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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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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易容]王者之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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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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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3 19:06: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六章 劍聖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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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華天虹縱身一躍,憑一口悠長過人、清純至極的丹田真氣;冉冉飄墜。
  這闊澗深逾百丈,上下壁立,形勢奇險,功力之精湛如華夫人,也難以一躍而下,華天虹由於迭獲奇遇,先後服食“丹火毒蓮”與“千年靈芝”兩種異草靈藥,真氣悠長,身子輕如燕,再者也是乍聞噩耗,一時感情沖動,奮不顧身,鼓勇躍下,人在半空,亦是提心吊膽,惴惴自危。
  飄墜了三四十丈,真氣轉濁,墜速急劇加快,眼看情勢不妙,連忙身形一翻,朝著崖壁猛劈一掌,藉著身子橫飛之際,一吐一納,轉換一口真氣,如此緩得兩次,雙眼已花,身子疾速下墜,再也無法把持。
  耳聽水聲響動,趕快身形一翻,雙掌猛地朝地面拍去,只聽嘩啦一聲,隨即“叭!”的摜下。
  這一摔奇重無比,華天虹咬牙一哼,眼冒金星,周身骨骼酸痛難當,衣衫破碎了十餘處,雙腿之上盡是鱗傷。
  “君儀!”
  “君儀!”華天虹重又大喊一聲。
  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幽黯的澗底。只見亂石嗟峨,流水漏漏,四顧岑寂,人眼一片淒涼單調的景色。
  水深及膝,華天虹跌坐在亂石流水中,半截身子浸在水裏,喊了兩聲未見回應,心慌意亂之下,躍起身形,循著石樑腳下飛奔過去,搜尋白君儀的屍體。
  環繞石樑飛奔一圈,返至原處,仍然未曾發現白君儀的蹤跡,不禁駭異莫名,脫口叫道:““君儀!”
  忽聽一個虛無飄渺、不帶絲毫喜怒之情的聲音起自身後,緩緩說道:“白君儀已死,誰也喚她不回了!”
  華天虹身軀一震,猛然轉身,循聲望去。
  月光之下,只見一位體態玲瓏,發挽道譬,肩搭拂塵,一身青布道袍,臉上卻垂覆著一面黑紗的道姑,悄然立在一塊大石之上,雙手橫抱,豈不正是那香消玉殞、芳魂已渺的白君儀!
  這道姑黑紗覆面,看不出是老是少,由她那清亮的語音和滿頭密茂的青絲判斷,其人應屬少艾,但她言語動靜之間,另有一種尊嚴的氣勢,令人肅然起敬。
  華天虹心頭悲傷、惶惑、遺憾、歉疚,百感交集,心亂如麻,怔了一怔,手指著蒙面道姑懷抱中的白君儀,顫聲道:“仙姑,白姑娘……她……——
  那道姑覆面紗上兩點寒星一閃,淚光浮動,低聲道:“從來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發。唉——”悠悠一歎,其聲低弱,卻有上窮碧落、下透九幽之勢。
  華天虹心頭一酸,倏地熱淚盈眶,忽然看到白君儀蒼白如紙的臉上,唇邊口角,血漬殷殷,不禁心如刀割,閃身撲了過去。
  那蒙面道姑身形一晃,飄退丈許,凜然道:“逝者已矣,你待怎樣?”
  華天虹聞言一呆,垂淚道:“在下……”突然記起,懷中尚有一莖靈芝,急忙取出玉匣。道:“這是千年靈芝,功能起死回十……”
  那蒙面道姑不待他將話講完,搖首道:“世上豈能真有起死回生的靈藥?白君儀三魂已渺,七魄已散,縱有萬年靈芝,也救不活她的性命。”
  華天虹蹙然道:“話雖如此,在下也得略盡人事。”
  那蒙面道姑搖首不迭,截口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就算你挽得回白君儀的性命,然後又能怎樣?”
  華天虹先是一怔,繼而怫然不悅,道:“仙姑語帶玄機,好似深知在下與白君儀之間的恩怨?”
  那蒙面道姑漠然說道:“此事傳誦江湖,知情之人不少,前因後果,貧道也略知一二。”
  華天虹雙目一蹙,道:“仙姑上下如何稱呼?與白君儀有何關系?”
  那蒙面道姑淡然道:“出家人的姓名久已棄置不用,與白君儀非親非故,一無瓜葛可言。”
  華天虹暗暗震怒,忖道:非親非故,你管的什麼閒事?
  只聽那蒙面道姑冷冷說道:“白君儀雲英未嫁,貧道憐她生而癡情,死而抱恨,因之打算選一塊山明水秀之地,親自加以埋葬,以供世上多情兒女前往憑吊,一掬同情之淚。”
  華天虹嘿然冷笑,道:“仙姑倒是世上第一多情人,白嘯夭得知此事,必然感激不盡,白君儀泉下有知,亦當瞑目含笑。”
  那蒙面道姑置若罔聞,繼續道:“白君儀是未嫁之身,你對她既無情愛,何必觸及她遺體,令她魂靈不安?”頓了一頓,接道:“不過,你若承認是愛她的,貧道就將她的遺體交給你,任你如何處置。”
  這一番話,大出華天虹的意料。華天虹乃是至誠君子,縱然是對死者,也不肯信口開河,耳聽蒙面道姑之言,自己與白君儀間的恩恩怨怨,齊湧心頭,既感到愧對知己,辜負了白君儀的上往深情,文覺得形格勢禁,自己確實不應該昧於大義,與白君儀發生情愛,而且,自己若愛白君儀,則將秦碗鳳置於何地?
  這一樁錯綜複雜,纏綿誹惻的愛情,縱是月下老人親臨,也不便妄置一辭,華天虹百感交加,嗟歎不已,只是沉吟再三,但覺心亂如麻,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
  那蒙面道姑凝目等待,見他久久不語,不禁洽然歎一聲,道:“自古多情空餘恨,這也怨不得你。”身形一轉,抱著君儀的遺體急掠而去。
  華天虹睹狀,忽然若有所失,熱淚一湧,沖口喝道:“站住!”
  那蒙面道姑聞聲止步,扭頭道:“你有何話講?”
  華天虹冷然道:“你可是神旗幫的屬下?”
  那蒙面道姑淡淡說道:“說是也可,不是也可。”
  華天虹勃然大怒,道:“你先前說與白君儀非親非故,一無瓜葛,如今又承認是神旗幫的人,言詞閃爍,首尾矛盾……”
  說話中,澗上飄下一陣隱約的怒馬亂蹄,人喊馬嘶之聲,華天虹與那蒙面道姑齊齊仰面,凝神聽去。
  忽聽一個激越的聲音喝道:“君兒!君儀!”深澗之內響起一陣回音,聲勢懾人。
  那蒙面道姑冷冷一瞥華天虹,道:“白嘯天下得澗來,你想活命,勢比登天還難!”順著澗底,向北疾掠而去。
  華天虹又急又怒,銜尾疾追,低喝道:“趕緊將屍體放下,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那蒙面道姑冷然道:“你本來無情寡義,我又怪你則甚?”
  忽聽白嘯天那激動清越的聲音喝道:“華天虹!你在何處?”
  華天虹明知白嘯天尚在澗上,聽那喝問之聲,覺得他仿佛就在背後,心頭焦的,不禁朝那蒙面道姑低聲咆哮道:“你再不將屍體放下,華某就要出手了。”
  那蒙面道姑漠然道:“白君儀的屍體,自有神旗幫的人收殮,與你何干?”
  兩人口中講話,身形風馳電掣,腳程之快,驚世駭俗。
  兩人心中同時暗暗震驚,想不到對方的腳程竟然如此快法。
  華天虹暗暗忖道:世上的高人,難道就有恁多,
  轉念之下,電激風飆,霍地掠上兩步,駢指如乾,直向那蒙面道姑背心“靈台”穴上點去。
  那蒙面道姑感到勁風襲體,不禁駭然忖道:好厲害!不愧俠義道的靈魂。
  心念電轉,冒著奇險,將那一指置之不理。
  華天虹出手如電,眼看即要將那蒙面道姑襲倒,見她不肯還手,只得匆匆將招式撤回,怒道:“華某不願背後傷人,你再不自量,休怪我不客氣了!”
  那蒙面道姑暗暗忖道:有子著此,華元肴死而何憾?唉!可惜君兒無福。
  忖念間,冷冷說道:“你果真要打,我們找一處人跡難到之處,全力一搏,勝得了我,白君儀的屍體由你處置。”
  華天虹想道:這道姑顯然是神旗幫的人,白嘯天心痛愛女慘死,激憤當頭,必定不肯饒我,這兩人聯手,我怕是抵珍不住了。
  心念一轉,頓時捺住性子,緊緊釘在蒙面道姑身後,隨她疾馳不已。
  蒙面道姑對這深山幽澗下的地形似是甚為熟悉,星飛矢掠,一路當先,華天虹如影附形,緊隨在後,狂奔了半個時辰,地勢越走越高,不知不覺已翻出深澗,登上了一座山腰。
  此時皓月西沉,這山陰一面幽黯無光,華天虹亦步亦趨,緊隨在蒙面道姑身後,忽聽她沉聲喝道:“小心了!”
  華天虹心神一凜,見她星擲丸跳,騰躍如飛,急忙目凝神光,覷准她的落足之地,隨後縱去。
  此時,若有人見到兩人這情形,定然駭異不置,華天虹也不知身在險境,但覺連連飛騰,似在躍登一座山峰,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才隨著那蒙面道姑停下身來。
  那蒙面道姑雙足一住,頓時將白君儀的屍體放置地面,團團喘息,緩步走動起來。
  華天虹抬起衣袖,一抹額上的汗水,未及打量四周的景況,一瞧蒙面道姑放下白君儀的屍體,頓時擁身撲了過去。
  只見白君儀雙目緊閉,面色如紙,氣息早絕,周身一片冰涼,一縷芳魂,顯然早已返回離恨天了。
  華天虹本是重情尚義之人,只因家教嚴謹,自幼養成了克己自製的功夫,白君儀一往情深,他焉能無動於衷?怎奈黑白兩道,仇深怨重,水火難容,他秉承亡父的遺志,以掃蕩群邪,挽救武林厄運為己任,平時,他能以大事為重,狠起心腸,漠視白君儀的情愛,此時,抱在懷中的僅是一具屍體,想起往日種種,仇怨煙消,恩愛大熾,不禁情懷激動,淚珠泉湧起來。
  他暗暗祝道:“君儀啊!人死不記仇,咱們間若有仇恨,理該一筆勾銷了,我若虧負了你,那也是身不由己,迫於無奈,你著愛我,就該體諒我的處境,恕有我的錯失才是……”
  忽聽那蒙面道姑虛無飄渺的聲音道:“舉頭三尺有神靈,虛情假意欺騙死者,須防報應。”
  華天虹仰面怒道:“冷言諷語,仙姑不覺殘忍麼?,
  那蒙面道姑漠然道:“負心薄義,貧道豈有不憤!”
  華天虹怒不可抑,抱著白君儀的屍體站了起來,環顧四外,打算找一塊地方放妥白君儀的遺體,然後將那蒙面道姑逐走。
  目光到處,忽見身前不遠,有一座小小的墳墓,墓前豎著一塊碑誌,石墓石碑,形色古舊,看來像是千百年以上之物。
  華天虹微微一怔,閃到了石墳之前,發覺石碑上隱隱三個古篆,赫然是“埋劍家”三字。
  只聽那蒙面道姑冷冷說道:“華天虹,你若勝不過貧道,速即放下白君儀的屍體,退下峰去,貧道體念白君儀的一片癡情,不傷你的性命。”
  華天虹濃眉一軒,欲待反唇相譏,遊目四顧,原來自己存身在一座插天高峰之上,四山環抱,盡在腳底,雲封霧繞,下臨無地。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登上了如此高的山峰上,看清了四周的環境,頓時感到晶寒襲人,身上頗有涼意,低頭一望懷中的白君儀,那毫無血色的面龐為寒氣所侵,越發蒼白如紙了。
  那蒙面道姑似已等得不耐,拂塵一擺,冷然道:“華天虹!是你走還是貧道走,速作決斷。”
  華天虹怒喝道:“你走!”
  那蒙面道姑傲然一哼,飄身上前,唰的一聲,一拂塵掃去。
  華天虹心頭淤塞,即欲一泄,一瞧拂塵襲到,頓時翻身立起,左掌震斜拂塵來勢,右手食中二指霍然點戳過去。
  只聽一聲尖厲的破空銳嘯,一股淩厲無倫的勁風應指而出,疾向那蒙面道姑“漩現”穴襲去,聲勢威猛,驚心動魄。
  那蒙面道姑暗暗心驚,招式疾變,拂塵轉襲敵人手臉,左手大袖一拂,一股至柔極軟的暗勁隨袖而出,徑向華天虹胸口湧去。
  華天虹罷然,暗忖:這道姑一招一式,皆是名家風范,傻道神旗幫中,真有這許多隱名高人麼?
  轉念下,欺身進擊,一連攻出八掌,記記皆是那一招“困獸之鬥”,但卻招招變幻,奇奧無窮。
  這八掌攻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下,要非當世的一流高手,單這幾掌就招架不住,那蒙面道姑一柄拂塵神妙無方,“流雲飛袖”尤其是曠古絕今、獨步武林的造詣,饒是如此,也得全力應戰,不敢絲毫大意。
  擋過八掌,那蒙面道姑暗暗松一口長氣,趁機搶制先機,連連還擊,冷然笑道:“華天虹,你何不拔劍?”
  華天虹傲然道:“徒手相搏,你也未必能保不敗!”
  那蒙面道姑曬然道:“大言不慚,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華天虹怒喝道:“試試看!”踏中宮,走洪門,出指如劍,一招“襲而死”電戳過去。
  那蒙面道姑暗暗罵道:“渾小子,膽敢無理!”身形斜閃,左手大袖一式“大漠飛沙”,敝然卷去,右手拂塵一轉,逞拂敵面,拂塵玉柄一劃,霍然襲向華天虹的腕脈,一式三招,殺機隱隱,確有神鬼莫測之感。
  華天虹暗暗一凜,心頭靈機一動,覺得這蒙面道姑的身法招式似曾相識,仿佛見過。
  忽聽那蒙面道姑冷然道:“華天虹,擋得住貧道的‘雲麾三舞’,貧道甘拜下風,就此退走。”
  華天虹突然悟到這蒙面道姑身法招式眼熟之故,心中想起一人,不禁渾身汗下,抽身就退,急叫道:“前輩住手,小子有下情上達。”
  但聽那蒙面道姑漠然道:“人死不能複生,徒托空言,於事無補。”拂塵一揮,漫天青影當頭罩下,那拂塵上的數百根馬尾散開來,根根襲向敵人要穴。
  華天虹驚急交加、瞬息之間,心頭千回百轉,無論如何不敢還手,危急中,迸力一躍,朝後疾縱。
  那蒙面道姑一擊不中,如影附形,拂塵再度襲去,怒喝道:“你怎不還手?”
  華天虹亢聲道:“忠臣、義士、孝子、賢孫……”仆身一竄,逃脫了拂塵二擊。
  那蒙面道姑心中感慨萬千,但卻毫不放鬆,欺身逼上,冷笑道:“華天虹,你敬貧道的什麼?”
  華天虹急道:“小子敬前輩的大仁大義……”
  言猶未了,那蒙面道姑倏地冷冷一哼,拂塵一揮,以雷霆萬鉤之勢三度襲去。
  華天虹焦急不已,暗忖:骨肉連心,她愛女傷命,焉有不哀痛之理?我好歹挨她一記,以消她胸頭的怒氣。
  心念電轉,頓時一提丹田真氣,全身功力暗凝背上,斜斜撲閃開去。
  那蒙面道姑見他閃向左側,心頭不禁遲疑一瞬,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一聲輕叱,拂塵一揮,刷地擊下。
  只聽華天虹“嗯!”的一聲悶哼,長衫背上裂作百十道長口,皮肉外露,一片鮮血痕印,一個筋斗,滾出了兩丈開外!
  那蒙面道姑睹狀一怔,隨即抱起白君儀的屍體,騰身朝峰下躍去,轉眼隱失於雲霧蒼茫之下。
  華天虹默然呆立,愣了片刻;想起蒙面道姑之言,不禁浩然歎道:“哎!人死不能複生,徒托空言,幹事何補?”一時間,感慨叢生,忘了背上的疼痛。
  正待覓路下峰,趕回母親之處,忽然想到那“埋劍家”,暗道:武林之中,每多特立獨行之人,此人以家埋劍,想必是一位高雅之人。
  移步走近,凝目望去,忽然發覺那“埋劍家”曾經被人動過,瞧那石土鬆散的樣子,顯然還是最近的事。
  他暗暗忖道:神物利器,武林人物難免喜愛,何況荒家埋劍,無主之物,更易招人覬覦。但這石碑久受風雨浸蝕,字跡已經模糊不清,看樣子該是兩三百年前所豎立,家中所埋之劍,理該早已為人取走,怎地最近期間,又有掘開的痕跡?
  念頭轉動,不禁好奇心起,將那家上的石塊搬移開來,查看究竟。
  這“埋劍家”長寬不過四尺,砌家的石塊四四方方,頗為整齊,由於以前曾經有人動過,搬移起來甚為方便,片刻工夫,石家揭開,露出一塊長方形的青石板來。
  華天虹暗暗想道:這石家雖小,構築得倒很精緻;看這樣子,正像富貴人家的墳墓……
  心中在想,雙手已將那青石板移開,石板之下是個長方形的空穴,空穴中平躺著另一塊長約三尺,寬約尺許的石板,石板之上鐵鉤銀劃,滿滿一篇文字,此外再無別物。
  此時曉色朦朧,曙光微露,華天虹目聚神光,仔細看去,只見那石板上赫然刻著:“余束發藝成,仗玄鐵重劍行道江湖……”
  華天虹突然一驚,一瞥腰間插的鐵劍,忖道:難道此玄鐵劍就是彼玄鐵劍?
  只見那石板上所刻的文字:“托師門餘蔭,無往不利,十年、之間,俠名滿天下,少年得志,沾沾自喜,不想器小而溢,一一時失察,誤殺義士,十年功果,毀於一旦,愧作之余,毀玄鐵劍,閉門思過,不敢複談武事……”
  華天虹輕輕一一歎,忖道:矯在過正,有失大仁大勇之道。
  但見那石板上寫道:“靜中生慧,悟聖人‘過不憚改’之寶訓,乃重出江湖,力行善舉,以贖前愈,日行一善,數十年如一日……”
  華天虹肅然起敬,振起精神朝下看去,只見那石板上寫道:“此時雖無玄鐵重劍之助,唯功力已高,一草一木在手,天下莫可為敵,日久,徹悟輕劍勝重劍,木劍勝鐵劍之理,練功愈勤,行善愈力……”
  華天虹抽出鐵劍掂了一掂,喃喃自語道:“輕劍勝重劍,木劍勝鐵劍?”搖了搖頭,重又凝目看去。
  只見那石板遺言道:“行年百歲,回首生平,功過參半,差可兩抵,自念師門一脈,不可因我而絕,乃重鑄玄鐵重劍,並將一生所學,著《劍經》一篇附之……”
  看到此處,不禁目光的的,朝石穴中四處亂掃,找尋那《劍經》的蹤跡,但石穴空空,除了一塊灰色石板,再無一物。
  繼續讀去,又是一驚,原來石板遺言道:一劍在手,天下竟無足堪一擊之人,無足堪一擊之物,不禁意興蕭索,生有劍不如無劍之歎。但恩師門以玄胞劍傳宗,其中必有至理,乃閉關面壁,苦苦參詳。經十九年瞑思默想,始悟徹有劍勝無劍,重劍勝輕劍之精義。惟精元耗竭,已不及傳世,乃著《劍經補遺》,附錄於後,遺諸有緣。”
  下麵落了一款,乃是“重劍門第四十四代傳人虞高”,後面一段文字,乃是《劍經補遺》。
  華天虹瞧那《劍經補遺》就在眼前,不覺心情激蕩,脫口朗誦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
  才只念到此處,身後倏地暴起一聲斷喝,一陣排山倒海的勁力潮湧襲到!
  華天虹駭然大驚,想不出當世武林中,何人有如此兇猛的掌力?
  咆哮聲中,雙腿一蹬,疾若勁矢地沖天而起,一下躍逸了三丈。
  只聽蓬然巨震,那“埋劍家”的石碑、家中的石板、虞高遺言及《劍經補遺》,化作了大片飛灰,隨著一陣呼嘯震耳的狂賤,淩空怒卷,隨風四散。
  華天虹驚怒交迸,飄身落地,瞪目望去,最為江湖側目的神旗幫幫主白嘯天,赫然站立在眼前。
  白嘯天雙唇緊閉,冷然凝立,寬袍博帶迎風飄舞,渾身上下,恍餾籠罩著一層紫氣,煞氣迫人,令人不敢直視。
  華天虹激憤填膺,渾然不知顧忌,一把抽出玄鐵重劍,怒聲道:“白嘯天,萬事休提,咱們拼個生死存亡,將新仇舊恨一次了結。”
  白嘯天臉色一變,緩緩道:“聽你的口氣,老夫的女兒莫非當真死了?”他問得從容,但語音顫抖,掩不住戰栗之意,心頭的恐懼流露無遺。
  白君儀之死,華天虹恨憾無窮,心頭的沉痛,亦非外人所能想像,但那根深蒂固的仇隙,使他不願在白嘯天面前顯露自己的情感,聞言之下,將頭微微一點,算是證實了白君儀之死。
  白嘯天身軀一震,頓了一頓,倏地發出一陣懾人心魄的嘿嘿低笑,道:“屍體呢?”
  華天虹暗暗忖道:那蒙面道姑的武功,與白素儀是同一家數,瞧她抱著白君儀的屍體不肯放手,只怕她就是白嘯天的妻子,白氏姊妹的母親,但這只是猜想,未必不會猜錯……
  白嘯天見他沉吟不語,不禁心頭一寒,顫聲道:“怎麼?難道你唯恐事發,毀屍滅跡了?”
  華天虹濃眉一軒,怒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華棠何人,做不出如此下作的事。”
  白嘯天突然聲色俱厲,喝道:“屍體呢?”
  華天虹先是面泛怒色,忽又一臉冷漠,淡然道:“不必多問,華某受夠了你們的閒氣,今日之事,終究無法善罷甘休,不如幹乾脆脆,武功上定存亡。”
  白嘯天聞言,倏地仰天一陣狂笑,那集淒涼、悲憤、怨毒、狂放各種意味的笑聲,比哭還要難聽,但卻聲震霄漢,四山齊應,大有鬼哭神嚎、驚天動地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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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 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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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背上突然升起一股寒意,遍身汗毛一豎,忖道:骨肉之情,人人一樣,白嘯天雖是一代聚雄,驟喪愛女,也不免哀毀逾恒。唉!今日一戰,咱們兩人大概總得死一個了。
  心念一轉,故意冷冰冰說道:“堂堂神旗幫主,何不爽快一點?”
  白嘯天笑聲倏歇,一字一頓,陰沉沉說道:“如果老夫今日殺你不了,神旗幫就此解散,明日的建酪大會上,絕無白嘯天其人。”
  華天虹精神一振,鬥志突然高昂,大聲道:“好啊!只要華某一口氣在,一定與你拼鬥到底,決不先下此峰就是。”
  白嘯天殺性大起,嘿嘿一聲冷笑,欺身上步,一掌兜胸擊去。
  華天虹傲然不讓,身形凝立,紋風不動,玄鐵重劍一揮,刷地反擊過去。
  白嘯天霍然一驚,心中的震動,為生平所未有。
  他手創神旗幫,半壁天下已入掌握,其膽識武功姑且不論,單是那知人之明與駕馭屬下的本領,就非常人所及。他一見之下,就已看出華天虹秉賦極佳,日後必有大成,華天虹的武功能有蓋過常人的進展,乃是他意料中的事,然而華天虹的武功進展得太快,奇突得令他想不出原因所在,心中禁不住震動。
  要知華天虹隨手一劍,表現的不是那雄渾絕倫的內力。也不是劍法招式之玄奧,而是那磅睛的威勇,浩然的氣勢。以及那理該經過數十年的勤修苦練與百戰餘生的經驗,始能具有的火候。這種火候,乃是時間與磨練的結果,非任何藥物和才智所能促成。
  白嘯天暗暗心驚,瞬眼之間,人已轉至華天虹左側,一掌攻擊過去。
  華天虹鐵劍一沉,化解了這一掌,暗忖:君儀已死,不解之仇業已結定,白嘯天雄視江湖,不可一世,親生愛女之仇,焉有不報之理?但我問心無愧,雖然抱憾,也不能虛擲生命,去成全白嘯天為女報仇的心願。
  心念電轉,頓時大喝一聲,刷刷兩劍,以攻代守,搶制先機。
  劍風銳嘯,震動白嘯天的耳膜,那淩厲的劍氣迸出劍外,傷人於無形。
  白嘯天揮掌迎敵,心中暗暗盤算道:這小兒事事出入意表,看眼前這樣子,他氣候已成,為江湖最大一害,君儀兒已死,不管怎樣,今日我得將這小子斃了,但明天就是建酸大會,我須避重就輕,盡量保存精力。
  念頭一轉,倏地連攻三招,喝道:“住手!”
  華天虹閃退一步,橫劍當胸,冷然道:“閣下有何指教?”
  白嘯天容色木然,一無表情,道:“你可知道,昨夜我那不肖女前來找你,是為了何事?”
  華天虹將頭一搖,滿懷感傷地道:“造化弄人,我在後山練劍,未能與她晤面,我趕到時,她……”想起那日自已被人圍攻,白君儀那憂急如焚、心痛欲絕的情形,不覺心頭一酸,黯然住口。
  但聽白嘯天冷冷一笑,道:“姓華的,老夫但白告訴你,一幫、一會、一教,已經暫棄私嫌,結成同盟,三派合力,布下了天羅地網,只等明日的建蘸大會,將你們這批假冒偽善、絕情寡義的東西一網打盡,殺得一個不剩!”
  此事雖然早在群俠的意料之中,但由白嘯天親口道出,華天虹仍然不禁心神一震,臉色一變。
  只聽白嘯天浩歎一聲,接道:“誰知老夫那不肖女自取滅亡,她瞎了眼睛,誤認你是重情尚義的男子漢,一片癡情,妄想將終身托靠於你。她窺知一點機密,眼看爾等覆亡在即,竟然甘冒不匙,苦苦哀求老夫,求老夫指點一條趨避之道,她在老夫面前跪了一日一夜。唉!千不該,萬不該,老夫不該兒女情長,應允了她的求懇。”
  說到此處,臉上的肌肉倏地一陣抽搐,仰望蒼穹,癡立不語。這一瞬間,天地間的一切恨事仿佛在他一人身上,強如他白嘯天,也承受不起。
  華天虹虎目之內,突然滾下兩滴英雄淚來,暗道:想不到不知不覺間,我也欠了她偌大的人情。唉!恩怨情仇,冥冥中另有安排,我又豈能奈何?
