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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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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知秋]歴史的塵埃[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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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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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4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五章 除根
  
羅尼斯主教的屍身被牧師們安放在大教堂中。從被發現開始到現在,他身上被傷痛欲絕的牧師們加諸的白魔法足夠治療一千個垂死的人。但是頸項上那一個恐怖的血窟窿,還有背心上幾乎深達心臟的一刀,已經被劇毒和強烈的詛咒變成了慘藍色的血跡。這些都在強烈地陳述這個尊敬的老人已經真的,完全地死了,即便再有一萬倍的魔法力也是枉然。

“是他?”羅蘭德團長一雙細長的眉毛緊鎖。這個帝國第一劍士的容貌沒有任何武人的剛毅和鋒銳,但是現在那雙星眸裏閃出的光芒卻勝過任何一把絕世名劍。看著羅尼斯主教的屍體,屍體上那可怕的傷痕和血跡,他的聲音和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我們所有在外面的人都看到了。”一個老牧師老淚縱橫,哽咽著。現在留在大教堂中的幾個老牧師都是涕淚齊下,悲憤到了極點。大教堂之外已是一片哭聲。羅尼斯主教坐鎮魔法學院已經四十餘年,可以說魔法學院在帝國如今的地位都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魔法學院中的每一個人都對這位老人報以無比的崇敬,甚至在不少人心目中他簡直就是神的化身。但是他現在居然被卑鄙地刺殺了。

羅蘭德團長沒有再問。當時在外面大教堂的神職人員起碼有上百人。他們都敢以神的名義起誓就是那個神官大人滿身是血地從這裏沖出去一路撞倒幾個人飛奔出魔法學院。如此多如此虔誠的證人,這件事已無須再進行任何求證。

“我們還在書房中發現了這個。”一個牧師拿出了那張庫斯伯特精心準備的那張通緝令,上面已是血跡斑斑。但是畫像和文字依然清晰得很,足夠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明了。

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公爵也已經是涕淚滿面,悲傷之意絲毫不讓于諸位牧師。他突然開口問。

“最近主教大人身邊可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沒有?”

一個老牧師立刻省悟,說。

“對了。前兩天羅尼斯主教大人曾經去過那裏,不過那個奸細當時沒在。主教大人只是在裏面和看守屍體的山德魯老頭說過一段時間的話,我好象還聽見主教大人在生氣。然後主教大人出來的時候我看他臉色很不好,這兩天也一直悶著……結果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公爵大人的聲音已經因為悲傷而有點涕不成聲,但是更多的卻是悲憤。

“我們一定要儘快抓住那些死靈公會的混蛋們,”他很用力地迸發出一句。

“要為主教大人報仇。”

公爵大人的悲愴和憤怒立刻感染了周圍的人。老牧師們早已枯竭的心靈終於又被仇恨激發出了滔天巨浪。

“對,魔法學院所有的魔法師都要給主教大人報仇。”

“所以我們現在就仔細回想一下。仔仔細細地回想。”公爵在極度悲傷中依然不失他那細膩的思維,用緩慢而清晰的語調給大家分析思路。

“想想那個奸細平時的舉動,還有行為,哪里有什麼可疑的痕跡。”

一個牧師飛奔進大教堂。他是去皇宮給皇帝陛下傳遞噩耗的。

“陛下驚聞主教大人遇刺,已經哭暈了幾次。陛下已經著令聖騎士團嚴查兇手,凡是發現和死靈公會有關的邪教徒全部格殺毋論。聖旨也馬上就要到了。”

格芬哈特十七世是羅尼斯主教看著長大的,對他來說這個尊敬的老人幾乎就是他的爺爺。

羅蘭德團長的臉色冷凝如冰,緩緩點頭。

大屋中,山德魯正如同往常一樣搗弄著屍體,但是今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他總感覺有點心神不定。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虛掩著的門被敲了兩下,幾個士兵就走了進來,帶頭的是認識山德魯的王都近衛軍小頭目。

“山德魯老頭,魔法學院出事了。”小頭目的表情有點古怪,語氣也有點說不出的味道,對山德魯說。

“我們有些事情要問問你。陪我們走一趟吧。”

“出事了?出什麼事了?關我什麼事?”山德魯翻著白眼看著小頭目。

“你們要問我什麼?我這兩天沒什麼精神,哪里都不想去。”

“沒什麼。就是請你去喝喝茶聊聊天而已。”小頭目回答。他的表情和聲音都在強在了一起,很明顯是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想製造一種很輕鬆的氣氛。

相對來說,那三個士兵的表情似乎還自然得多。就在小頭目和山德魯說話的時候,他們就在慢悠悠地走向山德魯。

“喝茶?說起來你好象還欠我的錢呢。上次你去嫖妓的時候……”山德魯好象全沒發覺有什麼不對勁,和小頭目聊著天。

三個士兵有意無意地已經走到了山德魯身邊。其中兩個猛然出手,一人抓向這個老頭的一隻手。而第三個人手上已多了副閃著暗紅色光澤的鐐銬。這是專門禁錮魔法師使用的禁魔鐐銬。

這三個士兵的動作簡練,快速,沒有任何的花巧,如同三隻早已在草叢中守侯多時的豹子一般。他們出手的時機,動作,各自站的方位也配合得恰到好處,分工也明確無比,這只有長期練習和無數實踐才能夠錘煉出的動作。

面對這樣突然而配合得完美無缺的襲擊,即便是一個不俗的劍士也只有束手就擒。但是這個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的焉老頭子只是退了一步,兩手輕輕鬆松地一抓,那兩個原本想抓他的四隻手腕就已經落在他的手裏了。他再朝內一扯,兩個身軀比他龐大得多的士兵立刻撞在了一起,剛才還那麼精壯有力的兩個人在這一撞之下立刻軟倒,身體上已經開始泛起了死灰色。

第三個撲上來的士兵手裏已經不是鐐銬,在這轉眼之間他就已經反應過來拔劍上步刺擊一氣呵成。這樣快的反應這樣敏捷的動作,即便是王都近衛軍最高長官也沒這樣的身手。

但是很可惜,他這樣漂亮的一劍卻什麼都沒刺到,手腕莫名其妙地就已經落入到那雙慘白乾枯的手中去了。

“你的手下什麼時候多了聖騎士團的人?升官了麼?”山德魯一雙半睜半閉的眼睛瞥著小頭目,依然還是那樣好象正在茶館中聊天的語氣。只是他的一隻手已經把這個比自己壯實得多的士兵淩空拎了起來,體形的反差讓他看起來好象是正輕輕鬆松地拎著一隻狗熊的猴子。

小頭目沒有回答,已經軟倒在地上了。他好象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手腳哆嗦著朝後面退著挪動,眼睛直楞楞地看著山德魯。因為山德魯不僅拎起了這樣一個聖騎士團的劍士,而且還在撮揉。

那個劍士是在什麼時候死的已經不知道了。那高大健壯的身軀現在卻好象只是棉花填充而成的,不只被這個老頭輕飄飄地拎在手裏,而且在那雙乾枯的手的揉捏之下正在變形。他身上的甲胄還有其他什麼東西都變得在零零碎碎地往下掉,身體不斷地被折疊揉動,然後很快地就在山德魯的手中成了一團圓滾滾的肉團。

“你也是來請我喝茶的麼?”山德魯冷冷地看向門口,一揮手,那個劍士變作的巨大肉球就朝門口剛剛進來的那個人飛去。這個巨大的暗器現在在空中發出的風雷之聲才證明了本身的重量其實確實驚人。

這個肉球在前飛的時候還撒出了一些黑色的汁水,其中一滴剛好飛在了地上的小頭目身上。小頭目那動物一樣的慘嚎只發出了半聲就沒了。

剛剛出現在門口的人後退一步,身前一道線一樣的閃光如驚鴻一現,然後這個肉球就整整齊齊地從中間分為了兩邊。

“好。”山德魯的這個叫好聲雖然似乎還是有氣無力,但是那雙一直死氣沉沉的眼中終於閃出了光芒。

他叫好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那個肉球被一分為二。整整齊齊的兩個半球的分開後既沒有掉落,也沒有繼續朝前面飛,而是朝相反的方向翻滾著輕輕撞上了左右兩邊的牆壁。蘊涵劇毒魔法的汁水只在兩邊的牆壁上腐蝕出兩個大洞,沒有一丁點沾到這個人身上。

這一劍不只是把飛來的肉球本身劈開,而且還連同那一起翻滾著的空氣,飛濺出的汁液,裏面蘊涵著的魔法力,甚至還有飛過來的勢頭,慣性,氣味。這個肉球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劍之下一分為二煙消雲散。

“好。”這個人劈開肉球之後退三步,沉聲回敬山德魯一聲喝彩。他眼裏的光芒甚至勝過了手中的劍。如果剛才這一劍有絲毫的偏差,不能把裏面運轉的魔法力也徹底支解的話,這顆從分量上來說大概足夠殺死王都全部人的毒液魔法球就會在他面前爆開。

出現在門口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他有一張儒雅文秀的臉,即便是這樣認真而凝重的表情在他的五官組合之下也看不出什麼威嚴殺氣。如果不是身上那套閃現著魔法微光的甲胄,還有他手中的一把散發出絲絲寒氣的長劍,他看起來就好象只是個飽學詩書的書生而已。

“你說好?所以你更要請我去喝茶麼?”山德魯一邊嗡著聲音回答,一邊第一次站直了一直有些佝僂著的身軀。

“不。我是來抓你,或者說是來殺你的。”來人的話很直接,一如他剛才的一劍般淩厲。

“原來如此。” 密密麻麻的骨節爆響的聲音從山德魯的身體各個地方發出。隨著這些聲音他的身體幾乎長大了一圈。

“可惜我從來不喜歡被人抓,更不喜歡被人殺。”

“我也從來不喜歡廢話。”來人的手腕一振,那把長劍的嗡鳴之聲充斥在大屋中的每一寸空間中。

“我們開始正題吧。”

大屋外。三百米處,一個老牧師皺眉問旁邊的姆拉克公爵。

“公爵大人,這樣是不是誇張了一點。”

“不。對付那些邪惡的死靈法師必定要小心謹慎,全力以赴。”公爵臉上很難得地沒有那溫和親切的笑容,一副凝重的神情,細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遠處的大屋。

“但是再小心也用不著這樣吧。”老牧師看了看前面那好象確實有點誇張的陣仗。

大屋外的一百米開外,數百名聖騎士團的團員們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在他們的身後則是幾乎所有魔法學院的牧師們和魔法師。

經過大家群策群力地探討分析之後,那個奸細居住的地方的山德魯老頭落入了大家的視線。雖然這個老頭已經在魔法學院足足二十年了,而且主教大人似乎還和他很熟悉,但是有了那個奸細的前車之鑒,足夠說明死靈公會的人是如何地無孔不入的了。而且那個奸細並沒在魔法學院進修過,之前就一直在那老頭那裏,再加上那個老頭的古怪癖好,這些已經有足夠的理由了。

派出偵察人員去探察後發現那老頭居然還在。於是決定先把他抓起來調查,如有反抗自然是格殺毋論。

這件事當然是由身負皇命的羅蘭德團長帶人來執行了。對於這位帝國第一劍士的實力沒有任何人有異議。但是公爵則表示出了一個身為位高權重者特有的小心謹慎,建議羅蘭德團長多帶人手,還有號召魔法學院的牧師們一起到場,如果那個老頭真的是死靈法師的話大家就可以給羅尼斯主教報仇了。

“羅蘭德團長進去這麼久了,我看多半已經把人抓到了,正在搜查盤問了吧。”老牧師看著那論戰鬥力絕對可以攻下一座城池的包圍圈,實在覺得有點不妥。魔法學院的魔法師們居然傾巢而出在這裏像看熱鬧一樣圍觀,實在是有失體統。所有人都離大屋有段距離,裏面的情況雖然大家都看不見,但是絕對是可以猜到的。

突然一聲怒喝,還有一道如同布革破裂的奇怪聲音傳來。

那幢大屋從正中整整齊齊地一分為二,然後再齊腰斷裂而開。分成兩片的牆壁和屋頂緩緩地朝兩邊倒去,隆然著地,激起滿天的塵土。那斷裂開的地方居然整齊光滑得像是用刀子裁開的。從這裏比較遠的地方看去,好象是一個精緻的玩具被大力砍了一刀。

聖騎士團的人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也沒有任何的動作。但是魔法學院的魔法師牧師們齊聲發出驚歎和叫喊卻不亞於牆壁和屋頂落地的巨響。這樣的威勢,必然是羅蘭德團長才能夠發出的。而動起手來了,無疑就是說明裏面真的是死靈法師。

塵土煙霧中一條人影飛射而出,落到了包圍圈的前面,是羅蘭德團長。

但是和剛才那聲勢驚人的場面相反,羅蘭德團長落地之後便是一個踉蹌,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一張原本清瘦文俊的臉上已經全是怒火和驚訝,而且不只是臉上,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膚聯手指尖都浮現一種廁所牆角地面的那種噁心的死灰色。他已經中了毒和詛咒,而且還是極度厲害的屍毒,如果換作其他人早就已經是一具腐屍了。

兩道白魔法的光芒在他身上亮起,聖騎士團中的兩位高級牧師立刻就用出了治療法術。回過神來的魔法學院的數百名牧師們也紛紛出手。數量驚人的各種治療魔法蜂擁而至把羅蘭德團長身上的毒氣和詛咒立刻沖洗得一乾二淨,然後就是數量同等的各系各個等級的各種輔助魔法落在了他的身上。

身上的輔助魔法的光芒強烈得幾乎耀眼。但是羅蘭德團長的的臉色依然難看,他怒目瞪視著前方那一團翻騰的灰塵,大喝。

“全體備戰。”

數百名聖騎士團成員的手同時彙聚出了一聲響徹雲霄的拔劍聲。然後充塞在天地間的就是由上千張嘴同時念誦咒文的大合唱。每一個聖騎士團成員的身上都輪番亮起了各種輔助魔法的光芒,如同一場盛大的魔法展覽。

包圍圈中的塵埃已經漸漸散去,出現在裏面的是一群躍躍欲動的千奇百怪的屍體。這些屍體們有的沒有頭沒有手,有的沒有腳,或者沒有左半身沒有右半身或者沒有上半截沒有下半截的,它們都受了羅蘭德團長剛才那連房屋都受了池魚之殃的全力兩劍。但是他們現在卻都看起來精神百倍動作靈活。這群屍體中間簇擁著一個混身黑袍鬚髮皆白的人。

“給主教大人報仇啊。”不知是誰呐喊了一聲,宏大而雜亂的咒語聲又開始響起。不過這次不是輔助魔法的展覽,而是各種攻擊魔法。聖言術,聖光術,亡靈驅散,火球,火焰牆,連珠火球,暴烈火焰,閃電,寒冰爆裂,雷鳴爆彈……除了頂級的大咒語和各種綜合禁咒,幾乎所有能夠在魔法學院的魔法教科書中出現的魔法全部展現出自己的光芒和威勢,山呼海嘯一樣朝那群屍體還有屍體中的黑袍者沖去,湧去,蓋去。

看著這空前大概也絕後盛大的魔法焰火,公爵終於露出了一個旁人已經無暇欣賞的迷人微笑。因為無論是誰都可以確定,即便是天神下凡,在這樣兇猛的魔法波濤之下也只有死得毫無輾轉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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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4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六章 洗牌
  
公爵府的書房中,宰相大人姆拉克公爵正在高興而忙碌地處理事務。

這兩天雖然發生了這麼多這麼重要的事,但是皇帝陛下依然記得把這個早就準備好給公爵的職位封給他了。不過說老實話,公爵並不是很在意這個。

宰相的頭銜與其說是信手拈來,不如說是不拈它自己也要來,不比吃上一小塊麵包更費多少勁。大女兒已經是財務大臣,小女兒即刻就要成為皇妃,軍方大臣們被他精妙的手腕弄得團團轉,埃爾尼家族幾乎已經全完蛋了。這個職位不讓他來當誰來呢?所以公爵不是高興這個,是在高興另外的事。

書房的門開了,身著一身官服,精明幹練的財務大臣手拿著一疊檔走了進來。

小懿將文件放在公爵面前,說。

“這是前天剿殺死靈法師的戰鬥的損失報表。陣亡的戰士和魔法師們的撫恤金,在短時間內從各地再選拔這麼多的高等級戰士補充進聖騎士團的費用。。。。。各項費用算下來,一共需要二千三百五十九金幣。”

公爵晃了一眼檔,上面的各項開支預算分類明確巨細無遺,他點點頭,滿意地歎了口氣。想起兩天前的那場大戰,他真的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又驚又喜了。

五十多個聖騎士團的成員,四個小隊長在前天剿滅死靈法師的戰役中陣亡了。這就是他的驚喜,,而且還是大驚大喜。

這是聖騎士團建立以來最龐大最驚人的損失。是在近千名牧師和魔法師的幫助下去對付一個死靈法師而已。

在很早以前公爵就已經知道這個居然和主教大人相交的古怪老頭絕對是個高手,而經過上次那件宰相公子鬧出的事過後,他就已經可以肯定,這個老頭確實就是個死靈法師。大概是因為其他一些不為人知的隱情而在主教大人的私人庇護之下隱居在了這裏。

主教大人居然和一個死靈法師相交,這絕對是個天大的秘密。不過由於不願意暴露自己,公爵至始至終沒有把這個消息捅出來。到了最後,終於也證明了這確實是個明智無比的選擇。

這個怪老頭和那個神官小子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和主教大人的關係到底是什麼,這些公爵都不想去深究了。只是主教大人已經一死,這個知道真凶絕不會是那個神官小子的人必然也就是個巨大的隱患,何況他還是主教大人的朋友,還是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死靈法師。

雖然他的實力應該是深不可測的,公爵很久之前就已經領略過一點皮毛。能夠在殺氣和氣勢上將自己這個劍士壓逼到不敢動手的魔法師,實力絕對堪比羅尼斯主教,而宰相公子那次的結局也很好的說明了問題。

但是在公爵的手段下,他就算再厲害十倍也沒用。不過是一個身份不明的死靈法師,利用聖騎士團和魔法學院將之除去實在是天經地義。

只是公爵萬萬沒想到,那場戰鬥居然如此的艱苦,如此的巨大。只是殺他一個人而已,居然殺得如此驚心動魄,天昏地暗。戰鬥很短暫,但是那火焰,爆炸,毒氣,聖光…。狂亂的魔法元素和劍氣組成的風暴,而最後那十來具屍體和死靈法師本人那威力巨大的自爆更是匪夷所思。即便是以公爵的修養,目睹之下也完全地為之震撼。

幸好那所大屋是在王都邊緣最偏僻的地方,只損壞了幾條無關緊要的街道,傷及了百多個民眾而已。

不過公爵在震驚之後就是欣喜若狂,特別是看到兩個聖騎士團的小隊長還有十來個劍士因為過分靠近死靈法師而被那巨大的爆炸力直接扯得四分五裂的時候差點還要為那個死靈法師鼓掌叫好。

“那片街區重新建設方面的資金預算怎麼樣?”公爵問。

財務大臣立刻拿出另一份足有一寸厚的檔,上面同樣將所有的開支寫得很詳細。

“共計是二千三百金幣左右。專案實在太多,預算只能夠精確到這個地步了。”

公爵點點頭。清理街道,清理屍體,讓牧師們清理那恐怖的毒素魔法留下的影響,修補損傷的建築。。。。。。如此複雜的工作還能夠將資金預算到這個地步,帝國其他官員沒一個有如此強的能力。這個財務大臣的職位她確實是當之無愧的。

“同時有這兩項支出,國庫難免有些捉襟見肘。只能夠在其他方面縮減開支。。。。聖騎士團的招募和補給工作就暫時緩上一緩吧。。。。。”

財政大臣清脆明朗的聲音淡淡地繼續用朗讀公文的音調說著。

“無論什麼情況之下都應該保證聖騎士團的完整和戰鬥力,那是帝國穩定的基礎,也是帝國數百年未變的制度。而且如果不立刻將重建費用撥過去,軍方大臣們也會對我提意見的。”

“制度是死的,情況是活的。現在於周邊國家邦交和睦,戰事不起,自然就要可以在這上面緩上一緩了。至於緩上多久嘛。。。。。。”自然就要到自己覺得合適的時候了,公爵的嘴角不覺拉出點微笑。

“軍方大臣方面你不用操心,我自然會去和他們好好說清楚的。這件事情很重要,我會親自協助羅蘭德團長去操辦的…。。呵呵。”

如果說現在這個帝國中還有什麼是他必須要有所顧慮的話,那就是聖騎士團了。正常的情況下,這個團體的人員編制都是極度嚴格苛刻的,而且幾乎全部由羅蘭德團長一手包攬,因此公爵即便再有心思再有手段也只能望洋興嘆。但是現在由那位尊敬可愛的死靈法師製造出的人員損失卻無疑就是天大的良機。資金方面拖延一下,找機會塞點自己的人進去,這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是。”財務大臣淡淡地應答了一聲,翻看著文件。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鏗鏘有力,騎士專門的金屬靴底和主人毫不凝滯的動作在地板上敲擊,只是從這聲音就可以感覺得出來者的年輕,精力充沛。而每一個步伐之間的間隔一模一樣,更說明了他非凡的自製力,嚴格,精密和一絲不苟。

書房門打開,一個年輕的騎士走了進來。如同他發出的腳步聲一樣,他一身無可挑剔的騎士裝,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表情都表現出完美的騎士風範。他不是克勞維斯,看起來卻有如同克勞維斯一樣仿佛天生就是公爵的好助手。他的模樣雖然同樣英俊挺拔,但是卻沒有克勞維斯那種外溢的剛硬和殺氣,而顯得很柔和,很容易親近。他是公爵的新助手,羅德哈特。

兩天前,羅尼斯主教被那個死靈公會的奸細神官刺殺的事剛剛傳遍王都,公爵大人剛剛去剿滅了那個死靈法師回府後不久,羅德哈特就來找他了。

“公爵大人,我是來當你的助手的。”羅德哈特用連公爵都有些意外的開門見山的方式說。

公爵微笑著用有點不敢當的語氣說。

“哪里的話。羅德哈特大人現在可是軍方刻意培養的新人,我可沒這麼大的臉面讓您來做我的副手。”

“公爵大人,我是來投靠你的。”羅德哈特再次用很誠懇,很謙恭但是又絕不是卑躬屈膝的語氣再一次表達自己的來意。

“我現在在軍方的前途很好,聖騎士團中又擔任小隊長。我聰明,更知道輕重進退。有了我的幫助你可以更方便地操縱軍方。我絕對會比克勞維斯做得更好的。”

“你的意思就是說,你自己更有利用價值。”公爵的笑容帶點譏嘲,但是更多的是欣賞。

“對。我可以對您有更大幫助。”羅德哈特點頭。

“你是個聰明人。”公爵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真的很聰明,是做大事的人。”

羅尼斯主教已死,他原本指望的足可以讓公爵顧及的大靠山已經不在了,而朋友又即將成為大陸最大的通緝犯,雖然在朝中看起來形勢好象還不錯,但是已經一手遮天的公爵是絕不會放過這個曾經有意識想要自立門戶,有潛力有頭腦也有野心而且還知道不少事情的人的。

和公爵對抗無疑是極不明智的。無論勢力,手段,地位的差距都不可以道理計。而且爭鬥,永遠是最沒頭腦的最後的手段。所以羅德哈特立刻選擇了一個旁人看來幾乎是瘋了的路——重新投靠公爵。

能夠看得出這樣的形勢,需要的是無比高明的眼光和頭腦。而作出這個選擇,更必須有做大事而不拘小節的胸襟氣度。

公爵這樣的人絕不會計較你曾經做過什麼,他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你到底還有沒有用。你之前的所作所為無論是對他好還是對他壞,都不過是說明你這個人的心性能力的參考罷了。只要他分析得出你的能力和利用價值,有把握控制得了你,認定你對他有用,那就行了。

“不知道有多久沒和人這樣直截了當地說過話了。”公爵有點感慨地歎了口氣。微笑著看著面前這個自動來投誠的年輕人,他確實有點心動。

“我相信你一定很能幹。至少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就絕對沒有你這樣的眼光和氣度,更沒有你這樣的城府。”

羅德哈特默不作聲,垂首低首靜立等候公爵的決定。

公爵臉上依然帶著那種微笑,看著羅德哈特繼續說。

“但是我也知道你很有野心。難道你以為我會把一個這樣能幹聰明,有野心心機更深沉的危險人物留在身邊,等著他什麼時候背後刺我一刀嗎?”

