾目仙婆的身子。
  那青衫老者一探替目仙婆的腕脈,道:“二哥,仙婆是被強猛的內家真力震閉了氣……”
  諸元極同字臉上一片鐵青,點了點頭,急出雙掌,施展推宮活穴之法,在替目仙婆背上推拿不歇。
  那灰衣老婦趙三姑忽然躍了過來,手執替目仙婆的那根碧綠細竹,唰的一揮,喝道:“椿元極趕緊滾蛋,惱了我老婆子,將你們這批臭賊一齊趕下洞去!”
  諸元極目光一抬,冷冷地掃視趙三姑一眼,心中暗暗詛咒道:“老鬼,你只管狠,有一日落在你二當家的手內,瞧你二爺
  他罵得雖然惡毒,卻未罵出口來。那和尚申三浩性子暴躁,卻自雙目環睜,眉寵殺氣,厲聲說道:“老虔婆,風雲會的兄弟不是好惹的,你狐假虎威,口無忌憚,當心走落了單……”
  趙三姑是姜桂之性,老而彌辣,聞言厲喝道:“臭賊,走落了單怎樣?”碧綠細竹一揮,劈面擊去。
  這碧綠細竹名為天竺寶竹,乃是替目仙婆仗以成名的兵器,看來不過一根細細的竹竿,柔韌如藤,其實堅逾精鋼,是件極為厲害的兵器。
  趙三姑一竿出去,帶起一陣刺耳的銳嘯之聲,青影重重,籠罩了數已方圓。
  申三浩未料她出手便打,跟著這一竿來勢奇快,淩厲無淪,迫得疾一撲身,猛力縱躍開去。
  但聽“噗!”的一聲,那天竺寶竹結結實實擊在申三浩背上,打得他慘叫一聲,摔落在地。幸虧趙三姑不識天竺寶竹的特性,真力未曾用實,否則申三浩的脊骨非得斷折不可。
  風雲會的人物睹狀,頓時喝叱暴起,紛紛亮出兵刃,撲了攏去。
  展眼間,五條大漢圍住趙三姑,就在那崎嶇不平的山坡之上惡鬥起來,嘯風震耳,喝吼連聲,掃得猛惡之極。
  華天虹袖個旁觀,瞧那趙二姑以一敵五,依舊神威凜凜,所向辟易,不禁暗暗喝彩,忖道:“這老婆子倒是一員戰將,倘若逍遙仙朱侗與慈雲大師等都有如此高昂的鬥志,一幫一會一教又有何可懼……”
  思忖中,對這白發蕭蕭,曾經摑過自己耳光的灰衣老婦,突然生出一種親切之感,朝華雲低聲說道:“你留心掠陣,那位老婆婆若是寡不敵眾,你趕緊上前助陣。”
  華雲奇道:“小官人何往?”
  華天虹道:“我上去瞧瞧。”轉身朝那岩洞走去。
  忽聽趙三姑喝道:“華天虹,你活得不耐煩了?”
  華大虹微微一笑,縱聲道:“老婆婆神勇,晚輩佩服得很。”
  趙三姑怒聲道:“誰要你捧我?你若進那岩洞,瞎婆子就是榜樣!”
  她似是心頭焦急,說話分心,霎時連連遇險。
  華雲知那台洞中定是隱著一位功力絕世的高手,敵友未明之前,唯恐華天虹涉險,急道:“趙老大是前輩尊長,你別違拗她的心意。”
  華天虹笑道:“你當心掠陣,少管閒事。”縱身一躍,落在那岩洞之外。
  他雖然膽大,但見曾目仙婆這等尖頂高手,也未能踏入岩洞一步,且還落得人事不省,受傷慘重,情知洞內之人的厲害,當下裹足不前,目凝神光,朝那洞中望去。
  那岩洞入口寬廣不過六尺,洞中黑暗沉沉,仿佛一座無底深淵,華天虹望了半晌,一無所見,不禁好奇之心大起,越發想要一探究裏。
  但聽趙二結縱聲喝道:“華天虹,你趕緊退回,否則我告訴你娘,說你不聽長輩教訓,她非打斷你雙腿不可!”
  華天虹暗暗一笑,忖道:“只要早日與娘見面,挨一頓打也不要緊。”
  心念一轉,立時容色一整,朝那黑沉沉的岩洞躬身一揖,朗聲說道:“洞內是哪一位前輩高人、小於華天虹求見。”
  等了半晌,洞內沉靜如故,不見回音傳出。
  華天虹心頭大惑,暗道:“這相應不理,該是不願見我了?”
  他雖然相當老成,終是綠鬢年少,未明真相,焉肯罷手,當下壯起膽量,向洞中將手一拱,揚聲道:“是哪一位前輩,小子冒昧,入內拜見了。”說罷之後,舉步朝洞中走去。
  忽聽趙三姑暴怒喝吼之聲,傳入耳際,華天虹本來有點氣餒,聞聲之下,頓時停下腳步,轉面望去。
  只見那趙三姑怒吼連連,天竺寶竹狂揮亂舞,四下裏猛擊一陣,激得風雲會的人群皆大怒,那擠不上前的人,也都手執兵刃,圍在國外,躍躍欲動。
  華雲瞧她橫沖直闖,自亂章法,不禁大急,叫道:“趙老太沈住氣打……”語聲中,揮掌撲了上去。
  趙三姑突然冷冷地說:“老蒼頭,我老太婆生來沉不住氣,這批臭賊都交給你啦!”天竺寶竹一抖,架開幾件襲近身前的兵刃,身形沖天拔起,倏地向岩洞射回。
  華天虹怔了一怔,暗道:“原來老太婆使詐……”
  念猶未了,趙三姑業已飛越華天虹頭頂,“刷”的一聲,一竿擊了下來。
  華天虹知道這老太婆蠻不講理,出手甚重,急忙縱身一躍,跳了開去。
  趙三姑身子落地,擋往洞口,雙目中迸射出兩道燦燦神光,朝華天虹周身上下打量一眼,蹙眉說道:“小混蛋,誰將你傷得這麼嚴重?”
  她似是突然記起什麼,語到半途,匆匆朝洞內一瞥,倏地閉口不語。
  華天虹跟著也向洞中一瞥,但覺漆黑一團,竟無所見,不禁朗聲一笑,道:“老人家吞吞吐吐,是何道理?”
  趙三姑雙眼一瞪,道:“小子無禮!”天竺寶竹一場,喝道:“滾遠點!”華天虹嘻嘻一笑,道:“老人家說是去找家母,但不知找到沒有?”
  趙三姑冷冷說道:“你娘恨你不孝,上吊死了。”
  華天虹佯怒道:“老人家咒罵家母,小子真要無禮了!”
