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翔風鷲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黃易]大唐雙龍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81
發表於 2010-3-21 22:37: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愛情承諾

--------------------------------------------------------------------------------

    從廳堂傳出來的箏音竟是如此動人,沒有任何虛飾,宛如天生麗質的美人卸下盛裝,
益發清麗脫俗。
    寇仲本是煩躁和沾滿塵俗的心靈,因受箏音滌洗,竟在他不自覺下升至忘憂無慮的
境界,差點連徐子陵也忘掉。心忖音樂練至如此層次,天下間恐怕只有石青璇的蕭音差
可比擬。
    他捨正園而取橫過花圃,來到廳堂側的格窗,朝內瞧去,只見尚秀芳一人席地坐在
廳心,專心的撫箏,奏出簡單而無比豐盛的音符,不知他寇仲正飽餐其秀色,作她的知
音人。
    坦白說,直到今天他寇仲仍對音樂一竅不通,在這方面他的靈性和愛好亦稍遜徐子
陵。可是當他把箏和尚美人兒視為一體,登時魂為之銷,像喝著最香醇的響水稻米酒般,
有無比酣暢和飄飄然的感覺。
    在這充斥戰爭仇殺的年代,再無一片樂土和人間世,這厭惡戰爭的美女,彷彿荒旱
大漠中一股清洌的流泉,超然於惡劣的環境之外,悠然自得的追尋她藝術的理想,要以
她的音樂打動千萬人枯萎的心靈與受折磨的精神。
    寇仲首次湧起配不上她的感覺。
    宋玉致亦是愛好和平的人,所以寧願違反心意拒絕寇仲的追求,怕的是宋缺和他聯
手去爭霸天下,帶來嶺南人民的災難。
    唉!我並非偏好戰爭,只是要通過戰爭去一統天下,達致和平。
    問題是李世民,很多人均視他為統一天下的明主,但說到底他只是大隋的舊臣,更
非李淵指定的繼承人,將來若當皇帝的是李建成,那不如由他寇仲來當家作主更佳。
    寇仲聳身穿窗而入,緩緩移至尚秀芳身後坐下。
    尚秀芳雙手奏出連串清音,倏地收止,輕歎一口氣,道:「少帥終於來哩!」
    寇仲感到她說話的語氣聲調,有種見外陌生的味道,心中暗歎,再說不出調皮話來,
苦笑道:「死不掉自然要來聽秀芳的訓誨。」
    尚秀芳別轉嬌軀,清麗脫俗的絕世玉容泛起幽怨神色,秀眉輕蹙的再歎一聲,道:
「少帥的人生目標除了擊敗敵人,尚餘什麼呢?」
    寇仲微一錯愕,頓悟道:「原來我在秀芳眼中,只是個好鬥的人,我還可怎樣解釋?」
    尚秀芳凝望著他,搖頭道:「我只是在昨晚才生出這對少帥的想法,以前在秀芳心
中對少帥的印象並非如此。」
    寇仲心中一震,暗忖難道她真的愛上烈瑕,所以對自己改變想法,立時湧起忿忿不
平的失落感,旋又把這惱人的情緒拋開,心忖罷了,自己因宋玉致的關係,已失去得到
她的資格,既然她移情別戀,自己只好乘勢抽身而退。
    問題是若她真的愛上烈瑕,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自己怎容此事發生在她身上?
    寇仲矛盾得差點要喊救命,無可奈何的道:「小弟從沒有改變過,一直身不由己扮
演寇仲這個角色。秀芳有哪趟見小弟不是打打殺殺、與人鬥個你死我活的?」
    尚秀芳白他一眼,像會說話的眼睛清楚傳出「虧你敢說出來」的心意,淡淡道:
「你少帥寇仲不想做的是,誰敢迫你或惹你?」
    寇仲搖頭道:「秀芳的話很新鮮,我倒從未想過這問題。這麼說我應是四處撩事生
非的人,弄得天下大亂的禍首。」
    尚秀芳「噗哧」嬌笑,有若鮮花盛放,看得寇仲一呆時,又橫他千嬌百媚的一眼道:
「少帥生氣啦!好吧!人家說些你愛聽的話吧,假設少帥捨棄爭霸天下,秀芳願常伴君
旁,彈箏唱曲為你解悶兒。」
    寇仲虎軀劇震,不能置信的呆瞪著這色藝雙全、能傾國傾城的人間絕色,一時連宋
玉致都忘記。
    尚秀芳瞟他一眼,幽怨的眼睛像在說「有什麼好看的,你這大傻瓜」,然後垂下螓
首,那種不勝嬌羞的動人女兒情態,可以把任何鐵石心腸的人溶化打動。
    如能和她雙宿雙棲,享受真正琴瑟之樂,天下間哪還有比這更愜意的美事?
    只可惜……
    唉!
    只可惜自己已身陷塵網之中,一手創立的少帥軍正等著他回去領導參與統一天下的
鬥爭,且還有宋缺對自己的期望,還有其他數也數不清的人事糾纏,豈是說退就退。更
何況尚有宋玉致。
    寇仲暗歎一口氣,苦笑道:「秀芳是否明知我辦不到,才會說出這番話來耍我呢?」
    尚秀芳嬌軀輕顫,迎上他的眼神,語氣出奇的平靜,柔聲道:「是秀芳不好,就當
秀芳沒說過這話吧!從少開始,秀芳早立下志向,要窮一生的精力時間,全心全意鑽研
音律曲藝之學,再無閒暇去理會其他。」
    寇仲聽出她說話間暗含的怨懟,偏是無法安慰解釋,難受至極點,只好岔開問道:
「突厥大軍即來,秀芳一向討厭戰爭,何不及早離開這是非之地,以免捲入戰爭這無情
的漩渦去。」
    尚秀芳淡淡道:「你根本不明白我,少帥只管自己的事好嗎?秀芳有自己的主張。」
    寇仲心中苦歎,道:「頡利雖非好人,拜紫亭又能好到哪裡去,我只是為秀芳著想。
唉!我對秀芳……」
    尚秀芳打斷他,微笑道:「少帥可知口說無憑?好聽的話秀芳早聽夠聽厭,寇仲啊!
你可知秀芳欣賞你什麼呢?」
    寇仲老臉一紅,道:「以前或許尚有些優點,現在該已蕩然無存,只留下惡劣印象。」
    尚秀芳沒好氣的搖頭道:「少帥錯哩!秀芳仍是那麼欣賞你,因為你是個不折不扣
的傻瓜、凱子和大混蛋。」
    寇仲聽得目瞪口呆,「傻瓜、凱子和大混蛋」雖是罵人的話,但吐自她的香唇,以
她動人的聲音說出來,卻是情意綿綿,誘人至極。
    尚秀芳別轉嬌軀,雙手撫箏,弄出連串音符,若無其事的悠然道:「沒事啦!不再
阻少帥的時間,你去辦你的大事吧!」
    寇仲頭皮發嘛,進退兩難,招架乏力。
    尚秀芳收回撫箏的玉手,安坐箏前,柔情似水的道:「少帥有很多閒暇嗎?」
    寇仲不能控制的探手撫著尚秀芳香肩,感覺著她動人的血肉,把臉孔湊在她天鵝般
優美的香項後,頹然道:「秀芳!我很痛苦。」
    尚秀芳紋風不動,亦沒有拒絕他的冒犯,輕輕道:「秀芳並不比少帥好過。」
    寇仲嗅吸著她的髮香體香,心內卻在滴血,忽然坐直虎軀,放開雙手,一字一字緩
緩道:「我要送秀芳一份小禮物,以報答秀芳對我寇仲的恩寵,那是我寇仲永誌不忘的。」
    尚秀芳玉容平靜,唇角逸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搖頭道:「罷了!少帥請!」
    寇仲失去理性的激動道:「秀芳你怎能這樣把我趕走?」
    尚秀芳別過俏臉,凝視他好半晌後,柔聲道:「是秀芳趕你走嗎?秀芳怎麼捨得呢?」
    接著望往前方,美目異彩漣漣,像陷進令她魂斷神傷的回億般道:「我第一次認識
少帥,是在洛陽王世充府內,少帥和其他人均不同,多出他們沒有的坦承和率直,更好
像天下間沒有任何困難可把你難倒。你看人家目光直接,不會有任何隱瞞,現在仍是那
樣。要說的話秀芳全說出來啦!」
    寇仲呆頭鳥般說不出話來,心兒給激烈的情緒扭曲得發痛。
    尚秀芳又回過頭來,抿嘴笑道:「你要送什麼禮物給秀芳,何不說來聽聽?」
    寇仲雖矛盾痛苦的想自盡,仍不由被她多采多姿的風情傾倒,道:「倘若我能化解
龍泉這場戰爭,秀芳可肯笑納,並暫緩對小弟判極刑。」
    尚秀芳秀眸采芒大盛,迷人至極點,喜孜孜的道:「少帥哄人家的話真厲害,你可
不要騙人,此事你怎能辦到?」
    寇仲心中稍定,又暗罵自己作孽,問題是他縱使犧牲性命,亦不願尚秀芳傷心難過,
歎道:「確是難比登天,卻非絕無可能。人說傾國傾城,只為博美人一笑,我只好來個
反其道而行,救回龍泉無辜的百姓,讓秀芳可在和平安樂的環境下闡發仙姿妙樂。」
    接著把大頭湊過去,愛憐地在她香滑嬌嫩的臉蛋香上一口,哈哈笑道:「就當是秀
芳給小弟的獎賞和鼓勵吧!」
    尚秀芳橫他一眼,嬌羞的垂下頭去。
    寇仲長身而起,心中百感交集,眼前明明是自己心愛的玉人,但他卻因種種原因,
不能拋開一切令她幸福快樂。
    徐子陵說的對,他根本不應見尚秀芳,可是若時間能倒流,事情能重演,他仍禁不
住要見她、接近她。
    眼前情景實在太動人。
    寇仲轉身離開,直抵大門。
    尚秀芳的話從後方像清風般拂來道:「少帥何時再來見秀芳?」
    寇仲答道:「只要我有空便來,縱使要過五關斬六將的殺進來,我也要見到秀芳才
肯罷休。唉!又是鬥爭哩!秀芳定不愛聽,不過事實如此,我更沒有誇大,請秀芳見諒。」
    說罷大步踏出。
    來到堂前花園,客素別迎上來道:「大王正恭候少帥大駕。」
    寇仲依依不捨的回首一瞥,深吸一口氣道:「請引路!」
    客素別領路前行。
    寇仲仰望晴空,想起不知去向的徐子陵、生死未卜的陰顯鶴、壓境而來的突厥大軍
和自己為討美人歡心的承諾。
    暗歎一口氣,邁開步伐。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82
發表於 2010-3-22 22:28:09 |只看該作者

[黃易]大唐雙龍傳-第四十四卷[全文完]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請支持購買實體書讓原作者有更多更大的空間繼續從事創作。
※如果版權所有人認為在本區放置你的作品會損害你的利益,請指出,本站將立刻刪除相關內容。




第01章 難反劣勢
第02章 刑場之路
第03章 雨中血戰
第04章 攻陷渤海
第05章 雨過不晴
第06章 生死豪賭

第07章 決戰魔僧
第08章 兵法入刀
第09章 真相大白
第10章 將錯就錯
第11章 殺人滅口
第12章 還施彼身
第13章 劫獄壯舉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83
發表於 2010-3-22 22:28: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難反劣勢