羅德哈特沒有說話,依然很謙恭地站在那裏。

“不過你既然來了,就表明你是判斷我一定會接受你的投靠了?你現在猜一猜,你的判斷是對還是錯呢?”公爵的眼睛眯了起來,屈起了手指,慢慢地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敲打。

“還有……如果是錯了,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如果判斷錯了,公爵沒有接受這個建議,那結果很有可能就是連公爵府的大門都走不出去。他已經表現出對公爵的性格,作風和當前形勢如此的瞭解,那麼公爵自然不會放過他,而且連逃跑的機會都不給他。他曾經和那個死靈公會的奸細走得如此之近,只是這一條理由已經可以當堂格殺他了。

羅德哈特默立著依然沒有說話。房間裏只剩下公爵那枯燥沉悶的敲擊聲,一下一下地落在每一次心跳的節奏上。

半晌,他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平穩而清亮,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攙雜在裏面。

“我不會去猜,因為這我是我自己的判斷。而且這件事不只是我的選擇正確與否,”他的眼睛絲毫不讓地看著公爵。

“也是你的選擇正確與否。”

托。公爵手指的敲擊被一下重音結束了。

“那麼我就告訴你,你的判斷對了。” 他的笑容不只是滿意,還帶著點其他的東西,居然是鬥志。

“我就留你在我身邊。”

“謝謝公爵大人。”羅德哈特對公爵鞠了一躬。從這一刻開始,他就從公爵的一顆棄子,敵對者變做了他的助手,下屬,夥伴,同盟者了。

“不用謝。你也知道,我留你不是為你,而是為我自己。不只是因為你對我有利用價值,也因為你對我的威脅。”公爵站了起來,朝窗外看了一眼,眼裏全是野心和壯志。

“這個國家裏已經沒有人是我的對手了。沒有了對手,也就沒有了威脅。而生活在沒有危機感的天地裏,再兇猛狡猾的野獸也會慢慢退化。所以我留你下來,除了讓你幫我做事以外,也讓我自己可以隨時不忘提高警惕。”

走進書房,羅德哈特先行了一個很標準的禮,然後呈上一份報告。

“公爵大人,這是聖騎士團中現在的人員安排,空缺的職位,需要什麼樣的人都寫在上面了。”

公爵接過報告卻放到一旁,微笑著看著羅德哈特問。

“你現在在團中的職位是什麼?羅蘭德團長定下來了麼?”

羅德哈特垂手侍立在一旁,回答。

“頂替原第四小分隊隊長,帶領三十名劍士,一名火系魔法師。”

公爵微笑點頭。

“對了。羅蘭德團長的傷勢怎麼樣了?”

“多虧了魔法學院兩位大神官及時從教廷回來,團長大人現在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哦,那就好。”雖然在說好,但是公爵那和眼睛一樣細長的眉毛卻遺憾地剔了剔。如果說這個驚喜中有什麼小小的缺憾的話,那就是這個了。

五十個團員,四個小隊長。這人員空缺確實是留給公爵很大的禮物。但是公爵卻寧願這些團員一個都不死甚至憑空再多出五百個都無所謂,只要一個人能夠光榮地殉職就好——羅蘭德團長。

如果真能這樣,也許公爵大人比現在更開心百倍之餘也許還會悄悄為那位可敬的死靈法師在地下室立一個銅像。

不過既然那老頭沒有能力得到這種殊榮,公爵大人也不是太著急。大不了以後自己慢慢來就行了,只要現在有了缺口能夠讓自己的人進入聖騎士團,那麼以後的機會會有的。羅尼斯主教這件事情的成功已經極大地鼓舞了他的勇氣和鬥志。

隨著羅尼斯主教一死,聖騎士團這一損傷。王都的整個勢力格局,形勢分佈全都變了。這是一場大洗牌,一些牌會消失,一些牌會換個地方換個位置,產生另外的作用。而最控制這些牌的走向的,自然就是公爵這位政治權力方面最出色的牌手了。比如羅德哈特這張牌。

公爵問。

“那張對兇手的通緝令已經發下去了沒有?”如果這個潛在的隱患再徹底消除了,那幾乎可以說整個王都的牌都已經抓在手裏了。

“皇帝陛下傷心欲絕,除了羅尼斯主教提出的那五千金幣外更追加了一條懸賞。能抓獲此人者,帝國封侯一等子爵。”羅德哈特的聲音波瀾不驚,穩重而簡潔。

“通緝令已儘快分發到帝國境內每一處,也派遣了使者前往各國交涉分發通緝。”

“教會方面呢?”

“魔法學院的那張通緝令已經上交教會。聽說教皇陛下也極度震怒,直接向所有教區和下屬機構發去了通緝。”

公爵滿意地點了點頭,很有點感歎地說。

“這樣邪惡瘋狂的罪犯,確實需要這樣對付才行。陛下居然下了如此重的懸賞。五千金幣,雖然教廷要分擔一點,但是確實對國庫是筆不小的負擔哪。不知道誰會得到這如此驚人的封賞呢?”他看向羅德哈特,微笑著問。

“你想不想要呢?”

羅德哈特想了想,微微搖了搖頭,回答。

“我抓不住他。”

“很多事情無所謂實力,主要是方法問題。這一點我相信你是很明白的。因為你是個聰明人,做大事的人。”公爵大人微笑著看著自己的新副手。

“魔法學院中那個奸細的檔案查出什麼來了麼?比如說他的老家在哪里,家裏有什麼人……”

“沒有。發現那些全是偽造的。”
“呵呵,果然是奸細哪。”公爵點點頭,問羅德哈特。

“你和那個奸細曾經也是朋友,那麼你知道他這些的底細嗎?”

“我不知道。”羅德哈特搖頭。

公爵點點頭,然後轉過頭來看著財務大臣。

“那麼你一定知道吧?”

“不,我不知道。”小懿的眼睛冷冷地和公爵交匯了一下,低頭又看起了文件。

公爵笑了一下。

“原來你也不知道。那麼我來告訴你們好了。恰好在很久以前我從某些地方知道了一些線索,現在突然回想起來了……這個奸細的老家應該是在卡倫多盆地,大概有一個鐵匠父親。那裏的民風淳樸,出了這樣一個非凡人物,想必是很容易就能夠查出來的。”

“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去卡倫多。”羅德哈特點點頭,轉身退出。鏗鏘而節奏分明的腳步聲和來時一樣,不過卻隨著他的身影逐漸遠去。

公爵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追殺這個人的時候。不過在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過後,現在的情況已經完全不同了。自己再也沒必要顧忌什麼,想到什麼辦法都盡可以去使用。在自己的精深微妙的手段下,那小子的結局幾乎已經可以看得見了。

對於這個自己居然需要花上這麼久才能夠對付的人,公爵很有點感歎。中間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和歐福的協議的變數,羅尼斯主教的舉動……不過終究還是自己以全勝的姿態笑到了最後。想到就快要徹底解決這個讓自己耗費了這麼多心血,經歷了這麼多波折也得到這麼多勝利的對手,公爵還真有點捨不得。他滿意,又有點感傷地歎了口氣。

“不要再這樣了,好麼?”小懿突然開口說。

“不要什麼?”公爵有點意外。

“你放過他吧。不要再這樣了。”小懿抬頭,看向公爵的眼睛裏有了哀求之意。

“他不會把你所作所為說出去的。這些東西其他他根本就沒興趣。你何苦一定要這樣呢?你殺的人還不夠多麼?”
公爵對女兒皺眉搖了搖頭。

“我還以為你已經懂事了點呢。怎麼還是這樣拘泥於兒女私情呢。那可是個謀殺了主教大人的邪教徒啊。”

“我知道他絕不可能去刺殺主教大人的。”

“我知道你難以相信,可是當時至少有一百名牧師親眼見到的……”

“那不都是父親大人您安排的嗎?”小懿的聲音已經在顫抖。

“連主教大人都被您殺了,您還不夠麼?您住手吧。”

“你剛才說什麼?”公爵抬起了頭,聲音並不大,但是那眼神和語氣絕不是一個父親能夠發出的。

“你聽誰胡說八道的。”

“沒有聽誰的。誰現在還敢說您?但是您以為我看不出來麼?除了您,誰還敢做,能夠做得出這種事?”小懿迎著公爵那似乎可以直接發出冰錐術的眼神沒有顯得害怕,她聲音的顫抖不是恐懼,而是絕望到了極處的激動。這樣的表情在她一身威嚴剛正的官服的襯托下更顯得激烈。

“您想過沒有,這樣做下去會有什麼結果?您難道要把擋著您路的人都殺光,自己做皇帝嗎?做了皇帝之後呢?和周圍的國家開戰?您住手吧……”

“住口!”公爵猛地站了起來瞪著小懿,那雙細長的眼中發出的光好象狠不得把自己的女兒當場戳得稀爛。

小懿依然也看著自己的父親。兩雙看起來一樣的眼睛用截然不同的光芒對峙著。

良久,公爵終於自己緩緩坐下了,仰頭看著天花板長歎了一聲。

“你先出去,讓自己想想。”

小懿默默地退出了書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也坐在辦公桌前發著楞。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的情形,或者對她來說,也根本無力處理。她現在唯一可做的就企求自己能夠影響到自己父親,希望那一點父女之情能夠讓他稍微顧慮一下,稍微回一回頭。
但是沒過多久,當走廊外響起一陣密集的腳步聲的時候,小懿就知道自己錯了。父親不只沒有回頭,而是更往前邁出了一大步。

“大人,現在懷疑您和那個謀殺主教大人的死靈公會奸細有來往。請您跟我們走。”近衛軍首領走進來先行了個禮,然後很客氣地對小懿說。

小懿沒有說話,只心喪欲死地歎了口氣。

在另一個房間中,公爵也歎了口氣。重新洗了這張牌,讓他感覺自己好象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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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光與暗 第七章 代理公會長

笛雅谷的會議室中,直到會議快結束才姍姍來遲的阿德拉主教帶來了一個讓所有死靈法師們都震驚無比的消息。聖騎士團和魔法學院合力剿殺了一名一直潛伏在王都的死靈法師。

死靈法師們震驚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那個死靈法師是誰。

艾登大師看向侯爵,一向平淡的眼神和聲音裏已經有了些怒火的味道。

“因哈姆。這是怎麼回事?你去之前大家都應該對你說了,儘量不要把山德魯牽扯進來。”前幾天還奄奄一息的他現在看起來已經神完氣足,像剛睡醒了一大覺然後再洗了個熱水澡一樣精神無比,就連原本已經失去了的手臂也重新接了一隻上來。這種事情在其他地方絕對是個魔法的神話,但是在笛雅谷中卻不算什麼。這裏有頂尖的白魔法師,更有對人的肢體研究到了極至的操縱屍體的能手,關鍵是這裏頂級魔法物品和魔法道具的數量,其他地方可能價值連城的東西在這裏俯手皆是。給會員重新接上一隻手臂這種小事是很天經地義的福利。

侯爵搖了搖頭,淡淡回答。

“對不起,這事我不知道。羅尼斯那裏的事一完我就回來了,大家都知道的。”

死靈法師裏面年紀最大的一個開口了。他先狠狠地咳了幾下,然後才看向侯爵問。

“因哈姆。對於你策劃殺死羅尼斯的事我們都表示非常的欣賞……咳咳……”他說了一段話,立刻又陷入艱苦的咳嗽當中。滿是皺紋的臉隨著咳嗽的深入漲的通紅。

其他人都沒有出聲,靜靜地等著這位元好象隨時都會把自己的肺咳出來的老人說話。大廳中只剩下咳嗽聲。

他的臉咳成了醬紅色,最後直到咳得轉成一種病態的蒼白後才終於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他喘了幾口氣,慢慢把剩下的話說完。

“我們都非常地欣賞你,但是這件事情實在有點欠妥。請不要介意艾登大師的失態,因為有些事你們年輕人還不大明白。”

“但是山特老師。這件事情我真的完全不知道。”侯爵的表情微微帶點尷尬,無論是誰都可以從他的神態和語氣中感覺出他確實是無辜的。

“我沒想到姆拉克公爵居然知道山德魯先生的事,更沒想到他會帶部隊去圍攻山德魯先生。”

一個死靈法師緩緩說。

“如果說這大陸上還有我們不願意去招惹的人,那麼就是兩位元前代理公會長了。他們退出公會之時和我們約定了互不相犯。但是現在如果山德魯真的因為我們而死了,那艾格瑞耐爾絕不會置之不理的。”

“請原諒我的無知。諸位前輩。這裏在座的諸位都是大陸最頂尖的魔法師,就算這另一位元代理公會長不會置之不理……”年輕的阿德拉主教的微笑很有魅力,也很有自信,他看向在座的死靈法師。

“又能夠把我們怎麼樣?”

艾登大師淡淡地回答。

“我只能說,如果艾格耐瑞爾要殺我。我就只有乖乖地等著讓他來殺。”

“您太誇張了吧。”阿德拉掩著嘴,微笑著看著他。

“您無論如何也算是大陸十位最強大的魔法師之一啊。”

“但是艾格瑞耐爾卻是大陸最頂尖的殺手,而且他曾經是我們的一員,對我們非常地瞭解。魔法師也要吃飯,也要睡覺,精神也會鬆懈。我不希望自己每吃一口麵包都要仔細檢查裏面是不是有一隻加過十幾種詛咒的毒蟲,也不願意每坐一張凳子都要花上半天去檢查有沒有致命的陷阱,更不想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害怕永遠再也醒不了。”艾登大師淡淡地看向阿德拉。

“如果你不相信,大可以對外宣佈其實是你帶人去殺的山德魯。那麼我們也輕鬆多了。”

“哦,原來他那麼厲害啊。”阿德拉還是笑。他的笑容看起來簡直有點少女般羞澀的味道。

“看來我們應當祈禱那另一位元尊敬的前代理會長山德魯先生能夠死裏逃生大難不死了。”

“那樣說不定更麻煩。”另一個死靈法師長歎了口氣。

“艾格瑞耐爾只是殺人罷了。山德魯發起火來…。。那誰也不知道他會胡來些什麼啊。”

“請大家放心。”一直沒有再說話的侯爵站了起來。他的表情和聲音都平淡自若,沒有絲毫的慌張和擔憂。

“無論山德魯先生是死是活,無論是誰去查,絕對都不會落在我們頭上的。那只是一場很單純的政治陰謀而已。”

“可能嗎?”艾登大師冷笑。

“旁人可能會不知道,但是他們兩人卻是清楚我們一直想對付羅尼斯的。只要抓個和你同謀的傢伙,比如那個公爵,一問之下就全知道了。我相信他們兩人要問的問題絕對沒有人能夠隱瞞。”

“沒有人和我同謀,也絕對沒有人會知道其實是我操縱的這件事。無論是誰來進行如何的推理,也絕不會把責任落在我們身上,請大家放心。我保證。”侯爵的平靜如水的聲音和表情中蘊涵的自信讓艾登大師無法再反駁。

“呵呵,好令人信賴的語氣啊。”阿德拉主教送給侯爵一個迷人的微笑。

“原本我還不知道這兩位前輩有這樣的魄力。現在終於明白了。” 侯爵也笑了笑,笑得同樣迷人,而且有種恍然大悟的味道在裏面。

“以後我會更加小心,更加注意這兩位前輩的。”

“既然尊敬的因哈姆可以保證。那看來我們是多慮了。”一個保養得非常好,白白胖胖的死靈法師點了點頭。

“不過確保萬一,我建議關於愛恩法斯特帝國的事暫時放一放,大家都別去插手那裏的任何事情,等等看情況再說。”

“呵呵。對,顯得和我們毫無關係。”

“沒錯。暫時別過去就行了。等一切都明瞭再說。”

“不過,冷靜一下仔細想想,我又覺得有點奇怪了……”艾登大師漠然地搖頭。

“你們覺得山德魯真的會被圍攻而死嗎?”

“我也不大相信……”老死靈法師彎著腰努力咳著嗽把話往身體外擠,好不容易直起了腰看了一眼阿德拉。

“你親眼看到了?”

“山特老師,我確實沒親眼見到。”阿德拉主教對這個愛咳嗽的老頭很恭敬地點點頭。

“但是根據魔法學院的報告,當時圍剿的場面有上千人。愛恩法斯特帝國第一劍士率領聖騎士團五百名團員,還有魔法學院幾乎連掃地的人都為了給羅尼斯主教報仇而參加了圍攻。而這超過一千個人都親眼見到了那個死靈法師最後和操縱的屍體一起爆炸了。”

“自爆…。。這樣英勇的行為可不大符合尊敬的山德魯的作風。”艾登大師淡淡地看向其他幾個死靈法師。有兩個都微笑著點了點頭。

“對,應該是他玩了什麼花招吧。鬼王之袍可在他手上,他是練習過真實之冥想的魔法師。穿上鬼王之袍後我看別說是一千個魔法師,一萬個都對付不了他吧。”

“哦?鬼王之袍穿上後會有這麼大的效果嗎?”侯爵有點驚奇地問。

“必須是練習過真實之冥想的人才能發揮那東西的最大效果。但是真實之冥想麼……呵呵,請我去練我也不敢的。”

阿德拉微笑著問。

“怎麼?那個冥想術很難嗎?我只是聽說過而已……”

“你們年輕人不大清楚。影旋山脈的山頭不知道有多少個因為那些勇於探究死靈法術顛峰的人在冥想中的自爆而炸平了。所以我們的冥想室最後都只有開鑿在山體內了。呵呵。”

“但是那本書上的記載確實應該是對死靈魔法有莫大裨益的,這麼多年來,只有前代理會長山德魯還有尊敬的山特老師能夠練習成功,他們也都成為了續阿基巴德後最強大的死靈法師。”

“成功?咳咳…。。我不過是開了個頭,就不得不停下了。還是山德魯的天分高,運氣好,練習了一小半。”山特老師艱難地搖了搖頭。

“而且這輩子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練習了那本書……”他的咳嗽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艱苦,整個人都抽搐起來了,佝僂的身軀在椅子上痛苦地縮成了一團。

侯爵看著山特老師痛苦的樣子,歎了口氣。

“看來山德魯先生把那本真實之冥想和鬼王之袍帶出笛雅谷也許是正確的。”

白白胖胖的死靈法師也跟著歎了口氣。

“哎。本來我還想找機會去把那個吃了世界樹之葉的女人抓來研究研究的。不過這樣看來還是放棄這個危險的打算好了,免得被也許正等在那裏的山德魯抓個正著。呵呵。反正世界樹之葉還有一片完好的在等著我們呢。”

“對,還是別去的好。”

“原本我還以為我帶來的是多麼有爆炸性的消息,哪知道在諸位睿智的分析和討論下這麼快就化為平淡了。”阿德拉笑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遲到之前諸位的會議都商討了些什麼重要的事呢?”

“首先由於因哈姆獨自完成了那樣艱難的任務,大家都對他的判斷和策劃能力表示讚賞。這幾天大家都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短期內難以有什麼進展,有事的會員也都應該回去處理各自的事情了,所以就推舉因哈姆來擔任代理會長的職務,大家來不及舉行會議的時候負責決定如何處理各種事情。你沒意見吧?”

“當然有意見。”阿德拉笑得很燦爛。

“你們怎麼能夠不讓我有機會來投給他神聖的一票呢?呵呵。”

艾登大師冷哼了一聲。

“我個人始終對這個決定抱有保留意見。”

一個死靈法師打著哈哈說。

“尊敬的艾登,這點虛名算得了什麼。把繁複的庶務交給精力旺盛點的年輕人處理不好麼?”