  趙三姑冷笑一聲,道:“你待怎樣?我再給你兩個耳刮子,瞧你造不造了反?”
  華天虹聞言一凜,生恐再蹈覆轍,連忙提掌當胸,留神戒備。
  忽聽那替目仙婆陰沉沉說道:“趙三姑,還不給我滾過來,難道要瞎婆子伸手抓你不成?”
  華天虹轉面瞧去,只見諸元極滿頭大汗,退在一旁調息,那曹目仙婆子已站起,昂首向天,似在聆聽身側的打鬥。
  趙三姑哼了一聲,飄身躍了過去,道:“老瞎子。趙三姑在此,你有何話講?”
  華雲等本在惡鬥,待見替目仙婆蘇醒過來,雙方已在答話,不覺齊齊住手,各自歇了下來,華天虹也放下洞中之事,信步走了過來。
  那替目仙婆的聽辨之力真厲害,只見她面龐一轉,兩雙灰淡無光的眼珠投注在華雲身上道:“這一位好武功,不知是哪一方的高人?”。
  華雲淡淡說道:“老朽華雲,落霞山莊的下人。”
  替目仙婆微微一怔,沉寂半晌,倏地將頭一點,道:“難怪難怪。”
  語音一頓,轉面望住華天虹道:“這一位是誰?”
  華天虹道:“華天虹。”
  諸元極走上一步,介面說道:“華元青的獨子,時下的風雲人物。”
  曾目仙婆容色微動,嗯了一聲,倏地面泛厲色,獰聲道:“趙三姑,洞中到底是哪一位,瞎婆子涓滴之恩,湧泉以報,你當真要頂這黑鍋?”
  趙三姑冷冷一笑,道:“你這瞎子眶毗必報,我老婆子卻偏不信邪,洞中那人你惹不起今日之事,你就幹乾脆脆,一概記在老婆子帳上吧!”
  華天虹大感意外,暗道:“原來她也不知洞中是誰,那人也怪,諾大的本領,偏偏不肯見人。”
  諸元極一瞧眼下的形勢,番目仙婆與趙二姑武功相垮,華大虹主仆二人實力,不在自己這一群人之下,當真火拼起來,雙方”都輕松不了,不禁眉頭一蹩,心念電轉起來。
  他暗暗想道:“華小子上下是傷,打打病老虎本來不錯,只惜洞中有個隱患,華雲那老奴才拼起命來,也無人抵擋得住。”
  他為人刁滑,一覺沒有便宜可占,頓時萌了退志,不與久纏下去。
  但見替目仙婆厲吼一聲,身形電閃,霍地向趙三姑撲了過去。
  這瞎眼老婦想打便打,招呼也無一聲,趙三姑卻似深知她的性情,天竺寶竹一抖,迎面戳去,口中哈哈大笑,道:“瞎婆子,你立個毒誓,自今以後,再不殘殺無辜,我老婆子積點陰德,還你這根竿兒。”
  說話中,二人已閃電般地對拆了二十餘招,蕾目仙婆掌指齊施,拳腳並用,猛惡有若瘋虎,趙三姑使的是敵人的兵器,加以那竹竿又輕又軟,與她的武功路于完全相反,才鬥二十餘招,已是險象環身生,危機迭起,一直在生死邊緣上打滾。
  這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惡鬥,觀戰之人相顧駭然,那趙三姑兀自嘻笑怒罵,不知死活。
  華天虹濃眉緊蹙,焦急不勝,暗道:“這位老太婆怎地童心未混,性命交關的事,豈是兒戲得的?”
  他常常想到北俱大會的結局,那是前輩尊長所留下的血的教訓,遙想將來有一日,黑白兩道再一次火拼,倘若白道人士再遭慘敗,那未俠義道就死無瞧類了。因之,他對同道人物,有一種出自公義的關愛。此時瞧趙三姑拿性命當作幾戲,他心頭就更加惶恐了。
  果然,四十招猶未鬥滿,那瞥目仙婆倏地凶性大發,口中一聲厲吼,左手一撈,一把抓注了趙三姑手中的天竺寶竹,右手似迅雷激電,陡然拍擊過去。
  那鑄目仙婆咬牙睜目,形象已夠猙獰,這一掌似怒潮洶湧,威勢尤為淩厲。趙三姑見勢不佳,鬆手放了天竺寶竹,百忙中拍出一掌,借勢逃躍開去。
  曾目仙婆奪回兵器,頓時如虎添翼。只聽她嘿嘿一陣狂笑,道:“趙三姑,你的死期到了!”
  說話中,天竺寶竹似狂風驟雨一般,罩定趙三姑的身形迎頭狂擊,趙三姑一招失手,被敵人搶制了先機,身處下風,空自怒發如狂,招架不及,再無還手之力。
  展眼間,一片碧綠光影迫得趙三姑迭連後躍。狂笑、怒吼、嘶喊聲中。兩人打回了岩洞之前。
  雙方觀戰之人,全部隨著兩人移動,諸元極等見己方得腳在即,不禁大為振奮,華天虹與華雲卻急得手足無措,眼看趙三姑性命危殆,有心上前相助,但見雙方都是白發蕭蕭的老婦,那替目仙婆又是雙眼俱盲之人,因而主仆二人皆感猶豫,不好意思插手,心頭的焦的卻已到了極處。
  誓目仙婆眼雖不見,感覺之敏銳卻大勝常人,一近岩洞,心頭頓起警覺。
  只見她牙關格格一挫,獰聲喝道:“趙三姑,不是你,就是我!”騰身而起,滅竺寶竹幻起一片丈許方圓的青影,夾著一陣刺耳懾心的銳嘯,猛然襲了過來。
  這一招“烏雲蔽日”是替目仙婆的殺手銅之一,趙三姑與她相識不止一日,相鬥不止一次,深知她的底細,一瞧漫天青影壓下,立即腰肢一擰,猛向一側竄去。
  說時遲,當時快,趙三姑腰肢才只一折,那替目仙婆已知她的動向,冷冷哼了一聲,天竺寶竹勢道一斜,霍地電閃罩下。
  趙三姑心神大震,危急中,身軀竭力一仆,那替目仙婆的天竺寶竹瞬眼已到,趙三姑仆地一滾,千鈞一發之際,被她逃出了竿下。
  這乃是轉眼間的事,趙三姑身子離地,人如勁矢脫弦,一言未發,倏地竄入了洞內。
  那替目仙婆耳聽風聲,作勢欲撲,似待追進洞去,突然記起洞中人的厲害,迅即剎住前沖之勢。
  這一陣火辣辣的惡鬥。看得眾人心驚肉跳。惡鬥一歇,都暗暗噓出一口長氣,諸元極定一定神,道:“仙婆,窮寇莫追,咱們退到對岩歇息吧!”