  忽聽白嘯天厲聲道:“華天虹!你可知道老夫何以會一時心軟,居然背叛盟友,反助敵人,應允那不肖女之請?”
  華天虹微微一怔,道:“覺迷大義,棄邪歸正……”
  白嘯天截口怒喝道:“放屁!”
  華天虹暗暗怔道:這白嘯天陷溺已深。雖有我佛親降,只怕也無法度他回頭,想了一想,道:“君儀自幼在你膝下長大,你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親情似海……”
  白嘯天越聽越煩,將手一擺,截斷他的話頭,道:“你不要將人比己,你是孝子,你娘講怎樣,你就怎樣,你不會件逆母親,那不肖女卻非孝女,老夫嚴禁她迷戀於你,她卻偏偏違背父命,不顧羞恥自討沒趣,連老夫也遭天下人的恥笑!”
  華天虹見白君儀離了人世,猶遭責罵,心中大力不忍,情不自禁地插口說道:“閣下也言重了,若非形格勢禁,身不由己,在蔔與令媛未必不能深交,甚至締結鴛盟,女子癡情,何恥笑之有?”
  白嘯大冷笑一聲,道:“這也休提,你那母親無婦人之仁,你雖孝,她未必慈,老夫是何等樣人?那不肖女雖是我一手養大,老夫也不能因她一己私情,置神旗幫十萬屬下的性命於死地。”
  華天虹駭然道:“十萬人?”
  白嘯天滿面譏俏之色,道:“哼!你做夢也未曾想到吧!”
  華大虹暗暗忖道:他必是連同眷口計算在內,不過,就算十口一家,神旗幫有一萬屬下,白嘯天也算得唯才大略了。微一轉念,道:“閣下行事,人所難測,到底是因何緣故,使你一時心軟,應允君儀所請,我實在猜測不透。”“唉……”白嘯天長長一聲浩歎,道:“只因老夫想到自身夫妻反目,家庭拆散的恨憾,君儀兒幼失母愛,在一群草莽蘋雄身邊長大,老夫再也不忍娘看她為情所色憔悴而死,這才一時變計,容她去通風報信,指點爾等一舉明路,誰知……”他語音微頓,雙眼之內突然血絲密佈,厲聲接道:“誰知你們這批自命俠義道的人物,乃是一批不知好歹、不講情義的東西,恩將仇報,反而傷了我那蠢女的性命,你——華天虹,你還有何臉面見天下英雄?你何不自求了斷?為何還要老夫動手?”
  華天虹臉色蒼白,木然不語,頓了良久,始才緩綴說道:“此中的原委,我也不願細講。總之,我欠君儀的,我將來會報答的。”
  白嘯天喝道:“她死了!”
  華天虹靜靜地道:“我也可以一死相酬,就是留待來生再報答,也未嘗不可。”
  白嘯天陰沉沉說道:“來生之說,過於渺茫,依老夫看,你還是一死以謝君儀兒吧!”
  華天虹微微一怔,黯然道:“那也要等大事了結之後。”
  白嘯天嘿嘿冷笑道:“你願等,老夫不願等!”欺身上步,欲然一掌擊去。
  華天虹鐵劍一擺,封閉門戶。白嘯天是何等厲害的人物,一瞧占了先機,頓時揮掌若電,連連進擊,不容華天虹有絲毫緩手的餘地。
  展眼間,一片海濤般的掌隴,裹住華天虹盤旋不已。白嘯天仿佛溶化在那一團洶湧淒湃的掌飆中,身影俱失,半點痕跡不見。華天虹揮舞鐵劍,力拒白嘯天的攻擊,僅現出一片烏光在怒潮似的掌嗆中掙兒刃吩烏光時隱時顯,好似隨時有被那掌颶淹沒的樣子。
  只因白嘯天的一席話,說動了華天虹的心腸,華天虹自感負疚;出劍不覺一軟,先機一失,霎時陷於白嘯天那狂風暴雨似的攻擊之內,雖竭力掙紮,始終找不出一絲喘息的餘地,眼看再無還攻之力,緊守到底,終於難保性命。
  白嘯天一鼓作氣,欲將華天虹立斃掌下,那知激攻了百餘招,迫得華天虹險象環生,危機迭起,十餘次險些喪命,卻是依然未達目的。
  這一場搏鬥,石破天驚,觸目心悸,武林之內,罕聞罕睹!
  白嘯天愈打愈駭,他實未想到,武林之中,還有人能夠陷身在他這“正反五行旋風斷魂掌”中,力拒百餘招不敗。他曾經細數天下英雄,武功高強如週一狂者,只要誤陷於他這一套從未公諸武林掌法漩渦中,也無法支持過百招不敗。誰知初度施展出來,就遇上華天虹這樣一個勁敵,居然抵擋了一百餘招,兀自不倒。
  他忍不住暗暗叫道:“君兒,是你無福,也是咱們白家無福,如果這小子與你一雙兩好,為父的得此傳人,則五湖四海,黑白兩道,全天下的武林人物,豈不盡歸神旗幫統轄了。”
  心頭激動,出手愈為淩厲,那“正反旋風斷魂掌”的威力,越發有驚天動地之勢。
  華天虹竭盡全力,以求自保,他連轉個念頭也辦不到,他只能見招拆招,見式破式,隨著白嘯天打下去,白嘯天不歇手,他就只能如此守下去,即使不敗,也無餘力去尋求制勝之機。片刻工夫,白嘯天又攻了四五十招,眼看華天虹劍上的功力仍未衰退,不禁暗暗焦急,忖道:如此打下去,三五百招內,未必能傷這小子,若讓他摸熟了我這掌法的門路,只怕還有出人意料的演變……
  只因明日就是建酪大會,那是紛亂的江湖最後決戰、判定雌雄的時候,事關神旗幫今後的存亡興衰,白嘯天數十年的苦心經營,為的就是這最後一刻的到來。在這大戰前夕,他實不願多耗精力,自傷元氣,影響明日的大事,何況,殺了華天虹還得准備華夫人為子報仇,那也是須得全力以赴,才能渡過一重難關。
  心念一轉,頓時決定改弦易轍,憑自己畢生的武學造詣,另採取勝之道。
  只聽他冷冷一哼,掌勢突變,左手橫揮,掌襲華天虹腰際,右手握拳猛擊,直搗華天虹胸口!
  這變化出敵不料,奇突之極,華天虹凜然一驚,間不容發中,鐵劍急使一招“抱元守一”,身形猛地一個旋轉。
  這豎劍當胸,旋身拒敵,乃是華天虹十六劍法中的第一招,居八卦太極之勢,圓通渾淬,隱蘊神鬼莫測之機。
  白嘯天拳掌同出,眼看中敵,倏覺烏光一閃,雙腕將要撞到對方劍上,心中對華元腎所創的這套劍法,和華天虹劍上的功力火候,也不禁由衷地佩服。
  但他先機在握,招式一變,左手以奇兵突出之勢,疾點華天虹“期門”穴,右手暗藏力主,一掌拍擊過去!
  華天虹無暇思索,鐵劍一振,一招“鶴嗅青冥”,反削白嘯天的左臂,一招“困獸之鬥”迎擊過去。
  豈料白嘯天左手指戳是虛,右手掌擊是實,而這一招掌法,乃是他與寒潭臾週一狂十年苦鬥中創出,一掌擊去,週一狂勢必用這一式“困獸之鬥”迎來,華天虹學了週一狂的掌法,激鬥之下,遇上了這一掌,也不得不順乎自然的一掌迎去。雙掌一接,“啪”的一聲清響,兩人的身子一震,招法同時一頓。
  但聽白嘯天哈哈狂笑一聲,長臂一探,霍然一掌擊去。
  兩人硬接一掌,同在後力未繼之際,白嘯天這追蹤一擊,實是大出武學常規,誰也料想不到。
  華天虹大吃一驚,見勢不佳,心中閃電般的作了一個決斷,一提丹田真氣,混身功力凝聚肩頭,身軀同時一側。
  這都是瞬息間的事,白嘯天一掌擊去,忽見華天虹一側身子,來不及變招換式,“啪”的一掌擊在華天虹肩頭,打得他直摔兩丈開外。
  白嘯天一掌擊實,覺出落掌處有反震之力,彈開自己的手掌,不禁暗暗一驚,想到自己這超越武學常規的一掌,力道本來只能用足十之二三,華天虹既然有備,所傷必是甚輕,當下疾掠過去,准備趁勝追擊,再施辣手。
  但見華天虹橫劍而立:目光如電,冷冷盯著白嘯天的來勢,蓄勢待敵,神威凜凜,一副氣吞河嶽、周旋到底的樣子。
  白嘯天睹狀,心頭頓時一冷,頓住身形,暗道:老夫須得冷靜,輕舉妄動,殺不掉這個小子!
  但聽華天虹冷冷說道:“閣下威風了一陣,可惜目的未達,如今輪到在下了。”
  白嘯天冷笑道:“憑你這點本領,還制不了老夫的死命。”
  華天虹怒哼一聲,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下也得盡力試試。”欺身上步,揮劍劈去。
  白嘯天雙眉一聳,剛剛將這一劍拆解,華天虹冷笑連聲,鐵劍刷刷刷響成一串,勢如長江大河的攻勢,業已源源襲至。
  他這鐵劍一展開攻勢,慈雲大師,與蒼髯客聯手,也感到壓力奇重,難以力敵,百餘招內,無法扳平劣勢,白嘯天獨力抵敵,更顯得形勢險惡,處境艱困。
  鬥得性發,華天虹連聲大喝,鐵劍嘯風震耳,劍氣四進,銳不可當。白嘯天使盡奇招怪著,竟是無法阻遏他這一輪猛攻,再難搶回主動,但他雖處劣勢,華天虹要想將他擊敗,也是談何容易。
  激戰中,白嘯天暗暗尋思道:時日短暫,這小子怎能一躍而成一流高手,與老夫抗衡,居然遊刃有餘。
  突然大喝道:“住手!”
  華天虹看看無法取勝,聽他叫停,只得暗暗一歎,收劍躍退一步。
  白嘯天仰首一望日色,冷然道:“天已屆午,你那‘丹火毒蓮,若已發作,可以歇息一陣,再與老夫交手。”
  華天虹聞言一驚,想不到一陣惡鬥,已經打了半日,暗道:我隻身下澗,娘豈放心得下?白嘯天既能尋到此地,娘又何以不能?此中必有緣故的。
  白嘯天見他面有憂色,正中下懷,冷笑道:“你不必愁眉苦臉,老夫容你歇息一陣再打,反正也不會有你的援手到來,老夫總叫你死而無怨,瞑目九泉。”
  華天虹聞言,心頭愈急,決定速戰隼決,早作了斷,以求脫身,於是鐵劍一擺,道:“本人體內沒有什麼蓮毒,閣下不必假慈悲,你要不動手,恕我失陪了。”
  白嘯天眉端一聳,道:“如此講來,你體內的潛毒已消解了?”。
  華天虹冷冷道:“閣下失望吧?”
  白嘯天嘿嘿一陣詭笑,道,“當日老夫抬舉你,找你議婚,自願將女兒許配予你,你推說身有潛毒,不能娶妻生子,如今潛毒已解,想是防我那丫頭糾纏,這才施展辣手,殺害我那……”
  華天虹氣得渾身發抖,想起白君儀那一往情深,不禁潸然淚下,恨聲道:“白嘯天,親生女兒,她人已故世,你何苦再作賤她?”
  白嘯天獰聲道:“你也有不忍之心?老夫還道你真是鐵石心腸哩!”
  華天虹怒道:“你講這些無用之言,到底是何用意?”
  白嘯天面上掠過一絲殘忍的詭笑,暗道:老夫要使你心神大亂,鬥志全消,臨死之前也瘋狂一陣。
  目光一閃,瞥到那已毀在自己掌力下的“埋劍家”,忽然計上心來,哈哈一笑,道:“華天虹,你可知道,你是何人門下?”
  華天虹雖然聰明穎悟,怎敵白嘯天神好巨憨,聞言之下,不禁冷然一曬,道:“誰不知華某是家傳的武學?多此一問。”
  白嘯天夷然道:“數典忘宗,果是絕情寡義之人。”
  華天虹心頭靈光一閃,脫口道:“你說吧,華某該是何人的門下?”
  白嘯天道:“劍聖虞高。”
  華天虹扭頭一望那埋劍家,忖道:那位前輩一生行善不輟,劍法舉世無敵,實也當得“劍聖”二字,可惜我僅只得到傳宗兵器,未曾獲得那部《劍經》。
  想到那篇《劍經補遺》毀在白嘯天掌下,不世寶典,已成絕響,不禁將白嘯天恨入骨髓,切齒道:“我本無殺你之心,是你提起此事,我若不取你的性命,難消心頭之恨!”振腕掄劍,欺身襲去。
  但見白嘯天雙手拂髯,仰天哈哈大笑:“笑聲之內,似有滿腹得意,壓抑不住。
  華天虹究竟秉賦有豪俠天性,見他無還手之意,只得撤口劍招,恨聲道:“白嘯天,你腦後見腮,笑聲如鬼位,令我想起一人。”
  白嘯天雙眉一揚,含笑道:“誰?”
  華天虹冷冷道:“曹操。”
  白嘯天呵呵大笑,拱手謙遜道:“如此恭維,白嘯天愧不敢當。”
  要知在華天虹的心目中,那曹操乃是大好大惡之人,但在白嘯天看來,曹操卻是空前絕後的英雄,那正是他最為傾慕的偶像。華天虹存心罵他,他卻當真的高興非凡,一本正經地謙遜起來。
  只見白嘯天神色一整,頗有不屑之意,誦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暴厲,強而矯,柔非卑弱——”念到此處,倏然頓住。
  華天虹傾耳靜聽,等了良久,見他尚不開口,不禁大為惱怒,勢又不能出言相求,請他繼續念去,心頭怒火熊熊,直想一劍將他劈成兩半。
  白嘯天揚眉笑道:“怎麼?老夫雖無一目十行之能,也讀完了那石板上的文字,你天資穎悟,才氣縱橫,難道竟未讀完麼?”
  華天虹暗暗悔恨,恨自己不該為那劍聖虞高的生平事跡所迷,一時心醉,耳目失了聰明,以致被白嘯天欺到身後,毀了那篇《劍經補遺》。
  要知練武之人,對這種深奧上乘的武學結晶,往往看得比生命還要貴重,何況華天虹自幼時就練那玄鐵重劍,與劍聖虞高可說是早有淵源,那塊石板可說是“重劍”門的至寶,那篇《劍經補疑》更是價值連城,無可比擬的珍貴,對於已經獲得玄鐵劍的華夭虹來講,任何武功秘複,都比不上那短短一篇《劍經補遺》價值的萬一。
  他先前未曾細想,此刻卻越想越恨,不知不覺間,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行聲笑道:“白嘯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是我華天虹死,我讀不讀那〈劍經〉都是一樣,如果該你死……”
  白嘯天放聲大笑道:“老夫就帶走那篇文字,從今以後,天下就再無一人知道那〈劍經補遺〉說的是些什麼了。”
  突然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只可歎那劍聖虞高,以百歲高齡,面壁一十九年,瞑思苦想,以致精元枯竭,好不容易才徹悟大道,著成《劍經補遺〉,可惜浪費,竟然化為烏有,終未流傳人世。”
  華天虹厲聲道:“你且慢得意,看我劈了你這千古罪人!”撲身過去,歉然一劍、
  白嘯天瞧他肝火大動,心躁氣浮,不禁暗自得意,當下滑步飄身,展開遊鬥,口中笑聲道:“華天虹,劍聖虞高以十九年的工夫,著成五十八字的劍經,你算一算看,要多少時間才得一個字?”
  華天虹聞言,情不自禁地默默一算,要化四五個月的時光,才能得一個字,不禁更加痛惜,沖口道:“你可不要落在華某手內,倘若被我生擒過來,我殺你一劍,拷問你一字,總教你吐出五十八字,一字不剩。”
  白嘯天身形一晃,橫飄八尺,閃脫一劍,笑道:“如果你已經讀完那篇《劍經補遺),只怕有一天真能生擒老夫,可惜你未曾讀完,此生此世,你是無能為力了。”
  華天虹義憤填膺,刷刷刷連掃三劍,白嘯天以移形換位的絕世輕功,朝後面猛退三步,眼珠一轉,突然冒個奇險,故意露出破綻。
  此時的華天虹,已臍入當世幾個絕頂高手之列,與他交手,豈可生出破綻?白嘯天使陰陽掌還擊一招,不過顯得略為貪功一點,華天虹來不及高興,猛然一劍,電掣一般地砍到了白嘯天腰際。
  劍刃觸衣,華天虹腦海中倏地記起了《劍經補遺》,本能地一平劍身,拍擊上去,左手似靈蛇吐信,以快得無法相信的速度,一指戳了過去!
  但聽白嘯天促聲一笑,霍然一個閃身,掠出了八尺開外,他故意走此險招,以窺測華天虹的心意,有備在先,本無大虞。可是,掠到一旁之後,臉色蒼白,神情難看已極,原來他與華天虹搏鬥了大半日,仍然還是低估了華天虹的功力,被華天虹平劍拍到腰上,雖然觸體輕微,卻令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華天虹心頭一動,登時明白過來,知道白嘯天是故意露出破綻;不禁懊惱萬分,悔不該一時變計,錯過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猛一跺足,恨聲叫道:“唉!”縱身一劍襲去。
  白嘯天再不敢絲毫大意,一面飄身遊鬥,一面收攝心神,策劃制勝的計謀。
  這一戰若是被人見到,傳揚開去,必定轟動天下。
  兩人鬥智鬥力,纏戰不休,各有厲害,都難以收拾敵人,卻又都不願罷手。
  鬥了一陣,白嘯天倏地冷冷說道:“華天虹,《劍經補遺》總共五十八字,你可曾想過,那是字字珠現,每一個字都含蘊著夢想不到的武學要旨,只要能參透一言半語,就可終生受用不盡……”
  華天虹恨道:“你帶到陰間去仔細參詳吧!”
  白嘯天隔空一掌,飄身就退,道:“天之道,損有餘,你可曾想過,這是什麼意思?”
  華天虹心頭一動,忖道:“天之道,損有餘”……
  他乃是已窺武學堂奧的高手,一直無暇思索,這時略略一想,頓時感到這六個字的字義雖然簡單,含義卻堪玩味,並非文章起首的返泛之詞,不覺飄身一躍,退開丈許,瞑目望住白嘯天,冷然不語。
  白嘯天見他逐漸步入了自己所設的圈套,不禁暗暗心喜,撚須笑道:“不錯吧!你的劍威猛有餘,正是錯在暴厲,倘若懂得強矯而已的道理,老夫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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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章 建醒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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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天虹暗暗念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暴厲,強而矯,柔非卑弱——冥思中,鐵劍信手一揮,唰的一響。
  白嘯天頷首笑道:“正是,你這鐵劍上如果沒有聲響,那就威力十倍,連老夫也難以抵擋了。”
  華天虹雙目一睜,電射白嘯天一眼,鐵劍刷刷地一揮,隨即又是一揮。
  他暗暗控制真力,揮動鐵劍,真力愈欲,鐵劍破空之聲愈小,突然猛地一劍砍向地面,火星飛濺,石屑四迸,堅硬的山石被砍出一個徑尺方圓的陷坑。頓了一頓,忽又一劍砍下,這一劍的力道已小得不能再小,但聽一聲輕響,鐵劍刺人石地,山石裂成一縫,但卻深達兩尺。
  白嘯天含笑而望,瞧得津津有味,忽然發覺華天虹目射奇光,雙頰紅嘖嘖的,想是,心中十分激亦不禁大驚,忖道:我可不能弄巧成繼,自己挖坑、埋葬自己!
  心念一頓,頓時大聲喝道:“柔非眸弱,謙而退,謙退而已!”一掠而上,揮掌擊去。
  華天虹心神一震,“刷”的一劍反劈過去。
  白嘯天厲聲道:“這一劍用力大猛!”說聲中,雙手疾若電掣,霎時連攻了三招。
  華天虹明知身在險境,心神不能旁騖,無奈那劍經補遺,上的幾句話大有道理,那每一個字就是一根針,針針見血,說的恰是自己這套劍法中的毛病,他忍不住要去琢磨其中的道理,極欲彌補自己劍法中的缺陷。
  但聽白嘯天冷冷一喝,右手一掌,回環攻襲,淩厲之極。華天虹迭連後退,一招“四顧蒼茫”,反覆使用,左掃一虯右掃一劍,直削掉敵人的手掌。但那鐵劍的破空聲響輕一聲,重一聲,極不調和,劍上的威力也是時增時減,毫無要領,使得白嘯夭蹈隙而攻,長驅直入,一招一式,無不得心應手,十分功力,使到了十二分以上。
  饒是如此,白嘯天也暗暗心驚,就這一陣糾纏,華天虹似乎就已摸到了一點門徑,鐵劍招式時有面目全非,但卻別有一種威力的勢態。
  殺女之仇似火,忌才之心如油,火上澆油,燒得白嘯天熱血沸騰,惡性大積,恨不得一掌就將華天虹擊斃。無奈華天虹秉賦太厚,根基大固,他的一身武功,全是由拼鬥中練出來,縱然是在半昏迷狀態中,他也能夠憑著潛在的本能,與敵人搏鬥個半日。
  這是一場怵目驚心慘烈無比的惡鬥,不知不覺,紅日偏酋,晚霧流照,東方天際,現出了一個淡淡的冰輪。在這群山羅列,峰巒疊翠,雲海蒼茫,霧光四射之中,日月並出,遙遙相對,蔚為一片奇景。
  由此刻起,那暗潮洶湧、風雨飄搖的江湖,也掀起了一陣滔天的巨浪,這一陣浪潮波瀾壯闊,驚天動地,整個的宇宙洪荒,恍惚都要被這一陣浪潮所淹沒。
  不知有多少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豪雄,將被這一陣浪潮卷走。
  這一陣浪潮消退之後,大地將是另一個世界。
  此時,只聽白嘯天嘿嘿獰笑,華天虹嘶聲怒吼,一團掌敝,一道烏光,翻翻滾滾,撲擊不歇。
  驀地,白嘯天厲聲道:“華天虹,這裏是接雲峰,明日是中元節,你記住了。”
  華天虹嘶聲叫道:“我必殺你!”
  白嘯天放聲狂笑,笑聲中,雙手陡施絕招,忽擊忽拿,連連攻擊,迫得華天虹鐵劍狂揮,一連退後十六八步。
  忽聽華天虹厲聲叫道:“強而矯!”不顧敵掌,猛然劈出一劍!
  這一劍出時毫無聲息,到得半途,忽又如裂帛一般地銳嘯,去勢上偏,直向側方砍去。
  白嘯天欣喜如狂,揮掌喝道:“君兒等著你,去吧!”
  言猶未了,已“砰”然一掌擊在華天虹背上,只見華天虹咆哮一聲,口中鮮血狂噴,直向峰下栽去,展眼之間,連同鐵劍一併消失在峰腰的雲海之內。
  峰上寂靜下來,白嘯天目光散亂,面色如上,那偉岸的身軀聳立在懸崖邊緣,隨風遙晃,仿佛一株枯禿的樹木。
  一忽,暮色四合,山巒之下一片昏黯,天空卻萬里無雲,一碧如洗,那=輪明月高懸之際,格外顯得皎潔。
  倏地,當空閃出一粒星光,那星光越來越亮,皎潔的明月也顯得黯然失色了。
  一陣夜風吹來,白嘯天打了一個寒噤,混身顫抖了一陣,抬起衣袖,一抹臉上的汗漬。
  忽聽他喃喃自語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脫。大勢已定,我又怕什麼?”身形一轉,循來路躍下峰去。
  此時;華夫人仍舊坐在那半山之上,整整一日,她竟然未曾移動半步。
  慈雲大師、蒼髯客、秦白川、苗嶺三仙,除華天虹外,所有的全部都坐在一旁,一個不少,不過,只有華夫人一人神情嚴肅,未帶憂色,其他的人,個個愁容滿面,人人心焦如焚。
  另外,石樑對岸,密麻麻一片,人數盈千,馬匹盈千,這上千人全是執戈在手,拔刀出鞘,一眼望去,遍野寒光,令人目為之眩,然而寂靜如死,除了不時有戰馬嘶嗚之聲外,、再無旁的氣息了。
  原來神旗幫全軍臨澗布陣,守在石樑對岸,與華夫人等隔澗相望,雙方對峙竟日,但卻未曾交兵。
  此外,山北是風雲會的大軍,山南有通天教的道人,幫、會、教已聯上了手,准備合力對付俠義道的人,已是顯然可見的事。
  時光悄然而逝,大地顯得風平浪靜,異樣的沉寂,直到子夜,神旗幫的陣營之內,突然響起一陣號炮,天空閃出一朵極大的旗花。
  隨後,山的北面,傳來了一陣鳴嗚咽咽,充滿了淒涼悲壯之氣的胡飭之聲,綴繞耳際,動人心魄。
  紫薇仙子目光一抬,道:“夫人,這是幹什麼?”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啟程啊!西天目離這裏不近哩!”環顧大眾一眼,笑道:“咱們也該准備動身了。”
  忽聽趙三姑怒聲叫道:“星兒呢?”
  華夫人笑容一斂,道:“他若無恙,自會前往西天目,如果遭了不幸,那也是命中註定的事。”
  趙三姑氣得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道:“你狠!你狠!我看你死在何人手中?我看你死得如何從容?”
  慈雲大師歎息一聲,戚然道:“趙老大,事已至此,何必再生閒氣?”
  忽聽對澗馬蹄聲響,神旗幫的人果然開始啟程了。
  趙三姑心氣難平,恨聲道:“你若制止他下澗,他怎會離開我們?你著不獨持異議,大夥早已突圍,又何至於……”她越講越氣,講了一半,忽然結口講不出來了。
  蘭花仙子忽然幽幽地道:“都怪我們不好,要不是傷了白君儀的性命,也不會弄成這個局面。”
  華夫人含笑道:“姑娘何必自責,壽夭有定,誰能保持得長命百歲?何況正邪不兩立,咱們如今活著,誰知明日夜間在不在人世?”
  趙三姑怒聲道:“守到建醋大會,總可以揀肥而噬,殺幾個賊子,撈回來本錢。”
  華夫人笑道:“所以我反對突圍,不願在混戰中死得不明不白。”
  趙三姑截口怒道,“我說的是星兒!”