“剩下的就是商定了一下公會以後的事。其實我們剩下的最主要的問題就是關於那位帶著世界樹之葉不知所蹤的先生。反正羅尼斯已經幫我們通緝了他,現在開始就有數以萬計的人在追查這位五千金幣先生的行蹤了。我們只要等著這些幫手們發現他,追殺他,鬧出點風聲響動來,然後我們就可以輕輕鬆松地過去拿回世界樹之葉,順便把這位先生除掉了。不過在此之前,也只有委屈激進的維德尼娜女士多休息一會兒了。不過反正她的時間是用不完的,哈哈。”

“這次的行動雖然成功了,但是罪名終究是飛到我們頭上來了。教會方面還需要你們兩個人稍微應付一下,別讓事情鬧得太大了。至於那些最積極地想要和羅尼斯一樣舉兵討伐笛雅谷的國家或者什麼組織,大家順手都給他們把領導人換換吧。就當做些消遣的小遊戲來玩,也蠻有趣的。”

“塞德洛斯老頭的那個獸人都市看來已經有些氣候了,但是對於我們這個高尚的團體的勢力和耳目來說那裏還是一片真空。今後大家有機會的話把塞點耳目或者什麼進去吧。”

“最後還有關於殺死艾斯瑞那個兇手,誰有空的話去查查吧。先弄明白那是什麼人,然後再說怎麼對付的問題。”給阿德拉主教解說的死靈法師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好了,就這些了。我也該回去了。”

其他死靈法師們也紛紛站了起來。

“好吧。希望我們再次聚攏的時候,這張高雅的會議桌中間是擺放著那顆價值五千金幣的頭顱,還有最可愛的世界樹之葉。”

“尊敬的因哈姆代理會長,還請您多勞心了。呵呵。”

“請放心,一定不會辜負諸位對我的希望。”侯爵行了個禮,笑了。

“一定會給大家一些驚喜的。”

一個死靈法師大笑。

“哈哈。果然是令人放心的年輕人啊。我似乎都可以聞到世界樹之葉散發出的迷人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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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光與暗 第八章 愚蠢(上)

正午的陽光因為高地的空氣而分外耀眼,把山頭上這一大片地面都照得纖毫畢現。山頭的地面是經過刻意平整,而且花的工夫似乎不小,自然的山形已經不見了,而是人工刻意做成了一塊很大的平臺。平臺上也整理得非常為了光潔,保證上面的魔法陣可以發揮最理想的效果。因為這地面上並不是一個或者兩個魔法陣,而是大大小小足足有幾十甚至上百個各種各樣的魔法陣。

在這魔法陣彙聚的平臺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手裏拿著一張碧綠色的樹葉看了又看,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又是失望又是遺憾地隨手一丟,這張閃耀著綠色光芒的神物可憐兮兮地在空中飄了幾下,落在了地上。

老人頹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些天來他每天只睡上兩三個小時,其他時間全部都耗費在了這張小小的樹葉上,但是結果卻依然是毫無所獲。

他已經是大陸上最聰明見識最廣博,知識最豐富也最能幹的人,他能夠從人類的鐵蹄下救出幾個瀕臨滅絕的亞人類種族,能夠號召他們無中生有地在不毛之地建立一個城市。但是現在,面對這一張小小的樹葉,他只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塞德洛斯長歎一聲,看了一眼周圍滿地的魔法陣,原本生機煥發精力充沛的眼睛現在已佈滿了血絲,疲倦和渾濁。他已經試過了所有的辦法,依然沒有能力解析出這張純粹是生命力凝聚而成的樹葉中所蘊涵的魔法。

就因為那是神物嗎?

神。塞德洛斯從不相信這個東西。因為他不只聰明和見識廣博,更是個有著真正的自信和自我意識的強者。他的每一個成就,每一點進步都是用自己的汗水和努力換取,不是莫須有的東西賜予的。他一直相信世界是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握在手中的。但是現在這片小小的樹葉卻讓他看到了一種真正的遙不可及的神秘。一種虛無飄渺的感覺讓他心裏發慌,煩躁無比。

幾聲輕輕的聲音後,格魯將軍就從從塞德洛斯身後的平臺邊緣跳了上來。這個山頭很高,而且陡峭無比,但是他卻像邁上一個臺階一樣輕鬆自如。格魯將軍的手上還提著一個人,一上到平臺上就把這個人丟了下來。這是個很矮的人,身高只有格魯將軍的一半而已。

格魯將軍看著一地的魔法陣和那張世界樹之葉,問塞德洛斯。

“怎麼樣?”
“還不行。”塞德洛斯盤腿坐在那裏以手支頭,閉上了眼睛仿佛在休息,又好象在思考。

“你們再想幾個理由幫我拖上幾天。”

“尊敬的格魯將軍不喜歡說謊,面對質問就只能夠說不知道而已。而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拖延時間了。”被格魯將軍提上來的矮子走到了塞德洛斯身後,做出一個樣子很古怪的苦笑。

“在我的口中您一直帶著世界樹之葉過來準備還給她,不過出了一次小小的意外,見過兩次老朋友,還去給私生子辦理過一些事務。所以這兩天那位美麗的精靈小姐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說我們這裏又髒又臭又滿是怪物,一定要儘快帶著神物離開。我已經沒有辦法。所以我們兩人才來詢問您的進度。”

“但是我這裏也沒有辦法啊。”塞德洛斯長歎一口氣。他頓了頓,問。

“這個月的糧食可還夠麼?”

這個矮子原本只是塞德洛斯不久前才招募來的一個最低級的官員,但是很快就發現這個其貌不揚的傢伙居然有和他外表完全相反的頭腦和才華。於是塞德洛斯立刻讓他作了自己的助手。

作為一個好的領導者,最重要的除了自身的能力外,還有要知道如何用人。塞德洛斯以非常獨到的眼光知道這是個非常難得的人才,也是個非常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才在短時間之內就讓進入了歐福的最高管理層。也多虧了這個得力的助手,塞德洛斯也才可以抽身出來進行這裏的魔法研究。

矮子助手回答。

“這個月購買糧食的費用又超支了,外來人口的不斷增加,糧食問題也越來越凸顯嚴重。雖然短期可以靠貿易支撐,但是荒高地的土質確實太貧瘠,從蜥蜴沼澤中運送腐土始終有限,而且成效緩慢。”

塞德洛斯緩緩點頭,說。

“糧食問題一直是制約我們長久發展的最重要的因素。所以我才冀望於世界樹之葉的神奇魔法力。希望試試用魔法來改變植物生長的能力,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否則我們的發展始終受了很大的限制。”他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但是神物根本超出了我的想像…。。現在別說計畫中的模擬和轉換了,連解析其中的魔法力量特質和效果都沒有辦法。也許只有精靈們才最熟悉最能夠使用這原本就是由他們守護了上萬年的神物。”

“那就請他們來幫您弄不就行了。”

“你能夠要求一位虔誠的牧師把自己的十字架送給僵屍骷髏當飾物麼?”塞德洛斯苦笑了一下。

“世界樹之葉是精靈們膜拜的神物。獸人則一直是清高的他們最鄙夷的種族。我連用這個研究都必須瞞著他們。”

這個助手點點頭,又搖搖頭說。

“可是糧食問題是我們必須解決的啊。那不僅僅是繼續發展的問題,甚至還是歐福城能不能夠生存的關鍵。現在歐福的發展已經和自身的生產力脫節了,幾乎都是靠貿易來支撐。雖然現在確實是非常繁榮,但是根基不穩定。如果一旦周圍我們的糧食供給國都停止貿易……那就麻煩了。”

塞德洛斯搖搖頭。

“那也不至於。除非出現全大陸的饑荒,否則怎麼可能出現全都停止交易那種情況?他們也需要我們的貿易的。”

“不,有這個可能的。如果說他們都達成了聯盟,或者被一個很有實力和影響力的組織控制了,比如教會……當然這種情況好象不大可能發生了,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但是塞德洛斯的眼睛裏卻有精光閃過,緩緩點頭。

“不,你說得對。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得到這世界樹之葉的力量。如果實在解析不出,那就只有把這個東西留下來了。直接用這個東西造一個魔法陣,我倒可以模擬低語之森的環境,讓方圓數十裏之內的作物生長速度加快十倍。”

“您的意思是這東西就不還給精靈了?但是這樣做您肯定會和他們反目成仇的。”

“他們?他們只會知道這個東西已經落在死靈公會的手上去了。我會把事情做得很隱蔽的。”

助手聽了這話後沉默了一會,然後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說。

“但是我覺得這樣不好。飲鳩止渴而已,百害而無一利。”

“為什麼?”塞德洛斯訝然問。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您的保密工作再好,遲早會有走漏風聲的危險。而這件事情如果走漏出去,您想想會是什麼後果?不止是精靈一族完全和您反目,還有其他勢力呢?這東西雖好,但卻是把雙刃劍。誰拿了在手上,都是眾矢之的。”

“……對。”塞德洛斯苦笑了一下。

“看來我是這兩天被這東西弄得糊塗了。那你有什麼好主義嗎?”

助手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說。

“我的主意就是還是讓精靈們來幫您。”

塞德洛斯啞然失笑。

“我說了那不可能的吧。”

“沒有不可能的事。”助手並不以為如此。

“我看過的一本書上有這樣的話。‘沒有人沒有價碼。有的是錢,有的是權,有的是信仰,有的是感情。只要你給足了價錢開足了條件你就可以讓把他買下來。’這句話雖然從感情上來說我比較討厭,但是事實上好象確實如此。”

塞德洛斯側頭想了想,還是搖頭。

“不過要他們做這種事,我想開什麼條件他們都會拒絕的。”

“那就給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助手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發出的卻是很難聽的笑聲,好象一個半醉的人在打哈哈。

“呵呵。這還是我從書上看來的話。”

“我好象明白你在說什麼了。不過其中的細節還必須要慢慢斟酌才行……”塞德洛斯雙眼光芒一旺,看著這個助手說。

“好。我決定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高級參謀了。”

“呵呵。還是城主大人您有眼光啊。哈哈。”新參謀並不謙虛,很大聲的笑了。

“關於這件事呢,就應該…。。”

塞德洛斯和這個人討論這些事的時候格魯將軍都一言不發,甚至連看都不看這裏一眼,只站在山頂平臺的邊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遠處的歐福城。他從不關心這些方面的事。等到兩人說完了,他才走過來問塞德洛斯。

“那世界樹之葉你到底決定留下來?還是還回去?”

塞德洛斯點頭微笑著說。

“我們已經決定了,還給先還給那位精靈姑娘吧。還要麻煩你護送她去圖拉利昂。”

“也不算麻煩。”格魯將軍點了點頭,露出點不易察覺的微笑。

“至少沒有讓一個人對我愚蠢的信任落空。”

一隻雙足飛龍突然從歐福的方向急速朝這裏飛來,目標就是這個山頂平臺。

塞德洛斯微微皺眉,他已經吩咐過除了格魯將軍和這個助手以外其他人在這些天中不能打攪他。現在看來應該是有了什麼極為緊急重要的消息。

飛龍降落到平臺上。上面的半獸人給塞德洛斯呈上了兩張羊皮紙。塞德洛斯展開一看,臉色頓時一片蒼白,身子都晃了好幾下,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怎麼了?”格魯將軍皺了皺眉。

“這麼多年好象沒看見過你有這樣的臉色。”

“剛剛從愛恩法斯特帝國傳來的消息,羅尼斯主教被死靈公會的奸細刺殺了。”塞德洛斯聲音在發抖,臉色蒼白。他顫抖的手攤開了其中一張,那是一幅畫像。

“這就是刺殺羅尼斯主教的奸細的通緝畫像。懸賞五千金幣,封帝國一等子爵。”
“是他?”格魯將軍和助手同時失聲。

助手搖著那顆很大的腦袋。

“但是…。。他怎麼可能會去刺殺羅尼斯主教呢?”

格魯將軍冷笑著說。

“雖然這個人蠢了點,但是我想他絕對不會蠢到去刺殺羅尼斯主教。”

“他想殺也絕對殺不了。絕對沒有任何人可以輕易地殺他。羅尼斯啊……”塞德洛斯的表情已經被悲傷扭曲了,聲音刹那間就蒼老了很多,連一直像最年輕的人一樣挺得筆直的腰背也因為悲傷而有些佝僂。但即便就是這樣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喪失那冷靜無比的頭腦和理智。

“但是他確實是被暗殺的。我肯定。只有全無防備之下的暗殺才能夠殺他…。。但是不可能是這小子…。。即便這小子如果成為死靈公會的人,死靈公會就絕不可能捨得冒險讓他去動手。”

“那麼你覺得還有誰?”格魯將軍問

“還能有誰?還會有誰?有誰敢,誰能夠,誰有動機去殺他?這樣的人在那個國家裏並不多……”

“姆拉克公爵?”助手先脫口而出。

“對。”塞德洛斯點點頭。

“他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把黑鍋送給了那小子,順便斬草除根。這裏還有一條消息。姆拉克公爵逮捕了身為財政大臣的自己女兒。而且通告全國她和那個殺害主教大人的兇手勾結,罪無可恕。將于一個月之後在王都大義滅親,把她燒死。特意把這事通告全國,應該不會是想表現自己的大公無私。”

“一個月,足夠從帝國的任何一個角落趕去自投羅網了。”格魯將軍冷冷地道。

“只是不知道那小子會不會這麼蠢。”

塞德洛斯緩緩搖了搖頭。

“可惜,姆拉克公爵應該比我們更瞭解他。而且公爵一向不做沒用和沒把握的事。”

“我們怎麼做?幫幫這小子嗎?”

“怎麼幫?”塞德洛斯苦笑了一下。

“公爵現在是在通緝追捕殺害羅尼斯主教的犯人。而且我們根本不知道那小子在哪兒……”

“但是,公爵為什麼這樣急著要逼他去送死呢?這好象有點古怪吧。”旁邊的助手突然說。他掃把一樣的眉毛皺到了一起。

“以公爵的手段,既然可以把黑鍋蓋在別人頭上,就絕對不會給別人留下翻身的機會。那他為什麼還要這麼著急地殺那小子呢?雖然斬草除根是好,但是還犧牲掉自己身為財政大臣的女兒,這代價也太大了吧。”

塞德洛斯怔了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對這個屢次啟發自己的助手露出個微笑。

“波魯幹大人。看來這段厄運連連的時間裏我最大的收穫就是請你做了我的參謀。”他轉身朝著東邊,遙望著高地的地平線。

“現在我唯一希望的,就是那小子千萬別那麼蠢,迫不及待地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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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47: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九章 愚蠢(中)

羅尼斯主教被暗殺,公爵帶領魔法學院和聖騎士團合力圍殺死靈法師,懸賞通緝兇手,公爵逮捕財務大臣並通告全國將大義滅親…。。這一系列爆炸性的事件傳聞以王都為中心朝周圍輻射式地震盪開去。

和傳聞同步飛速傳播的就是通緝令還有公爵的通告,這些東西到達每一處城鎮就會讓這地方立刻沸騰。不只是冒險者,盜賊,雇傭兵在為這些事情興奮忙碌,普通老百姓也是群情激昂,不少虔誠的信徒因為羅尼斯主教的遇害而痛哭流涕,也去畫了張通緝令上的畫像掛在自己門前希望有一天可以為尊敬的主教大人報仇。而傳聞在口耳相傳間也衍生出數十個不同版本,在酒館中論番討論演講。

甜水鎮是帝國東部的一個偏僻小鎮。被這個消息的震盪波掃過的時候也是和其他地方幾乎被震翻了天,除了酒館成為最熱鬧的地方之外城鎮廳也忙碌無比。不只要應付前來詢問有無其他新消息新通告的冒險者,還因為這個通緝令是官方的原因,按照規定還必須在鎮內大肆搜查。一天下來鎮長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搜查回來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鎮長終於松了口氣,轉頭對著治安管抱怨。

“我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去搜查,這樣的異教徒罪犯,難道還會蠢到大搖大擺地走著送上門來麼?”

但是治安官並沒有回答,甚至好象根本沒聽見。臉上的肌肉好象全部失控了,嘴巴張得至少可以塞進自己的拳頭,眼睛再瞪大點眼球就要掉落出來了。

鎮長奇怪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城鎮廳的大門口正走進來一個人。然後他自己的面部表情也立刻失控。

這個人走得不只是大搖大擺,簡直就是囂張。他橫衝直撞地把前面一個個發呆的人全部推開,撞開,走到了地方官面前。瞪著他沉聲問。

“你就是這裏的地方官麼?”

這個人的眼裏全是血絲,面部五官全部因為情緒的激動而扭曲變形,暴怒,焦躁,兇狠都在他臉上展現無遺。但是他被注視的原因不是因為他的表情,而是因為他的容貌。

即便是再被情緒扭曲,他的臉也可以讓人一眼認出來。因為這就是他們剛才才上街去搜尋,現在已經無人不認識無人熟悉無人不時刻掛念的臉,那張價值五千個金幣的臉。
“你就是這裏的最大的官麼?”這個現在公認最邪惡最詭異的通緝犯拍著地方官的桌子,聲音已經是在怒吼,好象他才是時局和正義公道的掌控者一樣。

反應過來的治安官已經拔出了劍,原本大喝的聲音因為太激動而成了類似女人的尖叫。

“來人哪~~~~快抓住他。”

“你就是鎮長嗎?”十分鐘過後。已經滿身是血通緝犯一腳把辦公桌踢得稀爛,朝縮在牆角的地方官咆哮。

“是…。。”鎮長已經尿褲子了。傷者們幾乎已經把城鎮廳的地面都填滿了。上百人同時的呻吟聲好象是首古怪之極的合唱。

這個通緝犯上前一把抓起了鎮長。鎮長醒悟到面前這個窮兇極惡的傢伙是死靈公會的人,以為下一刻自己立刻就要變成一具骷髏或者僵屍了。立刻大小便一起失控。

但是這個人只是朝他大聲吼叫。

“你去王都給我傳個口訊。傳給姆拉克公爵。”這個通緝犯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嘶啞,像一隻野獸的號叫。

“你叫他小心點。如他所願,我會回來的。”

踏著滿地的傷者走出城鎮廳,阿薩只覺得肝膽欲裂,血煎如沸。他的腦海裏一直有三個身影在漂浮著,羅尼斯主教,山德魯,小懿。背景是公爵的笑臉,還有血。

今天他路過這個小鎮,在酒館中看到了自己的通緝令的同時也知道了羅尼斯主教的死訊,頓時如遭雷擊。

羅尼斯主教。雖然阿薩不認同他的做法甚至有些討厭,但是阿薩也知道這個全帝國最值得尊敬的老者其實是非常關心他愛護他的,甚至可以說他所做的很多努力都是為了自己。而這樣的一個老人,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

同時他也聽到了聖騎士團和魔法學院一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剿殺了一個死靈法師的事。從那些繪聲繪色的描述中他當然聽得出那是山德魯。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嘔吐了。山德魯。這個古怪的死靈法師在他心目中的位置雖然也很古怪,但是卻也絕對是重要的。

用不著多思考這是怎麼回事。公爵的通告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公爵的通告的意思也同樣明顯。快回來。要麼你死,要麼她死。

阿薩看向西邊。那裏正是王都的方向。夕陽紅彤彤的。好象公爵的笑容,那麼和藹那麼親切,又有點血的殘酷色彩。仿佛在笑著對他說。你快過來吧。

公爵既然已經通告全國,那麼如果到時候他還不出現,就絕對會真的把小懿燒死。他必須回去。

城鎮廳外的不遠處已經是一片黑壓壓的人影,幾乎整個鎮子的人都開始圍了過來。從他拿掉面具走進城鎮廳就已經有人把他認出來了,然後這個消息立刻就以人腿所能達到的極限速度在鎮子中傳播開去。冒險者雇傭兵接踵而至,但是最開始沖到到城鎮廳中的幾個雇傭兵團夥只有幾個人斷手斷腳的爬了出來,於是後面的人都不得不站住了腳。但是人們的膽氣隨著聚集的人數的增多也在逐漸壯大。直到後來鎮民們也拿著鋤頭菜刀趕過來了。

看見他走出城鎮廳,早聚集起來的上千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叫喊朝他沖了過來。阿薩跳上街邊的屋頂縱跳著朝西邊跑去。

王都,當公爵聽到阿薩的傳話的時候開心地笑了。

公爵仔細地詢問了這個人出現的時間,地點,當時的情況,甚至連這個人的表情和動作都問得很詳細。然後他滿意地點點頭。他知道自己的圈套確實已經產生效果了。

什麼是最有效的圈套?那就是對方明知道這是個圈套也不得不往裏面鑽的圈套。公爵一向都是設圈套的大師,因為他很會利用人性。

但是他好象沒有意識到,越對這種東西的研究越深入,運用越巧妙,自己身上的這種東西也就越來越少了。這一點在他決定繼續向權力的無頂高峰繼續邁進,把自己的女兒作誘餌最後也可能真的滅口之後,更是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其實做出這個決定之後他還是傷心沮喪過一陣子的,但也僅僅只是一陣子而已。對形勢和厲害關係的理智判斷沒費多大工夫就把這軟弱的情感掩蓋了。不過正因為這種軟弱的東西越來越少,他考慮問題也可以更理智,更合理,更沒有顧忌。宛如一部無比精密的機器。為權力而去運算去行動的機器。連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在運用手段玩弄權力方面,自己確實已經站得很高了。

這是一個已經不知道再回頭的高度。

公爵運用他精密的思維稍微考慮了一下,立刻可以斷定。那特意叫人傳過來的無聊口信不過就是絕境中野獸的號叫而已。表達一點心裏的絕望,怒火。客觀上不會有任何的作用。

報信的人已經把口信送來了,但是這人卻還沒有出現。只能有兩種可能。一,是去找救兵了。

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要知道這小子現在是教會和帝國共同的通緝犯,不管是誰再有多大的本事,也絕對不敢幫這個忙。那無疑是表明自己和殺害羅尼斯主教有關。