  曾目仙婆怔了一怔,倏地怒聲喊道:“趙三姑,你也有龜縮不出的一日麼?”
  話聲甫落,趙三姑忽然手拄鳩頭拐忱,由那黑沉沉的岩洞之內走了出來。
  替目仙婆一聽拐杖點地之聲,已知是趙三姑走出,不禁沉聲一哼,吸氣飄身,向後退了丈許。
  趙三姑走出洞外,拄杖立定,嗅目望往替目仙婆,冷冷說道:“瞎婆子,我也用兵器了。你是殘廢之身,若嫌我占了便宜,你我就不用打了。”
  替目仙婆也有殘疾之人的通性,忌諱旁人道她的缺陷。這時心頭震怒,牙關挫得格格亂響,良久之後,始才陰惻惻說道:“老狗,有便宜你只管占,我若不將你碎屍萬段,來世仍舊做個殘疾。”
  趙三姑怒聲說道:“那未你就嘗嘗我這鋼杖的滋味。”呼的一聲,一杖橫掃過去。
  替目仙婆嘿嘿冷笑,旋身讓步,天竺寶竹一抖,逞戳敵腕。
  展眼間,兩人杖來竿往,重又激戰起來。
  此番相鬥,與先時大力不同,趙三姑敗過一陣,餘怒未息,這時鳩頭拐杖施展出看家絕藝“絕情杖法”,與盲目仙婆的天竺寶竹鬥在一起,兩人見招拆招,見式破式,一招一式,全是中規中矩,此來彼往,皆是攻守兼具。
  此時,兩人都是抱元守一,攻則敬,守則嚴,未慮勝,先慮敗,兩人臉上同是神儀湛然,一片嚴肅的表情,更無喝吼謾罵之聲。
  這種打法,看來較先前斯文得多,但那杖風竿影之內,潛伏著無窮的殺機。只要竿頭杖尾掃到一點衣角,霎時就是殺生之禍。至於那玄奧莫測的變化,淩厲無倫的內力,較之先前那種火辣辣的惡鬥,更能使場邊那些高手目眩心搖,神為之奪。
  激戰中,忽聽趙三姑冷冷說道:“瞎婆子,三招舊把式,你再指教指教。”鳩頭拐杖一掄,震起一陣嗡嗡之聲,斜斜擊了過去。
  替目仙婆一聽杖風震耳,不禁心神一凜,暗忖:“老狗的杖法果然邁異往昔,看來十年光陰誰也未曾白過……”天竺寶竹一揮,迎著敵杖架去。
  鋼杖沉重,竹竿纖細,照理不能硬架,但她這天竺主竹的招式之內,包含棒法、劍法、刀法幾種兵器的精髓,趙三姑那純鋼拐杖若是被她的竹竿搭上,那正似打蛇隨棍上,她順勢一削,趙三姑拐杖若不撒手,手掌就得被竹竿削下!
  趙二姑喝一:聲“好”,就在拐杖與竹竿將觸未觸之際;仗頭霍倉一轉,劃了半個圓弧,挾著一片尖叮震耳的嘯風,陡然朝敵人腰際擊去。
  警目仙婆雙眉一聳,回招封架已是不及,間不容發之際,憑仗數十年勤修苦練,一口精純無比的真氣,渾身不動,身於倏地挪後了兩尺!
  趙三姑一杖迫得敵人後退,正中下懷,人隨杖走,喝一聲:“著!”杖頭倏起倏落,猛地當頭劈下。
  這三招杖怯連環擊出,厲害之處,就在於前兩招迫使敵人露出空門,第三杖“黃河之水天上來”。在趙三姑來說.正是順理成章,一杖砸下,在敵人來講,卻是大感意外,突然爆來一杖,任她如何厲害的高手,只要不識底細,就得落入這連環套。
  盲目仙婆被敵人制了先機,剛剛避過第二招,忽覺勁風撲面一股淩厲無疇的杖風自頂壓下,不禁驚汗一炸,身形一折,雙足猛蹬,疾向一側躍避,巨忙中反手攻出一招,以阻敵人追擊。
  此時的情況端的險極,只見那鳩頭拐杖似霆驚電掣,擦著薔目仙婆的身子砸下,只須毫匣之差,曾目仙婆縱不喪命,也得重創在趙三姑的杖下。
  觀戰之人先是聳然色變,隨即爆起一陣喝來之聲,聲甫出,突然又如被刀斬,嘎然中斷。
  原來趙三姑也未料到替目仙婆能逃出自己杖下,正當驚怒交迸,欲待追擊一記之際,忽見那天竺寶竹似毒蛇吐信,陡地襲近了自己的小腹,下禁轉怒為喜,杖尾猛地一撩,遷向竹竿擊去!
  只聽“噗”的一聲悶響,天竺寶竹被鋼杖撩上,曾目仙婆手腕一震,兵器似欲脫手飛去,倉促之下未及多慮,但只五指一緊,急將竹竿握牢,人卻被那股疾劇的力道一送,一跤摔了出!
  趙三姑尚欲追擊,但聽風雲會的人齊齊暴喝一聲,眾掌齊揮,遙遙推了過來。
  諸元極的功力原也了得,加上多人相助,那掌風勁力呼嘯而出,激得掌飆澎湃,沙飛石走,趙二姑卻也不敢小覷,匆匆一躍,退開支許。
  曾目仙婆手掌一撐地面,彈回原地立定,朝趙三站漠然道:“來啊!咱們也不必等什麼建酪大會,今日見個真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趙三姑哈哈一笑,道:“今日巧得很,我敗個‘懶驢打滾’,你敗個‘餓狗搶屎”咱們半斤八兩,旗鼓相當,看來確是有緣。”拐杖一掄,重又撲了上去,忽又身形一頓,移目朝對岸望去。
  眾人睹狀,紛紛轉面望去,只見十余條人影風馳電掣,正往此處奔來。
  曾目仙婆不明真象,怒聲道:“趙婆子,你是要我先動手吧?”
  但聽椿元極歡聲道:“仙婆稍待,咱們總當家的來了。”
  說話中,來的那十餘人業已躍上石樑,正向這面奔來。華天虹等早已看出,為首一人正是風雲會的總舵主任玄,左文魁和十名金刀親衛跟隨在後。
  任玄來得甚快,人到場中,月光炯炯,先自環掃眾人一眼,隨即向那岩洞之內一瞥,緊跟著雙手抱拳,朝瞥目仙婆笑道:“仙婆是幾時到的,任玄這廂有禮了。”
  曾目仙婆還了一禮,道:“我晨間才到,久戰無功,折了風雲會的銳氣。”
  任玄手拂銀髯,朗聲一笑,道:“趙老太也是成名一甲子、聲威震江湖的高人,仙婆要想取勝,也不是三五百招的事情。”
  趙三姑雙眉猛軒,道:“哈哈!任玄,我道你這庸才,怎會做了風雲會的總舵它,原來你拍馬屁的功夫高人一等,我倒看走眼了。”
  任玄臉色一變,不過剎那間又恢復如常,淡淡一笑,道:“趙老太過于抬舉任某了。”
  趙三姑道:“誰抬舉你了?你說我老婆子成名一甲子、聲威震江湖,這不是拍老婆子的馬屁麼?你說瞎婆子勝得過老身,不過並非三五百招的事情,那未五六百招,八九百招總該夠了嗎?哈哈!你這不是拍瞎婆子的馬屁又是什麼呢?”