--------------------------------------------------------------------------------

    小龍泉並非一座城,只是龍泉東渤海灣以碼頭和造船廠為重心的小鎮,沿海設有七、八
座望樓,海上交通往來亦不見繁盛,連剛出海的一艘船在內,徐子陵兩人眼見的不過二十艘
大船,漁船倒有數十之眾,與中土像揚州那類重要海港,實有小巫大巫之別。
    其防守力量是建於離岸半里許處的一座石堡,可容數百兵員,以之對付海盜、馬賊或是
綽有餘裕,遇上突厥軍或外敵大舉來犯則只能應個景兒,恰供攻打龍泉前熱身之用。
    在海港西北方有一列軍營帳幕,兵力在千人間,以他們抵擋突厥人的進犯,亦與螳臂擋
車無異。
    徐子陵和陰顯鶴在西面的一座叢林內,遙觀形勢。
    各碼頭活動頻繁,一艘泊在碼頭的大船有數十壯丁忙著把貨物搬運上船,一副準備揚帆
出海的姿態。
    徐子陵想起在美艷夫人手上的五採石,忽然之間,他清楚掌握到此石的關鍵性。自五采
石落到他們手上,攜石而來,最後又給所謂原主的美艷夫人沒收,他對此石雖有作過思量,
可是特別在這與師妃暄熱戀的數天之內,一切都糊里糊塗,只有在面對危急存亡的時刻,始
從迷惘中清醒過來。
    現在師妃暄已像雲彩那樣去無跡,他也如從一場夢裡醒過來般腦筋回復平常的靈動性和
活躍。
    突利見五採石立即放棄追擊頡利,還接納畢玄的提議與頡利修好,正是看到此石對──
諸族的影響力。只要拜紫亭戴上嵌有五採石的帝冕,不論是支持他的──部落又或反對他的
族人如鐵弗由者,均無法不承認他成為──諸部大君的合法性和地位。加上鄰國高麗的支
持,將會成為挑戰突厥的最大力量。
    引發徐子陵思路是眼前的海港,當這海港發展成另一制海大城,拜紫亭的力量將會以倍
數增加,物資源源而至,那時拜紫亭將肆無忌憚的擴展軍力。大小龍泉互補互助下,深悉中
土城戰的拜紫亭,會是塞外最擅用這形勢的人。
    拜紫亭之所以不擇手段的斂財,是在這情勢下沒有選擇的做法;一方面要壓低賦稅,以
吸引人到這裡做生意開拓事業,另一方面卻要迅速發展初具規模的城市海港和建造貿易用的
大船,在在須財,不能以正當手法得之,只好用卑劣手段求之。
    五採石本身頂多是稀世的珍寶,但其象徵的意義卻主宰著東北各族的命運。
    所以拜紫亭即使有五採石在手,亦絕不肯乖乖的交出來,在精心計劃下,他早打定主意
冒此大險。
    陰顯鶴道:「宗湘花是來接船,甚麼東西如此重要?」
    宗湘花一行十多人,來到其中一個沒有泊船的碼頭處。三艘大船,出現在海平線的遠
處,揚帆而至。
    碼頭上還有一群二十多人的──兵,由另一將領領隊,此時那將領正向宗湘花報告說
話,宗湘花仍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態,只聽不語。
    忽然另一群人從那艘正在上貨的船走下來,往宗湘花處奔去,帶頭者赫然是昨夜宣佈離
開的馬吉。
    徐子陵醒悟過來,難怪馬吉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早安排好退路,就是坐船離開,那頡利
和突利亦莫奈他何。他可以到高麗暫避,也可去任何地方匿藏,待這裡形勢安定下來,他再
決定行止。
    拜紫亭、馬吉、伏難陀,至乎韓朝安、深末桓、呼廷金、烈瑕、杜興、許開山等全是冒
險家。他們要改變塞外的形勢,改變頡利對大草原的控制,從突厥的暴政解放出來,自然要
冒上被頡利大軍掃蕩之險。
    而引發這危機是因頡利採納趙德言和暾欲谷的進言,意圖殺死突利,顯示他要把權力全
集中到自己手上。所以馬吉和杜興等雖是突厥人,仍在不同的參與程度下,助外人來反抗頡
利。招引外族是更不用說。
    陰顯鶴凝望遠在碼頭的宗湘花,雙目射出奇異的神色。
    徐子陵留意到他的古怪的神情,訝道:「陰兄是否與宗湘花有交情?」
    陰顯鶴微一搖頭,冷冷道:「我從未和她說過話。」
    徐子陵欲言又止,因明白他的性恪,不敢尋根究底,岔開話題道:「馬吉肯定是知道狼
盜內情的人,若能把他抓過來,可省去我們很多煩惱。」
    馬吉此時抵達宗湘花旁,對進入海港的三艘大船指點說話,只看其姿態,可知這三艘船
與他大有關係。
    陰顯鶴道:「馬吉的手下有個叫拓跋滅夫的高手,此人對馬吉忠心恥恥,要抓馬吉,單
是他那一關已非常難過。憑我們兩人之力,還是不打這主意為妙。何況馬吉本身亦非易與之
輩。」
    徐子陵記起那晚在馬吉帳內見過的黨項年青劍士,心中同意,更感奇怪,問道:「想不
到陰兄對塞外東北的人事如此熟悉。」
    陰顯鶴沒有答他,道:「際此大戰即臨的時刻,能使宗湘花和馬吉這麼緊張的在這裡接
船,船上裝載的必是與龍泉存亡大有關係的物資,不出糧食、兵器、弓矢等物。龍泉藏糧豐
富,故以後者的可能性最大。」
    徐子陵雙目亮起來,微笑道:「陰兄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陰兄可否幫小弟一個忙
就是立刻回龍泉找到寇仲,告知他這裡發生的事。」
    陰顯鶴一呆道:「徐兄留在這裡幹什麼?」
    徐子陵心忖或者是逮著馬吉的唯一機會,怎肯錯過。當然不能貿然說出來,要陰顯鶴陪
自己冒這個大險,答道:「我留在這裡監視事情的發展,寇仲自有找到我去向的方法。」
    陰顯鶴怎想到徐子陵在騙他,點頭答應,悄悄離開。
    拜紫亭接見寇仲的地方是在皇宮咋一邊,與尚秀芳的西苑遙遙相對的東苑,位於西御花
園正中,周圍草木小橋溫泉環繞,境致頗美。
    宮內的氣氛和以前並沒有不同,可見人人早有突厥大軍早晚來犯的心理準備,故不顯驚
惶失惜。
    寇仲心知肚明與拜紫亭已瀕臨正式決裂的地步,隨時可一言不合拚個你死我活,因為拜
紫亭連頡利和突利也不怕,何況他區區一個寇仲,孤掌難鳴,能有什麼作為?
    來到東苑的白石台階前,客素別有禮的道:「大王就在梵天閣內恭候少帥,少帥請!」
    寇仲微笑道:「在中土揚州的說書先生,最愛說廊外兩旁各埋伏五百個刀斧手,希望貴
王不會連故事內的情節也來個照本定科。否則小弟情願留在這裡浸溫泉哩!」
    客素別尷尬的道:「少師真愛說笑,大王明言單獨接見少師。」
    寇仲哈哈笑道:「君無戲言,如此小弟放心。」又環目掃視道:「這御園的圍牆特厚特
高,不適合埋伏刀斧手,來百多個神射手就差不多,恐怕我的鳥兒也飛不出去。」
    客素別意仍不動氣,啞然失笑道:「少帥令我想起大王,大王每到一地,必會細察形
勢,作出兵法的評論。」
    寇仲心中暗凜,拜紫亭肯定對兵法下過一番苦功,至少是個勤力的軍事家,在戰場碰上
他時必須小心在意。
    這客素別也是個高明人物,說話不亢不卑,又能恰到好處地化解自己的言語冒犯。
    寇仲哈哈一笑,踏上石階,朝入口走,去還不忘回頭揮手笑道:「不知待會是否亦由客
大人押我離城呢?」
    客素別為之氣結,乏言之對。
    寇仲跨步入廳。
    兩邊均為稜窗,陽光和園境映入,彷彿像置身一座大花園內,廳堂和花園再無分彼此。
    活像秦始皇復活的拜亭傲立對正大門的另一端,哈哈笑道:「少帥確是勇者不懼,劫去
我拜紫亭的弓矢,還有膽單人匹馬的來見我?」
    寇仲含笑往他走去,淡然道:「你劫我,我劫你,人與人,國與國間就是這麼的一回
事。我敢來不關有沒膽的問題,而是看事情有否和平解決的可能?」
    拜紫亭待寇仲在丈許外停步,微笑道:「少帥還我弓矢,我就送一個小禮給少帥。」
    寇仲心叫糟糕,究竟有什麼把柄落到拜紫亭手上,所以一副不愁你不聽話的模樣呢?旋
即想起越克蓬和他的兄弟。
    苦笑道:「大王的確厲害,小弟甘拜下風,究竟是什麼禮物如此值錢?」
    拜紫亭雙手負後,往向西那邊稜窗邁步直抵窗前,凝望花園某處,歎道:「為何少帥不
是我的朋友而是敵人?少帥確是個不平凡的人。」
    寇仲移到堂心的桌旁,一屁股坐下,淡然道:「坦白說!我對大王的高瞻遠矚亦非常欣
賞。是否因置身於大草原,看東西亦能看遠點,能夠在今天計算幾年或數十年後的事,但會
否因此而忽略眼前的形勢呢?」
    拜紫亭傲然道:「這方面毋庸少帥擔心,只有掌握今天,才能計劃明天。少帥請移貴
步,到這裡看本王為少帥準備的小禮物。」
    寇仲暗想對方正以行動來嘲諷自己,教自己面對眼前殘酷的現實!無奈下起立移到拜紫
亭旁,往外望去。
    全身五花大綁的宋師道,被兩名驃悍的御衛高手押著,出現在二十多丈外靠牆的小徑
處,置身在春天鮮花盛放的美麗花園的濃蔭的樹叢下,旁邊尚有「天竺狂僧」伏難陀,面無
表情的盯著寇仲。
    宋師道身上有數處血污,神情萎靡,顯是經過一番激戰後遭擒,內外俱傷,但態度仍是
倨傲不屈的向寇仲展露一個苦澀的笑容。
    寇仲氣往上湧,拜紫亭的手段實在卑鄙!由此更想到昨晚伏難陀出手對付他兩人,應是
得拜紫亭首肯,並且趁宋師道往宮廷赴宴,設伏把他擒下,如能殺死寇仲和徐子陵,便將宋
師道一併處決,一網打盡,乾乾淨淨。現在因兩人成功突圍,又劫走弓矢,故以手上籌碼來
向寇仲交換。
    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弓矢,眼白白又要送回給拜紫亭!但為拯救宋師道,寇仲只有這條路
走。
    拜紫亭哈合一笑,道:「事非得已,開罪之處,請宋公子見諒。」
    宋師道眼角飄出一絲不屑鄙視的表情,眼睛往伏難陀轉過去,微一搖首,再閉上雙目。
    寇仲明白他的意思,知是伏難陀親自出手制服他,並表示伏難陀高明至極,提醒寇仲勿
要魯妄逞強。
    寇仲回復冷靜,淡淡道:「有機會定要再領國師的天竺秘技,或者是今晚,又或是明
早,哈!想想也教人興奮。」
    伏難陀並不答話,只舉單掌回禮,一副有道高僧的模樣,此人城府極深,並不會因任何
人的說話動氣。
    至此刻寇仲仍弄不清楚拜紫亭和伏難陀的真正關係。
    拜紫亭向寇仲微笑道:「宋公子是生是死,少帥一言可決。」
    寇仲聳肩道:「大王似乎忘記宋公子的父親大人是誰?若有人敢殺害他的兒子,即管在
萬里之外,又或是天王老子,最終的結局只能是命喪於他的天刀之下!」
    他可非虛聲恫嚇,如若「天刀」宋缺不顧自身生死,全心全意去刺殺一個人,確有極大
成功的機會。
    拜紫亭啞然失笑道:「少帥剛才尚在提醒本王不要只顧將來而忽視眼前,現在卻又有此
要重視未來的警告,是否前後矛盾?失去那批弓矢,我的龍泉上京覆滅正在眼前,我那有餘
暇去思量未來茫不可測的事?況且宋公子的生死非是由我掌握,而是歸少帥決定。」
    寇仲搖頭歎道:「我直至剛才一刻,仍只是視你老兄為一個交易的對手,但現在你已成
為我寇仲的敵人,這是何苦來由。不過事情尚非沒有轉機,只要你拜紫亭除宋公子外,一併
交還八萬張羊皮和平遙商人那筆應付的欠賬,大家仍可和氣收場。」
    這是寇仲最後的努力,如談判破裂,一切將以武力來解決。縱使沒有突利支持,寇仲仍
對龍泉有一定的破壞力。
    拜紫亭仰天長笑道:「少帥怕是太高估自己哩!我拜紫亭絕不做賠本的買賣,既然一條
人命可換回弓矢,我不會多付半個子兒。」
    寇仲哈哈笑道:「好!」
    轉向伏難陀喝道:「國師能否回答本人一個問題,車師國使節團的人到那裡去了。」
    伏難陀從容答道:「現在尚未是時候,該讓少帥知道時,少帥自會清楚。」
    寇仲心中湧起五湖四海也洗不清的屈辱和對兩人的深切仇恨,冷喝道:「好!今天未時
中我們在城北二十里處的平原作交易,雙方只限五百人,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否則取消交
易。」
    心中暗歎,若不能救回越克等人,他們將陷於完全被動和捱揍的劣勢。
    拜紫亭欣然道:「少帥快人快語,就這麼決定。少帥勿要耍什麼花樣,這處是我的地
頭,一旦出事,不但宋公子要陪上一命,恐少帥亦難倖免。」
    寇仲哈哈笑道:「多謝大王提醒,惡人我見過不少!似未有人比得上大王,我們走著瞧
吧!」
    大步轉身離開,抵達大門處停下,淡淡道:「忘記告欣大王一個消息,深末桓已給我親
手幹掉。」
    拜紫亭露出震動神色,接著回復平靜,沈聲道:「那就恭喜少帥不用把姓名倒轉來
寫。」
    寇仲背著他一拍背上井中月,傲然道:「大王何不來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我寇仲留
下來,那說不定可換多點金銀珠寶?」
    拜紫亭歎道:「非不欲也是不能也,少帥是為赴秀芳大家之約而來,我怎能不給秀芳大
家這點面子。」
    寇仲一聲長嘯,盡洩心中不平之氣,大步離開。
    客素別出現前方,領路而行。
    寇仲心神回復澄澈,像井中月的止水無波。
    自出道以來,他從未試過陷身於如此複雜綜錯,又是絕對被動的劣勢中,但反激起他的
鬥志,務要與拜紫亭周旋到底,取回八萬張羊皮和平遙商的欠賬,拯救遇難的朋友兄弟,同
時完成對尚秀芳的諾言,保著龍泉城無辜平民的生命。
    這種種難題如何解決?
    待會如何向歐良材和羅意交待?
    時間更是難以解決的問題。
    一旦突厥大軍壓境,一切休提,只能以其中一方被殲滅作事情的終結。
    若有徐子陵在旁商量就好多哩!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84
發表於 2010-3-22 22:28: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刑場之路