第二個可能,這個人現在已經在王都,不過卻是潛伏著不敢出來,等待行動的時機而已。想到這裏,公爵立即下令王都近衛軍隨時全部待命,高度戒備。還有請聖騎士團派人來把那所監獄的守衛再加強三倍,

那小子一定會自投羅網的。公爵很有自信。那種被感情所綁縛被自己的衝動支使著的人完全就是愚蠢的代名詞,絕對無法逃脫自己用精妙理智安排好的佈局圈套。

王都近衛軍的監獄就是公爵下令特別關照的監獄。現在外面時刻都囤積了近千名最精銳的士兵。中間還夾雜著不少聖騎士團的人,還有魔法學院的魔法師。而只要一發現那個通緝犯的身影,羅蘭德團長親自率領的聖騎士團可以在十分鐘之內趕到。

羅蘭德團長也問過公爵關於克勞維斯和小懿的事,朝中的很多大臣甚至還有皇帝陛下都勸說他再多加調查。但是公爵拿出了幾條很有說服力的證據,而且他在和皇帝陛下商議的時候真情流露痛哭流涕,述說著自己和女兒的感情,對助手的愛惜,但是情勢如此,不得不大義滅親以慰羅尼斯主教在天之靈,將那真正的兇手引出來。皇帝陛下在感動得落淚之餘,也對公爵的行為再也不干涉了。而只要皇帝陛下不再干涉,那公爵幾乎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說老實話,現在這種搞得驚天動地的做法是不符合公爵一向的作風的。但是他現在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他必須儘快地把那小子幹掉。因為接下來還有其他事。

公爵把克勞維斯和小懿關押在了一起。這兩個都是極度重要的人質。自然要集中在一起以防有什麼閃失。而這樣做的原因,也是公爵對那位逃之夭夭的父親的一種重視。

說老實話,公爵不得不對那個自己一向看不起的敗家子因哈姆。埃爾尼侯爵表示點佩服之意。他能夠在完事之後能夠立刻跑掉,不能不說是絕頂聰明的。

事情一完成,他的利用價值就沒有了。刺殺主教大人這樣行動公爵絕對會滅他的口。而滅掉了他的口之後,他的兒子也絕對逃不掉。

反而是他跑掉之後,公爵為了能夠有資本要脅他,自然也不會對克勞維斯下手了。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就逃跑確實是明智無比的選擇。他是個聰明人。所以要防備著他用什麼出其不意的手段把自己而兒子弄走。

但是公爵也並不是非常在意侯爵的,至少在先忙著處理阿薩這件事情上還來不及去過問。因為侯爵那些很明顯不過就是些小聰明而已。看看那敗家子那落魄的模樣,雖然有看得出自己意圖的聰明頭腦,但是卻把那麼好的頭腦和才華都浪費在聲色犬馬上和那些什麼狗屁藝術上什麼女色上,落魄潦倒,最後不得不被自己要脅住。

被什麼感情衝動糾纏那是愚蠢,而那些花俏的小聰明簡直是比愚蠢還不如的無可救藥。

真正的大聰明大智慧就是要用來決斷,用來放棄其他一切有妨礙的東西,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在自己的目標上,把所有能利用的東西都利用起來,最終去達到成功的顛峰。就像自己一樣。

想到這裏,公爵感到仿佛有種久違了的豪情在胸中波動。他站到了窗前。

王都的燈火輝煌樓臺庭閣都可以在這裏盡收眼底。公爵伸手對這景色虛握了一下,那雙佈滿了青筋,傷痕,磨練和努力痕跡的手是握得如此的有力,如此的穩健。仿佛這所有的繁華他都可以盡握手中。當然還包括那些無數的愚蠢之輩。

王都的另一邊。重兵把守的地牢中,兩個曾經是公爵最親密的人現在的心情和公爵完全是截然相反。他們不只看不到任何的繁華與生機,連希望的權利都沒有。

地牢裏條件並不差,甚至比普通的旅館還強上不少。這兩位即便是犯人,但身份依然特殊。而且公爵也絕對沒有要虐待他們的意思。他希望他們兩人都好好地活著,至少在還有用的時候。

地牢裏面並沒有守衛。這兩人隨口說出的話很有可能都是高度的機密,公爵不想節外生枝,連送飯食進來的都是特意去找來的聾子。

克勞維斯在魔法學院的牧師們的努力下基本上已經把命保住了。但是他的精神卻幾乎全崩潰了。他身體稍微好了點就整天跑到鋼柵欄前吼叫著要見姆拉克公爵,一直吼叫到嗓子完全吼不出聲,把所有送來的食物都到處亂扔。可惜關於如何對待這兩個犯人公爵是已經下了禁令的,無論他如何吼叫都沒有回應。

不再喊叫之後克勞維斯就是看著自己已經完全廢掉的手又哭又笑,有時候用自己的牙齒去把那只手咬得鮮血淋漓,把自己那間牢室裏所有的東西都砸得稀爛。有時候把拿自己去撞牆撞得頭破血流,但是卻始終沒有自殺。有段時間裏小懿懷疑他已經完全瘋了。

終於在一次歇斯底里地瘋狂的吵鬧後,克勞維斯突然安靜了下來。他只用哭腔喃喃地說了句。

“原來我現在對他唯一的利用價值就是這一條命。”然後就縮到了牆角昏睡了過去。

小懿在地牢中的日子要安靜平穩得多。當然這樣的安靜平穩也只是相對于克勞維斯的情況而言。她畢竟是被自己的父親作為誘殺她心愛之人的誘餌而囚禁起來的。

無論是什麼樣的女子處於這種情況之下,能夠不像克勞維斯一樣歇斯底里就已經很不錯了。但是小懿卻只在一兩天的彷徨和焦躁之後就安靜了下來,她每天都好好地吃著送來的食物,好好地休息。而其他時間她居然開始冥想,在並不寬闊的囚室裏面活動筋骨,好象是一個在為即將到來的比賽而養精蓄銳的角鬥士一樣。至於旁邊的克勞維斯不管怎麼鬧她也全不理會。

“喂。你聽得到我說話麼?”突然有一天,克勞維斯開口說話了。雖然是有氣無力的聲音,但是確實不再是瘋瘋癲癲的吼叫,而是在對別人說話。而這地牢裏並沒有第三個人。

小懿雖然微微有點驚訝,但是還是淡淡地回答。

“聽得到。”

兩人的牢室是斜對著的。只要不是刻意地互相張望,就只能夠互相聽見聲音。

“你為什麼這麼鎮定?你以為他會來救你麼?”克勞維斯問。

小懿更有些驚訝,克勞維斯應該沒有參與公爵的這次行動,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中。她忍不住問。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被關起來。”

“我在公爵府和轉到這裏來的途中都聽到了士兵們的一些談話,羅尼斯主教被刺殺,通緝那個混蛋…。。我大概猜得到是怎麼回事。我對公爵大人一向都很瞭解。”

“哦,那你也一定他為什麼把你抓起來了。”小懿淡淡地回答。她對這個人一向都沒好感。

“就算不知道,現在也大概能夠猜到了。我知道我父親去見過公爵大人,然後主教大人才被刺的。” 克勞維斯的聲音一直都帶著若有若無的哭腔。

“那你知不知道我們兩個應該是死定了的呢?既然公爵大人放心把我們兩個知道這麼多的人關在一起,那絕對不會讓我們活著出去說話的。”

“大概吧。”

“那你為什麼還這麼鎮定?天天做著準備。幻想他來救你,然後你們兩個像故事裏的男女主角一樣合力突圍逃出生,遠走高飛?呵呵…。。哈哈…”克勞維斯應該在笑,但是發出的聲音居然是哭。原來小懿這些天的動向他都是留意著的。

“你以為他會來救你麼?明知道送死還來?他有那麼蠢麼?”

小懿默然了一下,喃喃地好象自言自語地說。

“我希望他別這麼蠢。但是……如果他真的來了,至少我要想辦法讓他安全離開。盡我最大的努力。”

“啊哈哈…。。”克勞維斯又是一陣哭聲。

“公爵大人既然這樣安排,那就絕對不會給你們任何掙扎的機會。只要那混蛋一來救你,一被抓住,你們就真的是對同命鴛鴦了。”

“看來你對他真的很瞭解。”小懿的聲音一直也是這樣平淡。

“瞭解…。。我當然瞭解了。我跟了他這麼久了…。。呵呵…。我還知道他對我其實是很仁慈的呢。他居然沒有把我的眼睛刺瞎舌頭和手腳的筋割斷,居然讓我可以好好地在這裏等死…。。呵呵。”

小懿沒有再回答。克勞維斯也沒有再問,哭了一陣後又恢復沉默了。

又沉默地渡過了幾天後,克勞維斯突然問。

“你知不知道現在離公爵給那混蛋的期限還剩多少天了?”

“十三天。”小懿回答。她每天都記得很清楚。

“十三天。呵呵。你慢慢地等吧。看看他是蠢貨,還是相信他會來的你是蠢貨。”

小懿沒有回答,依然是該做什麼的做什麼。克勞維斯也不再吭聲了。

到了第二天,克勞維斯又出聲了。

“還剩十二天了。蠢貨還是沒有出現…。不,也許已經出現了,不過已經被外面的士兵們幹掉了。哈哈哈哈哈……真的是蠢貨…。。”

小懿沒有理會他。

“還剩十一天了……那蠢貨一定被公爵大人抓住了。哈哈。對這個恨之如骨的混蛋公爵大人一定不會一刀殺了那麼便宜他。一定會一刀一刀地慢慢剮。那一定是非常過癮的事。這種事情原本一定會由我來動手的,呵呵呵呵…。。但是現在已經不行了。看來那蠢貨先把我弄殘廢也是有他的先見之明的呢。哈哈哈…。。喂,你在聽麼…。喂,你出聲啊…。。你死了麼?”

“還剩十天了哦。你都不說話了嗎?不發表一下你現在心中的感想嗎?哈哈哈……”

“還剩九天了。這個數字可不吉利啊。你聽到了麼?你這個相信蠢貨的蠢貨女人…。。你,聽,到,了,嗎。哈哈…。。”

“還剩八天了……。”克勞維斯每天都會這樣報一下日期,然後經常說一通不在乎小懿理不理會的胡話。而小懿確實也沒有理他。

“七天了……也許等會就有人來把你抓去,公爵大人會親手殺了你嗎?呵呵…。。公爵大人這樣當斷則斷,自己的女兒也可以殺得毫不猶豫,一切行動都是這麼理智,都是這麼有效率。真是我的偶像啊。哈哈哈…。”

“六天…。”“五天…。”“四天…。。”“喂,蠢女人。還剩三天了…。。”

“今天不提醒我了嗎?還剩明天最後一天了。”小懿突然自己先開口說話了。也許是這些天已經被他吵得習慣了,也許心裏現在有些東西正讓她不自在,想找個人說話。

“我已經累了,不想再說什麼了。”克勞維斯的腔調已經很平穩,不再像之前那樣瘋癲了。實際上他越到後來似乎也越冷靜,甚至昨天一整天都沒開過口。

“而且這幾天裏我在想事情。”

“想什麼?”小懿現在覺得心裏有什麼東西憋著。很想和人說話,即便是這個可以算是她覺得世界上最討厭的人。

克勞維斯居然歎了口氣。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比你差太多了。你我都知道自己要死了,但是你還這麼冷靜,去為只有萬分之一可能發生的事情做準備。而我呢,幾乎瘋了。就算是現在。我不敢面對現實都在期望有一個奇跡發生…。。我現在才明白我父親說過的一句話。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摔得越痛,也就越清醒。我現在算是徹底清醒了。真是奇怪,我是最討厭我父親的人,但是我現在最想念的人就是他……”他這一開始說居然就說個沒停,大概是把這幾天心裏的東西全都在往外倒。

“其實我從小就是家族裏這一輩中公認最傑出的天才。但是卻因為我父親的關係,處處受人白眼,被別人排擠。連當家人的資格我以後可能都沒有。我不甘心,所以更加努力,拼命努力,我對自己發誓我一定要傑出,我一定要擁有有最大的權力,我一定要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我要成為這個世界的最強者。終於,我被羅蘭德團長收為弟子,以後有機會繼承聖騎士團團長的職位。我很高興。而在這個時候我更遇到了姆拉克公爵大人。”

“公爵大人是那樣的強,那樣的聰明,那樣的會爭權奪利,手段是那樣的高明。他才是一個可以站在世界頂端的人。他完全就是我的偶像,我的人生目標。所以我下定決心一定要跟隨公爵大人。一定要成為公爵大人一樣的人。”

“當我成為公爵大人的副手之後,我是這樣地高興。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世界的頂端了。我把他奉為神明,他的命令甚至大於我自己的意志。唉。說來也奇怪。我那麼崇拜他,就是因為他那麼會利用人,包括我自己在內,當我沒有價值的時候他會把我當做塊抹布一樣扔掉……怎麼了,還是覺得我很討厭嗎?不吭聲。”

“不。只是很吃驚,覺得驚訝而已。”小懿的聲音確實帶了點意外的味道在裏面。

“驚訝什麼?”

“驚訝你原來也是一個人。”小懿又恢復了淡淡的口吻。

“大概是因為要死了的緣故吧。不過看來你會比我快。你明天就要死了。”克勞維斯的聲音比小懿的更平淡,雖然也有著感情,但是毫無生氣,好象有種死人在說話的味道。

“……恩。大概吧。”

“你真以為他會來救你?可惜就算他要來,也會越早越好。越到後來外面的戒備越嚴。如果是法場上那就算是來了也是陪你一起死。所以他直到現在都沒來,只能夠說明他不會來了。”

“真的不來,那就最好。”小懿說完這句話,心裏一陣輕鬆,也有些酸楚。眼角已經濕了。

“他不是蠢貨,你就成了蠢貨。”

“哼,你不也是蠢貨麼?”

“哈哈。是啊。我是蠢貨。”克勞維斯這輩子第一次自嘲。

“不過你這個蠢貨比我這個蠢貨先死。就在明天。”

“明天……”小懿長歎了一口氣,低沉的聲音在地牢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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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47: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十章 愚蠢(下)

日光從牢頂的一處通風口中射進來。小懿知道,已經是時候了。她長歎了一口氣。

“已經是早上了。”克勞維斯的聲音傳來。

“就是今天。”

“我知道。”小懿淡淡地回答。

沉默了一陣後,克勞維斯的聲音突然又響起。

“讓我看看你,行嗎?”

小懿默然走到了邊角一個可以看見克勞維斯牢室的角度。借著透進來的日光,可以看見對面鋼鐵柵欄裏一個人也正坐在那裏。那個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憔悴無比,曾經如同太陽一樣耀眼的一頭金髮早就黯淡雜亂如同鳥窩,曾經讓王都千萬少女都為之迷倒的臉更是已經不再找不出任何一點以往的痕跡。如果不是這段時間裏都一直和他說著話,小懿根本不會認出對面那個人就是曾經那麼威武,那麼有氣勢的王國第一騎士。

克勞維斯那雙曾經隨時都有殺氣和威懾散發出來的眼睛已經滿是血絲,但是眼神卻出奇地平靜。他仔細看了看小懿,居然還發得出一個微笑。

“在這裏關了這麼久,你居然還可以這麼整潔,而且你的神態就像個新娘子。”

“新娘子?”

“至少比和我結婚的時候更像。”克勞維斯雖然看起來比乞丐還憔悴落魄,但是眼神和聲音都很平靜。

“現在我才想起來。我們好象是夫妻。”

“是嗎?可惜我連想都想不起來了。”

地牢外傳來了整齊有力的步伐,然後是開門的聲音。一隊重裝劍士走進了地牢。

“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其實是有點喜歡你的。”克勞維斯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但是在劍士們響亮的腳步聲中顯得微弱難聞。

“因為有點喜歡你,所以才那麼討厭你。”

原本小懿以為自己再聽見什麼都不會吃驚了,但是這句話卻讓她意外得甚至有點發怔。

劍士們打開了小懿的柵欄把她帶了出來。克勞維斯就坐在柵欄邊看著她,眼睛裏全是種奇怪的平靜。

“再見了。新娘子。不,永別了。”小懿被帶出地牢的時候,聽見克勞維斯的聲音在裏面孤孤單單回蕩。

火刑場設在王都的中央大廣場。廣場邊上臨時搭建了一個高臺,公爵就在上面親自監督行刑。

公爵仔細地重新看了看廣場周圍的佈置,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眯起了眼睛,在頭腦裏仔細把王都每條街道,每一處埋伏的設置都回憶了一遍,然後又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確定,那個人無論用什麼辦法潛入,混進來,只要一現身就絕對就跑不了。

廣場上全是戒備著的王都近衛軍和魔法學院的魔法師。公爵已經下令廣場周圍嚴禁一般民眾的靠近,以免讓目標混跡在裏面。

教會暫時還沒有任命新的主教。現在魔法學院都暫時由兩位大神官主持,公爵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和口舌就讓他們派出了魔法師。加上王都近衛軍的一萬人。這絕對是一個可以輕易攻下一座城池的精銳部隊。

什麼樣的一個人,可以在這樣嚴陣以待中突出重圍?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公爵現在很喜歡這句話。他正希望目標為愛而雖千萬人吾往也。

“你說他現在是不是正藏在哪一個民居的窗戶下面心亂如麻,熱血沸騰。明知道自己出來是送死,但是又捨不得一走了之?”公爵微笑著問身後的羅德哈特。

“大概吧。”羅德哈特回答。雖然他的身姿還是那樣英俊挺拔,還是那樣氣度十足,但是看起來卻有點滑稽可笑。因為他的眼圈是青的,鼻子也腫了,手上還打著繃帶。

他前天剛剛回來。但是既沒帶著公爵預想中的那位鐵匠老父親,也沒帶任何有用的東西,只帶著這一身狼狽無比的傷。
羅德哈特當日帶著通緝令飛速趕到了卡倫多盆地。按圖索驥的打聽之下,果然如同公爵所料,確實驗證了這個通緝犯的老家是在盆地中的一個村莊。確實有一個鐵匠的老父親,但是那位父親早就已經死了,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親人朋友。羅德哈特按照公爵吩咐的,在村民中仔細盤查詢問,一定要找到和他最親近關係最好的鄰居朋友抓回去。

盤查之下羅德哈特找到了村後的一個老冒險者,準備把她抓來王都。可惜那個老太婆卻好像揪一隻小雞一樣順手就把羅德哈特這個聖騎士團的小隊長按在地上,問他這通緝令到底是怎麼回事。幾個同去的軍官抽出武器就要動手,但是那老太婆只是隨便動了動,這些久經過沙場的軍官們就全都倒在地上叫喚了。

羅德哈特不止聰明,眼光也好,形勢更分析得清楚。他沒有絲毫反抗的企圖,乖乖回答說這個人和死靈公會勾結刺殺了羅尼斯主教,因此要來這裏調查……哪知道話還沒說完,手就被老太婆折斷了。老太婆只冷冷地告訴他,如果再有一字胡說八道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說謊了。

“那你怎麼說?”公爵大人問。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把當時在王都所發生的事情陳述了一遍而已。”羅德哈特儘管鼻青臉腫,但是神態依然冷靜平淡。可以想像他即使像人被狗一樣按在地上扭斷手臂的時候也絲毫沒有慌張掙扎。

“然後那位老婆婆什麼也沒說,只是冷笑了一下就放我走了。”他的聲音很平和,連遣辭都那麼彬彬有禮,好象那確實是位值得尊敬的老人。

公爵點了點頭,問。

“你事後為什麼不去地方官那裏調集軍隊把這個人抓來?”