  任玄聲色不動,靜靜聽她講完,微徽一笑,轉面朝華天虹抱拳一禮,問道:“華老弟傷在何人手內?”
  華天虹抱拳還禮,笑道:“是通天教的道人,區區外傷,不足掛齒。”
  任玄漠然一笑,轉面道:“老二,此地除了這幾位朋友,是否尚有旁人?”
  諸元極伸手向岩洞一指,道:‘=洞中另有高人,究竟是哪一位,小弟就不得而知了。”
  任玄雙眉一揚,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凝注在華天虹臉上,語音沉重,緩緩說道:“華老弟,任玄鬥膽請問一句,白嘯天那孽種丫頭白素儀,是否藏在岩洞之內?”
  華天虹聞言一怔,尋思道:“白素儀失陷在通天教內,我該秘而不宣,或是四下張揚?”
  但聽任玄冷冷說道:“華老弟,犬子任鵬慘死在白素儀那賤婢手上,旁人不知,你是親眼目睹的。”
  華天虹濃眉一蹙,沖口說道:“任當家的不可過于武斷,在下目睹那兇手殺害令郎,日前又親眼見到白素儀,這二人形貌肖似,神情卻有天壤之別,那是絕對不該混為一談的。”
  任玄冷笑一聲,道:“華老弟對白素儀倒是偏愛得很,難怪老弟會施展重手法,將敝會的兄弟置於死地了。”
  華天虹淡然說道:“在下不是好色之徒,所言所行,可表大日,至於貴會那三位兄弟——”他語音一頓,輕輕歎息一聲,接道:“人是在下毀的,總當家的不諒,在下也無話講。”
  任玄輕輕哼了一聲,冷笑說道:“華老弟與風雲會的兄弟,也有數日居停之誼,不看金面看佛面,老弟也該賣個交情啊!”
  華雲見他只管責問自己的小主人,不禁怒氣上沖,插口說道:“上陣交手,死傷難免……”
  華天虹急忙將手一擺,阻止他繼續講下去,笑道:“總當家的明鑒,在下不是嗜殺之人,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請總當家的海涵一二。”
  任玄道:“好說好說,白素儀人在何處,華老弟可以賜告麼?”
  華天虹道:“那白素儀僅是一個年輕女子,總當家的對她有不利之心,在下若是通風報信,豈不令天下英雄恥笑?”
  他心意已決,活鋒一轉,忽又朗聲說道:“不過,殺害令郎的兇手實非白素儀,因而在下贊成總當家的見那女於一面。”
  任玄聞言一怔,岔口道:“華老弟高見,任玄佩服之至,敢問華老弟,那白素儀在哪里?”
  華天虹神色如故,靜靜說道:“白素儀已被天乙子擒去,原本押在他那養心殿內,總當家的若想見她,少不得要與天乙老道商量了。”
  任玄搖頭不迭,道:“華老弟這話,老朽就難信了。”
  華天虹惑然道:“在下實話實講,總當家的不信,那就無法可想了。”
  任玄嘿嘿一笑,道:“華老弟,風雲會要擒白素儀,你從中作梗,不惜殺人害命,通天教擒去白素儀,你又何以放手不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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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章 母子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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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玄這一問,直問得華天虹目瞪口呆,啞口無言,一臉尷尬之色。
  華雲見小主人受窘,心頭頓起不平,怒聲道:“咱們愛管閒事,誰若看不順眼,可找華雲講話。”
  任玄冷冷一哼,偏不置理,雙目炯炯,兀自盯在華天虹臉上。
  華天虹忽然朗聲一笑,道:“任當家的不必咄咄逼人,天乙子擒去白素儀時,我也曾盡力維護,可惜武功不濟,連自己也被人擒了。”他乃是正直之人,下願強辭奪理,為求自辯,連丟人現眼之事也講出來了。“
  任玄目光一閃,瞥了瞥他胸前腿後的傷勢,暗道:“這小子遍身血污,一臉倦容,顯然是曾經一場血戰,看來所講的話並無虛言。”
  他心頭深信卞疑,口中卻冷冷說道:“華老弟既與白素儀同時被擒,老弟安然脫險,白素儀仍在虎穴,華老弟就放心得下麼?”
  華天虹淡然說道:“萍風偶聚,路見不平,既然力有未逮,也只好撇下不管,沒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的。”
  任玄漠然一笑,突然一瞥那岩洞,道:“老弟台,你瞧白素儀會不會與老弟一樣,被人搭救出來,藏身在這岩洞之內?…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想道:“這老兒真是多疑。”
  思忖中,不禁敞聲一笑,道:“在下也有這個疑心、可惜無法進入洞內察看。”
  只聽趙三姑冷聲道:“哼!小奴才!…
  任玄目光一抬,閃電般地望她一眼,舉步朝洞口走去。
  諸元極忽然閃身向前,攔住去路,將曾目仙婆被震得昏死過去之事,悄聲稟告與任玄得知。
  任玄臉色一變、,道:“原來此處隱著高人,那倒鹵莽不得了。”
  他陰沉練達蓋過在場諸人,眼珠一轉,立即朝身旁的左文魁道:。‘你入內求見,瞧瞧是哪一位遁世高人隱居在此。若是武林前輩,就說風雲會警目仙婆與任玄特來拜訪,請其賜見。”
  左文魁躬身一暗,朝一旁的金刀親衛略使眼色,立即有兩人閃出行列,三人一前兩後,舉步朝那岩洞走去。
  但見人影一晃,趙三姑突然擋在洞口,拄杖而立,冷然不語。
  左文魁雙眉一揚,抱拳道:“趙老大有何指教?”
  趙三姑冷冷說道:“這洞內勝似龍潭虎穴,你不怕死麼?”
  左文魁道:“多蒙指點,上命所差,粉身碎骨也顧不得了。”舉步走了過去。
  趙三姑突然揮手一掌,大喝道:“回去!”