--------------------------------------------------------------------------------

    徐子陵潛至靠近碼頭一座倉庫旁,躲在一堆雜物後,碼頭旁有數十個各式各樣的貨倉,
由開放式的竹棚至乎眼前木構建造的大倉庫,應有盡有。而他之所以選擇這密封的貨倉,皆
因馬吉的人正不斷從倉內提貨運往船上去。
    碼頭活動頻繁,近三百名腳夫忙於起貨運貨。趁宗湘花、馬吉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駛進
海港來三艘大貨船的當兒,徐子陵自可放手而為。
    他覷準其中一個肩托木箱的腳夫步出貨倉的時刻,發出一縷指風,射在那腳夫關節處,
腳夫應指前仆,重重甸甸的木箱往前拋下。徐子陵不慌不忙,再發另一股拳勁,於木箱角地
的瘌那,重擊木箱。
    木箱登時四分五裂,裡面的貨物立即原形畢露,赫然是一張張的羊皮。
    在旁監督的馬吉手下看不破是九徐子陵在暗處整蠱,以為是腳夫失足,剛巧這木箱又特
別釘綁不牢,只懂喝人把掉在地上的羊皮檢拾起來。
    徐子陵差點掉頭去追陰顯鶴,又不得不把這念頭壓下,因誰也不曉得馬吉的船何時開
行,所以他必須獨自處理此事。
    眼前的事實告欣他,不管是馬吉向拜紫亭將這批屬於大小姐翟嬌的羊皮買到手上,抑是
拜紫亭送給他或托他運往別處謀取厚利,總而言之羊皮確是拜紫亭派人搶劫回來,他們再不
用為此猜估。
    這批羊皮是一筆龐大的財富,能令翟嬌傾家蕩產,更可使馬吉發大財。
    卸下桅帆的「隆隆」聲中,三艘大海船緩緩靠岸。
    徐子陵凝神瞧去,船上雖沒有掛上旗幟,但看船夫的衣模樣,可肯定是高麗人。
    徐子陵心中一動,猜到馬吉的羊皮是要賣往高麗去,在高麗此等苦寒之地,上等的羊皮
確是價比黃金。
    想到這裡,徐子陵再不遲疑,往後退開,溜往海港無人處投進冰涼的海水中,從海底往
馬吉的大船泅去。
    朱雀大門處有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士,二十多個──戰士,人人冷靜沈凝,可肯定是百中
挑一的好手,在宮奇的指揮下,高跨馬上等候寇仲。
    客素別湊近寇仲微笑道:「少帥勿要見怪,我們這些做臣下的只能奉旨行事,大王的意
思是希望少帥立即離城。」
    寇仲像沒聽到有人向他說話,只瞅在馬背向他的冷視的宮奇,輕鬆的道:「宮將軍在過
去的一年有多少日子在這裡渡過的呢?」
    宮奇瞳孔收縮,神光閃閃,按著腰上的馬刀,沈聲道:「少帥此語意有所指,可否說得
清楚些。」
    寇仲來到他馬頭半丈處昂然停立定,淡然自若的哈哈笑道:「宮將軍請勿誤會,只因我
聽宮將軍的漢語帶點中土東北的口,音聯想起在山海關一個非常有趣的人,捨此沒有其他的
意思。」
    心想若是拜紫亭要在城外殺他,作用是振奮軍心,日後的說書到這殷歷史,會是甚麼
「拜紫亭龍泉門外斬寇仲」。借殺他來向本族和其他──部族公佈此舉是破釜沈舟,不惜戰
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反抗突厥人的勇氣和決心,以激起將兵的死志,來個置諸於死地而後
生。若他這種不惜一切的精神能感染整個──部,加上五採石的神話,蓋蘇文的奇兵,說不
定真能創造奇跡,令
    部取突厥代之,成為新一代草原霸主。
    拜紫亭熟悉中土的戰役,當然不會忘掉名傳千古的「破釜沈舟」,殺寇仲後,與突厥再
無轉圜的餘地。
    寇仲這猜測並非因身處險境而疑神疑鬼,皆因押送他離城的是眼前此君,明為宮奇暗為
崔望的凶人。而他身後的手下,若他們肯脫下軍裝,肯定是滿身刺青的回紇狼盜。
    在拜紫亭的地頭,要把他逐離龍泉只須客素別和隨便一隊──兵己足夠有餘,何須出動
宮奇和他的狼盜手下。
    宮奇靜心聆聽,眸神轉厲,寒聲道:「沒有其他意思?少帥並不是第一天到江湖來混,
該知說話不能含糊,若關及他人的清譽,更該解釋清楚。」
    他二十二名手下同時握住刀把,擺出一言不合,立即動手的姿態,氣氛轉趨緊張和充滿
火孳味。
    把守朱雀大門的御衛均朝他們望來,人人目露凶光,更添殺氣騰騰的味兒。
    寇仲旁的客素別從容道:「宮將軍請冷靜點,照下宮看只是一場誤會。敢煩少帥說兩句
話。以釋宮將軍之疑。」
    寇仲聞言更肯定自己的猜測,正因宮奇和他手下「客卿」的身份,客素別只能用這態度
勸宮奇,著他不用急在一時,到城門外才動手殺寇仲,因那是拜紫亭的吩咐。
    在宮門殺寇仲,只是寇仲與拜紫亭的個人恩怨,拜紫亭便難向尚秀芳交待;在城門殺寇
仲,則與整個龍泉全體軍民有關,象徵意義大有分別。
    寇仲一邊思量為何拜紫亭似不將那批弓矢放在眼內,兩名御衛牽著一匹空馬兒朝他走
來,馬兒見到寇仲,立即仰首昂嘶,跳蹄歡躍,寇仲暗歎一口氣,迎過去一把將愛騎千里夢
垂向他的馬頭摟個結實。
    拜紫亭真厲害,不聲不響的就把整個形勢一手控制,千里夢於此時回到他身旁,正表示
術文和他的室韋兄弟全給他拘捕扣留。當然還有徐子陵和跋鋒寒的愛騎。
    哈哈一笑道:「有甚麼好解釋的,若宮將軍既是清清白白,怎會因小弟的聯想而介
懷。」
    言罷飛身躍上千里夢馬背,雙目一眨不眨的凝望宮奇。
    宮奇眼睛掠過濃烈的殺機,冷酷的容顏露出一絲充滿惱恨和殘忍的笑意,道:「如此請
少帥上路。」
    寇仲明白他的仇恨來自大批兄弟被他們在山海關幹掉。啞然一笑,策騎緩步跑出來朱雀
門。
    出現在眼前的情景,以他一貫見慣大場面亦嚇了一跳。
    整條朱雀大街行人絕跡,店舖關閉,粟末兵排在兩旁,形成兩條往南城門廷展的人龍,
見寇仲走出朱雀門,立即轟然齊喝:「渤海必勝,大王萬歲。」
    聲撼全城,沖天而上。
    膽小者肯定會給駭得從馬背掉下來。
    寇仲感到自己變成被押往刑場斬首的囚犯,若不能改變這種形勢,自己只有在城門外被
處死的結局。
    宮奇一眾騎士左右前後把他夾在中間,蹄聲「蹄答」的在朱雀大街響起。
    留在宮門的客素別揚聲道:「少帥保重,恕下官不送啦!」
    寇仲暗底下苦笑。怎想得到與拜紫亭攤牌攤成這樣子?連與羅意等說句話也不成。若他
能再見他們,第一句話必是著他們立即有那麼遠走那麼遠。
    宮奇來到他身旁並騎緩馳,神情嚴肅,閉口無言。
    寇仲真氣運行,同時轉動腦筋,激起死裡求生的鬥志。
    拜紫亭既然要把我趕盡殺絕,我寇仲怎能沒有回報!
    徐子陵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海水冒出頭來,倏地貼著船身往上疾升,一個觔斗,翻進艙
窗,縱在光天化日之下,若非全神留意,就算看到徐子陵在眼前閃過,亦只會以為是自己眼
花。
    徐子陵落在大有可能是馬吉自用的艙房,中環目一掃,立即肯定自己所料無誤,頗為自
豪。他從結構建築學的方法入手,尋得船上景觀最好,最不受風浪影響的艙房,判斷出是馬
吉的房間。
    此艙房應是船上最大的宿處,前廳後房,以竹簾分隔,地氈掛飾,均極為考究,金碧輝
煌,正是馬吉喜好的那種低俗的奢華品味。
    就像他馬吉的帳幕給從陸上搬到這裡來,何況出面廳內地氈上放?大盤馬吉最喜愛的鮮
果。
    床鋪均被薰上香料,濃濁得令徐子陵差點想閉氣。
    徐子陵透簾外望,小廳旁放著一排三個大鐵箱,全上著鎖,可肯定內裡必是特別貴重的
物品,否則誰都不願放三個這樣笨重的鐵箱在佈置講究的地方。
    徐子陵穿簾出廳,沒有去碰在個大鐵箱,全神留意遠近動靜。
    這艙房在頂層艙尾的一端,所以房和廳均有窗戶,他從靠海的窗鑽進來,此時移到另一
邊的窗往外面的碼頭瞧去。
    三艘高麗商船泊在岸旁,與馬吉此船相望,徐子陵心中一動,想到八萬張羊皮可非一個
少數目,馬吉的船載上二萬己非常吃力,所以大有可能在高麗商船卸下貨物後,即把這八萬
張羊皮運回高麗。甚或整件事是以貨易貨的交易。
    卸貨上貨須時,且高麗的海船經過海上的旅程和風浪,當要補充糧食用水和維修,今天
內肯定不會啟碇開航。
    宗湘花、馬吉和似是船隊指揮者的高麗人在一旁低說話,不時仰頭觀天,由於相隔甚
遠,以徐子陵之能,也偷聽不到半句話。
    徐子陵曉得他們都是觀察風雲天色的專家,留神一看,發覺天上的雲移動得比先前迅
快,白雲被較灰暗的雲替代,逐漸把陽光遮蔽,正是風雨欲來的前奉。
    徐子陵心中好笑,凡事有利有,敝拜紫亭揀雨季立國,固是有利守城,但在不適當時機
驟來大雨,卻會阻礙他備戰的進度。
    果然馬吉向手下道:「下雨哩!停止搬貨。」
    徐子陵心忖該是離開的時候,當他再回來時,將會是凶暴流血的場面,因為若要得回八
萬張羊皮,這將是唯一的選擇。
    「轟」!
    遠處天際先閃電裂破天空,接著驚雷震耳,倏地那邊天際變成翻滾混濁的黑雲帶,往這
邊鋪掩過來。
    碼頭上立時形勢混亂,腳夫在馬吉手下的喝令中慌忙把未能送上船的貨搬回貨倉去,宗
湘花和馬吉則隨那高麗人匆匆登上其中一艘高麗商船。
    徐子陵迅速離去。
    寇仲一邊調息行氣,一邊思量在城門外等待他的會是甚麼高手?會否是拜紫亭本人和
「天竺狂僧」伏難陀。
    拜紫亭此人極工心計,該是從呼延金處知他寇仲愛馬如命,所以特別在這情況下將千里
夢交回他,使他難以捨棄愛駒戚身法逃進民居,倘若如此,最後即使拜紫亭能把他搜出來殺
掉,亦要大耗人力時間,且失去轟烈哄動的震撼效應。
    所以他若想和千里夢一併離開,只能待出了離門後再打算。
    寇仲感到千里夢的血肉和他緊密的連在一起,要他捨棄無私地忠於自己的馬兒,讓它陷
於遭人殺死洩憤的險境,他縱使能從死中逃生,亦不肯如此做。
    要死就死在一塊兒。
    南城門出現前方。
    宮奇木無表情的在他旁策騎緩行,兩邊的──兵停止呼叫吶喊,人人眼睛射出堅定狂熱
的神色,寇仲毫不懷疑他們肯為拜紫亭犧牲性命。
    寇仲的心逐漸平靜,把生死拋開,晉入井中月的境界。忽然感到宮奇的身體不安地扭動
一下,同時往天空瞧去。
    寇仲忙往上望,哈哈笑道:「大王說得不差,四月果然是龍泉的雨季。」
    天色很快昏暗下去。
    宮奇往他瞧過來,雙目凶光閃閃,又往左右轉動,看他的情況,顯是正猶豫該否改在城
內殺他。
    若讓寇仲出城,又來一埸像昨天的狂風暴雨,寇仲說不定能突圍脫身。
    寇仲心叫不妙,如讓宮奇及時發出關閉城門的命令,他必死無疑。忙道:「宮兄不是回
紇人嗎?為何會為拜紫亭辦事,還喬扮崔望幫他打家劫舍,草菅人命?」
    他並非要觸怒對方,只是想分他的心神,使他在尚未作出決定下暫忘發出關閉城門的命
令。
    城門口兩邊城樓密密麻麻擠滿守城的箭手,城門處更是守衛重重,在一般情況下即使以
寇仲這級數的高手,也難闖關離開,但若來一場滂沱大雨,寇仲逃生的機會將大幅增加。
    宮奇果然被他擾亂思路,勃然怒道:「少帥若不能拿出真憑實據……」
    寇仲截斷他道:「哈!這樣說表示你老哥作賊心虛,否則會直斥我胡說八道,又或表示
聽不明白小弟的說話。哈!只因你心內正在猜測我戚什麼瞧穿你是崔望,所以衝口就是他奶
奶的有否真憑實據,可笑啊可笑!」
    他說個不停,正是要宮奇沒法分神多想。
    他的手下人人目露凶光,卻因宮奇沒有指示,故仍按兵不動。
    論才智宮奇與寇仲實差上大截,寇仲就像他肚內的蛔蟲,每句話都是針對他心內的想法
而說,使他怠到似赤身裸體盡露人前般難受!一時忘記風雨即臨,冷然道:「死到臨頭,仍
要逞口舌,你……」
    此時抵達南門外,只要穿過三丈許的門道,就是城外的世界。
    本是排列在城門的一眾城衛,往兩旁退開讓道。
    寇仲心付一句「死到臨頭」,此子終於洩密。眼看成功在即,那容對方有思索的餘暇,
再次打斷他的話胡謅道:「外面等我的是否有呼延金的份兒?難得你大王肯給小弟這個方
便,小弟索性割下他的臭頭才是。」
    宮奇又再愕然,至此始知寇仲瞧破會在城外殺他。
    忽然雄軀一震,望往上空,大喝道:「閉關!」
    當他喝出能令決寇仲生死的命令時,一道電光劃破烏雲密佈的天空,驚雷爆響,震耳欲
聾,把宮奇的喊叫完全掩蓋,只寇仲一人聽到他的話聲。
    「嘩啦啦」!
    狂風捲至,大雨灑下,雷電交替,地暗天昏,來勢之猛,比昨天那場雷暴有過之而無不
及。
    寇仲心忖生死成敗,就看此刻。趁混亂之際兩腳左右撐,出狠手心撐在宮奇和他手下的
馬腹處,同時真氣輸入千里夢體內,施展「人馬如一」之術,朝城門道衝去,大嚷道:「下
雨哩!快避雨!」
    左邊的宮奇,右邊的狼盜,連人帶馬往外倒下去,加上雷雨狂風,整個押送寇仲的兵團
立即亂作一堆,沒有人弄清楚正發生什麼事。
    宮奇在馬倒地前躍起,大喝道:「截住他!」
    可惜又給另一聲雷響把他的呼叫淹沒。
    寇仲此時策騎衝入城門。
    電芒劇閃,照得人人睜如盲,再看不見任何東西。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85
發表於 2010-3-22 22:28: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雨中血戰

