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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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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知秋]歴史的塵埃[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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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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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49: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十五章 結束 開始(上)

“姆拉克公爵大人啊…。。。”格芬哈特十七世揉著哭紅了的眼睛還有鼻子。雖然他已是憤怒悲傷之極,但是無論如何努力他的那張臉上也裝不出一個皇帝應該有的威嚴和氣勢,更像是一個激動過度的小孩子。

“還有羅尼斯主教的仇,我一定要讓這個兇手付出代價。還有死靈公會,我要給教庭寫信要求他們支援,帝國十萬大軍,一定要把那個什麼什麼穀夷為平地!”

小懿暗地裏歎了口氣。無須猜想結果,傾全國之力去攻打笛雅谷,攻得下攻不下這種戰鬥力的論證暫且不管,關鍵是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以傾國之力去進行一場不會有任何實際政治利益的遠征,只要是稍微還有點理智的大臣都不會贊成這種衝動。

而且即便是所有人都和年輕的皇帝陛下一樣悲痛憤慨,確定了這樣的計畫,這依然也只能是個計畫而已。除了野蠻的遊牧民族,國家的戰爭只是政治和謀略的最後手段,按照自己從山德魯和阿薩那裏聽來的說法,笛雅谷中幾乎每一個死靈法師在人類社會中的地位都是舉足輕重。影響一個國家的政治環境經濟狀況和外交形勢都輕而易舉,可以讓任何針對他們的戰爭計畫胎死腹中。而失去了羅尼斯主教,也無人再有能力和影響力,更沒有決心和勇氣去集結各方面的力量來對付他們了。

還有最關鍵的,她知道這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自己父親一手造成,她絕不能讓這整個國家都為父親的罪過去付出莫名其妙的代價。

年輕的皇帝喘了口氣,平息了一下心情,看向小懿說。

“你果然沒有讓朕失望。朕就知道,你絕不可能去和死靈公會有什麼勾結的。”

“謝謝陛下的信任。”小懿低頭回答。

“羅蘭德團長已經把事情所有前前後後的經過緣由都告訴我了。想不到公爵大人和你這樣用心良苦,你自己忍辱負重甘願入獄受罪,就是為了引誘那個奸細出來。可惜最後功虧一簣,不但沒有把兇手繩之以法,還連累公爵大人…。。羅蘭德團長已經向朕說了,姆拉克公爵的遺願是讓你繼承他的爵位和職務。雖然帝國之前並沒有這樣的先例,但是這是公爵的遺願,諸位大臣們對你的能力也一直多加讚賞,更有羅蘭德團長代表軍方大臣們支持你,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有了你這樣能幹的人來輔佐國政,不但我放心得多,想必公爵大人在天之靈也會欣慰吧。”

最後,淚眼婆娑的年輕皇帝用安慰的口氣對面容沉靜如水的小懿說。

“聽說你丈夫也在一場意外中去世了…。朕看得出你是很堅強的人,眼淚都往心裏流。你別太傷心了。放心吧,公爵大人的靈魂一定會上天堂,而那個兇手終究會得到正義的制裁的。”

“是。”小懿低頭回答,沉靜黯然,似乎確實如皇帝陛下所料,是一個把悲傷都藏到心裏的堅強的人。其實在她的內心裏,也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退出皇宮的途中,有兩三個來晉見皇帝的官員看到了她,都很恭謹地對她行禮,不過稱呼已經是‘公爵大人’或者是‘宰相大人’了。她微笑著以與這些頭銜相稱的氣度回應。

雖然只是不知從哪里透露出去的一點小風聲,但是誰都知道,得到了軍方大臣們支持和皇帝陛下信任和喜愛,妹妹又很有可能成為皇妃,關鍵是她自己的精明幹練絲毫也不下於父親,宰相職位已經是板上釘釘了。連宮廷守衛們看她的眼光中也全是敬仰和崇拜。

一個年齡只是二十剛出頭的女性宰相,在整個大陸的歷史上不但空前,大概也絕後了吧。這就是她從父親手上繼承來的東西。小懿暗地裏自己苦笑了一下,沒有絲毫的成就感,更多的是責任和壓力。這並不是種幸運。

皇宮大門,一輛馬車在那裏等著她了。

車是精緻豪華的車,馬也是四匹千里挑一的好馬。連駕車的車夫也是一身精悍的身材,腰杆挺得筆直。即便旁邊就是金碧輝煌的皇宮也目不斜視,只看著一臉木然地看前面前方手握韁繩,仿佛他活著就只是為了駕車而已。公爵府下人們的素質在王都是眾所周知的。

小懿上車。駕者一抖韁繩,四匹駿馬同時發力起步,帶著馬車朝前飛快但又平穩的奔去。不一會兒就回到了公爵府。

姆拉克公爵被刺不過才兩天,但公爵府中一切已經恢復如常了。下人們的良好素質和公爵之前一直保持的嚴格要求讓他們並不會因為主人的更替而顯得沮喪。雖然格芬哈特十七世曾有意要風光大葬姆拉克公爵這位為國為民的萬世師表,但是公爵的兩個女兒卻執意拒絕了皇帝陛下的好意。葬禮很平靜低調也很快捷,甚至有點隱秘,沒有什麼多餘的儀式,貫徹了公爵本人生前的風格,一切都講求效率。

小懿剛下馬車,就有一個下人來報告。

“小姐。羅蘭德團長和諸位大臣已經把公文送來了,都已經送到您的書房去了。還有。魔法學院來了一位牧師,說有機密的事要和您商量。”

“知道了。你叫他來書房。”小懿微微一怔,點點頭,朝書房走去。

書房依舊還是公爵的那間書房。這裏是公爵處理事務的機密處所,在周圍三間空房間的刻意包圍下,甚至沒有窗戶,下人們如果沒有緊急情況也絕不會接近這裏。小懿走進了書房,看到了書桌上堆積的重重公文,歎了口氣,走到書桌前坐下了。

一位年輕的牧師也在下人的帶領下來到了書房。下人轉身離開了。牧師順手帶上了門。

“怎麼樣?皇宮裏的一切都還順利麼?”牧師取下了面具,露出阿薩那張微瘦而輪廓分明的臉。

“哦?這兩天我一直在魔法學院裏,對於他的安排我倒並不是很清楚。是什麼樣的故事?”阿薩走到了書桌前。

“一個偉大的公爵一家和一個潛入王都的死靈公會奸細對抗的驚險故事。合理地把現在的情況和以前所發生的一切聯繫在一起,用上了很多騎士小說中的橋段……就在那次吸血鬼出現在圍獵場之後,公爵大人就因為一些偶然發現的蛛絲馬跡懷疑上了那個神官,於是秘密地調查。在很多驚心動魄的勾心鬥角之後,發現他居然很有可能是一個死靈公會派來教會臥底的奸細。只可惜這一切都只是合理的懷疑,而一直抓不到證據。如同所有小說的曲折情節一樣,那個奸細愛上了公爵大人的女兒…”小懿似笑非笑地看了阿薩一眼。

“不過這個公爵小姐有著虔誠的信仰和堅定的意志,沒有被邪惡所誘惑。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奸細終於露出了猙獰的本來面目。原來那次的吸血鬼本來就是他的同夥,他消滅吸血鬼救了皇帝只是因為要借此立功,去接近羅尼斯主教大人。奸細刺殺了主教大人後逃逸了。公爵大人追悔莫及,發誓一定要把這個奸細抓到繩之以法。於是他就和自己的女兒上演了一場逼真的苦肉計,想利用那個奸細對公爵小姐的愛慕之心來抓住他。一切都很順利,可惜最後關頭功虧一簣,那個奸細殺死了公爵大人然後逃跑了。公爵大人在垂危之際對自己的女兒留下遺言,希望她能接替自己的工作,繼續為帝國效力。大概就是這樣了。”

阿薩足足怔了半天,才長歎一口氣,臉上擠出個古怪之極的苦笑。

“確實是個好故事。這…。真的是羅蘭德團長編出來的?”

“怎麼可能。”小懿也撲哧一笑。

“是羅蘭德團長交代我妹妹去編的。”

“是她?難怪。”阿薩苦笑著點了點頭。
“而且由她去給陛下講這樣一個故事,效果肯定是比從羅蘭德團長和我嘴裏說出來要好得多。”

“皇帝那個小孩子完全相信了?我看仔細推敲下來也會有破綻的吧。”

“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小懿微微一笑。

“這是我妹妹說她從書上看來的話。”

“能夠被征服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阿薩微笑著搖搖頭。

“不管是被女人還是什麼所征服。”

“那你說什麼才是真正的男人?”小懿微笑著看著他。

“我也不知道。”阿薩聳聳肩。

“不過至少我們並不需要陛下是真正的男人,只要他相信就好。對於他那樣的人來說,與其費精神去推敲事實,更願意順從自己的心情去接受這樣的故事。只要他相信,再有羅蘭德團長的幫忙,所有的情況都在安排掌握之中了。”

“其他人相信嗎?”

小懿一笑。

“其他人?誰?其他大臣們?陛下都已經相信了,他們還敢不信?羅蘭德團長很明顯也站在我這一邊,他們不是傻瓜,知道該信什麼不信什麼。至於老百姓們,他們原本也不會去分辨什麼錯綜複雜的因果緣由,他們只需要簡單地知道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就行了。所以一切都沒問題,只等著幾天後的儀式和手續過後,我就完全正式繼承了我父親的公爵爵位和宰相的職位了。這是羅蘭德團長拜託給我的事,要我重新站在我父親的位置上穩定局勢。我也覺得這是我的責任。”

阿薩吐了吐舌頭,重新上上下下地看了小懿一遍。

“那你不就是帝國的宰相了?還公爵…。大概也算得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吧?”

“好累人的。”小懿歎了口氣。

“陛下說為了防止你這個邪惡的傢伙以後再來找我麻煩,吩咐聖騎士團以後一定要加強對我的保護。”

“於是就這樣。帝國最能幹,最年輕,還有最漂亮的宰相大人,就這樣隆重華麗地登上歷史的舞臺了。”阿薩想起了以前聽過的故事,看過的小說,似乎上面總會有一 段類似的話語來表達發生了一件什麼什麼影響未來的大事。

“書上也一定會這樣寫的吧。”

“然後還會同時寫著。大陸上最危險,懸賞通緝最高的罪犯逃逸出王都。從此大陸的所有雇傭兵組織和賞金獵人們都為了這個人而瘋狂。進入一個什麼什麼獵殺的年代。”小懿笑了笑,又歎了口氣。

“其實這樣真的對你很不公平。所有的罪名都要你一個人來承擔,刺殺一個在大陸歷史上都聲名卓著的主教大人,刺殺一個兢兢業業為國為民的宰相大人。以後…也許你就是個被萬人唾駡的大罪人了。”

“隨便他們,罵就罵吧。反正我身上也不少塊肉。”阿薩淡淡一笑,舉了舉手裏的那張面具。

“不只不會少,而且還會多出這種東西。以後就隨時要戴著這種從死人臉上剝下來的東西了。”

雖然羅蘭德團長曾經答應過要在合適的時機下幫他把罪名洗掉。但是即便是再不通世事的人現在也看得出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宰相大人將整個國家和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間,這種事絕不可能只為了一個人的清白就去告昭天下。

小懿走到了阿薩身邊,伸手環摟住了他,把自己的頭埋到了他胸口上,低聲喃喃地說。

“對不起。”

阿薩一笑,說。

“這就奇怪了,你在什麼時候有哪里對不起我了?我做這些,也都只是因為我自己要做而已。”他捧起小懿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歎了口氣。

“既然這裏的一切都安排好了,那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我今天其實是來找你告別的”

小懿抬頭驚奇地看著他,問。

“這麼快?你…。不多留兩天嗎?”

“格魯將軍已經傳話過來在催我,他說我再不去的話他就直接坐雙足飛龍來抓我了。只可惜這兩天我都被山德魯那老頭抓了過去,沒時間來好好陪你。”

山德魯現在已經通過羅蘭德團長的安排成了魔法學院裏一個平平無奇的牧師。這兩天把阿薩叫到魔法學院之後,幾乎是不分晝夜地給他講授關於魔法方面的事項。阿薩問他為什麼還要繼續留在魔法學院,山德魯長歎一聲,說。

“羅尼斯既然死了,我就更不能離開了。我們一起留在這裏其實是看守著一件東西的。要不他也許早就去做教皇了。”

“東西?什麼東西?”阿薩問。

山德魯眼睛一瞪,說。

“總之是和你無關的東西,別亂打聽。”他頓了頓,皺眉說。

“還有這件事情雖然現在看起來已經解決了,但是我總覺得有哪里好象不大對勁,所以我更不能走了。你既然要走那個什麼獸人的城市去,現在就必須抓緊時間。這兩天你就別睡覺了,我告訴你的東西就算是聽不懂,你也得給我背下來……”

然後這兩天中阿薩幾乎真的就沒睡覺。山德魯先是把他在火刑場用出的屍毒說得狗屁不如,得知阿薩幾乎是用了全部魔法力的反復催化才把三具從墳地裏挖出的屍體附加上了毒素之後,更是要他以後別在用這種魔法,以免丟了死靈魔法的臉。然後就是沒日沒夜地給他講解如何操作屍體,如何運用肢體魔法等等的知識,弄得他頭昏腦漲。直到今天早上一個報信的來魔法學院找到了他,他這才從山德魯那裏解脫出來。

“為什麼你一定要去歐福?”小懿問。

“其實當時塞德洛斯城主是反對我回來這裏的。幸好當時波魯幹大人,就是那個曾經的布拉卡達的地方官還有格魯將軍都願意幫我,這樣我才好不容易和他們商量好,只要他們出手幫我,我就全心全意地幫歐福工作一年。雖然事情並不和我們預料的一樣,但是畢竟答應了他們的事就必須去做。而且在那裏,我也大可不必擔心被人通緝。”

“那麼一年之後呢?你幫歐福做完了工作後打算怎麼辦?”
“自然是去周遊世界了。這是我長久以來的願望。現在事情都基本上解決了,我也可以放心地去了。”

小懿沉吟了一下,再問。

“那麼你周遊世界之後呢?”

“我也不知道…。。”阿薩想了想,然後看著小懿一笑。

“我想來打攪你一段時間行不行呢,宰相大人。”

“那也得看我有空沒有了。”小懿輕輕一笑。

“沒空我就等到你有空為止…。”阿薩的聲音越說越底,埋頭吻向小懿。

一陣急促的腳步向書房靠近。兩人連忙分開。阿薩拿出面具戴上。

王都近衛軍的長官走進書房,朝小懿行了個禮,語氣帶著焦急又滿是堅定地說。

“公爵小姐。據報有一隻雙足飛龍正在朝王都上空盤旋而來,很有可能就是前些天那個兇手又回來了。我們已經派人去通知聖騎士團了,我已經派人把公爵府保護起來了,請你不用擔心,我們一定可以抓住…。。”

“我自然不會擔心。”小懿冷哼了一聲。

近衛軍長官愕然地看公爵小姐難看的臉色。其實誰也猜得出那個懸賞五千金幣的通緝犯絕不可能這麼大搖大擺地自己靠近王都,而羅蘭德團長早也對他們提醒過,歐福方面遲早會有人來解釋那個兇手的雙足飛龍的問題。這位長官也是聽說了公爵小姐即將繼承公爵的爵位和宰相之位,趕著來表一下忠心而已。但是現在卻是這樣的反映,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的馬屁怎麼拍到馬腿上的。

“沒有辦法了。”公爵小姐長長地歎了口氣,對那名牧師說。

“這樣的情況下,看來也只有請您去把這只雙足飛龍趕走了。”

“請小姐您放心。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的。”牧師點點頭。

“那,我就走了。”

“一定要小心點。”公爵小姐輕聲說。

“再見了。”

“再見了。”牧師輕聲回答,轉身走了出去。

公爵小姐的眼光一直送著這位牧師的背影,直到他消失,這才坐了下來,長長地呼了口氣。突然她轉頭看了在那裏發呆的近衛軍長官一眼,皺眉冷冷地說。

“你還在這裏做什麼?難道還想我打賞你麼?”

“卑職不敢,卑職不敢。卑職告退卑職告退。”近衛軍長官幾乎是逃出來的。對自己這次徹底失敗的馬屁追悔莫及。

寬大的會議桌上密密麻麻地擺放著水晶球。每個水晶球中都映出不同的景象。一個面孔漆黑,頭髮捲曲的老頭守在會議桌旁,一雙全是血絲的眼睛掃視著每個水晶球。

一個水晶球的影像中,天空中一隻雙足飛龍的影子盤旋著靠近。另一顆水晶球中,一個牧師從公爵府中出騎馬而出,直朝城外奔去。

老頭眼睛一亮,對著兩個水晶球一揮手,裏面的影像變得更大更清晰了。他凝神看了看,想了想,歎了口氣,喃喃說。

“守株待兔還真的有效。我以後再也不和因哈姆那小子打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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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發表於 2010-3-24 23:50: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十六章,結束 開始(中)

雙足飛龍全速地飛行著,山川和河流如同佈景一樣從下方看似緩慢地掠過。不過阿薩卻知道這看似的緩慢其實只是距離太遠而產生的錯覺而已,即便是最快的千里良駒也趕不上這只巨型爬蟲的一半速度。而且這是完全直線的前進,只要再過一天就可以到達歐福了。

雙足飛龍從一片輕雲中穿過,把絲棉般的雲撞得支離破碎。雲中所含的水汽高速刮在臉上甚至有點隱隱生痛,如果不是臉上戴著那塊奇特的眼罩的話,阿薩大概連眼睛都睜不開。

眼罩是一塊皮革上鑲嵌著兩塊玻璃片,戴在頭上後既透過玻璃片看得到東西,又不會被風刮得痛。這東西很明顯是由歐福的巧匠們專門為乘坐這種奇特的飛行野獸的客人們定做的,一般的蜥蜴人駕者不會需要這種東西,蜥蜴人的眼上天生就有一層透明的角質膜,用不著這種古怪的道具。

但這只是蜥蜴人的專利而已。阿薩可以確定,格魯身上絕對沒有這種器官,但是他卻比蜥蜴人還顯得自在。這高空的寒風如刀,如果是稍微嬌嫩些的普通人大概連皮都會被掀掉一層,但是格魯卻氣定神閑得好象在桌前辦公一樣。他拿著一隻炭筆,膝上放著一張皮革,一邊觀察著下方的地形一邊在皮革上繪畫著。那雙修長有致的手拿著炭筆一陣快速的劃動,下面一片山陵地帶就勾勒得清清楚楚。

阿薩還記得以前自己第一次去西邊的時候穿越這個地形複雜的山陵地帶用了整整一天。現在坐在雙足飛龍上,只是十多分鐘的時間就已經飛過去了。阿薩突然想到,如果坐這東西去周遊大陸,大概也用不了一個月吧。不過那樣就毫無意義了,路本來就是用來走的,而不是飛越的。

“想不到在這種地方還有蒼蠅。”格魯突然冷冷一笑。他的眉和眼都沒有動,只是嘴邊的紋路變了變,變出了一個如同磐石般冷硬的表情。

“蒼蠅?”阿薩一怔,左右看了看。在雙足飛龍的氣息影響下,周圍連飛鳥都不見一隻。

“大概是來找你的吧。”格魯把繪製的地圖收入懷中,冷冷地看著斜下方。

阿薩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終於看到了五個小小的黑點正朝這裏接近。只是看形狀和大小也知道這絕不會是蒼蠅,那張開的翅膀似乎有點像蝙蝠。但是絕對沒有任何蝙蝠可能飛得到這樣的高度來。阿薩猛然驚醒,差點從雙足飛龍的背上跳了起來。

“是死靈法師。”

五個小黑點飛速地朝這裏接近著,形狀已經越來越清楚了。老鼠一樣的面孔,猴子一樣卻巨大百倍的身軀,背後一雙碩大的翅膀。正是在低語之森外見到過的那種石像鬼。而且可以看見有三隻上面還分別坐著三個人影。

“怎麼辦?”阿薩額頭有點冒汗。

“沖下地面去?”