  華夫人道:“你怎知星兒必死,焉知他死得不值?”長身而起,笑道:“咱們也動身吧!反正是一戰,早點到場也好。”
  眾人俱已不耐,聞言之下,立時起身啟程。
  神旗幫的人去勢如風,這片刻工夫,已走得一個不剩,苗嶺三仙當先開路,掃去石樑上的重重劇毒,眾人登上對澗,去赴那死亡約會。
  通天教在西天目做建酪道場,超度一切亡靈與孤魂野鬼,法壇設在子午穀內,由通天教主天乙子親自主持法事,數百名弟子執事,別開生面,亙古未有。
  從七月十五的晨間開始,子午穀內燭火輝煌,香煙績繞,法器長嗚,經聲不斷。那依山而築、上下三層的法壇上。供著大小不一、難以數計的靈牌,正中央的一塊靈牌特高特大,大得人在穀口,就可一眼望見。
  這靈牌寬約兩尺、高達一丈,外表棱著黃績,黃績上寫著鬥大的十個字,那是“北俱會陣亡英雄之神位”。神位下堆滿了香花果物,通天教主頭戴天師冠身穿蜂紅繡金八卦道袍,外披一件杏黃法蹩,手執法器,正在這靈位之下作法,眾弟子齊誦經文,熱鬧已極。
  此外,沿著兩旁山壁,修蓋了連串約涼棚,棚內桌椅板凳,爐灶茶水,一應俱全,埋鍋造飯,飲食恿息,無所不便、設想得極為周到。
  其次,這子午穀是一座布袋形的死谷,只有穀口一條出路,由於地處山陰,午時不見日光,子夜常聞鬼哭,因而得了“子午穀”之名。
  約墓未牌時分,風雲會的人首先進入谷內,任玄一瞧穀中的形勢,見兩邊的涼棚共分四段,通天教自己佔用著左邊法壇的一段,於是選擇了左邊近穀的一段,雖有八九十人進入棚內,倒顯得為數大少,冷清得很。
  一忽,神旗幫的大軍浩浩蕩蕩,開入谷內,古據了右邊近穀口的大半截涼棚,白嘯天治幫如將兵,盈千屬下,只有近五百名的精銳進入穀內,另外一半駐紮在外,有的警戒穀口,有的遠出放哨,不到半個時辰,子午穀四面的各處山頭上,都出現了神旗幫的明樁。
  未未申初,華夫人一行快到穀口,山道之上,突然轉出十一二人,那身著葛衫、手搖蒲扇的逍遙仙朱侗走在最前,老遠處就洪聲大笑,連連拱手。
  華夫人急步迎上,一眼望去,幾乎全是舊日的好友,急忙一一寒暄,各人都是情感激蕩,炫然欲位。
  那逍遙仙朱侗熱淚盈眶,道:“凡是活在世上的,大概都到齊了,話題太多,咱們還是進到穀中,再慢慢敘闊吧!”
  華夫人強笑道:“朱大哥形貌已變,若非早已聽人說起,我還無法認出,另外尚有兩位,我卻想不起是誰?”
  逍遙仙朱侗一指身後那形態猥瑣、容貌醜陋之人,道:“這一位就是黃山霍大俠,他是練功太急,走火坐僵,弄成這副樣子。”
  華夫人驚道:“翟兄,我記得你……”
  那黃山霍天洽淡淡一笑,道:“我身中六劍,胸口挨一掌,倒臥在血泊中,又被兩具屍體蓋在底下,連我自己也以為死了,誰知二口氣不斷,過了兩天,自己又活轉來了。”
  華夫人浩歎一聲,道:“霍兄不死,總是哪個魔頭該當歸位之故。”目光一轉,朝一位年若四旬的僧人望去。
  那和尚雙手合什,含笑道:“昔日的狄劍飛,今日的一心和尚。”
  華夫人惑然道:“劍飛兄?你又何以返老還童,越修越年輕,越變越秀氣了?”
  那一心和尚輕輕歎息一聲,道:“此中的酸辛,一言難盡。我是被迫出家,自取法號一心,也就是一心報仇,一心雪恨,只待此心一了,我既不見祖宗,也不歸我佛,還是得入地獄,萬劫不復。”
  華夫人暗暗忖道:雖是各人都有傷心事,狄劍飛的傷心之處,似乎又深得多了。
  逍遙仙朱侗突然發覺華天虹不在,不禁眉頭一皺,道:“華夫人,令郎在何處?”
  華夫人臉色一黯,道:“神旗幫死了白嘯天的女兒白君儀,犬子躍下深澗探視,結果人屍俱失,生死不明……”
  此言一出,逍遙仙朱侗等十二個人臉上全都變了顏色,那黃山霍天浩沖口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華夫人歎道:“十三的子夜,前後兩三日了。”
  那一心和尚插口道:“當時夫人不在場?”
  這幾人追著詢問,情急之意流露無遺,迫得華夫人連聲歎息,道:“當時我在場,因那百丈深澗上下壁立,只有他一人的輕功可以勉強躍下,其後神旗幫的人馬聞訊趕到,白嘯天利用長索下澗,我恐防星兒有失,急由山左覓路下澗,但是晚了一段時間,澗下已空無一人,連白嘯天也失蹤了。”
  黃山霍天浩雙眉一皺,頗含責備之意,道:“血肉之軀,難道會化為烏有?那澗下總有道路可循,以夫人的身手,也該追趕得上。”
  忽聽趙三姑冷冷一哼,道:“人家豪氣淩雲,個把兒子算得什麼,愛追不追,誰能管得著。”
  華夫人沉聲一歎,道:“非是我有心托大,實因當時雙方對峙,有即時火拼之勢,想那白嘯天不過一人,縱然追上了星兒,也難以傷他的性命。”
  一心和尚惑然道:“白嘯天難以傷得星兒的性命?”
  華夫人微微點首,道:“星兒身手也不弱,他若有心逃遁,白嘯天絕對奈何他不了的。”
  那黃山翟天浩頗為不悅,道:“少年氣盛,他若不肯逃遁,豈不是白白送一條性命?”
  華夫人道:“北俱會上,咱們這批人若不逃遁,誰也無法活到今日,星兒雖然年少,我也教了他十多年的養氣功夫,他若仍然不知進退,不識大體,那他也只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們縱能保他今日不死,也保不了他的來日。”
  她對人生的見解,超出了常人的範圍。那種思想,非一般人所能接受,翟天浩等有的基於道義,有的基於情感,有的由於見面,有的由於耳聞,每一個人對華天虹都有一種深摯的情感和愛意,聽了華夫人的話,全都不以為然,心中懼都不滿。
  這批人全是肝膽相照的俠士,心頭不悅,立即表露在臉上的,瞧那樣子,大有眾口交責之勢。
  慈雲大師倏地低誦一聲佛號,歎道:“此事誠屬。可慮,其實親生骨肉,誰不痛惜?夫人的心情已夠沉重,列位還是忍耐一點吧!”
  華夫人強顏一笑,欠身一禮,道:“事已至此,憂愁無益,咱們還是進子午穀,了結江湖大事吧!”
  眾人默默無言,頓了一瞬,終於隨同華夫人朝谷中走去。
  一個腰懸寶劍的青衫男子忽然閃上一步,冷冷說:“大嫂,在什麼地點,小弟想去瞧瞧。”華夫人轉面一望,見是自己丈夫的拜弟司馬長青,沉吟一瞬,道:“來回四百里,徒勞往返,不如留著氣力殺敵。”
  司馬長青板著面孔,道,“白嘯天進入穀內,星兒或未出事,早該到了此處。”
  華夫人突然臉色一沉,道:“你還打算生出子午穀麼?”
  司馬長青冷冷說道:“小弟一生不會逃遁兩次。”
  華夫人雙目之內棱芒一閃,道:“那還講什麼,你找回星兒,他也未必能生出子午穀,既然到處有死,你找他又有河用?”
  司馬長青與華元肴是八拜之交,也是平輩之中,唯一年紀小於華夫人的。他性子激烈,脾氣沖動,臨敵交手,動輒亡命、因為天生的手狠,又不知顧惜性命,加上一身上乘絕藝,以致連幾個大魔頭,都不願與他動手,由於幾次大戰重傷未死,得了個“九命劍客”的外號,在當年的江湖中,是黑道中最為頭痛的人物,也是因為他那一發不可收拾的個性,華夫人本著長嫂如母之道,對他甚為嚴厲。
  說話中,眾人已走進谷內,司馬長青心有不服,正欲講話,忽然望見聳立在對面法壇上的那塊巨大靈牌,不禁臉色劇變,心血狂湧上來。
  剎那間,群俠都見到了,臉上的顏色都是一變!
  只聽秦白川切齒道:“狗賊子,好一個建酪大會,原來為的還是超度北俱大會喪生的亡靈。”
  言猶未了,通天教主已率領門下弟子,由法壇之下列隊迎來。
  華夫人見司馬長青手按劍柄,躍躍欲動,頓時電掃各人一眼,沉聲問道:“哪一位出面答話?”
  逍遙仙朱侗急道:“大敵當前,夫人不可自亂陣腳。”
  一心和尚介面道:“貧道甘受調遣,絕無異言。”移腳退後一步。
  慈雲大師一見,急忙跟著後退,黃山翟天浩身形一動,悄然移後了三尺。
  司馬長青恨不得立時給天乙子一劍,但見與華夫人走在並排的人已退下,只得快快的退後一步,兩道殺機閃閃的目光,兀自盯在那通天教主身上。
  只見通天教主急行數步,稽首行禮,朗聲道:“夫人與眾位大俠寵降,通天教幸甚!武林同道幸甚!天下亡魂幸甚!”
  此時,子午穀內一片沉靜,響了一日的法器,倏然停頓下來,人人緘默,只有天乙子洪亮的語聲,絛繞在眾人耳畔。
  華夫人眼神如電,閃出一陣峻厲的光芒,那原來嚴肅的神情中,泛起一股凜凜威儀,令人不敢逼視。
  只見她欠身一禮,字字挫鉻,緩緩說道:“建酪大會澤及亡靈,文氏等吞屬武林一派,敢不共襄盛舉。”微微一頓,目光一抬,電掃法壇上的靈位一眼,接道:“拙夫與眾親以命喪北俱會上,承蒙教主建酪超度,文氏等先行拜謝。”
  通天教主肅然道:“通天教為天設教,追薦亡魂,早升天界,職屬本分,何敢言謝?”
  華夫人威儀迫人,堂堂通天教主,與她周旋,也暗感到自慚形穢,局促不安,寒暄一過,立時行禮肅容,陪同華夫人等走近法壇,進入右側的涼棚之內。
  華夫人步入座中,朝那通天教主道:“建酪大典何時開始?尚請教主示下。——
  通天教主道:“亥時正,大典開始,子牌正,鬼門開關,北俱英雄皆是天地精英,列為首奠。”
  華夫人點了點頭,道:“典禮在即,教主定然忙碌,此時不敢打擾,但請到時知會一聲,容文氏等奠祭親友,則感激不盡。”
  通天教主道:“理當如此。”行禮退去。
  須臾,法器重鳴,經聲再起,涼棚之內,也響起人語之聲。
  這是一場別開生面、前所未見的盛會。眼看山雨欲來,一場大屠殺就要開始,但在此時,卻絲毫沒有沖突磨擦的現象,嗅不到半絲殺氣。
  神旗幫、風雲會、通天教以及正派群俠,各處一隅,雖無交往,卻相安無事,甚至連帶有惡意的目光也隱蔽起來了,唯一有的是一片冷漠,以及相互間隱藏不住的猜忌。
  時光飛逝,不覺已是日落黃昏、宿鳥歸林的時候,忽然間,子午穀外,飄進來一陣啡淋鬼哭之聲,東起西伏,飄浮不定。聽那聲音,竟似有盈千上萬的屈死冤魂群集在穀外號哭!
  這琳淋鬼哭之聲一起,頓時將法器聲響和念經之聲淹蓋下去,兩旁涼棚內嘈雜的語聲也倏然沉靜下來。
  這子午穀內長餾如林,紊帷白燭,紙人紙馬,加上難以數計的靈位,此時又聞眾鬼嚎哭之聲,一時間,燭火黯然,陰風慘慘,鬼氣森森,迫得入汗毛直豎,不寒而慄!
  倏地,一陣陰風刮來,聳立四周的招魂瘤淩空招展,寒然發出一陣瑟瑟的呼嘯!
  那紫薇仙子最怕鬼,直嚇得心驚肉跳,猛打一個寒唆,忍不住抓著華夫人的手臂,顫聲道:“夫人,鬼門關不是子時才開麼?”
  華夫人見她已嚇得臉色蒼白,嘴唇發烏,急忙溫言慰道:“這是通天教故弄玄虛,世間未必真的有鬼……”
  紫薇仙子急道:“鬼是一定有的。”
  華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坐到我身邊來。”
  忽聽追遙仙朱侗道:“臆!怪事!連這批妖道也慌了手腳!”
  華夫人扭頭望去,只見對面涼棚內執事的天乙子一臉怒色,朝兩名弟子吩咐了幾句,兩個道士急步奔向穀外,神色之間,甚為倉皇!
  适才此時,神旗幫與風雲會靠近穀口的人,突然發出一陣驚訝之聲,紛紛離座而起,探首向穀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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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3 19:07: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九章 異軍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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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眼間,子午穀口,出現了一群披頭散發,形貌猙獰的厲鬼。
  這群厲鬼有老著少,有男有女,衣著打扮,形色不一,有的穿著本朝服色,有的唐裝、有的漢服古舊打扮,但卻都似含冤負屈,一個個呼天搶地,嚎啕痛哭,你推我擠,蜂擁麗上。通天教弓;兩名道士奉命出谷察看,與這群厲鬼迎面相遇,一時之間,慌了手腳,嗆嘟一聲,兩人同時拔出了肩後的長劍。但聽厲鬼群中一聲淒厲的哀號:“哎呀!我的兒呀!”
  一個容色慘厲,長舌外吐的女鬼,越眾奔出,手舞足蹈,直向前面那道士撲去。
  此時夜幕四合,天昏地礫這群厲鬼真假莫辨,聲勢駭人。
  兩名道士心驚膽戰,齊聲大喝,同時攻擊一劍,但覺手中一輕,兩柄長劍莫名其妙的脫手不見。
  只見那吊死女鬼長舌吞吐,哀號道:“兒呀!”雙臂一張,猛然抱去。
  兩名道士魂飛魄散,扭頭就逃,但聽鐐銬聲響,一人腳下被一個男鬼的腳鐐一絆,一跤摔仆出去,另一個逃得稍慢,被一個白發者鬼一把抱住,霎時間你搶我奪,哭叫震天,將那道士的袍服撕得稀爛。那道士雙眼一瞪,昏死過去。
  這乃是瞬息問的事。子午穀內上千人,而且都是身負武功、殺人不眨眼的江湖人物,此時卻不禁聳然色變,驚駭不已。
  通天教主高踞法壇之上,將此事看得明明白白,這時口中念念有詞,左手捏訣迎空亂劃,右手寶劍在桌上連連拍擊,響聲不絕,壇上的弟子心慌意亂,誦經之聲愈響,法器叮咱,震耳欲聾。
  天乙子怒容滿面,躍身掠出涼棚,厲聲道:“玄清鎮靜點。”
  那法號玄清的道士連滾帶爬,如飛逃來,聞得天乙子喝叱,心頭一慌,雙腿反而一軟,但聞鬼哭震耳,人已被那群厲鬼撞、倒在地,踏身湧過。
  那群厲鬼行如飄風,挾著震天號叫,湧到法壇之下,一齊頓足嚎啕,相俱大哭。
  天乙子臉色發青,舉手一揮,涼棚中頓時閃出數十名紅衣弟子,執劍在手,將這一群鬼怪團團圍住。
  那群厲鬼恍若未睹,一個個仰臉望著法壇上的通天教主,嚎哭不已,直哭得地慘天愁,燭火無光,人人心頭大亂。
  紫薇仙子嚇得最為厲害,抱住華夫人的膀臂,渾身顫抖,牙齒格格打戰。
  華夫人低聲道:“別怕,都是人,一共七十二個……”
  只聽天乙子厲聲叫道:“何方鬼物?為首的出頭答話。”那群厲鬼置若罔聞,仍是因:躍嚎哭不已、
  梨花仙子擠到華夫人身畔,顫聲道:“夫人,只怕真的是鬼,倘若是人扮的,哪有七八十人跳躍,足上一點聲響沒有?”
  紫薇仙子哆咦道:“這哭聲好難聽,一點不像入的聲音。”忽見法壇上的通天教主寶劍一拍,厲聲叱道:“建蘸盛典,普渡天下亡靈,一群鬼魂火速歸位。”
  語音甫落,群鬼倏地仰天一陣哀嚎,剎那間,一個個七孔流血,紛紛倒地。
  展眼間,子午穀內,彌漫起一陣恐怖氣氛。
  法器經聲截然而止,萬籟俱寂,落針可聞。
  這是一片怵目驚也慘不忍睹的景象,滿地倒著披頭散發的鬼怪,每一個都是睜目露齒,七孔流血,一臉厲容,別說是鬼,縱然是人,也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不忍卒睹。
  這變化出人意表,在場之人,無不大驚失色,法壇上的通天教主駭得呆若木雞,神色尤其難看。
  但他終究是一教之主,呆了一瞬,頓時清醒過來,“啪”的一聲,寶劍猛然一拍桌案,口中高聲朗誦起往生咒來。
  法壇上的弟子怔了一怔,隨即敲擊法器,跟著朗誦經咒,開頭時聲音零零落落,一忽工夫,重又熱鬧起來。
  天乙子走近那批非人非鬼的怪物身前察看,發覺這批軀殼混身冰涼,氣息早已斷絕,急忙吩咐教下弟子搬出谷外,打掃地上的血漬。
  通天教主以神道設教,慣於裝神扮鬼,愚弄無知小民,如今當真有鬼上門,雖然明知有假,但卻不便喝破,不過,這批怪物來得突兀,死得慘厲,與會之人餘悸猶存,驚疑未定,沒有人露出訕笑之意。
  一陣驚心動魄的緊張過後,兩旁涼棚內重又響起嘈雜的語聲,議論紛壇,俱在揣測這批鬼怪的來路。
  逍遙仙朱侗大為振奮,道:“看天乙子那副窘態氣适才之事,絕非通天教自己弄鬼,由此看來,江湖三害之間,仍在勾心鬥角,未必真能齊心合力,聯手對付咱們。”
  華夫人黛眉深鎖,道:“此事不像是神旗幫或風雲會所為。”
  黃山翟天浩點頭道:“夫人說得不錯,那批人並非烏合之眾,看他們那奇詭的輕功身法,明明是同一門派的人,神旗幫與風雲會中,何能訓練出這多的怪人?”
  一心和尚訝然道:“江湖三害之外,除了咱們這批人,難道還有第五派不成?”
  這幾人全是少年子弟江湖老,數十年來的武林局面,人人了若指掌,親身經歷,焉有不知之理?若說四派之外,另外腎有一個龐大的勢力,誰也不能相信。
  慈雲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最奇怪的是,這批人競會在同一剎那,七孔流血而死,這又是何道理呢?”
  梨花仙子介面道:“看樣子,該是中毒而死,就不知那毒是何人所下?”
  慈雲大師一望紫蔽仙子,道:“三姑娘,那毒該不是姑娘下的吧?”
  紫薇仙子微微一怔,搖頭道:“不是我下的。”
  突然銀牙一咬,恨聲道:“剛才我忘了,倘若再有怪物出現,不管他是人是鬼,我先教他嘗嘗九毒瘴的滋味。”
  忽見穀口燈光閃亮,兩名垂譬小婢手提紗燈前導,領著一位宮裝高譬的白衣女子,一個紫衣少女隨侍在宮裝女子身後,從容走進了穀內。
  紫薇仙子雙眉一揚,道:“這是誰?”
  逍遙仙朱侗道:“哪宮裝女子就是通天教的玉鼎夫人,身後的少女名叫方紫玉,是那玉鼎夫人貼身的侍婢。”
  玉鼎夫人姓向名華,乃是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的女兒,此時;群俠方面,差不多都已知道,一聽是她到來,全都凝目射,玉鼎夫人從容行來,剪水雙瞳,也在不斷地打量這面,看了半晌,發覺華天虹不在,玉靨之上,神色不覺一變。
  紫薇仙子冷冷一哼,一扯華夫人的衣袖,道:“夫人,那玉鼎夫人至少有二十多歲,小郎才只十九歲,兩人根本不配嘛!”
  華夫人暗暗想道:“哎!星兒下落不明,生死難蔔,這位姑娘還在想他的婚配之事,真是太檬懂了,強顏一笑,道:“咱們今夜專心殺敵,一切瑣事,留待日後處置。”
  逍遙仙朱侗倏地愁容滿面,道:“夫人,老朽想去找白嘯天,探問星兒的下落,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紫薇仙子道:“我去。”離座而起,就待行去。
  華夫人拿住她的手腕,道:“稍等片刻,待我親自問他。”
  倏地,法壇上鐘磐齊鳴,響過一陣之後,一切法器俱停,誦經之聲隨既瞅下,只有通天教主口中念念有詞,手上焚化靈符,一道接著一道,一直焚了十三道靈符,始才停下,接著吩咐壇上的弟子添香換燭,焚化冥紙和金銀錠。
  適在此時,數十名背插長劍、身穿黃績八卦道袍的道士進入谷內,這批道士年紀都在四旬以上,三個一排,列隊行來,最後三名須發如銀,年紀都在八旬開外,那青靈真人也在其內。
  通天教主飄身躍下法壇,奔至穀口相迎,直將三名老道迎入涼棚坐定,神色之間,極為恭謹。
  華夫人唯恐已方之人不知三個老道的根底,一旦混戰起來,錯了趨避之道,當下向眾人道:“居中的道號玄靈,左側的道號丙靈,瘦小的道號青靈,三人俱是天乙子的師叔,已有數十年未在江湖露面了。”
  群俠聞言,齊皆動容,想這三個老道避世已久,武功必有驚人之處,不過今日原就是敵強我弱之勢,除了苗嶺三仙外,全都抱著成仁取義,與敵偕亡的決心,多上幾個強敵,也無怯懼之意。
  穀口那面突然一片寂靜,引得法壇兩側,正派群俠和通天教的道人一齊轉面望去。
  逍遙仙朱侗沉聲道:“無量老兒到了。”
  只見一個發束金箍,銀髯飄拂,寬袍博帶,體態威猛的老者,邁步進入穀內。
  無量山的無量神君,十餘年前,便被公認為黑道中的第一高手,北滇會上為華元脊擊敗,含忿而退,依約自禁十年,今日出現在建酸大會之上,仍然為各方矚目的人物。他那衣缽弟子谷世表,隨侍在他的身畔。
  通天教主率領座下弟子急步迎了過去,稽首笑道:“神君光臨,蓬革生輝,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無量神君目光電射,橫掠全穀一眼,敞聲笑道:“得與盛典,榮幸之至,教主不必客氣。”哈哈大笑,聲如洪鐘,響徹全穀。
  風雲會的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等,俱在座中含笑招呼,只有任玄一人走出棚外,抱拳為禮道:“神君久違了。”
  無量神君還禮笑道:“任兄別來無恙。”朝著燕山一怪等遙遙將手一拱。
  通天教主朗聲一笑,道:“神君是此會的嘉賓,可要貧道專設一席?”
  無量神君道:“建蘸大會,以亡魂為尊,與會之人還是隨緣吧!”
  兩人相視一笑,無量神君舉手一禮,逸向神旗幫那面走去。
  白嘯天早已出座相迎,兩人算是知交,略作寒暄,頓時把臂入座。
  谷世表移步上前,躬身長揖道:“白叔父。”遊目四顧,到處搜尋白君儀,目光落在白素儀臉上,神色微微一怔。
  無量神君容色一動,道:“君儀侄女何以未到?”
  白嘯天臉色一黯,歎道:“那孩子福薄命淺、業已不在人世了。”
  穀世表心頭大震,臉色驟變。脫口道:“她是怎樣死的?”
  白嘯天暗暗忖道:此子雖然比不上華家那小畜牲,對君儀倒是癡心得很。唉!可惜陰差陽錯……心中在想,口內淡淡說道:“她死在華天虹手內,其中因由,老夫也不清楚。”
  無量神君雙眉聳動,道:“華天虹,華元肯的兒子?”雙目之內精芒電射,直向群俠那面望去。
  白嘯天道:“那小子已被我打下萬丈高峰,至今未見,想是粉身碎骨了。”
  無量神君敞聲道:“好!今日斬草除根,做個幹幹淨淨,省得武林之內,再有黑白之分。”
  白嘯天微微一笑,回顧身畔的白紊儀道:“素儀過來,向李怕父與谷大哥請安。”
  白素儀雙目紅腫;淚痕猶在,聞言之下,移步走到二人身前,檢托為禮。
  無量神君一顧白嘯天,訝然道:“這就是那個大孩子?”
  白嘯天點頭道:“她叫素儀,為人老實,沒有君儀丫頭那份野性。”
  無量神君凝神打量白素儀一眼,暗道:此女美艷之中另有一份秀氣,未必不如她那妹妹。
  心念一轉,頓時含笑道:“女孩子以溫柔姻靜為貴,秉性敦厚,正是難得之處。”
  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你我多年老友,世表與君儀侄女總角相交,兩代情誼,非比等閒,可惜造化弄人,遭此大變。唉!倘若君儀侄女尚在人世,你我結個兒女姻親,通家世好,豈不美滿?”
  白嘯天心頭一動,暗道他這言外之意,豈不是向我討親,想我將素儀兒許配給他的徒兒?
  他暗暗忖道:此番決戰,消滅那批自命俠義的殘余分子容易,但想趁機崛起,擊敗一會一教,獨霸天下,那卻是成敗難蔔,十分艱巨的事,若得李無量全力臂助,成功之望,自是大增。
  想到此處,心已活動,移目打量穀世表一眼,暗道:此子儀表不錯,武功尚佳,配素儀倒也可以,放眼當世,並無幾人的弟子夠資格娶白家的閨女,這門親事也算得郎才女貌,門當戶對了。
  心念一決,頓時微徽一笑,道:“世表賢侄人中龍鳳,少年英雄,可惜君儀那丫頭無福,唉!”沉聲一歎,倏然住口。
  無量神君一聽白嘯天誇贊自己的弟子,知道船可入港,不禁拂髯一笑,道:“白老弟,素儀這孩子許配何家了?”
  白嘯天輕輕一歎,道:“她一向隨侍在她母親身畔,兄弟忙於幫務,何曾想到她們的婚事?”
  無量神君大喜,道:“既然如此,小兄倒想高攀一下,與老弟結個秦晉之好,就只怕世表愚劣,難當老弟的法眼。”
  白嘯天改顏一笑,道:“至交好友,何必客氣,只怕小女蒲柳之姿,難與世表賢侄匹配。”
  無量神君哈哈大笑,喝道:“世表,快向岳父大人叩頭。”
  穀世表大吃一驚,道:“師父……”
  無量神君面泛怒容,以練氣成絲,傳音入密之法急道:“蠢才!這丫頭勝過白君儀十倍,娶她為妻,神旗幫就是妝查,白老兒早晚退位,武林便是你的天下。”
  穀世表先是一驚,隨即一怔,終于大喜,匆匆離座,走到白嘯夭面前,便行拜跪大禮。
  忽聽白素儀哭道:“爹!”
  白嘯天心神一震,驚怒道:“怎麼?”