--------------------------------------------------------------------------------

    大雨橫掃無邊無際的汪洋,同時遮天蓋地的席捲整個龍泉平原,狂暴的雷電在低壓厚重
的黑雨雲間咆吼怒號,有搖山撼岳、地裂天崩的威勢,顯示出只有大自然本身才是宇宙的主
宰。
    電光劃破昏黑的天地,現出樹木在從四方八面打來的暴風雨中狂搖亂擺的景況。
    「轟」!
    一道電光擊中徐子陵身前一株特高大樹,登時像中了火鞭般枝斷葉落,著火焚燒,旋給
滂沱大雨淋熄,剩下焦黑的禿樹幹徐子陵渾身濕透,全力狂奔,心中想的卻是師妃暄。
    上一場大雨她仍在,今趟下雨她已遠去,避世不出。
    「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抑壓的情緒像被風雨引發,再不受他控制,緊攖著他的心神,讓痛苦和失落的感傷將他
徹底征服。
    他很想停下來痛哭一頓,盡洩心內的絞痛,並答應自己,哭過這次後,會遵照師妃暄的
教誨把失視為得,把無視為有。
    就只哭這一趟。
    可是他卻沒有哭,他必須立即找到寇仲,盡起人馬,趁馬吉仍在,把八萬張羊皮搶回
來。
    忽然又想起石青璇。
    他已很久沒有在獨處時想起她,因為她是他不敢碰的一個內心創傷,直到此刻,傷口仍
未癒合。
    師妃暄並非另一個傷口,而是一段令人神傷魂斷的美麗回憶。
    她陪他玩了一個精采絕倫的愛情遊戲,純粹的精神愛戀,卻比任何男歡女愛更使人顛倒
迷醉,刻骨銘心。
    他終嘗到愛情的滋味,被愛和愛人的動人感覺。
    草原荒野,一切一切都被雷雨裹在裡面,渾成茫茫一片,迷糊混亂。
    徐子陵感到與大自然渾成一體,再無分內外彼我。
    心內的風暴與外面的風結合為一,淚水泉湧而出,與雨水溶和,灑往大地。
    寇仲在第二道閃電前,與千里夢人馬合一箭矢般竄出龍泉城南門,在門道內至少撞倒五
名守兵,沒入城外漫天的風雨中。
    「轟隆」!
    電閃雷轟。
    一道金箭般的激電,在頭頂一晃而沒,狂風暴雨迎面打來,接著霹靂巨響,把人叫馬嘶
完全蓋過。
    一時間甚麼都聽不到,看不見。
    寇仲環目一掃,心叫好險,若自己現在是給宮奇一夥人押著出來,又或自己在雷雨驟發
前闖門衝出,只有陷身重圍力戰而亡之局。
    在令一切變得模糊不清、天地渾茫、有如噩夢深處的狂暴雨下,以百計本應是隊形完整
恭候他大駕的龍泉軍,像被敵人衝擊得潰不成軍的樣兒。
    旗幟固是東倒西歪,騎士則設法控制被雷電駭破膽,跳蹄亂蹦的戰馬。
    電雷交替,閃裂、黑暗、轟鳴,在種大自然狂暴的力量施威下,人變得渺小而微不足
道。
    在極度的混亂中,寇仲見到全副軍裝的拜紫亭和仍是一襲橙色寬袍的伏難陀領著一隊近
五十人的親兵朝他衝過來,拜紫亭還張口大喝,似在命令手下圍截寇仲,不過他的呼叫完全
給雷雨掩蓋,連寇仲也聽不到他在叫甚麼。
    豪雨像瀑布般朝大地無情的鞭打肆虐,光明和黑暗交替地將天地吞沒,閃亮時令人睜目
如盲,黑暗時對面不見人影,龍泉城外只有震耳欲聾的可怕霹靂聲和滂沱風雨的吵音。
    寇仲心叫老天爺保佑,策馬轉左,避開拜紫亭一夥,往草原逃去。
    十多名持矛步兵攔在前方,往他攻來。
    寇仲哈哈一笑,風雨立朝他口內灌進去,一抽疆,千里夢得他勁傳四腿,撐地彈跳,如
神人天馬般跨空而過,敵人只攔得個空。
    「鏘」!
    寇仲拔出井中月,寶刀前探疾挑,另兩名攔路的長槍手立告槍折人跌,往兩旁倒去。
    風雨茫茫的前方,隱見大隊騎士橫亙列陣。
    驀地一股尖銳的氣勁從左上方似無形箭矢般襲至,寇仲看也不看,心隨意轉,體依意
行,瞧似隨便的一刀挑去,同時一夾馬腹,千里夢朝前疾衝之際,「噹」的一聲,把拜紫亭
挾著漫天風雨攻來的凌厲一劍,挑個正著,如有神助,大笑道:「大王不用送小弟哩!」
    螺旋勁發,以拜紫亭之能,由於憑空無處著力,硬給寇仲挑得倒翻而回,痛失攔截寇仲
的最後一個良機。
    寇仲整條右臂也給他震得發麻,暗呼厲害,狂勁從後捲來,寇仲不用回頭去看,知來襲
者是伏難陀,明是攻人,實為襲馬,哈哈一笑,勁往下傳。
    千里夢已在急速衝刺的勢子中,再在寇仲勁力催策下,騰空而起。
    寇仲刀交左手,身往後仰,朝後狂刺,氣勁捲起風雨,龍捲風般往凌空追來的伏難陀胸
口撞去,大笑道:「還當我是昨晚的寇仲嗎?」
    伏難陀那想得到他有,此厲害招數,更錯估馬兒的快疾動作,倉卒間雙掌封擋。
    「蓬」!
    雨點激飛。
    寇仲渾身一震,硬捱對方掌勁,同時卸力化力,就像是伏難陀以掌勁相送般,人加速越
過近八丈的遙距,落入敵騎陣內。
    伏難陀功力雖勝他一籌,仍去勢受挫,墮往地面,還要後退半步。
    那是一組近二百人的騎兵,若在晴朗的天氣下,只射箭足可令寇仲無法突圍,可是在一
片迷茫狂風暴雨中,根本不曉得寇仲早已出城,待到寇仲天降神將般落到他們陣中,還未弄
清楚是甚麼一回事時,寇仲早左衝右突,寶刀翻飛,見人斬人,遇敵砍敵,殺出重圍外。
    拜紫亭和伏難陀分別趕至,大喝道:「追!他逃不遠的。」
    眾才才如夢初醒,勒馬往沒入風雨深處的寇仲追去。
    寇仲策馬亡命飛奔,自然而然朝勒古納台兄弟藏身處逃去,心中仍在咀嚼為何拜紫亭會
說他逃不遠。
    他終是內傷未癒,適才奮盡餘力,施展非常損耗真元的人馬如一奇術,又分別硬擋拜紫
亭和伏難陀兩大尖高手全力一擊,殺出重圍,已到了氣窮力盡的境地,再無法助千里夢一腳
之力,只能憑愛駒健腿,載他逃出生天。
    寇仲一邊調息回氣,只要捱到他能再展人馬如一之術,可撇甩追兵。
    幸好千里夢神駿之極,不是那麼容易被追及。
    蹄聲在雷雨聲中從後方隱隱傳來,寇仲回頭一瞥,立即大吃一驚。
    敵人數百騎兵分三路,以拜紫亭、伏難陀為首的窮追在後,另兩路左右包抄,竟是竟是
愈追愈近。
    寇仲心忖怎麼拜紫亭的馬會跑得快過千里夢時,駭然發覺愛駒露出吃力神能,敵騎是愈
跑愈快,它卻愈跑愈慢,眼耳口鼻還滲出血絲。
    寇仲大罵卑鄙,心中湧起前所以未有的對一個人的仇恨悲憤,再不顧自身的安危,將僅
余的真力,送入千里夢體內,助它驅毒保命。
    不用說卑鄙無比的拜紫亭把千里夢還他,不但是要令他不肯孤身逃走,另外還有一個後
著,就是預先給千里夢下慢性毒藥,現在終於發作。
    只恨此時有弓無箭,否則寇仲必賞拜紫亭一箭。
    拜紫亭一夥把距離縮至二百多丈,不住迫近。
    寇仲的長生氣源源輸進千里夢體內,把毒藥從它皮膚迫出,讓雨水沖洗,千里夢口鼻再
沒有滲出可怖的血絲,速度漸增,但當然仍達不到平時的快速。
    追騎的蹄聲不住在耳鼓擴大增強,有如催命的符咒。
    電光照耀下,整個大平原全被無邊無際的暴雨籠罩,傾瀉下來的雨水,在草原上形成無
數流竄的臨時大小川窪,在雷暴的猖狂肆虐下,天像崩塌下來,全無制的傾洩,無情地向大
地人畜原野鞭韃抽擊。
    寇仲心叫我命休矣,猛咬牙齦,從馬背翻下,同時一指刺向馬股,自己則往旁奔出。
    千里夢吃痛朝前直奔。
    寇仲心想再會無期,滿懷感觸。
    千里夢是一頭高貴的馬兒,是屬於大自然的,卻因他寇仲捲入世間的醜惡鬥爭。現在他
寇仲小命難保,再不願千里夢陪他一起遭人殘害,只好讓它獨自逃生,由自己把敵人引開,
承受一切。
    寇仲運起僅餘氣力,半盲目的朝西北方掠去,耳聽蹄聲迫至。
    寇仲回頭一看,只能搖頭苦歎,原來是千里夢掉頭往他這主人追來。
    寇仲翻身再上馬背,哈哈笑道:「好馬兒,大家就死在一塊兒吧!」
    此時後方全是重重騎影,敵人追至百丈之內。
    寇仲改朝附近地勢最高的一座小山丘馳去,心神晉入井中月境界,全力調息,暗下死
志,當抵達丘頂時,就是他回身拾刀應戰的時刻。
    殺一個歸本,殺兩個有賺。
    「鏘」!
    寇仲拔出井中月,衝上丘坡。
    驀地丘坡上現出大群戰士,於馬上彎弓搭箭,朝他的方向瞄準。
    寇仲定神一看,大喜嚷道:「越克蓬!」
    竟是車師國的兄弟。
    越克蓬一馬當先,馬刀往前高舉下劈,喝出命令。
    百箭齊越,越過寇仲頭頂穿透狂瀉下來的傾盤大雨,往拜亭等勁疾灑去。
    事起突然,拜紫亭一方不及掣出擋箭盾牌,加上視線模糊,前排三十多騎紛紛中箭倒
地,一時人墮馬嘶,混亂至極。
    寇仲策騎馳至坡頂,第二輪勁箭又飛蝗般往敵陣投去,再射倒十多人。
    拜紫亭一方不敢推進,慌忙後撤,留下滿地人骸馬屍。
    淌在草地上的鮮血,迅速被雨水沖走溶和。
    寇仲絕處逢生,喘著叫道:「左邊!」
    不待他說完話,越克蓬早發出命令,著手下向從左側包抄攻來的敵騎射去。
    右方另一支抄擊隊伍馳至坡下,形勢仍是危急。
    寇仲深吸一口氣,提聚功力,井中月回鞘,探身從越克蓬的箭囊拔出四根箭,另一手拔
弓張弓,箭矢刺日弓發出,連珠往敵騎射去。
    餘騎不敢冒進,紛紛後撤。
    拜紫亭此刻又再重組攻勢,取出籐盾護人護馬,在左右兩翼戰士後撤當兒,從正前方殺
將上來。
    寇仲哈哈一笑,箭矢在刺日弓連環勁射,籐盾像紙糊般被穿破,命中多名敵人,仰後拋
跌,滾往坡底。
    車師國戰士士氣大振,百箭戰齊發,硬把拜紫亭等迫回丘下。
    蹄聲從左方遠處傳來。
    古納台兄弟和一眾室韋戰士五百餘騎,冒雨殺至。
    號角聲起。
    拜紫亭終發出撤退的命令。
    雷電逐漸稀疏放緩,淋漓大雨仍是無休止的從天而降,徐子陵穿過昏黑如夜的草林,朝
龍泉上京方向馳去。
    他的心平復過來,一片寧靜。
    前方出現兩道人影,徐子陵功聚雙目,定神一看,登時喜出望外,同時放下心事。
    竟是陰顯鶴陪著跋鋒寒來會他。
    跋鋒寒隔遠大笑,加速趕來,一把將他肩抓個結實,歎道:「我現在才曉得甚麼是恍如
隔世,今早入城見不到你,我和寇仲擔心得要叫救命呢。」
    徐子陵反手抓著他,笑道:「你擔心我,我也擔心你,這兩天你究竟到甚麼地方去
了。」
    陰顯鶴來到兩人側,訝道:「徐兄不是留在小龍泉監視馬吉嗎?」
    徐子陵欣然道:「我回來是要招集所有兄弟人馬,因為馬吉要把羊皮運往高麗,而高麗
那三艘商船載的貨,肯定是兵器弓矢一類的戰爭必需品。」
    跋鋒寒劇震道:「不好!」
    兩人吃了一驚,愕然瞪著他。
    跋鋒寒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解釋道:「寇仲今早去向拜紫亭攤牌,要憑劫來的弓矢向他
交換羊皮和平遙商的久賬。現在拜紫亭既有從高麗來的供應,自然不受寇仲威脅,只看他任
得馬吉把羊皮運走,便知他不會妥協交易。」
    徐子陵雙目殺機大盛,道:「若寇仲有甚麼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拜紫亭。我們立即
到龍泉去。」
    兩軍在丘頂會合。
    寇仲為雙方引介後,越克蓬以突話解釋道:「昨晚龍泉實施宵禁後,拜紫亭便派軍隊把
我們的賓館圍困,沒收我們的兵器弓矢,指我們對他心懷不軌,驅逐我們離城,限令我們連
夜回國。幸好我們早有預備,把一批弓矢兵器埋在城外,詐作遠離然後疾潛回來,恰巧遇上
少帥被拜紫亭追殺,出了這口惡氣。」
    別勒古納台不解道:「拜紫亭難道不想要回弓矢嗎?為何竟要置少帥於死地。幸好我們
的探子發覺拜紫亭在南城門外有兵,我們知道不妥,立即來援。」
    寇仲仰臉任由雨水擊打臉龐,歎道:「我直到遇上拜紫亭,才真正明白甚是卑鄙無恥,
不擇手段。唉!老拜不但要殺我立威示眾,還把術文和『天刀』宋缺的兒子扣起來。」
    不古納台勃然大怒道:「明知術文是我們的人,少帥是我們的朋友,拜紫亭仍敢如此膽
大妄為?我操他的娘,此事我們絕不罷休。」
    別勒古納台雙目電芒激閃,冷冷道:「他在迫我們站到突厥人的一邊,想不到他愚蠢至
此。」
    寇仲大感頭痛,他曾向尚秀芳拍胸堂承諾,要免龍泉上京的無辜百姓於戰禍,問題是拜
紫亭鈿處挑起火頭,擺明不惜任何犧牲,此事如何善罷?
    越克蓬的副手客專突然大叫道:「看!」
    眾人循他指示瞧去。
    漫天風雨中,三道人影朝他們奔來。
    寇仲大喊一聲,歡欣若狂的朝來人奔下丘坡去。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86
發表於 2010-3-22 22:29: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攻陷渤海

--------------------------------------------------------------------------------

    風雨將天、地之間的所有景物統一為一個整體,從小龍泉西南的樹林朝海港方向瞧去,
只是一片迷茫。雷電雖斂,稍減天地之威,可是吃力地在風中搖的草樹,仍令人感到大自然
狂暴的一面。
    陰顯鶴把徐子陵拉到一旁,淡淡道:「我想請徐兄幫個忙。」
    徐子陵心中大訝,有甚麼事能令高傲如他者,開口求助。忙道:「陰兄請說,小弟必盡
力辦妥。」
    陰顯鶴默然片晌,木無表情的道:「我想你們放過宗湘花。」
    徐子陵愕然卻沒有絲毫猶豫地答道:「這個包在我身上,我可以性命擔保她絕不會受到
任何傷害。」
    此時那邊的寇仲等人從樹梢躍回地上,交換觀敵的心得,寇仲喝過來道:「兩位大哥還
不過來,研究攻陷整個渤海的戰咯,他娘的!陰兄懂否突厥話?因為古納台兄弟均不懂漢
語。」
    跋鋒寒代陰顯鶴笑答道:「少帥放心,在山海關一帶混的漢人,多少也懂幾句突厥話,
何況陰兄縱橫塞內外,怎能不精通我們的話。」
    寇仲咕噥道:「我不是不知道,不過陰兄長年說不上幾句話,怕他是唯一的例外。」
    陰顯鶴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顯是不慣被人調笑,沒有回應,只向徐子陵低聲道:「徐
兄確是我的朋友。」
    徐子陵心中一陣溫暖,曉得冷漠如陰顯鶴者,亦因自己沒有追問情由,一口把放過宗湘
花的事攬到身上,生出感激。
    在無情冷酷的戰爭中,要不傷害對方的指揮將領,談何容易,但徐子陵沒有絲毫猶豫的
答應。
    徐子陵拍拍陰顯鶴的肩頭,朝寇仲、跋鋒寒、古納台兄弟、越克蓬和客專走去,來到寇
仲旁,以突厥話低聲道:「勿要大驚小怪,陰兄弟有命,不得傷損宗御待長半根毫毛。」
    除寇仲外,眾皆露出錯愕神色,所謂擒賊先擒王,若不針對敵人統帥作部署,這埸仗如
何取得全面勝利?
    幸好徐子陵有「勿要大驚小怪」之言在先,否則眾人必齊聲反對。
    寇仲哈哈笑道:「陰兄有命,小弟當然不敢有違。拜紫亭雖不義,我們卻非不仁,──
族若給擊垮,對室韋和車師絕沒有好處。」
    陰顯鶴獨自一人遠遠站開,在風吹雨打中凝望海港的方向。
    別勒古納台舉手抹掉臉上的雨水,點頭道:「少帥說出我兩兄弟心中的矛盾。」
    越克蓬皺眉道:「我們連宗湘花所在的位置亦一無所知,如何避重就輕,不與她作正面
衝突?」
    跋鋒寒微笑道:「不與她正面交鋒怎行?我們只要設法把她生擒活捉,然後交給陰兄處
理,仍是如陰兄所願。」
    寇仲顯已完全回復一貫的鬥志信心,雙目閃閃瞧著位於他們和碼頭之間,象徵著小龍泉
安危和操控權的大石堡,道:「我本想趁敵人被大雨弄得眼盲耳聾的當兒,以奇攻快打,一
舉攻佔小龍泉,那就算拜紫亭的兵力在我們百倍之上,際此狼軍隨時壓境的時刻,他也莫奈
我們之何,不敢來犯。那時我們要拜紫亭跪低喚我們作大爺,他亦只有乖乖照辦,現在當然
要改變策略。哈!有哩!」
    不古納台欣然道:「有少帥在,沒有問題是不能解決的。」
    別勒古納台微笑道:「既非擒賊先擒王,是否來個制敵先擄船呢?」
    眾人同時會意。
    寇仲笑道:「別勒老哥確知我的心意,敵人兵力在一千至一千五百人間,我們只及敵人
一半,奇兵突襲雖可穩操勝券,但我們傷亡難免。宗湘花乃拜紫亭重用的將領,怎都該有兩
下子,加上馬吉和高麗方面來的高手,若我們只能慘勝,將無法抵擋拜紫亭的反擊,戰利品
最後惟有拱手回饋。所以必須避重就輕,讓宗湘花知難而退,我們只擒下馬吉那混蛋了
事。」
    徐子陵淡淡道:「別忘記那三艘大船來自高麗,可以是蓋蘇文的船,也可以是高麗王的
人。」
    寇仲苦笑道:「這是另一個頭痛的問題,我們絕不能殺小師姨的人,否則傅大師不會饒
過我們。」
    別勒古納台等聽得大惑不解,經徐子陵扼要解釋後,寇仲道:「我們若能控制高麗和馬
吉的幾條大船,再攻佔石堡,宗湘花的軍隊只餘退走一途,別無他法。」
    徐子陵道:「碼頭方面由鋒寒兄、陰兄和我負責,只要有百多個精通水性的兄弟,出其
不意,敵人必著道兒。石堡方面必須小心行事,如讓敵人先一步發覺我們將吃不完兜著
走。」
    越克蓬微笑道:「在這方面小弟可以作些貢獻,來十多套──兵的軍服如何?這是我們
刺殺伏難陀的道具。」
    寇仲喜出望外道:「大雨加偽裝,那到敵人不中計,事不宜遲,若大雨停下,就輪到我
們受苦。」
    各人各自準備當兒,寇仲拉著徐子陵朝陰顯鶴走去,來到他旁,寇仲把進攻大計訴陰顯
鶴,道:「這安排蝶公子是否同意,只要蝶公子搖頭,小弟可另想辦法。」
    陰顯鶴直勾勾的瞧著風雨中的石堡,沉聲道:「假若宗湘花在石堡內避雨又如何?」
    寇仲從容道:「小弟會親手把她擒下,再交由陰兄處置。」
    陰顯鶴歎一口氣道:「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我本以為少帥是那種為爭天下而不顧一切
的人,現在才知道我估量錯哩!」
    寇仲很想乘機問他與宗湘花的關係,終於忍住,處理其他事去。
    徐子陵低聲道:「我們去找老跋先談妥進攻的策略,只要能拿住馬吉,可揭破狼盜和安
樂慘案之謎。」
    徐子陵、跋鋒寒、不古納台和八十多名精通水性的室韋戰士,潛至海港的另一邊,只要
游渡半里許的距離,即可抵達馬吉和高麗那四艘大船。
    風雨勢子仍劇,小龍泉海港內波高浪急,泊在碼頭二十多艘大船和其他近五十艘中小型
的船隻被浪舞動拋擲得像沒有主動權的玩具。
    各碼頭上不見人頭,所有人均躲進有瓦遮頭的避難所去,沿海望樓雖有守軍,但均避往
下層躲雨。
    陰顯鶴沉聲以突厥話道:「馬吉肯定不在船上。」
    徐子陵和跋鋒寒等點頭同意,馬吉一向在陸上過慣講究奢華的生活,有時雖會以舟船伐
步,但只限在平靜的河湖間。如眼前般怒濤洶湧的大海風浪,他絕受不了,所以只會躲在岸
上某處。
    跋鋒寒道:「可以下船的都會離船避風浪,所以我們登船後該不會遇到太大的反抗。如
此我們不妨對自己的要求嚴格一點,在敵人不覺察下先把四艘船控制,然後再到岸上尋馬吉
的晦氣。」
    不古納台欣然道:「這個沒有問題,我和眾兄弟最擅長的是突擊戰,況且人人只顧躲在
艙內避雨,只要我們封閉船隻的所有出入口,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把留在船上的人制服,就
算有人及時叫嚷,叫聲亦難驚動岸上的人。」
    跋鋒寒道:「風從大海的方向吹來,這四艘船因負重吃水極深,若我們張帆駛離碼頭要
冒上被風浪把船翻轉的危險,故此我們只須把戰利品控制在手來配合另一邊的行動,倘能守
穩四條船,可令敵人失去方寸,將對方牽制。」
    徐子陵提醒道:「記著盡量不要傷人。」
    不古納台笑道:「徐兄放心,我的兄弟配備馬索,擒馬擒人都是那麼拿手方便。去
吧!」
    眾人投進海水,迅速往目標潛過去。
    換上──兵裝束的寇仲、越克蓬、客專、別勒古納台和三十多名室韋族與車師的精銳戰
士,拉著馬在林內耐心等待,計算時間。
    別勒古納台道:「石堡主要的防守力量是上層的八座箭樓,只要我們能迫至近處,撲登
上層,可從樓道往堡內殺進去,全力控制石堡出入的唯一大門,那時石堡將是我們手中之
物。」
    客專道:「少帥小心,聽說宗湘花劍法高明,勿要輕敵。」
    別勒古納台笑道:「你若見過少帥在六刀內斬殺深末桓,當不有此擔心。」
    寇仲哈哈笑道:「輕敵乃兵家大忌,不獨是我,大家都應小心。時間差不多哩!兄弟
們!一切依計行事。」
    眾人同時翻身上馬,一陣風般從林內捲出,全速投進林外的狂風暴雨去。
    後方四百多名室韋和車師戰士,分作兩組,亦推前移至有利出擊的位置,準備支援進
襲。
    寇仲跑在前頭,千里夢健蹄如飛,載著他往石堡馳去。
    如何能完成對尚當秀芳的承諾,消弭這埸能把龍泉夷為平地、荼炭生靈的戰爭,他再無
半分把握,只能見一步走一步的行事,盡量增加手上的籌碼,令拜紫亭知難而退,而他則憑
對突利的影響力,達致雙方均可接受的和議。
    唉!
    這是何等困難艱苦的一回事?
    宋師道和術文等人仍在拜紫亭手上,加上和小師姨的恩怨糾纏,大明尊教與拜紫亭的曖
昧關係,呼延金、杜興等的在旁作梗,蓋蘇文可能存在的伏兵,伏難陀的影響力,令事情更
趨複雜,更難解決。而明早就是突厥人對拜紫亭定下獻寶的最後期限,他只餘半天一夜的時
光。
    他對尚秀芳的承諾並非在一時衝動下的決定,而是曉得這亦是徐子陵的心願,所以不論
如何困難,他都要設法達到。
    蹄聲驚擾防守石堡的兵士,只見其中兩座箭樓現出守兵,朝他們的方向瞧來。
    越克蓬加速越過寇仲,以學得唯肖唯妙,帶點粟末口音的地道龍泉漢語大嚷道:「突厥
狼軍來哩!大王有令!立即迎戰!」
    位於石堡上層正中的鐘樓,立即響起示警的鐘聲。
    鐘聲傳來,徐子陵一方剛把四艘目標大船置於控制之下出乎料外的警報鐘鳴,令他們不
敢輕妄動去找馬吉算賬,只能留在船上靜觀其變。
    把一切渾和模糊的狂風暴雨中,以跋寒鋒、徐子陵等的眼力仍看不清相隔近半里石堡那
邊的情況,只猜敵人可鳴鐘示警,寇仲那方的行動將非順風順水。
    位於碼頭北駐軍的營地像蜂巢被搗般眾兵蜂擁而動,人馬奔走列隊,準備迎戰,迅快而
不亂,顯示出粟末兵確是大草原東北的精銳勁旅。
    敲響第十下鐘聲時,號角聲起,第一隊百人騎兵馳出軍營,朝石堡方向開去,看得眾人
眉頭大皺。
    不古納台當機立斷,跳起來大喝道:「蒙兀室韋不古納台在此,粟末小賊快來受死。」
    他的手下呼在船上齊聲發喊,傳遍整個海港區,把風雨聲也暫時掩蓋過去。
    營地方面的粟末兵聞聲一陣混亂,把守望樓的侍衛此時才曉得四艘船落入敵人手上,忙
一股勁的也把望樓的報警鐘敲響。
    「噹!噹!當!」
    鐘聲此起彼落,遙相對聞,把小龍泉送進腹背受敵的噩夢去。
    營地的守軍只分出一小隊往支援石堡,其他人全往碼頭這邊馳來,可見指揮將領權衡輕
重下,仍以奪回四船為首要之務。
    不古納台雙目神光閃閃,暴喝道:「兄弟們!準備迎戰!」
    眾室韋戰士箭矢上弦,齊聲吶喊。
    跋鋒寒取出射月弓,大笑道:「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颼!」
    勁箭從射月弓疾射而出,橫過千多步的距離,命中最接近的一座望樓上的守衛,貫胸而
入,守衛慘叫一聲,墮往望樓下。
    室韋箭士立時士氣大振,歡呼喝采。
    箭矢戳破風雨,各自瞄準的往衝來的敵人射去,有如暴風雨內另一股不守規矩的風雨。
    徐子陵留心陰顯鶴,見他木無表情的掃視碼頭一帶從船廠貨倉庫忙奔出奔入察看情況的
人,知他在搜尋宗湘花的倩影,心中暗歎。
    際此火熱血戰即要開的當兒,他的心神卻飛到遠在中土一個從未踏足只能想像的小谷
內。身處的船兒蕩漾於其上的大海把他和中土的大江繫起來。只要他願意,即可揚帆駕舟,
沿岸南下,直抵往石青璇隱居避世的幽林小谷去。
    自離開成都後,心灰意冷下,他把對石青璇的愛意努力壓抑下去,不願想她,不敢想
她。可是在龍泉與師妃暄決堤般的精神苦戀,不但燃起他對妃暄的愛火,更撩起他對石青璇
的思念和愛憐。
    師妃暄在時,他的心神全注在她身上,對石青璇的思憶只像浮雲掠空。師妃暄終於離開
他,還三番四次囑咐他照顧石青璇,使他對石青璇本變得有如寒灰的心活躍起來。何況懷內
尚有一枝奉尚秀芳之命贈送給她用油布包裹好的天竺簫。
    失正是得。
    自己是否一個從不為己身的幸福努力爭取的人呢?
    「颼!」
    一枝勁箭從頭頂掠過,徐子陵驚醒過來,只見碼頭前全是往船上狂攻過來的粟末戰士盡
管在室韋戰士的箭網下人仰馬翻,仍是奮不顧身,前仆後繼的殺來。
    血淋淋的殘酷戰爭,把他因石青璇而沉於溫柔銷魂滋味的天地硬扯回來。
    拜紫亭說得對,大雨確是利守不利攻,縱使對方人馬多上幾倍,亦難施全力。
    徐子陵大喝一聲,雙拳齊出,把兩個剛要撲上船來的粟末戰士轟到海水中。
    陰顯鶴大喝道:「馬吉在那邊!」
    徐子陵又起腳踢飛另一名敵人,偷空瞧去,只見馬吉和三十多名手下從營地策騎馳出,
望北而去。當是見勢不妙,想落荒逃走。
    跋鋒寒喝道:「子陵和陰兄去追馬吉,這裡交給我和不古納台。」
    徐子陵和陰顯鶴撲上碼頭,登時令敵人陣腳大亂,以為他們下船來反擊。那知兩人斬瓜
切菜的擊倒十多個敵人後,翻上奪來的兩匹戰馬,朝馬吉方向追去。
    攻打小龍泉的突擊戰,在漫天風雨中全面展開。
    泊岸的其他大小船隻紛開離碼頭,以免殃及池魚,在碼頭負責搬運上落貨的腳夫,只恨
爹娘生少一對腳,能上船的上船,來不及上船的只好往附近叢林逃去。
    號角聲、喊殺聲和風雨聲渾為一片。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87
發表於 2010-3-22 22:29: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雨過不晴