這三個死靈法師絕不可能只是騎著石像鬼在天上兜風路過這裏而已。在他們那種高等級的魔法師,特別還是死靈法師的面前,雙足飛龍這種大陸最強大的空中的霸者和一隻雞也沒什麼分別。而如果是刻意沖著他來的,那就絕不會怕他逃。雙足飛龍再強悍,畢竟是活生生的東西,耐力上絕比不上石像鬼那種用魔法力驅動的怪物。

“下地去做什麼?飛過去。”格魯冷冷地回答。

“飛到哪里去?”阿薩一勒韁繩,大喝回答。因為用力過猛雙足飛龍一聲悶哼,翅膀鼓動得更用力了。

格魯一皺眉。上去接過了阿薩手裏的韁繩。但是他並不是繼續催促雙足飛龍朝前飛,而是一扭韁繩,雙足飛龍反身向著那幾隻石像鬼飛去。

“你幹什麼?”阿薩大吃一驚,目瞪口呆。

“去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格魯淡淡回答。

“我看我們還是下地去找個地方藏起來好一點。”雖然阿薩也對格魯的戰鬥力是非常相信的,但是這畢竟是在數千米高空,並不是可以隨意馳騁的陸地。

“我們又不是老鼠,藏什麼。”格魯淡淡地說。

阿薩歎了口氣,看了看已經越來越近的五隻石像鬼。這種情況下似乎也只有見機行事了。

五隻石像鬼很快地接近了。上面三個死靈法師銀色的骷髏面具在高空的陽光下閃出詭異的亮光。他們沒有過分地接近雙足飛龍,只是在距離二三十米的地方停住,圍成一個扇形。三個死靈法師分散到了三個方向,看著雙足飛龍上的兩人。

“怎麼了?你們為什麼不逃呢?”左邊的一個死靈法師問。雖然聲音因為嘴裏的道具改變過而顯得難聽,但是驚奇的味道還是聽得出來。
“因為我們不想逃。”格魯淡淡地反問。

“那麼你們是來向我們投降的嗎?”右邊一個死靈法師點點頭,匝匝嘴。

“看來你們判斷力還真不錯。”

“你們來幹什麼?”阿薩問。

“自然是來殺人的。殺你,既然你和他在一起。那就順便連他一起殺了。所以你們還是快逃吧。”中間的死靈法師開口了。這應該是個老頭,儘管臉上帶著面具,但還是露著他一頭捲曲的白髮和嘴邊滿是皺紋的漆黑皮膚,他的聲音似乎有點暴躁。

“不管你們是因為識時務而自己來投降也好,還是想和我們談什麼條件也好。我們都不接受。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格魯笑了。這個原本很好看的笑容和眼裏光芒混合在一起。阿薩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頭咧開嘴的豹子。

“真是對不起了。尼姆巴絲老師的心情不太好。因為他打賭輸了。”一個死靈法師輕笑著朝阿薩指了一下。

“他原本認為你應該已經遠離王都了的。但是我們的代理公會長卻賭你一定會去公爵府。他說你走之前一定會去見那位美麗的公爵小姐一面,我們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行了。果然被他料中了。”

“想不到你們公會長居然對我那麼瞭解。”阿薩不自然地笑了笑。

“是泰塔利亞的賢者尼姆巴絲麼?”格魯看向中間那個死靈法師。

“想不到你居然會是死靈公會的人。”

“既然在我們面前直呼名字,看來他們真的是沒打算留我們的活口了。”阿薩歎了口氣。賢者尼姆巴絲在泰塔利亞的地位猶如羅尼斯主教在愛恩法斯特帝國的地位,即便是國王在很多地方也要徵詢這位德高望重的賢者的意見。也不知道當泰塔利亞的人民知道自己所崇敬的人其實是個死靈法師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不過你們既然早就下定決心要我們死,為什麼還要戴那個面具呢,不讓我們看看,讓我們做個明白鬼嗎?”
“對不起,這是公會規定。”

“你們不要怕。雖然我們會殺死你們,但是怎麼死,你們還是有選擇的。”那個喜歡笑的死靈法師又輕笑了一下。用哄小孩子的口氣溫柔親切地對阿薩說。

“只要你告訴我們那片世界樹之葉的下落,免得我們多費力氣費精神去尋找。那我們可以讓你死得輕鬆點。”

“那我不告訴你們世界樹之葉的下落,不是至少可以留著條命嗎?”阿薩回答。

“你不告訴我們,我們自然會去找。只要這東西還在大陸上,就不可能逃脫我們的把握。”死靈法師歎了口氣,用很認真,充滿了善意的口吻勸說著阿薩。

“我勸你還是告訴我們吧。我們每一位會員都是大忙人,有著無數的重大事務要去處理,空閒的時候還有很多高尚優雅的娛樂和藝術生活。你告訴我們,幫我們節約了那無比寶貴的時間,我們自然會報答你的。沒有痛苦,也許連‘死’這個概念你都感覺不到,就回歸那永恆安詳的死亡國度了。”

尼姆巴絲卻搖頭說。

“不用了,你們還是逃吧。我們特意來了三個人,就是預想到你們肯定會拼死抵抗或者逃跑。我很多年沒有體驗過追獵人的興奮感覺了。”他頓了頓,用一半施捨一半激勵的語氣說。

“也許你們運氣好,也許真能逃得掉呢。你們如果就這樣喪失了鬥志,也是很無趣的。”

三個死靈法師如同主宰者的語氣和姿態,顯得很輕鬆。但是他們並沒有鬆懈。他們很清楚,面前的並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也才有足夠的興致。

阿薩一邊在說,一邊在觀察著這三個死靈法師的呼吸,眼神,精神狀況。只要有略微的一丁點破綻,有機可趁,他立刻就要全力出手。

但是可惜。他始終沒有找到這樣的機會。三個死靈法師,三個方向。不管是他們表現得如何得意洋洋,所乘坐的三隻石像鬼一直和雙足飛龍保持著數十米的距離。在這數千米的高空,這一段距離就足以杜絕任何突然的近身襲擊。而他們相互之間在半空構成了一個等邊三角,三人之間的距離完全相等,無論是哪一個受到攻擊,另外兩個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反應和救援。

三個死靈法師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魔法波動,在三角形中不斷的流動徘徊。他們雖然得意,但是並不忘形。他們每一個都是聰明絕頂的超卓人物,絕不會犯那種因為有了優勢就疏忽大意的低級錯誤。

但是阿薩並沒有絕望,甚至還有點希望,因為背後的那個人應該不會讓自己失望的。自己即便找不到出手的機會,他一定有。

“怎麼了。你們快逃吧。”尼姆巴絲似乎有點不耐煩了。他手上有一陣墨綠色的波光在跳躍,那是高級死靈魔法之一的死亡波紋。

這個魔法對物體沒有什麼破壞力,但是那蘊涵著死亡和混亂的波動對生物卻是致命的。而且這是一個範圍魔法,幾乎沒有躲閃的意義。即便是雙足飛龍被這個魔法掃中了也會丟半條命。

“我說了。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逃。而且我很想問你們一個問題,”格魯的眼光在三個死靈法師臉上掃過,一字一頓地說。

“為什麼你們自己不逃呢?”

“哈哈…”“呵呵…”三個死靈法師都笑了。尼姆巴絲笑得尤其開心,他手裏的綠色光芒猛地一盛。

但是下一瞬間,如同流星的眨眼光輝,這光芒突然就消失了。

連同一起消失的還有尼姆巴絲的那只手。原本這個魔法的操控,準備,共鳴都已經準備得妥妥帖帖,如同捏在手裏的一團煙氣,只要手一張,一個最簡單的動作立刻就會自己爆發出來。但是偏偏就連這個最簡單的動作他都來不及去做,他的手和上面凝聚的魔法力就一起像一堆風中的碎紙屑一樣散開了。

雙足飛龍巨大的軀體向下一沉,格魯剛才站立的地方已經完全凹了下去,同時兩聲肋骨斷裂的悶響從飛龍體內傳出。

尼姆巴絲的慘叫絲毫不遜於雙足飛龍。他們的慘叫同時響起,同樣是淒厲無比,混作了一片。

上一瞬間還在雙足飛龍上靜立不動的格魯現在已經站在了石像鬼上,尼姆巴絲的身前。他落腳處是石像鬼的頭部,那裏已經石屑紛飛。站到石像鬼上的同時,格魯也伸出了手。

同樣是手,他手上也和尼姆巴絲一樣有一層光芒,不過卻是白色的。他用這白色光芒的手似乎只是隨便伸手一拍,尼姆巴絲那只凝聚滿了魔法的綠色光芒的手就飛散成了一片肉屑。

但是格魯同時身體也一頓,一道蘊涵著無數細小五彩斑斕的光點的白色光輝照耀在他身上。無數的小光點隻一接觸就溶入了他的身體,他立刻頓了一頓。

這一頓只持續了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但是只憑這一瞬間的停滯,尼姆巴絲已經慘叫著後退著跳下了石像鬼。那原本可以讓他的頭也同樣粉碎稀爛的另一隻手只是從他胸前略過,帶起了一蓬血花。

志在必得的一擊居然落空,而且居然還中了魔法,格魯轉頭瞪向另一隻石像鬼上的死靈法師。他全身上下都有白色的光輝亮起。

死靈法師全身一震。他看到了那漆黑的眸子中那沸騰狂暴著的殺意和鬥志。他這輩子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恐懼。

雖然他開始就一直在笑,一直認為勝券在握,但是他也看得出這個人應該很厲害,也明白他必定會出手,更清楚既然對方這麼有自信,必然有自信的資本。所以他得意的大笑,同時也凝聚了一個魔法隨時準備著發放出去。他是有心等著這個人出手,也猜得到他必定是跳到石像鬼之上。他等著看這個人在半空中變得僵硬,然後從這千米高空掉下去摔成肉泥的樣子。

那個人的攻擊方式他確實都料到了,只是他卻沒有料到的是自己的反應。自己的目光,反應的速度和對方的動作居然有如此大的差距。直到尼姆巴絲的手碎,對方的身形因為攻擊而停了下來他才發現這是怎麼回事,才有機會發出這個早就準備好了的魔法。而且還因為這個魔法的幾乎沒有射程時間,才勉強救下了尼姆巴絲一條老命。

這不是趁虛而入攻其不備,這是真正的實力。這個死靈法師知道,如果這個人是沖自己來的,那自己的全神戒備根本毫無意義。真的也許就連‘死’的概念都還來不及產生,腦袋就和尼姆巴絲的手一樣碎掉了。

也就是說,在這個人面前他其實和一隻蟲子沒什麼區別。這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就席捲了他的全部神經。

足可以讓一隻大象也僵直半個小時的頂級白魔法麻痹術不過只換來了一眨眼的遲滯而已。如果是兩個勢均力敵的強者間的戰鬥,這也許會是一個致命的機會。但是他們三人不過卻是魔法師。即便是再頂級的魔法師,身體的反應,判斷和常人並沒有太大的分別,這一瞬間實在是太短了。
這個死靈法師沒有再用出攻擊魔法,他的信心已在瞬間消失。恐懼和緊迫感讓他下意識地用全力施放了一個高級的護身白魔法,‘天之佑’。在幾乎頂級的白魔法水準之下,瞬間他就擁有了類似‘力量術’‘祝福術’‘幸運術’‘振奮術’‘石膚術’等等十數種輔助法術。

格魯彎腰,起跳,腳下石像鬼龐大的身軀頃刻間就四分五裂了。他的身形在死靈法師加持了‘鷹眼術’的眼裏變作了一道直線的帶著白光的殘像,如同弩箭一樣射向了死靈法師所在的這只石像鬼。

‘天之佑’確實佑住了這個死靈法師的命。‘鷹眼術’讓他看到了格魯要彎腰沖過來的姿勢,‘迅捷術’和‘力量術’讓他有了足夠的反應和力量躲避開。根本來不及操縱石像鬼,他也和尼姆巴絲一樣,慌忙不迭地跳了下去。

背後傳來石像鬼碎裂的聲音。死靈法師在半空費力地做出了手勢,吟念咒文,用出了飛行術,拼命地飄飛開去。當他轉身之後,看到那個人正站在一具石像鬼上躬身一拳。隆然巨響之後,足有他體型數十倍的魔法生物就迸裂,碎成了一堆爛石頭往地面掉去。

唯一剩下的一隻石像鬼在那個死靈法師的操縱下逃開了這裏,飛速趕到下面去接住了往地面掉去的尼姆巴絲。

格魯從石像鬼掉落的殘軀上跳回雙足飛龍,對阿薩點了點頭。

“幹得好。”

當格魯一動的時候,最先有反應的是阿薩。他立刻開始凝聚魔法力,雙足飛龍慘叫之時,他立刻一個高級治療術用了上去。否則翅膀根處斷掉了一條肋骨的雙足飛龍立刻就要朝地面栽去。

當尼姆巴絲的手碎,那個死靈法師的麻痹術出手的時候,另一個死靈法師也正要出手,但是阿薩的三顆火球也已經到了他面前。死靈法師不得不用三發霹靂閃電將火球擊得粉碎。只是這一耽擱,麻痹的那一瞬間機會已經失去了。看到格魯那如同箭矢一樣根本無法用眼睛捕捉的身形,死靈法師再不敢出手,慌忙駕著石像鬼朝下俯衝接住了下落中的尼姆巴絲。

空中飛翔著的死靈法師同時也落到石像鬼上,三個驚魂未定的死靈法師現在都聚在唯一一個石像鬼上了。在這短短的呼吸之間,他們的情緒從天堂掉到了現實中摔得痛苦萬分。如同博學多才的傲視天下學者卻突然面對一隻兇猛的野獸,發現自己依仗驕傲的事物如同笑話一樣蒼白無力。無論是如何的魔力,智慧,技藝,在那最本原最野蠻最直接的速度和力量之下都如同廢物一般。他們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和普通人一樣的無力。
死靈法師面具下的嘴唇在微微顫抖。不管是由於憤怒,痛楚和恐懼,這被摧毀的不只是四隻石像鬼,更是他們的信心。

驚懼,震怖,恥辱,再加上無比的痛楚就成了歇斯底里的憤怒。尼姆巴絲握住了自己的斷手,死盯著雙足飛龍發瘋一樣地尖叫。

“殺了他,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雖然他的樣子仿佛是在發瘋,但是這卻也並不是瘋話。他們三個畢竟是大陸最頂尖的魔法師,只要拉開了距離,有足夠的準備,優勢依然在這邊。畢竟只要能夠使用出大咒文,血肉之軀是絕對無法抗衡的。

但是他們還來不及有任何的準備,雙足飛龍就已經嘶號一聲,猛然開始朝下直俯衝向石像鬼。

雙足飛龍上的對手也很清楚,絕不能讓他們拉開距離準備大魔法。石像鬼已只剩下唯一的一隻,死靈法師們輾轉的餘地已不再大了。

如同剛才一模一樣,一道帶著白色光芒的人影從雙足飛龍上激射出,以眼睛幾乎捕捉不到的速度朝石像鬼沖來。

依然只有加持了‘天之佑’的死靈法師能夠看到這淡淡的人影。雖然他依然無法準確地抓住這樣高速的對手,但是現在的距離已經比剛才遠了很多,他已經是全力提升魔法力在準備著,關鍵是他能夠看清對手沖來的方向。但是這樣快的速度下任何法師也不可能用出大範圍的高等級魔法,他雙手一張,把已經提升到極限的魔力全灌注在一個低級的法術上瞬發了出去。

一陣古怪的破裂聲從半空中響起,彌漫在空氣中。然後那道人影猛然一頓,速度減弱了下來了。

這個死靈法師脫力,跪下,委頓。他面具外的臉色已是一片蒼白,咳出一小口鮮血。他只感覺好象反噬回來的魔法力好象把五臟六腑都絞了個稀爛。

魔法是低級的,但是他為了提升效果而把自己全部的魔法力都用了上去。用來阻擋箭矢和敵人行動的‘力場盾’原本就是個危險的低級魔法,如果力場破碎,魔法師本身的魔法必定紊亂以至傷身。雖然他的全力使用的‘力場盾’足可以擋住一枚投石機拋出的巨石,但是在這道人影的衝擊下卻脆弱得像張薄紙。如果不是因為體內白魔法的溫和純正,力場破碎後的魔法反彈已經可以要他的命了。
但是他拼命用出的這個魔法確實是得到了效果。雖然格魯依然在向這裏俯衝,但是在衝破力場後,他已經從原本的白色的光影變做了一個誰都看得清楚的人。

而且他已經身在半空,完全無從借力。另外兩個死靈法師帶著屍毒般的眼光落在他身上。

尼姆巴絲一聲尖叫,死綠色的波紋在他僅存的那只手上湧出,聚集。那死綠色濃烈得好象他是握住了一潭腐爛了千百年的死水。這潭死水在他手上翻湧變形成為了一隻濃烈得似乎有形質的箭。

尼姆巴絲揚起了手,對準了半空中的人影。即便是再厲害的鬥者,這樣毫無借力地浮在空中也不過就是個活靶子。手上的死靈之箭是他數十年魔法修為的精華,絕對沒有人,沒有生物能夠承受這一擊。

一個猛烈的爆炸突然炸在了半空中格魯的身上。狂暴的氣流和火焰在空間中一瞬間就長成了一大團死亡之花,連石像鬼都在氣流衝擊之下開始搖晃。巨大的爆炸產生的火團下瞬間就將格魯的身影淹沒在了其中。

三個死靈法師都怔了怔,因為他們誰也沒出過手。

但是下一瞬間,那個身影又沖出了火焰,恢復了原本的高速繼續朝石像鬼上的三個死靈法師沖來。狂暴的魔法能量沒能把他撕碎,爆炸的衝擊力反而讓他驟然加速。

他的身體上白色的鬥氣光芒已經亮到了極限。他揚手,那修長有致的五指彎攏,握拳。即便是在這爆炸聲中,三個死靈法師也有了聽到轟鳴的感覺,

雙足飛龍上,阿薩收回手掌,吃力地喘了口氣。這一發比箭矢還快的火球還蘊涵了這麼大的威力,如果不是這兩天在山德魯老頭那裏學習了一下,還真用不出來。雖然他和格魯並沒有事先的商定,但是他也知道現在這一發火球絕對是正確的選擇。

尼姆巴絲臉上露出了驚恐之色。因為這驟然而來的加速,他知道自己手上的魔法絕快不過這一拳。但是他感覺到領口一緊,身體陡然開始懸空向後倒退。

格魯的腳終於踏上石像鬼的頭,堅硬無比的黑岩瞬間開始崩裂,四濺。但是石像鬼上已經空了,沒人了。

三個死靈法師已經飛到了半空。或者應該說只是一個死靈法師,提著另外兩個。

就在第一個死靈法師因為脫力委頓軟倒,尼姆巴絲準備攻擊的時候,站在最後的那個死靈法師也沒有空閒,他同樣也凝聚起了魔法力。當爆炸一發生,半空中的格魯一加速,特別是看到那舉起的拳頭的時候,一種潛意識中的恐懼不由自主地把他原本也打算攻擊的魔法力瞬間就轉化成了逃跑的動力。

在身體方面,他確實是個和普通人差不多的老朽之人,沒什麼敏銳的身體動作,更毋庸說什麼爆發力,如果只是身體方面的躲閃,他足夠死上一千次。但是他那精修了一輩子的魔法使用出來,速度幾乎不下於對面沖來的對手。他雙手抓住兩個同伴的背心,立刻以一隻受驚了的禿鷲的速度拔空而起,同時嘴裏吼道。

“原來那天就是你。”

“原來那天就是你殺了艾斯瑞。”半空中拖著兩個同伴的死靈法師在大吼,骷髏面具下的眼光裏一半是憤怒一半是恐懼。

格魯沒有答話。他彎腰,起跳,腳下的石像鬼的頭粉碎,他又如同弩箭一樣地直飛向高空中的三個死靈法師。

但是這一次他卻落空了。恐懼已經把半空中的死靈法師的神經碾壓得敏感到了極處,幾乎就在他彎腰的時候,死靈法師就開始作出了躲避的動作,拖著兩個同伴朝旁邊如同水中魚一樣的一滑,格魯就從他們身邊幾米處掠過了。

尼姆巴絲看著掠過的身影,眼中的慌張之色已經完全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猙獰。他手上的魔法已經成形,他手揚起,握著純粹由魔法波動凝聚而成的死靈之箭,朝掠過的格魯一揮,大喝。“去…。。”

後面的應該是個‘死’字。他應該是喊‘去死’。但是尼姆巴絲沒有吼出來,因為他的嘴一下就沒有了。

不只是嘴,連他的頭整個一下都全碎了。不是和雞蛋番茄碎掉爛了一樣的到處飛濺,他的頭猛然就成了一個無聲無息地爆炸開的小型禮花。旁邊兩個死靈法師的身上全均勻地粘上了他的血肉,骨頭碎片還有其他零碎的東西。那個銀色的骷髏面具是他頭上唯一沒有碎的東西,但是也完全扭曲變形成了一團破爛。

沒了頭,他手上的只差最後一點就可以出手的死靈之箭發出蓬的一聲響,消散了。

余勢不減,依然在朝上沖的格魯收回拳頭,喘息了一口氣。他第一次露出些許疲態,因為他出拳的時候和這個死靈法師之間的距離足有二十米。

飛行中的死靈法師略為一楞,立刻發出一聲恐懼之極的叫聲。

他恐懼不是因為看見同伴的死,而是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尼姆巴絲即將出手的攻擊,那麼碎掉的就是他的頭。

沒有任何事先的徵兆,更沒有任何的魔法波動。他只仿佛看到那個人在急速掠過後在半空中轉身,散發出白色的拳頭朝虛空中擊出,然後尼姆巴絲的頭就炸開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憑自己對空氣流動的微妙體會感覺到了空氣中的異常。那不是魔法,還是純粹的力量和速度。對著虛空揮出的那一拳實在是太快,太有力,居然把空氣一拳‘擊’了出去。被這一拳擊出的空氣團也許只有這一拳幾十分之一的力量,但是對一顆人的頭顱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

沒有任何的停留,死靈法師丟下了尼姆巴絲無頭的屍體,拖著另一個同伴朝遠方飛去。比來時乘坐石像鬼還快上成倍,幾眨眼就成了一個小黑點。

格魯的速度慢慢地隨著上升的高度減弱,然後開始下落。阿薩駕著雙足飛龍接住了他。

重新站上雙足飛龍,格魯顯得有些狼狽。不過這狼狽卻是出自阿薩之手,那一發在他背上炸開的火球把他衣服幾乎全炸碎了,露出雕塑般充滿了力量之美的身體,頭髮似乎也被燒焦了大半,臉也有些黑。但是他的表情卻是欣慰和肯定,對著阿薩一笑。

“炸得好。”

阿薩也一笑。

“你打得更好。”

“我以後一定要更小心些。”格魯歎了口氣,仿佛對剛才的戰局並不十分滿意。

“想不到這三隻蒼蠅對付起來比我預想的要麻煩一點。”

“一點?”阿薩問。

“一點。”格魯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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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50: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篇  光與暗 第十七章 開始 結束(下)
  
夕陽西下,將高原傍晚的金色輝煌灑落在下面的城市中。阿薩終於又回到了歐福。

阿薩看著下方林立的建築和縱橫的街道。這個城市已經比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擴大了十多倍的規模,幾乎已經和帝國的王都同等大小。工坊街上冒出的火光和濃煙,這空中都可以聽到下面的喧鬧聲,到處都是生機和活力。城市邊緣和街道中還隨處可見不斷出現的建設中的新建築,這個城市如同一個巨大生物在緩緩蠕動著。隨時都在改變,成長。

那些錯落有致的街道就是血管,在其間不停忙碌奔波中的獸人們就是血液。而心臟無疑就是城市中央的那坐新的城政廳。巨大而顯眼的體積從空中一望便知,從四面八方來往進出的人和獸人將生機和活力帶出這裏,散佈到城市的各個角落。

雖然歐福絕大多的建築依舊是那樣由巨石搭建的粗糙房屋,但偶爾也開始有了做工比較考究的,與眾不同的。這個新的城政廳就是如此。龐大的體積足可以媲美大陸其他地方的任何建築,依然全是石料堆砌建造的,但是細節上已不再是那樣粗糙了。簡潔明瞭的建築線條,平整的外壁上偶有幾處簡單但是恢弘大氣豪邁奔放的花紋,配上那巨大的體積和粗獷的材料,散發出一種和這座城市相匹配的氣勢。

城政廳前,那三塊刻著法律的巨大石碑和絞刑架依然以獨特的氣質矗立著,和城政廳一起闡述著這城市獨特的風格和威嚴。

阿薩知道自己至少要在這裏呆上一年,從某個角度來說,這裏將是他暫時的國家,處所。不管是卡倫多盆地還是帝國王都,相對來說他更喜歡這個粗獷而生機勃勃的城市,這裏既不壓抑,沒有傷悲,更沒有什麼政治陰謀。雖然回到這裏是履行自己的承諾,也算是個任務,但是卻反而有種輕鬆解脫的感覺。

雙足飛龍在城政廳上空盤旋了幾周,號叫了三聲,確定下面的人會把這個情況報告到城主那裏,然後朝城外飛去了。阿薩依然還是大陸頭號通緝犯,自然不能大搖大擺地降落。

歐福邊緣,那座被平整出來的山峰上雙足飛龍撲扇著翅膀降落了。不一會兒,兩匹快馬從歐福疾馳而出,直奔這裏。

當波魯幹大人的大頭剛從山頂邊緣露出來的時候,他就看著阿薩大喝一聲。

“好呀。看來我們的風險投資確實沒有白白浪費,你終於還是回來了。”

阿薩看著他笑了笑。

“因為我從來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而且除了這裏,我暫時也想不出什麼地方可去的。”

“哦。難道不是因為格魯將軍的押送你才沒跑的麼?”這個矮子身手靈敏地一翻,上了山頂。

“絕對不是。”阿薩苦笑了一下。如果他真的自己一人不聲不響地躲著格魯逃跑了,那麼最高興的也許是那三個不知用什麼辦法跟蹤上他的死靈法師。

“好。哈哈。”波魯幹大人用手指著他大喝。

“從現在開始的一年,你那價值五千金幣的腦袋,每一天約價值十三金幣六十九銀幣零八十六銅子。每一小時折價約五十七銀幣,連睡覺拉屎的時間都算在內,絕對算是大陸最昂貴的雇傭兵了。請你要記得你那身價,務必要以與之相稱的品質來幫我們工作啊。”

阿薩笑了笑,他很喜歡這個矮子口無遮攔的性格。他微笑著問。

“你們不會在最後一天裏把我抓起來,然後再去賣個五千金幣吧?”