  白素儀淚珠泉湧,道:“女兒早已許過宏願,終身陪恃母親,決不字人……”
  白嘯天勃然大怒,喝道:“混賬!為父的……”
  無量神君目光如炬,一瞧白素儀的神色,頓知她言出衷誠,並無虛假,只怕將話說僵,反而難以轉還,急忙岔口笑道:“老弟息怒,這孩子也是一片愚忱,孝心可感,未便深責。”
  語音微頓,改以傳聲暗語道:“少年心性,執拗不過一時,咱們先讓他們多多接近,自生情誼,建酪大會之後,愚兄再親率劣徒梵淨山一行,只要紅玫弟妹承諾這樁婚事,天下定矣。”
  白嘯天沉沉浩歎一聲,想起自己夫妻反目,天各一方,次女君儀由自己一手養大,偏又遭天之嫉,驟爾夭折,對於這個久離膝下、性情卻又極端敦厚的長女,實在不忍嚴責。
  沉吟半晌,朝呆在自己面前,臉上脹得通紅的穀世表將手一招,藹然說道:“今日天下英雄畢集,正是男子漢大展身手的良機,賢侄坐到老朽身側來,婚姻之事,改日再議。”
  穀世表躬身長揖道:“多謝叔父眷愛。”走上前去,挨著白素儀坐下。
  忽然間,四個勁裝少年,抬著一頂黑絨軟轎,進入了穀內。
  這四名少年,容貌清秀,年紀都只十五六歲,舉步之間,如行雲流水,腳下微塵不驚,入得穀內,軟轎直趨法壇之下。
  通天教一名執事弟子上前問道:“來者何方英雄?”
  那四名勁裝少年放下軟轎,當前一人朗聲喝道:“西域向東來。”
  這五個字仿佛晴天霹靂,使子午穀內上千的人,同時一震。剎那間,全穀一片死寂,不聞半絲聲息。
  通天教主、白嘯天、任玄、無量神君,各方為首之人,同是罷然一驚,紛紛離座而起。
  “一劍蓋中原”向東來,這曇花一現,但卻傳誦江湖一二十年的傳奇人物,在這建酯大典即將開始的前一瞬,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但見一名勁裝少年跨步上前,高高掀起軟轎的重簾,另外二人走上前去,由轎中推出一輛輪椅,輪椅之上,端坐一人,身著白色寬袍,足登厚底皂靴,高腰白襪,杏黃絲絛,一副漢裝打扮,不帶半點胡人氣息。
  那人白發披肩,銀髯過腹,照理來講,該是老毫這人,但是面色晶瑩,恍若美玉,雙目澄澈,炯炯有神,滿臉找不出一絲皺紋,看上去不過三十許人。
  通天教主距離最近,凝目望去,除了多出一副白須白發之外,面貌神情一如當年,正是那曾以小小一柄金劍,鬧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的奇人。一時之間,心頭狂跳,說不出是驚是懼,是憂是喜。
  轉眼間,涼棚之內,走出了白嘯天、無量神君、任玄,通天教主一見,急忙邁步走了過去。
  “一劍蓋中原”向東來端座椅中,雙手放置膝上,捧著一個半尺見方,金光閃耀的小箱,這時目光一轉,朝走近身前的四人,掃視一眼,縱聲道:“週一狂何在?”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向施主臨去秋波,留下一柄金劍,週一狂為了那一柄小劍,墮入阿鼻地獄了。”
  只聽穀口一人道:“臭雜毛,膽敢咒罵老夫!”篤篤幾聲,場中多出一人。
  眾人轉眼望去,見週一狂僅剩的一條左臂,扶著一根高約五尺的鐵杖,身懸半空,紋風不動,眉飛色舞,趾高氣揚,全不似一個四肢已失其三,連連遭受挫折之入,對他那股豪氣,誰都暗暗心折。
  向東來微微一笑,揚聲問道:“週一狂,我那兵刃可在你的手內?”
  週一狂笑道:“這個麼,可向任玄老兒索取。”雙眉一軒,斜脫任玄一眼。
  向東來轉眼一望任玄道:“我那金劍難道在你手內?”
  任玄暗暗忖道:想當年,咱們曾將向東來的周身軟筋割斷,看他以輪椅代步,明明是殘廢之身,但他四肢全廢,還有什麼能耐,重蒞中原,所仗的又是什麼?
  心念電轉,不禁冷冷一哼,道:“金劍在任某手內,你待怎樣?”
  週一狂大聲叫道:“好哇!任老兒!你對外揚言,金劍已被人盜走,原來是故放煙幕,騙人之辭。”
  任玄冷冰冰一笑,道:“是又怎樣?”
  要知為了那柄金劍,任玄的獨子被人謀害,事到如今,猶未找出兇手,他老來傷子,哀痛欲絕,那金劍實已被盜,如此言語,不過氣憤之詞而已。
  可是,那金劍之秘,乃是武林中的一大啞謎,金劍的落處人人關心。個個注目,本來是滿天疑雲之事,任玄如此一講,情勢頓時一變。
  白嘯天雙目之內精芒一閃,道:“任兄,金劍既然尚在你的手內,何不當眾取出,趁著這位向朋友在此地請他解開金劍之謎,省得江湖道上,再起無謂的紛爭。”
  週一狂叫道:“對啊!若不解開金劍之秘,老夫是死不瞑目了。”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道:“向施主,你萬里迢迢趕來此地,是否要與中原豪傑,再度一決雌雄?”
  向東來轉臉朝法壇正中那北俱英雄的靈位一望,長長歎息一聲,道:“我曾聽人說道,中原的豪傑已在北濱會上死絕,此番東來,並無與中原武林爭勝之意……”言外之意,眼前這五大高手,都不在中原豪傑之列。
  通天教主等聞言,五人臉上齊是一紅,當年向東來大鬧中原,結果是敗在這五人的聯手圍攻之下,而且五人還使了詭計,因之此時聽他出言譏諷,都感到難以為情。
  無量神君惱羞成怒,陰沉沉地截口道:“中原的豪傑雖已死盡,庸碌之輩倒還剩餘不少,老夫一人先向你領教領教。”揮手一掌,遙遙拍擊過去。
  一陣狂毆應手而起,劃空呼嘯,連兩旁涼棚內的人也被震得耳膜齊鳴,嗡嗡作響。
  無量神君掌力如此雄渾,固足驚人,但盛名之下無虛士,眾人雖驚不奇,想那向東來明明是個手足俱廢之人,不知他如何抵擋。
  只聽一陣暴喝,恃立在輪椅兩旁的四個勁裝少年,倏一揮手,一片銀光似黑夜寒電,一閃而沒,無量神君那狂猛無倫掌力,頓時一分而二,打從輪椅兩側卷過,沙飛石走,威勢驚人!
  無量神君的目光何等犀利,就在那銀光一閃的剎那,業已看出四個少年每人手中執著一柄銀色小劍,那銀色小劍長約五寸,大小不同之處,就是顏色不同,光芒有異、
  那四個勁裝少年擋過一招,重又垂手而立,手中的小劍已隱失不見,神色之間,若無其事,一時之間,倒將幾個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魔頭鎮住。
  通天教主機警善變,微微一愣,頓時哈哈笑道:“恭喜恭喜,向施主的神奇絕藝已有傳人,武林朋友又可大開眼界了。”
  向東來將頭一搖,含笑說道:“憑他們這點微未之技,與中原高手爭長論短,那還差得太遠。”
  無量神君冷然道:“你既敢東來,總是有恃無恐,憑仗什麼,何妨抖露出來。”
  向東來不怒反笑,道:“不才已是癱瘓之人,雄心壯志,早已消磨殆盡,此番東來,不過了結幾樁瑣事,爭強鬥狠,再也休提。”
  無量神君先是一怔,繼而想道:這幾個小兒雖不足慮,看那樣子,卻也不易打發,勝之不武,莫要糟蹋了老夫的盛名。
  心念一轉,立即就著台階退下,默然不語。
  只聽通天教主道:“向施主既無爭強鬥狠之心,即是敝教的嘉賓,但不知要了結什麼瑣事,若有相需之事,貧道定然效力。”
  向東來淡淡一笑,揚聲道:“第一,不才要解開金劍的秘密,以免曠世絕藝,隨同我這殘廢之人長埋地下……”
  通天教主大聲道:“仁俠居心,天下同欽,向施主的第二樁事呢?”
  向東來緩緩說道:“不才手中這個箱匣,內中藏著一件價值連城、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至寶。要尋一位有緣之人,舉以相贈。”
  他愈說愈奇,直將滿穀之人引得心跳耳熱,按捺不住,既想早一點揭開金劍之謎,又想瞧一瞧那箱中之物。
  但聽任玄冷嗤一聲,道:“一柄金劍、已是奇而不巧,我就不信,尚有更為奇巧的至寶。”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只是要人有福消受罷了。”
  週一狂道:“向東來,咱們對你說不上好啊!如此至寶,於嘛眼巴巴送人?”
  向東來道:“你怎知我贈送給誰,說不定我將他送給故交好友,藉以報答昔日的恩情。”
  此言一出,不由得眾人不信,霎時間,一道道銳利如箭的目光,齊向他手中那金色箱匣投去,似欲穿透到箱匣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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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陣前祭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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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暗暗忖道:華元肯對他有救命之恩,他若有什麼罕世重寶贈送華家,乃是合情合理之事,可惜眾目昭彰,無法搶奪過來。
  任玄懷壁獲罪,斷送了兒子的性命,他恨透了向東來的金劍,這時聽他又有寶物送人,不禁恨從心起,怒不可抑,厲聲喝道:“向東來,你少弄狡猾,若有第三樁事就早早說出,否則風雲會送你歸天了。”
  向東來緩緩說道:“當然有第三樁事。”
  任玄厲聲道:“什麼事?”
  只見向東來神色一整,肅容道:“第三樁事,就是在這建蘸大會之上、拜祭亡友的英靈,同時竭盡綿薄之力,為故人報仇雪恨!”
  無量神君修地仰天大笑,半晌之後,始才獰聲迫:“說來說去,你還是有為而來。”
  轉眼一望通天教主,接道:“道兄這建酸大典完了沒有,如果別無儀式,我等就料理江湖過節了。”
  通天教主聞言一驚;急道:“貧道該死,子牌已過,祭典猶未開始。”稽首一禮,匆匆返回涼棚,披上法衣,躍登壇上。
  只聽鐘磐聲響,法壇之上,重又響起了誦經之聲。
  向東來以目示意,四弟子立即推動輪椅,抬起軟轎,朝群俠座中走去。
  白嘯天、無量神君、任玄,三人各歸原處,餘下週一狂一人,沖天而起,獨自躍到了涼棚頂上。
  眾人一退,一群手執紙人紙馬的道士奔入場內,口誦經文,滿場遊走。
  倏地,三名紅衣道憧,每人捧著一座白色靈牌,登上法壇,將那三座白色靈牌供在當中那巨大的靈位之下。
  剎那間,全穀騷動起來,耳語之聲聚蚊成雷,嘈成一片。
  原來新添的三座白色靈牌,中間一座寫著“落霞山莊少莊主華天虹之靈位”,左旁一座是“風雲會少舵主任鵬之靈位”,右邊則是“神旗幫少幫主白君儀之靈位”。
  向東來進入棚內,與華夫人才只寒暄一句,一瞧華天虹的靈牌出現,頓時渾身一震,道:“華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華夫人目瞪口呆,如遭雷碩,但只一忽工夫,立即清醒過來,口齒啟動,話猶未出。
  忽見人影連閃,趙三姑、華雲、苗嶺三仙、宗氏三虎,紛紛向棚外竄去。
  華夫人大驚、皓腕一探,一把攫住了趙三姑的手臂,峻聲喝道:“統統站住!”
  眾人聞聲一凜,同時呆在當地。
  趙三姑雙眼血紅,拐杖連連頓地,厲聲叫道:“白嘯天!華天虹可是你殺的?”
  白嘯天端坐棚內,冷冷說道:“除了老夫,誰能殺得了他。”
  忽聽噗通一聲,秦碗風坐在位中,連人帶椅摔倒,昏死過去。
  華夫人心如刀割,但卻強行忍住,一字一頓,斬釘截鐵地道:“誰不是十月懷胎?人都是父母養的,星兒不能白死,但要報仇雪恨,卻得量力而行。”
  趙三姑掙了一掙,無法掙脫手臂,恨道:“你量你的力,我幹我的事,咱們各行其是,互不相涉。”
  華夫人冷然道:“華元肴是父,華天虹是子,上一輩的仇未報,輪不到下輩的仇。”
  黃山翟天浩啞聲說道:“趙老大,千筆賬作一筆算,咱們十多年也等了,一時半刻,難道等不及麼?”
  法壇之上,忽然響起贊禮人的聲音,誦道:“通天教主建酪上表,超薦北滇英靈,落霞山莊暨各路英雄奠祭開始——”
  華夫人急忙鎮攝心神,當先走了過去。眾人見了,連忙跟隨在後,魚貫而出,行到法壇之下立定。
  只聽那贊禮人誦道:“落霞山莊老莊主華西元腎歸位——”
  華夫人強忍熱淚,屈膝頓首,秦碗鳳剛剛蘇醒,由宗老婆子攙扶過來,她自認是華家的寡媳,傷心之際,也不知道羞澀,見華夫人跪下,立即隨同跪倒,拜仆在地,華雲是華家世仆,也隨同主人跪拜。
  三人叩拜完畢,起身退立一旁,群俠上前拜祭,三人又跪下答拜。
  經聲法器之中,響著贊禮人的聲音:“沉州衛家門第七代掌門人衛公天霄歸位——”
  “雲夢三俠周公凡、鐵公尚、羅公少堡歸位——”
  “霹靂仙秦西元泰歸位——”
  那霹靂仙是彭拜的師父,彭拜天性坦率,一聲聽到師父的名號,忍不住滿懷悲滄,放聲痛哭起來。他一哭出聲,秦碗鳳、苗嶺三仙、宗氏三虎,這幾人想起華天虹之死,頓時嚎啕痛哭,逍遙仙朱侗是武林雙仙之一,司馬長青與華元肴是結義兄弟,非親即友,人人都有悲痛,哭出聲來倒還罷了,就是那些強行壓抑的男子抽泣之聲,聽人耳內,最是令人鼻酸。
  好不容易聽得那贊禮人誦道:“落霞山莊暨各路英雄退
  眾人含悲忍淚,退回棚內,贊禮人宣神旗幫上前奠祭,白嘯天一人當先,數百人跟隨在後,上前祭拜神旗幫北滇會上殉職的人。
  要知做道場超薦亡魂,乃是世俗中人人信奉的典禮,死者為大,白嘯天雖是一幫之主,也得誠惶誠恐,不敢稍為托大,他存著激勵人心,籠絡部屬的意思,舉措之間,更顯得誠敬。
  神旗幫過後,輪到風雲會奠祭,風雲會剛剛完畢,子午穀外,突然又響起一陣隱隱約約的鬼哭之聲。
  倏地,幫、會、教派在穀外的樁哨,同時狂奔人谷,通天教兩個道士臉色如上,奔到天乙子面前,手指穀外,急了半晌,始才顫抖道:“啟稟壇主,先頭七孔流血而死的那些鬼怪,又……又活起來了。”
  天乙子驚怒交迸,叱道:“什麼話!我親自檢視過,明明都已氣絕,怎麼會活起來的?”
  那道士顫聲道:“那批怪物被扔在山左的一個溝內,本來哩在一處,剛才又……”
  天乙子怒喝道:“又怎樣?”
  那道士吶吶道:“一個個都活了,哭哭鬧鬧,看樣子就要到了,啊,來啦!”
  話聲中,琳啡鬼哭之聲已響徹全穀,先前那群披頭散發,形貌猙獰的鬼怪。你椎我擠,重義湧進穀來。
  這批鬼物本來已夠猙獰恐怖,如今義加上七孔流血之後,遺留在臉上的血漬,縱然是人,也足以駭倒鬼怪了。
  展眼間,披枷帶鎖,長舌外吐,缺腿少足,形形色色的鬼怪,一窩蜂擁到了法壇之下,一個個頓足號哭,吵鬧不休。
  紫薇仙子駭得滿口牙齒格桔打戰,擠到華大人身畔,低聲道:“夫人,師父給了我一點‘九毒瘴’叮囑我不可輕用,我施放出去,讓這些鬼怪嘗嘗……”她似是怕被那些鬼怪聽去,越講聲音越低。
  華夫人沉吟一瞬,道:“你先別急,他們不惹咱們,咱們也不招惹他們。”
  說話中,通天教主天乙子已率領大批弟子,將那七十二名鬼怪團團圍住,但那批鬼怪兀自嚎哭不休,將身外之事視若無睹。
  天乙子怒容滿面,厲聲道:“建雕大會接納陽問英雄,普度陰世眾鬼,不管爾等是人是鬼,速即派個領頭的出面答活,但有所請,通天教總教爾等滿意……”
  剛剛說到此處,子午穀外,陡地響起一陣尖厲刺耳的異聲,隨即響起銅鑼哨咱之聲,須臾,尖厲刺耳的異聲與鑼聲響到了穀口,那七十二名鬼怪的號哭之聲嘎然而止,一個個木然呆立,嘈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忽見魅影幢幢,大批厲鬼,在銅鑼前導之下,列隊走進了穀內。
  這是一個奇形怪狀、人間未睹的隊伍,當前是兩個黑衣鬼卒,抬著一面直徑五尺的銅鑼,一名紅衣厲鬼,雙手合待一柄大錘,配著足下的步伐,在隊伍之前嗚鑼開道。
  銅鑼之後,是四名身著五色綠衣、臉色蒼白如紙、背插三尖鐵叉、騎著高頭駿馬的開道鬼卒,駭人的是那四匹高頭駿馬鐵蹄著地,不帶一點聲響,飄渺恍惚,不似血肉之軀!
  開道鬼卒之後,是三十六名厲鬼,其中吊死鬼、溺死鬼、燒死鬼,五花八門,形形色色,有那慘死輪下之鬼,身上血肉模糊,腸肚外流,那刑斬之鬼,腦袋都提在手上,一名女鬼,手上抱著一個一兩歲大的嬰兒,那嬰兒半邊腦袋稀爛,腦漿外溢,紅白相間,雙眼卻是骨碌碌亂轉,一眼望去,令人遍身汗毛直豎,忍不住要打寒嘩。
  這三十六鬼之後,是五名年紀老大的男鬼,當前一鬼又高又瘦,須發糾結,目毗皆裂,雙腕帶著一副鐵銬,髒上拖著一副腳鐐,看那樣子,似是瘦死牢中的怨鬼。
  這五名老鬼之後,一班鬼卒,抬著八頂黑色軟轎,前面四頂轎簾高卷,四名男鬼端坐其內,另外四頂轎簾深垂,其中想是女鬼。
  這八頂軟轎之後,八名鬼卒,抬著一頂盤龍飛鳳、琉璃垂疏的大轎,一個看去十一二歲、發梳雙辮、身穿紅竣褲褂的女童,手扶著轎欄步行。
  九頂轎魚貫而入,直抵法壇之下,那四名男鬼當先下地,轎簾掀起,後面四頂軟轎中,緩緩飄出四名女鬼,只有那一頂龍鳳彩轎,轎簾深垂,毫無動靜。這批鬼怪前後百餘名,聲勢浩大,非同小可,幫、會、教及正派群俠,都不再等閒視之,一時間,四座岑寂,一片肅靜。通天教主端立法壇之上,等了半晌,見那龍風大轎之內猶無動靜,不禁微泛怒色,縱聲道:“貧道天乙子,何方神聖,可有統率之人?”
  只見最後那頂軟轎中出來的女鬼飄身上前,道:“本座幽冥殿主,這廂有禮。”
  這幽冥殿主身著玄黑寬袍,滿頭青絲披拂肩後,長盡腰際,鬢角帶一朵大碗公大的紙花,胸前掛一串銀光閃閃的紙錠,面色慘淡,行動飄忽,講話的聲音又冷又硬,混身上下彌漫著一片鬼氣,全然不似生人。
  通天教主朝那幽冥殿主打量一瞬,不禁眉頭連蹙,暗道:真是見鬼了!哈哈一笑,道:“原來是殿主駕到,請恕貧道失迎之罪。”
  幽冥殿主道:“豈敢,來得鹵莽,多有得罪。”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一指四外的鬼物,道:“這批生魂,可是殿主的屬下?”
  幽冥殿主道:“也有所屬,也有同寅。”
  這幽冥殿主眉清目秀,骨肉勻亭,看去不過二十幾歲,講起話來,吐辭不俗,若是生人,該是一個頗富靈統之氣的女子,可惜容色慘淡,語言生硬,混身透著鬼氣,令人見了,心頭頓生寒意。
  通天教主一望那頂龍鳳彩轎,道:“這頂彩轎雕龍繪鳳,氣派不凡,其中坐的又是哪一位殿主?”
  幽冥殿主道:“那是我家教主的轡輿。”
  她有問必答,但又簡簡單單,語焉不詳,似是懶得多話。
  通天教主倏地呵呵大笑,道:“想不到通天教主之外,另有一位教主,但不知你們是哪一教?你家教主如何稱呼?”
  那幽冥殿主道:“無可奉告。”
  通天教主雙眉一掀,道:“你家教主怎不下轎,難道要本教主親自掀開轎簾不成?”
  幽冥殿主那慘淡的面容之上,突然泛起一片煞氣,陰沉沉說道:“正是要你親啟轎簾,恭請我家教主下轎。”
  通天教主怒氣陡生,轉面喝道:“白蓮過去啟開轎簾。”
  一個紅衣道憧應聲而出,大步走了過去。
  青蓮、白蓮是天乙子座下兩大得意弟子,二人武功蓋過同門師兄弟,機警多智,尤其高人一等,這時白蓮目不旁瞬,穿過一批形容慘厲的怪物,直趨轎前,表面上昂首闊步,坦然無懼,其實全神戒備,絲毫不敢大意。
  通天教主也提防對方淬施暗算,兩道銳利如箭的目光,緊隨著白蓮移動。
  只見白蓮走到那龍鳳彩轎之前,伸手一撩,一把掀起了轎簾,豈料,目光落處,轎中空蕩蕩的,既無有人,也無鬼魂的影子。
  白蓮睹狀,不禁微微一怔,一個頭戴烏紗帽、身著一品官服、頰下五絡青須的男鬼倏地將嘴一張,一口陰氣,直對白蓮頸上吹去。
  白蓮方待轉身,一股陰寒之氣,突然襲至頸上,順著衣領而下,涼透了背脊,忍不住猛打一個寒噤,混身霍然一顫。
  通天教主一見,心頭又驚又怒,本待喝叱,轉念一想,對方既未動手,諒他吹一口氣,也傷不了自己的弟子,與其揭破,反而不美,只得隱忍在心,暫不發作。
  白蓮身形一轉,朝那官宦打扮的鬼怪怒視一眼,大步走了回去。
  不料,他邁出一步,身上頓時一寒,越走越冷,猶未走出十步,身上已寒冷刺骨,牙關打戰,大有骨髓成冰之勢。
  白蓮心知不妙,趕緊一提丹田真氣,豈料為時已晚,一口真氣未曾提起,心頭一寒,混身一顫,一頭栽下去!
  通天教主睹狀大驚,喝道:“天辰……”
  天辰子未待吩咐,電閃過去,一把接住白蓮摔倒的身子,但覺觸手如冰,寒氣襲人,震駭莫名之下,不及細看,匆匆閃回天乙子身側。
  通天教主一瞧,白蓮雙目緊閉,牙關緊咬,嘴唇烏紫,臉色泛青,與那凍死之人一模一樣,當下一探白蓮的腕脈,一摸心口,發覺他脈息早絕,心已停止跳動,人已死絕,已經無法挽救了。
  這乃是駭人聽聞的事,一口氣吹得死人,若非目睹,誰也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不由人不相信。
  通天教主氣得臉色發育,將手一擺,道:“送給三位師叔檢視,看看可有傷痕?”
  天辰子聞言,急抱著白蓮的屍體,回歸己方棚內。
  通天教主目光如電,環掃一眼,將面前這一群鬼怪重新打量一遍,暗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看來這爆出冷門的一群,來頭還不簡單。
  心念一轉,強抑忿怒,一望那官宦打扮的鬼怪道:“你又是什麼殿主?”
  那官宦打扮的鬼怪陰森森說道:“本座刑名殿主,教主若有指教,本座無任歡迎。”
  通大教主冷冷一哼,回目一望那幽冥殿主道:“你家教主何以不到?”
  那幽冥殿主淡然迫:“我家教主早已蒞臨,閣下肉眼凡胎,視而不見罷了。”
  通天教主大吃一驚,目光一轉,掃視開會。
  此時,非僅通天教主吃驚,在場之人,無不驚疑,一時間,目光交投,都在尋找這批鬼怪的統領。
  通天教主忽然瞥見向東來乘坐的那頂小轎,靈機一閃,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大笑,道:“向東來,原來是你故弄玄虛,哈哈哈!貧道早該想到,你身已殘廢,焉敢僅率四名弟子,遠至中原,奢言報仇雪恨……”
  但見向東來搖首不迭,朗聲笑道:“教主猜錯了,老朽區區能耐,還沒有恁大的手筆,哈哈哈……”
  通天教主聞言一愣,忖道:看這乘轎而來的八個怪物,個個是扎手貨色,除了這個老兒,誰都駕馭得了?
  華夫人疑雲滿腹,暗以傳音之術道:“向兄!這批人物,到底是何來歷?”
  向東來雙眉一蹙,亦以傳音入密之法道:“老朽東來之後,雖然也略有部署,這批人馬是何來歷,老朽卻不知情。”
  華夫人暗暗心驚,沉吟一瞬,道:“不知令媛是否知道這事的底細?”
  向東來霍然一驚,脫口叫道:“什麼?”
  忽聽通天教主敞聲一笑,道:“貧道不管你們是人是鬼,也不管誰是你們的教主,只問你們意欲何為?目的何在?”
  那幽冥殿主冷冰冰說道:“我等奉命而來,目的何在,還待我家教主示下。”
  通天教主怒不可抑,恨不得立即出手,將這為首的女鬼一掌擊斃,但見這批鬼怪為數百餘,聲勢浩大,實不能等閒視之,當下強抑怒火,一指左側涼棚,道:“你們既是奉命而來,那就等在一旁,你家教主幾時出面,請她與貧道打話。”
  那幽冥毆主不再開口,抬手一揮,當先朝涼棚中走去,眾鬼物列隊相隨,一忽工夫,人、馬、轎進入棚內,占了正派群俠與風雲會之間的座位。
  向東來顧不得看這批鬼物的動靜,暗暗朝華夫人問道:“夫人适才說什麼‘令媛’,莫非老朽還有一個女兒不成?”
  華夫人眉頭一聳道:“對面那位玉鼎夫人,難道不是向兄的愛女?”
  向東來大驚,道:“誰?”
  華夫人伸手朝對面棚下的玉鼎夫人一指,道:“那位姑娘自稱姓向名華,自認是向兄的愛女。”
  向東來搖頭不迭,惑然道:“怪!怪事!老朽終身朱娶,亦未近過女色,怎麼突然冒出一個女兒來?”