--------------------------------------------------------------------------------

    把守石堡的士兵第一個反應竟是鳴鐘示警,確出乎寇仲等料外,幸好沒有箭矢射來,否
則將要功虧一簣,硬被阻於石堡外。
    由於突厥大軍來犯,整個粟末族人就似一條繃得緊緊的絃線,稍有風吹草動,立即全面
動員,倒非識破寇仲等人的偽裝。
    守兵不住擁上城樓箭堡,有人大喝下來道:「報口令!」
    寇仲超越眾人,大笑道:「忘記問拜紫亭哩!」
    就從千里夢背上彈起,井中月化作一團刀芒,護著前方,像投石機擲出的石彈,往石堡
上層投去。
    敵人此時才知來的是敵非友,慌忙彎弓搭箭,卻遲了一步。
    井中月刀光展開時,別勒古納台、越克蓬、客專和身手最強橫的三十多名室韋、車師戰
士,紛紛騰身離開馬背,奮攻城樓上尚在不知所措的守軍。
    埋伏於林內兩支各達二百人的戰士,同時殺出,阻截從軍營來援的敵人。
    他們的策略是要令小龍泉的守軍誤以為來犯的是突厥大軍,心理上生出難以抵擋的致敗
因素而進退失據。
    猛烈的攻擊,配上狂風暴雨,確有點突厥大軍奇襲的味兒。
    寇仲井中月到處,敵人不死即傷,幾下呼吸間,石堡上層城樓落在他們的控制下。
    別勒古納台一馬當先,左右手雙斧如車輪急轉,朝從下層殺上來的守兵揮壓砍劈,擋者
披靡,踏著敵  硬闖向下層。
    寇仲至此才領略到他斧法的凌厲,難怪能稱雄額爾古納河,被譽為無敵高手。他立與別
勒古納台並肩作戰,井中月配合雙斧,逢敵殺敵,一級一級的殺進堡內去。
    小龍泉亂成一片,喊殺聲分從石堡和碼頭方向傳出。在風雨和恐慌的無情鞭撻下,腳
夫、船廠工人、來不及登船的商旅和失去方寸的守兵四散逃竄,活像末日來臨。
    地暗天昏下,徐子陵提著隨手奪來的長槍,與陰顯鶴策騎朝馬吉逃走的方向追去。
    馬吉乃狼盜事件的關鍵人物,只要將他擒拿,真相便有可能水落石出。
    驀地橫裡殺來一隊過百人的粟末兵,衝破風雨截住去路,領頭者赫然是拜紫亭座下侍衛
長宗湘花。
    只見她手舞長劍,髮辮飛揚,秀眸含煞,厲喝道:「殺無赦!」
    徐子陵心中暗歎,在戰場上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既曾答應陰顯鶴不能傷害宗湘花,此戰
惟有避之則吉,眼睜睜放走馬吉。
    一勒馬頭,向陰顯鶴招呼道:「這邊走!」
    策馬往左,改向石堡方面衝去。
    陰顯鶴領會他的心意,慌忙追隨。
    宗湘花一聲嬌叱,領著手下在後方窮追不捨。
    蔽天遮空的傾盤大雨中,倏然地前方一股人馬風捲而至,赫然是室韋和車師的聯軍,聲
勢如虹的殺來。
    徐子陵別無選擇,與陰顯鶴掉頭往宗湘花的追兵迎去。
    「鏗鏗鏘鏘」!
    徐子陵展開槍法,把狀如瘋虎的宗湘花截著來個馬上廝鬥,這美女雖奮不顧身,兼且劍
法高明,可是跟徐子陵仍有一段距離,被他巧妙運用長槍的長度,纏緊不放,進退不能,陷
於苦戰之局。
    陰顯鶴明白他的心意,與來援聯軍同心合力,只一下子藉著高昂的士氣和優勢的兵力,
把宗湘花的隨員沖個七零八落,四處奔逃。
    石堡方面蹄聲轟鳴,另一支聯軍以鋪天蓋地的威勢殺至,領頭者正是寇仲、別勒古納台
和越克蓬三人。
    任誰都曉得此戰大局已定,宗湘花率領頑抗的戰士,擋不住攻勢,死的死、傷的傷,有
些則落荒逃去,只剩下這位長腿女將仍在拚死。
    「噹」!
    長劍墮地。
    徐子陵借長槍發出寶瓶真勁,一下比一下重,宗湘花終虎口震裂,寶劍脫手墮地。
    寇仲等任由徐子陵獨自處理宗湘花,逕自往碼頭方面掩殺過去。
    陰顯鶴勒馬回頭,來到徐子陵旁。
    宗湘花的戰馬仍在噴氣跳躍,她卻呆如木雞的坐在馬背上,神情悲愴。
    徐子陵再歎一口氣,道:「侍衛長請回去告知貴上……」
    宗湘花厲叫道:「我跟你拚!」
    策馬朝兩人衝去。
    兩人左右避開,宗湘花撲了個空,勒馬回頭悲呼道:「殺了我吧!為何不殺我!」
    在風吹雨打的混戰響聲中,她的話音似近而遠,如在噩夢中。
    徐子陵從心底湧起對戰爭仇殺的厭倦,想起昨晚才同席舉杯言笑,今天卻你死我活的各
不相讓,苦笑道:「若貴上不是欲置我們於死地,大家怎會兵戎相見。勝敗乃兵家常事,只
要談妥條件,我們可把小龍泉歸還,小不忍則亂大謀,宗侍衛長回去吧!」
    宗湘花默然片晌,目光轉往陰顯鶴,射出深刻的恨意,叫道:「好!好!」然後勒轉馬
頭,放蹄投進茫茫風雨去。
    陰顯鶴略一遲疑,向徐子陵打個招呼,朝她背影追去。
    風雨逐漸平靜,卻意猶未盡,餘威仍在似的代之為漫空飄飛的纖細雨粉,把整個海灣區
籠上如霞如霧的薄紗,粉飾戰場殘酷的真相。
    攻奪戰來得突然,完結得迅速,留下遍地的死傷人馬。
    到一道陽光衝破雲縫而下,照在四艘泊在岸旁的戰利品上,天上烏雲像帷幔被拉開般顯
露出後面蔚藍的美麗天空,似是把剛才的狂暴完全沖刷淨盡。
    寇仲呆坐在碼頭一座系扎船纜的石躉上,陪徐子陵凝望睽違已久的大海洋,瞧著陽光再
度君臨眼前的天地。
    他們終於得回八萬張上等羊皮。
    高麗船載的全是弓矢兵器和各式各樣的守城工具。
    拜紫亭真厲害,若這些東西落到他手上,配合蓋蘇文可能親率的奇兵,確可令突厥的無
敵雄師大吃一驚,甚或栽個大觔斗。
    馬吉船上廂房內裝的是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夠普通人狂花十世子,正可作賠償平遙商
之用。
    大半問題一下子給解決。
    寇仲回頭一瞥後方清理戰場的室韋和車師戰士,搖頭苦笑道:「我對戰爭也開始厭倦
哩!只恨別無選擇,只好硬撐下去。」
    徐子陵歎道:「你的硬撐似乎並不太硬,我甚至覺得你是有點不敢面對現實。」
    寇仲雙目露出沉思神色,緩緩道:「現實確非常殘忍,令人不忍卒睹。我寇仲為王為
寇,就要看能否守落洛陽守嬴李小子。唉!他娘的為王為寇,偏老子正是姓寇,犯了名忌。
將來若我伏屍洛陽,你記得把我的骸骨問李小子要回來,葬在娘的山谷內,讓我乖乖的為娘
作伴。」
    跋鋒寒來到兩人身後,聞言道:「即是如此,不若任得王世充那老狐狸自生自滅,少帥
則全力奪取東都,那是你們的老家,怎都比李海通這外人佔得地利的便宜。」
    寇仲道:「若有選擇,誰願陪王世允一道上路?只恨李閥與巴蜀各大小勢力訂有協議,
若唐室能攻下洛陽,巴蜀就向李淵俯首稱臣。那時李家不但得到巴蜀的銅鐵糧食,還可利用
長江大險,迅速動員攻打兩岸敵人,加上老爹杜伏威在中流的支援,天下誰與爭鋒?所以洛
陽是不容有失。」
    跋鋒寒尚是首次與聞此由師妃暄為李家爭取回來關係重大的協議,默然半晌後歎道:
「明知必敗無疑,何不把少帥軍解散,我們三兄弟並肩修行,嘯遨天下,豈不快哉!」
    寇仲雙目神光迸射,哈哈笑道:「問題是戰無常勝,世上沒有必敗這回事。正因事情的
艱難,更激起我的鬥志。我寇仲就押上小命去賭個轟轟烈烈的。」
    接著目光投往馬吉那艘被俘的大海船,沉聲道:「明天不論頡利是否肯放過拜紫亭,我
和陵少在此間的事情了結後,將從海路把羊皮先送往山海關,之後我兼程趕往洛陽,看看老
天爺是否要我寇仲殉城陪葬。你老哥有甚麼打算?」
    跋鋒寒目注海平線盡處,兩眼射出堅定不移的神色,淡然自若道:「現在我唯一的目
標,是要擊敗畢玄,我會予自己一年的時間作  敗畢玄的修行,洛陽該是一個理想的地方,
不過我絕不會殉城的。」
    寇仲大喜道:「有你老哥幫忙,將是另一回事,說不定……唉!你還是到別處修行吧!
我真不想拖累你。」
    跋鋒寒仰天笑道:「你沒有拖累我,只是我不想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參與名懾天下
的寇仲與所向無敵的李世民為洛陽展開生死攻防的決戰而已!」
    寇仲轉向徐子陵道:「陵少行止如何?」
    徐子陵苦笑道:「你想我怎樣呢?」
    寇仲正容道:「就算你要陪我到洛陽,我也絕不容許。假設我真能守住洛陽,令李世民
吃一次真正的大敗仗,你再來找我喝酒談心好啦!」
    徐子陵默然片晌,歎道:「真是別無選擇嗎?」
    寇仲斷然搖頭道:「不是別無選擇,而是我心甘情願選擇這條路,到現在更沒法回頭。
若唐室的太子是李世民而非李建成,我或會依你的意思,現在只能堅持我的選擇。」
    此時別勒古納台等處理妥當,前來與三人進行戰後會議,眾人改以突厥話交談。
    不古納台報告道:「俘虜共三百二十五人,其中二百五十四人是高麗王的武士和船夫,
其他是粟末族的士兵和在船廠工作的粟末人,全給關在其中一座船廠內。」
    寇仲大感頭痛,若這三艘船是屬於蓋蘇文的,該有多好。可惜事與願違,與小師姨傅君
嬙舊怨未解,又添新仇。
    別勒古納台道:「拜紫亭的大軍隨時來政,我已派出探哨。假如那情況出現,我們必須
於現在決定,是死守還是乘船開溜?」
    這處有一座石堡可供死守,只要能捱一個晚上,拜紫亭因顧忌突厥大軍來犯,必會退
兵。問題是他們能否捱到那一刻。
    越克蓬道:「我們若要船開溜,須立即動程,否則若對方以戰船堵塞出海口,我們將插
翼難飛。」
    眾人目光不由往海港出口投去,左右山勢伸展下,把海洋環抱而成深闊的港口,出海口
寬約百丈,若敵人有十來艘戰船,可輕易把海港封鎖。
    跋鋒寒見寇仲沉吟不語,知他正大動腦筋,問道:「陰兄到那裡去了?」
    徐子陵見眾人目光落自己身上,苦笑道:「他追趕宗湘花。」
    跋鋒寒不解道:「他和宗湘花究竟是甚麼關係?」
    徐子陵聳聳肩表示不知道。
    寇仲終於說話,道:「若我們的目標只是向拜紫亭討回被囚禁的人,最上之策莫如把船
開走,再向他討價還價。只是我們的目的不止於此,首先誰都不願見粟末滅族,其次是蓬兄
負有殺伏難陀以雪深仇的重任。所以我們絕不能棄守小龍泉,我有九成把握拜紫亭不敢來
犯。各位看看小弟有否料錯,頡利的實力比他強得多,仍有赫連堡之敗,老拜是精通兵法的
人,絕不會重蹈頡利的覆轍。」
    別勒古納台同意道:「少帥之言有理,換作我是拜紫亭,亦不敢犯險。我們怕拜紫亭,
拜紫亭則怕突厥大軍,變成互相牽制,大家均是動彈不得。」
    跋鋒寒頭痛的道:「我是突厥人,比你們更明白頡利和突利的心態。他們既下戰書著拜
紫亭於明天太陽出前交出五採石,如不能達到這要求,只餘血洗龍泉一途,否則他們在大草
原上辛苦建立的威信將蕩然無存。」
    五採石正在美艷手上,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否尋得美艷是一個問題,而能否從她手上取
回五採石又是另一個問題。更何況拜紫亭若不肯屈服,他們儘管好心代拜紫亭交出五採石亦
將是多此一舉。
    越克蓬歎道:「殺妖僧一事並非急在一時,可容後再作處理。」
    寇仲捧頭道:「誰能告訴我美艷和伏難陀的真正關係?」
    當然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徐子陵冷靜的道:「這眾多難題事實上互有關連,只要我們能令拜紫亭感到全無勝算,
就只有屈服投降,甚至助我們去尋找美艷。」
    不古納台笑道:「我們扣起這兩批弓矢兵器的補給,那到拜紫亭不投降認輸。」
    寇仲搖頭道:「拜紫亭是天生的冒險者,沒有補給雖能對他構成嚴重打擊,卻非致命。
除非我們能攻陷臥龍別院,令拜紫亭變得孤立無援,他才肯乖乖聽話,最理想當然是肯把伏
難陀交出來,讓蓬兄把他的首級帶回吐魯蕃去。」
    徐子陵微笑道:「蓋蘇文深淺難測,我們對他的兵力更是一無所知,不過只要讓拜紫亭
曉得我們知道他有此奇兵,那蓋蘇文可能存在的軍隊將失去作用。」
    別勒古納台搖頭道:「拜紫亭可通知蓋蘇文移師別處,仍能構成威脅。」
    寇仲拍腿道:「有哩!」
    眾人均知他智計百出,目光都投在他身上。
    寇仲長身而起,掃掃仍未乾透的衣服,道:「我要去和拜紫亭喝酒談心,順道見見杜與
和許開山,誰陪我去?」
    跋鋒寒笑道:「不危險的事你不會去幹,我和陵少陪你去見識一下如何?那是決定抓住
小龍泉不放,對嗎?」
    寇仲點頭道:「不但要死守小龍泉,還要把藏在別處的那批弓矢送到這裡來,藏在石堡
中,同時著人監視臥龍別院。我這條計又是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只要拜紫亭中計將蓋蘇文
的伏兵移往別處,我們就成功啦。」
    接著向徐子陵道:「誰人最適合為拜紫亭傳話呢?」
    徐子陵點頭同意道:「大有可能是伏難陀,如杜興沒有說謊,伏難陀與蓋蘇文的關係該
比拜紫亭更密切。」
    越克蓬和客專兩對眼睛同時明亮起來。
    寇仲哈哈笑道:「我們還是首次手上的籌碼比拜紫亭多。唉!希望平遙諸位大哥尚未離
開龍泉。」
    蹄聲從西方迅快接近。
    寇仲循聲望去,一震道:「比拜紫亭更難應付的人來哩!我的娘!」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88
發表於 2010-3-22 22:29: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生死豪賭