  一陣雄渾的潛力暗勁,劃起一片呼嘯之聲,應手湧出。
  左文魁與身後兩名金刀親衛齊齊躍退了七八尺遠,一陣嗆嘟聲響,三人同都拔刀在手,二次舉步走去。
  忽聽趙三姑冷冷問道:“你們要幹什麼啊?”
  左文魁微微一怔,腳步一收,在她身外四五尺處立定,道:“在下奉上命差遣,求見此洞的主人,趙老大再不讓路,休怪在下無禮了。”
  趙三姑雙眼一翻,將手一伸,道:“既是以禮求見,總該投個帖兒,拿來吧1”
  左文魁明知她故意刁難,但知這老婆子極不好惹,當下捺住性子,道:“客中不便,未曾攜帶名帖,見著此洞的主人,在下自會請罪。”
  但聽趙三姑哈哈一笑,道:“不必了,我老婆子就是此洞的主人,你見我有什麼事?”
  左文魁暗暗震怒,心中咒道:“臭婆子,你敢消遣老子!”手腕一震,刀背上的鋼環頓時嗆嘟作響。
  這是金刀親衛中的暗號,那聲響區分甚多,其含意各不相同,旁人不覺,那批金刀親衛卻耳熟能詳,進退趨避,聽其指揮。
  但見後面那兩人邁上一步,與左文魁並肩而車,三柄金背大環刀齊齊一揮,朝前劈去。
  鋼環齊振,刀風霍霍,一片耀眼金刀直向洞口湧去。
  趙三姑哪里將這三人放在眼內,直待金刀劈近,始才曬然不屑地哼了一聲,鳩頭拐杖一橫,倏地向前迎去。
  只聽一陣金鐵交嗚之聲,三柄金背大刀砍在鋼杖之上,震得左文魁等三人手臂發麻,金刀幾乎脫手,腳步齊動,蹬蹬後退不止、左文魁的功力遠在那兩名金刀親衛之上,所受的反震之力也最強,落足之處,堅硬的山石上留了一串清晰的足印。
  左文魁是四十名金刀親衛的首領,頗有獨當一面。指揮若定的才幹,只見他穩往身形,不矜不躁,手中金刀再度一振。
  鋼環震響中,靜立在任玄身後的八名金刀親衛倏地齊步奔了出來,四人在前,四人在後,直向趙三姑沖去。
  趙三姑勃然大怒,本不屑與這凡入動手,但見刀光刺口,四柄厚背大刀業已砍近面門,只得拐杖一抬,擋了過去。
  但聽嗖嗖風響,那四人金刀一分,雙雙閃向兩旁,後面四人如迅雷疾電,陡地補了上來,刀光一一閃,齊攻趙三姑的腰際。
  趙三姑怒不可抑,鳩頭拐杖一沉,猛地砸下。
  這批金刀親衛久經訓練,非但刀法精奇,聯手合攻之術尤其高明。只見正面四人拖刀閃退,兩旁的四人倏地齊齊一聲暴喝,刀光四合,閃電般地襲了過來。
  這一次四柄金刀所襲的部位各不相同,趙三姑若不後退,勢必就要向前反擊,再也不能屹立硬接硬架。
  這老婆子是姜桂之性,在這無名個卒之前,哪肯退入洞內?只見她冷哼一奉,鳩頭拐杖似怒龍攪海,猛地一陣揮舞。
  轉眼間,風雲會那八名金刀親衛此進彼退,回環進擊,與趙三姑對拆了七八招,這白發蕭蕭的老婆子,一根純鋼拐杖雖是八面威風,銳不可當.人卻不知不覺的離了洞口,陷入了八個彪形大漢的包圍中。
  趙三姑雖是少數隕尖高手之一,這批金刀親衛的聯手合力卻是武林一絕,想在三招兩式之下將其卡潰,卻也難以辦到。左文魁候在一旁,待見趙主站離了洞口,一時無法回身,立即向另外二人將手一揮,舉步向那岩洞走去。
  趙三姑力敵八柄金刀,雖不能勝,卻也自保有餘,忽然瞥見左文魁要入洞內,不禁怒發如狂,大吼道:“小奴才!守住洞口!”
  華天虹愕然道:“是叫我麼?”未及思慮,縱身過去,擋住了洞口。
  左文魁臉泛怒容,道:“華公子,你是決心與風雲會破臉麼?”
  只聽那趙三姑怒聲道:“小奴才,被人沖進洞去,你就乾脆自刎在這洞口吧!”
  華天虹實在想不出此事的嚴重性,但念她是前輩尊長,不便拒絕她的要求,耳聽左文魁質問之詞,不禁啞然一笑,道:“不才與貴總當家的有誤會,也有交情,是否反目,全憑任當家的抉擇,左兄若念舊誼,這洞不入也罷!”
  左文魁冷冷說道:“上命難違,在下只有得罪了。”金背大環刀一推,欺身砍了過去。
  華天虹身穿褻衣,胸上捆著布帶,紅的血,黑的毒,黃的汗漬,一片血污,臉上因失血過多,勞累過甚,變得蒼白之內透出青色,蓬頭散發。狼狽不堪,雙腿也縛了布帶,血污滲透,看來傷得不輕。
  左文魁雖知華天虹的厲害,但見他這副狼狽形象,全不似往日那種玉樹臨風,威風凜凜的模樣,不覺起了輕視之心,這一刀後招連綿,殺機隱隱,蓄意著實不善。另外那兩人隨同出手,刀上也不覺用了全力。
  華天虹與風雲會的人周旋得最為密切,這批金刀親衛的厲害他知之甚撚。一瞧三柄金刀的來勢,心頭暗暗一震,身形急忙一側,朝洞中退了半步,左手一掄,一掌擊了過去!
  這一掌擊向有側一人,僅能自保,實難阻擋敵人入洞,加以真力虛弱,遠非往日那“困獸之鬥”的威勢,左文魁睹狀大喜,欺身上步,金刀、一折,招式疾變,陡然襲之上來!
  但聽任玄厲聲道:“留心背後!”
  聲甫落,華雲業已快若鬼銑地撲了上來,一聲不響,雙掌齊揮,猛朝左文魁與左側那人背上拍去。
  華天虹身負重傷,華雲自怨自艾,心情大反常態。左文魁對華天虹起殺心,華雲的殺心也隨之而起,似這般驟施毒手,以陰掌傷人,在他一生,今日尚是首次!