“放心。”格魯淡淡地開口了。

“那個叫羅蘭德的傢伙絕對不會付這筆帳的。因為他也知道你根本值不起這個價錢。即便以後有人真的拿了你去領賞,他和你的那個宰相情人也絕對會想辦法賴帳,幫你逃跑的。”

塞得洛斯城主走上山來。他依然是輕快的步伐,腰挺得筆直,幹練精悍絲毫不弱于年輕人的神情。金色的夕陽將他的鬚髮染成了紅黃色,仿佛更有精神了。他看著阿薩和格魯兩人也笑了。

“你們終於回來了。我想你們一定能夠帶給我一點好消息。愛恩法斯特帝國那邊怎麼樣了?”

聽著阿薩的講述,塞德洛斯城主的表情也波瀾起伏不定。雖然他也猜想過種種變數,但是也萬萬沒有料到事情的進展居然會是這樣。事態轉折起伏得如此之大,不但局面頃刻更改,元兇授首,連後事安排都這樣快就已經妥當了。

“老了啊。”塞德洛斯苦笑著搖了搖頭,雖然是這樣說,但是他臉上的神采依然不減。

“如果當時你真的被我阻止了,那我真的要這輩子第一次希望有後悔藥賣了。”

阿薩微笑著說。

“您有您的考量。謹慎並不是錯。那是您考慮所有因素之後做出的判斷。而我堅持要去,說起來其實也只是不顧厲害的任性罷了。”

“好個不顧厲害的任性。”波魯幹大人似乎想拍拍阿薩的肩膀,無奈手只夠得到他的背心,於是也用力拍了拍。

“我只是願意幫你這任性小子一把罷了,所以才極力勸說城主和格魯將軍幫助他。其實我也知道,從利益權衡理智分析上來說這個計畫是很冒險的。”

塞德洛斯呵呵一笑。

“知道冒險還提出這樣的建議,你作為我的助手皆參謀可是失職了。”

波魯幹大人點點頭。幸好他的脖子夠粗夠短,才支持得起上面那個大腦袋的搖擺。他說。

“不過幸好,這次失職的後果實在不錯。公爵死了,帝國終究也沒有陷入動亂,你的情人也撈到了宰相的職位,所有的一切都很理想。”他看向阿薩嘿嘿一笑。

“不過除了你的罪名和黑鍋以外。”

“無所謂,反正我也不太在乎這個。”阿薩看向帝國所在的東方,歎了口氣。那方的天空已經出現了星星。在那片天空下,他擺脫和捨棄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他點頭喃喃地說。

“對啊。那裏的都結束了。”

“對了。”格魯說。

“我們在路上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三隻蒼蠅……”

“蒼蠅?”塞德洛斯一怔。

阿薩一笑,說。

“不過添了點小麻煩而已,已經被我們趕跑了。”

當聽著阿薩的格魯的講述,塞德洛斯原本輕鬆的臉色完全暗淡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凝重和憂慮。他緩緩搖了搖頭,說。

“不,那絕不會是什麼小麻煩。”

“原來是很大的麻煩。”波魯幹大人。

“你的意思是說死靈公會會來報仇?”阿薩點點頭。

“一群頂級魔法師,看來真的會是很大的麻煩。”

“我倒真希望他們就只是魔法師而已。”塞德洛斯苦笑了一下,繼續搖頭。

“接下來的事根本就不是‘麻煩’這兩個詞就能夠概括的。那是問題,而且是一個最大的問題。”他遙望向南方,歎息著說。

“這個問題原本就是遲早要去面對,看來是要提前開始了。”

“只希望我們能夠比他們快吧。”格魯淡淡說。

塞德洛斯點點頭,看向下麵夕陽下的歐福。這個金色的城市的勃勃生機是如此的美麗,如此的宏偉壯大。而接下來的問題,卻是它是否還能夠繼續存在下去了。

笛雅谷的會議室中。兩個死靈法師向代理公會長述說著那場戰鬥。骷髏面具已經拿下了,露出阿德拉主教和艾登大師兩人的臉。

儘管這裏已經是神聖的笛雅谷。死靈法師們絕對的天堂和家園,但是阿德拉當因為講述而仔細回憶起當天的情況的時候還是無法消抹掉那恐懼的感覺。壓倒性的力量差距和直面死的恐懼,對於一直自信乃至於自傲的他而言是烙印進靈魂的恐怖。

侯爵閉起了眼睛稍微想了想,然後睜開歎了口氣。

“太大意了。其實只要一直保持著和他們一百米以上的距離,兩人掩護,一人全力用上大咒文的話,他們絕對沒有掙扎的餘地的。”

阿德拉和艾登大師都微微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即便那個人再厲害,畢竟是個人。如果一開始就用這種完全發揮自己優勢的戰術,也許這場戰鬥根本就很輕鬆。而也許原本舉手可得的事情卻搞得灰頭土臉,兩人臉色都不大好看。
“對不起。這是我的責任。對於這次的行動失敗和尊敬的尼姆巴絲的死,我這個代理公會長責無旁貸。”侯爵神情一黯,低頭。

兩人一怔,這件事情好象無論如何也怪不到他頭上去。

“身為代理公會長,在三位尊敬的會員去行動之前我居然沒有詳細調查對方的資料,更沒有對你們提出適當的建議。這是我的失職。”侯爵向兩個死靈法師彎腰,似乎確實做了什麼非常錯失的事一樣用萬分抱歉和自責的語氣道歉。

“對不起。”

“現在尊敬的尼姆巴絲死掉了。這對公會實在是非常大的損失啊。除了他以外,能夠使用傀儡鷹眼的人就只有維德尼娜和山特老師了。維德尼娜女士是不可能的了…。。而山特老師的身體太差,我們實在不能再給他增加負擔,讓他來製作鷹眼傀儡。所以我決定以後由我來研習傀儡鷹眼術。”

“這…。好象對你來說不大合適吧。”阿德拉有些猶豫。傀儡鷹眼無疑確實是一個很有用的魔法。但是掌握這個魔法卻異常的艱難,如果不是魔法造詣和天分登峰造極的話,對於魔法師本人的魔法水準有不良影響。尼姆巴絲就是因為修習這個魔法而成為了公會中戰鬥力最弱的一個。公會中人才濟濟,似乎確實用不著由代理公會長來做這間事。

“不,這是我應該做的。”但是年輕的代理公會長卻執意如此。

阿德拉點了點頭,看向侯爵的眼光更有了贊許和欽佩之意。

艾登大師也漠然地點了點頭,只是眼裏的光和阿德拉很有點不同。

如果公會中只有一人掌握傀儡鷹眼,那這個人無疑就是公會唯一的眼睛了,有些事情他大可以讓大家看見,也可以讓大家看不見。雖然心中有些疑慮和不自在,但是艾登大師清楚工會中是絕沒有人情願主動研習這個法術的,而自己則更是不可能了。

艾登大師開口,冷冷地對侯爵說。

“這個人已經殺了艾斯瑞和尼姆巴絲兩位會員,這在笛雅谷的歷史中是史無前例的恥辱。我想問你,今後打算怎麼辦呢。”

侯爵歎了口氣,說。

“能夠威脅到我們高尚的會員的生命的人,自然是要殺掉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

“三個人還殺不死他,那就去四個人。”阿德拉深吸一口氣,那張原本慈和好看的臉上已經被激動熬出了煞氣,如同聖母像一樣溫柔的眼睛裏居然有了凶光。他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我一定要親手殺了這傢伙。”

“為什麼?”侯爵看著他問。

“因為這是公會的敵人,是唯一能夠威脅到我們的人。自然絕不能夠放過他。”

“不,那是因為你害怕。”侯爵的聲音很溫和平正,即便是再敏感的人也不會認為其中有任何的諷刺之意。

“你發現一個遠比你強大的人。他不只摧毀了你一直以來的自信,也讓你深深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所以你才用憤怒來掩飾恐懼,想要用親手殺了他來戰勝自己的恐懼。”

阿德拉沒說話。因為被說中了,他的眼神有點緩和,但是也有點混亂。

侯爵繼續說。

“人和野獸相比,既沒有強健的體格也沒有鋒利的爪牙,甚至看到那些猛獸人就會害怕顫抖。但是統治世界的卻是人。你說是人強大,還是野獸強大?”

阿德拉想了想,點了點頭,大概明白了侯爵的意思。

“沒有人不會害怕。真正的強者不是無所畏懼的無知之徒,而是知道怎樣去應對自己的弱點。我們這個組織是大陸上最高尚最有力量最強大的組織。每個會員都是最優雅最高尚的,都是站在這個世界頂端的人。我們何必又要花無謂的力氣和精神,冒著生命危險去和一隻野獸比力量,比誰的爪牙更鋒利,比誰更野蠻呢?要知道,我們的強大並不表現在直接的暴力的力量上。”侯爵微微一笑,輕鬆的笑容全是淡淡而不容反駁的自信。

隨著侯爵的話,阿德拉點了點頭,神情完全平靜下來了,自信又出現在了他的臉上。他微笑著對侯爵點了點頭。

“謝謝你。我明白了。”

“那你打算怎麼對付這個人呢。”艾登大師淡淡地問。

“在我們的計畫面前他只是個小芝麻而已。殺掉他不過是舉手之勞,順手為之。不用刻意去考慮。”侯爵淡淡地回答。他走到了會議桌前,指著桌上的一個沙盤給兩人看。沙盤上展現的是蠻荒高地的微縮地形,歐福城在上面只是一個小小的積木一般的突起。

“這段時間其實我也一直在研究那個獸人都市。我發現那裏是一個我們的勢力難以達到,難以控制的區域。那裏沒有宗教,權勢和財富也還沒有被頂禮膜拜,發展和開創的生機充斥那裏,所以我們無處著手。但是相對於它的發展速度和潛力來說,它的影響力又太大了。”

“我想大家不會忘記,這個地方的領導者是塞德洛斯,大陸上屈指可數的幾位有資格和我們非凡的會員們平起平坐的人之一。而他是羅尼斯老頭的朋友,向來對我們的態度並不大友好。如果真的讓這個城市在他的領導下發展成為一個規模和實力都異常巨大的國家的話,那足以讓整個大陸的局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動。一個完全無法由我們掌握的巨大力量,這才對我們真正意義上的威脅。所以我有個建議…”侯爵的手伸了出來,輕輕地按在沙盤上那個代表歐福的標緻上一摁。

“把它從這個大陸上抹去吧。”他的手指收回,那個歐福的模型已經化做了齏粉散落到荒地模型上。

“當然,那個殺害我們兩位會員的兇手自然也會被順手解決掉。他對我們的威脅,可以看做是那個獸人城邦對我們真正威脅的一個投影。但是一個人無論再怎麼厲害,在國家之間的戰爭上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最多也就激起個小浪花,最後也只有淹沒在洶湧的巨浪中去。”

“原來如此,我的眼光實在是太短淺了。”阿德拉點頭,讚歎。

“我對你的建議舉雙手贊成。”

“我立刻就向諸位會員發出通知提出我的建議。如果大家都贊同的話,今後就請大家在各自的領域中下點功夫,互相配合一下。我相信在我們真正的力量面前任何事物都是不堪一擊的。”

阿德拉點頭微笑。他的笑容又是那樣自信好看,充滿了陽光的燦爛和月色的柔和了。

“對。呵呵。我期待著數十萬大軍圍剿那個野蠻的獸人巢穴的壯觀景象。”

侯爵看向艾登大師。

“不知道艾登大師您對我的建議怎麼看呢。”

“好吧。就這樣吧。”艾登大師淡淡地看了侯爵和阿德拉主教一眼。

“至於那個身背五千金幣的通緝犯小子怎麼辦呢?看樣子似乎他和那個獸人城邦攪在一起了。要不要我們放出風聲,這樣順便也給塞德洛斯老頭點黑鍋背背。”

“這種無憑無據的消息不會有太大作用的。大概連愛恩法斯特帝國也會幫他開解的吧。”侯爵歎了口氣,說。

“對於那小子的生命力之頑強,運氣之好,我實在是感到無比的驚訝。不過也用不著太擔心,不管是躲到獸人城邦還是哪里,他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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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51: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篇 混亂 序章 瘋狂(上)

篝火很紅,很旺,不時還有劈啪聲活力四射地冒出。如同眾人的興致一樣。

這次的交易大有斬獲,藝術品和其他特產出手的價格比預想的要高,然後又宰了一個矮人商人一把,以很低的價格購入了不少精良武器。其他還弄到手了不少愛恩法斯特東南的極品木材,這種木材的製品在西大陸貴族社會中走俏無比。關鍵是聽說一場規模空前的異教徒動亂已經徹底毀滅了出產這種木材的森林,這已經是最後一批貨了。奇貨可居之下,這些木材的價值簡直難以估計。雖然他們已經有雇傭兵了,但是因為貨物太多太貴重,歐福方面也派出了三隻狼人和一隻科多獸來幫助搬運和護送他們這只商隊。有不少大耳怪因為受不了歐福的制度而宣佈脫離,在蠻荒高地上遊蕩著做起了強盜的老本行。歐福的人手並不足以維護整個高地的治安,而且考慮到那些加入了歐福的大耳怪們的情緒,也不好對他們那些重操舊業的同類大肆屠殺。

但是一旦隊伍中有了三個狼人,這種隱憂就完全消失了。從離開歐福開始,商人們就一直很高興。幾乎每天晚上在荒地中的紮營都成了篝火晚會,隊伍中的三個狼人保證了肉食的來源。而現在已經到了蠻荒高地的邊緣了,再走兩天就可以回到艾拉西亞了。所以今天晚上商人們更是拿出了珍藏的酒,請雇傭兵們一起喝。

當然隊伍中的三隻狼人還是不肯喝的。歐福有規定,不允許獸人們沾上這種讓人興奮的飲料。

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酒肉把興致烘托到了極致。調笑聲,聊天聲,喝罵聲和呐喊聲交織在一起,把這原本死寂一片的荒地樹林變得熱鬧非凡。

在酒精的作用下,話最多的肯定是雇傭兵們。而且供他們談論的話題實在是不少。在這一年中發生的重大事情實在是太多了。而其中最能夠勾起人談論和臆想欲望的,自然是那個通緝犯了。這位五千金幣先生有足夠的魅力讓人把他提在嘴邊掛在心上。

“如果我發現了那傢伙的行蹤,我肯定不會聲張。我要先去接近他。裝成一個很老實,很友好的人去親近他,讓他對我有好感,然後就會解除戒心。”一個比半獸人還醜比食人魔還猙獰的雇傭兵挖著鼻孔,口沫橫飛地講著他的獵殺大計。

“你們要知道,這種在逃亡中的人內心深處一定是很孤獨寂寞的,所以只要你打動了他的內心,他就會把你當朋友。嗝~~”他容光煥發地打了個酒嗝,舉起空手以握刀的姿勢朝前一捅。

“我就可以給他背後一刀,然後我就可以,嗝,哈哈哈哈…。亞賓,你不是想要把卡倫多出產的精鋼修卡長劍麼?我送十把給你。哈哈。艾依梅,臻大哥我一旦有了錢,牙之塔那幾個混球魔法師,哼哼,一把金幣扔過去,嗝…。。你看他們還敢不敢把你退學。我也可以順便去學學那什麼勞麼子魔法…。。”

“哈哈,這傢伙又在意淫了。”篝火旁的雇傭兵同伴們和商人們一起大笑。

一個戰士笑著叫道。

“臻啊,我記得你最早十八歲的時候是說要去尼根地下殺龍,然後到了三十歲又計畫說要去桑得菲斯山去開個魔玉礦,今年四十五了吧?又打起這個通緝犯的主意來了。計畫越來越小氣,真他媽的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不。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因為他越來越腳踏實地了。大概等他八十歲的時候,就可以計畫去取凱薩琳女王了。”

“哈哈哈,乾脆想辦法去當個紅衣主教吧。那還實際點。”

大漢在眾人的轟笑聲中面紅耳赤,大喝。

“你們以為我吹牛麼?我已經有詳細的計畫和步驟了,你們不信我就說給你們聽聽…。”

“果然有長進了,有長進了。回艾拉西亞後就去大教堂申請。不,乾脆明天我們就改道去塞萊斯特。”眾人又是大笑。連三隻狼人都露出了笑容。雖然他們可能聽不大懂語言中的可笑之處,但是人群中的熱鬧和友好的氛圍他們是感覺得很清楚的。

一個坐在大漢旁邊頭上綁著紅色頭巾的俊俏年輕人拍了拍他的背。

“你要幫我買劍的好意我就心領了,姑且不論你的人品,就憑你那長相,猴子也不敢在你面前隨便解除戒心。”

偎依在年輕人身邊的是一個身著魔法師袍的姑娘,滿面的風霜之色也掩蓋不了她過人的清秀美麗,和年輕人仿似的容貌可以看出這是兩兄妹。她也看著半醉的雇傭兵笑了笑。

“上次有個富翁想給兒子在牙之塔買一個高級魔法師的頭銜,拿著五百枚金幣去找炎之塔的塔主。結果艾斯瑞塔主隨手就把那五百金幣熔成了汁,把他的兩隻手也給燒焦了。你準備拿多少錢去呢?”

大漢似乎還想為自己的雄心壯志爭辯一下,但是看看眾人的轟笑聲,覺得似乎只會再添加些笑料而已。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憤憤坐下了。

年輕人繼續拍著大漢的背笑著說。

“就算是你踩狗屎運真的能夠看到那個人然後狗屎運又踩了你他又對你沒什麼戒心還把後背露給你,但是就那樣,憑你也能殺得了他麼?那可是暗殺了羅尼斯主教和姆拉克公爵,然後在上萬的近衛軍中突圍而出的傢伙。而且還會死靈魔法,吐一口唾沫都可以把你變成僵屍。”

“切。什麼死靈魔法。那傢伙是借死靈公會的名頭來招搖撞騙的,根本不用怕。”大漢憤憤扯出一根鼻毛,眥牙咧嘴地說。

“死靈公會都放出話來了,難道那些傢伙還會說謊麼?連我們公會裏的幾個老傢伙都為此而出動了,那傢伙還不是死定了。”

前一段時間,盜賊公會冒險者公會還有牙之塔等大陸幾個最大的組織頭領都收到了一封由金箔為紙,白金縷刻成字的信箋,精美絕倫的信上面還鑲嵌了一個小小魔法紫水晶骷髏。信的內容就是說,那個被全大陸通緝的罪犯自始至終就和死靈公會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因為這個人的胡作非為極端敗壞死靈公會的名聲,能夠抓到這個人或者發現這個人行蹤的人都可以得到來自笛雅谷的感謝。

這是笛雅谷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公開向外界表露自己的意思,當然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可以肯定這消息絕不是其他人的惡作劇。理由不只是那信件本身的奢侈和精美詭異,更關鍵的是信件出現的方式。那些公會和組織的領導人各自在大陸的天南地北,相距數千里,但是他們卻都是在同一天的子夜見到一隻貓頭鷹銜著這張通告飛到他們面前的。

如果說愛恩法斯特帝國的懸賞已經點燃了一把火,那這個笛雅谷的通告則是一大桶油。不禁消除了人們原本對這個通緝犯背後可能是笛雅谷的顧忌,更刺激了一大批原本並不怎麼看重金幣的人。死靈公會並不只是恐怖和邪惡的代名詞,那神秘而恐怖的面紗下絕對是難以想像的魔法物品,傳說中的卷軸,也許還有黑暗魔法和死靈魔法的秘密。夢想著加入這個大陸最神秘的組織的人絕不在少數,可惜笛雅谷對訪客的不友好是和名聲一樣響亮險惡的。但是現在既然公開給外人提供了一個可以觸摸到它的途徑,如同一個隱藏在危險的黑紗下的影子突然伸出了一隻玉指芊芊的藕臂,對於那些無數行走在黑暗中對黑暗本身也有著濃厚興趣的人來說,所有的激情和熱血都在這個通告下沸騰了。

不過還有更微妙的地方是這些雇傭兵們知道,卻沒有太注意到的。那就是據說教皇陛下也收到了這樣一封信。雖然教會方面並沒有因此而有任何的表態,但是很多時候不表態已經就是一種表態。

“聽說當日在愛恩法斯特帝國王都,那個人坐著搶來的雙足飛龍在千軍萬馬之中從天而降去解救他當時的愛人…。”魔法師姑娘艾依梅看著篝火,努力在腦海中想像當時的壯觀景象,臉上的表情有些癡癡的。

“這簡直就是如同傳說一樣的故事…。”

“這位美麗的女士請你冷靜。請你記得那不是童話故事,主人公更不是什麼白馬王子。他救的人原本就只是個誘餌。那位公爵小姐就是為了抓住這個通緝犯才對他虛以委蛇的。”綁頭巾的年輕人拍了拍妹妹的頭,笑嘻嘻地舉起了胸口佩帶的十字架,那居然是教會的神職人員才佩帶的魔法飾品。

“主啊。請原諒那位高貴的小姐吧。為了正義而犧牲身體,這真是崇高無比的犧牲精神。我聽說那位公爵小姐真是非常美麗的…。。”

有雇傭兵在喊。

“這小傢伙在發春了。回艾拉西亞大哥請你去開葷…。。”

“呼喚主的時候請一定要虔誠。”商人中的一個老頭瞪了那個瞎喊的人一眼,面容嚴肅地看著年輕人。

“是。雷拉斯爺爺。”年輕人亞賓笑了笑,點點頭放下了十字架。

老人歎了口氣,他從小就想把這個孩子培養成一個聖武士,但是看起來性格方面似乎並不是耳提面命就可以培養出來的。妹妹艾依梅也是,好不容易把她送到東大陸的牙之塔去學習魔法,但是前段時間卻覺得對方可憐,私自放跑了一個犯人,結果開除遣送回來了。如果能夠拿到高級魔法師證書再去修道院,幾年後也許就可以去塞萊斯特進修了。

雷拉斯老人曾經是艾拉西亞教會的牧師。後來在一次關於人事調動的會議中頂撞了塞萊斯特的使者,於是被革職並驅除出了教會。但是他對光明之神的虔誠信仰並不因此而削弱。這兩兄妹是他被教會革職開除之後揀來收養的孤兒。他也真的把這兩兄妹當做自己親生的孫子。

亞賓看著對面的三隻狼人問。

“喂,你們看到過那傢伙本人嗎?聽說你們歐福和愛恩法斯特的和平條約好象都是這個人在魔法學院的時候代表皇帝來簽定的吧。” 他已經是第三次去歐福,也算習慣和這些毛茸茸的巨大獸人相處了。他並不太過計較那些在他出生之前的陳年往事,從個人感覺上出發,這些狼人也很好相處,甚至有點頭腦簡單的老實。

“沒見過。”三個狼人都搖頭。

亞賓也搖頭歎了口氣,說。

“說起來這傢伙在愛恩法斯特也真是混得不錯,如果有點耐心,等羅尼斯主教退休之後也許能夠混到個紅衣主教的位置來做呢。也不知道那傢伙腦袋裏想些什麼。”他乾脆走到狼人的身邊坐下,問。

“那個人居然能夠在你們眼皮底下偷走一條雙足飛龍,是不是有點厲害得太過了?”