--------------------------------------------------------------------------------

    在金正宗的陪伴下,傅君嬙含怒而至,一副要找寇仲和徐子陵算賬的樣兒。
    不過無論是嫣然淺笑,輕顰微鎖,又或像這刻的鼓著腮兒,秀眉帶煞,他們的小師姨仍
是那麼洋溢著她那種充滿青春清新氣息的美麗,仍是那那麼動人可愛。
    跋鋒寒道:「我佩服金正宗。」
    眾人明白他的意思,跋鋒寒佩服的是金正宗的膽量,要知寇仲一方高手如雲,一言不合
動起手來,吃虧的必是傅君嬙一方無疑。傅君嬙乃「奕劍大師」傅采林關門弟子,除非自問
不怕傅采林尋晦氣,否則絕不敢動她。
    對金正宗卻沒有人會特別優待,只是被扣起來作人質,足令金正宗大不好受。
    眾戰士知他們非是來動手作戰,更見頭子沒有表示,任由他們長驅直入。
    傅君嬙隔遠盯牢寇仲,策馬領先馳至,嬌叱道:「寇仲、徐子陵你們滾過來。」
    跋鋒寒是第二趟見到傅君嬙,第一次在山海關只是驚鴻一瞥。一邊細意欣賞她的容貌神
態,邊道:「不若交由我來應付她。」
    寇仲搖頭道:「你老哥絕受不了她的氣,讓我和陵少去吧!」
    大步踏前,徐子陵苦笑隨後。
    傅君嬙和金正宗跳下馬來,前者戟指怒道:「你兩個雖想設法砌詞狡辯,但我早識破你
們是寡情薄義的卑鄙之徒。實在太過份哩,竟敢殺我的人,搶我們的船。」
    寇仲來到她身前一揖到地,當然暗裡防她一手,恭敬道:「小師姨暫且息怒,我們沒有
殺半個小師姨的族人,也沒有搶小師姨的船,只是封不動的留在原地吧!」
    傅加嬙怒不可遏的插腰叱道:「還敢喚我作小師姨?我奕劍門沒有你這種不肖弟子,師
尊絕不會放過你們。」
    徐子陵移到寇仲旁,淡淡道:「傅姑娘請平心靜氣。我們今趟是情非得已,但下手很有
分寸,貴族的人均安好無恙,請姑娘明察。」
    傅君嬙環目一掃,道:「他們在那裡?」
    寇仲道:「他們在其中一座船廠中休息,只要你一句話,我們立即把人交還。」
    金正宗插入道:「那三艘船和貨又如何?」
    寇仲苦笑道:「兩位可知拜紫亭要殺我?」
    傅君嬙狠狠道:「活該!誰教你們做突厥人的走狗?」
    對著成見已深的傅君嬙,寇仲能作出甚麼解釋,轉向金正宗道:「金兄知否拜紫亭以卑
鄙手段扣押宋二公子的事?」
    金正宗愕然道:「竟有此事?我們還以為宋公子和你們在一起。」
    傅君嬙沉聲道:「胡說!拜紫亭怎敢如此膽大妄為?」
    徐子陵心平氣和的道:「說這種最易被拆穿的謊言於我們有甚麼好處?」
    寇仲心中有氣,冷然道:「你們貨已送到,且由拜紫亭的人親手接收。我們只是從拜紫
亭處拿走,與傅姑娘再沒有關係。」
    傅君嬙杏目圓睜,怒視寇仲道:「你竟敢嚼舌頭和我說這種搪塞的話?」
    徐子陵打圓場道:「敢煩傅姑娘通知拜紫亭,只要肯把扣押的人全部釋放,我們可把貨
物歸還。」
    寇仲哈哈笑道:「先送小師姨一個大禮。」
    轉向立在碼頭處的別勒古納台等嚷道:「將客人全體請出來,讓他們隨傅姑娘回龍泉
去!」
    傅君嬙飛身上馬,怒容忽斂,笑吟吟道:「寇少帥啊!我們就走著瞧,你們欠我們的,
終有一天我們會要你兩人本利歸還。」
    抽疆向金正宗喝道:「我們回高麗去。既不要管他們在這裡的事,也不須再為拜紫亭這
種人操心。」
    夾馬就去。
    金正宗登馬追去,揮手揚聲道:「少帥若真有放人誠意,讓他們自行乘船回國吧!」
    兩人轉瞬去遠。
    寇仲向徐子陵無奈歎道:「你看到吧!與師公的仇結定哩!」
    徐子陵苦笑道:「惟有瞧老天爺如何安排。」
    跋鋒寒來到兩人旁,目光追著變成兩個小點的傅君嬙和金正宗,笑道:「如何能在奕劍
大師的劍下保持不勝不敗,恐怕要比擊敗他更困難,這會是對兩位的最大考驗。」
    別勒古納台道:「那些俘虜如何處置?」
    寇仲道:「將高麗人和粟末人分開處理。高麗來的讓他們擠在一條船回國,橫豎開罪奕
劍大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他們兩條船來運載羊皮。粟末族的則任由他們回龍泉去,這
樣一來,拜紫亭對我們的動向更難揣測。」
    不古納台大聲應道:「領命!」
    寇仲啞然失笑道:「你這小子也來耍我,大家兄弟嘛!」寇仲、跋鋒寒和徐子陵在龍泉
西南一座密林邊緣勒馬停下,他們故意繞一個大圈,避開龍泉軍的哨探。
    龍泉城南門外的著名「燈塔」仍是高聳入雲,在這午後雨過天晴的時份,燈塔散發著懶
洋洋的味兒。
    徐子陵道:「昨晚我就是在這裡遇上烈瑕和可能是『毒水』韋娜婭的女子。」
    兩人聽過他昨晚的經歷,跋鋒寒微笑道:「烈瑕是我的,兩位勿要和小弟爭。」
    寇仲目注再沒有商旅離開的南門,道:「恐怕你要得可達志同意才行。際此兵荒馬亂之
際,以他的為人作風,絕不放過烈瑕。」
    徐子陵道:「拜紫亭確是個人物,吃了小龍泉這麼大的虧,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寇仲欣然道:「到俘虜集體被放回來,紙將包不住火,會狠狠打擊和動搖龍泉城軍民信
心。」
    跋鋒寒笑道:「原來你的釋俘有此妙用,不負少帥的智名。」
    徐子陵道:「少帥狀態如何?」
    寇仲昂然道:「當然是狀態大勇,昨晚六刀劈殺深末桓後,我的信心全恢復過來,比受
傷前更厲害,陵少怎樣?」
    徐子陵活動一下左手,微笑道:「不知師仙子在我身上做過甚麼手腳,內外傷痊癒至八
八九九的程度,剛才策馬而來,乘機調息,現在該可應付任何場面。」
    寇仲翻下千里夢的馬背,大笑道:「那就讓我們三兄弟硬闖龍泉,看拜紫亭敢拿我們玩
甚麼花樣。今早給他差點趕盡殺絕那口氣憋蹙我太難受哩。」
    三人並排往城門口走去,登時令守城的將領大為緊張,城牆箭樓上的守軍彎弓搭箭瞄準
三人,城門擁出過百戰士,領頭的粟末將士大喝道:「停步!」
    寇仲隔遠喝道:「給我去通知拜紫亭,我要面對面和他談一宗交易。」
    守將不敢怠慢,吩咐手下回城飛報拜紫亭。
    三人移往遠處道旁一處草坡悠然坐下休息,養精蓄銳以應付任何可能出現的危險。
    跋鋒寒問聊道:「子陵尚未說出龍泉事了後會到那裡去?」
    徐子陵道:「我或到巴蜀打個轉,完成尚秀芳托我把天竺簫送到石青璇手上的任務。」
    寇仲向跋鋒寒打個曖昧的眼色,眉開眼笑的道:「看來以後我們若要探望陵少,只有到
幽林小谷去。」
    徐子陵沒好氣哂道:「少點胡思亂想吧!」
    寇仲哈哈大笑,又問道:「你剛才說我不敢面對現實,意何所指?」
    徐子陵哂然聳肩道:「沒有甚麼,只是指你硬要陪我去探大小姐,而不去好好訓練和領
導正在彭梁的少帥軍,故感到你是不敢面對現實,一副拖得一時就一時的逃避心態。」
    寇仲叫冤道:「我只是不這麼快和你分手,況且我此行得益良多,不但學曉看天色,更
得傳人馬如一之術,又領教到塞外騎射戰的厲害,可說是滿載而歸。」
    跋鋒寒道:「你最大的收穫,照我看並非這些東西,而是在大草原建立的人脈關係,就
以古納台兄弟為例,他們均是桀驁不馴之輩,若非你能令他們心折,他們豈肯全力助你。」
    寇仲微笑道:「是我先當他們是兄弟,又拚死為他們幹掉深末桓,他們感動下當然支持
我。唉!我總覺得別勒古納台這人頗具野心,城府深沉,不像他的弟弟不古納台般率直坦
白。」
    跋鋒寒哂道:「能成一族之主,不但講手段更講性格修養。突利又如何?我們為他打生
打死,轉個頭便去和頡利講和修好,事前有徵詢過我們的意見嗎?我跋鋒寒以後再不當他是
兄弟!」
    寇仲愕然道:「我明白你的感受,但反應卻沒你老哥般強烈。我會設身處地的為他設
想,他不能只因考慮個人的問題,而置龐大族人的利益不顧,對嗎!」
    跋鋒寒微笑道:「你是絕不會明白我真正的感受,因為你沒有我的經歷。況且你曾和突
利同生共死,跟他的感情比我和他深厚得多,所以會設法為他開脫。但我和你是不同的,我
和突利分屬兩個敵對的階層,他有的是權,我有的只是一把想偷天的劍。兄弟!勿說我沒有
警告在先,終有一天突利和頡利會聯袂揮軍南下,你們最好做妥準備。」
    寇仲苦笑道:「陵少你怎麼看?」
    徐子陵歎道:「一天畢玄未死,這可能性一天存在。」
    跋鋒寒雙目神光大盛,低聲吟道:「畢玄!」
    寇仲不想因辯論而加深跋鋒寒對突利的不滿,岔開道:「陵少不是說過須遠離中土,以
免聽到於我的任何消息,否則會忍不住來救我?」
    徐子陵想起石之軒,苦笑不語。
    密集的蹄音從城門內深處隱隱傳至,寇仲朝城門瞧去,淡淡道:「伏難陀是我的,你們
不要和我爭。」
    跋鋒寒哈哈大笑,借用他的話道:「我明白你的感受。」
    蹄聲倏止。
    三人相顧愕然,只見素別從城門馳出,來到三人近處勒  下馬,從容道:「大王恭請三
位入城見面。」
    寇仲等想不到拜紫亭有此一著,城內見和城外見當然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若他們不敢入城見拜紫亭,在氣勢上怎都矮去一截。
    寇仲哈哈笑道:「大王真好客。」
    向跋鋒寒和徐子陵各瞥一眼,跋鋒寒微一頜首,徐子陵則聳肩表示不在乎,他一拍背上
井中月長身而起道:「我還有件羊皮外袍留在城內修補,想不入城也不行。」
    南城門雖是守衛森嚴,城樓城牆站滿粟末兵,可是城內的氣氛並不緊張,除了巡軍增多
外,仍有疏落的行人點綴廣闊的朱雀大街,部份店舖照常營業。可見直到此刻,拜紫亭仍是
信心十足,與這樣心態的人交手談判肯定非是容易的事。
    假若城內千軍萬馬的迎接他們,他們的心反會安定和更有把握些。
    客素別領他們穿過深長的城門拱道,來到最接近門一食店門外,恭敬的道:「大王在裡
面恭候三位大駕。」
    寇仲打趣道:「大人是否忙著去領兵來把我們重重包圍,所以無暇陪我們進去?」
    客素別乾咳一聲,尷尬道:「少師真愛說笑。」接著壓低聲音道:「受君之祿,擔君之
憂,希望少帥明白下官的處境。」
    徐子陵心中一動,問道:「客大人官居何職?」
    客素別微一錯愕,答道:「下官的職位是右丞相。」
    寇仲動容道:「那是很大的官兒。」
    三人均知不宜與客素別多說下去,舉步入  。
    食店內堂寬敝,擺下近二十張大圓桌,拜紫亭居於正中的一張,神色平靜的瞧著三人進
來。
    「天竺狂僧」伏難陀坐在他右方,仍是那副高深莫測的神態;宮奇居左,恰是三個人對
三個人,再沒有其他人。
    桌上擺放六個酒  和一  響水稻米酒。
    拜紫亭倏地起立,呵呵笑道:「少帥藝高膽大。果是名不虛傳,佩服佩服,請坐!」
    邊說邊親自為六隻空氣斟酒。
    寇仲三昂然坐下,到香氣四溢的美酒注滿六隻  子,拜紫亭坐下舉  敬酒道:「與跋兄
尚是初次碰面,這一  就為跋兄將來擊敗畢玄而喝的。」
    六人舉  對飲,若有不明白真相的人看到這情景,會以為是老朋友敘舊喝酒。
    寇仲拭去稜角酒漬,目光先落到宮奇臉上,微微一笑後轉往伏難陀,欣然道:「國師的
『梵我不二』確令小弟大開眼界,可惜昨晚本人身體狀況久佳,未能盡興,哈!」
    伏難陀從容一笑道:「難得少帥這麼有興致,希望本人不會令少帥失望。」
    拜紫亭放下酒  ,淡淡道:「少帥請開出條件。」
    寇仲仰天笑道:「好!大王終有談交易興趣。不過我可先要問大王一句話,大王對突厥
狼軍之戰,現在尚有多少把握?」
    拜紫亭神態自若的道:「未到兩軍交鋒,誰能逆料勝敗,我們早知小龍泉無險可守,故
小龍泉的得失並不放在我們心上。至於損失的補給,只是不能錦上添花,並不能對我們做成
關係成敗的打擊。自三年前本王矢志立國,我們一直為今仗作出準備,否則我拜紫亭今天只
能千方百計把五採石討來,跪獻頡利的牙帳前。」
    這番話說得豪氣沖天,一副不怕任何威脅的模樣,確是談判高手的氣魄風度。
    宮奇插入道:「少帥手上有貨,我們手上有人,以貨易人,乾脆俐落,大家可免去不必
要麻煩。」
    寇仲像聽不到宮奇的話般,向拜紫亭微笑道:「大王的所謂三年備戰,是否包括縱容狼
盜搶掠斂財,對各地商旅巧取豪奪,勒索敲詐?」
    拜紫亭雙目殺機大盛,次然道:「少帥要知口舌招尤之忌。我拜紫亭既敢不把突厥放在
眼內,早存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之心。」
    「砰」!
    跋鋒寒一掌拍在台上,六隻  子同時似被狂摔地面般破裂粉碎,酒瓶卻神奇地完好無
事,仰天長笑道:「好豪氣,我跋鋒寒最歡喜的就是像你老哥般的硬漢子。大王對小龍泉失
守不放在心上,只不知對臥龍別院若亦不保有何感受?」
    拜紫亭三人同時瞳孔收窄,臉色微變。
    寇仲等心中叫好,跋鋒寒突如其來的一著,先顯示經「換日大法」改造後更上一層樓的
精純內功,震懾對方,再揭破對方致命的弱點,命中對方要害。
    寇仲微笑道:「小弟有個很有趣的提議。」
    拜紫亭愕然往他望來,沉聲道:「說吧!」
    寇仲雙目精芒大盛,凝望伏難陀,語調卻是平和冷靜,柔聲道:「不若我們豪賭一  ,
請大王賜准小弟與貴國國師作一場生死決戰,若死的是我寇仲,我的兄弟絕不會糾纏下去,
立即以貨易人,且額外加送小龍泉。敗的若是國師,除以貨換人外,還要賠出平遙商那筆欠
賬,大王意下如何?」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89
發表於 2010-3-22 22:30: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決戰魔僧