  此言一出,群俠無不大驚。本來眾人在想,有向東來的女兒在通天教臥底,對於己方必有助益,豈料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向東來沒有女兒,那玉鼎夫人是哄騙華天虹了。
  華夫人愈想愈疑,當下將華天虹與玉鼎夫人間的一切,對向東來講了一遍。
  向東來堯爾一笑,道:一原來如此,老朽非但沒有女兒,那金劍也只一柄,並無雌雄之分。看來那女子必是欲博令郎的歡心,順口胡謅,哄騙令郎。”
  華夫人也不禁解顏一笑,道:“此事倒也不關緊要,只是如此一來,那金劍的下落,更是難以找出了。”
  黃山霍天浩突然伸手一指,道:“列位請看,三個賊頭似在交換意見。”
  眾人轉眼望去,見涼棚之內,有通天教主的道士奔向神旗幫,也有信使往來。
  趙三姑冷冷一哼,沉聲道:“各位注意,混戰不起則罷,只一開始,大夥一齊針對神旗幫,先殺白嘯天與無量老兒,然後齊奔風雲會……”
  華夫人截口道:“齊奔通天教,設法誅滅玄靈、丙靈、青靈,以及天字輩的老道。”
  趙三姑訝然道:“燕山一怪、龍門雙煞、瞎眼婆子,四人都是殺華元肯的兇手,何不先了結掉?”
  華夫人肅然道:“江湖三害,同都為禍武林,但說為害小民,則以神旗幫與通天教為甚,若能滅掉這一幫一教,咱們這批人死也值得,元肯的仇縱然不報,也沒有遺憾了。”
  向東來肅然起敬,道:“夫人大仁大勇,老朽佩服不已!”
  語音微頓,臉上倏地神光湛然,接道:“這樣吧!老朽打頭一陣,若得華大俠英靈默佑,或許能殺掉幾個老賊,為武林道稍除禍患。”
  說罷之後,吩咐身後的弟子,將自己送出棚外。
  那四名勁裝少年推動輪椅,將向東來移至法壇之下,面朝穀口坐定,四人退至椅後,並肩而立。
  向東來氣凝丹田,縱聲道:“老朽的金劍落在何人手內?請站出來講話!”
  只聽任玄冷冰冰說道:“向老兒癡人說夢,好教老夫心煩。”
  向東來等了片刻,見無一人走出,於是揚聲叫道:“若有見過劍聖虞高遺言碑的人,請站出來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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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 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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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端坐棚內,笑聲道:“誰不知道,劍聖虞高的‘埋劍累,在雁蕩接雲峰,那寶劍早在數百年前便已被人取走、累內空空,何遺言碑之有?”
  向東來傲然一笑,重又朗聲道:一若有見過那遺言碑的,速急出頭講話,否則錯失良緣,懊悔莫及了。”
  只聽穀口有人喝道:“誰在談論遺言碑?與我納命來!”
  向東來聞言一怔,目光一抬,朝穀口望去,
  只見一個身形魁梧,手執鐵劍的少年,步履瞞賜,跌跌闖闖,闖進穀來。。
  “華天虹!”
  兩旁涼棚中,暴起一片驚呼之聲!
  紫薇仙子驚喜若狂,叫道:“該殺的白嘯天,小郎哪里死啦!”一把拉起秦碗鳳,飛奔迎去。
  華天虹大喝道:“強而矯!”鐵劍一揮,迎頭劈去、
  這一劍疾著電掣,但卻毫無風聲,揮手之際,一片烏光已臨紫薇仙子的頭頂。
  紫薇仙子大駭,“哦!”的一驚呼,芳心大亂之下,抬起雙臂去掩護頭頂。
  “她哪里想到華天虹會取她的性命,何況這一劍如霆驚電閃,快的無可比擬,縱然有備,也難逃出劍下,幸虧華夫人早已瞧出兒子神情不對,起身跟了過來,千鈞一發之下,將紫薇仙子拉出了劍下。
  紫薇仙子又羞又怒,不禁大發嬌嗅,喝道:“小郎,你想死麼?“
  但見華天虹衣衫零亂,遍體血污,蓬首垢面,一副狼狽形象,不覺呆住。
  華天虹眼神散亂,大異往昔,朝華夫人瞪了一眼,扭頭又朝向東來走去。
  紫薇仙子愕然叫道:“夫人,小郎連你也不認識了?”
  華夫人低聲道:“你二人退口棚內,我自有道理。”
  紫薇仙子低應一聲,拉著秦碗鳳匆匆退下,華夫人目光炯炯,留意華天虹的動靜,防他對向東來下手。
  華天虹跌跌撞撞,恍若酒醉,走到向東來面前,鐵劍一指,喝問道:“是你在講遺言碑的事?”
  向東來凝目朝他臉上一望,將頭一探,含笑道:“老朽哪有恁大膽量。是通天教主講的。”
  華天虹遊目四顧,怒聲喝道:“通天教主,與我滾過來!”
  通天教主暗暗忖道:接二連三的奇事,兆頭不大佳妙。
  緩步走到壇下,笑道:“本教主在此,你有何話講?”
  華天虹朝他上下打量一眼,道:“你就是通天教主?遺言碑怎樣?劍聖虞高怎麼?”
  通天教主呵呵笑道:“本教主未曾見過遺言碑……”
  華天虹大怒,喝道:“混賬!”翻腕一劍,霍地掃去。
  通天教主嚇了一跳,猛然一躍,縱退八尺。
  只聽涼棚頂上,週一狂哈哈大笑道:“華天虹,好威風!”
  華天虹仰臉一望,道:“你是誰?”
  週一狂笑道:“老夫週一狂,與你是忘年之交,白嘯天那老兒大言不慚,公然吹噓,說是已經將你殺了,害得老夫好生難過,差一點抹了脖子。”
  華天虹將頭一點,意似嘉許,倏地轉面喝道:“白嘯天!與你家少爺滾出來!”他面朝群俠棚內喝叫,顯然靈智已失,根本不識白嘯天是誰。
  穀世表雙眉一挑,道:“白叔父,晚輩倒想過去,與這小子較量一下,為君儀妹報仇!”
  但聽無量神君沉沉一哼,心頭怒火,流露無遺。
  白嘯天陰沉沉一笑,道:“這小子迭獲奇遇,武功已臻一流,老夫也難以勝他,賢侄更非他的敵手。”緩緩站起身來。
  無量神君忽道:“文昭豁心性難測,我替你掠陣,防她淬施暗算。”
  白嘯天蜘腸不前,正是為了這點,聽他自願掠陣,正合心意,當下抱拳謝過,連袂走了出去。
  華天虹虎目大睜,朝二人望來望去,喝道:“白嘯天!”
  白嘯天冷冷道:“小兒是真瘋還是假瘋?”
  華天虹似是不懂這句話的含意,眼皮連眨,愕然不語。
  只聽涼棚之上,週一狂叫道:“華天虹,白老兒在罵你!”
  華天虹仰面問道:“哪個白老兒?”
  週一狂大聲叫道:“白嘯天。”
  華天虹勃然震怒,欺身上步,一劍劈去!
  這一劍淩厲絕倫,白嘯天驚怒交並,疾地閃退五尺。
  只聽華天虹大喝道:“好!強而嬌!”猛然又是一劍。
  白嘯天心頭大駭,暗道:這小子果然將一套剛猛無比劍法,練得出劍無聲,疾若閃電,幸虧他瘋瘋癲癲,倘若神智清明,誰是他的敵手!
  忖念中,右手忽擊忽拿,忽戳忽捺,使盡平生所學,竭力抵擋鐵劍,左手似狂風落葉,記記皆是“正反旋風斷魂掌”的精妙招數,疾攻不己。
  這一場惡鬥,攝住了每個人的心神,兩人武功之高,都超出了旁人的估料,連那自許為當世第一人的無量神君,也看得眉頭直皺,滿腔豪氣,消失不少。
  忽聽華天虹大喝一聲,叫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暴厲,強而矯,柔非卑弱……”
  他每叫一句,手上揮出一劍,那淩厲絕倫的劍勢,迫得白嘯天大退一步,叫到柔非卑弱之時,一連六劍,已將白嘯天迫退了一兩丈遠。
  這是驚世駭俗之事,堂堂神旗幫主,居然迫落下風,敗得如是之慘!
  華夫人、無量神君、通天教主,都隨著他兩人移動,向東來也命身後的弟子推動輪椅,隨著惡鬥中的兩人轉移。
  涼棚中的人全已站起,一齊擁在棚外,毒諸葛姚策率領內外三堂堂主和全部黃旗護法,飛快地奔至場中,圍了一個半圈,群俠這面的人也湧進場內,圍成了另外半圈。
  無量神君幾番想要插手,但見華夫人虎視眈眈,緊隨在側。未敢輕動,毒諸葛姚策也是躍躍欲動,卻因通天教與風雲會按兵不動。下敢獨櫻鋒銳。
  這乃是片刻間的事,激戰中,只聽華天虹大喝道:“謙而退,謙退而已!”一劍之後,猛然又是一劍。
  白嘯天竭盡平中所學。堪堪擋過前面七劍,對最後這一劍實在無法力敵,無呵奈何之下,猛然一個旋身,貼地滾了汗去。
  神旗幫的屬下大驚,力防華天虹追擊,暴起一陣如雷喝聲。
  百余名內功深厚的高個齊聲暴喝,確有一喝山開之威。華滅虹駭然一驚,怔立當地,果然個洱追擊。
  白嘯大挺身站起。喘了一口大氣,突然目射精光。盯注華大虹的雙眼.緩緩念道:“審隱密,須護持.玄鐵劍,泄天機。”
  華天虹猛退一步,喝道:“什麼?”
  白嘯天冷冷說道:“沒有第二遍,你自己想吧!”欣然一掌,欺身擊去。
  華天虹厲聲喝道:“再念一遍。”
  他似是憤怒已極,鐵劍一揮,一招“天河星散”,烏芒耀眼,千頭萬緒猛刺過去。
  只聽棚上的週一狂大叫道:“好一劍!”
  白嘯天怒氣填胸,切齒道:“今日若不殺你,老夫誓不為人!”雙掌齊揮,一連反擊十餘掌,迫得華天虹團團亂轉,華夫人與無量神君等也隨著二人轉動不已。
  今日這一戰,雙方都存著殺敵之心,各用其極,本無規矩可言,依著本意,雙方都想一擁而上,將敵人盡斃當地,只是雙方都沒有必勝的把握,惟恐混戰一起,一發不可收拾,因之都在等待時機,卻是都不敢大意。
  華天虹心神旁騖,頓時落在下風,激鬥未久,已連連遇險,群俠睹狀,俱都全神戒備,准備隨時湧上,神旗幫的屬下也愈迫愈近,打算一擁上前,通天教和風雲會按兵未動,那批來歷不明的鬼怪油手旁觀,更是無動於衷。
  忽聽華大虹厲喝道:“再念一遍!”
  白嘯大冷冷一哼,身形電轉,霎時將華天虹裹入了“正反旋風斷魂掌”內。
  梨花訕於見勢下佳,急忙高聲念道:“審隱密,須護待,玄鐵劍,泄天機。”
  掌風叢中,響起華天虹的怒吼聲,道:“不對!再念一遍!”
  華夫人暗暗心驚,忖道:虹兒瘋瘋癲癲,也不知是禍是福
  忖念來了,忽見白嘯天迭連數掌,擊得華天虹劍法大亂,不禁大驚,身形一晃,疾撲過去。
  只聽無量神君厲喝道:“文昭豁!”橫身截上,猛然一掌。
  華夫人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著,暗道:拼著少活十年,今日先取你的性命!
  心念電轉,撇下兒子不顧,突施霹靂手段,身形一頓,雙足緊釘地面,皓腕一抬,霍然一掌擊去!
  這就是白嘯天為人陰險之處,華夫人古洞練功,瞥目仙婆受傷等情,他俱未轉告無量神君,等到雙掌同出,無量神君驚覺華夫人掌心之上黑絲做舵,泅異尋常之時,再想回避,為時已晚。
  只聽蓬然大震,雙掌一接,華夫人凝立當地,紋風不動,但那玉容之上,黑氣氛氫,閃掣不已,眉宇之間,一片痛苦之狀。無量神君則慘叫一聲,登登登連退,張口噴出一股紫血,展眼之間,臉上黑氣密佈,人已奄奄一息。
  九辟神掌雖然厲害,怎抵得華夫人以生命凝成的掌力。同時間,白嘯天迫得華天虹門戶大敞,忍不住狂笑一聲,一掌兜胸擊去。
  但聽喝叱如雷,黃山翟天浩與九命劍客司馬長青雙雙撲到,毒諸葛姚策與幫中高手亦潮湧而上。
  翟天浩身法之快,無人能及,舉臂一揮,一掌朝白嘯天拍去。
  白嘯天奏然一驚,忖道:這醜鬼是誰:飛起一腿,將華天虹踢了出去,招式一沉,接下了這一掌。
  砰然一聲,二人被震得齊齊後退,四目交投,同都驚愕不
  忽聽向東來宏聲道:“各位住手,聽老朽一言。”
  白嘯天將手一揮,峻聲喝道:“神旗幫退!”
  毒諸葛姚策等聞得令下,頓時縱身後躍。
  這些都是緊接著的事,前後不過兩句話的工夫,無量神君猶未倒下。
  穀世表駭然驚呼,奔了上去,叫道:“師父!”
  無量神君眼皮一睜,黯然道:“為師的不行了。”頓了一頓,有氣無力地道:“快走,旁人善變,我們不合潮了……”言未落,臉上黑氣一濃,眼皮一垂,仰身便倒。
  穀世表厲聲叫道:“師父!”雙手一抱,將無量神君扛在肩上,朝華夫人狠狠一望,狂奔而去。
  混亂的情勢沉靜下來,無量神君臨了的幾句話令人感慨叢生,心頭也倍加警惕,江湖多變,勾心鬥角,力敵智取,實非狂妄之人的世界。
  只聽向東來冷冷說道:“白嘯天,你當真要混戰不成?”
  白嘯天雙目一轉.朝通天教主看了一眼,忖道:講定的三方齊上,兩個老兄卻袖手不動,哼!難道老夫是傻子不成?將手一揮,反身就走。
  轉眼間,神旗幫的人退回了涼棚之內,群俠目光移到天乙子身上。
  通天教主心神一凜,呵呵大笑一聲,飄然一掠,退後了三丈。
  華夫人目光一垂,暗暗朝掌心一瞥,見那黑色紋理已淡了許多,不禁歎息一聲,忖道:看這情形,再擊兩掌,我就油盡燈枯了。”
  忽聽向東來道:“請問教主,你這建釀大會,打算開多少時日?”
  通天教主道:“要開七日七夜。”
  向東來道:“此刻約莫已時,那是過了一日一夜了。”
  原來穀內不見陽光,其實天清地朗,紅日高懸,天己近午。
  通天教主拂髯一笑,道:“向施主問到時日,不知有何見教?”
  向東來道:“我等此來是客,這建雕大典既有亡日之久,教主總不能令我等不飲不食,統統餓死在此地。”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素齋素酒倒已准備齊全,但恐與會的英雄多疑,未敢奉獻出來。”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教主是何等樣人,焉肯在酒菜中下毒,何況賞賜在於教主,領受在於我等,無飲無食,豈是待客之道?”
  通天教主笑道:“向施主教訓得對。”轉身退去。
  向東來轉面一望華夫人,笑道:“夫人出手奏捷,好教老朽佩服。”
  華夫人苦笑道:“向兄一代武學宗師,文氏的事,瞞不過向兄的法眼。”
  向東來微微一笑,眉宇之間,隱含黯淡之色,道:“夫人與眾位大俠請退回棚內,老朽這裏,尚有一點瑣事。”
  華夫人移目朝兒子一望,當先走回棚內。
  秦碗鳳見華天虹神情木然,呆立不動,暗暗一拉趙三姑的衣油,低聲道:“姥姥,您瞧他……”
  趙三姑一,提拐杖,大步走了過去,叫道:“星兒!認得我麼?”
  只聽華天虹怒聲道:“再念一遍!”猛然一劍,斜斜劈去。
  趙三姑拐杖一掄,遷向劍身砸去,喝道:“孽障昏了頭!”
  但聽一聲金鐵交鳴,華天虹門電般的一轉劍刃,削斷了趙二姑的純鋼拐杖!
  趙三姑微微一愣,罵道:“小畜牲,你找死麼?”恨不得摑他一個耳光,但恐鐵劍無情,不敢上前。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趙老太息怒,老朽自有辦法。”
  趙三姑雙眉一揚,道:“既有辦法,快點將這小子弄醒,我非得狠狠揍他一頓不可。”
  華夫人在棚內喚道:“三姑和風兒回來,不要打擾了。”
  趙三姑朝華天虹狠狠望了一眼,秦碗風拾起地上的半截拐杖,走回棚內。
  向東來暗暗想道:這位夫人不愧群龍之首,單這提得起、放得下的胸襟,就非常人可及。
  心念一轉,暗以傳音入密之術朝華天虹耳中道:“審護持,須隱密;驅鬼劍,泄天機。”
  華天虹身軀一震,猛然轉面,朝向東來臉上望去。
  向東來暗道:看來這孩子僅是心神專一,走火入魔,神智並未錯亂。轉念之下,暗以傳音之法緩緩說道:“白嘯天剛才騙了你,如今老朽將那《劍經補遺》從頭到尾念上一遍,你仔細聽了。”
  語音微頓,然後暗暗念道:“天之道,損有餘……”從頭到尾,恰是五十八字。
  華天虹虎目大睜,滿眼盡是駭異光芒,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向東來以傳音之法,將那五十八字又重念了一遍,道:“你可曾聽清楚?倘若未曾記住,可以向我詢問,如果熟記不誤,那就點一點頭。”
  華天虹嘴唇嗡動,喃喃念了一陣,倏地將頭一點。
  忽聽涼棚之上,週一狂叫道:“華天虹,你們在幹什麼?”
  華天虹怒叱道:“不許吵!”
  向東來藹然一笑,暗暗說道:“好孩子,此間殺劫無邊,說不定善惡美醜同歸於盡,沒有一人能夠活著出去,你年紀輕輕,遠景光明,還是趁早離開,遠走高飛吧!”
  華天虹聞言一怔,徐徐轉動身子,朝滿穀的人環顧一眼,容色之間,迷惘愈重。
  向東來暗暗一歎,繼續以傳音之法柔聲說道:“好孩子,此間沒有你留戀之處,速即去吧!”
  華天虹愣了一愣,重又朝四外的人望去,神色困惑,似有所疑。
  向東來眉頭一蹙,忽動靈機,轉面道:“華雲。”
  華雲急步奔出,道:“向爺有何吩咐?”
  向東來暗施傳音之術,道:“你家小官人神志不清,留在穀中,難逃殺身之禍,你將他領出穀外,遠走高飛,待他神智清醒之後,再定行止。”
  華雲正合心意,轉念一想,又感沮喪,當下亦以傳音之法道:“向爺說的當然不錯,可惜我家主母……”
  向東來截口道:叫爾家主母面前,有我擔待,大戰在即,事不宜遲,你速急去吧!”
  華雲暗暗忖道:江湖三害一旦聯手,咱們這寥寥數十人,縱然報得大仇。也難以保住性命,我華雲死不足惜,華家只有小官人這一點骨血,玉石俱焚。豈作大為不值……
  念頭一轉,頓時將心一橫,不管華夫人意下如何,躬身朝向東來一禮,道:“小人聽憑吩咐,我家主母面前,還望向爺勸解幾句。”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老朽知道了,你們去吧!”
  華雲再不遲疑,一望華天虹,大聲道:“小官人隨老奴來。”大步朝穀口走去。
  華天虹神情一怔,移目朝向東來望去,向東來傳了他《劍經補遺》在他的心目內,向東來是最可信任的人。
  向東來微微一笑,慈祥萬分地道:“好孩子,快快跟隨他去。劍聖虞高在穀外等你。”
  華天虹聳然動容,手提鐵劍,大步追了下去。
  毒諸葛姚策見華氏主仆出穀,心頭疑雲大起,道:“幫主,咱們是否該截住這兩人?”
  白嘯天沉吟道:“晤……”
  但聽向東來揚聲叫道:“白嘯天。”
  白嘯天離座而起,道:“呼喚你家幫主幹什麼?”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黑道之中,以你白嘯天最有英雄氣概,你快快過來,看老朽令你大吃一驚。”
  毒諸葛姚策低聲道:“老兒故意拉扯,目的只是掩護那小子出穀,幫主莫要中了他的鬼計。”
  白嘯天將頭一點,未及決斷,華天虹已經走到穀口,眼看除非追趕,攔截已是不及,只得淡然道:“這小子不是貪生怕死,他娘還在谷內,諒他必定返回此地。”
  毒諸葛姚策道:“但他靈智已失,就怕華雲老兒將他領走,一去不返了。”
  白嘯天聞言一驚,轉眼望去,華天虹人已去遠,隨即消失不見。
  只聽向東來呵呵大笑,道:“白嘯天,快來快來,聽老朽細說劍聖虞高之事。”
  通天教主倏然走出棚外,笑聲道:“向施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快快道來,貧道洗耳恭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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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章 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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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東來哈哈笑道:“白嘯天,劍聖虞高那遺言碑,你是見過的了。”
  白嘯天冷冷說道:“本幫主見過,你有何指教?”
  通天教主雙眉一挑,道:“白兄,你我是知心的朋友啊!”
  白嘯天冷然道:“知心的朋友又該怎樣?”
  通天教主呵呵笑道:“貧道曾聽先師談過,那劍聖虞高是殘唐五代之際,武林中的一代完人,劍術通神,品格入聖,可惜他淬然仙逝,門柞中落,劍法失傳……”
  白嘯天冷冷一笑,截口說道:“道兄知道的武林俠事倒是不少,只可惜這建酸大會,不是談今論古的場合。”
  向東來介面笑道:“那也未必見得。”語音微頓,接道:“想那李無量目空四海,何曾將天下英雄放在眼內?誰知華夫人信手一掌,立即取了他的性命,可知昧於大勢,盲目妄動,乃是愚不可及之事。”
  白嘯天暗暗忖道:這話不錯,文昭斂剛才那一掌,若是朝著我白某人發出,我白嘯天還不是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看來今日之事,還得慎重處置才是。
  想起适才的情況,心頭猶有餘悸,但他終是飽經風浪之人,內心雖然怯懼,但卻聲色不動,絲毫不顯露於外。
  只聽通天教主道:“劍聖虞高那遺言碑說些什麼,白兄何不當眾道出,讓我等增長幾分見聞。”
  白嘯天雙眉一挑,道:“兄弟不懂,道兄好似甘心受向東來播弄。”
  通天教主目光一轉,朝那批形若鬼怪之人一瞥,笑道:“白兄錯了,這建酷會上,事事出入意料,貧道此舉,正是為了要拆穿向施主的把戲。”
  白嘯天冷冷一哼,突然提高嗓子道:“白某將那遺言碑上的文字念上一遍,誰若愛聽,那就仔細聽了。”頓了一頓,朗聲念道:“余束發藝成,仗玄鐵重劍行道江湖,托師門餘蔭,無往不利,十年之間,俠名滿天下,少年得志,沾沾自喜,不想器小而溢,一時失察,誤殺義士,十年功果,毀於一旦,愧作之余,毀玄鐵劍,閉門思過,不敢複談武事…行年百歲,回首生平,功過參半,差可兩抵,自念師門一脈,不可因我而絕,乃重鑄玄鐵重劍,並將一生所學,著《劍經》一篇附之……
  一口氣念到此處,倏地頓住。
  此時,子午穀內,鴉雀無聲,恍若無人之境,上千道目光,全都盯在白嘯天身上。
  忽聽涼棚頂上,週一狂大聲叫道:“白老兒,後面是什麼?”
  白嘯天目光一抬,朝棚上冷冷一望,繼續念道:“一劍在乎,天下電無足堪一擊之人,無足堪一擊之物,不禁意興蕭索,生有劍不如無劍之歎,但恩師門以玄鐵重劍傳宗,其中必有至理、的閉關面壁,苦苦參詳,經十九年瞑思默想,始悟徹有劍勝無劍,重劍勝輕劍之精義,惟精無耗竭,已不及傳世,乃著“劍經補遺》,附錄於後,遺諸有緣……”
  週一狂大聲道:“後面怎樣?”
  白嘯天淡然道:“重劍門第四十四代傳人虞高。”
  週一狂叫道:“再後面!”
  白嘯天冷冰冰說道:“你不嫌過於心熱麼?”
  週一狂道:“哼!你有神旗幫,難道老夫就不能要一點什麼?”
  白嘯天曬然道:“就只怕事與願違,什麼也撈不著。”
  週一狂嘿然笑道:“果然如此,老夫與你同歸於盡,誰也別想痛快,”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周兄這主意不錯,值得試驗一下。”
  白嘯大斜眠天乙子一眼,冷笑道:“看樣子,普天之下,道兄所忌的就只兄弟一人了?”
  通天教主拂髯大笑,道:“戲諺之詞,白兄何必認真?”面色一整,接道:“事隔數百年,那部《劍經》,諒白兄也是無法見到,但不知那篇《劍經補遺》說的又是一些什麼?”
  白嘯天淡然道:“天之道,損有餘,補不足,剛非暴厲,強而矯,柔非卑弱,謙而退,審護待,須隱密,驅鬼劍,泄天機。”
  梨花仙子笑聲叫道:“好啊!白嘯天!原來你欺騙小郎,難怪他一直叫著再念一遍。”
  白嘯天冷冷一叩亨,本待反唇相譏,想到自己是一幫之主,與小輩鬥口,有失身份,話到唇邊,重又忍住。
  此時,武學精深之人,都在暗暗揣摩那幾句話的含義,通天教主想了一陣,突然雙掌一拍,脫口叫道:“果真了得,字字珠現,發人之所未發。”雙眉一揚,笑道:“白兄,後面呢?”
  白嘯天冷冷道:“後面的字跡已經被人抹去,除非找出那最先發現碑文之人,否則誰也無法知道。”
  通天教主連連點頭,暗道。此言不假,如果是我最先發現那篇《劍經補遺》,就連這前面幾句也要抹去,決不讓旁人見到。
  只見人影一閃,週一狂飄然落地,眼望向東來笑眯眯說道:“老向,咱們交個朋友如何?”
  向東來呵呵大笑,道:“好哇!昔日傷害老朽的五人,雖然有你一個,但你業已遭了報應,咱們都是殘廢之身,同病相憐,理該往事勾銷,化敵為友才對。”
  週一狂笑道:“正是,向老弟,你先把遺言碑的事講清楚,老周己有預感,此事與你那柄金劍,兩者之間,必有關聯。”
  通天教主容色聳動,邁上一步,道:“周兄這話不錯,向施主,你那悶葫蘆也賣得太久了。”
  向東來仰天大笑,半晌之後,始才說道:“教主,周老弟,你們是否知道,那埋劍泵內本來空無一物,何以突然又有遺言碑出現?”