“雙足飛龍…。是半獸…人和蜥蜴人…們飼養的,我們…。不知道。”狼人結結巴巴地吃力回答。他們的嘴巴說人類語實在是有點勉為其難。

“願主保佑你把口吃的毛病治好。呵呵。”亞賓笑著對一個狼人舉了舉十字架。狼人打了個響鼻。

雷拉斯老頭黑著臉看著亞賓說。

“主說。除了我,不可有別的神。所以不是神的子民,就是異端。這些野蠻的獸人絕對不可能皈依到神的容光之下的。你這樣做實在是太不謹慎了。”

雖然已經當了這麼多年的商人,但是雷拉斯老頭的虔誠信仰卻沒有絲毫被金錢所染色。像這樣偶爾突發的一本正經經常讓同伴們覺得不大對口。尤其是前一個月教皇陛下突然開始對歐福這個顯然無法有教會的立足之地的城市表示不滿,說那些野蠻的野獸和神的子民堂而皇之地平起平坐簡直就是對神的褻瀆。商人們並不大在乎這些,畢竟金晃晃的金幣不是神賜給他們的,教皇陛下的這些話也只是口頭說說而已。但是雷拉斯老頭卻對教皇陛下的聖喻深以為然。如果不是他怎麼也是商會的一員,他是堅決不去這個野蠻骯髒的城市的。

“主說,眾生皆平等。”亞賓看著他笑了笑。雷拉斯老頭搖著頭歎了口氣。亞賓拍了拍狼人寬厚多毛的背,說。

“請不要介意。”

妹妹艾依梅也走了過來對狼人說。

“我爺爺其實是很好的人,你們和他相處久了就知道了。” 她雖然是第一次來歐福,第一次看到這些身軀巨大的獸人,但是卻並不覺得可怕。

“老頭正經得過分了哦。”商人裏有人笑著。對牧師來說被驅逐出教會是奇恥大辱,所以雷拉斯老人沒對任何人說起過自己的過往經歷。在商會中的人看來他不過就是個信仰比較虔誠的普通老人罷了。

狼人露出了個可能是表示友善的笑容,但是嘴邊露出的獠牙怎麼看也有點猙獰。

“沒關係。我們城…主說…。。每個人都有信仰…。的自由,說話的。。自由。”

“願主祝福能說得出這樣話的人。”亞賓笑了笑。

就在這個時候,三個狼人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

狼人的動作很迅猛,好象是被人在身上刺了一刀一樣。連身上的毛都豎立了起來,三雙發著綠光的眼睛直瞪著樹林。

其他人都怔住了。順著狼人們的視線看向那邊,但在人眼中那裏只是漆黑一片,篝火即便再旺,在這荒野的樹林中也不過只照亮了小小的一片而已。而且周圍確實也沒有任何的聲音和異樣的感覺。這裏已經接近艾拉西亞的邊境了,而且隊伍中有三隻狼人,大耳怪們應該不會亂打主意。而在這種地域中也絕沒有什麼能夠讓狼人警惕的野獸

“怎麼了?”亞賓問狼人。

“你們…。沒聽到嗎?有什麼東西…。”狼人回答,三個狼人都拿起了武器。巨大的流星錘在他們的臂力下足可以讓任何野獸和敵人膽怯。

“東西?什麼東西?”亞賓和同伴們極力朝黑暗中凝望,但是視線中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寂靜之外還是寂靜。

“你們…。別動,我們…。去看看…。”三個狼人朝黑暗的樹林中走去。他們的身影很快就走出火光的範圍消失在了黑暗中,不知是不是狼人們的腳步實在是太輕盈,如同溶入了這森林的寂靜黑暗中一樣,三個狼人沒留下任何的痕跡和響動,就這樣消失在人們的視線和感覺中了。前方黑暗中的森林好象成了個巨大的怪物,靜悄悄地把他們吞噬掉了。

剩下篝火邊的人們有點不知所措。大家都沒有說話,互相看著。篝火依然還是那麼旺盛,不時有劈啪聲爆炸出來,只是剛才聽起來似乎還那麼有活力的聲音現在在寂靜中爆發出來就透著點詭異。

‘呼哧’。科多獸重重地喘了口氣,不少人嚇了一跳。

“這三隻傢伙…。沒什麼問題吧?”叫臻的大漢傻楞楞地摳了摳鼻孔。

“難道是一起去拉屎拉尿了…。。”見沒有人理會他,他又大吼一聲。

“我知道了。”

“什麼?”幾個雇傭兵同伴看著他。

“你們想想,有什麼是他們感覺得到我們又感覺不到的東西呢?”大漢頗神秘地一笑,說。

“一定是這三個傢伙都聞到了有母狼的味道,但是在我們面前又不好意思說,所以才用這種辦法走開了。”

“去你媽的。”立刻有人扔了塊泥巴過來。也有人笑了起來。氣氛緩和了不少。嬉笑中人們也覺得大概確實沒什麼大不了的,是狼人自己的神經過敏也說不定,總不可能平白冒出一群妖怪來吧。

人們又恢復了輕鬆,只有雷拉斯老頭走過來輕聲對亞賓說。

“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魔法波動?”

“魔法波動?沒有啊。”亞賓怔了怔。

“您感覺到了麼?”雷拉斯老人雖然從教會出來已久了,但是每天在自己房間中的靜心祈禱和冥思也從不間斷。商會裏的人雖然不知道,但是亞賓卻清楚他的修為絕不下於教會的任何一個牧師,而白魔法要求的靜心感知上,比其他任何魔法派系對魔法波動有更敏銳的感覺。

雷拉斯老人嗡動著鼻子,似乎想在空氣中聞點什麼不同尋常的味道出來,最後卻搖搖頭,皺眉低聲說。

“難道是我太敏感了麼…”

“我叫艾依梅來,我們合力放個水鏡偵察術?”亞賓輕聲說。

“算了。大概是我的錯覺,年紀大了吧。”雷拉斯老人搖搖頭。他不想讓商會中的其他人知道他和亞賓會魔法,而且還是白魔法。教會之外的人使用白魔法在艾拉西亞這個信教國來說是個不小的忌諱。

一陣細微的聲響傳來,三個狼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篝火的範圍內。眾人都松了口氣。

“哈哈哈…”叫臻的大漢大笑著,挖著鼻孔走向狼人。

“怎麼樣?你們爽夠沒有…。。”

為首的狼人突然飛起一拳。比這個胡說八道者的頭小不了多少的拳頭撞在他臉上發出一聲混合了碎裂聲的悶響。

大漢的身體在頭臉的扯動下飛回了篝火旁,他挖著鼻孔的手指徹底挖進了自己的頭裏面,手掌則完全碎掉了,和五官一起變得稀爛並凹進了頭裏面去,一顆眼珠子飛了出來掛在頭邊。脖子也被這一下的力量扯斷了,至少變得比原本的長了一半。

眾人先是完全地楞住了。然後有幾個人大喝起來。

“太過分了吧。他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一聲淒厲狂野嗜血的號叫猛地拔地而起。那號叫聲中的狂暴和野性漫溢得超出了聽覺的範疇,連皮膚都可以感覺得到。這聲音仿佛不是出自聲帶,而純粹是由這些獸性凝聚而出的幻覺。寂靜無邊的荒野樹林一下就被這聲音貫穿了,充斥滿了。馬匹全部驚了,拼命地掙扎躁動起來。連以遲鈍著稱的科多獸都哞聲叫了起來。

三個狼人仰面朝天,但是天上並沒有月亮,高地邊緣的雲層昏沉沉地遮住了天上的光芒。狼人在號叫中歇斯底里得連身體都在顫抖抽搐著。

眾人駭然,他們都聽得出這好象不是開玩笑的叫聲。

號叫聲陡然而止,狼人朝人群沖來。火光映射下,那綠光四射的眸子中居然全是血色,白森森的利齒如同一把把匕首倒插在血盆大口中,鮮紅的舌頭掛在嘴邊,口涎不停地往下滴。這也絕對不是開玩笑的嘴臉。

人們的驚叫剛起就混雜進了慘號。狼人的動作和普通人的反應相去千里,五個商人還沒來得及躲避,就在流星錘的揮擊之下飛了出去,有三個的頭顱已經像重擊下的雞蛋一樣碎得到處都是,一個的胸口完全開了,肋骨和血肉內臟一起翻在外面,還有一個幾乎被攔腰打成了兩段。

雇傭兵們下意識地拿起武器反抗,但是在狼人,尤其是似乎瘋狂了的狼人面前,普通人類脆弱得像蟲子一樣。慘叫聲和哀號聲接連響起。

亞賓也提起手裏的劍要衝上前去,但卻被雷拉斯老人一把拉住了。戰亂頻繁的艾拉西亞的牧師通常並不多,但是這些經常上戰場的牧師們的戰鬥經驗之豐富,絕不是東大陸平和安詳的魔法學院培養出的同僚可比的。而且老人也看出了關鍵之處在哪里。他沉聲對艾依梅說。

“快給他們放虛弱和遲緩。”

艾依梅慌忙作起了手勢念誦著咒語,但是她的眼光落在旁邊那幾具死狀奇慘的屍體上,聲音和手卻都在哆嗦。她平常連殺雞都不大敢看。

“仁慈的主,請你撫慰那紛亂的心靈。”亞賓的手握住了妹妹。白魔法純淨溫和的波動掠過艾依梅的心頭,雖然不可能真的把恐懼和慌亂一掃而空,但是她自己也用力凝了凝神,繼續念誦咒文。

三個狼人的動作陡然一慢,雇傭兵們終於勉強招架住了。能夠同時制止住三個狼人,牙之塔的修煉學習看來絕沒有浪費時間。

雷拉斯老人一直低聲吟念著咒文,然後對著狼人手一伸。一道白光將三隻狼人從頭到腳包裹住了。

白光之後狼人完全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是手頭的攻擊卻立刻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從癲狂變得木然發怔了。

殘存的雇傭兵和商人終於松了一口氣,然後他們更多的是驚訝。看不出商隊中原本一直平平無奇的雷拉斯老頭居然是個魔法高人,能夠在這種時候奇跡般的控制局面。

‘咦’。一聲隱隱約約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來。這個聲音很小很輕,如果不是狼人停了下來,人們也因為驚奇而鴉雀無聲,這個細微之極的聲音絕不可能被發覺。

‘嗆’。一直沒有動的亞賓拔劍在手,朝發出那聲音的方向沖了過去。從雷拉斯老人把他拉住,然後對狼人用出的魔法後,他就已經看出是怎麼一回事了。雷拉斯老人對狼人用出的是白魔法的‘淨化’。那是祛除負面魔法的,但是那樣卻讓狼人停了下來,這無疑就是說明狼人的發狂攻擊是因為魔法的影響。

“以主之名,賜我破魔之刃。”長劍嗡鳴,聲吟如龍,雪白的亮將手中的長劍變得如同一道凝固了的光。亞賓跳起躍過了一個仍在發怔的狼人,身姿矯健如鷹。“企主之恩賜,予我以祝福。”

“亞賓快回來。”雷拉斯老人大喝。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嘶啞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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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51: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篇 混亂 序 瘋狂(下)

淨化魔法對於驅除其他魔法來說是如同以水澆火的效果。艾依梅加在狼人身上的遲緩和虛弱瞬間就被白魔法的波動沖洗得一乾二淨。但是卻並不能夠將那讓狼人狂亂的魔法驅除乾淨,只是消除了一部分效果而已。這如同用一桶水去撲火,但是卻沒能夠撲熄。

沒有其他原因,只能夠說明這火實在太大了。如果說雷拉斯老人的是一桶水,這火的能量轉換成水的話起碼是一條河。

商人和雇傭兵的目光都在半空中的年輕人身上,他們第一次看見這個年輕人出手,一看就讚歎吃驚。這嫺熟的身手和魔法恐怕已是塞萊斯特的聖堂武士的水準了。雷拉斯老人的喝聲一起,身在半空中的他身形立刻頓了頓,眼力好的人還可以看見他身周仿佛有五彩的光點閃耀了一下。然後半空中的颯爽英姿就像一塊木頭一樣一頭載了下來,身體還保持著那出劍飛躍的樣子,連表情都沒變,只是眼睛倒還在不停地動。

三個狼人猛然再起的吼叫聲一下把所有人重新拉回了恐懼和慌亂之中。雷拉斯老人加諸在狼人身上的白色光芒已經消失,狼人的吼叫聲比剛才更狂野,仿佛在用全部的力量要把自己的喉嚨撕爛。一隻狼人甚至一口咬掉了自己手上的一塊肉和半截舌頭。

“以主之名,淨化邪惡之束縛。”雷拉斯老人朝落在地上的亞賓一指。淨化術這次倒乾淨俐落地將他身上的魔法效果驅除掉了。亞賓從地上一個翻身灰頭土臉地跳了起來,狼人的流星錘險險地從他身邊擦過在他原本的位置上砸出一個大坑。他連忙以不亞於剛才的迅捷動作跑回了雷拉斯老人的身邊。

恰好救回了孫子的一條命,但是雷拉斯老人絲毫沒有欣慰之意,他只感覺嘴裏在發苦,連頭腦都混混僵僵的,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淨化術能夠這麼起作用是因為淨化的物件也正是白魔法,制住亞賓的魔法赫然是高級白魔法麻痹術。

他自己也可以勉強使用這個高級法術,只是必須靜心祈禱,大聲吟念禱文。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魔法師居然沒有絲毫聲響就默發,瞬發出來,這是什麼意思…。。艾拉西亞的紅衣大主教親自來搶劫這只商隊?還是塞萊斯特哪位侍奉教皇陛下大神官?

大概是魔法卷軸吧。也許哪位紅衣大主教一時頭腦發熱而違反禁令抄錄了一個麻痹術給旁人也是有可能的…。勉強找了個理由,雷拉斯老人凝神,跪下,雙手向天祈禱。“以主之名…。”

五彩的魔法光芒在雷拉斯老人的身周陡然閃現了一下,他立刻就保持著那下跪祈禱的姿勢無法動彈了,連舌頭都僵直了,吟念到一半的禱文也無法繼續。
當狼人重新發狂地號叫起來的時候艾依梅已經不需要提醒了,虛弱術和遲緩術立刻就重新附加在了狼人身上,然後她立刻趁前面的雇傭兵們勉強拖住狼人的時候全力地準備起一個冰凍法術。但是旋即麻痹術也毫無徵兆地降臨在了她的頭上。

“以主之名,賜予我聖潔的庇護以阻隔敵人的。”就在雷拉斯老人僵直的時候,亞賓就知道這場戰鬥再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了。但是他並沒有立刻轉身就跑,而是先給自己施展了一個自己所能夠使用的最高級別的防護魔法。

護魔盾在身上亮起,亞賓這才拉起已經變得如同木偶一樣僵硬的妹妹和爺爺轉身就朝馬匹那邊跑去。但是只跑出了兩步,又是如同剛才一樣的感覺,全身上下每一處的感覺都消失了。他只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保持奔跑的姿勢帶著爺爺和妹妹也向木偶一樣地栽了下去。

這甚至可以抵抗住一發連鎖閃電的魔法護盾居然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這只有一個理由,施法者對白魔法的理解已經超越了常規範疇了。

雷拉斯老人的腦海裏全是一片混亂,他完全不知道怎麼去理解這發生的一切。他摔倒的角度依然可以將現場的情況盡收眼底。狼人和雇傭兵們一邊倒的戰鬥依然在繼續,雇傭兵們並沒有人逃跑,依然在死死地支撐。他們並不清楚剛才的那幾個魔法到底有什麼意思,甚至根本沒發現這場魔法的角力。爺孫三人剛才的表現讓他們驚喜過望,先是狼人的動作一下緩慢起來,然後就是白光一閃狼人立刻定住。亞賓飛身而上卻被雷拉斯老人招回,想必是要合力使用魔法了。有三個魔法師在後面幫忙勝利是必然的。雇傭兵們全力拖延著狼人,還希望著給三人留下足夠的時間使用出威力更大效果更好的魔法。

商人們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有一個頭腦要靈活點,稍微楞了一下立刻發現事情不大對頭,要過來想扶起地上的爺孫三人,卻發現他們身體完全已經僵直如同泥塑,根本扶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三道白魔法的光亮在三隻被遲緩和虛弱了的狼人身上亮起,這光輝在黑夜中是那樣的明亮聖潔,一看就可以分辨出其中蘊涵著的白魔法是如何的淳厚精深,甚至隱約有聖歌在魔法光輝中響起。

雇傭兵們高興地高聲喊叫起來,這一個氣勢更恢弘,一看就知道等級更高的魔法必定可以瞬間就擺平這三個狼人。

歡呼聲中雇傭兵們眼睛一花,那三隻狼人並沒有因此而定住,而是因為動作太快變成了三隻模糊的光團。幾乎所有的雇傭兵們還保持著雀躍的心態和聲音就糊裏糊塗地被抓扯成了滿天雀躍飛舞的碎片殘骸,只有最後一個來得及把歡呼變做了半聲慘叫,然後‘咯崩’一聲,慘叫聲和整顆頭顱一起都在狼人的嘴裏像一顆脆蘋果一樣碎了。

‘天之佑’。雷拉斯老人用最後的一點分辨力認出了這個法術,那絕對是只有大主教們才可以用出的最高級別的魔法。而這種魔法如果負著在了狼人身上,造就出的效果足夠讓任何一隻狼人都可以徒手撕裂一頭大像。

三隻狼人甚至連身體都在這驚人的魔法效果之下微微變形了。他們不會知道自己是這大陸有史以來第一次享受到這種頂級的輔助魔法的獸人,他們只感覺突然力量更大了,動作更敏捷了,精力更充沛了,更嗜血更想殺戮了。  帶著那一身聖潔的白色光芒和渾身的血跡,狼人們沖向了商人。

“大家分頭逃啊。”商人們尖叫著跳上馬匹朝幾個方向跑去。但是在狼人比獵豹更迅猛的速度下大多數商人剛翻身上馬就被連人帶馬被撕得稀爛,只有兩個商人僥倖逃遠了。

狼人並沒有追趕。並不是他們不能追趕,在現在的狼人眼中看來馬匹的腳步和烏龜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他們不約而同地站住了腳步,返身走回了營地。

不遠處的黑暗中一道蘭色的傳送光芒亮起。直到這個時候,這個幕後的魔法師才露出了自己的位置和痕跡。該做的他都做完了,已經可以放心的離開了。至於剩下的善後,這三隻發了狂的狼人會把這裏留下的一切有生命的東西變成碎肉片,包括他們自己。

狼人們身上的毛髮已經被鮮血浸泡得透了而粘在一起,喘著粗氣,連碧綠的眼中也透著沸騰著的血腥味,如同三隻從地獄血池中冒出來的惡鬼。他們四處張望著在滿是屍骸的營地上搜索著任何鮮活的生命。一聲嘶吼,兩隻狼人撲向了拴在那邊的馬匹和科多獸,而還有一隻把目光投向了那裏僵硬著的三個人。

雖然看起來那倒在地上紋絲不動的三個完全和屍體一樣,但是狼人依然可以憑直覺感覺到,那是活的。

活的。還有脈搏,還有熱騰騰的血,還有蠕動著的內臟。可以拿來撕爛,扯碎,還可以聽見慘叫。狼人殘餘的一丁點意識朝自己吼出了這樣最後的一句話就完全泯滅了。剛開始的時候那嗜血和狂暴的欲望還只是在心頭湧動,支配著他們去殺戮,去撕咬。但是到了現在,隨著血和內臟的浸泡,隨著越來越多的肌體在爪子和牙齒間撕裂,這瘋狂欲望已經膨脹到仿佛超越了意識,直接蔓延到了身體中。現在這軀體就只是為了撕碎軀體而存在。

大步朝那三個僵直了的軀體走去。大概是有點迫不及待了,狼人一口咬掉了一自己的一隻手,大力在口裏嚼動著,自己的手骨和牙齒互相碾壓發出毛骨悚然的聲音。那張原本和狗一樣的臉已經因為筋肉的扭曲而完全變了,猙獰得不像是一個活物,鮮血和唾液順著嘴一直在往下滴。

艾依梅的眼睛依然睜得大大的,表情依然還是凝神準備魔法那時候的專注,只是眼淚已經順著她的臉不停地往下掉。她無法驚叫無法顫抖,更不用說躲避了,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那噩夢一樣的怪物朝這裏走近。