--------------------------------------------------------------------------------

    跋鋒寒心中叫絕,若要殺死伏難陀,確沒有比這著更精采。早先寇仲雖有把伏難陀誘往
臥龍別院之策,一來完全被動,二來縱使對方中計,以伏難陀天竺魔功的變化無窮,在曠野
之地,只要一個不好,讓他逃進樹林,誰有把握攔截他。
    但目下只要拜紫亭點頭,伏難陀將不得不起而應戰,至死方休,當然比任何其他計策更
高明、更穩妥。
    徐子陵卻是大吃一驚,除寇仲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伏難陀可怕的實力,雖說經一晚半
天的調息,他和寇仲在長生氣神跡般的功效下內傷外傷已告復原,但失去的血卻仍需一段時
間補充。際此重傷初癒之時,與伏難陀進行決戰,這個險冒得太大。
    寇仲從小時開始就是個愛冒險的人,自昨晨受傷後的種種挫折,令他憋下滿肚冤屈不忿
之氣,現在見到拜紫亭和伏難陀,再忍不住爆發出來。加上時間無多,只有殺死伏難陀,才
可令拜紫亭和龍泉軍失去信心,使他踏出完成對尚秀芳所許諾言的最關鍵性的一步,更可讓
越克蓬快意地回國交差。
    他不是不曉得伏難陀的厲害,但這個險卻不能不冒。
    伏難陀聞言仰天長笑,接著肅容道:「大王請賜准此戰。」
    拜紫亭目光閃閃的打量寇仲,顯是龍心大動,點頭道:「少帥確是膽色過人,不把生死
放在眼內。好吧!此戰就在外面大街進行,不過何用分出生死,只要勝敗分明,我們依約定
交易。少帥請!」
    在拜紫亭指示下,城兵把這一截的朱雀大街兩端封鎖,在禁止進入的範圍內所有店舖立
即關門。
    守南門的士兵哄動起來,城上城下擠得水  不通,爭看這場有關龍泉存亡的大戰。
    一方是粟末人的精神導師,來自天竺精通瑜伽術的玄門大師,人稱「天竺狂僧」的伏難
陀。
    一邊是來自中土,名懾中外,連頡利和畢玄亦不放在眼內的「少帥」寇仲。
    寇仲立在街心,神態輕鬆的向仍伴在左右的徐子陵和跋鋒寒道:「不用擔心,照我看他
仍未從昨晚一戰回復過來。」
    徐子陵苦笑道:「我的大爺,別忘記『換日大法』正是從天竺來的,人家療傷的方法會
比你差嗎?」
    跋鋒寒冷哼道:「子陵說得雖然對,因為瑜伽追求的正是超越人體的極限,所以這狂僧
的體質肯定異乎常人,既不易受傷,縱受傷又比人快復原。不過管他內傷是否痊癒,昨晚他
在十拿九穩下仍奈何不了你們,而寇仲這麼快敢向他單挑獨鬥,對他的信心肯定會有重大打
擊,少帥只要把握此點,將可把他的魔心制住,大有機會勝此一仗。」
    寇仲凝望正陪伏難陀步往對面街心的拜紫亭,微笑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要殺伏難
陀,此實千載一時之機。」
    忽然念頌道:「精者身之本,兩精相搏謂之神,隨神往來謂之魂,並精出入謂之魄,心
之所倚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道。天人交感,陰陽應像。」
    兩人聽得動容。
    寇仲微笑道:「這是寧道奇那趟出手教訓小弟臨走時說的,小弟一直一知半解,似明非
明。到昨晚伏難陀擊倒陵少,想取他性命時,我忽然明白了,來個他娘的天人交感,陰陽應
象,成功使出井中八法最後一式『方圓』,刀法至此真臻大成之境。因而昨晚才能有負傷斬
殺深末桓的壯舉。他奶奶的態,想起小陵差點給他宰掉,老子就絕不肯放過他。」
    徐子陵心中一陣感動,少時寇仲比他長得粗壯,每逢徐子陵被人欺負,寇仲必挺身出
頭,就算明知敵不過對方,亦絕不退縮。現在只不過是歷史重演。
    宗湘花此時和一群將領飛馳而至,顯是聞風趕來觀戰,益發令人感到此戰的重要。
    拜紫亭踏前三步,朗聲道:「少帥是否準備妥當?」
    寇仲哈哈笑道:「隨時可以動手。」
    又低聲向徐子陵和跋鋒寒道:「我絕不會比伏難陀先死的,放心!」
    兩人退往一方。
    拜紫亭再走前五步,來到兩人對峙中間的位置,稍作橫移,到可同時看到雙方的位置,
環目一掃,大喝道:「開始!」再往後退,至行人道才止。與另一邊的徐子陵和跋鋒寒遙遙
相對。
    決戰的大街一端是擠滿南門城樓上下以百計的粟末兵,一端是宗湘花、宮奇等十多名將
領,決戰者左右兩邊行人道上分別是拜紫亭和徐跋兩人,人人默不作聲,氣氛沉凝緊張。
    伏難陀仍是那襲招牌式的橙黃色寬袍,兩手隱藏袖內,神色從容自然,傲立如山如岳,
雖沒有擺出任何迎戰的架式勢子,可是不露絲毫破綻,就像與天地渾成一體,超越人天的限
制。
    跋鋒寒尚是初次感受到「梵我如一」的境界,首次擔心起來、低聲道:「這傢伙的信心
似乎沒受影響。」
    徐子陵歎道:「此仗將是寇仲出道以來最艱苦的一戰。」
    寇仲先把雙目睜得滾圓,神光電射的凝望對手,接著把眼睛瞇成只剩一線隙縫,就像天
上浮雲忽然遮去陽光,變化神奇之極,也令目睹此景的宗湘花等一眾將領生出震撼的感覺。
    同一時間寇仲脊挺肩張,上身微往前俯,登時生出一股凜冽的氣勢,越過近三丈的空
間,朝神秘莫測的伏難陀迫湧過去,伏難陀的橙色長袍立即應勁拂動,使人曉得他正在承擔
寇仲氣勁驚人的壓力。
    高手相爭,不用刀來劍往,足使人看得透不過氣來,更猜不到下著如何,誰會先出手。
    場中最瞭解寇仲的徐子陵和跋鋒寒均有點意料不到寇仲的武功進步到如斯境界。因為他
發出的氣勁並非只是一股真氣,而是如有實質的一堵氣牆,處處平均,可令對手難以避重就
輕的化解進擊。比之以前的他當然更為高明。
    天人交感,陰陽應像。
    寇仲先是臉罩寒霜,接著顏容放鬆,嘴角逸出一絲笑意,淡淡道:「大師可以開始說法
哩!」
    「鏘」!
    井中月離背而出,遙指對手。
    一柱圓渾的刀氣,從刀尖以螺旋的奇異方式江河暴漲地狂湧而出,往伏難陀攻去。
    氣牆為方,刀勁為圓,竟是隔三丈的距離發出井中八法中最後一式「方圓」。刀法至
此,確已臻天人合人的至境。
    方為陽,圓為陰;陰為方,陽為圓。陰陽應像,天人合人,再不可分。
    跋鋒寒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都看出對方心裡的驚異。
    寇仲擺明是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之勢,務於數刀內與伏難陀分出勝負,免去應付伏難陀
出人意表,層出不窮的天竺瑜伽奇術。
    伏難陀再難保持他與天地渾成一體的梵我不二,左右袍袖環抱拱起,抵擋寇仲的方圓奇
招。
    「蓬」!
    兩氣相交,響徹全場。
    伏難陀再非無懈可擊。
    拜紫亭那想得到寇仲厲害至此,臉容立即陰沉下去。
    寇仲被伏難陀的反擊震得上身往後微晃,大笑道:「生死之道非是沉迷,而是超越和忘
記,我有說錯嗎?請國師指點。」
    伏難陀冷哼一聲,往前踏步,左袍袖看似隨意的畫出一個方整的圓,枯黑的右手從袍袖
探出,朝寇仲遙抓過去,道:「沒有沉迷何來超脫?少帥勿要思路不清。」
    寇仲心神晉入井中月的通明境界,感到伏難陀看似隨意的揮圈子,事實上卻把自己的氣
牆卸往一旁,還帶得他生出橫跌的傾向,厲害非常。而遙施攻來的一抓,五指分別發出勁
氣,將自己緊裹其中,只要他一個應付不好,對方的會接踵而至,殺他一個措手不及,至死
方休。
    寇仲卻是不驚反喜,他和徐子陵昨天的負傷迎敵,死裡求生,實是修行上無比珍貴的經
歷,在生死的威脅下,迫得他們窮智竭力,把潛能釋放出來,與敵周旋。例如在察敵一項
上,以前他寇仲雖非粗心大意,但總不及負傷時專心細意。
    因為既沒有籌碼犯錯,更沒有補救的能力。故每一著進攻退守,必須達至百分百的精
准。現在傷勢大致痊癒,但這些從負傷迎敵時身體力行領悟回來的妙諦,已成為他的一部
份。
    寇仲長嘯一聲,身子旋轉起來,井中月與他合而為一,再分不清人在那裡,刀在那裡,
往「天竺狂僧」伏難陀旋轉過去。
    拜紫亭、宗湘花、宮奇、客素別等和一眾將領士兵,因深悉伏難陀的本領,所以縱使寇
仲名氣如何大,在兩人交手前對伏難陀仍是信心十足,從沒有想過伏難陀會有輸的可能性。
    可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寇仲的刀法有如天馬行空,燕翔魚落,打開始就搶在主動,終於令他們要為伏難陀擔心
起來。
    龍泉軍的信心有大半是建立在伏難陀身上,若他落敗身亡,那到拜紫亭等不擔心。
    徐子陵和跋鋒寒卻是歎為觀止。想不到寇仲能以遙距式的方圓,破去伏難陀本是無隙可
尋的梵我如一,否則寇仲將陷攻無可攻的劣境。而隨著施展這招的攻勢更是凌厲,人旋刀
轉,輕輕鬆鬆的從對方的卸勁脫身出來,又化解抓勁,兼仍保持主攻之勢。
    當寇仲旋至適當距離,井中月可從任何角度劈出,豈是易擋。
    在雙方觀戰者看得緊張刺激之際,寇仲龍捲風般旋進離伏難陀一丈內可隨時出刀的危險
範圍。
    伏難陀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寇仲的接近,他是場內看破寇仲這招真正厲害處的寥寥可數幾
人之一。寇仲看似全速旋轉,事實上每一下轉身和旋進的速度均有輕微差異,身法巧妙至
此,已達神乎其技的至境。
    伏難陀冷笑一聲,往橫移開,兩手收入袍袖內,袍袖倏地鼓張,然後塌縮,就像青蛙的
腮子,忽漲忽縮的往攻來的寇仲拂去。
    兩人迅速接近。
    眼看寇仲要朝伏難陀一刀劈出,忽然刀鋒竟變成刀柄,先重重敲中伏難陀拂來的右手鼓
漲的袍袖處,發出「蓬」一聲的勁氣交擊爆響。接著拖刀畫向伏難陀連珠攻來,袍袖塌縮貼
手的左掌處,發出另一聲激響。
    寇仲哈哈大笑道:「國師的瑜伽術到那裡去哩?」
    正要錯身而過時,伏難陀下半身仍保持前衝之勢,上身卻像違背下身般出乎任何人意料
之外的向後拗曲,把本無可能的事變成可能,兩手從袖內探出,一取寇仲左頰,另一疾掃寇
仲後背,既詭異莫名,又陰損至極點。
    龍泉將士終爆起震天的采聲。
    寇仲早領教過他能人所不能的瑜伽奇術,仍有餘暇叫道:「國師中計哩!」
    猛換一口真氣,改移遠為移近,由左旋變成往右旋,反方向移回來,井中月貼身施展,
一時刀光四射,像黃蛇般繞體纏動,整個人給緊裹在精芒耀目的刀光中,看得人人驚心動
魄,又不得不佩服寇仲出人意表的身法,令人折服的膽色。
    天下間除去徐子陵外,恐怕只有寇仲能以轉換真氣的奇功去應付伏難陀的天竺瑜伽法。
    伏難陀尚是首次領教到在剎那間改變真氣運動方向的絕技,感到寇仲只是借位置的轉
換,不但避重就輕的使自己的殺著變得搔不著癢處,若給他「嵌入」自己因盡力進攻而露出
的空門,後果實不堪想像。大喝一聲,上身回拗,變回身體正常的部位,隨著雙腳疾往旁
飄,力圖遠避開去。
    主動真正落到寇仲手上。
    寇仲出奇地沒有乘勝追擊,旋止立定,井中月指退開的伏難陀,體內真氣積蓄凝聚,逐
漸推上巔峰狀態。
    徐子陵和跋鋒寒心中叫絕,要知純以功力論,寇仲仍遜伏難陀一籌。論修養,伏難陀的
梵我不二更可將寇仲拋離。最糟是比到招式變化,伏難陀的瑜伽奇術比之寇仲的井中月更難
防難擋。在這種種不利的情況下,寇仲憑的是以奇制奇,以高明的戰略爭勝。
    有如兩軍對壘,對方雖在兵員的質素和數目上佔盡優勢,卻因遇上高明的戰略而把雙方
的差異扯平。
    寇仲先以井中八法最後一式「方圓」遠距施展,迫伏難陀反擊,在近距交鋒時再憑體內
真氣迅換令伏難陀要變招退避。
    但假若他乘勢追擊,誰能料到精通瑜伽術的伏難陀會以甚麼詭異的手法反撲。所以寇仲
遂以不變應萬變,任由對方退開,自己則全力部署下一波的攻勢,在我長彼消下,以最佳的
狀態硬撼處於被動的伏難陀,拉近雙方在功力上的差距。
    他的刀氣遙鎖伏難陀,對方停下的一刻,就要面對他氣勢蓄至最盛的一刀。
    觀戰者無不生出難以呼吸的緊張,全神靜待戰事的發展。
    伏難陀驀地立定,鐵釘般釘緊離寇仲三丈許遠處,人人均以為寇仲要發刀之際,他竟像
狂風拂吹下的小草般,左右狂搖擺動。最駭人的是他的身體變得像草原上的的長草般柔軟,
擺動出只有長草才能做出迎風搖舞的姿態來。
    寇仲積蓄至極限的一刀,在對上如此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守式下,竟是無法施展,因
為他根本不知該攻何處,刀落何點。
    拜紫亭首先帶頭轟然叫好,惹起他的一方震天喝采聲。
    徐子陵和跋鋒寒也看得目瞪口呆。
    這才是伏難陀的真功夫,瑜伽術的極致,自然之法的制敵奇招。令人攻無可攻,更不知
何所守。
    寇仲立時陷進決戰開始後最大的危機,倘判斷稍為失誤,會惹來伏難陀排山倒海似的反
攻。
    寇仲生出失去伏難陀的感覺。
    這天竺來的武學大師仍是活勾勾站在眼前,可是他已與梵天合一。
    幸而寇仲心神仍是澄明空澈,不著一絲雜念,心知止而神欲行,哈哈一笑,踏前一步,
一刀劈在空處,正是井中八法的棋奕。
    積聚至頂峰的氣勁,從刀鋒山洪暴發般  出,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氣勁,如裂岸的驚濤般
鋪天蓋地往這可怕的敵手湧去。
    伏難陀擺動得更急更快,就像風暴中不堪吹殘的小草。
    可是甚狂搖亂擺的動作再非無跡可尋,在刀氣的波卷下,寇仲的刀像長出可透視他虛實
的無差法眼,循著某一超乎平常感官的直覺,自然而然的往伏難陀攻去。
    驟見寇仲狂喝一聲,騰身飛掠,往伏難陀發出驚天動地的一擊。