  同時間,任玄縱身欲救,那曾目仙婆激射而起,口中怒喝道:“讓我來!”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只是華雲發動最早,替目仙婆被趙三姑等一群人阻擋去路,身形縱起,速度大慢,左文魁聞得任玄出聲示警,再回身抵擋,哪里還來得及。
  以華雲的功力,突襲左文魁這等人物,這兩人實難倖免。只聽得兩聲悶哼,左文魁與左側那人已被華雲連人帶刀揮出丈外,摔落在地,聲息俱無。
  右側那大漢警覺到身側有變,心頭一寒,身子頓時一慢,華天虹這招左手掌何等玄奧,“噗”的一聲,一掌擊在他的肩頭,將他打跌開去。
  這裏才見分曉,替目仙婆已擁身撲到,天竺寶竹振起慢天青影,朝華雲當頭罩下。
  華雲急聲道:“小官人退!”身子暴退,將華天虹逼向洞內,雙掌運起“少陽罡氣”,猛地推了出去。
  只聽一聲沉悶的震響,“少陽罡氣”與替目仙婆天竺寶竹上展出的玄功勁力一觸,華雲身子前後一陣搖晃,替目仙婆則霍地落下地來。
  寂然半晌,替目仙婆突然嗽瞅一陣大笑,聲如果鳴,叫道:“這是少陽罡氣,啊!華元肯的看家本領還留在世上!”
  華雲冷冷說道:“你識得‘少陽罡氣’,那是知道我家大爺的厲害了!”
  替目仙婆獰聲道:“華元肯的武功就要絕跡了!”一抖天竺寶竹,欺身襲去。
  華雲“呸!”的一聲,雙掌一挫,揉身迎上,剎那間展開了一場怵目驚心的激戰。
  趙三姑一瞧這面打得激烈,不覺精神大振,鳩頭拐杖上的威力突然倍增,迫得身外八名金刀親衛團團轉動,喝吼不歇。
  任玄打量兩處戰況,陡地朝諸元極悄聲吩咐數語。諸元極立即向身後之入將手一揮,上十人一擁而上:守定了趙三姑的外圍,任玄飄身來至洞側,獨自一人為替目仙婆掠陣。
  華雲屹立洞口,雙掌翻飛,力敵替目仙婆的天竺寶竹,待見任玄窺伺一側,越發緊守洞門,死也不動。
  他這一死守洞門,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替目仙婆無法將其迫退,任玄插手不上,華夭虹也無法走出洞來。
  此刻,兩面的戰況都是越來越見險惡。趙三姑見尚有一批敵人包圍在外,怒從心起,出手更為兇猛,替目仙婆認華雲不過是落霞山莊的下人,竟能與自己抗衡,愈打愈怒,出手也更為不遺餘力。如此一來,雙方都陷於苦戰之中,欲罷不能了。
  華天虹袖手旁觀,忽然驚覺出情勢的險惡,暗忖:“對方人多,咱們只有兩個能戰之人,久戰下去,勢必落敗,華雲一敗,任玄勢必沖進洞來,這洞中既然隱著高手,何以又不肯露面,反而懼怕敵人進洞……”
  轉念之下,不禁疑心大起,有意入內查看,又不放心將華雲撇下,一時間進退維穀,大感為難起來。
  華雲久歷風流,見事也甚老到,激戰之下,覺出情。勢不佳,想了一想,沉聲說道:“小官人入內瞧瞧,小心一點,不要勉強。”
  華天虹沉吟半晌,覺得苦戰下去終必不幸,要不入洞瞧瞧,也是別無出路,當下將心一橫,撇下洞前的危局不管,轉身朝洞中走去。
  這岩洞之內黑得古怪,華天虹心情沉重,也懶得多事揣測,睜大雙目,一直向內走去。
  行了一段,身外已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倏地,鼻中嗅到一種煤炭飛味。
  他感到窒息難耐,急忙閉住呼吸,緩步向前行走。
  忽聽一個沉靜的婦人聲音輕輕說道:“星兒,再走四五步,朝前一跳,須得跳出兩丈才行。”
  星兒是華天虹的乳名,只有他的母親如此呼喚。他一聽這聲呼喚,不禁呆得一呆,口中立時吸入了一股重濁的煤氣,心頭窒息,昏昏欲倒。
  他趕緊閉上呼吸,定了定神,朝前走了五步,覺得地勢朝下傾斜,於是用手們住胸上的傷口,雙足一彈,朝前躍去。
  雙足落地,忽見眼前雖然昏暗,較之先頭一段反要明亮一點,扭頭一望,地上似有一股黑檬淙的氣體冒起,直向洞頂浮升,洞外的打鬥呼喝之聲還依稀可聞,急忙收懾心神,繼續朝前走去。
  約莫行了二十餘丈,忽然發覺前面似有一人,席地而坐。
  他目瞪口呆,朝那人凝望半晌,但因洞中黑暗異常,用盡目力,竟是看不真切。
  頓了一頓,他緩步走上前去,口中問道:“是哪一位老人家,在打坐麼?”
  那人凝坐在地,紋風不動,也不答話,華天虹一直走到那人的面前,突然覺得那身形十分眼熟,再望半晌,突然猛地一震,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
  他蹲下身子,顫聲問道:“是娘麼?”
  那人依舊凝坐不動,悶聲不響,仿佛泥塑木雕的一般。
  他睜大雙目,朝那入仔細望了良久,看出那是一個頭挽長發、方方臉龐的婦人,瞧那輪廓,確是自己的母親。
  那婦人原來閉著目,這時雙目睜了一睜,道:“是娘,我不能多講話,別吵。”
  華天虹周身血液倏地一陣沸騰,結結巴巴地道:“娘在幹嘛,在練功麼?怎麼聲音變得——變了?”
  原來這婦人正是華天虹的母親華夫人,她盤膝坐在地上,雙手並伸,按在地上紋絲不動,雙眼睜了一睜,重又閉上了。
  華天虹莫名其妙,呆了一瞬,伸手朝母親身上摸去,但覺觸手灼熱,手掌一下彈了開來!
  他又驚又喜,自言自語道:“娘的武功恢復了,內傷都好了麼?”匆匆摸出懷中的玉匣,打開匣蓋,拿在母親眼前,道:“我有一株‘千年靈芝’,您快吃下。”
  華夫人雙目一睜,一聞那清香撲鼻的特異芬芳,已知那確是一株罕遇難求的靈芝,見他伸手匣中專拿,急聲道:“我不要,聽說你中了蓮毒?”