亞賓倒臥的方位看不見狼人,他只看得見妹妹眼睛裏露出的歇斯底里的絕望和恐懼,聽得見那腳步在一下一下地接近。他只感覺到自己的血在燒,內臟和腦子都在煎熬,但是他偏偏連眼睛也無法眨一下。

雷拉斯老人也看不見狼人的走近。但是他看得見艾依梅的眼淚在流,看得見亞賓的眼睛在瘋狂地充血。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腰部傳來,他可以感覺到狼人那巨大的爪子穿過自己的腹部,擠碎內臟,甚至連脊椎也捏斷,然後抓住那殘餘的肌體把他提了起來。他身體雖然僵硬,但是這些足夠讓靈魂都撕裂的痛苦他還是感受得一清二楚。

‘噗’一口鮮血從雷拉斯老人的口中狂噴而出。他的生機已經斷了。但是就在狼人把他提起來的同時,他的手也突然動了,他一把抓住了亞賓胸前的十字架。

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用畢生修煉的白魔法衝擊著身上的禁制。但是那使用麻痹術的人的白魔法無論是深度,精純度還是施法技巧和他都有天壤之別。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沒有用。而現在著巨大的疼痛還有生機的驟然斷絕對身體的刺激,他終於衝破了麻痹術的效力。在臨死之前。

十字架在雷拉斯老人的手中粉碎,碎片散落在地上的亞賓和艾依梅身上。他的身軀在被狼人瘋狂撕扯中抖動得像一張被人舞弄著的破抹布,但是他用盡全部的力量在自己骨骼破碎肌肉撕裂的聲音中聲嘶力竭地高喊。“願仁慈的主以信徒之生命降下您的憐恤…”

聲音驟然而止,不是雷拉斯老人因為疼痛而無法繼續高喊,而是因為狼人一把將他的肺從身體里拉了出來。

一道聖潔的白光從天際直落而下,將這血腥殘酷的夜晚從中剖開。連三隻瘋狂的狼人也因為這神跡般的場景而震撼,略微停頓了一下動作。

白光罩在了地上的兩兄妹身體上,凝聚不散,成為了一團球形的光罩。這是只有最虔誠的信徒才能以燃燒生命的方式發動的‘神之庇護’。在這個魔法生效之時,任何攻擊也無法對受到庇護的人產生傷害。

大概是受到了刺激。剛把巨大的科多獸拆成了一堆碎片的兩隻狼人瘋狂嚎叫著沖了過來,朝那團光芒的護罩揮打,撲擊,但是無論他們如何努力也無法擊破這好象只是有形無質的光球。然後他們尖嚎著轉而朝狼人手上的雷拉斯老人撲去。
艾依梅和亞賓依然被麻痹著,依然連眼睛都沒辦法眨一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著雷拉斯老人如何在這三隻狼人的手上變成零零碎碎的一小塊一小片的,血肉亂飛,但是沒有一丁點能夠落在兩人身上。

將那邊的最後幾匹馬也變作一地的血肉以後,三隻全身掛滿了內臟血肉,連外貌都無法互相辨認的狼人開始了互相撕咬,抓扯。大片大片的皮肉在狼人互相間的爪牙下飛脫,直到肢體都已經殘缺,這瘋狂的搏鬥也沒有絲毫停止的跡象。直到最後,兩隻幾乎只能算是不死生物的殘缺狼人依然在用能夠用的一切方式互相進攻。

終於,一隻狼人在自己心臟被抓破的同時也將同伴皆對手的喉嚨一口咬斷了。只剩下一點皮肉連接的頭顱歪斜著和身體一起倒下,心臟被捏成了一把幹鹽菜,身體內所剩不多的血也再無法支撐那瘋狂的行動,也隆然倒下。

終於,這夜安靜了。結束了。東方一點微弱的光亮在啟明星下亮起。

一天后,歐福的雙足飛龍先于艾拉西亞的部隊發現這裏。

連偵察的蜥蜴人和半獸人也為這一地的殘骸和血肉而震驚。沒有任何一具屍體是完好的,這片樹林仿佛被一個巨大的絞肉機碾過一樣。一個半獸人吐了。

奇怪的是,這慘劇現場的中央地帶卻有一個整齊的圓形,那裏面沒有任何的血跡,如同地獄中的一塊聖地。無論是蜥蜴人還是半獸人都對這個神奇的圓形驚訝不已,不解,然後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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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51: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篇 混亂 第一章 出穀
  
日光突破了遠處山頂的封鎖,生機隨著這光線一起被撒進了山谷裏來。幾種這裏才特有的蕨類植物緩慢地把葉子舒展開,希望儘量多爭取到一點這珍貴的陽光,連那邊岩石縫裏的蘑菇仿佛也加快了生長。兩三隻灰袋獸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在周圍探頭探腦,一看到在巨岩邊的那只比蒙就立刻逃開了。

但是如果它們有足夠的分辨力的話就可以看出這其實只是具比蒙的屍體,而且還是具相當殘破的屍體。最鋒利的刀劍也難以傷害的皮毛早已是千創百孔,露出裏面死灰色的肌肉,連堅固無比的巨大手爪也蹦斷了好幾根。

阿薩跳到了比蒙的頭上盤膝坐下,靜心地將冥想術從頭到尾進行了一遍。當心志清明如水,精神狀態到達最佳狀態之後,他才慢慢地把自己所有魔法力都注入比蒙的體內。

他必須無比小心,這只比蒙的傀儡屍已經是他們能否走出這裏的關鍵。儘管這兩天已經特別小心,但是因為多次的魔法催化和控制,這只比蒙的體內構造其實已經很脆弱了,控屍術如果再稍有差錯,立刻就會爛成一團腐肉。而憑他們現在的狀態和實力再也無法去獵殺一頭來製作成傀儡屍了,而且他自己也實在沒自信能夠再製作出一頭來。

阿薩的頭上浸出了汗水。要操作比蒙這樣擁有巨大而強壯的軀體的傀儡屍,所需要的魔法力和控制所需要的精神力完全不是操縱其他屍體可比的。如果是製作成僵屍那自然要容易些,但是僵屍的時間並不能夠持久,而且戰鬥力大幅度下降速度更是奇慢無比,跟不上隊伍的速度那無疑就是廢物。所以他只有製作成這種複雜得多,但是卻可以完全發揮戰鬥力也可以持久些的傀儡屍。

終於,比蒙的身體動了動。阿薩長舒一口氣,跳了下來。終於成功了。但是今天絕對是最後一天,明天這具巨大的屍首在死靈魔法的腐蝕下也許就連骨頭都剩不下了。他緩緩開口對一直站在旁邊幫他護法的狼人說。

“今天之內,我們必須出穀。”

“恩。我知道。”狼人路肯點了點頭。這是個很年輕很健壯也很聰明的狼人,黃白色的皮毛,一雙和同類不像反而更傾向於人的更有靈氣的眼睛,單從智力上來說,他甚至在人類中都算得上是聰明的了。而更讓阿薩覺得奇怪的是他說話雖然還帶著狼人那特有的古怪腔調,但是已經非常流利了,這絕不會只是聰明的緣故。

到底是為什麼阿薩也並沒有問。在這裏,一切精力和打算都是為了要在下一刻中如何活下去。他歎了口氣,抬頭看著周圍幾座聳立在天地之間的巍峨雄峰,在這裏無論如何看也無法得窺全貌,山腰徘徊著濃厚的雲層,那之上應該是更高的雪白的冰峰。而上面還有什麼就無人知曉了。

在這幾座大陸最雄偉,最神奇也最危險的山峰的夾縫中,無論是任何生命都顯得那麼渺小無力。無論是自己還是旁邊的狼人,甚至連這裏生存的比蒙也是一樣的。看著那幾座仿佛支撐著無盡蒼穹的山,阿薩這輩子第一次有了這種敬畏的感覺。

那是真正的發自靈魂的敬畏,對天地的敬畏。到過這裏的人才會體會到那些供奉著的神邸是多麼的無力和可笑,即便這世上真有神,也必定只會居住在那峰頂之上。

雲層中隱約傳來金鐵交鳴般的鳴叫聲,和無處不在的風聲交混在一起,這是桑得菲斯山中隨處可聽見的主旋律。阿薩側耳聽了聽,這應該只是兩三頭大雕而不是可怕的雷鳥。他看向路肯示意了一下。

狼人閉上了眼睛,毛茸茸尖尖的耳朵朝兩邊分了分,憑聲音估算了一下它們飛翔的方位和角度,然後點點頭說。

“大概一千米的高度,朝西北遠去。”

阿薩籲了口氣,揮了揮手。“出發吧。”他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聽見這些巨大飛禽的聲音了。在這裏的每一天都會遭遇到這些和雙足飛龍同樣可怕的猛禽的襲擊,只有依靠比蒙的傀儡屍才能夠應付過去。而那天在山腰處尋找礦石的隊伍就避無可避地和一隻全身環繞著藍白色雷電光芒的雷鳥發生了戰鬥。雖然最終將之殺死,還取得了十多根頸項處那種蘊涵了魔力的羽毛,但是卻付出了一隻狼人和六個蜥蜴人的慘重代價。

只可惜這種天生體內就有魔法力的異獸無法轉化為傀儡屍,否則光憑那特有的光芒和氣勢,就可以像比蒙屍體嚇退灰袋獸一樣讓其他大雕望而卻步。而轉化大雕的屍體則是萬萬不敢。一隻胡亂侵犯領空還背負著其他動物的大雕也許會吸引來數十隻同類的攻擊。所以他們也只有這樣繼續一步一步地朝外面挪。

路肯帶領著其他人從兩塊巨岩的下面走了出來準備繼續前進。但是馬上又有了個不好的消息。那個叫克洛林的食人魔傷勢已經進一步惡化,即便是那和蜥蜴人一樣頑強的生命力也無法再繼續支撐身體行走了。足有手臂粗細的肋骨早已經盡碎,幾道幾乎深達內臟的傷痕雖然在治療魔法下稍微癒合了一點,但是依然急速消耗著食人魔的精力和生氣。如果當時不是那寸餘厚的鋼甲先在前面抵擋了一下,他那相對於人類來說巨大結實無比的軀體在比蒙的爪下也和一堆破爛差不了多少。

阿薩沉吟了一下,命令。
“讓他把鎧甲脫掉,武器扔掉。”

將總共近千斤的鋼甲和釘錘扔掉後,重傷的食人魔被比蒙的傀儡屍背負著上路了。但是為此他們也不得不拋棄掉一小口袋也許蘊藏著魔玉和星之眼的原礦。

“我敬佩你的決定,雖然這也許不是個好決定。”狼人路肯背著一小口袋原礦走著,低身在阿薩耳邊說。一小塊星之眼和魔玉都可以說是價值連城,而那只食人魔到底有沒有救也還是個未知數。

阿薩搖了搖頭,淡淡說。

“塞德洛斯應該也希望儘量能夠從這裏多走出去一個。”

四個食人魔,六隻狼人,十隻蜥蜴人,這些進入桑得菲斯山區深處的每一個獸人都是族中的精英,勇士。這樣的十來個人已可以算作歐福軍隊中一股不小的力量了。現在只剩下兩隻食人魔,兩隻狼人,一隻蜥蜴人了。還不到進來時的一半,而且還全都是既傷且疲。但是正因為如此,能夠經過這段時間的生死考驗從這裏出去的獸人每一個都會是精英中的精英,勇士中的勇士,這才是歐福真正的財富。而更重要的是,這種情況下的這種選擇更會加強一種相互之間的凝聚力,那是塞德洛斯一直都非常重視的,這種看不見的力量對歐福的影響非常深遠,並不是用幾塊魔法寶石就可以衡量的。

還有一點原因只有阿薩自己知道。這只食人魔的受傷還有其他獸人的損失,其實都是出自他的判斷失誤。他真的希望能夠從這裏多走出去一個人。

狼人路肯點了點頭。不知是表示贊同還是弄懂了這背後的真正含義。

另外一個狼人和身體還算的不錯的食人魔則投過來頗有點感情的眼神,那是阿爾金和維爾。而最後的那只蜥蜴人維斯特則是噓了一口氣。

在這裏這些天雖然大家都沒什麼時間和心情互相交流,但是生死之間的歷練讓彼此熟悉得更快。他們都沒有說話,只背著東西默默地走著,表情和眼神所表達的意思能夠互相理解就夠了。

阿薩攤開地圖。這是格魯繪製的,很詳細,把穀中前端的地形和每一處水源,還有出沒的野獸都標注得很清楚。如果不是阿薩決定在穀中走得太深入還爬上了山腰,走到了地圖之外的地區,根本就損傷不了這麼多人。當然,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收穫。足足五口袋原礦,這絕對是有史以來從桑得菲斯帶出最多原礦的一次,幾乎可以等於之前數十年產量的總和

桑得菲斯山脈中蘊藏著各種豐富的魔法原料,不管是處理後直接使用還是製作成魔法武器,鎧甲和道具,無一不是讓人夢寐以求的極品。但是這裏的巨大財富也有相應的巨大的危險存在。即便是神秘的笛雅谷和尼根的地下迷宮在這幾座巍峨雄奇的山峰面前也暗淡無光,無人敢否定這突兀地矗立在蠻荒高地北方的山脈才是大陸最危險的地方。

這裏有隨時會發生雷暴和冰雪颶風的詭異天氣,幾乎找不到人類可以食用的食物和水源的極度險惡的生存環境,還有棲息在這裏的比蒙和雷鳥都是大陸最危險最具攻擊性的動物,即便是最強的武者在這些狂暴巨大的動物面前都顯得脆弱無力。而山脈中豐富的魔法礦藏讓整個地區永遠充斥著紊亂的魔法波動,等級稍差點的魔法師甚至在這裏無法使用魔法。正因為如此險惡的環境,所以這麼多年來能夠從這裏帶出去的魔法原料實在是少之又少,反而是死在這裏成為野獸食糧的人越來越多。

這一次歐福的行動已經是費盡心血。為了要提防死靈公會,格魯不可能長期離開歐福,所以也只有讓阿薩帶領著這精選出來的一隊獸人帶著最完善的裝備和物資從歐福出發,經過長途跋涉進入了山區深處。只有這些在野外生存能力極強的獸人才能夠在這裏險惡的環境下儘量待得久一點。

而阿薩來這裏後有了個奇怪的發現,也不知道是因為暗之冥想還是因為世界樹之葉的原因,他的魔法在這裏居然並不怎麼受影響。按照塞德洛斯的說法,無論再厲害的魔法師在這裏使用魔法都會受到不小的干擾,但是阿薩卻完全沒有什麼感覺。於是他臨時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探索連格魯都沒有去探索的地方,不只在山谷裏尋找,而是還要攀登上山去。谷地裏容易找得到的東西早就被這麼多年的尋寶人搜索得差不多了。

他之所以敢這樣大膽是因為對自己的死靈魔法有自信。只要能夠殺死一隻比蒙,製作成屍傀儡之後就可以更方便地殺死其他比蒙,然後再製作成屍傀儡,然後不斷地壯大…。。

直到後來阿薩才明白自己實在是太自信,太大意了。他的自信幾乎讓整個隊伍全軍覆沒。

雖然比蒙對魔法有相當的抵抗力,但是如果用上毒素魔法或者是那把山德魯製作的吸血鬼之刀的話,對付起來也會輕鬆得多。可惜被死靈魔法殺死的生物體內的生命力都變異了,無法製作成屍傀儡。於是隊伍只有在幾隻灰袋獸的屍傀儡的説明下和一隻比蒙硬碰硬地戰鬥,死掉一個蜥蜴人,傷了一隻食人魔之後終於殺掉了那只只算是幼獸的比蒙。

面對著那只比蒙幼獸阿薩使用了控屍術去製作,結果卻只是讓屍體爛成了一灘泥。這一次阿薩還以為是一時對這種屍體的不熟練導致的意外。但是當失敗到第三次的時候阿薩才驚恐的發現,其實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去製作這樣一種巨大生物的屍傀儡。

他的魔法力確實是充沛的,死靈魔法的水準也不低了。但是他忘記了他那充沛的魔力是來自外來之物,死靈魔法進步神速也是因為有了暗之冥想術的幫助,他缺乏的是一個真正施法者對魔法操控的熟練和細膩感覺,那些才是魔法的精髓,是靠時間和經驗累積起來的。

他可以製作並控制幾百隻烏鴉,也可以是幾隻比熊還高大強壯的灰袋獸。但是面對體形幾乎是一座小山,體內生命力旺盛無比的比蒙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幼稚。憑他比魔法學徒高不了多少的控法能力根本不能完全控制那體內龐大的力量。死靈魔法是非常精微的魔法,一點的失誤就會導致魔法的失敗。而以比蒙的體形和力量來說,即便是山德魯親自出手,大概也只能夠控制三四隻屍傀儡而已。

在幾次製作傀儡屍的失敗後,部隊的戰鬥力和人數也隨之逐漸減弱到了再也不能夠對抗比蒙的地步了。最後一次和那只成年比蒙的戰鬥讓所有人都受了不輕的傷,最強壯的食人魔克洛林也生命垂危,阿薩幾乎要絕望了。也不知是運氣還是絕境中的爆發,阿薩終於把那只比蒙製作成為了傀儡屍。然後後面才依靠著它做主力,天天抵擋著大雕和其他比蒙的進攻,終於在山腰上逐漸收集到了四口袋原礦。

至少從結果來看他的計畫確實是成功了的。但是阿薩絲毫高興不起來。死掉那麼多獸人都可以說是因為他的判斷失誤,那些都是歐福的精英,族中的英雄啊。而且他忘不了,一隻狼人和一隻食人魔其實是為了掩護他而被比蒙的巨爪扯成碎片的。

在下山的途中阿薩發現了幾具不知已經死了多少年的散亂的屍骸,屍骸旁邊居然又一口袋原礦。能夠深入桑得菲斯山區的絕對是頂尖的強者。從屍骸上的一些高級魔法飾物,武器和法杖就可以看出那應該是個組合得當而且確實很強的隊伍,也許他們活著的時候還是聲名顯赫的人物,只可惜在這裏,這些背負著許多故事和傳說的英雄和陰溝裏的老鼠一樣死得不聲不響。

從這些屍體上阿薩不止得到了一口袋原礦,還有兩件魔法皮甲和一些護腕,靴子之類的小魔法裝備。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高級貨,最關鍵的是還有兩張保存得很好的魔法卷軸。更是他現在正用得上的好東西。

仔細地看著地圖,阿薩把所有的因素都考慮了進去,反復地推敲了一下,終於松了口氣。從地圖上標記的來看,依照現在的速度大概就剛可以在中午的時候趕到谷口。

那是兩座高山之間夾起來的一個小縫隙,是他們進入這桑得菲斯山脈最深處的入口,也是他們現在所能夠到達的唯一出口。只要走出那個谷口就是走出了桑得菲斯山最危險的地區,雷鳥和比蒙巨獸出現的可能性就非常地小了。然後再走個一天左右就可以到達安全區,那裏有後援補給在等著他們。

正午,那是風最小的時候,也正是走出谷口的唯一機會。如果是在其他時間,只是谷口那混雜了碎冰屑的強風就甚至可以把一隻狼人吹飛起來。當時他們趁夜進谷的時候阿薩和狼人還有蜥蜴人就是直接被吹進來的,有一隻蜥蜴人運氣不好,直接被一股亂流摔到了岩石上成了蜥蜴肉餅。

但是正午也是比蒙活動最活躍的時候,阿薩記得谷口那裏應該是一隻成年巨獸的活動地段。夏末,正是這大陸最兇猛最危險最有攻擊性的野獸盡力覓食的時候。想偷偷地躲開比蒙是不可能的,無論如何隱藏蹤跡,這一行人身上的氣味也絕對可以把那只成年比蒙引來。狼人和食人魔身上的氣味對早已厭倦了灰袋獸粗糙的肉的比蒙來說,就像烤雞燒鵝的油脂香對吃了一個月的青菜蘿蔔的人一樣。

一隻連毛色都完全灰白了的真正的成年巨獸。這在格魯的地圖上表示為一個紅色的大點,在全部黑色線條的地圖上,這是一個最大最為醒目的獨特標誌。可見連繪製地圖的格魯也對這裏的危險性相當在意。

不過阿薩並不是非常擔心。這已經可以算是在山谷裏最後的一次戰鬥,作為最後保留手段的兩張卷軸大可以毫無顧忌地使用。那是一張白魔法的‘麻痹術’和一張火系的‘烈火威彈’。卷軸被冒險者們很小心地用特殊處理過的魔法羊皮紙包裹著,即便在主人們的屍首都化作了灰的現在依然絲毫無損,完全可以使用。

從這兩張卷軸上可以看出那隊冒險者在生前確實是手段非凡,居然連麻痹術卷軸這種千金難得的好貨色都擁有。這法術雖然並不算頂級,但是要將之抄錄成隨時可以瞬發的卷軸,據阿薩認識的人當中只有羅尼斯主教有這樣的修為。而教會向來是嚴禁神職人員將白魔法抄錄為卷軸的,要一個紅衣主教違反禁令悄悄製造這種東西實在是難如登天,所以這種好東西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而為了保證這種珍貴卷軸的效果,繪製卷軸的魔法材料絕對是有多高級用多高級的。只是從罕見和難得這方面來說,這一張卷軸的價值大概已抵得上一塊星之眼了。

至於‘烈火威彈’這種卷軸雖然可以用錢買到,但是這大陸上頂級的火系魔法師並不多,對於這種製作麻煩無比更會微微損傷魔法力的頂級卷軸,每人一年最多也只製作幾張而已。而希望擁有這種可以炸掉一面城牆的卷軸的有錢人又絕不少,所以價格通常也是炒得奇高無比。

阿薩甚至有點期待那只比蒙巨獸的出現,因為把它幹掉之後就可以走出這個鬼地方了。而且能夠使用這種高級卷軸對自己來說也算是難得的奢侈。如果情況允許,或者可以只使用一張就解決戰鬥了。摸了摸背後的刀,阿薩不自覺地這麼多天來第一次露出了點笑意。成功在望,而且確實是最後一場戰鬥了,他可以毫無顧慮。

部隊的進程如同阿薩所料。而且途中也確實沒有出現什麼意外。還不到正午,風速開始減弱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來到了谷口前了。