  週一狂急聲道:“這個正是兄弟所要知道的事。”
  通天教主撚須笑道:“聽向施主言中之意,那碑文重現,莫非是施主弄的把戲?”
  向東來笑容一斂,一本正經的道:“此事確系老朽所為,但卻是一片苦心狐詣,絕非兒戲之舉。”
  但聽任玄陰沉沉說道:“好一個苦心孤詣,用心所在,諒必又是要挑起紛亂,引得天下英雄爭奪了。”人隨聲到,在向東來身前八九尺處立定。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聖人言道,物心自腐,而後蟲生。人侍不起貪念,老朽縱然存著壞心,也是難施伎倆。”
  通天教主笑道:“佛家戒貪念,通天教卻是百無禁忌,向施“請講,那遺言碑究竟怎樣?”
  從容道:“百年之前,劍聖虞高的遺言碑,在西域出現,另外還有一柄玄鐵重劍,一葉丙金色小劍,以及老朽手中捧著的這個箱匣,這四樣東西,都是劍聖虞高的遺物,不知何故落在先祖的手內。”
  眾人聞言,不禁目光的的,一齊朝向東來手上的那個金色箱匣望去。
  通天教主雙目閃亮,臉泛紅光,哈哈一笑,道:“劍聖虞高是漢族人士,他的遺物埋藏在雁蕩山接雲峰的埋劍零內,那是絕無疑義之事。”
  週一狂道:“這話不錯,想必是那個西域人潛來中原,將咱們祖宗埋藏在地下的寶貝盜竊回去,否則雁蕩之物,怎會不翼而飛,忽在西域出現。”
  向東來道:“這般講來,先祖倒是難逃竊盜之嫌了。”
  通天教主笑道:“本來人棄我取,算不了大錯,不過,咱們漢族講究的是入土為安,開棺盜墓,犯大辟之罪,律有明文,誰也不敢觸犯,否則的話,漢族祖先的遺物,也輪不到外人來盜取了。”
  週一狂將頭一點,道:“教主言之有理,不過胡人不懂漢人津怯,無知之罪,倒也情有可原。”
  通天教主頷首一笑,一顧向東來道:“向施主請講,其後怎樣?”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先祖略加揣摩,頓時悟出,劍聖虞高遺下的那部。劍經兒就藏在老朽拿著的這個箔匣之內。”
  此言一出,眾人腦海中轟然一響,一個個目如銳箭,齊齊盯注那個金光燦爛的箱匣,一瞬不瞬!
  向東來哈哈一笑,突然轉面朝身後弟子道:“將這寶盒送過去,請諸位英雄過目。”
  一名勁裝少年躬咯一聲,捧起向東來膝上的金黃箱匣,朝通天教主走了過去。
  忽聽蘭花仙子嬌聲道:“慢來——”
  那勁裝少年聞言止步,轉面望住向東來,等候指示。
  向東來眉頭一蹩,道:“姑娘有何高見?”
  蘭花仙子款步走了過來,嬌聲笑道:“向老前輩,那位虞高號彌‘劍聖’,想必是因為劍術超凡入聖,是麼?”
  向東來沉吟道:“這個只怕不是,依老朽想來,能夠得一‘聖’子,或是因他力行善舉,終身不轍之故。”
  蘭花仙子格格嬌笑,道:“是啊!這麼一位品格完善之人,他的寶貝,也該送給品格完美、志行高潔的人才對啊!”
  週一狂雙目一瞪,怒道:“你若不想死,最好是口齒清白一點。”
  蘭花仙子杏眼一瞪,冷笑道:“誰與你講話了?哼!你這是不打自招,自認卑鄙無恥之人。”
  週一狂勃然大怒,獨掌一揚,就待擊去。
  但聽向東來哈哈笑道:“周老弟,你若不想死,最好是不要魯莽。”
  週一狂手臂一垂,冷然道:“多謝向兄關照,九毒仙姬名頭雖響,可還不在我老周心上。”
  蘭花仙子嘴一撇,沉聲一哼,滿臉不屑之狀。
  向東來莞爾一笑,道:“适才未及請教我,這位姑娘,你是九毒仙姬門下的第幾位高足?”
  蘭花仙子抿嘴一笑,道:“說來慚愧,是老大,下麵還有十二個師妹,華天虹是我小帥妹的情郎。”
  向東來呵呵一笑,道:“原來是苗嶺三仙中的蘭花仙於,老朽幾乎失敬了。”
  蘭花仙子笑道:“不敢當,向老前輩知道的江湖人物倒不少啊!”
  向東來道:“哪里,哪里。”頓了一頓,笑道:“不瞞姑娘講,這部《劍經》,老朽的原意,本要贈送給華公子的……”
  蘭花仙子截口道:“對啊!正該如此嘛!”
  向東來長長歎息一聲,道:“可惜華公于靈智已昧,老朽縱然將這“劍經、舉以相贈,他拿著也是無用,說不定懷壁獲罪,反而賠上一條性命。”
  蘭花仙子柳眉一蹩,道:“你將他騙到哪里去了?他是我們師姊妹的兄弟,你若害了他的性命,可別怪我反臉不認人了。”
  向東來道:“華大俠對我有救命之恩,老朽豈能恩將仇報,謀害華公子的性命。”語音微頓,接道:“我說了一個地點,華公子到那裏養病去了。”
  蘭花仙子道:“什麼地點,你可別把他騙往西域了。”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當然不會。”語音微頓,接道:“此地耳目眾多,那養病的地點,回頭我再告訴姑娘。”
  蘭花仙於頭一點,忽然朝那金色箱匣一指。道:“這內中裝的就是《劍經》麼?”
  向東來點頭笑道:“一點不錯,劍聖虞高的半生心血,就在這小小的箱匣之內。”
  蘭花仙子道:“依我看來,你與其便宜旁人,還不如交給華夫人保存,將來轉交給華天虹……”
  向東來將頭一搖,截口笑道:“華夫人已存必死之心,她既不生出子午穀,《劍經》交她保存,同樣是便宜旁人。”微微一頓,接道:“不過.老朽僅是將這稍匣交給大眾過目,交易是否談得成功,那還說不一定。”
  蘭花仙子格格嬌笑一陣,道:“既然可以過目,我得先看一眼。”
  向東來呵呵笑道:“你這位姑娘當真嬌縱得很。”轉臉朝那名弟子道:“玄清,將《劍經》交與姑娘過目。”
  那名叫玄清的少年低應一聲,手捧金匣走了過去,雙手奉上。
  蘭花仙子伸手接過,低頭望去,只見那箱匣長約八寸。寬約四寸,正好裝盛一冊書籍,通體金黃,金光閃亮,在那箱匣的上面,鐫摟著兩個古篆,正是“劍經”二字。
  可是,那金色箱匣仿佛一塊金磚,渾然一體,沒有絲毫縫隙,倘若是個箱匣,那就分不出箱底箱蓋,不知如何開啟了。
  蘭花仙子拿在手中反復端詳,始終找不出巧妙所在,不禁吃吃嬌笑,道:“好啊!難怪老前輩這麼大方,如此重寶,也肯輕易示人,原來這上面還有機關。”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人心難測,老朽又不是傻子。”
  只聽週一狂叫道:“什麼機關,拿過來老夫瞧瞧。”
  蘭花仙子翻了一個白眼,嗅道:“看你那一副猴急的樣子,也像一個成名人物麼?”
  週一狂怒喝道:“你找死!”獨掌一揚,就待拍擊過去。
  蘭花仙子視若無睹,將那金色箱匣輕輕搖動一下,嬌笑道:“裏面裝的當真是一本書。”
  向東來敞聲笑道:“貨真價實,那還假得了麼?”
  蘭花仙子星眸一轉,倏地現出忸怩之色,嬌聲道:“向老前輩,這箱如何開啟,我真想瞧上一眼。”
  通天教主心頭一動,暗道:這苗女熱情洋溢,嬌美如花,另有一股迷人的魔力,若能弄到手內,倒是艷福不淺。轉念中,不禁呵呵一笑,道:“向施主,九毒仙姬門下從不使劍.那《劍經》讓她看看也不要緊。”
  蘭花仙子臉色一沉,道:“誰要你討好了?”
  通天教主拂髯大笑一聲,道,“難道你不想看那《劍經》一眼?”
  但聽向東來道:“那〈劍經〉仍是武林瑰寶,人人夢寐以求,除了最後的得主,誰也不能見到。”
  蘭花仙子訝然道,“為什麼?”
  向東來道:“無論是准,只要見到那部《劍經〉,讀上一句兩句.縱然是砍下他的腦袋,他也不會放手。”
  週一狂雙眉一掀,道:“你自己讀過幾句?”
  向東來搖頭笑道:“老朽若是讀過一句兩句,那也捨不得轉送他人了。”
  週一狂道:“哼!既然未曾讀過,你又何以知道那《劍經)好到什麼程度?說不定內容平凡,不值識者一笑,那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向東來謠首不迭,道:“你可知道,我這一身武功是由何處得來?”
  週一狂道:“你老弟這身武功,難道不是令師所授?”
  向東來微微一笑,將手一搖,表示自己的武功並非師父所授。
  週一狂環眼一瞪,道:“師娘暗地裏教的?”
  向東來哈哈大笑,道:“只有周老弟你的武功,才是師娘暗地裏教的,老朽這一身武學,乃是由那《劍經補遺》之上得來。”
  白嘯天心頭猛然一震。暗道:老兒定然是講瞎話,短短五十八字,如何能造就他那一身奇絕天下的武功?
  轉念之下,將那五十八字的〈劍經補遺〉重又在心中念了一遍,覺得那短短的五十八字,確是包含一篇至高無上的武學原理,一字一句,都值得仔細玩味,但說向東來的一身武功就是由其中得來,似又有一點過分。
  只聽週一狂道:“向老弟,你僅由〈劍經補遺〉就練成了這身武功,倘若連〈劍經〉本身也研習一遍,豈不就無敵於天下,那你因何而不為呢?”
  向東來雙眉一揚,道:“老弟台,我不習《劍經》、難道就有敵手麼?”微微一頓,笑道:“你不看那華天虹,他僅僅知道前面幾句,劍法已是面目全非,一招一式,威力無窮,連白老幫主都抵擋不住。”
  週一狂暗暗忖道:“老兒這話倒是不假,瞧先頭那一陣搏鬥,白嘯天若不攪亂華天虹的心神,只怕他早已死在那小子的劍下
  通天教主突地敞聲一笑,緩緩說道:“向施主,貧道已被你說得心花怒放,閒話休提,你先讓我等看一看《劍經》,真假虛實,自然分曉。”
  向東來道:“這個當然。”轉面朝蘭花仙子道:“姑娘業已過目,如今該讓他們幾位看看了。”
  蘭花仙子吃吃一笑,道:“這麼好的東西,我有點捨不得放手。”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物各有主,縱然愛不忍釋,也是徒喚奈何。”
  蘭花仙子撇嘴道:
  “哼!稀罕麼!”隨手一扔,將那金色箱匝擲在白嘯天腳前,氣呼呼地走回棚內。
  白嘯天心頭一跳,暗暗忖道:莫作真有天意,活該老夫獨霸天下麼?
  念頭轉動,按捺住心頭雀躍,俯身去拾那金色箱子。
  通天教主突地大喝道:“白兄,動不得!”豎掌一推,一股陰柔暗勁潛湧過去。
  週一狂獨掌一揮,擊出一股狂猛的掌力,任玄見兩人出手,也掄手一掌,同時擊了過去。
  三股猛惡的掌力,齊向白嘯天擊到,生飆怒卷,呼嘯震耳,威勢懾人。
  白嘯天驚怒交迸,疾地一躍,身形筆直拔高兩丈,躲過了這一擊。
  只聽蓬然一震,三股掌力相撞,激蕩起一陣旋風,吹得白嘯天衣袂飄飛,措獵作響,那金色箱子留在原地,紋風未動。
  白嘯天飄身落地,臉上氣得發白,怒道:“天乙子,你何不與白某人先較量一場?”
  週一狂叫道:“老雜毛,白老兒向你叫陣了。”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道:“白兄,你火氣可真不小。”
  白嘯天冷冷說道:“白某人脾氣雖好,可不容忍兩次。”俯身又上拾那箱子。
  通天教主、任玄、週一狂,三人飛快地交換一瞥,倏地齊齊揮掌,同時向白嘯天襲去。
  白嘯天手指已快觸到箱匣,忽聽勁風震耳,知道自己若將那《劍經》抬起,勢必傷在三人掌下,無奈之下,只得身形一晃,打從任玄與週一狂兩人掌力空隙問掠了出去。
  向東來哈哈一笑,道:“好俊的身法,神旗幫主的威名,果然不虛。”
  白嘯天臉色突轉鐵青,欺身一掌,猛然朝通天教主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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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章 金劍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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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天教主喝道:“白兄,你是當真要打?”左手一揮,反截敵腕,有手一招“雲開見日”,一中拍擊過去。
  這一掌隱藏在左手袍袖之後,突然擊出,陰險之極,白嘯天盛怒之下,未免心躁氣浮,但只一瞬,頭腦已轉冷靜,眼看這一掌來勢淩厲,不宜力敵,頓時雙足一挫,疾向一測閃去。
  任玄見他背朝自己,相距不過五六尺遠,暗想這種便宜不揀還待什麼,當下一聲不響,悄然一掌,倏地襲了上去。
  這三人先後出手,時間不過一瞬,週一狂一瞧機不可失,頓時貼地一掠,疾向那《劍經》撲去。
  他這裏一動,白嘯天等頓時驚覺。任玄首先一個大轉身,一掌朝週一狂擊去,白嘯天與通天教上一左一右,同時撲了過去。
  只聽週一狂哈哈一陣狂笑,一手抓起金匣,身形一個翻滾,避開了三人的一擊。
  他四肢已失其三,剩下的一,只手抓著那金色箱匣,業已無力還擊,索性身形一頓,停在當地不動,通天教主、白嘯天、任玄,三人將週一狂圍在中間,睹狀之下,也就停下手來。
  要知江湖三害所以能夠共存共榮,相安無事,就是因為三方面勢力相持,三個為首之人的武功不相上下,若有一方脫穎而出,即是對另外兩方的威脅,因而彼此間猜忌與防範之心極重。
  想那箱匣之內乃是《劍經》,倘若落到白嘯天手內,搶奪起來固然不易,萬一被他帶走,那更是莫大的危機,反之,落在週一狂手內,三人卻是坦然無懼,絲毫不以為意。
  週一狂只有仇敵,沒有一個朋友,自己也知道,在這子午穀內,沒有自己占的便宜,這時抓著箱匣,眼看強敵環伺,插翅難飛,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暗暗忖道:管他媽的死活,先打一陣哈哈再說。
  心念一轉,頓時哈哈一陣大笑,道:“向老兄,這箱匣之內若是《劍經》則罷,若是毒蛇……”
  言猶未了,突然臉色一變,五指一松,幾乎將那金色箱匣摔落下去。
  通天教主笑道:“老周,毒蛇咬手麼,快快扔過來。”
  週一狂眼珠一轉,叫道:“任玄,你奪去了老夫的金劍,索性便宜你吧!”抖手一擲,將那金色箱匣扔了過去。
  任玄暗暗忖道:週一狂與我仇深恨重,焉肯將便宜給我,此中有鬼!
  心念電轉,那金色箱匣業已飛到面前,想想罕世重寶,拼了性命,也不能拒於門外,急忙袍袖一翻,將那箱匣卷了又卷,隔著重重衣袖抓在手內。
  移目望去,就這一忽工夫,週一狂五根手指已轉烏黑,原本紅光滿面的臉上,隱隱泛出一片黑氣,一望而知,業已中了一種極為厲害的劇毒!
  白嘯天暗暗忖道:好險!好險!适才若是將這玩意搶到了手內,此刻中毒的豈非老夫了!轉念之下,背上已是冒出了一陣冷汗。
  只聽通天教主笑道:“白兄。這救命之恩,可不要忘了。”
  白嘯天冷然道:“哼!教主的心腸恁好,兄弟倒是錯怪好人了。”
  忽聽“嗤”的一聲,任玄將袍袖齊時撕脫,在那金匣上卷了又卷,接著又撕下左手的袍袖,裹在外層,轉身行去。
  通天教主與白嘯天飛快地交換了一瞥眼色,二人身形一晃,擋住了任玄的去路。
  任玄雙目一翻,冷冷一笑,道:“兩位攔住兄弟,難道是要動手不成?”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任兄莫要忘了‘江湖三大,之間所訂的盟約。”
  任玄冷笑道:“兄弟怎敢相忘,但我記得那是攻守同盟之約、並未限制兄弟不許接受朋友的禮物。”
  通天教主敞聲笑道:“江湖道上,義氣為先,既有盟約,就該有難同當,有福同享,任兄若是見利忘義,豈不教朋友們寒心?”
  忽聽嗖嗖風響,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三人,齊齊閃到了場內。
  白嘯天冷冷一哼,道:“風雲會人多,難道神旗幫人少不成?”舉手一揮,毒諸葛姚策立即率領十餘名黃旗護法擁到場內,將燕山一怪與龍門雙煞三人圍了起來,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動手之意。
  任玄暗暗忖道:如此沖突起來,通天教勢必站在神旗幫一邊,風雲會兩面受敵,萬難討得好處。
  心念電轉,只得強抑忿怒,道:“白兄是存心內哄,先與風雲會決一雌雄麼?”
  白嘯天漠然道:“兄弟是無可無不可,為敵為友,全憑任兄抉擇。”
  他是親眼見過《劍經補遺》之人,對他來講,那部、劍經》的魔力,遠遠大過旁人,縱然要起內哄,他也不能任由《劍經》落入旁人手內。
  但聽通天教主震聲笑道:“任兄,這子午穀內,天下英雄畢集,江湖三大,的存亡興衰,都在這建酪大會上決定。”
  任玄目光一轉,朝華夫人等望了一眼,再朝那一群奇形怪狀的鬼物一瞥,突然之間,心中冒起一股寒意,頓時感到,風雲會勢孤力弱,今日一戰,吉凶難蔔,實在逞強不得。
  他也是老謀深算之人,一覺形勢不妥,立即容色一弛,淡然說道:“這金匣之內,未必就是《劍經》,依道兄看來,又該怎樣?”
  通天教主道:“依貧道猜想,那位向施主絕無至寶贈送給你我,任兄不妨先將金匣打開,看看內中藏的究是何物?”
  任玄冷冷道:“這金匣之上染有劇毒,此時此地,兄弟可不願多冒無謂的危險。”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任兄既然不願冒險,可由貧道代勞,如果匣內不是《劍經》,那就罷了,若是《劍經》可以分作三分,江湖三大各侍其一,也算武林一樁美事。”
  任玄暗暗一想,看眼下的情勢,也只好如此,當下將那金匣拋擲過夫,冷冷說道:“《劍經》在此,是真是假,道兄自己瞧吧!”
  這一擲,他用了陰柔與陽剛兩種勁力,那金匣脫離衣袖,朝通天教主拋了過去。到了半途,倏地金光一閃,“嗖!”的一聲,疾射過去。
  通天教主暗暗罵道:老匹夫可惡!
  想那金匣之上染有劇毒,週一狂業已著了道兒,他是老奸巨猾,寧可丟臉,也決不輕易冒險,眼看金匣疾射而到,頓時抬手一揮,劈出一股陰柔掌力,將那金箱一檔。只聽“呼”的一聲,那金匣劃了一道圓弧,跌落在地。
  只聽向東來哈哈一笑,道:“道長小心,金匣之內或許不是《劍經》,是猛烈而又奇毒的炸藥。”
  通天教主笑道:“向兄說得不錯,小心革慎,方為上策。”轉面喝道:“青蓮啟開這金匣,看看內中藏的何物?”
  涼棚之內,走出一名紅衣道童,朝通天教主躬身一禮,隨即取出一副鹿皮手套戴上,俯身將那金匣拾起。
  這鹿皮手套乃是施放毒沙所用,青蓮臨時由同門手中借來,是否抵得注金匣上的毒力,他也沒有把握,那金匣才只拿到手上,背上業已冒出一陣冷汗,提心吊膽,恐懼不已。
  細加審視,那金匣渾然一體,宛若一塊金磚,毫無縫隙,輕輕一搖,覺得內中藏的確是一冊書籍,怎奈找來找去,始終找不出機關所在,無法將金匣啟開。
  此時全穀的人目光都集中在青蓮手上,青蓮拿著金匣顛來倒去,始終找不到奧妙所在,心頭一急,額上也冒出汗來,旁觀眾人,也跟著著起急來。
  忽聽涼棚之內有人叫道:“你在那《劍經》兩個字上,用手指捺上一驚。”
  青蓮聞言,頓時伸出食指,在匣上那《劍經》二字上面使勁捺去,但那金匣依然原狀,絲毫不起異樣。
  忽聽通大教主道:“將金匣斬斷,小心在意,千萬不可損毀匣中之物。”
  青蓮聞言,忙將金匣放置地上,拔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
  這短劍寒芒閃動,耀眼生輝,一望之下;即知是一柄吹毛立斷、截金切玉的寶刃,只見青蓮短劍一揮,直向金匣斬去,“嗤”的一聲,寒光一閃,劍尖在金匣之上一劃而過,但那金匣完好如初。半絲痕印未留。
  兩旁涼棚之下,響起一陣驚嗜之聲。
  這子午谷內高手如雲,青蓮這一劍斬下,勁力准頭,無不拿捏得恰到好處,眾人一望而知,那金匣完好如初,定是質地有異,但想任何堅硬的金屬,也不會強過青蓮手中的短劍,此中的玄妙,實令人猜測不透。
  青蓮臉上脹得通紅,這時強攝心神,摒息站立片刻,再度朝那金匣劈去。
  他乃是通天教主最為得意的弟子,劍法造詣與內功修為皆不等閒,這一劍劈了下去,縱是百煉精鋼,也得應手而斷。
  詛料,寒芒過處,那金匣依然原狀,毫發無損。
  白嘯天心頭怦怦跳動,暗道:單瞧這金匣外殼,就是一件武林至寶,匣中所藏,一定是極為珍貴之物。
  任玄與白嘯天的想法完全一樣,兩人都是心跳耳熱,激動不己,同樣都是暗暗轉念,決定無論怎樣,先將金匣據為己有,不使落入旁人手內。
  忽聽通天教主喝道:“取我的幡龍寶劍來!”
  青蓮聞言,急忙奔回涼棚,捧來一柄形式古樸的龜甲長劍,那劍柄之上皤著一條蒼龍,栩栩欲活,望之如生,極為醒目。
  通天教主左手持定劍鞘,右手輕握劍柄,只聽“嗆哪”一聲龍吟,一柄青光流動、漣滿潮做的寶劍,展露在眾人眼前。
  向東來高聲贊道:“好劍!”
  此劍一出,立在丈外的人,也感到寒氣侵肌。江湖道上,久已傳說通天教王有一柄皤龍寶劍,但教外之人僅只耳聞,尚無一人見過,此時見了,都不免暗暗羡慕,那贊賞之意,更是流露無疑。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此劍無法克制之物,幹將莫邪也就無奈何了。”緩步上前,劍尖一垂,抵住金匣之上,潛運真力,刺了下無。
  向東來笑道:“教主小心,匣內藏的確確實實是《劍經》,若有毀損,那是無可彌補的缺憾了。”
  通天教主聲色不動,功凝劍尖,徐徐朝下刺去,豈料那金匣不知是何質地,堅逾精鋼,竟然連這絕世寶刃也無法損傷分毫。
  這是異乎尋常之書。所有的人,無不暗暗驚凜,無形之中,對那金匣更嚮往,那《劍經》的身價,也突然漲高了十倍不止。
  通天教主是何等人物,略略一試,已知自己的幡龍寶劍無法斬汗金匣,多費氣力,徒自惹人笑話,弄得不好,反要毀損自己心愛的兵刀,當下還劍入鞘,朝著向東來大拇指一豎,笑道:“向兄。貧道佩服之至。”
  向東來搖首道:“先賢的遺物,非老朽所造。”
  白嘯天獰聲道:“向東來,這金匣的開啟之法,你是知道的了?”
  向東來道:“當然知道。”
  白嘯天冷笑道:“這點秘密,你是不會透露的了?”
  向東來道:“那倒未必見得。”
  微微一頓,笑道:“閣下讀過“劍經補遺、的全文,可算得劍聖虞高的記名弟子,這《劍經》由閣下繼承,正是最恰當的人選。”
  通天教主哈哈笑道:“白兄,恭喜你啦!”
  白嘯天怒聲一哼,眼望向東來道:“你少弄狡儈,這金匣如何開啟,乾脆講出來吧!”
  他心頭確想知道那金匣的開啟之法,但見通天教主和任玄同在一旁,卻又希望向東來暫不講出,私心之內,實是矛盾的很。
  但聽向東來道:“你讀過《劍經補遺》的全文,只須潛心參詳,三年五載之後,原可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通天教主與任玄相視一眼,兩人心中齊齊忖道:今日若是走脫了白嘯天,三年五載之後,咱們都不是他的敵手,那時的天下,豈非神旗幫獨霸了!
  只聽向東來接道:“這金匣的開啟之法,說來也十分簡單,只須……”
  忽見人影一閃,週一狂貼地一滾,一把又將那金匣搶到了手內,通天教主與白嘯天等微微一怔,眼看阻截不及,也就不予理會。
  週一狂先頭搶到金匣,未料到匣上染有劇毒,此人也真了得,運出內功,硬將身上的劇毒逼在雙腿斷殘之處,暫時保注i生命,那金匣棄置地上,通天教主與白嘯天等三人彼此牽制,部無法據為己有,被他忽然出手,重又抓到了手內,但他手指再也不敢觸到金匣,倉促之間,也是衣袖一卷,將那金匣重重包裹,始才拿在乎內。
  向東來莞爾一笑,道:“週一狂,你是否也要知道,這金匣的開啟之法?”
  週一狂獰笑道:“知道也可,不知道也可。”
  向東來道:“寡不敵眾,好漢敵不過人多,這《劍經》之爭,我看你還是退出的好。”
  週一狂獰聲一笑,暗道:匣上的劇毒,定是那苗女所下,但她是後生小輩,老夫豈能向她討取解藥、
  心念一轉,幀時冷冷說道:“這金匣雖不畏刀砍斧劈,卻無法阻擋熱力,老大的功力業已凝在匣上,只一催動,那匣中的《劍經》是真也罷.是假也罷,保證化作一片煙灰,再無一個字跡。”
  白嘯天等大吃一驚,三個人都作勢欲撲。
  週一狂雙眼一翻,喝道:“誰動一動,老夫先毀《劍經》,管教他好夢成空,白白歡喜一場。”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道:“白兄。任兄,這老兒無所不為,他可不管什麼焚琴煮鶴,咱們還是忍讓一步的好。”
  白嘯天與任全聞言,只得散去掌上的功力,冷冷看住週一狂,看他變什麼花樣。
  週一狂嘿嘿一笑,道:“向老兒,解藥拿來。”
  向東來含笑道:“老朽這金匣上本來沒有毒啊!”