“因為我不想死。”羅德哈特淡淡地回答。

和羅德哈特同去的其他人都是抬著回來的,而且身手越好似乎傷得越重,好幾個都徹底殘廢了。羅德哈特他能夠站著不是因為他身手最差,而是因為他最聰明而且最識時務。

公爵沒有太在意這件事。只是一個人而已,即便再厲害也不足以對大局有任何的影響。那個死靈法師就是個絕好的例子。

犯人已經被押到火刑柱上綁好了。她一身囚服整齊而潔白,似乎真的像個新娘。她一臉安靜和漠然地環視了周圍一眼,閉上了眼睛。自始至終沒有朝那高臺上看過一眼。
周圍嚴陣以待的士兵們都絲毫沒有聲息,每個人都在戒備著不知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攻擊。從公爵的通告和如此大陣仗的戒備,聰明點的都可以猜得到,這是準備對付那個刺殺羅尼斯主教的罪犯。有的士兵心中已經滿是怒火和鬥志,有的則是恐懼。一個月以前聖騎士團和死靈法師的那場戰鬥之慘烈,即便是聽者也無不心驚膽戰。只對付一個死靈法師連最精銳的聖騎士團也要損失數十人,那普通的士兵們在死靈魔法之下也許脆弱得和一隻毛蟲也差不多。現在這數千人的廣場居然沒有絲毫的人聲。

似乎預感到了將在這裏出現的饕餮大餐,周圍屋頂上不知從什麼時候聚集了許多烏鴉,它們好象也感染了這有點詭異的氣氛,一聲不吭地注視著廣場上的人群。

士兵們的木材終於堆積好了。只等公爵大人一聲令下,立刻就可以點火了。但是沒有人敢去向公爵大人請示。

光天化日之下滿是人的廣場卻是如此的安靜。這靜靜得詭異,靜得仿佛有股若有若無的屍臭。

高臺上,公爵站了起來,最後一次環視了廣場一圈,舉起了手。但是看著火刑柱上面容平靜如水的女兒,那只手居然有了些猶豫。

恍惚了一下,公爵意識到這裏幾千人的目光都彙聚在自己手上。他深吸了一口氣,那細長的雙眼猛然大睜,淩厲的光芒陡然而出。那只手一揮而下。

所有的目光轉移到火刑柱旁的一個牧師身上。

牧師面對這有生以來最隆重的注目禮顯得有點惶恐,他手持著火炬走到火刑柱前。他的腳步已有點哆嗦。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人要來劫法場,通常就是這個時候一聲‘刀下留人’,然後就是一箭過來將他紮個對穿。哦,不對,應該是‘火下留人’,來的如果真是那個死靈公會的奸細,那麼射來的也許不是箭,而是一束腐肉蝕骨的毒液或者乾脆就是一發骨矛……

火把慢慢地往柴堆上遞過去,牧師的手在發抖,他全身貫注地戒備,或者說等著那一聲大喝和暗器箭只魔法…。。

“住手啊。”一聲叫喊果然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傳來。牧師以戰士才有的速度和爆發力丟下火把就地一個打滾躲開。所有人繃緊了的心弦陡然爆發。數千把長劍同時出鞘的聲音頓時把寂靜的廣場變得金戈鐵馬殺氣騰騰。

但是並沒有什麼魔法弓箭射來。長街盡頭一匹快馬沖了過來,上面的人揮舞著一把長劍。

目標已然出現,埋伏在四周的弓弩手一下全冒了出來,魔法師們開始念誦咒語。

“住手啊。”這次的大叫是公爵吼出來的。

戰鬥指揮的是早已經安排好了的,公爵的一聲令下立刻有數十個隊長也同時叫手下住手。但即使如此還是有幾個魔法師的火球扔了出去。

‘轟隆’。幾發火球雖然沒有直接擊中目標,但是都在旁邊爆炸了,把來者連人帶馬都震倒在地。那人好象沒有受傷,只灰頭土臉地站起來揮舞著手裏的長劍朝這裏沖了過來,一邊大叫著。

“姐姐別怕,我來救你了。”

“住手,住手,全都給我住手。”公爵在高臺上已經暴跳如雷焦急萬分。幸好那些弓弩手及時聽到了命令,並沒有把這位未來皇妃當場變成刺蝟。

克莉斯不成章法地揮舞著手裏的武器往廣場沖去。士兵們都聽到了命令,不敢動手又不敢靠近亂揮著武器的公爵小姐,居然被她沖了進來。

火刑柱上,小懿冷靜的面容已經崩潰,看著自己的妹妹淚如泉湧。

“你去把那個蠢貨給我抓起來帶回去。”公爵對羅德哈特氣急敗壞地命令。從逮捕大女兒開始,即將成為皇妃的小女兒就天天又哭又鬧,又說要去讓皇帝下令赦免要不就自己就堅決不嫁,讓公爵頭疼無比。於是下令將她軟禁起來。想不到她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知怎麼跑了出來。

羅德哈特跳下高臺快步跑了過去,一把奪過克莉斯的劍抱起她就往回走。克莉斯還在哭鬧著掙扎,羅德哈特在她脖子上一下就把她打暈了。

看著這個半路殺出來的搗蛋者被帶走,不只公爵松了一口氣,士兵們緊繃的神經也緩了下來。經過這樣一鬧,那種緊張的氣氛已經沒有了。那位點火的牧師從地上爬了起來,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揀起地上的火把往柴堆裏一扔。

果然,並沒有什麼橫空飛來的魔法。牧師松了口氣,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確實什麼都沒發生。雖然天上下起了零星小雨。但是木材堆得很好,很乾燥,火還是迅速地燃燒起來了。牧師轉身退開。

但是退了幾步,牧師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好象有種隱隱約約的古怪臭味不知從哪里傳來,似乎還有點熟悉的味道。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才發現天上飄下來的雨居然是黑色的,古怪的臭味就是從雨裏散發出來的。

一滴大點的雨滴落在了牧師的手上,牧師用手撮了撮,發現這雨居然有點像是陰溝裏面的那種淤泥。

他奇怪之極地抬頭看了看天上。陽光明媚,沒有一絲雲彩,只有一隻大鳥在上面盤旋。

一滴發臭的黑雨居然恰巧掉在了他的嘴裏,他連忙低頭用舌頭一卷,一口唾沫包住了這滴雨水。

‘呸’。他用力地吐出了這口唾沫。但是隨著唾沫吐出去的還有半根舌頭和幾顆牙齒,甚至有半片嘴唇。

牧師以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自己的嘴,什麼感覺都沒有。然後他馬上又看見自己剛才撮過雨水的兩隻手指也掉在了地上,而且已經黑得好象浸過墨汁了。

他吞了口口水,想努力思索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他突然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這個飽嗝很臭,臭得像自己好象剛吃了一桶煮過的糞一樣,似乎還有點東西隨著飽嗝沖到了嘴裏,他再一吐,居然看見了一小塊內臟。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廣場上的其他人也開始察覺到了這奇怪的雨。有的人身上還滴到了比較大點的形狀奇怪的雨滴,一看,居然好象是人的手指,耳朵什麼的,只不過已經全是黑色而且和稀泥一樣又軟又臭了。

“是死靈法師!”終於有人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叫了。大叫的人是幾個牧師和魔法師,他們都是參加了魔法學院圍攻死靈法師的,都見識過這種黑色的粥一樣的液體。

雖然這次的這種黑色汁液的效果和那次死靈法師的沾身即死的效果還差上不少,但是這次的範圍之大,幾乎整個廣場都被籠罩其中。

又是一陣更密集的雨下了下來。這次終於有人看見了這黑色的死雨來自哪里。先是兩個小黑點從那只鳥的背上掉落下來,等到離地面近些的時候才看清那好象是兩個人,然後那兩個人突然就徹徹底底地爆炸開了,變成那奇怪的黑雨掉落下來。

有人抬頭張望的時候被滴到了眼睛裏,尖叫一聲連忙伸手捂住,低頭,手一松,眼睛珠子就隨著手掉了下來。很多人連忙手忙腳亂地拿手去擦滴到了黑雨的地方,但是用力一抹一大片皮肉就直接被順手帶下來了。

相對于這黑雨造成的傷害,恐懼對士兵們的影響更大。看著身邊的人一擦臉卻把半張臉都擦了下來,無論是再訓練有素的士兵也受不了。何況廣場上被黑雨滴到的人絕不在少數。場面頓時亂成了一鍋粥,不少人已經倒下在地上翻滾了,更多的人是在逃跑,牧師們紛紛拼命用出了治療術淨化術解毒術,驚恐的尖叫和痛苦的嘶吼把長官們的命令都完全掩蓋了,而且能夠發出命令的軍官連一半都不到。

那只落下黑雨的鳥發出一聲響徹長空的號叫,開始朝下面俯衝。有幾個去過西方前線的牧師已經喊了出來。

“是獸人的雙足飛龍!”

“公爵大人…。。難道歐福和死靈法師有勾結?”一個退到了高臺的遮棚下的高級軍官驚恐地看著姆拉克公爵。

“不,他們會說是這個死靈公會的奸細自己偷來的。”公爵眼裏的精光亂閃。想不到這個小子居然真的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去歐福,還借來了一條雙足飛龍。

公爵之所以要急著解決掉阿薩,最大的原因就是歐福。

雖然羅尼斯主教叫塞德洛斯把自己勾結歐福的證據交給朝廷的書信落在了自己手上,但是羅尼斯主教一死,和阿薩也似乎有著點關係的塞德洛斯肯定會猜到是自己做的手腳。這些證據交到朝廷手中雖然不確定會有多快,但是絕對比自己掌握聖騎士團要快就是了。

單獨一個不懂政治外交陰謀手段的阿薩,或者單獨一方面塞德洛斯的證據公爵都還有辦法應付。但是如果兩者聯合到了一起,塞德洛斯如果再想辦法幫阿薩把罪名洗掉,再讓他作為證人,那可能就連神仙都無路可走了。所以公爵不惜犧牲一切代價,也非得要把阿薩逼出來先殺掉。。

現在這樣的情況更非得要把這小子在這裏殺掉不可。即便是塞德洛斯有心要幫這小子,借他條雙足飛龍應該就是極限了。大批獸人戰士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來到王都,如果用雙足飛龍達載幾個來非但起不了什麼作用而且如果失敗更有反效果的危險。雙足飛龍可以說是那小子自己偷的,但是派人來的話那勾結死靈公會殺死羅尼斯主教的罪名就板上釘釘再無周旋的餘地。別說指證自己,連歐福都會立刻受到教會的敵視。

所以現在的情況下,無論如何都非得要把這小子幹掉。公爵深吸一口氣,如雷的吼聲滾滾而出。

“弓箭手魔法師準備。”

但是雙足飛龍只是下降了一下就停留在一個相當高的高度上盤旋,然後上面又掉下一具屍體來。下面的人們更慌亂了,軍官們再也無法管住士兵。那具屍體是朝火刑柱的地方落去,士兵們開始四散躲開。

但是這具屍體並沒有爆開,而且落的速度好象並不是那麼快,似乎像誰給這屍體加持了羽落術一樣。快落到地面的時候才有人看到屍體的腰上好象還系著一跟繩子。而且屍體的手腳還在動,或者說那並不是具屍體。

“弓箭手魔法師給我射。”公爵的吼聲傳了出去。

但是比弓箭手和魔法師都更先動的卻是停在四周屋頂上的烏鴉。

這些烏鴉一開始就靜靜地矗立在那裏,配合著凝重緊張的氣氛動也不動。但是直到下面變成一團糟的時候,這些小東西也依然如同雕塑一樣沒有絲毫的動彈。不過所有的人也都不會去在意這個。而現在幾乎和公爵的吼聲出現的同時,這四周足有近千隻的烏鴉全都振翅急飛,飛向中央的火刑柱。

“你…。你怎麼真的來了…。”小懿看著從天而降落在她身邊的人,終於涕不成聲。她的表情又是激動,又是喜悅,又是悲傷。

阿薩看著她,眼裏有了笑意卻沒有回答。他口裏正念誦著複雜難明的咒語,飛來的烏鴉全部聚集到了他們兩人的身周,密密麻麻地圍成了一個球體把他們包圍在裏面。

‘轟隆。’一發火球炸在了烏鴉身上爆開了。原本足可以把人炸碎的火球術卻沒能把這些烏鴉震飛,只把最外面的幾隻炸成了碎片。碎片中並沒有絲毫的血色,四濺的全是黑色腥臭的汁液和石頭般僵直的肌肉。

“抓緊我。”阿薩大喊,拔出背後的刀一刀把小懿身上的鐵鏈斬斷。小懿伸手摟住了阿薩的腰。弩箭和魔法射在他們身旁的烏鴉身上發出的是射入木頭的嘭嘭聲,居然無法穿透這些小飛鳥。阿薩長嘯一聲,上空停留著的雙足飛龍開始振翅高飛,把兩人帶離了地面。

軍官們終於重新指揮住了士兵,整個廣場上還能動的人都呐喊著朝火刑柱沖來。但是即便是最近的士兵沖到已經著火的火刑柱旁的時候只能眼睜睜地夠看著那團烏鴉裹成的黑球朝天升去,不少士兵拋出了長矛和手中的箭,但是依然只能夠打落一些烏鴉而已。
有些聰明點的魔法師和弓箭手已經朝那根系著兩人的繩子發出攻擊。但是那畢竟只是細細的一根繩子而已,命中率實在低得可憐。而且那根繩子很明顯並不普通,受了幾十根弓箭甚至還有一發火球的射擊居然絲毫無損。

“弓箭手繼續射人。魔法師射雙足飛龍。”公爵的吼聲傳來。

但是魔法師們站立的位置對於雙足飛龍的高度來說實在是太遠。低級魔法師的火球和閃電在途中就消散了,能夠到達雙足飛龍的高度的也大多偏離開了目標,只有一兩發強弩之末的火球打在了雙足飛龍的翅膀上。

雙足飛龍長嘶一聲,身形微微向下一沉,但是立刻又重新慢慢地向上升去。這沼澤巨獸的防禦力和生命絕不是幾個魔法就能夠對付得了的。

暴雨般的弓箭落在周圍的僵屍烏鴉身上,不斷地有烏鴉開始被身上的箭矢的妨礙了翅膀的扇動或者是被太多的箭只的重量帶著往下掉。小懿一手環抱著阿薩,一手在空中做出幾個手勢,念誦。

“空氣中的精靈,請聽從我的意願為我阻擋攻擊。”一陣強烈的旋風開始在烏鴉外形成,弓箭手的攻擊頓時被減弱了很多,不少勁道不夠的箭只直接就被吹開了。

阿薩頗為吃驚地看了小懿一眼。這個‘旋風神盾’是相當高級的空氣魔法,想不到她居然能夠用出來,而且是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

雙足飛龍的已經越來越高,魔法再也難以企及。小懿和阿薩兩人已經上升了足有二十米高了,雖然周圍的烏鴉已經所剩無幾,但是這樣的高度和旋風神盾的作用下弓箭已經射不中他們了。

小懿和阿薩對望一眼。小懿的臉上還全是眼淚,但兩人眼裏已全是欣喜之意。

“別管飛龍了,魔法全都給我朝人發。”公爵的聲音重新響起,而且越來越近。兩人低頭看去,公爵正以和他的體形不相稱的高速朝他們的正下方沖來。

倉促間只有六個較近的魔法師能夠準確攻擊到他們。四發火球和兩發冰錐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朝飛來。

“左下的火球交給你了。”阿薩大喝,伸手,三顆瞬發的火球三個方向迎了上去,和另外三顆同時在空中撞擊爆炸了。而小懿用一發閃電擊潰了一發火球。

三次瞬發的火球已經是極限,短時間之內魔法力再也無法凝聚。阿薩抽刀在手一刀格開了一發冰錐,剩下的一發他直接伸出了自己的右腳去接。噗的一聲響,他的右腳上頓時血肉模糊,而且完全冰凍住了。但是這一擊終究是被擋了下來。

就這一耽擱,他們兩人又上升了十米左右。在魔法師凝聚起下一次攻擊之前,他們就可以升到安全的高度了。

自由,已經近在咫尺。

下麵傳來公爵的一聲暴喝。一個士兵被公爵抓了起來朝天上扔了出去,手舞足蹈地叫喊著。

公爵的自己身形驟起,一腳踩到了下面另一個士兵的肩膀上。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士兵的肩膀整個地塌了下去,慘叫一聲載倒。

公爵已經借著這個士兵的肩膀跳到了半空,手一揚,一把揀來的士兵長劍呼嘯而來。這把劍不是對著雙足飛龍也不是對著人,而是對著他們之間的那條繩子。

這再也不是那些輕飄飄的弓箭,而是一把飛速旋轉著長劍。只聽那風聲就可以明白,即便中間的是一條鐵鏈,在這一劍之下也必斷無疑。

阿薩手裏的刀脫手而出。一聲脆響,公爵拋出的長劍立刻被刀擊得粉碎。而刀則帶著一道弧線飛落向地面。

公爵在笑,胖胖的笑容中和善親切的味道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全是猙獰。因為他手裏赫然還有一把長劍。他手再一揮,這把劍帶著比剛才還淩厲十倍的風聲朝繩子飛去。

同時公爵已經踩在了被他扔到半空的士兵的胸口和肚子上。士兵胸腹頓時凹了下去,連慘叫都發不出,血和內臟從口鼻中狂噴著從半空飛墜而落。只是這並不高的高度就已經被摔得稀爛。

借著這一借力,公爵已經再度拔空而起直沖向半空中的兩人。右手自腰間一揮,一聲尖利的嗆鋃聲,他自己的那把細長的劍已經在手。人劍已經合一。

小懿低低地一聲吟唱,一發寒冰神箭射向那呼嘯著朝他們頭頂的繩子飛去的長劍。但是雪白的水系魔法在飛速旋轉的長劍發出的風雷之聲中不堪一擊,如同泡沫一樣飛散開了。長劍去勢絲毫不減,飛斬向那條命運之線。

小懿的身體已經僵硬,眼裏已全是絕望之色。天堂和地獄就是那一條線。

繃得筆直的繩子發出一聲仿佛琴弦上最低沉音調的哀歎,斷了。

整個廣場上的人都在注目著半空中的戰況,看到那條繩索終於在公爵大人的攻擊下斷開了,齊聲發出一聲呐喊。一半是叫好一半是驚呼。因為繩雖然斷開,但是只有一人在往下掉,另外一個人卻在向上升。

阿薩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那把飛斬而來的長劍。就在繩斷之前的那一刹那,他雙手已經抱住了小懿把她用力扔了上去。用的力量和速度時機都恰到好處,剛好讓她能夠在長劍斬過之後能夠飛到斷繩之處。

小懿剛被扔上之後就已經心領神會。她兩手分別一抓,就已經抓住了斷掉的繩索兩端,她用自己的手當作了連接的繩子。阿薩的身形只往下掉了一點,立刻又重新穩住了。

雙手在拉力的劇痛讓小懿低哼一聲。但是她知道只要堅持過這一會,讓雙足飛龍飛離王都的範圍就可以降落了。

但是下方還有個公爵。

公爵身軀發出的破風之聲居然是和箭矢一樣尖利的呼嘯。他的劍勢絲毫沒有什麼氣勢磅礴洶湧澎湃的誇張意味,他不想去絞碎什麼湮滅什麼,他只是要殺人。

細劍所有的鋒銳和作用包括公爵所有的力量技巧都集中在那一點的劍尖上,即便是鋼板這劍都可以將之刺個對穿。而劍尖所指就是阿薩的眉心,即便是用尺規衡量也是最中間也最致命的眉心。一劍穿透這裏,和把人絞成七八十塊的效果都是一樣的,讓人死而已。

公爵的這一劍如同他的人一樣,什麼都沒有,唯一的有的就只有效果,最有效率的效果。

剛剛全力拋出小懿的手已經完全無力。阿薩再也沒有力氣來接公爵這一劍了。但是他開口發出了幾個古怪的音節,盤旋在周圍所剩無幾的烏鴉全部轉身飛撞上了公爵的劍,那把原本要奪命勾魂的劍被這一撞居然飛了出去。

這樣好的效果連阿薩自己都怔了怔,但是他立刻看到了公爵飛撲過來的身影。

烏鴉可以撞歪一把劍,但是絕不可能撞歪一個人。公爵看到烏鴉一飛來就已經主動棄劍,順勢撲過來一把抱住了阿薩的腰,而且還用力朝下一扯。

小懿一聲尖叫,她再也無法握住足足有兩個人的重量。連接著雙足飛龍的一端繩子帶著手掌的一片皮肉滑出手去。她和下面的阿薩一起朝下落去。

公爵的猛力一扯不止把阿薩兩人扯了下去,他自己也借力緩了緩在空中的下落之勢。等到連小懿也被阿薩帶著朝下猛墜,經過公爵的面前的時候公爵再伸手在她身上一借力,徹底地把自己的下落之勢緩解了。

“抓活的。”還在半空,公爵就把命令吼了出去。

阿薩和小懿兩人用出了羽落術,也算平安地落地了。但是剛一落地,幾十把長劍和長矛就已經密密麻麻地抵在了他們身上,整個廣場的數千名士兵已經在他們四周水泄不通地圍了上百層。

‘撲通’。即便有了兩人的借力,從這麼高的地方完全不會魔法的公爵依然跌得狼狽萬分,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消解了下落的力量。

失去了駕者,雙足飛龍在空中盤旋了兩圈,發出一聲嘶叫向西飛走了。

灰頭土臉地爬著站起來,公爵看見了已經被人用刀劍架住動彈不得的兩人。他用生平最狼狽的形象發出了最難抑的張狂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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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48: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十一章 意外

鐐銬是由特殊的精鋼打造,鎖鏈的每個鏈環足足有手指頭粗細,上面密密麻麻地佈滿了魔法符號,有禁魔作用的,有加強鐐銬本身強度和韌性的,還有給束縛物件施加虛弱術的。這種東西看起來無論如何都不像是拿來鎖人用,而是鎖大象,還是會魔法的大象。

阿薩的身上現在卻有三重這樣的鐐銬。重疊在他的身上纏繞著看起來好象穿了一件古怪的衣服。

但是這裏並不是陰深恐怖的地下牢獄,而是公爵的書房。阿薩也並不是混身鮮血血肉模糊地跪在躺在地上,而是毫髮不傷地坐在一張椅子上。只是神情看起來很委頓。無論是誰,落到了這個地步都不可能精神得起來。

姆拉克公爵隔著書桌微笑地看著阿薩說。

“這三副鐐銬其實是之前庫斯伯特大神官幫你預備,聽說是魔法學院很久以前為束縛一隻牛頭人祭祀而特製的。其實之前我倒一直都沒怎麼想過要活捉你,但是你終究沒有讓我失望。哈哈。”

“沒讓你失望?你害怕我不來麼?”阿薩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公爵的笑臉,有氣無力地說。

“不。我相信你一定會來的。這原本就在我的計畫之中。只是原本我打算當場殺了你的,不過最後我又改變了主意,希望能夠儘量活捉你。你確實沒讓我失望,沒被殺死。”

“活捉我做什麼?我還以為你一定會把我手腳都砍斷,舌頭割下,眼睛也弄瞎的。”阿薩的眼睛半睜半閉,冷冷地說。

“說得好。其實按道理來說,我確實是應該這樣對付你的。呵呵呵呵。”公爵大笑。像聽到一個意外的俏皮笑話一樣笑得又開心又憨厚又溫和,那眯起來的眼睛裏全是笑意。看著面前這個終於落在自己手裏,再也沒有任何掙扎反抗餘地的對手,他很感慨地歎了口氣。

“也許從某個角度來說,敵人才是最好的朋友。不只帶給你鬥志和勝利的喜悅,而且因為立場分明再無顧忌,所以用不著再把自己的意圖遮遮掩掩,比朋友更可以放心地說說心裏話。什麼都直截了當地表達出來,即使是敵意,也是種很痛快的事。”

“你看起來好象很有點高興的樣子。”阿薩冷冷說。

“錯。”公爵手一揮做了個否定的手勢,還是笑得那麼得意開心。

“不是有點高興。是非常高興。我甚至差不多都忘記上一次這樣高興是在什麼時候了。因為我好象從來沒有這麼費力,用這麼長的時間去對付一個人。而且終究還是我勝利了。”他很滿意現在這個年輕人臉上那完全就是屬於失敗者的神情,看向阿薩的眼光居然有點不舍。

“唉,你死了以後,叫我哪里再去找這樣的敵人,再去找這樣可以痛快說話的‘朋友’呢。”

一陣腳步聲接近。公爵住嘴,皺眉。他早已經命令府中所有其他人全部不得接近書房,他要秘密地審訊犯人。他和阿薩之間的對話是不能讓其他人聽見的。

書房的門被推開,羅德哈特走進來,向公爵行了一個禮。

“對不起,公爵大人。羅蘭德團長和一位老牧師正在府門口,他說要把通緝犯帶去請皇帝陛下親自和大神官們一起審訊。”

“羅蘭德團長?哼,讓他派人的時候不派,現在反而向我要人了。”公爵皺眉想了想,輕輕地揮揮手,說。

“先暫時把他們拖住。”他並沒有說怎麼去用什麼辦法拖住。他只知道自己既然這樣說了,羅德哈特自然會去辦。

“是。”羅德哈特轉身出去了。至始至終,他沒有向阿薩看過一眼。

“這是個很聰明很能幹的年輕人。關鍵是他很識時務,在情勢之下永遠知道做出正確的選擇。”公爵看著阿薩。

“但是你很多時候的選擇卻顯得不怎麼正確。”

“因為我從來都不是聰明人。”阿薩淡淡地回答。

“不過即便不聰明我也知道,這裏好象並不是關押人審問人的好地方。你把我帶到這裏來應該不會只是向我表白一下你高興的心情吧。”

“呵呵。對。” 公爵微笑。

“我對你這麼客氣,讓你毫髮無傷地坐在這裏,是因為想和你談筆交易。”
“交易?難道你要放過我麼。”阿薩的眼神和語氣沒有絲毫波動,依然有氣無力。

“我雖然不那麼聰明,但是也知道要你放過我這好象是不可能的。”

“說得對。”公爵點頭,還是笑得那麼親切。

“你自己都知道,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是必須死的。”

“那你拿什麼和一個知道自己要死的人交易呢?我連命都快沒了,難道還會去在乎什麼麼?”