這個山間的夾縫如果放在其他地方看起來就仿佛是個一馬平川的空曠之地。足有一裏多寬,五裏多長,呈一個底部朝山谷裏的漏斗形,兩邊都是上千米高的絕壁,岩石光怪陸離地到處凸起凹進。由於這桑得菲斯山脈奇特的氣候和地形原因,這裏除了每天正午以外都刮著朝山谷裏吹的強風。原本就已經很強的風力經過谷口那漏斗形的地形的擠壓,在最窄的地方演變成了能夠將人像稻草一樣吹得滿天飛的劇烈氣流,成為送人進去而拒絕出來的天然屏障。

看到不遠處的出口,每一隻獸人都激動了。在這裏面這麼多天行走在死亡邊緣,幾乎每一天都可以看到同伴變做屍體,而現在出口就在面前了。精力還比較旺盛的蜥蜴人維斯特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嘶喊。

阿薩並沒有激動。他做為頭領,雖然是一個做出過重大失誤的頭領,但是也必須隨時保證清醒和警惕。站在這這麼強烈的上風處,他們的氣味可以飄到山谷裏數十米遠的地方。

果然,阿薩靈敏的感覺發現地面微微開始震顫了。然後兩隻狼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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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52: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篇 混亂 第二章 拋棄

地面的顫動越來越劇烈,連最遲鈍的食人魔維爾也察覺到了。他連忙丟下了背負著的原礦口袋,握緊已經破爛不堪的精鋼盾牌警惕地看向穀中。

這張精鋼圓盾是這次為了桑得菲斯山脈之行而特意打造的裝備中最優良的一件,也是唯一還能夠完全防禦住比蒙利爪的東西。盾直徑一米半,弧形盾身最厚處厚達七寸,儘管已經經過了矮人工匠的設計,在保證品質的同時儘量減輕了重量,但是依然重達千斤,連食人魔都必須雙手同時舉起才能揮舞自如。歐福鐵匠特殊處理過的精鋼的硬度和強度可以用來製作優良武器,盾面恰到好處的弧度可以卸掉相當大一部份衝擊力,在盾後的握把上還鑲嵌了一塊價值不菲的魔法寶石來增加堅固和韌性。從某些方面來說這已經不是什麼盾牌了,而是面縮小精緻了的城牆。

但是現在這個無論是重量還是防禦性能都絕對在大陸首屈一指的防具看起來已經扭曲變形,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團廢鋼。這段時間裏這張盾牌每天都要抵擋著比蒙的利爪,每一次的接觸和碰撞都讓盾面陷凹變形,全是因為盾身韌性和強度的非凡才能夠撐到現在。

風越來越小了。可以聽清楚那震盪在空氣中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大。比蒙雖然有著巨大的身軀,但是奔跑速度絕不下於大陸上的任何一種生物,反應和動作的敏捷甚至可以和狼人相提並論。這也是阿薩根本不敢奢望能夠憑逃就逃出去的原因。

蜥蜴人維斯特也放下了礦石口袋,拿出了精鋼弩,裝上了最後一隻劇毒的魔法弩箭。跳上了旁邊山崖上一塊凸起。

那只魔法弩箭上的毒素是塞德洛斯親手提煉出的,只是這一隻箭上的毒已經可以殺死一百匹馬。但即便是如此的厲毒,對於比蒙巨獸這種體質大概是大陸上最強的怪物來說作用也很有限。而原本精心附加在上面的虛弱魔法在這段時間裏也被證明也是徒勞之工。生活在山谷中的所有生物都因為環境中充斥著魔法波動的關係,除了驅動和影響本身生命力的白魔法大概還能夠有用以外,其他的詛咒類附加魔法幾乎全然無效。

阿爾金和路肯的耳朵豎得筆直,繼續捕捉著空氣中沉悶隆然的巨大腳步聲,握著連枷的手筋肉賁起。過度緊張讓他們咧開嘴發出低聲的吼叫,露出尖利的牙齒。

路肯用儘量冷靜克制的聲音對阿薩喊道。

“東北偏北,還有三千米,大概半分鐘後就從那邊山崖繞出來了。”

阿薩點點頭,右手持刀,左手握著那張麻痹術的卷軸,對兩個狼人說。

“丟下武器。把鎧甲也丟了。等會絕對不要去進攻,注意閃躲就是了。”

兩個狼人楞了楞。任何狼人面對懸殊再大的戰鬥都絕不會退避,何況他們還是族中公認最強的勇士。這種話簡直就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

“丟下武器,脫下鎧甲,快點。”阿薩淡淡地重複了一遍。

路肯最先丟下了武器,然後默默地脫下了身上的皮甲。阿爾金怔了怔,用古怪的腔調長歎一聲後也丟掉了武器和鎧甲。

對付灰袋獸和大雕的時候狼人的綜合戰鬥力可以體現得淋漓盡致,但是比蒙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便在一隻普通的比蒙面前,他們那對普通人類來說是噩夢的武器也造不成什麼太大的傷害。何況這還是一隻體型更巨大皮毛肌肉更厚實的巨獸。與其上去給他撓癢,還是躲開為妙。在比蒙的爪下連食人魔的重鎧也是一擊盡碎,其他鎧甲的唯一作用不過就只是妨礙閃躲而已。

阿薩指揮屍傀儡把已經因為傷勢加重而昏迷了的食人魔克洛林放到了旁邊的岩縫中,然後自己再跳上了它的頭頂。這具傀儡屍不過是只普通的比蒙,而且已經殘破不堪了,不敢奢望它能夠承受一隻巨獸的一擊,它的作用就是在麻痹卷軸生效的時候儘量去重創那只巨獸,給阿薩製造機會和時間。

阿薩默誦咒文,把刀反轉在自己的手上割出了一條傷口,把刀貼在了上面。

傷口不小也不淺,但是卻絲毫沒有血流出來。所有的血只要一沾到刀就立刻消失了,連傷口上的血肉都變得蒼白萎縮。原本漆黑而不起眼的刀開始有了一層暗紅色的光影在上面流動。

阿薩臉色白了白。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這樣自殘的方法。山德魯曾經警告過他,這樣做雖然可以暫時提升刀的那種特殊效果和威力,但是魔法反噬和對身體的傷害也同樣危險,這種方法是一把不到危急時刻絕不能夠使用的雙刃劍。

不停地有小石頭從兩面的山崖上被震落下來,仿佛整個大地都被這只還沒出現的巨大怪物所震撼了。路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對阿薩吼了一聲。

“小心點,這只東西至少有十米高。馬上就看見了。”

話音剛落,一個巨大的身影從一裏多遠的山崖處轉了出來。遠超過同類的巨大體形,連同爪子在內所有的皮毛都是灰白色的,足足十米的身高,幾乎和身高一樣的寬度和厚度,那簡直就是一座移動著的肉山。足占了半個腦袋的血盆大口一口可以囫圇吞下一隻牛,口中的利齒完全就是一堆密密麻麻插在一起的長劍,兩隻凸出口外的犬齒更有一米多長。如同大猩猩一樣但是更粗壯了數十倍的四肢,生長在粗厚的手掌上的指甲堪稱大陸最恐怖的武器,每一隻都呈倒開刃的鋒利彎刀形,最短的也有兩米長。這些恐怖無比的天然雙手巨劍在比蒙更恐怖的力量下發揮出的破壞力絕不是人類的任何武器可以比肩的。

這只巨獸終於看到了獵物,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在食人魔和狼人的新鮮氣味刺激了下它一爪抓在了旁邊的岩壁上,堅硬無比的花崗岩立刻像脆麵包一樣碎塌了一大片。然後它邁動著粗壯的短腿朝這裏飛奔過來,唾液從口中一路滴下。

這一裏多的距離在巨獸的腳步下飛快地縮短著。隨著它的飛快接近地面的顫抖也越來越厲害,整個谷口都充斥滿了那山搖地動的腳步聲。

只有維斯特看不出有什麼異樣。蜥蜴人的臉部沒什麼肌肉可表達情緒。而其他人連阿薩在內每個人的表情都在微微抽搐。無論是怎樣的勇士,親眼看到這樣的龐然巨怪以這樣的威勢向自己沖過來都不可能還有什麼激昂的勇氣和鬥志,甚至不理會那巨大的爪牙,只是數十萬斤的體重即便壓也可以把任何人壓成肉餅。

狼人路肯原本已經耷拉下的耳朵突然又豎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側了側頭,然後跪下,把耳朵貼到了地面。似乎這連身體也都感覺得到的腳步聲他還嫌聽得不夠清楚。

每個人都看到了路肯的舉動,但是已經沒有空閒去想他這樣做的原因。每個人都在注視比蒙巨獸飛快地接近。巨大的軀體越來越讓人感到無法抗拒的壓力,就連高大雄壯的食人魔在那軀體面前也好像是一隻矮小齷齪的地精。

趴在地上的路肯好象耳朵裏被塞進一把刀一樣猛地彈了起來。緊張和恐懼讓他的臉看起來猙獰無比,他轉過頭來對阿薩咆哮了一句話。在震耳的腳步聲中他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但是所有人也都聽清楚了。

“還有一隻,同一方向,兩千米處突然出現。”

“什麼?”阿薩身體一震,差點從屍傀儡上失足掉了下來。

因為桑得菲斯山脈中的貧瘠和比蒙的巨大食量,所以這種巨怪因為食物匱乏而經常要互相殺戮吞食,對他們來說同類才是唯一的天敵。無論是怎麼樣的食物都不會讓比蒙忽視掉一隻可能沖著自己來的同類。唯一的可能,這兩隻比蒙是某種意義上的同伴,這是他們共同的領地。也就是說他們需要對付的是兩隻比蒙。
面前的這只巨獸已經離他們只有百米。從血盆巨口中傳出的低沉吼叫和腳步聲一起滾滾蕩蕩鋪天蓋地。

食人魔發出一聲仿佛是要對抗這腳步聲的怒吼,揮舞起了手裏的盾牌想要衝上前去。阿爾金的眼睛也開始了充血。只是面前這一隻比蒙巨獸他們也不知是否能夠對付,兩隻已可以說是必死無疑。對死的恐懼激發出了他們靈魂深處的獸性,極度的恐懼已經被轉化做了無比的鬥志和勇氣,他們已經處於瘋狂的邊緣。

“鎮定。”阿薩用幾乎要把自己聲帶撕爛的力氣狂吼一聲。

那種恐懼和鬥志一起瘋狂地在靈魂內激蕩的感覺他很熟悉,他知道獸人們會怎麼做。但是再強的鬥志再大的勇氣也不會填補絕對實力上的差距。他們懦弱地逃跑和英勇地迎面直接沖上的結果都一樣,都是死。

阿薩沒有忘記塞德洛斯把這群獸人精英交給自己時的神情。他現在是他們的頭領,他有責任去指揮他們,他更有責任去擔當責任。所以他很清醒。

獸人們聽到了阿薩的聲音後都頓了頓,這段時間裏他們都對這個人類的能力有了充分的認識,也有了充分的信任。

阿薩再反轉刀口,再度吟念出咒文。這次他對著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動脈斷裂,鮮血激湧而出,但是一遇到刀身就像遇見海綿一樣全部被吸了過去。刀身上暗紅色的光影越來越濃厚,而且刀也開始自己微微顫動,仿佛一條隨時都要破空而去的血影。咒文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個個若有若無的魔法符號負在了刀身上。

屍傀儡默然無聲地起步,對沖向比自己高大幾乎一倍的巨獸。

刀離開手腕。阿薩只感覺手足冰涼,而且體內的魔法力也已經空空如也。

可惜山德魯看不見。如果他能夠看到這裏的情況一定會氣得破口大駡。因為阿薩已經不是用上什麼雙刃劍了,而簡直就是先一劍把自己刺了個半死。

人是半死,但是手中的刀上卻仿佛有了生命。一陣若有若無的嗡鳴聲開始從刀身上響起,這聲音聽起來似乎很小,但卻如一線鋼絲一樣穿透了比蒙驚天動地的腳步聲和吼叫。

屍傀儡和巨獸已經沖到了一起。就在巨獸舉起雙爪那一瞬間,阿薩展開了卷軸。一陣五彩的魔法光點瞬間就在巨獸身周閃耀,巨獸的動作猛然僵直了。

阿薩暗中松了一口氣。果然,這白魔法對這巨怪還是有效的。剩下的就好辦了。

趁著這個機會屍傀儡一頭紮進了巨獸的懷中,兩手的利爪刺進了它的胸腹間。但是這絕對不是什麼致命的傷害,這只巨獸實在是太大,太強壯。而那白色皮毛的堅韌程度也遠遠超越了其他比蒙,這兩爪沒有刺得太深。

但是這才是阿薩的本意。因為要面對接下來的第二隻比蒙,他反而不能直接殺死這只巨獸。他從屍傀儡的頭頂縱身跳上了巨獸的頭頸,同時對正在趁這個機會瞄準巨獸眼睛的蜥蜴人喊道。

“別放箭。你們儘量去拖延一下另外一隻。”

獸人們都怔了。但是阿薩也沒有再去想他們拿什麼去拖延那只也許同樣巨大的巨獸,他只來得及再吼叫著補充一個命令。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出口就在前面,大家千萬別死了。”

另一隻比蒙就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獸人們視線中,這赫然又是一隻和這只幾乎一模一樣的成年比蒙巨獸,出現在同樣的方向,正以同樣的速度朝這裏沖來。

踩在巨獸身上,那灰白的粗毛居然如同鋼針一樣穿過牛皮靴刺進了腳底。鑽心的疼痛反而讓阿薩因為失血過多而有點恍惚的精神一振,阿薩舉刀刺下,暗紅色的刀輕輕鬆松無聲無息地刺入了巨獸的頸項。連比蒙的利爪也無法隨意破開的皮毛在這一刀之下居然如同腐絮敗革。阿薩幾乎把刀柄和雙手都一起塞進了比蒙的體內。

可以感覺到刀破開皮毛和肌肉,紮進了足有水桶粗細的血管中。但是沒有如山洪般的鮮血噴出,甚至沒有一點血的痕跡和氣味流露出來。阿薩只感覺到手中的那把刀在尖叫,在嘶號,自己負著在刀上的血脈和魔法在瘋狂運轉著去和比蒙的血液於生命力合而為一。

這張頂級卷軸的效力只維持了一秒多一點。一聲足可以回蕩整個桑得菲斯山脈的咆哮從比蒙的巨口中發出,不只兩隻狼人,就連食人魔都丟下盾牌捂住了耳朵。比蒙巨獸終於恢復了行動力,但是它沒有管正在自己胸口上亂抓亂掏的屍傀儡,兩隻巨爪而是改變了方向猛地朝自己脖子上的阿薩抓去,劇烈的動作好象狠不得把自己的脖子也一起抓個對穿。

屍傀儡猛地原地一跳,兩隻爪子抓住了巨獸的巨爪。巨爪被朝下一拖,兩隻比阿薩的身體還巨大的指甲擦著他的頭撞在了一起發出巨響,不過他已經聽不見了。剛才巨獸在他耳邊上的那聲咆哮已經讓他的耳朵已失去了聽的功能,只感覺得出有暖洋洋的血在朝外流,鼻子和眼角下也是這樣。感覺連腦袋裏的腦髓血肉都幾乎被震成了一鍋爛豆渣,他幾乎是要用盡全力才能夠保證自己不暈死過去。

屍傀儡的兩隻爪子深深地嵌入了巨獸的前臂,然後就完全不動了。這一個動作已經把這具屍傀儡中所殘餘的能量全爆發了出來,現在這只殘破的比蒙屍體就成了一個古怪的鎖鏈約束著巨獸的雙爪。

阿薩操作屍傀儡完成了這個它最後的動作,雙手緊握住了刀柄。他可以感覺到這只巨獸體內那難以想像的生命力正在自己的手下洶湧澎湃,他要把它抓住。

比蒙巨獸嚎叫著,瘋狂地揮舞前臂想要把懸掛在自己頸項上的這個螻蟻般的微小生物抓個稀爛。雖然那裏只是受了點小傷,但是從那裏散發進體內的一些奇怪感覺讓他本能地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但是那只屍傀儡已經牢牢地掛在了它的雙臂之上,爪端扣進了骨頭的縫隙中,他越用力之越覺得那疼痛越往骨髓裏鑽。他拼命地扭動著粗短的脖子張合著巨口,但是即便可以清清楚楚地聞到那只小螻蟻的氣味,無奈怎樣也咬不住。於是它開始發瘋一樣地跳動,把自己朝岩壁上撞。但是無論它如何掙扎,掛在他脖子上的人都紋絲不動。慢慢地,巨獸的動作開始遲緩下來了。

比蒙巨獸呼出的充滿惡臭的強風,扭動頭頸而甩出的唾液都劈頭蓋臉地扔到了身上,但是阿薩全然沒有感覺,他的精神已經和手中的刀刀上的血連在了一起,他已經感覺得到這只比蒙的生命已經開始衰弱,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要重新拔出這把刀。

這個時候,獸人們也按阿薩所說的迎向了那沖過來的第二隻比蒙巨獸。雖然他們實在不知道怎樣去阻擋和拖延這一隻,但是他們必須去。

食人魔發出一聲怒吼,提起盾牌朝這只比蒙沖了過去。只是他原本雄壯的身軀還沒有達到比蒙的腰,看起來好象一個剛學走路的小孩拿著玩具武器拼命沖向一個手持兇器的彪形大漢一樣,讓這勇猛透著點滑稽和悲慘。雖然他確實是這裏最有可能能夠阻擋一下,能夠承受比蒙的一次攻擊的人選。但是他這個最有可能,其實也只是在完全沒可能之上有那麼一丁點渺茫得幾乎看不見的希望罷了。

蜥蜴人維斯特沒有發出任何表示激動的聲音和動作,默然地手持著鋼弩跳躍著迎向那只比蒙巨獸。即便是可以射進鋼板的弩箭也無法保證能夠透過比蒙的皮毛,唯一能夠奏效的兩出地方就是眼睛,還有還有嘴裏。而要射中運動中那和頭顱小得不成比例的眼睛,還有利齒遮擋著的嘴裏,那就必須是非常地接近,也許還要和阿薩一樣跳到比蒙身上才行。至於他是不是在比蒙的爪下有那樣的機會和運氣那就很難說了。

阿爾金的咆哮聲甚至比維爾的更大,也更狂野。他揀起了原本丟在地上的武器跟著食人魔一起沖了過去。即便是他不可能對比蒙有任何的傷害和阻撓,但是他也絕不能站在那裏不動。即便是用自己的牙齒和手爪他也要按照阿薩的命令盡力去拖延那只怪物。剛才阿薩最後補充的那個命令卻讓他的血液和鬥志都完全沸騰了,他下定了決心,能夠多為其他同伴多爭取一丁點機會,哪怕是被撕成碎片踩成肉泥也在所不惜。

只有路肯的舉動和他們不同。他突然轉身跑向了那正帶著阿薩在步伐蹣跚地跳動和撞擊崖壁的那只比蒙。

他躲閃著比蒙的巨大腳步,撲向地上抓起了一個東西。在揀起這個東西的同時比蒙那可以把他變作一灘肉泥的腳掌也踏中了他的尾巴,他發出了一聲在比蒙的怒吼聲中也聽得清清楚楚的慘叫。而比蒙這一腳落下之後就沒再提起,活生生把他踩著定在了那裏。他慘叫著狠命一掙,把尾巴留在了比蒙的腳下。

從比蒙的身體下鑽出逃開,路肯雙手拉開了那揀來的東西。赫然是阿薩身上剩餘的那只‘烈火威彈’,剛才因為比蒙的掙扎而從他身上掉落了下來。

隨著卷軸的展開,一顆耀眼無比的光球在路肯的手間出現。沒有人能夠看清這顆光球的大小,奔跑中的其他獸人都不得不本能地捂住了眼睛。那幾乎就是一顆被拉到了凡間的小太陽,所有人只能夠模糊地察覺到那耀眼的光影拉成了一道直線飛過,然後就是一陣灼人的熱浪席捲過去。

爆炸的聲音並不驚天動地,只是類似于普通魔法師的火矢一樣沒什麼氣浪的小響動,相對於那樣耀眼的光輝來說實在是太不相稱,反倒是比蒙巨獸那嚎叫把整個谷口都震動了。

面對那刺眼的光芒的時候比蒙也本能地舉起了兩隻手爪去遮擋眼睛,所以它的頭和面部只是全部毛髮全部焦黑了,而那遮擋在前的巨爪和兩隻手掌都消失了,只留下了兩隻半截焦黑的手臂和一地被徹底燒焦炭化了的碎渣。

路肯在放出卷軸之後就全身冒著黑煙一頭栽倒,身上所有的體毛只是在放出卷軸的瞬間就已經全焦了。

這大概就是這張卷軸能夠保存下來的原因之一。這火系的頂級攻擊魔法的威力並不在於爆炸,而是溫度。如果不是魔法師本人的操作,只是那炙熱無比的光球從卷軸中轉化出來的一瞬間就會把使用卷軸的人烤個半熟。

比蒙巨獸揮動只剩半截的焦黑手臂,痛苦之極的咆哮從那張巨嘴中滾滾而出。但是只有半聲,接下來的就只是奇怪的呼嚕聲了。蜥蜴人維斯特沒有錯過這機會,他跳到了半空中舉起精鋼弩扣動扳機,劇毒的弩箭從比蒙的口中射入直沒入了它的喉嚨深處。

但是這只比蒙並沒有倒下。這一箭並沒有如維斯特想像中的那樣直射進比蒙的腦幹,而毒素的效力對這樣一隻巨怪也實在難以立刻發揮出來。比蒙那如同巨大木炭一樣的斷臂一揮,雖然沒有被直接命中只是被擦了一下,但是半空中的蜥蜴人也像稻草一樣地飛了出去摔在山崖上。然後這只半死的比蒙繼續邁動著步子朝前沖去。

維爾和阿爾金兩人一起狠狠地全力衝撞在了比蒙的腳彎上。隆然巨響,比蒙跌坐倒地,但是它馬上斷臂再揮擊而出,食人魔和狼人立刻也飛了出去。然後這只比蒙又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爬了起來沖向他那只似乎已經站不大穩的同伴。

突然,一股濃重無比的血腥味驟然充斥滿了這整個山谷,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紅色,連天空中正午的驕陽也變做了一顆耀眼的血滴。

阿薩終於把刀從比蒙的身體裏抽了出來。刀一拔而出,隨之而出的則是一大片的血光。這一下不只把刀抽了出來,也把這只巨獸身體裏所有的血和精氣也都抽了個精光。一直掙扎著的比蒙就在這一瞬間立刻不聲不響地癱倒了,而且還像漏了氣的皮球一樣萎縮了。