  華天虹道:“我吃了‘丹火毒蓮’,不過還不要緊。”
  忽聽洞外響起一陣隱約的喝吼,隨即沉寂下來。
  華天虹暗暗忖道:“娘定是在修煉一種奇特的武功,此刻受不得打擾,如果修煉中斷,必定前功盡棄,甚至有性命之憂,因而那趙三姑才守住洞口,不使敵人進來。”
  心念至此,突然放心不下,匆匆關上玉匣,置於地上,道:“洞外尚有敵人,孩兒出去瞧瞧。”轉身急步走去。
  他感到渾身是勁,直想手舞足蹈,走到那股黑氣之前,一躍而過,大步奔了出去。
  奔出一看,只見華雲與那替目仙婆相對而坐,兩人的右掌緊緊抵在一起,正在各以數十年勤修苦練的內功,作生死存亡的爭鬥。
  另一面更是驚心動魄,風雲會自諸元極以下,五個一流高手將趙三姑圍在中央,殺手連施,猛攻不已。
  這五人個個的武功有申三浩和常傑之上,趙三姑先戰替目仙婆,後戰那八名金刀親衛,內力業已消耗過半,此時力敵五名高手,精力頓感不支,招式之間,也大見窮賽:她若迸力突圍,或者可以遁走,無奈不能一走了之,迫得竭力苦撐,拖延此一戰局,以至時時落陷險境,刻刻有喪生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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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3 19:02:14 |只看該作者
  另外一邊,任玄率領八名金刀親衛,正欲越過曾目仙婆與華雲進入洞內,腳步剛動,忽見華天虹由洞中奔出,重又駐足站住。
  華天虹一看這等情勢,頓時血脈責張,雙目幾乎冒出火來,忽然看到插在華雲腰際的鐵劍,立時抓過手來,怒喝道:“住手!”
  此時替目仙婆與華雲拼鬥內力,正當弓開弦滿之際,縱欲罷手也是不能,淆元極等圍攻趙三姑,眼看大功將成,就可將一個武功高強的敵人毀掉,雖然聽到華天虹喝叫住手,誰肯加以理會?非但不理,出手反而更急。
  華天虹肝膽欲裂,突然厲聲吼道:“任玄!你那殺子之仇不想報了?”
  任玄聞言一怔,頓了一頓,忽然縱聲喝道:“住手!”
  他這一喝雖無奇處,諸元極等卻不能不理,霎時紛紛撤招,朝後躍退,趙三姑雖然驍勇善戰鬥到此際,也無餘力追擊。
  這批人都已鬥得心跳氣喘,渾身大汗,歇手之後,俱各立在當地調理真氣,替目仙婆與華雲處在欲罷不能之上,兩人依舊在迸發全身真力,企圖克敵制勝。
  華天虹大感焦急,忖道:“娘是絕對不能遭受打擾的,咱們這面共只兩個主將。這拼鬥內力乃是性命交關之事,華雲若有損折,那可如何是好?”
  忽見任玄舉步走來,他急忙峻聲道:“總當家的留步!”
  任玄腳步一收,道:“怎麼?老弟怕我暗算華雲麼?”
  華天虹冷冷笑道:“總當家的是一會之首,在下哪敢見疑。”
  任玄淡淡一笑,忖道:“這老兒的‘少陽罡氣’已有七成火候,再鬥下去,仙婆恐要落敗……”
  轉念之下,含笑說道:“我若要暗算華雲,早有機會下手,老弟放心,咱們拆開他們兩位再說。”舉步走來。
  華天虹暗道:“此一時,彼一時,誰知你安什麼心。”
  鐵劍一伸,比在替目仙婆頭頂之上,冷冷說道:“總當家的再上一步,在下這一劍就劈下了。”
  任玄立即止步,雙眉一整,道:“華老弟要求大夥住手,就是為這個麼?”
  華天虹輕輕一哼,道:“在下自然有重要的話講,不過貴會這群打群毆的辦法,確也令人齒冷。”
  任玄神色不變,道:“印證武功,點到為止的時代早已過去了。”
  他語聲微頓,一瞥替目仙婆與華雲二人,接道:“依華老弟的意思,這兩位必得分個高下麼?”
  華天虹道:“在下是無能為力,總當家的又有何法,能將他們二位拆解開來?”
  任玄語塞,這兩人的功力較他只高不低。若要不偏不倚地拆開二人,他實無此能力。
  忽見趙三姑手提鋼杖走了過來,行玄雙眉一揚,冷冷說道:“怎麼?趙老大有此神通,將這二位拆解開來麼?”
  趙三姑道:“老婆子無此能耐,那也不是丟人的事。”
  任玄橫身擋在道中,道:“既然無此能耐,趙老大也請留貴步,斬且不要過來吧!”
  趙三姑沉聲一哼,道:“老婆子是什麼人,也像你們一般不要臉麼?”話雖如此,卻也停下身來。
  此時雷目仙婆與華雲都已渾身汗下,兩人須發顫抖,臉上青筋暴露,頭上蒸蒸騰騰直冒熱氣,顯然拼鬥已至功力消長,生死立判的緊要階段。
  這等拼鬥之法,絲毫無法偷巧,只一落敗,則難倖免,華天虹平時任性,甚少順從華雲的心意,實則衷心之內,對這三世老仆充滿了親情和愛意,似這等賭性命的打法,實不願他拼鬥下
  華天虹越想越愁,情急之下,忍不住說道:“總當家的何不與趙老大聯手合作一次,否則的話,這位仙婆的性命只怕難保哩!”
  任當家的沉吟道:“這個麼——也無不可。”
  適在此際,忽有三條人影飛掠而來,這三人的腳程快速驚人,一忽工夫,人已掠過石樑,多訂深澗這邊。
  華天虹凝目望去,突然發覺當先奔來的一個紫袍老者,赫然是神旗幫的幫主白嘯天!
  展眼間;三人相繼奔到,白嘯夭略一掃視各人,朝任玄拱了拱手,立良響華天虹道:“老朽那個長女到了江南,如今行蹤不明,華老弟是否知情?”
  華天虹道:“令媛為天乙子所擒,晨間還困在老道常居的那座一元觀內。”
  白嘯天臉色劇變,怔了一怔,道:“多謝了。”喝一聲“走!”轉眼之下,三條人影已沖下了石樑。
  這三人來去匆匆,任玄的心情突然一變,目光一轉,忽向洞口閃來。
  華天虹瞧他來勢突兀,知他起了毒念,急忙一揮鐵劍,喝道:“任當家的不可魯莽!”
  趙三姑也看出任玄有傷害華雲、救下替目仙婆之意,驚怒交迸之下,大喝一聲,一杖朝他背上擊去!
  她與任玄相隔不遠,鳩頭拐杖長達七尺,舉手之間,杖頭便已襲至任玄背後!
  任玄一聽勁風沉猛,知道這一杖非比等閒,只得身子一旋,避過拐杖,一掌反擊過去。
  忽聽洞中響起華夫人的聲音,道:“星兒火速將替目老婦劈了!”
  華天虹聞言一愣,覺得此舉大違俠義道的精神:忽又感到母親的吩咐必有道理,當即勁貫劍身,“刷”的一聲:猛然朝替目仙婆的頭頂劈下!