  週一狂冷笑道:“老夫不管那些,東西是你的,老夫唯你是問。”
  向東來笑道:“你倒會耍賴。”微微一頓,接道:“老朽聽人講過,有那貪財之人,銅錢過手,也得缺上一塊……”
  那蘭花仙子坐在棚內,嬌聲笑道:“向老前輩,您是在挖苦我麼?”
  向東來道:“呵呵!老朽不敢!”
  華夫人轉臉朝蘭花仙子低聲道:“今日之局,週一狂對我等有益無害,姑娘將解藥給了他吧!”
  蘭花仙子蝶首一點,飄身來至週一狂面前,道:“你這人莽莽撞撞,害我白忙一場。”皓腕一伸,玉掌之上,托著一粒紅豆般的藥九,遞了過去。
  週一狂正想伸手接取,突然心動,暗道:這苗女看去貌美如花,其實遍身是毒,沾惹不得。
  心念一動,頓時冷冷說道:“老夫找向東來索取解藥,旁人的情,一概不領。”
  蘭花仙子柳眉一揚.道:“我可不管《劍經》,這解藥只有一粒,你若不要,我隨便給准,你就得受人脅制了。”
  通天教主笑道:“既然如此,姑娘就將那解藥交給貧道吧!”
  蘭花仙子嬌聲道:“好啊!正台我意。”
  週一狂大吃一驚,張口一吸,將蘭花仙子掌上的藥九吸入嘴內,一口吞了下去,突然想到,她手上若是有毒,豈不一併吸入了腹內,不禁心慌意亂,臉也變了顏色。
  忽聽華夫人喚道:“姑娘回來。”
  華夫人不怒而威,苗嶺三仙雖然驕縱成性,卻不敢違拗她的意思,蘭花仙子聽她召喚,只得匆匆走了回去。
  九毒仙姬門下的毒藥來得猛烈,去得也快,週一狂吞下藥丸,一忽工夫,體內的劇毒即告消解,暗叫一聲僥幸,將那金匣放置身前,洪聲道:“向老弟,這金匣到底如何開啟?”
  向東來道:“你剛才叫我老兒,如今又稱老弟,人情冷暖,一至如此,豈不教人心寒?”
  週一狂哈哈乾笑一聲,道:“這叫做早晚時價不同,廢話少講,快說正事。”
  向東來微微一笑,隨即臉色一整,朗聲說道:“這金匣之上並無機關,只是渾然一體,絕無開啟之法。”
  週一狂截口叫道:“放屁!既是渾然一體,那《劍經》又是怎樣鑽進去的?”
  向東來不怒反笑,道:“這是先賢的傑作,老朽就不得而知
  週一狂叫道:“你見過《劍經》沒有?”
  向東來搖頭道:“未曾見過。”
  週一狂怒道:“既未見過,怎知匣內就是《劍經》,豈不是騙人的玩意?”
  只聽白嘯天冷冷道:“匣上不是明明鐫著‘劍經’二字,你是文盲,還是瞎子?”
  週一狂勃然大怒,身形一縱,一掌擊了過去,
  白嘯天一招“河朔立威”化解了這一掌,長臂一探,還了一招。
  這二人相鬥十年,兩人都熟悉對手的招式,這一動上了手,立時如天河堤潰,疾若電掣,招式連綿,源源不絕,拳來掌去,觀戰之人有的武功還高於兩入,但卻看得眼花鐐亂,大有目下暇接之勢。
  倏地,白嘯天左手袍袖一拂,袖力之中暗藏掌力,有掌一招“分花拂柳”,陡然拍擊過去,左腳一起,猛踢週一狂的腦袋!
  這三招同出,端的如霆驚電閃,淩厲已極,換了旁人,那還真的難以抵擋,但週一狂熟知對手的拳路,就是這手袖裏藏掌,上下交征的狠辣招式,他也是早已嘗過厲害,激鬥之中,想也不想,身形一側一翻,先避敵人的腿勢,一式“困獸之鬥”猛然反擊過去。
  這一掌攻向敵人右脅,身隨卞走,兇猛無比,對于白嘯天的雙掌卻是理也不理,正是“圍魏救趙”攻敵之所必救的上乘手法。
  但聽碰然一聲,雙掌交接,白嘯天當場震退一步,週一狂同樣吃不住對方反震之力,但他不必顧忌面子問題,匆匆一提真氣,借勢脫身,彈出了白嘯天掌勢之外,歇下手來。
  白嘯天暗暗忖道:今日群雄畢集,勝敗難蔔,與這殘廢糾纏,勝之不武,反為所笑,沒的白耗功力,挫了老夫的銳氣。
  心念一轉,頓時停手,不再追擊,週一狂卻也暗暗想道:老子勢孤力弱,有敵無友,首櫻鋒銳,耗盡功力,那可大大的不智。念頭一轉,也個敢妄自逞強,纏鬥下去。
  通天教主見好戲只演半場,不禁暗叫可惜,眼珠一轉,頓時朗聲笑道:“向施土,啟開金匣,取出《劍經》之法究竟如何,尚祈明示。”
  週一狂一聽金匣二字,急忙轉眼一望,見那金匣好端端地留在原地,紋絲未動,急忙身形一晃,閃了過去。
  但聽任玄冷冷喝道:“滾開!”抬手一揮,霍然擊出一掌。
  週一狂勃然大怒,暴喝一聲,接下了這一掌。“啪”的一聲,二人同被震退。
  但任玄足踏實地,退了一步,頓時穩住了身形,週一狂僅剩一條獨臂,淩空搏擊,無所借力.於是身子一翔,淩空連翻一陣肋鬥,化去反震之力,停落在原地。那金匣棄置在地,四人虎視眈眈,依舊是無法處置。
  通天教主自居大會的主人,哈哈一笑道:“周兄別再搗亂,彼此都是多年老人,咱們將那《劍經》分作四份,算你一股如何?”
  週一狂冷冷道:“這還像話,咱們騎著驢兒看書,走著瞧吧!”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目光一轉,朝向東來望了過去。
  向東來輕輕咳嗽一聲,郎笑道:“這金匣堅逾精鋼,不畏寶刀寶劍,僅只受一件事物的克制。”
  通大教主呀然道:“那是什麼?”
  向東來含笑道:“那就是老朽曾經用作兵刀的金劍,只須有那小小金劍,這金匣即可應手而開,取匣中的《劍經》如探囊取物,不贊吹灰之力。”
  此言一出,通天教主、白嘯天、週一狂,一雙雙鋒利如刀的眼睛,齊向任玄臉上望去,四外千餘人的目光,也齊集在任玄臉上。
  週一狂倏地厲聲道:“任老兒.快快還老夫的金劍來,否則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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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章 六龍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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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玄冷嗤一聲,道:“可惜你心有餘,力不足,動不了老夫一根汗毛。”
  週一狂怒不可抑,暗中將功力往掌上凝聚,打算出其不意,來個暗算偷襲。任玄也是積世人精,看去滿不在乎,其實全神戒備,絲毫不敢大意。
  忽聽通天教主道:“任兄,十多年來,咱們解不開那金劍之秘,到得今日,那金劍的秘密已是解了。”
  任玄冷冷道:“道兄一人解了,兄弟仍是不解。”
  通天教主哈哈笑道:“任兄何必假裝糊塗,那金劍乃是《劍經》之鑰,沒有金劍,就劈不開這金匣,劈不開金匣,那《劍經》便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看得到拿不到,有等於無。”任玄暗暗忖道:這話倒也不錯,想那幡龍寶劍何等鋒利,這金匣卻是絲毫不損,由此看來,一般的寶刀寶劍,更是劈不開這個金匣了。
  轉念又想:我那金劍業已被人盜走,還賠了鵬兒一條性命,但那金劍失竊之事講了出來,除了那殺人盜劍的兇手,旁人也不會相信,但是我若不講,勢必觸怒各方,成為眾矢之的……心念電轉,好生難受。
  只聽通天教主語言一冷,緩緩說道:“為了那柄金劍,任兄與白兄。周兄等糾纏不清,明爭暗鬥,傾軋不已,既損江湖義氣,又削弱了我等的團結之力,今日金劍之秘水落石出,我等焉能再蹈覆轍,落於他人算中!”
  任玄冷冷說道:“道兄高瞻遠矚,兄弟欽佩不已,可惜兄弟那金劍已被人盜走,道兄白費唇舌,兄弟也覺汗顏。”
  週一狂怒聲道:“放屁!三歲孩童也難相信。”
  任玄雙目之內殺機一閃,陰沉沉道:“老匹夫,不信老夫之言,你又能怎樣?”
  週一狂生性暴躁,聞言之下,又想沖過去動手。
  通天教主將手一搖,道:“周兄稍安勿躁,貧道有一個法子,證實任兄金劍被竊之事,並非虛假之詞。”
  任玄喝道:“什麼法子?”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那金劍原在任兄手內,倘若未曾失竊,這《劍經》再被任兄得去,則劍聖虞高的畢生武學勢必為任兄所得,那未……”說到此處,不禁吟吟而笑,住口不語。
  任玄陰聲道:“那未道兄就眼紅了,是麼?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貧道未必眼紅。只是那時任兄的武功天下第一,貧道等高攀不上,任兄得了武功,少了朋友,豈非太不值得。”
  任玄冷冷一哼,道:“道兄想的倒是周到。”微微一頓,接道。“依道兄看來,又該如何是好?”
  通天教主淡淡一笑,從容說道:“依貧道愚見,任兄金劍已失,拿著這金匣也是無用,為了證實金劍失竊之事不假,任兄就退出了金匣之爭吧!”
  週一狂叫道:“老兒若是覬覦這金匣,那你金劍失竊之事就是騙人之詞,說不定你死了兒子的事也是假的!”
  任玄氣極而笑,鐵青著臉道:“好!好!好!任某就退出這《劍經》之爭,我倒瞧瞧;你們如何瓜分這個金匣?”
  通天教主目光一轉,環掠眾人一眼,道:“白兄,那金劍失蹤已久,一時之間,諒也尋找不到,依貧道看來,這金匣只好由你我二人暫時保管了。”
  白嘯天淡然道:“道兄說得不錯。”
  通天教主含笑道:“白兄是讀過《劍經補遺》全文之人,只須潛心參詳,縱然不說天下第一,至少也可練到向施主那樣,這《劍經》對你似乎沒有多大的用處。”
  白嘯天道:“既然如此入兄弟就勉為其難,暫時保管這個金匣吧!”舉步上前,伸手就拾金匣。
  週一狂揮手一掌劈去,喝道:“做夢!”
  白嘯天拍出一掌,將週一狂的掌力逼得斜向一旁,冷笑道:“老殘廢,通天教與風雲會答應過的事,你膽敢橫加阻撓,那是自找死路。”
  週一狂獰聲道:“嘿嘿!白老兒,你若是人生父母養的,就與老夫一對一地見個真章,咱們不死不休,拼個你死我活。”
  白嘯天暗暗忖道:那《劍經補遺》確是一篇深奧的武學原理,華天虹那小子聽得幾句;劍上的威力立即大增,可惜我的武功門徑不同,一時之間,無法吸收其中的好處,否則先結果這老殘廢,倒是一大快事。
  轉念之下,不禁又氣又惱,移目朝向東來望去,冷冷說道:“那金劍、金匣曾經同時落在你的手內,你何以不取出《劍經》?此事令人可疑。”
  週一狂叫道:“是哇!向老兒,你搞什麼鬼?”
  向東來微微一笑,道:“我單練《劍經補遺》,你們四人聯手,依舊勝我不了,武功再高又有何益?”
  通天教主、白嘯天、任玄、週一狂,四人臉上同是微微一紅,想他說的是事實,卻也無可辯駁。
  白嘯天暗暗忖道:“武功練到他那境界,確是不急手再練《劍經》,心念一轉,占奪《劍經》之心更切,但知天乙子與任玄等絕對沒有召;等大方,容允自己獨占《劍經》,此事糾纏不清,看來只有以武功解決一途了。
  只聽通天教主道:“白兄,你將周兄囚禁十年,這《劍經)若是由你保管,他那一口氣確實難平……”
  白嘯天見他講出這挑撥仇恨之詞,不禁冷冰冰一笑,道:“既然如此,這《劍經》由道兄保管便了。”
  通天教主慨然歎道:“也罷,貧道吞為地主,少不得多效點勞。”袍袖一拂,朝地上的金匣卷去。
  忽聽任玄陰森森說道:“誰人取這金匣,那金劍便是他所盜竊,老夫的兒子就是他所謀害,風雲會的兄弟找他算賬,可不管什麼黑自之分、存亡之戰了。”
  通天教主臉色一變,怒道:“任兄,你我都是偌大一把年紀,血口噴人,貧道可是忍受不了。”
  任玄冷笑道:“忍得了要忍,忍不了也是要忍。”
  涼棚之內,倏地響起玄靈子的聲音,道:“《劍經》之爭,本教退出了。”
  此人內功深不可測,輕輕講一句話,全穀之人都覺得講話之人都在身側,語音輕亮,但字字清晰,又無用勁使力的樣子。
  華夫人本來就知道這老道扎手,這一聽他講話,更是加深了警惕。
  通天教主先是一怔,繼而想道:師叔也對,管他是誰拿去,都不過是暫時保管,高興一時,大會之後再取回來也是一樣。”當下將手一擺,道:“通天教退出《劍經》之爭,哪一位有興趣,只管取去。”
  週一狂聞言,伸手就搶金匣,白嘯天站得較近,掄腕一掌,劈面擊去,兩人閃電般地互拆了三招,卻是誰也不敢多耗功力,同時歇下手來。
  忽聽任玄陰沉沉說道:“周老兒,你是孤魂野鬼一個,《劍經》焉能落在你的手內管依任某人看來,還是讓有家有產之人暫時保存的好。”
  週一狂聞言一愣,想那有家有產之人,自是指白嘯天而言,不知任玄怎麼也會忽然改變了主意。
  白嘯天當然知道。縱然取得金匣,事情並未了結,但是至寶秘笈,但能到手,難道還拒千門外不成?當下衣袖一卷,將:金匣取到了手內。
  週一狂雙眼幾乎冒出火來,俱知神旗幫人多勢眾,通天教車與任玄若不從中為難,單憑自己一人,難與白嘯天為敵,眼看白嘯天取去金匣,徒自恨煞,卻是無可奈何。
  忽聽通天教主震聲說道,“向施主,《劍經》之事已了,你那金劍之謎亦已解破,你尚有何事指教?”
  向東來呵呵一笑,道:“剩下一事,就是報仇雪恨了。”目光一轉,朝身側的弟子道:“你們擺出劍陣,請幾位前輩多多指教。”
  那六名義裝少年躬身,道:“謹遵師命。”
  其中二人匆匆移訃輪椅,將向東來搬得緊靠法壇,隨即一閃而上,六人佔據六個方位,將幫、會、教的三個首領和週一狂圍在中間。
  通天教主等相視一眼,倏地齊齊大笑,這四人都是鎮懾江湖、各霸一方的魔頭,向東來擺出這個陣式,豈不令他們好笑。
  週一狂最是暴躁,一指身外的少年,曬然道:“向東來,你是想教這六名黃口小兒,殺掉咱們這四個老不死的?”
  向東來淡淡一笑,道:“老朽確有這個想法,若不成功,諸位可別見笑。”
  週一狂厲聲道:“老夫不信!”反手一掌,朝身側一名勁裝少年擊去。
  那少年朗聲一喝,揚手一揮,一道銀芒應手而出,反朝週一狂襲來,後發先至,淩厲驚人。
  週一狂心神一凜,一提真氣,斜斜飄開數尺。
  但聽一陣輕喝,六名勁裝少年身形頓失,一道銀光閃耀的圓圈圍住四人,團團轉動起來。
  白嘯天眉頭一蹩,暗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向老兒若無勝算,焉敢再覆中原出乖賣醜,在送性命。
  那金匣之上染有劇毒,無法收入懷內,他急欲退回棚內,設法收藏此物,當下扯脫衣袖,裹住金匣交到左手,直對圈外沖去。
  只聽一聲輕叱,一道銀虹矯矢如龍,倏地貫胸襲來!
  白嘯天心頭一震,暗道:這批小兒難道盡得向東來的真傳了?身子一側,還了一招。那道銀芒半途而退,白嘯天方自一怔,背後劍氣侵肌,又是一道銀虹襲來。
  通天教主暗暗驚凜,忖道:好劍法,端的如神龍之現雲端,見首不見尾,令人無可捉摸。忽感銀光耀眼,有人攻襲過來,急忙飄身一躍,避過了一劍。
  幾人自恃身份,不願貿然交手,但那六名勁裝少年展開劍陣,霎時間,滿場都是耀眼銀虹,縱橫交錯,盤旋不定,逢人便襲,竟是不容四人閒著。
  通天教主與良嘯天心意相同,兩人都想閃出這小小的劍陣,改令手下之人出場,豈料沖突幾次,都被阻擋回來,倉促之間,竟是沖不出去。
  這陣腳僅是六名少年,通天教主等沖不出去,又不便啟齒,令手下之人由陣外打入,一時之阿,竟被陷在陣中,莫名其妙地激戰起來。
  要知無論多厲害的陣法,陷於陣中的人雖是凶險重重,但由陣外看來,卻是平淡得多。通天教主等四大高手在陣中激戰~差不多已出全力,但由陣外之人看來,除了少數深諸陣戰之道的人以外,其餘的人,還道通天教主等是故意遊鬥,目的是在觀察陣法變化,以便一舉擊潰敵陣。誰會想到,四個威名噪耳的魔頭,竟被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困住。
  這四人都是沙場老將,生平經歷的大小陣仗無計其數,略一周旋,頓時瞧出陣法玄奧,六個少年都身懷絕技,想要幹幹淨淨地沖出此陣,還是頗為困難的事。
  四人看清了情勢,頓時收攝心神,觀察陣法的變化,同時也仔細觀察幾個少年的劍法。
  四人這一定下心來,出手的威力頓時倍增,六名少年立時感到敵人反擊之力大增,無法像開始那般橫沖直闖,打得從心所欲了。
  為首那少年一覺情勢逆轉,頓時朗聲一喝,剎那之間,陣形一變。
  白嘯天兩道鋒銳的目光,緊隨著陣法閃動,眼看六名少年繞陣盤旋,僅在外圍攻襲,揮手之間,就是一道銀虹湧出,那銀虹隨著幾人的身形遊走,由於速度快捷,陣法轉動不息,一眼望去,就像幾條鱗光閃閃的銀龍,盤繞著四人遊動,將四人圍繞在中心,戲弄不已。
  這陣法氣勢雄渾,陣形美觀奪目,四人分頭沖陣,搏鬥之中,都不禁怦然心動,仗著武功高強,經驗老到,沒有殺身之險,也就穩紮穩打,誰也不想拼著受傷去沖突。
  那紫蔽仙子坐在棚內,但見六名少年繞陣疾走,揮動那長不盈尺的銀色短劍,朝敵人回環攻襲,通天教主等見招拆招,時進時退,雙方似乎都未曾用出全力,簡直沒有一點拼命的樣子,不禁大為迷惑,暗暗一拉華夫人的衣油,悄聲道:“夫人,這樣打法,如何談得上報仇雪恨?要說較量功力,白嘯天等總不會輸給幾個少年吧?”
  華夫人沉吟道:“這陣法變化玄奧,一望而知,是大有來歷,不過你的話也不錯,憑這六人的功力,以此陣法,勢難傷到白嘯天等人的性命,向老前輩的真意何在,連我也猜測不出。”
  忽聽通天教主縱聲道:“向施主,好一座奇門大陣,這陣法的名稱是否可以見示?”
  向東來凝神督陣,兩道目光煙烙閃亮,聞言之下,淡淡一笑,道:“這陣法乃是劍聖虞高所遺下,名叫‘六龍馭天劍陣’,可惜劣徒們功力淺薄,發揮不出劍陣的威力。”
  任玄暗暗想道:哼!虧得是四個老不死的同時陷在陣內,倘若僅只老夫一人,那可有得瞧的了。
  白嘯天卻自暗暗想道:莫說發揮不出威力,就是這座劍陣,這六個小子,若要老夫以《劍經》交換,老夫也是心甘情願。
  忖念未了,耳中忽然聞到一種細微難辨的聲響。
  這聲響極為輕細,若有若無,白嘯天也弄不清究竟是耳內聽到,抑是心頭感到。
  他乃是十分精明之人,絲毫異狀,也不輕易放過,當心凝神一志,去找那聲響的來源。
  忽聽為首那少年沉聲一喝,展眼間,陣法電轉,銀芒刺目,劍氣破空之聲嗤嗤不絕,迫得通天教主等也是招式一緊,拳掌上的威力大增,勁力呼嘯,震人耳膜。
  轉眼間,陣內鼎沸,六名少年揮劍疾攻,激得戰況猛惡無比!
  這乃是須臾問的事。白嘯天左手抓著金匣,右手揮掌迎敵,情勢一緊,滿耳勁風呼嘯之聲,就是找不出那奇怪聲響的來源。
  突然心中一動,忖道:今日情勢古怪,向東來縱欲報仇,也不該平白無故地將《劍經》送給敵人,老夫讀了《劍經補遺》的全文,縱然將這《劍經》毀去也不要緊,性命事大,還是謹慎小心的好。
  心念一轉,為首那少年恰好轉到身前,白嘯天大喝一聲,抖手一擲,以那“金匣”當作暗器,迎面砸了過去,欺身上步,跟著一掌擊去。
  那少年駭然大驚,猛然一揮銀劍,只聽一陣金鐵交嗚,那金匣被少年手中的銀劍一擊,飛到了週一狂的上空。
  忽聽向東來厲聲喝道:“退!”
  向東來四肢癱瘓,內功卻是有增無減,這一喝氣發丹田,聲震霄漢,用的乃是一種名為“化血吼”的邪功,這門功夫乃是星宿海一派的不傳之秘,向東來中原銻羽,回返西域之後,以一柄武林至寶寒玉鉤,和一件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金絲軟甲,向星宿海的掌門老魔交換這一門功夫。
  星宿海老魔一則貪寶,再則見向東來是西域人,與中原武林為敵,正合他的心意,這才收了寶貝,傳了向東來“化血吼”的法門,“
  這“化血吼”與道家“三清化一罡”、佛門“獅子吼”等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卻更為狠毒,向東來蓄功聚力,猛然一喝,“化血吼”邪動,直對陣中的四個敵人襲去。
  通天教主與白嘯天等正當搏鬥之際,耳膜倏地一震,剎那間,五髒一翻,心口作嘔,血熱如焚!
  這四人都是江湖經驗極端豐富之人,猶未轉念,已知中了敵人的暗算,瞬息之間,全都生出應變的反應,白嘯天與任玄是齊齊朝谷口一方激射,大有並肩突圍之勢,通天教主與週一狂則是淩空射起,兩人打算飛越幾個少年的頭頂,由高處逸出陣外。
  同時間,那六名少年一聽師父發出“化血吼”,並不撲向陣中趁機傷敵,反而各自朝外激射,手中的銀劍狂舞不息,一團銀光擋在身前,護住了周身要害。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四個人同樣的機警,一覺受了內傷,立即突圍出陣,那金匣為少年的銀劍擊到上空,也不過剛剛下落。
  週一狂躍起半空,眼看那金匣離自己不過四五尺遠,頓時伸手一抓,將那金匣隔空攫到手內,他眼疾手快,搶過金匣,身形依舊疾若勁矢,絲毫不慢。
  恒料,那金匣剛人週一狂手內,突然自行爆裂,但聽轟然一聲巨響,火光一閃,一陣濃煙,夾曹無數道金光,猛然朝四外飛射!
  慘呼之聲,隨之大起,聲如狼曝,入耳驚心,在那慘呼聲中,空中地面,同是血肉橫飛,睹之駭人!
  這是一片觸目驚心、慘不忍睹的景象。週一狂首當其沖,業已被炸得屍骨無存,神形俱滅,說不出他在哪里,通天教主左腿齊根,右腿齊膝,兩條腿同被炸斷,任玄的右臂被齊肩炸去,白嘯天最是幸運,背上頸上全是鱗傷,但四肢無缺,沒有致命之傷!
  這乃是瞬息問的事,向東來發出“化血吼”,陣中四大高手齊齊逃竄,兩旁涼棚下觀戰之人已被嬰然驚動,哄然離座站起,待那金匣一爆炸,慘變隨起,眾人全被驚得呆住。
  但只呆鈍了一忽,場中情勢一清,通天教主、白嘯天、任玄,三人摔落在地,仆地不起,白素儀首先哭叫逃出,霎時間,人如飛蝗,群向場中撲來,呼喊之聲,嘈成一片!
  華夫人凜然一驚,舉手一揮。當先撲入場內,翟天浩、一心和尚、慈雲大師、九命劍客司馬長青,眾人一擁而上,守護在向東來師徒的身畔。
  通天教的玄靈、丙靈、青靈三人快如流星飛射,撲到場中,果然是想先拿向東來師徒,但見華夫人等同時沖到,不覺打消了念頭。
  滿地殘肢斷骸,血跡斑斑,一眼望去,令人心搖神駭,毛骨悚然。
  通天教三個老道首先撲到,青靈子一把抱起通天教主,丙靈子伸指連點,閉了通天教主雙腿斷處所有的穴道,那斷處的血頓時止住,不再外流。
  華夫人瞧他隔空點穴:勁力勻當,認穴奇准,當真是揮灑自如,已至爐火純清之境,不禁暗暗贊賞,同時移目朝向東來望去。
  但見向東來臉色泛青,目毗微裂,這時雙目緊閉,正在調息運動,暗想:原來這“化血吼”與我的掌力一樣,使用之際,須以生命作抵。
  忽聽通天教主斷斷續續道:“三位師叔,腿傷無關緊要,弟子中了星宿海老魔……”
  玄靈子沉聲道:“師叔明白。”
  右掌一揮,貼在通天教主背上,轉臉喝道:“通天教的弟子退入棚下,不可亂了秩序。”
  通天教的弟子聞言,頓時紛紛後退,青靈子抱著通天教主,一齊退入了涼棚。
  另外一面,神旗幫與風雲會的人各自救起自己的首領,任玄斷了右臂,白嘯天背上受的鱗傷,兩人與通天教主的情形一樣,都是外傷雖重,但可無虞,那“化血吼”所致的內傷,卻有性命之憂。
  “江湖三大”都是號令森嚴,組織有序的幫會,雖然出了如此重大的變故,情勢一亂之後,隨即又沉靜下來。
  白嘯天與任玄俱都清醒,兩人傳下號令,都是退回涼棚,另作計議,但幫、會、教的屬下人等,卻已將向東來恨得牙癢癢的,每人都是怒塞胸臆,恨不得一口將向東來吞下肚去。
  群俠一面出師大捷,打了一個大大的勝仗,有識之上雖然心感快慰,但知事情才只開始,真正的血戰還在後面。
  但像趙三站等直肚直腸之,人卻是興高采烈,笑得嘴也合不攏來。有的大叫可惜,說是沒有炸死白嘯天,有的臭罵週一狂。怪他不該搶那金匣,七嘴八舌,好生高興。
  這一陣大亂,子午穀內,差不多全已震動,唯一例外的就是那批形若鬼魂的怪物,他們呆在涼棚之下,站就是站,坐就是坐,每一個都是瞑然不動,對身外一切恍如不覺,那女鬼懷中抱了一個嬰兒,那嬰兒咬住女鬼的乳頭打盹,場中天翻地覆,那嬰兒竟然未被驚動。
  修地,東首棚下,躍出一個白麵青須、獨臂錦袍的男子。
  四座之人大多識得這獨臂男子,乃是風雲會的三當家八臂修羅查掙,人人惑然,不知他獨自一人躍入場內,憊欲何為?