這一片凝聚了比蒙巨獸全部生命力的血沒有撒落,而是如同刀的一部分一樣凝在了刀上,發出覆蓋整個谷口的血光和血腥味。

阿薩舉刀,也艱難無比地舉起了這片巨大的血色,在這片龐大的殷紅之下他的人蒼白渺小如同一個不起眼的附屬物。就連那沖來的巨獸也仿佛微不足道。

血光順著刀的形狀凝結成了一把巨大無朋的刀。這顏色和氣味大大刺激了那只半死的比蒙,它吼叫一聲,似乎把生命中殘餘的力量都擠了出來,陡然加速沖了過來。

阿薩也一聲大喝,一刀虛斬而下。那一道血色的巨刀隨著他的動作化成了一片豔紅色的光幕充滿了山谷。無論是比蒙的吼叫還是他自己的聲音,什麼也聽不見。那豔紅光芒發出的嗡鳴和破風聲把一切的掩蓋了。

如同一道巨大的紅色的閃電擊中了這個谷地,血和碎石爆成了一股颶風席捲而過,地面抖動著,整個谷口都似乎被這刀一劈為二。

血雨落定,從中間被劈成兩半的比蒙屍體轟然倒地。在這一刀的方向之下,噴灑出的血跡鋪成了一條大道,堅硬的岩石地上出現了一條一裏余長一米多深的壕溝

揮出這一刀後的阿薩也像比蒙一樣癱倒在地,好象這一刀也把他自己的血和命都揮了出去似的。

最先站起來的居然是渾身漆黑的路肯,被高溫灼了一下不過是皮外傷,他只是被面前驟然而至的溫度熱得昏了過去。然後是食人魔維爾,他身上的那身鎧甲和結實的身體沒讓他受到太多的傷害。阿爾金也只斷掉了一隻手和幾根肋骨,狼人靈敏的反應和動作讓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候抵擋和順勢後跳了一下,沒有被那只炭狀的巨臂敲成肉泥。而蜥蜴人斷掉的骨骼就比較多了,不過在他們驚人的恢復力之下這也算不了什麼。

獸人們看著地面那整整齊齊地兩片比蒙的屍體,傾泄出來的內臟,還有一地的血跡。最重要的是那到幾乎不可想像是人力造成的溝渠,眼睛裏只有驚駭和佩服的神色。在他們的印象中,似乎就連格魯將軍都無法有這樣匪夷所思的力量。

正午了,風幾乎完全停頓了。在這一個小時之內,前方谷口最狹窄的地方也可以順利通過。

阿爾金上前想用自己那只還好的手臂把阿薩扶起來,但是發現他已經完全昏迷了,而且生命力也微弱之極,似乎隨時可能咽下最後一口氣。

“怎麼辦?怎麼才能救他?”阿爾金焦急萬分問向其他人。在山谷中的這段時間裏他已經對這個人類產生了敬意,真正的敬意。雖然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但是他在作為這隊人的頭領時候所表現出來的冷靜,理智,還有剛才所表現出的力量,無一不說明這是個真正的強者和戰士。而生死與共,還有剛才他發出的最後一個命令,這些也都表示這絕對是一個同伴,一個朋友。

而強者和朋友都是永遠值得尊敬的,尤其是對那些活在戰鬥中的人來說。

維爾和維斯特都茫然搖著頭沒有說話,種族的特殊體質讓他們對於醫療方面比任何人都不在行。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路肯。雖然沒有明確規定,但是在山谷中的時候他是和阿薩走得最近,合作得最密切的人。他的頭腦也是所有獸人中最好的,隱隱有副隊長的味道。

但是路肯只低頭用奇怪的眼光看了看阿薩的臉,然後就轉身去看那兩隻比蒙的屍體。他看得很認真,還走過去吃力地翻動了一下那三堆巨大的肉山。然後他走過來對其他人說。

“不用管他。把他留在這裏,我們先出去再說。”

“你說什麼?”阿爾金並沒有表示驚訝,而是把耳朵豎了起來,他以為自己剛才被比蒙的吼叫聲震得出現了幻聽。

“我們動作要快點。”路肯雙手把自己身上焦黑的毛擦掉,他現在成了一隻沒有了毛的狼人,看起來透著說不出的古怪。

“這麼大的血腥味,很快就會把其他比蒙和大雕引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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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52: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篇 混亂 第三章 逃離
  
當阿薩轉醒的時候只感覺眼前一片漆黑,周圍什麼光都沒有,什麼聲音也沒有,如果不是那股幾乎要熏死人的腥臭味還有背後冰涼堅硬的觸感,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但是既然沒有死,那這個漆黑寂靜的地方又是哪里呢。這股腥臭味並不陌生,這段時間裏和比蒙戰鬥的時候都可以聞到這種古怪的味道,只不過遠沒這麼濃烈罷了。

雖然身體動不了,但是感覺依然是很靈敏的。比蒙的臭味中混雜得有排泄物和腐敗了的殘骸的味道,還有股說不出的其他怪味讓他無法辨識。空氣中的濕度很大,躺的地方是一塊冷硬的岩石,這裏應該是一處比蒙的洞穴。只是沒有絲毫的光亮透進來,不知道這個洞穴深入到了山體內多深。

最後的記憶只保持到自己拔刀,揮刀,將那從比蒙體內抽出的莫可能沛的生命力釋放而出,當時只感覺這一刀把自己身體裏最後一絲力量和意識也抽走,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其他人怎麼樣了?依稀有印象當自己揮刀之時所有的人似乎都已經躺在了地上,難道是都死了嗎。想到這裏他心裏一陣抽痛,難道這些在桑得菲斯山脈中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獸人們就這樣死了個精光,淪為了比蒙和灰袋獸的食物?但是那樣的話自己為什麼會在一隻比蒙的巢穴中呢?比蒙這種頭腦簡單的怪物一向沒有儲存食物的習慣,何況是儲藏一個活的獵物。

不用說趕快逃離這裏,就算是站起來仔細觀察一下周圍也是好的。但是身體裏沒有絲毫可供使用的力量,全身上下只有重得像灌滿了鉛的酸,還有支離破碎的痛。連一根手指頭也動彈不得。

他殺死比蒙所用的方法其實早已經超出了身體的極限,同時也超出了魔力的極限。雖然山德魯給他說明過這把刀的特殊能力,這種方法理論上來說也確實是可行的,但那也要看物件的情況而定。即便這把刀的能力再詭異再巧妙,他的拼命負加在上面的魔法力再充沛,但是那畢竟是一頭比蒙巨獸,大陸上生命力最旺盛的生物。如果不是麻痹術先讓比蒙體內的生命力紊亂了一下,屍傀儡再讓比蒙受了點傷,那他不只沒辦法把刀拔出,更可能反而會被比蒙把生命力全通過刀吸過去。

而最後使用比蒙那巨大無比的生命力去攻擊,更是超越了他的能力。如同一個人卻要舞動一把比自己的體重重上十倍的武器去砍殺別人。雖然他依靠著太陽井和世界樹之葉所賦予的深厚魔力根基還有無比的鬥志終究還是揮出了那驚天動地的一刀,但是身體和魔力也在超越極限之下差點支離破碎。換做普通人早就已經死了。

上一次進食是在早上出發之前。灰袋獸的肉堅韌無比也難消化無比,甚至有傳聞說進入桑得菲斯山脈的魔法師有一半是被這種食物撐死的。阿薩出發之前吃過不少,但是現在感覺肚子裏已經徹底空空如也,口也渴得厲害,看樣子呆在這個山洞裏無論如何也已經超過一整天了。

再努力嘗試了幾次起身。無奈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一丁點筋肉的抽動都會換來撕心裂肺的疼痛。想給自己勉強使用一次治療法術,但是整個身體內的魔力結構像是被鐵錘錘了一下的玻璃,即便沒有徹底粉碎,也絕不可能再運轉起來。而且在幾次失敗的疼痛後,剛清醒起來意識又開始慢慢模糊了。

阿薩歎了口氣,開始了深沉冥想。

自從他從山德魯,塞德洛斯那裏慢慢越來越多地知道了這個冥想術背後的那些故事後,他就莫名其妙地對之產生了一點說不出的反感。不是厭惡,而是害怕。他總覺得這個東西會把他帶到一個他完全不想去的地方,所以他儘量地少使用,少練習,尤其是那種最深層次的忘我冥想。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冥想也許是唯一的發生點奇跡,發現點希望的途徑了。

隨著冥想的慢慢深入,意識也慢慢地越來越淡泊,也越來越清晰了。他看見了自己身體內的因為超越極限而造成的傷痕,肌肉和血管斷裂的地方數不勝數,骨骼上細小的裂紋,魔力如同蛛網一樣破碎,整個身體幾乎已經可以說是千創百孔。在冥想的作用下,那些傷痕開始用極緩慢的速度開始癒合。

但是這次冥想的感覺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似乎有什麼正在輕微地撫摩自己的皮膚,穿過自己的身體。把注意力轉到體外,他感覺到了周圍的無處不在的魔法波動。

這裏應該是桑得菲斯山的內部深處,山脈中特有的那種紊亂的魔法波動可以感受得更清楚。遠比在山谷時更強烈也更純粹的波動如同微風一樣拂過身體,然後像光線穿過玻璃一樣毫無阻礙地穿過。這波動很平淡,甚至不是感覺特別敏銳的人根本察覺不到,但是無處不在,生生不熄永不停止,如同這空間中所固有的一部分屬性一樣。這波動又很紊亂,完全不具有任何的屬性,也沒有任何的含義,但是細心去體會卻可以發覺其中仿佛有一種特殊的氣息和規則。只是這股氣息若有若無,完全無法捕捉,也無法形容,甚至無法真正地去仔細體會。只有當並不在意的時候才可以知道這氣息的無所不在,但是一旦想要集中精神,用心地去領悟其中的意思的時候,卻馬上又無法擁有這種感覺。

阿薩面對過很多強者和站在世界頂尖的魔法師。他們都可以散發出各自的逼人魔法氣息,有如同墨一樣漆黑的黑魔法氣息,也有帶著死的冰涼的死靈氣息,也有像陽光一樣溫暖耀眼的白魔法,還有平淡但是尖銳的劍氣和無堅不摧可以毀滅一切的力量和鬥氣。但是這些強大的氣息和這紊亂無章而且很微弱的魔法波動一比,卻只有一個感覺,渺小。
面對那些強大的力量的時候也許會感到逼迫,會有恐懼,有鬥志,有崇敬。但是面對這奇怪的波動卻只讓人感覺到自己的渺小。這是人在天地面前感覺到的渺小。

感覺到了自己的微不足道,剩下的就只是平靜。如同一尾魚在無邊無際也一無所有的海洋中的平靜。在深層冥想中感覺著這奇怪的魔法波動,阿薩不知不覺沉湎其中,居然睡著了。

無論是山德魯或者是其他死靈法師,如果知道有人居然能夠在修煉他們眼中至高無上的聖典的途中睡著了,恐怕要氣得吐血。但是阿薩不但是睡著了,而且還睡得很沉,還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他仿佛是登上了桑得菲斯山那無盡的高峰,俯瞰著天地間的一切。地面是沒有顏色的,既不黑也不白也不是透明,能夠看到那是大地,卻無法分辨出顏色。然後光芒萬丈的太陽撒出光輝,光線落到了地面上變做了充滿生機的翠綠,無數翠綠慢慢地開始湧動著,聚集著,逐漸地這充滿生氣的綠色越來越活躍,成了一波一波地生的海浪,整個大地就成了一個碧綠的海洋,跳動著舞動著生機和活力。這躍動越來越劇烈,最後成為了沸騰,綠色也越來越深,從開始的淺綠變做翠綠,然後由翠綠變作深綠,墨綠,有些跳動得最劇烈的地方居然成為了黑色。

終於,地面上所有的色彩都慢慢變為了黑色。躍動著的生機海洋則成了一鍋沸騰的污水。

無數躍動的黑色聚集起來變作了一把劍的形狀。然後這把比黑暗還黑,仿佛是個吞噬一切的黑洞凝結而成的武器跳了起來,刺入了大地,發出一聲無法形容的聲響。這聲響沒有確切的定義,包涵了慘叫,崩塌,腐爛,撕裂,燃燒……那是死的聲音。

然後大地沉默了,所有的黑色都已經消散。天還是天,地還是地。這山還是這山。

許久之後,同樣的情況又重新出現了一次。同樣是太陽的綠色光輝讓大地波動,然後是又全變做是黑色,然後又重新歸於平靜……這樣的情景不停地重新反復著,仿佛日升日落。阿薩就這樣反復地和山頂一起俯瞰著這一切。心中是一股莫名其妙地傷悲。

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這些景物慢慢地混成了一片,時間和空間都在夢境中模糊了。只看見光輝,綠色,黑暗,生,死交織在一起旋轉著,然後這一團運轉著的景物又溶進了自己的身體裏。阿薩又恍惚覺得好象剛才看到的不是什麼景物,而是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生命。所有的景物在自己身體裏面繼續旋轉交替著,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薩是被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吵醒的。他下意識地自己坐了起來,然後才驚奇地發現身體居然已經復原了很多。雖然依然還是很虛弱,但是身體上的傷都已經癒合了,而且魔力的流動也完全通暢了。按道理來說即便是有白魔法治療,要恢復成這樣也得有很長一段時間。

腳步聲是厚厚的肉墊落在岩石上的響動,而且很急促,伴隨著的還有喘息。難道是一隻很小的幼年比蒙?阿薩還來不及思考就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亮,那是火。旁邊有兩隻碧綠的眼睛,那是狼人的眼睛。

“太…。好…。了,你…。。還活…。著。”阿爾金激動的聲音響起,大概是因為太激動他口吃得也更厲害了。他舉著一隻小小的火把從遠處跑了過來。

阿薩的激動和欣喜絕不下於他。狼人出現在這裏,難道說已經走出了桑得菲斯山脈?他想張口說話,卻發現自己其實已經虛弱到連嘴和舌頭也無法控制自如了。剛才那一下坐起已經是他反射性地用出了全部力量。雖然身體的損傷已經恢復了,但是身體裏所有的能量都消耗了個乾淨,他現在和一張完全空了的布口袋差不多,連自己都支撐不起來。

在火把的光亮下阿薩才隱約看到了這個洞穴的全貌。這居然是一個有百余米寬廣,數十米高的巨大洞穴,自己所躺的不過是最角落裏的一個縫隙。旁邊不遠是一大堆小山一樣的骨骼。這裏確實是一個比蒙的洞穴。

阿爾金過來攙扶起地上的阿薩把他背到了背上。這時候外面跟著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又有三隻狼人也跑了進來,他們走到阿薩剛才所躺的地方旁背起了五個口袋。阿薩這才注意到那居然是他們之前辛苦收集來的原礦,旁邊還有好幾隻比蒙的指甲,從那巨大的尺寸上來看應該就是谷口那兩隻被他殺掉的。

阿爾金朝洞外跑去,阿薩把臉埋進了他背上的毛中閉緊了雙眼。即便如此當剛走出山洞的時候,日光依然把阿薩的眼睛刺得痛出了淚水。

然後他聽到其他狼人背著東西的沉重腳步聲來回奔跑,還有科多獸的喘息。阿爾金似乎把他放到了一隻科多獸上。等狼人們把所有的東西都搬上了,然後就是劇烈的顛簸和兩隻科多獸的笨重腳步聲,這兩隻走獸拼命地開始跑了起來。

一股清涼的甜蜜味道流入口中,是稀釋了的蜂蜜。那無比美味的感覺讓嘴裏的味蕾和兩邊的咬肌都開始抽搐起來。根據他以前的經驗,這至少是四天以上不吃不喝的結果。

空中響起了大雕的鳴叫。阿薩心中驚疑不定,這裏看來還是桑得菲斯山脈之中。但是這些其他狼人是怎麼回事?那些原礦怎麼又還沒送出去?關鍵是科多獸這種巨大笨重的走獸簡直就是吸引來大雕和比蒙的活誘餌,應該是絕不能夠進入山區的。

蜂蜜水對於衰弱的體力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眼睛也逐漸適應了光線,阿薩緩緩睜開了眼睛。正可以看到三隻大雕帶著巨大的風聲直撲而下。桑得菲斯山脈那巍峨雄壯的身軀依然在周圍將地面和天連接在一起,這裏還是在穀裏。

兩隻科多獸上分別有兩隻狼人合力舉起了一把巨大的弩箭。這種需要兩隻狼人才能夠勉強使用的東西本是城牆之上用以防守的裝備,與其說是弩箭,不如說是弩炮。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都足夠對付這種巨大的猛禽。

狼人瞄準了兩隻大雕的來勢扣動了扳機,足可洞穿鋼盾的巨箭尖嘯著射了出去。

一隻大雕被弩箭直接在胸腹上穿過,直直地從半空掉落。還有一隻憑著高超的敏捷和反應居然險險躲開了,悲鳴一聲留下一大把羽毛和血沫轉身又沖入雲端。

丟下弩炮,阿爾金和另外三個狼人一起拿起連枷和流星錘,戒備著最後一隻大雕。但是這最後一隻大雕看著同伴的一死一傷似乎是躊躇了一下,低空一個轉身重新拔高,跟著那只受傷的同伴去了。

“要快點。最多一個小時後他們會帶來一群大雕的,或許還有雷鳥。”阿薩吃力地對阿爾金說。

“其他人怎麼樣了?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麼多天為什麼還沒把原礦帶走?”

“放心,沒…。問題。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狼人掄起鞭子狠命地抽在了科多獸的頭上留下一道血跡,科多獸嚎叫一聲跑得更快了。這裏依然是那個斬殺比蒙的山谷口,前面那一道已經變成了黑色的巨大血跡和壕溝依然還在,只是比蒙的屍體只剩下了一些巨大的骨架。

無疑狼人們是挑選了時機進山谷來的。這時正是正午,科多獸順利地跑出了山谷。但是阿薩的心情並不輕鬆。雖然看起來這裏還沒有成為其他比蒙的領地,但是科多獸的聲音和味道也足夠讓其他地方的比蒙跟來了。這裏已經沒有了那兩隻比蒙巨獸,其他比蒙會毫無顧忌地追逐這些獵物不到手不甘休。

狼人拼命地鞭打著科多獸,如果是牛馬之類的普通牲畜在狼人的臂力下恐怕早已經散架了。科多獸嚎叫著,四條粗腿拼命地甩動,身上硬皮不停地皮開肉綻,白沫也從大口裏一路灑著。但是即便如此,這笨重的食草獸的速度也連比蒙的一半也趕不上。而且這樣的跑法科多獸絕對堅持不了多久。

果然,全力以赴沒跑出二十裏兩隻科多獸就快不行了。但是這個時候阿薩又看到前面出現了兩隻靜靜地等待在那裏的科多獸。蜥蜴人維斯特騎在上面對他們揮手示意。

跑到兩隻接力的科多獸前,狼人們迅速地把阿薩和所有的貨物都轉移了過去。而阿爾金則趴在地上仔細地聽了聽,然後飛快地跳上了科多獸揮起了鞭子。阿薩看著那兩隻在地上吐著白沫的科多獸問。

“那兩隻怎麼辦?”

“不。。要了。有三隻比…。蒙…。正在趕來…給它們吃…”阿爾金的聲音在奔跑顛簸中不大清楚。阿薩還是聽明白了,這兩頭科多獸原本就是送給比蒙的食物。這種半獸人馴養的大傢伙歐福一共不過才三四十頭,這樣為了阻擋一下比蒙的腳步就犧牲了兩隻,而且按照狼人鞭打現在這兩頭的速度來看,這兩隻也是為比蒙和雷鳥預定的大餐。

“真沒死。好。”維斯特看了看阿薩,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蜥蜴人的語言雖然比表情要顯得多點,但那也只是相對於沒有而言。這一個‘好’,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還好。”阿薩苦笑著點了點頭。如果這一輪奔跑之後還沒事,那就應該已經脫離了最危險的地域,至少比蒙們追出來的可能性不大了。

阿爾金對他作出一個難看的表情,說。

“對不起。把你也…丟在那裏。那是…路肯的意思。因為…我們帶…。不了。”

“帶不了?你們帶了什麼?連原礦也丟在那裏。”

“兩隻…剛剛出生的…比蒙。”阿爾金用一個看起來很猙獰的表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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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混亂 第四章 不只是家園

路程是計算得很精確的。當這兩匹科多獸開始口吐白沫的時候,阿薩就看到了前面等候著他們的隊伍。

看樣子這段時間裏歐福派遣來了援軍。十多隻狼人和食人魔,十多支那種大型弩炮在路肯的指揮下擺成了陣勢。

雷鳥一般不願意飛出山脈深處,只有十幾隻大雕勉強追了上來,但是在巨大弩箭的威力下也只丟了幾具屍體就逃跑了。

接到了要接的人和東西,獸人們儘快地離開了。科多獸只剩下了四隻,有兩隻已經累了個半死,所以那些辛苦帶來的弩炮也只有扔了一大半在了那裏。這裏畢竟是桑得菲斯山脈的範圍,能夠儘快離開還是儘快離開的好。科多獸搭載著礦石和比蒙的指甲,狼人和食人魔在旁邊小跑著。對於他們異於人類的體力來說這離開桑得菲斯山的幾十裏並不是算什麼。在蜂蜜水和食物的幫助下阿薩的體力迅速地恢復著,現在已經基本能夠行動自如了。但是畢竟還不能和狼人一樣跑起來,所以就只有他一個人坐在科多獸上。

路肯指揮好了隊伍,跳上了科多獸在阿薩的旁邊坐下。他全身大多數地方的毛都已經因為燒焦而掉了,尾巴也不見了。看起來感覺很怪異,好象一隻掉光了毛的狗和人的混合體。他低聲說。

“對不起。是我決定把你丟在那裏。”

“有什麼對不起的。”阿薩淡淡一笑。

“你連礦石都不拿走。說明把我放下也是不得已。”

“其實當時其他所有人都反對。我反復地說你的傷勢已經受不得顛簸,而且向他們保證一定能把你救出去,他們這才同意了。”

阿薩微微點頭說。

“我相信你的決定必然有你的理由。而且就我本人來說,我也認為這個選擇是正確的。兩隻剛出生的比蒙,塞德洛斯看到一定會非常高興。”

“如果能夠成功馴養,那將是歐福無比的戰鬥力。”路肯一雙小小的眼睛裏有驚人的光彩射出。
阿薩也微微點了點頭。這段時間裏他對這種龐然巨怪的能力有充分的體會。而歐福對於武裝獸人和野獸的經驗是其他國家無法比擬的。一隻食人魔穿上特製的重盔甲拿上武器後的戰鬥力是赤手空拳的十倍,借此可以想像得出兩隻武裝起來的比蒙在戰場上將是如何的力量。而且對於這種珍貴的戰鬥力,塞德洛斯必然不會吝嗇材料給它們加上兩具有魔法抵抗力的鎧甲。兩隻那樣的怪物幾乎可以蕩平一隻不小的軍隊。

“礦石是不怕丟失的,而你看情況大概也可以撐一段時間。但是那兩隻剛出生的比蒙就不行了,如果留下它們幾天就必死無疑,所以我們只能儘快帶著它們離開那裏,用蜂蜜汁和嚼碎了的肉喂給他們並儘快送到歐福去。於是只有讓你和礦石一起在那裏等上幾天了,那個山洞裏那兩隻比蒙巨獸的氣息還在,其他野獸是絕不敢靠近的。”

“我說了,我不在乎。不用對我解釋。你的選擇是正確的。”阿薩看著這只沒毛的狼人一笑。

“倒是你,居然在那種情況之下能夠判斷出那兩隻比蒙剛剛生了幼崽,還在風起之前找到巢穴,實在不簡單。”

“其實也沒什麼。畢竟兩隻比蒙同時出現的情況實在奇怪。而很多獨居動物只有在交配和生產的時候才待在一起。而那第二隻比蒙出現得又那麼突然,自然說明巢穴並不遠。”路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露出獠牙。

“而且當我第一眼看到比蒙那樣的怪物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它能夠像雙足飛龍一樣被馴化,那對歐福的幫助…。。”

“任何時候都站在歐福的角度著想,看來塞德洛斯真的沒有看錯你。”阿薩點了點頭。塞德洛斯在把這隊人交給他的時候特別提到過這個狼人。雖然只是提了一下而已,但是值得塞德洛斯提的絕不會是蠻力和勇猛,而是智慧和判斷。

“因為那是我們城市。”路肯淡淡回答,有點苦澀地一笑。

“因為那兩隻小比蒙的關係,克洛林也不得不被我們拋棄在了那裏。”

“那麼他…。。”阿薩這才想起,還有一個和他一樣重傷昏迷的食人魔。

“連屍首都沒找到。”路肯的狼臉和聲音透著古怪的悲傷,緩緩說。

“他太重了。我們無法把他和你一樣在起風之前送進比蒙巢穴,只能夠在山崖邊找個縫隙藏起來,只希望他的運氣能夠好一點。但是這次阿爾金帶人回去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看見。”

阿薩默然。辛苦將他帶到了谷口,但是卻沒能真的把他帶出來。他有些遲疑地問。

“為了兩隻小比蒙而放棄他,維爾也沒有意見麼?”