“不,我知道你是在乎的。即便你連命都不要,可是還是在乎一個人的。我女兒。呵呵。你難道不是為了她才冒險來這裏的麼?我就拿她的命來和你交易。”公爵的笑容裏仿佛全是慈悲。

“只要你答應,我就不殺她。你大可放心,她現在也毫髮無傷,甚至比你還好。”

阿薩沒有回答,但是眼神有了波動。良久,他用有點奇怪的聲音說。

“你用你女兒的命來逼我一個快死的人答應你的條件?其他人聽到一定以為你瘋了。”

“其他人說什麼無所謂。關鍵的是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就行了。”公爵淡淡說。

“你要我做什麼?”阿薩歎了口氣。

公爵的眼睛眯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地沉聲說。

“我要你承認是塞德洛斯和死靈公會勾結,一起指使你來刺殺羅尼斯主教的。只要你在皇帝和教會方面都承認了這一點,我發誓不會傷害小懿,保證她和以前一樣生活得好好的。”

“發誓?”阿薩擠出點笑容。

“這種東西連我都只當是個屁,你難道還會在意麼?”

公爵歎了口氣。他臉上似乎又有了點父親的氣息。

“小懿畢竟是我的女兒,又是那麼能幹。你以為我很想殺她麼?但是她偏偏知道其實是我殺了羅尼斯主教,而且她又和你站在一起,也算塞德洛斯的徒弟。我怕她為你洗脫罪名而和塞德洛斯聯合起來,所以我才不得不打算殺她滅口。而如果你能夠指認塞德洛斯其實就是幕後的兇手,然後你再一死,我也就沒這個顧忌了,當然更不會再去為難她的。這次你騎的是一條雙足飛龍來,這就是塞德洛斯和死靈公會勾結的最大證據。我也猜得到塞德洛斯會說那是你自己偷的,但是即便如此也足夠了。我自然有我火上澆油的辦法。”似乎是想到了以後的美好景況,公爵又笑了。他今天實在是顯得太高興太開心了。

阿薩歎了口氣。

“原來你這麼高興不只是因為捉到了我,還因為可以利用我直接就對付塞德洛斯。”

“對。”公爵點頭。

“呵呵,我似乎都已經可以想到教會和帝國聯手對付歐福的情形了。我會親自帶兵的。確實要多謝你今天帶來的那條雙足飛龍,提醒我這種東西在戰場上的作用。我去進攻之前一定說服軍方大臣和皇帝陛下,讓他們先去多購買些獅鷲。呵呵。”

阿薩依然淡淡說。

“既然你知道我去過歐福,去和塞德洛斯接觸過,難道就不怕我們早就商定好了對付你的辦法嗎?”

“辦法?”公爵一笑。

“隨便你們有什麼辦法。你謀殺主教大人的罪名已定,塞德洛斯再怎麼也不敢派出獸人部隊來明目張膽地幫你。他也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也許你不回來一直留在歐福和塞德洛斯一起,我還會怕你們搞什麼鬼。但是我卻知道你是一定要回來的。呵呵,現在你不是就已經在我手上了嗎?”

阿薩歎了口氣,點點頭。

“你想得很周密。我確實曾經請求塞德洛斯來幫我,但是他不肯。他所顧忌的和你料想的一樣。而我……確實是必須回來的。你真的很會看人。”

“看人,是設定計謀和圈套的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一點。”公爵開心地微笑著,像一個名廚給食客講解自己的拿手好菜一樣對阿薩說著,務必要讓對方嘗過之後再充分去回味自己傑作中的每一點韻味和含義。

“只要看清楚那是什麼樣的人,面對什麼樣的情況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就能夠計算好每一步,然後設計好大局。即使讓對方知道你的意圖,也只有按照你的意願一步一步地走進來。”

“就像我這樣。你知道我一定回來,是嗎?”阿薩低著頭,好象垂頭喪氣地輕聲說。

“對。呵呵呵呵。”公爵笑得很開心。

“看你現在這麼高興。” 阿薩突然輕聲說。

“但是我現在還沒有答應幫你栽贓塞德洛斯啊。”

“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會答應的。”公爵的臉上仿佛寫著幾個字,‘全世界都在我手中’。“就像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一樣。”

阿薩依然還是有氣無力的,似乎還是那副心喪欲死的樣子。搖頭回答的聲音也很低沉。

“不。我不會答應。”

公爵愕然。

“什麼?”他很意外,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我不會答應。”阿薩的聲音大了點。

“因為我根本就用不著答應。”說完這話,他突然自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上的鐐銬發出一連串的響聲滑落到地上。

公爵的表情凝固了。他肯定這些鐐銬絕對鎖得很好的,而且也絕對可以鎖住一隻力量比人類大數十倍的牛頭人。

“你一直這麼放心。看來是很相信這些捆牛的枷鎖了。確實,我承認我不是牛,掙是絕對掙不斷的。”阿薩舉起了手,指頭上拈著一根木刺。

“但是剛好我還懂點陷阱機關之類的東西,剛好你讓我坐椅子,而不是讓我躺地上。剛好這對付牛的鎖銬也不是很難開。”

公爵只驚訝了一下而已,並沒有驚慌失措。他甚至都沒有站起來,只是沉下了臉色和聲音。

“書房周圍雖沒有人,但是府外卻全是近衛軍。我勸你別以為憑這幾個剛好碰到的運氣就妄想可以扭轉乾坤。也勸你別浪費了我給你的機會。”

但是阿薩好象絲毫沒有表示出對這些機會的珍惜,他原本頹廢模糊的眼神已經逐漸清晰,明亮,鋒利。和他的聲音一樣。

“以前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是敵人。我們要走的路根本不同,所以雖然你三番幾次地要對對付我,我也不覺得你很可惡,沒有想要對付你。因為我也是身不由己地才擋在你的路上的。但是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你居然連羅尼斯主教也要殺,還有山德魯…。甚至連小懿也不放過…。”阿薩的聲音和表情終於因為激動有點扭曲了。

“就算我救得了小懿一次,但是只要你還在,無論是她還是其他人,都不得安寧。”阿薩用已經被憤怒扭曲了的聲音低聲吼出幾個字。“所以我要殺你。”他的眼睛裏已滿是血絲,說話的時候嘴邊露出的犬齒,噴發著野獸的味道。

“我太意外,也太失望了。居然放棄了我給你的機會。”公爵的表情完全地冷了下去。他慢慢地站了起來,手握上了腰間的劍,猛然大吼。

“快來人哪。犯人掙脫了枷鎖,要逃跑了。”公爵的臉上明明全是殺氣和鎮靜,但是這個大喊卻可以裝出慌張的味道。

吼聲過後,公爵依然是那樣沉聲對著阿薩說。

“我再說一次,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只是知道你並不聰明,沒想到會苯到這個地步。哼,你以為這是酒館裏流行的那些低俗故事麼?只憑著這幾個運氣就可以來個局面的大逆轉?”

走廊上立刻就有腳步聲傳來,但並不是近衛軍們應該發出的那種雜亂吵鬧的聲音。這只是一個人的腳步。腳步來得很快也很大,只是幾眨眼的工夫就幾乎已經來到了書房門外。雖然是很急促,應該還是有點慌張的動作,但是每一個落步都非常精准,都依照著一種奇怪的節奏。這是個已經將武技融入到了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的人才能夠發出的聲音。

阿薩猛然轉身一腳踢在了書房的門上。一聲巨響,兩扇門破裂著朝走廊上飛去,直撞向一個正朝這裏飛奔的身影。

這個身影一頓,然後一陣若有若無的白線在空中隱約了一下,兩扇氣勢洶洶的破門立刻就無聲無息地分散碎裂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碎木片。

木片散落,來者立定收劍。灰發,一張滿是書生氣的臉上卻有一雙散發出如劍一樣鋒利無匹的眼睛。他就是剛才被羅德哈特拖在公爵府門口的羅蘭德團長。他聽到了公爵的喊叫後第一個沖上來的。

“羅蘭德團長,這個通緝犯要殺我。”公爵拔出了劍。他已經決定不再留這個小子的活口了。

但是阿薩居然轉過了身面對公爵,完全沒有理會背後的帝國第一劍士。而羅蘭德團長似乎只砍碎了那兩扇門後就突然再也沒了聲響,似乎突然就消失了。

公爵驚奇地側了側頭,看到了阿薩身後。書房外的走廊中羅蘭德團長確實還在。只是他底著頭,似乎正要往前走,手也按在劍柄上。但是他就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不動了,好象成了一尊石像。

公爵突然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氣息。這並不是種確實存在的氣味,而只是種純粹的感覺,當凝望一隻巨大的猛獸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產生的感覺。雖然視線中沒有任何的猛獸,但是公爵可以知道得很清楚,這感覺的發源地就在羅蘭德團長身後不遠的一個走廊的拐角處。

沒人能夠看見那裏到底有什麼,也沒人聽見有什麼響動,但是每一個人,甚至不必是人,即便是一隻其他動物在這裏也可以知道那裏的異樣和危險。

這古怪危險的感覺更濃了。公爵有種正站在海嘯即將撲面而來的大海前的感覺。

羅蘭德團長的身體慢慢地彎下去。他的頭埋得更底了,似乎還閉上了眼,握著劍的手也更緊了。如果說他的身後正醞釀著一場颱風,那麼他和他的劍就是一座山,一座巍然不動,但是隨時可以爆發出沖天巨焰的火山。

一聲古怪的破裂聲,羅蘭德團長身後,走廊上的一個架子和上面擺放著的一個瓷瓶一起碎了。好象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擠壓了一樣往中間碎裂,碎片沒一丁點分散,全部往中間堆積在了一起。

羅蘭德團長沒有動,拐角處的那個散發出無比氣勢的人也沒有動。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那一片地域好象連空氣都凝結成了一團固體。但是那詭異的寂靜裏醞釀的東西一旦爆發出來,整個公爵府可能都會像重擊下的花瓶一樣陡然粉碎。

公爵頭上已經在冒汗了。他連呼吸都有點不順暢。

“有運氣碰到的意外東西,自然也有不是運氣的東西。”阿薩的聲音在這個詭異凝重的時候突然響起。
“其實我身上的束縛應該是等著他來給我解開的。但是看來他似乎知道我有辦法,一直沒動手,所以我只有自己動手了。”

公爵握劍的那只手上還有額頭上的青筋都在跳舞,他的聲音也前所未有的乾澀。

“難道你們真的有計劃?”

“你看見雙足飛龍之後就會知道我去過歐福。所以即使我救人失敗你也應該捨不得讓我死,依你的作風肯定要最後利用我,至少也要審問我一下。而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你絕對不會讓其他人在旁邊,肯定是單獨一人。這些都是計畫,針對你的計畫。”阿薩捏緊了拳頭,骨節爆響的聲音在這奇怪的寂靜中顯得異常清脆。

“你說得對,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這確實是圈套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公爵的眼角也跟著在跳。

“你們這是在賭。我很意外塞德洛斯會作這麼危險的計畫的。”

“你說得對。塞德洛斯不會陪我賭,但是其他人會。一個幫我計畫,另一個答應幫我出手。當然他們也讓我答應他們提出的條件。不過無論什麼條件,都比你的要好。”阿薩說著,也慢慢和羅蘭德團長一樣彎下了腰。身上散發出淺白色的光芒。

“可惜你們賭輸了。”公爵的細劍慢慢地挪到了正前方,指著阿薩。他的手腕並沒有動,身體也沒有動,但是劍尖卻自己在顫抖,像一條毒蛇的信。

“你們兩個,我確實沒話說。但是現在只有你一個。而且外面有成千的士兵。”

“現在還不知道誰輸。”阿薩冷冷地回答,眼裏的光比公爵的劍更尖。他全身的白色光芒已經聚集到了他的拳頭上。

公爵的劍抖得更厲害了,象一條隨時會脫手飛出的蛇。

突然一個人歎了口氣,說。

“如果現在還不知道誰輸,那一定是因為他的腦袋裏全是大便。”

書房的牆壁突然無聲無息地崩塌出了一個洞,一個老牧師和羅德哈特一起出現在牆後的房間裏。羅德哈特吃力地邁動著腳步走了進來,眼睛一直盯著走廊上。彌漫在那裏的氣勢風暴越來越劇烈,老牧師也看了一眼走廊,然後搖頭歎息。

“現在的年輕人什麼都好,就是喜歡擋路。” 他應該就是羅德哈特所說的和羅蘭德團長一起在門口等候的牧師。這兩人顯然也不能從走廊過來,居然繞了一圈從其他房間破牆而入。而這裏人都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之下居然完全沒有察覺。

公爵笑了。雖然他有點奇怪為什麼沒有近衛軍們的響動,但是來了這兩個人也已足夠了。他記得這個老牧師。在刑場的時候一直就在高臺左右。而且出手治療被黑雨毒倒的士兵們的時候比誰的治療解毒的效果都好,魔法造詣絕對不低。而且現在再加上羅德哈特可說已是必勝。他沉聲一喝。

“你們來得正好。幫我一起殺了他。”

公爵的話聲一落,走廊中的氣息風暴猛然數十倍的增加了。那堆花瓶的碎片繼續又碎,發出一陣炒豆子般的響聲。甚至牆壁上的石灰都在簌簌地脫落。

羅蘭德團長還是沒有動,他手中的劍也並沒有出鞘,但是一陣奇怪的嗡鳴聲已經從他的劍鞘中彌漫到了公爵府的每一個角落。羅德哈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走廊,甚至連公爵都沒有去看一眼,他的額頭就已經開始冒出了冷汗。

這個破牆而入的老牧師並沒有理會公爵,而是朝走廊裏有氣無力地喊著。

“你們年輕人的精神是不是好得過餘了?大家都是同路人,要打要殺等把這裏的事解決好了再說吧。”

這句話一出,公爵手上的細劍的顫動立刻停止了,這條靈動之極立刻就要擇人而噬的蛇好象突然就變成了一根晾衣竿。公爵那雙細長的眼睛居然睜得比平常人都大,直楞楞地看向這個老牧師。他完全想不通這個牧師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他太意外了。

阿薩的表情一點都不比公爵輕鬆,他的嘴張得老大,幾乎可以放進自己的拳頭,鬥氣瞬間就消失了。他的意外甚至比公爵的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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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4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十二章 失敗

阿薩指著老牧師,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沒死?”

“你死了我都沒有死。”老牧師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瞪了阿薩一下,吐了口唾沫。

“我…。我還說回來給你報仇的…。。”阿薩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驚還是喜。雖然模樣看起來全然不同,但是這個老牧師說話的口氣和聲音,還有那舉手投足間的姿勢,最重要的是在他破牆而入的時候微微感覺到的特殊的魔法氣息,這個老牧師分明就是山德魯。至於那張臉,阿薩知道肯定是又是張面具。這老頭的花樣一向不少。

“想不到你這麼夠義氣。那如果你以後被人殺了我也給你報報仇好了。”山德魯嘿嘿笑了笑,伸手從自己的臉上揭下一張栩栩如生的面具,露出了一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為了帶上這張面具他不得不把自己的鬍鬚弄掉了,原來除去鬍鬚後他臉上的皺紋並不多,並不是非常的老。他朝走廊裏喊了一聲。

“大家都進來吧。”

公爵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雖然阿薩和山德魯都沒有任何地戒備,但是他手上的劍始終沒有任何的動作。不是不敢,而是他的鬥志已經沒有了。

走廊中的氣息風暴已經平服了,消失得和出現時一樣驟然。羅蘭德團長站直了身軀,他的劍始終沒有出鞘。這個時候,旁人才可以發現他的額頭上已經全是汗水,甚至有了點疲態。剛才他彎腰戒備拔劍而不抽的時候他似乎並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羅蘭德團長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個拐角處,很吃力地歎了口氣,好象剛結束了一場百里長跑一樣。他並沒有說話,徑直走進了屋子。他邁步的時候腳下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他站立之處的大理石地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粉碎。

羅蘭德團長的身後拐角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挺拔,冷峻如山的身影隨後從那裏出現了。雖然早就知道能夠散發出那樣氣勢的人只會是,也只能夠是他,但是親眼看到這個人的出現,公爵最後的一點掙扎的希望才徹底崩潰。那是塞德洛斯的朋友,格魯。

羅蘭德團長走進了書房,對山德魯和羅德哈特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阿薩,最後再看了看公爵。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眼光裏也沒有淩厲奪人的光芒。但是公爵的表情已經開始崩潰。

直到這個時候,外面本來應該蜂擁而進的近衛軍們依然沒有出現,這周圍依然是靜悄悄的。公爵的聰明才智已經足夠讓他明白這一切預示著什麼。

格魯也走進了書房。他誰也沒看,目光先冷冷地落在了羅蘭德團長的身上,開口問。

“剛才最後我給了你機會拔劍,你為什麼不拔?”

“因為沒有必要。”羅蘭德團長淡淡回答。他的手原本已經放開了劍,現在不知什麼時候又握住了。但是他沒看向格魯,而是掃視著周圍。

“你不想試試?”格魯的眼光落在了羅蘭德團長腰間的劍上,他深黑無底的眸子裏好象有兩朵黑色的火焰閃了閃。

羅蘭德團長淡淡地回看了他一眼,依然是很平淡的聲音。

“不想。”

格魯的眼光從阿薩,羅德哈特和羅蘭德團長的臉上一一掃過,惟獨沒有看公爵。然後他看著山德魯,突然開口冷冷地問。

“你說這裏的人都是同路的?”

“應該是吧。”山德魯點點頭。

“那這個人呢。”格魯的聲音已經有了殺氣。但是他的眼光並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而是看著旁邊的書櫃。他的眼神也陡然淩厲起來,好象那個放滿了書的木頭架子比羅蘭德團長還有殺傷力。

“你還不出來?是想這裏所有的人都出手請你麼?”

所有人都看向那裏,但是那裏分明也就只是一個書櫃而已。阿薩和羅德哈特,甚至包括山德魯的表情都有些愕然。只有羅蘭德團長的表情沒有變化,他的手一直在劍上。

“老了……”一聲古怪的歎息,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一個人影從書櫃那裏從無到有的分離出來。

除了格魯將軍和羅蘭德團長之外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尤其是公爵和阿薩。

這個書房雖然不小,但是也絕不大,而且陳設也不複雜,即便是一隻貓要躲藏起來不被人發現那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公爵的書房為了保密,自然沒有窗戶甚至通氣口。也就是說,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已經在這裏了。公爵和阿薩的舉動話語全都被他盡收眼底。

直到這個人離開了書櫃,所有人才發現書櫃角落的陰影淡了一些。他剛才居然就和那一點點陰暗完全溶為了一體。讓人即便是看著他也完全不會去留意他,甚至連羅蘭德團長也只是有了點感覺而已,只有格魯注意到了。

“真的是老了……居然被兩個人留意到了…。還被找了出來…”這個人的聲音很古怪,但是也可以聽出充滿了沮喪的味道。這是個全身都包裹在一套黑色緊身衣中的人,身材很瘦小,臉上是一個金色的骷髏面具。即便是這樣現身了,但是看上去他都仿佛一直在一種朦朦朧朧分不清的影子中,連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無法分辨。

阿薩的臉色變了。這種奇怪的聲音和面具他都聽到過見到過,曾經追殺他的兩個死靈法師就是這樣。但是他們的面具都是銀色,這個人卻是暗金色的。

但是山德魯卻好象顯得比阿薩還吃驚,他的表情古怪之極,如同阿薩看見他的時候一樣,指著這個人結結巴巴地說。

“是你?你…。你…到這裏來做什麼?”