  這三人相繼發動,前後所隔也不過一句話的時間,諸元極這批人猶未轉過念頭,華天虹的鐵劍業已迅雷激電般地劈了下去。
  然而,就在華天虹略一猶豫的一瞬間,瞥目仙婆已經奮起全身餘力,將華雲的手掌死命一震,人也借著那狂猛無倫的反震之力彈了開去。
  但見她如勁矢脫弦,一下射出了三丈之外,雙足點地,身子猛然轉了幾圈,口噴鮮血,將地面劃了一個腥紅的圓圈!
  這變故太過突然,各人都是一怔,任玄到底是一會首領、睹狀之下,撇下趙三姑,首先趕到替目仙婆身旁,扶住了她的身子。
  曾目仙婆內腑已被震成重傷,這時腦袋下垂,臉色慘白如紙,但她心思甚為明白,比了一個手勢,示意任玄快走。
  任玄揮了揮手,諸元極趕了過來,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自抓住替目仙婆的一條膀臂,將她抬離地面,當先奔去。
  轉眼間,風雲會的人走得一個不乘,連那一名金刀親衛的屍體也帶走了。
  此時落日銜山,晚霞映照在西方天際,華天虹轉面一望,忽見奇峰重疊岡戀如畫,這時方才發覺,原來人在叢山之內。
  望了半晌,忽然將頭猛一搖,朝坐在地面猶未起身的華雲道:“娘在裏面。”說罷朝洞內飛奔而去。
  回到母親身前,他席地坐下,汕訕地道:“娘,那曾目老婦逃了。”
  過了片刻,華夫人突然雙目一睜,吐納有聲,呼吸了三口長氣,隨即說道:
  “那老婦殘忍嗜殺,當誅,此其一。她是你的殺父仇人之一,此其二。七月十五轉眼就到,敵人勢強,咱們勢弱,多她一人,咱們就多死一人。你趁危殺她或者有欠光明,卻可保全一個正派俠士的性命,舍你的聲名,救同道的性命,縱不光明,不失正大,男子漢做事要能當機立斷,慢了可就不成。”
  華天虹唯唯點頭,紅著臉道:“她內傷不輕,七月十五大概是上不得陣了。”
  華夫人道:“你身上怎麼傷的?前些時聽說你還不錯,如今似乎不很高明。”
  華天虹赫然道:“胸上被通天教的道人殺了一劍,本來不甚要緊,只是每日中午毒發,傷口怕是不易收口。”
  頓了一頓,笑道:“這兩日到處觸黴頭,孩兒想了一想,總是順遂了一段日子,弱點都暴露出來了。”
  華夫人道:“君子居安思危,無論窮通,總要不失本色才對。”
  華天虹道:“娘說得是,孩兒也覺出了許多毛病。”
  華夫人點了點頭,一瞥地上的玉筐,道:“為娘深悉那蓮毒的性質,那本是無藥能解的,但這‘千年靈芝’卻另當別論,我瞧你還是早早服下吧!”
  華天虹道:“娘的內傷全好了麼?”
  華夫人道:“我用不著這靈芝草。”
  華天虹暗暗忖道:“娘的內傷未必能夠斷根,良藥難求,還是留些時再說吧!”
  轉念之下,說道:“這靈芝該是起死回生的藥物,孩兒眼下尚無性命之憂,暫留一時,或許將來正邪決戰時,咱們有人受傷,有這東西,也好挽救。”
  他說的理由過于正大,華夫人乃是女中豪傑,苦在心頭,卻也不再勉強。
  頓了一急,華夫人急道:“三姑說你風流自賞,專門勾搭婦女,此話怎講?”
  華天虹齊耳根一片通紅,笑道:“三姑就是趙老太麼?”
  華夫人道:“我本該尊她前輩才是,你稱三婆。”
  華天虹點了點頭,隨又搖頭道:“兒子未曾勾搭婦女,三婆是作弄孩兒的。”
  華夫人搖首道:“無風不起浪,你總共識得幾個女子?”
  華天虹暗暗念道:“秦碗風、白君儀、玉鼎夫人、白素儀、苗嶺三仙,還有……”
  華夫人的目力強他數倍,他看不清母親,華夫人看他卻甚為清楚,瞧他嘴唇嗡動,念個不休,不禁眉頭一皺,道:“你下山有多久,怎麼認識許多女子,數也數不清楚?”
  華天虹口齒一呆,尷尷尬尬地道:“苗疆有一位九毒仙姬,她有十三個弟子,孩兒全部熟撚……”
  華夫人搖頭道:“這是什麼話,趁我子時以前能夠講話,你將這兩年的經歷,從頭到尾他講給我聽。”
  華天虹點頭稱是,忽見母親的雙手一直按在地上,始終未曾抬起,不禁大感訝異,問道:“娘的雙手按在地上,是在練功麼?”
  華夫人道:“這地上有個洞穴,洞穴深入地底,裏面有一股含毒的地氣冒起,我只一鬆手,這洞中就會彌漫著毒氣。”
  華天虹奇道:“娘練什麼功夫呢?”
  華夫人道:“我練一種‘黑煞掌’,此時只須以掌力堵住侗穴,不使地氣冒出,另有幾個時辰則須運起內功,將掌力透入洞穴:迫使地底的毒氣由前面那洞口浮出。”
  華天虹道:“要練多久才能練成?這麼坐著,難道永遠不能起身麼?”
  華夫人道:“起身是不能,不過單手也可行功。”
  華天虹道:“飲食呢?練了多久,還有多少天才能練成?”
  華夫人道:“有趙三姑照料,倒也不慮饑渴,大功告成,至少還得四五天才行。”
  華天虹追問道:“娘下山大半年,一直在此處練掌麼?”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如此。”頓了一頓,笑道:“說你的吧!”
  華天虹這一兩年來歷經變亂,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變成一個叱吒風雲的高手,所經所歷,正是一言難盡。此時要他從頭說起,也不禁喟然長歎,生出無限感慨來。
  幽靜的洞中,只聽他一入的語聲,從初至靖州,拼鬥無量神君的門徒穀世表說起,受白君儀之辱,大巴山寒潭學藝,收宗氏三虎,故居落霞山莊盜蓮,目睹任鵬被刺,黃河岸上服毒,苗嶺得救,曹州跑毒,進而與一幫、一會、一教之人周旋,自嘯天提婚……
  一切往事從頭說起,一直說到今日晨間通天教歷險,玉鼎夫人贈“千年靈芝”,待到講完,也不知什麼時候了。
  忽聽那趙三姑說道:“原來那丫頭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的女兒,她潛伏在通天教內,看來是想為父報仇了。”
  華天虹訝然道:“三婆幾時進來的,我都不曾發覺。”
  趙三姑暗暗一抹淚痕,道:“小奴才,你到底與誰要好?”
  華天虹惑然問道:“什麼要好?”
  趙三姑叱道:“少裝蒜,你打算三妻四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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