克洛林和維爾是進入桑得菲斯山脈的四個食人魔中交情最好,也是一起戰鬥到最後的兩個。同種族間的獸人的感情通常遠比人類更牢固。

“沒有。情勢所逼。他也知道,克洛林對歐福的作用絕不會有那兩隻比蒙大。”

阿薩歎了口氣。他這才能夠體會到剛才路肯口中那‘我們的城市’的真正含義。他說。

“你剛才說他們不同意把我丟下。難道他們認為我的作用會大過一隻比蒙麼?”

“你是塞德洛斯城主的朋友。他既然讓你帶領我們,他們就絕不能讓你死。”路肯淡淡回答,又露出個古怪的笑容。

“不過就我來說,權衡利害之下,我還是覺得你沒有一隻比蒙重要。”

因為阿薩的身份實在是事關重大,所以塞德洛斯並沒有對獸人們說明這個將帶領他們出生入死的人到底是誰,只用了一個‘朋友’就解釋了所有的原因。但是在這些獸人的眼中,這個解釋也足夠了。

阿薩再歎了口氣。他不知道對這些獸人應該是感激還是感慨。

路肯盯著阿薩一雙狼眼卻閃著人類才有的光芒。他似乎有點遲疑,輕聲問阿薩。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麼?”

阿薩點頭。

“什麼問題,你說吧。”

路肯仔細看著阿薩那張平凡無奇,放在人群中就可以隱去的臉,緩緩地問。

“你為什麼要一直帶著面具呢。”

阿薩眨了眨那雙看起來也平凡無奇的眼睛,把兩道刀一樣的閃光關在了裏面。他臉上的表情是很親切地微微一笑。

“你怎麼知道我帶著個面具呢”

雖然阿薩自己看不見,但是他可以肯定這個表情必定很完美,一丁點敵意和不妥也不會讓狼人看出來。這是山德魯親手製作的魔法面具。只憑必須會使用死靈魔法的人才能夠靈活使用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東西有多奇妙了。按山德魯對人體的瞭解,任何表情的肌肉變化都可以從這張面具上表現得天衣無縫。死靈魔法處理過的人皮和肌肉不只透氣,甚至可以出汗,自動和周圍皮膚的顏色配合。阿薩看過山德魯戴上這樣的面具,至少他就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一下被觸碰到了這個心中最敏感的話題,阿薩反射性地有了點提防和戒備。不過幸好,科多獸笨重的腳步聲還有路肯很底的聲音,阿爾金和其他專心小跑著的狼人並沒有扭頭過來,看來應該聽不見他們的談話。

路肯說。

“因為你身上的氣味總是臉上的稍微淡一點。好象一個用布蒙著臉的人的感覺。還有在你虛弱昏倒的時候我察覺到你臉上有點很輕微的和身體不協調的魔法氣味。所以我認為你應該是戴上了一個製作得很奇怪的魔法面具。”

阿薩沒有回答,而是看了路肯一會,突然說。。

“我記得你使用了我掉下的那個魔法卷軸。”

“是。”路肯點頭。

“魔法卷軸不是誰都可以使用的。魔法師也好再低級的學徒也好,至少也得要懂略微得點魔法技巧的人。”阿薩的眼光也一直落在狼人的臉上。

“我從來沒想到一個獸人居然可以使用魔法卷軸。”

路肯沒有說話。

“而且烈火威彈的卷軸是所有魔法卷軸裏面最危險的。聽說曾經有過把魔法師整個人都烤熟的先例,但是你使用之後只是把你全身的毛燒掉,這應該不會只是運氣。製作這種高檔卷軸沒有人敢粗心大意,所以不大可能會有威力不足的劣等貨色。”

路肯點點頭,還是沒說話。

“最關鍵的是我沒聽說過有能夠聞到魔法氣味的狼人。塞德洛斯想必也不知道,否則他應該會先告訴我一聲。說隊伍裏有個對魔法也很有些理解的狼人。”阿薩眼光裏的戒備已經展露無遺。他一直以為隊伍中的都是些對魔法一竅不通的獸人,所以才敢在桑得菲斯山中肆無忌憚地使用死靈魔法。雖然他們離開歐福的時候自己的通緝令還沒在這個相對來說很獨立的城市中散播開來,但是這個獸人說不定也能夠辨認出自己所使用的魔法,那麼等他以後知道了通緝令就很容易可以聯想出自己是誰。

一個身份看來似乎有點古怪,而且很明顯已經知道得太多的狼人,大可以在這裏先殺了。阿薩聚了聚魔法力,手情不自禁地往背後挪了挪。即便是現在動手還沒把握,但是回歐福的路還有半個多月,有的是時間。

默然了半晌,路肯撇撇嘴,這讓他的臉看起來向一隻被人打了一棍子的狗一般沮喪。他點點頭說。

“對。其實我是懂點魔法的,而且這件事我沒告訴任何人。這是因為我和其他同胞們不一樣,我…。。是被一個人類煉金術士養大的。”

阿薩恍然點點頭。

“難怪你的話能夠說得這麼流暢。”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們的部落就被艾拉西亞的軍隊剿滅了。我在戰亂中被打暈,醒來後就發現自己和一個老煉金術士在一起。聽他自己說當時他花高價從艾拉西亞的軍隊中把我買來是因為一個煉金術的實驗需要一隻幼年獸人的腦和心臟,不過後來實驗的其他材料一直沒找齊,我也就活了下來。煉金術士原本把我當作一隻可以看門的狗來飼養,不過後來他發現我居然學會了他說話,他很驚喜,就把我當作了他的半個徒弟和半個助手。要知道,能夠有一個獸人的助手,那在整個大陸都是獨一無二的。我主人隱居在一個森林中研究煉金術,平常也不大和人交往,所以和我說話的時候很多,我就跟著他也順便學了些魔法之類的東西。我是在魔法物品中長大的,所以我才能夠從你臉上發現那張面具。”

阿薩點點頭,山德魯大概在製作面具的時候確實應該沒考慮過要去瞞過一隻狼人的鼻子。他問。

“那你後來怎麼到歐福來了呢。”

“兩年多以前,有人告發我主人專研巫術。教會和軍隊的人來,一看到我,立刻就認定我這個邪惡的獸人就是巫術的證據。我主人被當場殺了,我在慌亂中使用了一隻他不知從哪里弄來的一隻劣質的傳送卷軸。我的運氣很好,沒有被傳送進地底岩石裏,而是艾拉西亞邊境的一處森林上的千米高空,摔下來斷了一隻腿。我嘗試著悄悄和一些人類接觸,但是無論我怎樣小心和努力,最後的結果都是軍隊的追殺。我這才知道自己在人類社會裏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拼命地朝蠻荒高地裏逃跑。但是那裏也有人類軍隊在剿滅獸人。也不知在逃亡中度過了多久,就在我以為自己幾乎要發瘋的時候,我終於遇到了被塞德洛斯城主收留起來的同類。”路肯噓了口氣,即便是狼人那奇怪的腔調聽得出其中包含著的莫大感慨。

“真的沒有想到我這輩子還能見到同類的一天,我當時差點崩潰。”

“後來我就跟隨著塞德洛斯城主建設歐福。他真的是個很了不起的人。讓一直被追殺,被圍剿,像喪家之犬一樣的獸人們自己獨立,能夠擁有自己的國家,那是什麼樣的感覺你身為一個人類是不會瞭解的。而歐福對我們來說,那已經不再是一個國家或者是家園什麼可以概括的了。”這個言談措辭和人類無異的狼人雖然腔調依然是那樣怪聲怪氣,但是聲音中的滿是堅毅和感情卻依然可以感覺得一清二楚。

“那是我們的全部。”

“我不敢把我會魔法和之前的經歷告訴同類和塞德洛斯城主,只是告訴他們我以前的那個部落被剿滅了。我不想讓他們把我當作一個異類。”路肯苦笑了一下。

“不過看來不告訴也不行了。”

“看來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阿薩微微點頭,看著路肯喃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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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24 23:53: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篇 混亂 第五章 天下有敵

“人員損失是我預料中的十倍…。。”塞德洛斯看著窗外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好象比三個月前的時候多了很多。夕陽下,銀白的短髮短須仿佛也黯淡了幾分。

“那些都是部隊中的精英…。。克洛林還是一族的族長。”

這裏是歐福宏偉的城政廳最高一層中最中央的一間,也是這城政廳最中心的房間。寬闊的房間很整潔,除了幾個裝滿了書籍和卷宗的大書架沒有任何裝飾和多餘的東西,塞德洛斯的辦公桌就在窗戶旁邊。從窗戶看出去,下面是中央廣場。廣場上有一群獸人站在那裏,臉上的疲倦之色顯出他們這樣站著也是很吃力了,那是剛從桑得菲斯山脈趕回來的部隊。一連十多天在荒野中幾乎無補給的急行軍,即使是獸人們也吃不消。

“對不起。是我的失誤。”阿薩歎了口氣。其實如果老老實實地按照格魯繪製的地圖,塞德洛斯制訂的詳細計畫去行動,他們應該是不會有什麼損失的。

塞德洛斯也歎了口氣。翻看了一下拿上來的原礦,點點頭說。

“不過收穫卻是我預料中的二十倍…。。這些原礦中的寶石的純度和品質絕對都是上上之選。而且數量之多也真的讓我吃驚,歐福這個原本和魔法完全無緣的城市也可以在這方面和笛雅谷或者塞萊斯特互較高下了。”他苦笑了一下。

“只可惜這些都是要經過時間來發掘的長遠價值,至少在目前,歐福哪里去找足夠多能夠使用這些的魔法師呢?還有那兩隻比蒙…。。”他又長歎了一聲,臉上的皺紋更深,苦笑更苦了。

阿薩問。

“難道是那兩隻小比蒙出事了嗎?”

塞德洛斯搖頭苦笑。

“完全沒事。反倒是帶他們回來的狼人裏有一隻被咬傷了。比蒙這種怪物一出生就可以食用肉類,而且消化能力非常強,所以很容易飼養。我已經派了好幾名最有經驗的半獸人訓獸師在一個秘密的地點馴養它們,我也會親自策劃馴養方案。只要使用得當普通的軍隊不可能對付得了這種怪物,那必定可以成為歐福無可匹敵的戰鬥力。只是…。。”塞德洛斯臉上憧憬希望和無奈焦急等等表情左沖右突,古怪地交織成古怪的苦笑。好象一個急需錢來救命的窮鬼揀到了價值連城的古董卻無法立刻兌換成錢。

“這戰鬥力卻至少要等到五年之後。比蒙五年才勉強算是成年,才有足夠的體型和戰鬥力。這五年之中他們消耗的肉類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而現在我們連最基本的糧食供給都立刻會有問題,哪里有那麼多的肉食去給他們呢。”

“成果也許是巨大的,但是能不能夠收穫才是關鍵啊。”塞德洛斯長歎說。

“是不是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阿薩發現這個精神健旺似乎比任何年輕人都更有鬥志和拼搏精神的老人今天歎的氣實在是太多了。

塞德洛斯無奈地點了點頭,說。

“教皇馬格努斯在三個月前在一次彌撒後順口表示出了對歐福的不滿。他說野蠻的野獸居然堂而皇之地成立國家想和神的子民站到平等的高度,這簡直就是對神的褻瀆。野獸終究之是野獸而已。”

“只是這個?應該不會是什麼大問題才是。教會也不可能強行命令哪個國家進攻歐福吧。”

“那是當然的。不過兩個月前,一隻艾拉西亞的商隊來這裏交易。離開的時候有三隻狼人隨行和護送他們,但是就快進入艾拉西亞之時那三隻狼人突然把商隊中的人幾乎都殺了個精光。兩個逃掉的商人說,那是因為商隊中有人和他們開了個比較出格的玩笑,刺激了他們。但是根據先發現這個慘案現場的巡邏獸人所說,三隻狼人把不只把所有人和馬還有一隻科多獸都撕成了碎片,連自己也幾乎被自己扯成了肉塊。”

阿薩想了想,也歎了口氣。

“一個玩笑就能有這麼高的心智系法術的效果,那個開玩笑的人一定不簡單。”

“這件事還沒傳開的時候,去艾拉西亞王都公幹的半獸人官員也和一個德高望重的牧師在關於宗教問題上發生了爭執,殺掉了這個牧師後還在教堂的的神像上撒滿了屎尿。這兩件事情合起來已經讓艾拉西亞鬧翻了天。此外還有一個食人魔和幾個半獸人潛入了泰塔利亞邊境的一個村莊,強暴並殺害了幾個婦女。被驚動的村民和士兵們趕來合力殺死了這幾個獸人。愛恩法斯特邊境上一個小鎮接連發生小孩子失蹤,結果調查之下發現是一隻食人魔的傑作。小孩的皮被食人魔剝了下來隨身帶著,頭顱還串在一起吊在脖子上,證據確鑿得連我都覺得沒必要派人去辯解了。”

“原來如此。”阿薩也露出了苦笑。
“也難怪連你都愁成這樣了。”

“艾拉西亞暫時已經停止了和歐福的貿易,看來愛恩法斯特帝國等其他地方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雖然形勢看起來還沒惡化到要挑起戰火的時候,但是我看只是遲早的事。”塞德洛斯看向西邊,喃喃地說。

“畢竟教皇那一段話不會是平白無故地說出口的。”

“你的意思是…”阿薩皺眉道。

“但是我覺得教皇應該不可能會被死靈公會操縱才是…。”

教皇,大陸數萬萬信徒們的精神領袖,教會的最高首領,也絕對是大陸最頂尖的魔法師。姑且不論他自己本身的修為,只是塞萊斯特中的無數牧師,數十位聖堂武士,還有幾位神殿騎士和紅衣主教。死靈公會固然手段通天,也絕不可能把這個無論哪方面都可以算是大陸最有實力人當作傀儡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說過。笛雅谷最可怕的地方並不是他們的戰鬥力,而是暗中的影響力。如果只是十來個死靈法師,我想也沒什麼難對付的。但更重要的那也是十來個頭腦絕頂聰明,身份地位更舉足輕重的人。他們不需要去控制,只需要去影響。何況…。。”塞德洛斯沉吟了片刻,轉過頭來對阿薩苦笑。

“何況教會本身也不會允許歐福存在的。所以我說過,這種情況只是遲早而已。”

阿薩點點頭。對於那些不信教的人教會可以去感化去影響,即便是異教徒組織,消滅了異教之後,那些迷途的羔羊一樣有可能會回歸主的懷抱。但獸人們無論從哪方面去看都和‘羔羊’無緣,比任何異教徒更異教徒,難以想像他們會皈依到一個根本不承認自己的什麼主的懷抱中去。過去這些亞人類只是和野獸一樣在荒原上遊蕩聚居那還無所謂,但是現在那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只是異教徒而且還是異種族國家,對於教會來說,那自然是眼中釘了。

而至於教皇陛下的這個表態和後來很明顯是死靈公會做出的手腳之間相互呼應,其中內幕到底是誰在利用誰,誰是客誰是主,那就是誰也不知道了。

“也就是說,歐福要同時面對的其實是教會和死靈公會。”阿薩噓了口氣。

“不誇張地說,是與整個大陸為敵。”

“對。”塞德洛斯無奈地點了點頭,將上半身探出窗戶,在這最高大的建築頂部迎著夕陽俯瞰著周圍。

這裏正是歐福的中心,房間的位置很高,可將歐福的大部分盡收眼底。廣場外的大街上,人類和各種種族的獸人混雜在一起,交談著,吆喝著。牽著馬,騾,牛,還有科多獸駝著貨物來來往往。工匠鋪門口矮人工匠和一些獸人學徒揮打著鐵塊。半獸人在攤子前向人類叫賣著貨物。不少原本粗獷簡陋的建築或是擴建或是乾脆推倒重新建成更高更美觀的房屋。食人魔工匠搬動著石塊和原木,在建築師的指揮下堆砌敲打著。

這一切看起裏都是那樣地生氣盎然,但是卻也無比脆弱。那場醞釀中的動亂足可以把這裏再變作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

金色的光輝將塞德洛斯的鬚髮和每一條皺紋都映照得清清楚楚,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很明白,這是個年逾六旬的老人。但就是這樣一個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走到人生盡頭的老人,一手在荒原中造就了這樣一座前所未有的城市,現在還要盡力去保衛它。雖然面對的困難幾乎是不可想像的,這個老人的皺紋也更多了,白髮也更白了,但是他的腰依然筆直,臉上和眼神裏依然有著信心和生機。

“我很少有佩服人的時候,很少。”阿薩看著塞德洛斯,突然說。

“但是現在很有點佩服你。”

“哦?佩服我什麼。”塞德洛斯轉過頭來一笑。

“在很多傳說的故事中,有人強到了極點於是就可以天下無敵。不過相對於這種人我覺得你更厲害。你不是天下無敵,反而天下全是比你強得多的敵人。但是看起來你好象卻沒有害怕投降的意思。所以有點我佩服你。天下有敵比天下無敵更值得佩服。”

“哈哈哈哈…。”塞德洛斯一陣大笑,看著阿薩。

“天下有敵……不過說到這一點,應該是你比我厲害。這世上想要你的頭的人起碼比想要我命的人多一百倍。”

阿薩一笑。

“不過我並沒有刻意去做什麼,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意思走自己的路罷了。”

塞德洛斯也一笑,臉上的皺紋似乎也活躍了起來,他喃喃說。

“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

阿薩問。

“你覺得歐福能夠贏得這場戰鬥麼?那畢竟是大陸表面上與暗中兩個最有勢力的組織。”

塞德洛斯點頭說。

“戰鬥只是最後的手段。政治,經濟,外交,權謀,權衡輕重,這些才是真正的較量。何況即便是戰鬥,也並不是簡單的角力。所以我們還是有機會的。而且對於這樣的情況我事先多少也有了點準備。格魯將軍和波魯幹大人已經分別去了泰塔利亞和艾拉西亞,”

“他們去做什麼?”

“自然是外交了。歐福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所以我讓波魯幹大人作為我的特使去艾拉西亞,儘量地緩和一下形勢。順便瞭解一下艾拉西亞對歐福的態度到底由誰人去掌握,也就是說,看看我們在艾拉西亞的敵人是誰,到底有什麼樣的能力。局面是不是已經無法挽回…。。”

“讓他去?”阿薩皺眉。如果那裏真有一個死靈法師隱藏著,作為歐福特使的波魯幹大人的頭腦再管用,在死靈法師的手裏也比一隻蟲子強不了多少。

“未免太危險了吧。為什麼不讓格魯將軍去?”

“因為他在泰塔利亞還有更重要的事。在舉目皆是敵人的情況下,我們很需要一個盟友。”

“泰塔利亞?”阿薩越來越覺得不可理解。泰塔利亞一國雖然不是信教國,確實不會受到教會的影響,但是地處蠻荒高地西北,只看它多年未被實力雄厚的艾拉西亞吞併就知道那裏有多貧瘠。不論這樣一個盟友能夠提供什麼樣的幫助,只是讓這樣一個國家願意冒天下之大不諱來幫助歐福就難上加難。關鍵是若論外交,這無論如何都是需要嘴上功夫的一門專業技術,但是格魯將軍擅長的卻絕對不是嘴巴,而是拳頭。

靠一個人的拳頭就可以得到盟友。相信這種事的不是瘋了就是白癡。但是塞德洛斯卻絕對兩者都不是。他對阿薩笑了笑說。

“這兩件事你就放心。非常時期就要用非常手段,而非常手段,也絕對會有非常的作用。”
阿薩一笑說。

“我當然放心了。既然最艱巨的任務都給了他們兩人,那我這段時間就輕鬆了。”

“哪里哪里。我就一直等著你回來,把那件最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呢……”塞德洛斯笑得有點狡黠。

“我就知道是這樣。”阿薩歎了口氣。從腰間拿出幾個東西扔在桌子上。

“你幫我看看這是什麼。”

“什麼東西?”塞德洛斯看了看,那是一雙靴子和一條項鏈,還有一雙護碗。

“我揀來的破爛。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到底有什麼用,還有怎麼樣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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