這個人看向山德魯,暗金色的面具將眼睛也完全隱藏到一片陰影中,只能夠從語氣中聽出平淡的味道。

“聽說你死了,特意來幫你收屍的。但是看來好象白走一躺了…。。”

山德魯的表情很古怪,好象有是有點高興又有點尷尬,完全不見平時間那種自若,連說話都有點不自然。

“謝謝你關心我…。。”

“我沒有關心你。只是關心你帶走的那些東西罷了。你死之後被公會那些人拿回去了怎麼辦。”這個人飄向書房門口。

“既然你沒死,我就回去了。”

“站住。”格魯和羅蘭德團長同時開口。兩人不約而同地一動,一左一右站到了門口。兩人眼中如同針尖的光芒都刺到這個人身上。

這個人立刻不動了。不是因為他聽話,是因為他不能動。

書房中似乎並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變化,周圍依然安靜異常,但是羅德哈特突然就跪倒了。他額頭上已經全是冷汗,臉色蒼白地看著書房門口的三個人。

阿薩依然站著,但是額頭也開始有了冷汗。

如果說剛才格魯和羅蘭德團長的對峙是一場風暴,那現在這兩人聯手充斥在這書房中的氣息就是一鍋鋼水。看起來似乎平靜無比,但是其中的味道卻厚重炙熱了數十倍。幾乎每呼吸一下都可以感覺到肺在這氣勢的威壓下抽搐。

“你們幹什麼。”山德魯瞪著格魯和羅蘭德團長厲聲大喝。

“我想你最好解釋一下。”羅蘭德團長沒有理會山德魯,一直看著這個人,目光如劍。淡淡地問。

“你如果真的是找山德魯老先生,那為什麼會一直潛伏在這裏?而且這個面具如果我沒認錯的話,應該是代表了你是死靈公會的人。如果你不證明你不是我們潛在的敵人,你走不了的。”

格魯沒有說話。羅蘭德團長說的就是他的意思。即便他們自己可以戒備,但是他們的君主,朋友的性命,在這樣一個潛行術高到如此地步的人的手下只會危如懸卵。

現在以二敵一的情況下無疑就是殺掉這樣一個危險人物的最佳時機。格魯和羅蘭德團長兩人都明白這一點。

“你們別太過分。”山德魯的眼睛圓睜,陡然散發出的光芒落在了格魯和羅蘭德團長的身上。兩人的氣勢立刻產生了微小的波動了,趁此機會,這個人只是閃了一閃就飄進了走廊,然後下一瞬間居然就如同一隻最敏銳的變色龍般融進了走廊的環境中消失了。只留下一句漸漸遠去的話語。

“…。。放心好了,我早就懶得去當誰的敵人了。我躲在這裏只是因為想順手幫幫這個小子救他一命罷了。”

羅蘭德團長並沒有追上去,歎了口氣,轉過頭來看著山德魯。

“對不起。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如果他有可能是我們的敵人的話……”

山德魯的眼神和表情也恢復了平常的模樣,甚至還有點心灰意懶,歎了口氣喃喃說。

“你放心吧。他和我一樣,對你們這些什麼陰謀什麼狗屁國家大事早就沒興趣了。這次來也許真的只是幫我收屍而已。”

格魯看了轉過頭來對阿薩說。

“剛才我一直沒進來,就是因為發現這裏似乎還有個人。我一直摸不透是敵是友,也就不好出手。只有讓你自己想辦法先動手,我再伺機而動。不過卻想不到他原本也是打算幫你的”他露出一個極少的見的微笑。

“你這次的生意看來是虧了,花費那麼大的功夫說服我們出手幫你原來卻是白費。即便只是你自己一個人回王都,也絕對有驚無險。這裏原來有這麼多等著幫你的人。”

阿薩長舒了一口氣,搖頭苦笑著說。

“也不算虧,至少我的目的看來是達成了。”

格魯淡淡地說。

“我不管你的目的如何。但是既然你沒死,你答應我們的事就一定要去做。”

“放心,我從來不會賴帳的。”阿薩苦笑了一下。

“尤其是賴你的人情帳。”

“這裏看來沒我什麼事了。我就先去把那只雙足飛龍找回來了。”格魯冷冷地看了公爵一眼,更冷地丟下一句。

“反正我想這個人應該也活不了的吧。”

隨著這一句話,公爵的所有精神才徹底的崩潰。

他不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死。當山德魯和羅蘭德團長一起出現,格魯也現身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已經再沒有任何翻身的餘地了。死是必然的。他接受不了的是失敗,而且是失敗得這樣徹頭徹尾一塌糊塗莫名其妙。

幾分種以前他還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所有的人無不在他的掌握擺佈中。但是就這幾分鐘之後他才發現被掌握被擺佈的居然是自己。剛才他就只有呆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人說話,討論,幾乎沒有人朝他看過一眼。格魯最後這一句才說明,在勝利者們的眼中他現在已經無關緊要,和一個死人沒什麼區別了。

如果說這次的失敗只是運氣,或者說是偶爾自己的疏忽。羅蘭德團長只是在一個巧合中看到自己的破綻,那個死靈法師老頭只是有運氣死裏逃生,或者格魯和那個神秘人物的出現確實在自己的意料之外,這其中的任何一項導致自己的失敗他都會好過得多。可惜並非如此,這裏發生的每一間事情任何人都看得出不是巧合,都是早有計劃,安排好了的。

自己的安排不過是別人的安排中的一環而已。這麼多年的運籌帷幄叱吒風雲,到頭來居然只是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失敗小丑的配角。公爵的精神已經不是痛苦,絕望之類的辭彙可以概括的了。

公爵緩緩無力地坐下了,他現在眼裏看到的所有人所有東西,包括這個公爵府,所有的一切都開始崩潰,糜爛,坍塌,死。他用這輩子最無力的聲音喃喃說。

“周圍怎麼這麼安靜?”

直到現在周圍依然是那樣安安靜靜,不只是外面的王都近衛軍,連公爵府中所有的下人都沒有出現。這裏似乎突然就變成了一坐鬼宅。

“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奉公爵大人您的命令。”羅德哈特回答。他的聲音依然是那樣有禮貌,謙恭,簡潔。

“我告訴他們說公爵大人和羅蘭德團長要審訊犯人,不得靠近打攪。”

公爵閉上了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然後你們就等在外面,等我儘量多說點東西給這個我認為只有死路一條的小子知道,然後再進來放了他?”

“對。”羅德哈特點了點頭。

公爵長長地歎了口氣,沉默了。他已經完全不想反抗掙扎。雖然他絕不是個弱者,但是這裏卻有兩個最頂尖的強者,他不想像只狗一樣徒勞地掙扎兩下然後被人按住宰掉。何況他的鬥志早已崩潰,連渣都沒有剩下。

羅蘭德團長和羅德哈特靜靜地看著公爵沒有出聲。山德魯若有所思,似乎心思根本就沒在這裏。而阿薩也沒有吭聲,他知道現在已經用不著自己說什麼了。

半晌,公爵費力地張開眼睛,看著羅蘭德團長說。

“我現在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你告訴我,行麼?”

“你說吧。”羅蘭德團長點點頭,他從公爵的眼裏明白這個人已經徹底垮了。

“為什麼你和這個死靈法師會在一起?當時有上千人看到你們戰鬥,至少我看得出來那場戰鬥絕不是演戲,你還死了五十多個團員,為什麼你們後來還能夠聚在一起對付我?”

“親眼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實。不是嗎?如同你讓魔法學院的人看到兇手一樣。”

當日,大屋中。

“我也從來不喜歡廢話。”羅蘭德團長的手腕一振,那把長劍的嗡鳴之聲充斥在大屋中的每一寸空間中。

“我們開始正題吧。”他看著山德魯問。

“你究竟是誰?”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來殺我?”山德魯顯得有點哭笑不得,他皺眉想了想。

“不過既然是你來這裏找我的麻煩,難道是出了什麼事?難道羅尼斯不知道你來這裏嗎?”

“羅尼斯主教大人被暗殺了。”羅蘭德團長看著山德魯的眼睛。

“什麼。”山德魯的身體一震,連凝聚的魔法力都因為精神的混亂而全部消散了。

“這…。。怎麼可能。”

這反映已經很清楚地證明了羅蘭德團長的猜想。這樣的震驚不會是裝出來的,在和他對峙中主動散去魔法還不如直接把脖子送到劍下來。所以羅蘭德團長收劍,說。

“有上百人看見兇手就是在你這裏居住的那個神官。現場還有一張羅尼斯主教親自簽署的通緝令,上面說明了那個神官是死靈公會的奸細。”
山德魯還沒從這個震驚中恢復過來。聖騎士團的團長出現在這裏而且先賠上了三個團員的性命,絕不是只為了來說一個謊的。他連連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何況那小子也根本殺不了羅尼斯。”

“我也覺得不可能。而且從主教大人身上的傷口和當時的情況來看,確實可疑。我懷疑這是個圈套……”

“那你怎麼不去調查?反而跑來找我的麻煩?”山德魯的聲音已經氣急敗壞。

“上百個目擊證人,主教大人親筆的通緝令。這樣的證據證人已經無法反駁。即便這是個圈套,也沒有任何給人躲避反轉的餘地。你被所有人懷疑是死靈法師,皇帝陛下下令要我對任何死靈法師格殺毋論。所以即便我有任何的懷疑,但是也沒有任何理由不執行命令。”羅蘭德團長伸手入懷,掏出的卻是一個傳送卷軸。

“雖然我從沒聽羅尼斯主教大人提起過你,但是以前發生的那起死靈法師事件時羅尼斯主教的反映,還有你剛才的反映,我已經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你雖然是個死靈法師,但是和羅尼斯主教應該關係非同尋常。現在只有我們兩人聯手,才有機會揭露真相。這是魔法學院的傳送卷軸,那裏現在沒人。你先躲藏一下,然後我們再私下聯繫。”

“躲就不必了。”山德魯接過卷軸,轉身進裏屋拿出一張面具,手只在自己的臉上一刮,所有的鬍鬚就紛紛落了下了來,然後他套上面具,赫然就成為了另一個相貌完全不同的人。

“最好召喚幾個僵屍骷髏出來讓我殺掉,這樣比較不讓人疑心。”羅蘭德團長提醒山德魯。

“如果你再能夠裝扮出一具你自己的屍體就更好了。外面有很多人,親眼看到你和我戰鬥然後被殺的話也許對我們以後更方便。”

“好吧。”山德魯點點頭。

“但是你要小心點自己別被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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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4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十三章 繼承

“我太小看你了。”公爵的聲音已經絲毫沒有了生機,只是把字一個一個地往外吐。

“你一直不過問政事,我也就一直沒提防你。以為你和那些軍方的大臣們一樣,不過都是些剛直有餘頭腦不足之輩罷了。想不到你能夠看出些端倪來,還居然在陣前和原本的敵人協商聯盟,演上一出好戲給我們看。”

“玩弄權勢的人,一定都是有頭腦的。但是不玩弄權勢的人,並不都是笨蛋。”羅蘭德團長淡淡說。

公爵緩緩點了點頭。欲望太強,就會遮閉理智。太注意一些東西,就不能夠去感覺把握事情的全貌和其中的細微變化。被一片樹葉吸引,就無法看見整個森林。

這些道理他其實是知道的。但是在權勢陰謀上追風逐浪得久了,太過於沉迷其中。眼睛就只會通過權謀手段來分辨事物了。

羅蘭德團長指了指阿薩。

“雖然我不大瞭解他,上次團員被死靈法師殺死的事也讓我對他有過疑心,但是我至少看得出主教大人身上的傷口絕不像他這個連劍也不會用的人刺出的。雖然你也把傷口掩飾過一下,但是至少在我的眼裏卻是欲蓋彌彰。就算我不敢肯定是你,卻能肯定不是他。”

公爵苦笑了一下。他自己感覺到似乎連臉上的表情也在崩潰。

“我居然忘記了帝國第一劍士的眼光。”

“那是因為你的圈套太完美了。所以你根本用不著在乎其他細節。”羅蘭德團長淡淡稱讚,但是眼光裏絲毫沒有友善的意思。

“之前的死靈法師殺死聖騎士團團員的伏筆,主教大人親筆簽名的通緝令,還有上百個牧師的證人。即便我看出了不妥,也只有乖乖地按照你給我安排的路走下去。”

“其實如果不是之前主教大人對待那件死靈法師事件的時候態度有點奇怪,我即使疑心,也絕不敢去和一個死靈法師商議妥協,也就無法得知那張通緝令的真實內情。既然被通緝的人不會是兇手,那麼整個王都裏有資格當兇手的人也不多。綜合一些蛛絲馬跡和當時你在現場的表現來看,我幾乎都可以肯定你是兇手了。”羅蘭德團長的聲音和眼光一起淩厲起來。

“你為什麼要殺羅尼斯主教?”

“為什麼?”公爵慘笑了一下。

“因為他擋在我前面了,我也擋在他前面了。他還要先發制人,所以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懶得說了。現在你們已經掌控全局,慢慢調查就知道了。”公爵長歎了一口氣。

“但是就算你和這個死靈法師互相聯手,憑你們所知的和手段,也絕對是走不到現在這一步的。”他緩緩轉過了頭,看了看羅德哈特。他的眼裏沒有被背叛的憤怒,只有死一樣的灰心喪氣。

“其中還有不少是他的安排吧,只是我不知道你們怎麼能夠拉攏他。”

“我們不是拉攏他,而是他自己選擇了相信朋友和公道。”羅蘭德團長也看著羅德哈特,眼裏已經有了贊許之意。

“就在我和山德魯老先生商量之後,疑心是你卻不知該如何著手的時候,他來找我。他告訴我,他相信他的朋友絕不是死靈公會的奸細,他相信這件事其中一定另有隱情。”

阿薩看著羅德哈特,頗有些意外。

雖然話題落到了自己身上,但是羅德哈特的依然站得那麼直,依然那麼自若從容,對阿薩露出個依然是那麼親切溫和的微笑。

“要知道,在那個時候那種情況下還敢站出來為朋友說話的人,一定是個有眼光有擔當更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的人。所以我相信他,把我們所懷疑的都告訴了他。至於他到你這裏來潛伏,是他自己的建議。我們可以利用你的計畫順水推舟,這都是他的功勞。”

“他的功勞…。”公爵思考了一下,那被失敗和絕望變成死灰色的眼神裏突然冒出了點光彩。好象一潭沉寂的腐水突然又受到了點刺激,從底下翻騰上來一些生氣。他看向羅德哈特。

“我記得你當時是參加了圍剿死靈法師的戰役的。”

“是。”羅德哈特點頭,回答得還是那樣有禮,謙恭。
“照羅蘭德團長這樣說。你是戰鬥後馬上就去找到了他,表示了你對朋友對公道的信任。”公爵連聲音都恢復了點活力,他的嘴邊還抿出了一丁點角度,似乎是在微微苦笑。

羅德哈特點點頭,有點遺憾地歎了口氣。

“我收到命令後才知道羅尼斯主教大人遇刺,一時間實在太過震驚。還有當時的場面太大,我也是一時猶豫,所以沒趕得上制止團長大人和山德魯老先生的戰鬥。幸好他們自己能夠分清形勢。”

公爵想了想,緩緩點了點頭。他的神情依然是頹唐,失落,傷心。但是卻已經不再是那樣了無生機。仿佛經過這些早已成為他靈魂的一部分的對權謀的思考,他又找回了些生趣。

“我曾經說過,我知道你是個有眼光有決斷有城府的人。但是現在我才知道,我對你的評價依然是低了。”他再擠出了個苦笑。

“我原本以為自己養的是一隻還沒有成為老虎的貓,想不到卻是只裝成了貓想把我一口吞下去的老虎。不過能夠知道這一點我還是有點欣慰,因為我不是敗得那麼糊裏糊塗,只是一代新人勝舊人而已。”

“對不起。我不是對付您,公爵大人。” 羅德哈特臉上的表情很認真,很誠懇,好象一個小孩子在向大人表達自己的心聲。

“我只是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罷了。”

“好氣度。好眼光。”公爵微笑著點了點頭。他的笑是苦笑,但是好象又有點會心的意思。如同一場精彩而艱深的牌局中的失敗者,雖然一敗塗地,但並不憤怒和歇斯底里,除了失敗的沮喪和失落外,也有對對手的佩服甚至一點點惺惺相惜。

但是旁人很明顯是無法領會他眼光中的這點深意的。羅蘭德團長歎了口氣,對公爵這樣一個老奸巨滑難以對付的敵人卻在失敗的時候放棄得那樣快那樣徹底,他似乎感到有些遺憾。

“其實我沒有想到你一看到我們出現就認輸了。我還以為你會掙扎一下,至少也要為自己辯解。”

“既然你們敢同時出現在我面前,那就說明已經沒打算給我任何掙扎的餘地。現在這樣的場合,已經沒有任何手段和權謀能夠起作用了。難道我連這個也看不出麼?”公爵把眼光淡淡地在羅蘭德團長和山德魯的臉上掃過。

“憑你們兩人要殺我和殺一隻雞差不了多少,我又何必要像一隻雞那樣死得難看呢。”

羅蘭德團長看著公爵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

“其實憑你的聰明才智,不管是好好用在哪一方面都足以名留青史。甚至你不用這麼急,慢慢來個十多年,整個帝國也許真的會落在你手中。你又何必要在權勢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偏,以至把自己都葬送掉呢。”

公爵微微怔了怔。現在回頭看看,似乎確實如此。如果自己不這樣越走越遠,是不是會好一點呢?

但是想了想,公爵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可能的,因為自己已經開始走了。很多事情一旦開始,就沒辦法再停下。勝利之後就會有新的目標,然後不斷地進取,想不斷地走得更高,更強…。最後就…。。公爵突然想起了一個很久以前給女兒講過的故事,一個一旦穿上就只有不停地跳舞一直跳到死的鞋子的童話。自己就是那個喜歡跳舞的人,權勢和野心就是那雙有魔力的鞋子,一旦套上之後就讓人瘋狂至死。

羅蘭德團長的話把公爵的思路打斷。

“你錯就錯在野心太大,欲望太強了。”

“我說了。我不是錯了,我是敗了。”公爵猛然站了起來,聲音也完全恢復了神采。

“我沒有錯。走在權勢和野心之路上的我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後一個。我只不過是失敗了,倒在路邊而已。後面自然還有其他人跟著我的腳印走上來,踩著我的屍體走得更高。”公爵的眼睛卻沒看向任何人,而是抬頭望著天花板。他一臉的嚴肅,好象一個孤獨的信者在誦念自己一個人的聖經。

“我失敗的原因就是太得意,太過沉迷權勢的力量了。欲望太強,就會遮閉理智。太注意一些東西,就不能夠去感覺把握事情的全貌和其中的細微變化。被一片樹葉吸引,就無法看見整個森林。只有不拘泥於眼前這一點事物,把眼光放得更寬廣,才能夠走得更遠。追求而不沉迷於權勢,才能夠得到真正的權勢。我的後來者們一定會吸取我的教訓,比我走得更遠。”

阿薩一直一聲沒吭,靜靜地聽著公爵和羅蘭德團長的對話。羅德哈特也靜靜地聽得很仔細。山德魯的精神似乎全沒放在這裏,一會底頭沉思一會左右張望。

公爵低下了頭,眼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緩緩而平靜地說。

“我再說一次,我沒有錯,只是失敗了。”他重新坐下,拿起了桌上的細劍,掉轉劍鋒對準了自己的胸口插了進去。

阿薩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但是他看到羅蘭德團長和山德魯都沒有動,也站住了。

細劍穿過了公爵的身體,從背後露出再刺穿了椅背,血在胸口上不斷地浸染出去。這一劍從他的心臟正中透了過去。

帶著一絲痛苦的平淡表情,公爵歎了口氣。他迎著阿薩看過來的奇怪目光,用有點抽痛的聲音說。

“其實有時候我也在想,像你這樣什麼都不理會什麼都不去追求的人雖然是蠢了點,但也真的很輕鬆……”隨著胸口和椅背上的殷紅不斷地擴大,公爵聲音小了,頭也慢慢地垂了下去。終於,他死了。

書房內很安靜,除了山德魯以外每個人都用不同的眼光看著依然坐在那裏的公爵的屍體。半晌後,阿薩突然問。

“為什麼要讓他自殺?”

“反正他都要死。自殺也是一樣的。”羅蘭德團長回答。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就這樣死了,我們拿不出任何的證據來,旁人會相信是他殺了主教大人嗎?”

“其他人自然不會相信。也用不著相信。”

阿薩一楞。

“那……我…。。”

“對不起。”雖然在說對不起,但是羅蘭德團長看著阿薩的眼光卻很平靜,好象沒有絲毫的抱歉的意思。

“你還是通緝犯。殺死主教大人的罪名還得扣在你身上。”

“為什麼?”阿薩完全弄不明白,元兇已經授首,這個黑鍋卻不能夠卸下。
“姆拉克公爵的聲譽不管是在朝在野都很好。他的勢力也很大。這些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阿薩點頭。公爵的聲譽不只是好,在和他現在如日中天的勢力的結合下,幾乎已成了朝野上下有志者們的共同認定的目標。

“如果我們突然宣佈,他其實是謀殺羅尼斯主教大人的真凶,那朝野上下肯定群情譁然。一個在大家心目中是那樣清正廉明能力卓越的一個形象,突然破滅了,那會怎麼樣?”