  但見查掙雙眉一挑,朝著群俠棚下冷冷說道:“怎麼?難道要等查某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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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5 22:25: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五章 金劍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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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群俠棚下,飄然行出一人,獨臂背劍,虯髯繞頰,正是查掙的冤家對頭,蒼髯客出陣。、八臂修羅查掙嘿嘿冷笑一聲,陰沉沉道:“蒼髯客,你我仇深似海,那也無須多說,黑白兩道,孰存孰亡,今日必有分曉,你我先定一個生死,分判一個高下。”
  蒼髯客橫劍在手,肅然道:“算你是一條好漢。”他素不多言,講出一句,卻有極重的分量,想這數十年來,江湖規矩蕩然無存,若有鬥毆之事,總是以眾暴寡,倚多為勝,而且不以為恥,查掙是風雲會的三當家,他肯單獨挑戰、在幫會人物中,已算得難能可貴了,蒼髯客稱他一聲好漢,實是莫大的恭維。
  查悔冷冷一哼,挫步欺身,一掌攻襲過去。
  八臂修羅名不虛傳,掌勢一動,一條手臂頓時幻成了七八條,七八隻手掌齊齊攻出,罩定蒼髯客上三路諸大要害。
  蒼髯客暗暗忖道。奸賊子,少掉了一條胳膊,武功居然大進了。
  但覺掌影如幕,虛實真假,已然無從分辨,若是封架化解,勢必失去先機,當下一招“笑指南天”,長劍一挺,直向查掙眉心點去。
  這一招攻中寓守,充分發揮出兵刃戰徒手的優勢,查掙的掌法雖然奇奧,卻是鞭長莫及。
  八臂修羅查掙暗暗震怒,身形一閃,轉襲蒼髯客左側,身隨掌走,強打猛攻、蒼髯客揮劍反擊,招招皆是以攻還攻,劍劍狠拼,絲毫不讓。
  這二人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上手就各出全力,既鬥武功,又鬥意氣,雙方都是鋒芒畢露,氣焰逼人,完全是勢不兩立之勢。
  此時,涼棚後面的走道上,“江湖三大”的信使往來如梭,奔走繁忙、似在商議緊急大事,隱俠棚內也正在商量這最後決戰的大計,場中鬥得猛惡無比,場外卻是暗潮洶湧,情勢顯得異樣地緊張。
  忽聽蒼髯客暴喝一聲,剎那間,長劍風響,寒光電馳,重重劍影,將八臂修羅查掙緊緊裹在中央。
  但聽掌風獵獵,八臂修羅查銻掌上的真力也是突然雄渾起來,那沉猛的掌力破空生嘯,透過重重劍罡,依舊有震人耳膜,攝人心魄之力。
  武功之道,當真難以言喻,蒼髯客畢生浸淫在一柄長劍上,因陪同華天虹練劍,苦苦鑽研,千錘百煉,那套“森羅追魂劍法”,爐火純青,再無絲毫瑕疵,而功力猛進,達於登峰造極,劍法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然而,八臂修羅查掙也是畢生昔練一套一修羅掌法”,盡得其中的精髓,那絕對在二十年以上功力、沒有半點瑕疵的招式,任他“森羅追魂劍法”如何淩厲狠辣,終是攻打不破。
  不覺間,半個時辰過去,二人惡鬥已逾三百回合。
  這是一場激烈無比的惡鬥,長久的仇恨,深沉的怨毒,使得兩人不殺對方,死不甘心,因之激鬥愈久,戰況愈為猛烈,演成雙方都是豁出性命,有進無退之局。
  涼棚之下,突然沉寂下來,所有的人全已看出這一場拼鬥,勢非有一人喪命不可,八臂修羅查掙陷身在蒼髯客的劍勢籠罩之下,看去似居劣勢,因之風雲會的人,顯得特別的緊張。
  任玄新斷一臂,這時剛剛裹傷服藥,調息運功完畢,打量戰況,不禁眉頭一蹙,朝身後的鍺元極道:“三弟出陣,裝作要替下三弟的樣子,對方若是有人攔截,咱們就另遣一人出陣,通天教如果呼應,咱們就掀起混戰,再按預定的計劃進行。”
  諸元極離坐而起,道:“兄弟遵命。”縱身撲向場內。
  華夫人遙遙督陣,睹狀之下,立即沉聲道:“三弟出陣。”
  司馬長青就等這一句話,身形一晃,霎時擋住了諸元極的去路。
  諸元極一瞧是他,心頭不禁一沉,但風雲會早有安排,司馬長青出陣,燕山一怪也同時躍到了場內。
  趙三姑勃然大怒,拐杖一頓,便待飛身出陣。
  華夫人將她止住,道:一對手人多,咱們人少,來到必要之時,咱們盡可能保存實力。”
  說話中,司馬長青已是撤劍在手,左手扣指一彈,那曳劍膏光一閃,發出一陣清越的龍吟之聲,對身前的敵人看也不看一眼。
  燕山一怪由腕上退下那烏光閃閃的手鐲,以手握拳,橫臂當胸,目光一轉,朝諸元極一使眼色。
  椿元極會意,大喝一聲,欺身攻襲上去。
  司馬長青滿臉不屑之色,那兩道傲氣橫溢的目光,冷冷一掃燕山一怪和椿元極,眼看諸元極的手法襲近身前,凝立不動。
  諸元極用的本是虛招,只待司馬長青身子一動,燕山一怪攻襲上來,自己便越過司馬長青,去援助八臂修羅查鋒,但見司馬長青如此傲慢,簡直將自己視如無物,不禁怒火倏熾,虛招變實,一掌擊了過去。
  司馬長青冷冷一笑,身形一擺,霍地橫移尺許。
  只見烏光一閃,燕山一怪手握手鐲,揮拳擊了上來。
  他功力蓋過諸元極,這一拳發出較遲,卻與諸元極的手掌同時攻到,司馬長青橫裏一閃,正是移岸就船,剛好湊上。
  但聽司馬長青冷冷一哼,寶劍一翻,橫削敵腕。
  他使劍猶如使刀,力猛招沉,全無輕靈翔動之感,但九命劍客是白道中的第一狠人,他不動則已,只一動手,必然亡命,任何絕世魔頭,都得怯懼三分。
  燕山一怪招術已快用老,眼看自己一拳擊實,手臂也得廢掉,驚怒交迸,脫口罵道:“王人羔子!”猛然一個旋身,撤出手臂。
  司馬長青“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噴向燕山一怪,寶劍一揮,順勢朝諸元極劈去。
  諸元極無意與他對敵,一掌擊空,頓時縱身掠過,忽覺腦後鳳響,司馬長青的寶劍已到,不禁大駭,身形一仆,猛然竄去。
  司馬長青先擋燕山一怪,後襲鍺元極:雖是兩劍,實則僅只一招,諸元極做夢也想不到燕山一怪如此膿包,連司馬長青的一招也擋不住,這時倉促閃避,實是有所不及。
  寒光一閃,諸元極衣衫背上,被劃破了一條長達兩尺的口子,皮肉上留下一條細淺的血痕,諸元極倒還未曾覺出。
  燕山一怪又羞又怒,欺身上步,揮拳猛襲司馬長青的腰際,迫得司馬長青急急回劍相拒。
  諸元極幸逃一劍之厄.心頭怒極,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他是心機深沉的老江湖,咬一咬牙,吞下一口惡氣,仍舊朝蒼髯客撲去。
  但聽司馬長青冷冷一哼,判然一劍,猛襲諸元極的後路,迫得諸元極匆匆向一側閃避。
  燕山一怪也是凶名久著之人。眾目睽睽之下,被司馬長青接連占去上風,下禁怒發如狂,揮動雙拳,再度猛攻上去。
  這一輪猛攻,竭盡了燕山一怪平生之力,饒是司馬長青驍勇善戰,也得全力應付,諸元極脫出身來,一言下發,揮掌朝蒼髯客襲去。
  蒼髯客唰的一劍還擊過去,口中冷冷說道:“查掙,今日是我高你下,你生我死,再無疑義了。”
  八臂修羅查掙微微一怔,想起動手之初,自己曾經講過,要與他分別高下,判定生死的話,不禁羞愧難當,忿然喝道:“二哥退下,閻王註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諸元極敞聲笑道:“二哥我偏不信邪一一。”
  蒼髯客冷然道:“我教你信邪一次。”刷刷兩劍疾攻,打斷了諸元極的未完之言。
  八臂修羅查掙倏地忿聲道:“二哥再不退下,小弟先死給你瞧。”
  諸元極心神一凜,虛晃一掌,惶然躍退。
  蒼髯客朗聲道:“查掙,蒼髯客服你了!”長劍一振,隨聲刺出。
  八臂修羅查鋒冷然一哼,挫步旋身,還擊了一掌。
  諸元極站在一旁,眼看二人又惡鬥起來,心中暗暗忖道:我就在一旁掠陣,危急之時,再行出手,諒那蒼髯客……
  忽聽燕山一怪喝道:“當心背後。”
  諸尤極聞聲一驚,扭頭一望,發覺一個矮矮胖胖,身著葛衫,手執蒲扇的紅臉老漢,悄然無聲地掩到了背後。
  那紅臉老漢忽然瞅牙一笑,蒲扇一搖,朝著諸元極的背上煽去。
  諸元極衣衫背上,被司馬長青的寶劍割破一條裂縫,蒲扇風列,吹開衣杉,露出了背脊,駭得諸元極猛然一躍,跳開了丈許。
  忽聽蒼髯客厲聲喝道:“查掙。你我分個高下!”話聲中,激射而起,騰身兩丈高處。
  八臂修羅查鉀傲然一笑,足踏子午,橫掌當胸,翹首上望,凝然如淵停嶽峙。
  蒼髯客冷峻地哼了一聲,疾射而下,長劍掄轉,一片丈許方圓精芒,朝著查掙頭頂疾罩而下…
  只聽一聲暴喝,一聲冷森森的怒哼,夾雜著“噗!”的一響。
  蒼髯客一招“羅網罩魂”,殺得八臂修羅查掙上半身遍體劍創,皮開肉錠,模糊不清,血雨四濺,灑落一地。
  同時間,八臂修羅查錘捨命擊出一掌,這一掌擊在蒼髯客左肩之上,打得蒼髯客肩骨粉碎,身子摹起半空,團團亂轉。
  椿元極眼看查掙有硬拼之勢,心頭已知不妙,縱身上前,欲待插手,卻被逍遙仙朱侗蒲扇一揮,迫到了一側。
  這乃是同時間的事,前後不過一句話的工夫,風雲會的人喝吼如雷,飛蝗般撲向場內。
  但聽蒼髯客厲喝一聲,長劍星旋電轉,一片刺眼精芒,泰山壓頂而下,八臂修羅查猙慘曝一聲,頭顱已被絞得稀爛,齊頸以上,業已空無所有。
  逍遙仙朱侗眼看風雲會的人潮水般地湧到,混戰已不可免。頓時扔掉手中的蒲扇,閃電般地擊出一掌。
  這一掌正是“蚩尤七解”上的“襲而死”,朱侗蓄意要制敵死命,諸元極胸頭中掌,頓時噴血而亡。
  這一陣搏殺,慘烈之狀,令人不忍卒睹,查掙與諸元極的屍體猶未倒下,場中業已殺喊震天,展開了一場大規模的混戰。
  風雲會上下八十餘人俱已出陣,只有新斷左臂的任玄,和那內腑重傷的警目仙婆未曾出戰,群俠這面,自華夫人起,大半撲入場內,只有肢體殘廢、身負內傷的向東來留在棚內,他那四名弟子守護在側,另外就是苗嶺三仙和秦碗風四人,奉華夫人之命,未曾出戰。
  展眼間,慘呼之聲紛起,群俠這面出陣的雖只二十二人,但大部分是北俱會上血戰餘生的高手,眾人又早已議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力撲殺首先下場的敵人,風雲會乃是“江湖三大”中力量最弱的一環,如今首當鋒銳,一觸之下,立即顯出土崩瓦解之勢。
  任玄睹狀,不禁肝膽欲裂,嘶聲厲吼道:“天乙子!白嘯天!任某……”
  言猶未了,右邊棚下,玄靈子已是峻聲喝道:“白幫主,該出陣了!”寶劍一揮,當先撲出。
  霎時間,劍氣沖霄,通天教百余名弟子,隨在玄靈、丙靈、青靈之後,仗劍撲入了場內。
  白嘯天負傷最輕,早已敷藥包紮完峻,此時手執一面全光閃閃的風雷令,聳立在一張木案之上,雙目的的,掃視著全陣的局勢,卻不發令派人出陣。
  只聽那龍門雙煞的大煞刑堅厲聲喝道:“風雲會的兄弟向右閃。”
  逍遙仙朱侗冷冷說道:“哪里閃都是不成!”呼的一掌擊了過去。
  大煞刑堅瞧那手掌赤紅刺目,恍若一塊燒紅了的烙鐵,不禁大吃一驚,暗道:這紅臉老兒練的什麼邪門功夫?避開敵掌,“太陰神爪”破空嘶嘯,疾襲過去。
  忽聽華夫人沉聲喝道:“玉龍、彭拜向右,迎敵風雲會的人。”
  風雲會的人向右一閃,通天教的道人隨即撲到,那百餘柄長劍寒光交熾,威勢驚人,秦玉龍和彭拜等知道自己抵擋不住這一陣鋒銳,聞得華夫人下令,立即向右側,抵敵風雲會的人。
  忽聽一聲冷肅的哼聲,一個形態猥瑣的男子一掠而上,一道烏芒,電射過去。
  玄靈子雙眉聳動,喝道:“可是黃山翟天洽?”長劍一揮、反擊過去。
  嗆嗆嗆連響,兩人一個照面,兵刃硬接了三次,激起一陣緊密的金鐵交嗚。
  黃山翟天浩冷冰冰地哼了一聲,寒犀刀翻飛如電,一連攻出了十餘招,卻被玄靈子一一抵擋過去。
  群俠這面,翟天浩的武功,僅次於華夫人,玄靈子卻是敵人方面武功最高的一,人,翟天浩竭盡全力,依舊搶不到光機。
  此時,一心和尚狄劍飛揮動禪杖,與丙靈子鬥在一起。華夫人迎住了青靈,這六人戰作三對,六個人都是強絕一叫寸的高手,雖在混戰陣中,其餘的人卻是插不上手。
  通大教的三靈,接住了群俠方面武功最高的三人,風雲會壓力頓減,這時,大煞刑堅迎戰逍遙仙朱侗,二煞刑紂迎戰慈雲大師,燕山一怪迎戰九命劍客司馬長青,通天教的天辰子與青虛於雙戰趙三姑,其餘的人則在混戰之中。
  這時,場中厲呼暴喝之聲如雷噪耳,雙方首要人物捉對廝禾,情勢倒還穩定,但通天教弟子眾多,風雲會尚有十來個當家人,加上那三十余名金刀親衛,群俠這回陷於混戰之人,雖尾連連斃敵,情勢卻是極為凶險,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
  此外,涼棚之內,尚有一批形若鬼怪的人物,這批人按兵個動,予人一種極為不祥的徵兆。
  向東來靠在輪椅之上,朝陣中打量了一忽,倏地朝身旁的弟子道:
  “你們朝東南方人陣,攻襲風雲會的後路,盡速地殲滅敵人。”
  六名弟子面有難色,齊齊躬身道:“師父……”
  向東來良目叱道:“誰敢不遵師命?”
  六名弟子不敢再講,躬身一禮.轉向陣中撲去。
  這幾人年紀雖輕,卻己盡得向東來的真傳,所差的不過是功力火候而已,六人自東南方入陣。攻襲風雲會那二十余名金刀親衛後路,所過之處,如滾湯潑雪,那批金刀親衛哪里抵擋得住。
  金刀親衛長於聯手拒敵,向東來這六名弟子久習“六龍馭天劍陣”,聯手破敵,正是彼等所長,接戰之下,風雲會的金刀親衛頓時相形見細,轉眼死傷了八九名。
  任玄一旁督陣,眼看這局面延續下去,俠義道方面勢必寡不敵眾,悉數傷亡在此,但風雲會也將要全軍覆沒,就此煙消雲散。
  他目眥欲裂,突然朝著對面棚下的白嘯天厲聲道:“白老兒,你看這是什麼?”
  白嘯天移目望去,喝道:“什麼?”
  任玄猛一抬手,一柄金色小劍,光華一閃。
  白嘯天心頭猛地一跳,脫口叫道:“金劍。”
  任玄冷笑道:“正是金劍。”一擲,一溜金光飛起半空,劃了一道圓弧,直向打得天翻地覆的混戰場中落下。
  白嘯天縱聲笑道:“好啊!老兒金劍被竊,原來是騙人之辭。”
  只見那金色小劍自空落下,直墜慈雲大師頭頂,涼棚下的向東來急聲喝道:“大師速搶金劍。”
  慈雲大師微微一笑,暗道:此時此地,要這廢物何用?”
  就這微一遲疑之間,一條人影橫空射到,伸手朝那金劍攫、去。
  慈雲大師瞧那飛射而到之人,乃是通天教的天辰子,當即一抖銀鏟,猛然一鏟,望空溯去。
  天辰子放聲一笑,身子一挪,淩空橫移兩尺,避過了這一鏟,長劍一探,逞點鏟頭,左手繼續搶那金劍。
  二煞刑紂迎戰慈雲大師,眼看著慈雲大師爛銀方便鏟方向一折,轉襲天辰子,這正是趁機取勝的大好機會,但他乃是貪得心重之人,重寶當前,頓時將一切撇在腦後,暗施“太陰神爪”,朝天辰子腹部偷襲過去。
  天辰子一劍點向慈雲大師的鏟頭,打算借那一點之力,搶到金劍,飛射出陣外,那知劍尖剛要點在鏟頭之上,腹部倏地一陣劇痛,真氣一散,立時摔向地面。
  但他也是架騖不馴之人,一覺遭了暗算,頓時長劍一揮,猛然朝那下墜的金劍拍去,口中縱聲道:“師叔接劍。”
  慈雲大師一心斃敵,毫不將那金劍放在心上,又恐二煞刑紂暗算自己,當下一揮銀鏟,朝著自空摔下的天辰子猛然擊去。
  這一鏟如迅雷疾電,淩厲無倫,只聽啪的一聲,爛銀方便鏟擊在天辰子腰上,打得天辰子慘呼一聲,口噴鮮血,立時斃命。
  二煞刑紂枉費心機,不覺大怒,眼見天辰子的屍體摔向自己前面,頓時猛起一腿,將那屍體踢得反向慈雲大師飛去,同時欺身上步,追腹襲去。
  那金劍被天辰子捨命一擊,轉向青靈子射去,青靈子力敵華夫人,打得提心吊膽,險象環生,哪里還敢分心旁騖?眼看金劍飛來,反而旋身挫步,任那金劍飛去。
  華夫人、翟天浩、一心和尚、玄靈、丙靈等,這幾人都在近處,但華夫人等報仇心切,不願為那金劍之事分心,玄靈、丙靈卻是年老成精,想那金劍猶如一個啞謎,此時此地,搶到手中井無用處,說不定遭人覬覦,反而種下殺機,因之,這幾個武功最高之人,眼看著金劍由身側掠過,誰也不加理會,依舊是各展絕藝、與敵人激鬥不已。
  那金劍飛射數丈,去勢已衰,轉向地面落下,秦白川恰在附近。搶上一步,一把抓到了手內。
  他隨黃山翟天浩習藝,學了一套神妙無方的步法,身形一晃,頓時脫出敵人劍下,搶到了金劍,但聽喝叱四起,四面八方,俱有敵人攻到。
  這乃是一忽工夫的事,白嘯天聳立在木案之上,見那金劍落在秦白川手內,頓時朝毒諸葛姚策低聲數語,風雷令旗一揮,峻聲喝道:“黃旗護法隨同軍師出陣。”
  毒諸葛姚策一撩衣襟,抽出一柄短劍,縱聲叫道:“黃旗護法隨我來。”
  只聽一陣暴喝,近百名黃旗護法,隨在姚策身後,怒潮般地朝陣中卷去。
  毒諸葛姚策一馬當先,直奔東南角,這批黃旗護法的武功都是上上之選,較之內外三堂主亦不稍遜,這旋風一般地撲入場內,威勢之強猛,實足驚人。
  大煞刑堅力鬥逍遙仙朱侗。同時兼管著提調人馬,指揮風雲會的攻守大局,這時見神旗幫的人打從已方背面入陣,不禁忿怒難當,恨不得倒戈相向,轉與神旗幫一拼,但知華元肯死在自己兄弟手上,風雲會與俠義道的仇怨結得太深,無法善罷甘休,當下強忍惡氣;縱聲喝道:“風雲會的人向左移動。”
  風雲會的人馬聞得令下,立即打算向左轉移,將右方的敵,人交與神旗幫接戰。
  詛料,神旗幫早有計謀,存心要藉今日一戰,消滅風雲會的實力。
  只見毒諸葛姚策雙手一揮,神旗幫的近百名黃旗護法突然散佈開來,悉數湧在風雲會的陣後,將風雲會的人馬夾在中間,雖是揮舞兵刃,喊殺如雷,卻未與俠義道的人馬正面接觸。
  這幫、會、教江湖三大,若論個人武功,當以通天教的三靈最高,論到兵員之多,戰將之廣,實力之雄厚,卻推神旗幫第一。今日一戰,通天教的三靈接下了群俠中武功最強的三人,風雲會擔當了沖鋒陷陣之責,神旗幫實已立於不敗之地。
  任玄一瞧這情勢,頓時洞悉了白嘯天的毒謀,心頭怨極,恨得咬牙切齒,怎奈風雲會已傾巢而出,再無實力後盾,反觀白嘯天那面,內外三堂的堂主,各率所屬的護法、香主,列站白嘯天腳下,為數之眾,尚有三百餘名,聲勢赫赫,威風凜凜,依舊是一個龐大的勢力,並未因為遣人出陣而消減。
  忽聽彭拜暴喝一聲,雙掌齊出,同時擊在風雲會那酒肉和尚申三浩的胸上,打得申三浩鮮血狂噴,蹬蹬蹬直退,終於雙腿一軟,倒地不起。
  這申三浩在風雲會坐第五把交椅,嗜酒貪色,性好殺生,是個無惡不作之徒,今日彭拜奮不顧身,將他斃於掌下,霹靂仙有彭拜這個弟子,亦足告慰於泉下了。
  但聽兩聲怒喝,兩名金刀親衛趁機攻到,彭拜傾力出掌,身子把持不穩,左側一人的金背大環刀一沉,刀鋒過去,彭拜左肩皮開肉綻,肩骨外露,血湧如泉,險些栽倒下去。
  秦玉龍適在近處,睹狀之下;縱身竄到,刷刷數劍,迫退了那兩名金刀親衛。
  只聽逍遙仙朱侗喊道:“拜兒和玉龍向左退,靠近葉叔父。”
  秦玉龍打從父親那裏,轉學到黃山翟天浩的“亂五行迷仙步法”,在這混戰之中,東閃西掠,竟是大展所長,這時聞得朱侗吩咐,頓時揮動長劍,抵住身前的敵人,護著彭拜向左移動。
  忽聽華夫人沉聲道:“宗遼沈住氣,不可貪功。”
  此時場中一片混亂,兵刃交接與厲呼怒喝之聲,震耳欲聾,但華夫人內功絕世,兩句話如暮鼓晨鐘,灌入所有的人耳中,直扣眾人的心弦,敵我雙方之人,同是心頭一震,神智清醒不少。
  宗氏三虎自得華天虹傳藝之後,一家三口,練的同是“落霞山莊”的內功,掌法則是週一狂的“困獸之鬥”,三人又得九毒仙姬傳授,合練了一種“三星無極陣”,這聯手合搏之技,一家三口,練得異常純熟,此時夫妻父子聯手對付通天教下的弟子,威力實非小可。只是一家三口的性情,卻是嫉惡如仇,悍不畏死,鬥上一陣,總有人拼命貪功,輕敵躁進,犯上多餘的危險,這時亡命虎宗遼又獨自一人向前沖闖,聞得華夫人的斥責之聲,急忙退了回來。
  這一場混戰,乃是北俱大會之後,武林中最大的一場戰事。也是平靜了十餘年的江湖上唯一的一場惡戰。一幫。一會、一教,連同俠義道方面,出陣的共有三百餘人,四方面的人雖是各有統率,卻因武功高下不一,接戰未久,戰況已顯得異常混亂,武功較次之人,全都打得危機迭起,險象環生,岌岌難保。
  毒諸葛姚策率領神旗幫的人逼在外圍,伺機攻敵,雖未發揮威力,風雲會的人迫處在有進無退之地,不覺攻打得大力兇猛,群俠方面立即感到壓力大增,抵敵不住。
  華夫人默察戰局,心中暗晴焦急,想己方人少,對面人多。如此兵對兵,將對將地打下去,戰到終了,定然是全軍覆滅在此處,唯一的辦法是以己方的上駟,鬥彼方的中駟,以己方的中駟,鬥彼方的下駟,如此打法,縱然同樣是全軍盡沒,卻可多傷一些敵人。
  心念一轉,頓時銀牙一咬,掌勢一緊,朝青靈子猛攻不己。
  華夫人這一決心斃敵,青靈子再也抵擋不住,霎時間,只見他寶劍狂揮,閃避不迭,口中喝吼不絕,恍若一頭負隅頑抗的野獸。
  玄靈子睹狀,心頭猛然一驚,疾地攻出數劍,轉朝青靈子那面撲去。
  但聽翟天浩大喝一聲,寒犀刀連展奇學,“遊魂幻音”、“九幽傳籟”,“諸天魁影”,朝著玄靈子猛襲不已。
  一陣陣陰寒刺骨的掌風,隨著他左掌揮動,直向翟天浩襲去,翟天浩左手連連拂動,化解對方那陰毒的掌力,無奈功力較遜,仍舊被那寒毒浸上身來,立時寒氣襲體,難以忍受。
  忽聽向東來縱聲叫道:“華夫人不必操之過急。”
  言猶未了,華夫人已是殺機盈面,欺身一掌,猛地向青靈子擊去。
  這一掌疾若閃電,青靈子不及回劍封架,無奈之下,只得左手一揮,硬接這一掌。
  只聽蓬然巨震,青靈子仰面就倒,口中一股血箭,噴起四五尺高,人未倒下,業已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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