“不知道。”阿薩搖頭。

“對外。這是帝國的大醜聞。帝國的聲譽在國家之間會受到打擊,教會和帝國的關係也一定會受到影響。對內,百姓和小官小吏們對朝廷的信任會一落千丈。人心動盪之下,原本依附公爵的那些官員和商賈會怎麼樣也不好說,總之對帝國肯定是不利的。所以公爵其實是兇手的消息不能散播出去。只有這裏的人知道就夠了。”

“所以我就非得要給他背黑鍋。”阿薩皺眉。

“對不起。”羅蘭德團長歎了口氣,似乎也有點語重心長地看著阿薩。

“其實我也不希望你被人捉到。畢竟那麼大的懸賞金額對帝國的國庫也是不小的負擔。”

“反正你也被通緝慣了,再通緝通緝也沒什麼大不了吧。”山德魯瞥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說。

“而且這通緝令對你也有好處。如果我沒記錯,死靈公會的混蛋們好象也在追殺你吧。這張通緝令可以幫你自己隨時保持高度警惕。”

阿薩無力地長歎一聲,回答。

“好吧。反正我拒絕也沒用。不過既然公爵不是殺害羅尼斯主教的兇手,你又怎麼解釋他的死呢。”

“當然是被你殺死的。”羅蘭德團長淡淡地說。

“反正你已經背上了那麼重的罪名,應該不在乎多這一條。放心吧,這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等時機成熟之後我們會幫你洗清這些罪名的。”

“想不到元兇死了之後,他的所有罪名都要我來繼承。”阿薩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

“但是如果我依然是兇手,那…。。小懿怎麼辦呢?她…。她也和我一起…。。”

“對。按你所說的,她也有東西要繼承。只不過和你有點不同。”羅蘭德團長點頭,對羅德哈特說。

“你去把她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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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4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十四章 陰影中

當看著小懿被那群劍士帶出了地牢。這裏頓時空蕩蕩地就剩他一個人的時候,克勞維斯的眼角突然濕了。

這是軟弱。絕對是軟弱的象徵。如果是在以前,克勞維斯絕對會因為這個自己的反應而惱怒如狂。在他心目中自己一直是最強,最完美,最成功的化身,如同神話中站在世界之顛的天神一樣那麼地威嚴,俯視天下的蒼生如芻狗。不管是任何的享受,溫情,微笑,眼淚,在他看來都是軟弱的標誌,廢物的特點。他不只拒絕這些,還極端厭惡,就像唯美的詩人受不了腐爛的屍體,大便,和在上面翻騰的蛆蟲一樣。

但是現在他已經覺得無所謂了,甚至還有點痛快的感覺。除去這在牢裏瘋狂邊緣的發洩不算,至少在他自己的記憶中正常的情況下這是他第一次哭。

一個多月前還是大名鼎鼎的聖騎士團的小隊長,帝國第一劍士的弟子,王都第一騎士,帝國中最有權勢的姆拉克公爵的副手,甚至可以說是繼承人。但是突然之間就什麼都不是了。甚至比那些最低等的賤民還不如,他只是個囚犯,甚至不算是個人,只是個被拿來要脅別人的道具而已。

從光輝萬仗的名利和權勢的雲端飛落到地獄,而且還是被他自己仰若神明的公爵大人當作垃圾一腳踢下來的。他完全崩潰了,幾乎瘋了。但是在這裏他面對的只有冰冷的牆壁和鋼柵欄,還有一個純粹把他當瘋子的小懿,沒有任何人來理會他。於是在無數次徒勞的發洩和痛苦的瘋狂之後,他終於接受了現實,清醒了。

而對面那個名義上是自己妻子的女人,雖然同樣被當作人質關押在這裏,但是卻是那樣的冷靜從容。如同去參加一個難得的慶典一樣仔細準備著。他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如此厭惡她的原因。在她的那種真實的堅強面前,自己不過就是個用自命不凡包裝起來的懦夫。而自己其實一直是很羡慕她,也喜歡她,但是卻害怕在她面前自形慚穢,害怕自己發現自己一文不值。所以才那麼地厭惡她,躲避她。

看著她一臉平靜,似乎還帶著點期待地地走向火刑場,克勞維斯心裏發酸。他不相信有明知死路一條還要來的蠢貨,但是他又知道公爵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她離開良久之後,終於從地牢的上面傳來了騷動。克勞維斯從士兵們的叫喊和跑動中可以判斷出,那個來送死的蠢貨終究還是來了。是來為感情而死的麼?真是無可救藥的蠢貨。

騷動並沒有持續多久。不一會就有近衛軍的士兵們興奮的談話聲從通氣口中傳下來。說那通緝犯的死靈魔法是如何的邪惡狠毒,公爵大人是如何的英明神武,如何飛身而上將要逃脫的兩人一劍斬下。現在那個通緝犯已經被帶到公爵府中由公爵大人親自審問。

克勞維斯知道公爵這審問是什麼意思,不過就是把這個將死之人身上所有剩餘的利用價值全部擠出來。為了什麼狗屁愛情來竊法場,雖千萬人吾往也,很偉大麼?很轟轟烈烈麼?最後還不是只有被公爵大人抓住,榨幹最後一點有用的東西,然後像處理垃圾一樣的處理掉。

垃圾。克勞維斯苦笑了一下。他感覺得到,自己現在心中有點羡慕的感覺。蠢人自己去主動送死,臨死前還可以在千萬人前為自己的愚蠢展現一點壯烈。而自己現在卻只有在這地牢中等死。

一聲難聽的金屬摩擦的聲音突然在地牢中回蕩。地牢的門開了。然後又是一聲同樣難聽的關門聲。

克勞維斯有點意外,公爵現在應該沒空來理會自己才是。而自己現在是身份特殊的重犯,除了公爵親自下令以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觸。聽進來的腳步聲只有三個人。不知不覺中,外面士兵們的談話聲也完全安靜下來了。只有這三個腳步聲在地牢中回蕩。

三個人的腳步聲響到了克勞維斯的牢室前,借著昏暗的火光,可以看見這是兩個身著白袍的牧師和一個近衛軍頭領。他們進來的時候關上了門,很明顯不是想帶人出去的。。

“你們是來送我上路的嗎?”克勞維斯坐在地上淡淡問。秘密處死犯人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尤其是他這樣的知道太多的人。對於死,他現在已經覺得有點無所謂了。不知是麻木了,還是完全接受現實了。

“是。”一個牧師輕笑了一下。他輕鬆的語氣對這森嚴幽暗的牢獄和他來執行的任務有點不符。

克勞維斯苦笑了一下,原來公爵已經懶得親自動手了。他開口問。

“我可以問最後一個問題麼?”

“你問多少都可以。”這個牧師露出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我父親怎麼樣了?”

“這個問題還是你自己去問他吧。”牧師依然是那個古怪的表情,在火光下看起來好象一個刻意做出來的鬼臉。他拿出一個卷軸扔給克勞維斯。

克勞維斯怔了征,如果扔進來的是個把他炸得粉碎的魔法或者一瓶毒汁之類的他還有心理準備,但是卻是個魔法卷軸。他揀起卷軸,從上面微微的魔法波動辨認得出這是一個傳送卷軸。卷軸的樣式也相當精美,兩端上刻著兩個小小的骷髏,發出微微的螢光和獨特的魔法波動。克勞維斯皺眉問。

“這是傳送卷軸?”

“當然了。”

難道是先讓他傳送到一個地方,然後再秘密殺掉嗎?或者這根本就是個劣質的卷軸,把人傳送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死掉…。。但是這種比脫了褲子放屁更無聊的事絕對不會是公爵做的。克勞維斯艱難地猜想,但還是不明白,他問。

“這是…。。傳送到哪里的卷軸?”

“當然是笛雅谷了。”牧師淡淡回答。

“笛雅谷…。”克勞維斯喃喃地重複,然後他馬上反射性地跳了起來,聲音已經有點發顫。

“你們是死靈公會的人?”雖然到了現在的地步,‘死’對他來說早就沒什麼好怕的了。但是‘笛雅谷’三個字給人的震懾遠不只是‘死’這麼簡單。

“快去吧。你父親應該在那裏等著你。是他讓我們來救你的。”另一個牧師回答。

“我父親讓你們來救我?他在笛雅谷等我?”克勞維斯像個剛學會說話的小孩一樣吃力地重複這兩句短語,想弄清楚背後蘊涵的意思。騙人的什麼把戲嗎?但是騙自己這個將死的人做什麼?難道是真的?但是父親…。和死靈公會有什麼關係?

“對了。把你的衣服和這個人換一換。”這個牧師打扮的死靈法師走到了牢籠前,嘴裏低聲咕噥著幾句詞語,伸手在精鋼的大鎖上點了點。一陣古怪的滋滋聲後他再伸手一扭鎖就開了。

瑣是為了防止最危險的犯人而特別製作的,即便是一隻食人魔也不可能憑力量去扭開。空氣中微微有點金屬融化的特殊氣味,鎖的外表絲毫無損,但是內裏肯定已經一塌糊塗了。能夠把魔法控制在這樣小的範圍內產生這樣大的效果,魔法學院中一流的魔法師和這戲法般效果背後代表的魔法水準一比起來簡直就成了個鄉巴佬。

那個近衛軍打扮的人走進了牢室。克勞維斯這才發現這個人的神情呆滯,走動之間動作也很僵硬,仿佛一個巨大的扯線木偶。克勞維斯依照死靈法師的吩咐把自己身上的衣物都和這個人互相交換了。他做著這些的時候平時靈活清晰的頭腦感覺已經混混僵僵的了,他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一個夢。

原本以為自己再聽到什麼樣的消息,再遇到什麼樣的變故都不再吃驚了。但是就在自認必死的絕境中想不到居然會有人來救自己。但是來救自己的並不是天使,而是傳說中的地獄使者。還是父親讓他們來的……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超越他原本的理解能力了,好象自己突然跳進一個胡編亂造的故事中。

衣物剛剛換好。一個死靈法師就做了個手勢。這個穿著克勞維斯的衣服的近衛軍突然彎下了腰,低下了頭,用一個好象是模仿一頭牛一樣的動作朝牢室的岩壁上猛力地沖了過去,然後他的頭顱就像顆雞蛋一樣地碎掉了。一點腦漿和血濺到了克勞維斯臉上。

“你快去吧。難道這裏還沒呆夠麼?”死靈法師催促著克勞維斯。

拿起傳送卷軸,克勞維斯猶豫了一下,猛地拉開。蘭色的魔法光芒將整個地牢都照亮了。

“不得不承認,因哈姆那小子的頭腦是很好。好象一切都在他預料中似的。這個時候來救這小子果然可以剩不少功夫。”死靈法師看著克勞維斯離開後空蕩蕩的牢室,喃喃地說著。

“我們也可以順便在這個地方安心等著好消息。”

“偶爾客串一下盜賊們的把戲也很有趣呢,只是這東西戴多了對皮膚不好,還是那種密銀面具要舒服高雅得多啊。”另一個死靈法師伸手在臉上拉下了一張面具,露出那張優雅端莊的臉。是阿德拉主教。

另一個死靈法師也拉下了面具,這是個白白胖胖,保養得很好的中年人。他用那雙白淨細膩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面孔,歎了口氣說。

“確實還是挺有趣的。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緊張過了,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冒險的味道。這次因哈姆還真說的對,改變之前的策略,冒險來這裏真的會有不少驚喜的地方。”

“真的是有很多驚喜啊。”阿德拉主教微笑著點了點頭。

“首先就是見到了我們安然無恙的前代理公會長,山德魯老先生。因哈姆說得不錯,如果他沒死,那麼法場的時候他肯定回在現場。而且偽裝的最好辦法,莫過於扮成一個牧師了。雖然帶著面具,但是魔法是絕不會騙人的。整個廣場上惟獨只有他這位牧師沒有使用白魔法,但是解毒效果卻反而是最好。呵呵。”
“最大的驚喜,就是等到了那小子。”中年人笑著點了點頭。

“因哈姆說得沒錯,他真的來了。你剛才看到了麼?那個小子用的是山德魯的活屍術。操作得相當好啊。”

“只可惜那屍毒用得卻完全不像樣,我可以感覺到那屍體中的毒素似乎是花了很大魔法力才造成的,是麼?”

“呵呵,是啊。不過那毒素簡直太沒藝術性了,枉費了那麼多的魔法。簡直如同一個拙劣的廚師,花了莫大的功夫和無數珍貴的材料,卻只拼湊出了一鍋大而無當的雜碎而已。居然一大半的人都沒毒死。換作公會中的任何一個人來,整個廣場的人沒一個能活。”中年人搖頭歎了口氣。

“這小子似乎只在活屍術上的造詣還不錯,可能是世界樹之葉的緣故吧。”

“但是這小子的頭腦還是很好用的,幾乎真的讓他把人救走了。只可惜功虧一簣啊。”阿德拉皺著眉頭,充滿了遺憾地歎了口氣,好象是他自己失敗了一樣。

“可惜…。。”

“是啊。可惜啊……”中年人也歎了口氣。

“如果當時他們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你知道麼?如果不是顧忌著尊敬的山德魯在場,我就一個閃電過去,把那個礙事的公爵變成燒豬了。”

“呵呵,那樣的話那兩個人就可以順利離開王都了…。。我們也用不著再在這裏幹等,跟在後面該殺的就殺,該捉的就捉,拷問出我們可愛的世界樹之葉的下落。還有我實在很好奇,一隻雙足飛龍到底能夠對付得了幾隻我們的石像鬼呢?”

“放心吧。以後會有機會慢慢實驗的。現在我們就在這裏靜靜等著消息了。尊敬的山德魯居然和聖騎士團的那個團長攪在一起,相信我們等到的一定會是好消息,呵呵……”

並沒過多久,地牢的門又被打開了。一個牧師打扮的人走了進來,關上了門。

“我似乎聞到好消息的氣味了,尊敬的尼姆巴絲先生。”阿德拉笑著對他說。

被稱為尼姆巴絲的死靈法師走下來幾步,苦笑了一下,說。

“是有好消息的。”

“難道還有壞消息嗎?”阿德拉怔了怔。

“我先說好消息到底是怎麼回事吧。”尼姆巴絲歎了口氣。

“公爵大人把那小子帶去單獨審問,然後我就看見我們的前代理會長山德魯和聖騎士團團長就等在了公爵府門口,他們把所有近衛軍都撤離了公爵府。我就知道會有好戲了。”

“什麼樣的好戲呢?”

“可惜我看不見幕後的真正好戲,只能夠從外面表演的東西去猜測。沒過多久,山德魯和那位團長沖了進去。然後再沒過多久,就有消息傳出來,公爵大人被殺了。兇手正是那個小子,他擺脫了束縛,殺掉了公爵。然後那小子就逃了出來,後面則追著山德魯,還有那位團長。至於結果,自然是追丟了。”

“呵呵,果然是好消息。他們追丟了,就該論到我們了。”阿德拉拍了拍手。

“好了,還在這裏等什麼呢,我們走吧。”

“你不聽我的壞消息嗎?”尼姆巴絲苦笑著沒有動。

“什麼壞消息?”阿德拉和中年人一起皺眉。

“壞消息就是我們只能夠回去,不能去追那小子。”尼姆巴絲有氣無力地說。

“為什麼?”兩個死靈法師一起愕然。三個死靈法師同時出手去抓一個人,這不是牛刀殺雞,簡直就是殺蟲。既然山德魯已經和目標分開了,他們大可以放手行事。

中年人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尼姆巴絲走進地牢之後就站在臺階上,既不走下來也不走上去。中年人問。

“你為什麼站在那裏不動呢?”

“因為我不敢動。”尼姆巴絲苦笑這回答。

“我的頸後有一把匕首頂著我。”

一張暗金色的骷髏面具從尼姆巴絲的背後飄了出來。要必須很用力才看得出這其實是一個和周圍地牢的的陰暗融在了一起的人影。人影的一隻手上握著一把漆黑的匕首,放在了尼姆巴絲的脖子上。

驚奇之後,中年人立刻低頭行了一個禮,聲音中全是驚訝,還有點激動。

“想不到能在這裏見到你,尊敬美麗的艾格瑞耐爾。你的風姿和身手依然是這樣美麗無雙,和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你一樣……”

“行了。你好象也是老樣子啊,諾波利諾特。還是那麼能說。”暗金色的骷髏面具點了點頭。飄下來幾步,離開了尼姆巴絲。尼姆巴絲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脖子,但還是沒有挪動腳步。

“不知道您來這裏有何貴幹呢?”中年人很恭敬地問。

“聽說山德魯死了,我來看看。結果無意間碰到一隻偵察的貓頭鷹,我隨便順著魔法氣息搜了搜,哪知道就真把他找出來了。”

“可是尊敬的山德魯先生依然是那樣精神充沛啊。我們看到他好象還加入了魔法學院呢,您可以去調查一下…。”

“我看到他了。”暗金骷髏點了點頭。

“倒是你們,我聽尼姆巴絲說了。特意來了三個人就是為了抓那個小子嗎?哼,什麼時候高尚的死靈公會也和那些山賊強盜們一樣喜歡依多為勝了。”

“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小子知道世界樹之葉的下落。你也知道,我們對這個東西是志在必得的…。。”

“然後呢?我聽說你們是打算殺了他。因為他就是阿基巴德所說那個彙聚了力量之人的緣故。你們忘記了阿基巴德閣下所訂立的會規了嗎?”

“這個…。。”中年人諾波利諾特擦了擦汗,看了看上面站著的尼姆巴絲。尼姆巴絲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聽說你們還把維德尼娜那丫頭關了起來。雖然我也一向不喜歡她,但是她畢竟是公會的一員。你們居然在神聖的笛雅谷裏動手內鬥。”暗金骷髏下飄出的聲音並不高昂,但是冷冰冰的直浸到人的骨髓裏。

“高尚的死靈公會在你們的手上居然成了賊窩官場一樣骯髒的爭名奪利勾心鬥角之處。這樣的人不配繼續待在笛雅谷裏。”

在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阿德拉開口說。

“這是所有公會成員共同商議的決定。尊敬的前代理會長。”他的聲音很柔和親切,話語也很簡短,但是恰到好處地把要表達的意思表達清楚了。

暗金骷髏下的眼光朝阿德拉臉上閃了閃。阿德拉依然是那樣端莊有度的微笑。

半晌後,骷髏面具下的光芒轉回暗淡,然後又很無奈歎了口氣。

“對啊。我已經不是公會的人了。你們的事我好象是管不了了。”諾波利諾特和尼姆巴絲剛剛松了口氣,這個聲音又說。

“以後我不管,但是今天你們必須給我回去。”

三個死靈法師互相看了一眼。今天無疑就是個絕好的機會,否則以後這小子隱匿起來那就不好找了。

“把你們的傳送卷軸都拿出來拉開。”這聲音並不大,但是淡淡的威嚴和氣勢卻不容任何人忽視。

阿德拉微笑得更燦爛了,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說。

“尊敬的艾格瑞耐爾女士,雖然您是我們的前代理會長,但是您也不能…。。”就在他笑得最燦爛最溫和的時候,他的手猛然前伸,一股白色的光芒瞬間就把整個牢室填滿了。

‘麻痹術’。白魔法中效果最為顯著的進攻型輔助魔法。雖然不能造成直接傷害,但是可以讓機體內的生命力在白魔法的影響下完全紊亂失常,導致對方動彈不得。在阿德拉這樣等級上的魔法師手中用出來,只要對手還是血肉之軀,即便是一隻比蒙巨獸大概也得僵上好一陣子。

但是用出這個魔法後,僵住的不是那個戴著暗金面具的人影,而是阿德拉本人。

那只黑色的匕首就架在阿德拉的脖子上,匕身上延展出來的兩條尖刺好象惡魔的爪子。阿德拉可以感覺到脖子上匕首周圍的汗毛正如同冰風中樹葉一樣在紛紛脫落。

“年輕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永遠充滿了鬥志和野心,敢於向鄙視權威,向權威發起挑戰。這是進步的原因。”暗金骷髏頭又漂浮在了阿德拉的身後。根本沒有任何的風聲和移動的跡象,好象那原本就是在那裏一樣。

“但是最大的缺點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這是容易死的理由。”

“哼。請您知道,我們有三個人。”阿德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身上已有白魔法的光芒在閃耀。

“我看得出你的白魔法很不錯,在你這個年紀算很了不起了。” 暗金骷髏頭下飄出的聲音不緊不慢。

“但是只要被這把尼克匕首紮上一下,我保證就算整個魔法學院的牧師一起來,也只有看著你活生生地變成一具木乃伊。”

“您手下留情。年輕人確實不大懂事…。。”諾波利諾特和尼姆巴絲也沒有一點動手幫忙的跡象,只站在旁邊說。他們不是年輕人,並不衝動,而且他們也很清楚面對的是什麼人,現在的是什麼樣的形勢。他們三個魔法師即便可以剿滅整個王都的軍隊,但是在這樣的斗室裏對一個最頂尖的殺手來說,幾乎就等於三隻兔子。

“我也是公會成員,您難道要殺我嗎?”阿德拉雖然已經不笑了,但是並不緊張。

“如果剛才你用的是攻擊魔法,現在你就已經是具乾屍了。我已經很多年沒殺人了,希望你們今天別逼我。”匕首離開了阿德拉的脖子,聲音中的命令的味道更重了。

“我再說一次,把你們的傳送卷軸拿出來,拉開。”

諾波利諾特歎了口氣,返身走到了克勞維斯的囚室前張望了一下,嘴裏念了幾句咒文,幾道魔法分別打在三面石壁上。‘轟隆’一聲巨響。囚室被塌下來的巨石填滿了,裏面那具屍體也被壓在了下麵。

外面響起了士兵們的嘈雜聲。被催眠術送入夢鄉的士兵們這才醒了過來,正朝這裏湧。

諾波利諾特和尼姆巴絲拿出了傳送卷軸拉開,阿德拉猶豫了一下,也不得不跟著兩個同伴一起拿出了傳送卷軸。
當門被打開的時候,沖進來的士兵門只看到了空蕩蕩的地牢,還有那塌方了的一間牢室。

聖騎士團的總部中。

羅蘭德團長剛要派人去牢中把克勞維斯放出來的時候,就接到了地牢因為年久又滲水的原因而塌方,正好把裏面的犯人壓死了的消息。

羅蘭德團長震怒之極。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子身上應該還有很多公爵的秘密,他一直在等著解決了公爵後去把他放出來仔細詢問。但是這樣一來,許多不為人知的事就永遠歸於黑暗了。

震怒之余還有心痛。那是他培育了多年的弟子。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心疼也無計可施。而且現在將是一段最忙碌的時期,所有精力都要留在這方面。

所幸的是自己也看到了一個更能幹更有才華的人才。羅蘭德團長決定了,把他收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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