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Rank: 17

超級版主勳章

狀態︰ 離線
590
發表於 2010-3-22 22:30: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兵法入刀

--------------------------------------------------------------------------------

    拜紫亭一方人人看得大惑難解,皆因若依寇仲現時撲擊的方向,攻擊點只能是伏難陀左
方三尺許空處,而觀寇仲一往無前的前掠之勢,絕無可能在中途變招或改方向的。
    伏難陀終於立定,全神貫注於寇仲的來勢上,他和其他旁觀者的分別,是看不破就要吃
虧。高手對陣,最怕是摸不清對手虛實。從天竺到中土,一直以來憑著他令人難測虛實的心
法「梵我不二」橫行無制,豈知遇上詭變百出的寇仲,以彼之道還治其身,竟成功的令他失
去對手的掌握,並使他既能惑敵又擅測敵的無上心法,終被打開隙縫,露出破綻。
    伏難陀首次生出不知如何是好的不安感覺,只好嚴陣以待,看寇仲有甚麼花樣。
    三丈距離,轉瞬減半。
    寇仲凌空換氣,施展從雲帥領悟回來的回飛之術,刀隨人走,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弧
線,往伏難陀擊疾砍,帶起的勁風凝而不散,有增無減,將對手鎖緊鎖死。
    人人鴉雀無聲,拜紫亭等無不露出驚懼神色,天下間竟有如此神奇的身法和凌厲的刀
招?
    寇仲尚是第一趟以回飛身法使出井中八法裡的「擊奇」,且在氣勢積蓄至頂峰之際施
展,確有三軍辟易,無可抗禦的威脅。
    身當其鋒的伏難陀終捉摸到寇仲的刀勢,竟是直衝自己而來,非是行險使詐,但已遲了
一線,就算能勉力擋格,在我消彼長下,吃虧自是必然,且接著來的刀招會更是難擋。
    際此刀鋒眨眼攻及的一刻,伏難陀全身骨節「辟卜」連響,就像燒爆竹的緊湊響聲,接
著整個人往後變折,變成個「人圈」似的物體,並往後迅速滾開去。
    如此怪招,包括寇仲在內,沒有人想過可以在對仗時發生。
    但寇仲的廿中月已是箭從弦發,在氣機牽引下,倏地加速,以肉眼也要看得疑幻疑真的
驚人高速,迅速追上伏難陀的人圈。
    「噹」!
    寇仲眼看剌中伏難陀,卻給伏難陀從人圈裡一腳踢出,足尖點在井中月鋒尖上,一股強
大無匹的力量透刀而入,震得寇仲攻勢全消,血氣翻騰,劇震退開。
    伏難陀則由人圈變成直挺挺的貼地平飛,到三丈遠外再以一個美妙的動作重新立穩,黑
臉抹過一陣煞白後回復正常,雙目魔光大盛,牢盯寇仲。
    眾人看到大氣不敢呼出一口。
    拜紫亭首次後悔批准此戰,本以為是可光明正大殺死寇仲的良機,借此立威振軍心,豈
知寇仲的厲害大出他意料之外,伏難陀竟吃虧受傷。
    不過他眼力高明,看出伏難陀是拚著被刀氣損傷,務要扯平寇仲佔得的上風和優勢,否
則如此下去伏難陀必敗無疑。
    寇仲橫刀而立,哈哈笑道:「國師現在面對死亡,不知對生死之道有甚麼新的體會,何
不說來聽聽,讓我們分享國師的心得。」
    這番話在此時說來,充滿嘲諷的意味。
    在旁觀戰的跋鋒寒湊到徐子陵耳旁道:「老伏動氣哩!再不能保持他奶奶的甚麼梵我如
一。」
    伏難陀露出一絲滿盈殺機的笑意,令人覺得這才是他真實的一面,搖頭道:「年青人切
忌自滿,因為死可變生,生可變死,生死本是無常,勝敗亦是無常,戰無常勝。少帥若有甚
麼遺言,最好現在交待清楚。」
    寇仲  然笑道:「我有一大筐的遺言,卻無須在今天說,因為你的底給我摸得一清二
楚,尚未有殺我的資格。哈,國師好像不把大王的指示放在心上,大王說過只要分出勝敗便
成,國師你老人家剛才卻說要取我之命,把大王之話當作耳邊風,真古怪。」
    伏難陀聞言微一錯愕,同時醒悟到自己因動真怒至不能保持梵我如一的心境,但已遲了
一步。
    寇仲看似談笑風生,事實上正不斷尋找進攻的良機和對手的破綻,伏難陀被他的話命中
要害,心神稍分,他立時生出感應,豈肯錯過,喝道:「先勝而後求戰,故我專而敵分,因
敵而制勝。國師已痛失一著,還甚麼要我留下遺言?」
    揮刀疾劈。
    他朗誦的是曠古絕今的天下第一兵法大家孫武的論據,雖是東拉一句,西扯一句,合起
來剛好是對伏難陀目下處境最精確的寫照。伏難陀雖明知是蓄意分他心神的話,可是字字屬
實,仍不能不受影響,難以回復狀態。
    拜紫亭終於色變,寇仲此子能縱橫中外,不但因其蓋世的刀法,更因他高明的才智見
識。孫子兵法十三篇只五千九百餘字,但卻博大精深,內容精采,寇仲隨意擷取,恰到好
處。可知他把十三篇參透通明,智珠在握,還將之融入刀法內。
    井中月在空中畫出一道令人難以形容的玄奧線路,似是平平無奇,又似千變萬化。腳下
只像輕描淡寫的踏出兩三步,遍是縮地成寸的越過近兩丈的遠距離,那種距離的錯覺,配合
他玄奧的刀法,無論身受者和旁觀諸人,均感到他此刀妙若天成,有令天地變色的駭人威
勢。
    跋鋒寒暴喝道:「好!」
    他的喝叫含勁吐出,若平地起轟雷,聽得人人心神悸動,亦令敵方聯想起他和徐子陵乃
與寇仲同等級數的威猛人物,而跋鋒寒更是連畢玄也殺他不死的高手,登時更增添寇仲本已
威霸天下此一刀的氣勢。
    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營而離之,並而擊之。雖仍是井中八法的擊奇,
剛才是配以回飛之術,現在則是趁「營而離之」成功情況下,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取敵人。至
此可知「天刀」宋缺對寇仲影響之大。若非有宋缺親自指點,現身說法,寇仲絕創不出此能
令天地變色、鬼哭神號的井中八法,但仍要經歷無數生死血戰,單打群鬥,於死亡邊沿掙扎
求生,他的刀法始能臻達如此鬼神莫測的境界。
    伏難陀終屬大師級數,際此生死關頭,倏地收攝心神,身體在窄小的空間變幻出無數虛
虛實實的位置,右手中指伸出,似要點出又非點出,其虛實難測處,看看也教人目眩,只要
寇仲一下錯失,摸不清他的虛實,所佔上風將要盡付流水,拱手讓人。
    高手交鋒,正在此一著半著之爭。
    攻得好,守得更好。
    拜紫亭等喜出望外下,齊聲喝采。
    剛為寇仲打氣的跋鋒寒、徐子陵,也禁不住佩服伏難陀此一守式的高明,寇仲井中八法
中的擊奇,最厲害處是迫敵硬撼火並,若要破此一招,唯一之法就是不與他硬撼。在這情況
下,必須先令寇仲攻無可攻,被迫中途放棄變招,那寇仲的氣勢將慘受重挫,伏難陀此守式
正含此妙用,虛實難測,使寇仲找不到刀鋒應落的一點。
    兩人心中叫糟時,寇仲竟然衝勢全消,凝然倏止,傲然停步於離伏難陀一丈近處,擊奇
化作不攻。
    似攻非攻,似守非守。
    那由動轉化為極靜的感覺,充滿戲劇性的震撼力。
    兩方人眾登時寂然無聲,更大幅加強這種奇異的感覺。
    井中月遙指伏難陀,發出凜然迫人的刀氣,籠罩對手。
    伏難陀瞳孔收縮,射出集中強烈的魔芒,顯然是他比其他人更受到震撼衝擊,心神被
奪,再不能保持與梵天的聯繫。
    他再不保持守勢,在把握不到寇人招勢的變化下,愴皇進攻。
    跋鋒寒和徐子陵均看得目眩神迷,想不到寇仲的擊奇和不攻竟可倒轉來使,因為以前他
總是先不攻後擊奇。
    不攻正是要強迫對手由守變攻,或由攻變守,把戰局扭轉過來。
    一著之差,寇仲再度把伏難陀迫往下風,不予他任何機會。
    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攻。
    拜紫亭、宗湘花等眼力較高明者,均現出吃驚的神色。
    伏難陀騰空而起,飛臨寇仲上方,兩手兩腳像身體骨骼失去正常的連繫般,水銀瀉地無
隙不入的往下面的寇仲狂攻猛打,凌厲至極點,等若有四伴兵器同時齊心合力的強攻寇仲。
    寇仲哈哈笑道:「國師的梵我不二到那裡去啦?是否給對死亡的恐懼嚇走了?」
    井中月黃芒暴張,刀勢舒展,以迅雷疾電的速度往上砍劈,似是隨意施展,又像有意而
為,大巧若拙,似樸實巧,那種有意無意之間的瀟灑自如,就像長風在大草原上拂捲回蕩,
刀光疾閃的迎上敵手狂風暴雨般的激烈攻勢,正是「非必取不出眾,非全勝不交兵,緣是萬
舉萬當,一戰而定」,井中八法中第六法的戰定。和以往不同的是每一刀均深合宋缺天刀刀
法之旨,刀勢去留無跡,總在著意與不著意之間,又如寧道奇的法度,陰陽應像,天人交
感。
    井中月與伏難舵手腳對上,發出勁氣交擊的聲音,連珠爆發的密集響起。
    伏難陀把瑜伽術發揮到極致,在空中起伏升壓,從上而下對寇仲強攻重擊,偏是寇仲上
則刀光幻閃,下則腳踩奇步,每一移位均能避重就輕,閃虛擊實,應付自如。
    不知就裡的龍泉軍尚以為伏難陀搶得上風主動,忙為伏難陀打氣喝采,叫得震天價響,
更惹得城民趕來圍觀。
    跋鋒寒低聲道:「老伏已是強弩之末,絕捱不了多久,開始時我尚為寇仲有少許擔心
呢!」
    徐子陵點頭同意,伏難陀展開凌空下擊的攻勢,擺明在迫寇仲硬碰硬,希望憑著較寇仲
深厚的功力和瑜伽術能人所不能的層出不窮奇招,一舉將寇仲摧毀。
    豈知寇仲的井中月已到隨心所欲的境界,看似漫不經意,事實上或卸或黏,或虛或實,
一時硬砍狂掃,一時避重就輕,有驚無險的擋過伏難陀氣勢如虹的強攻,憑腳踏實地之利漸
進式的操控著凌空撲擊的伏難陀,消耗他的真元體力,令伏難陀的內傷加深加重。
    寇仲大喝一聲,把為伏難陀喝采的聲音全部蓋過,誦道:「用兵之法,以謀為本,是以
欲謀疏陣,先謀地利;欲謀勝敵,先謀固己。國師嘗嘗老子這招用謀如何?」
    拜紫亭一方上上下下,都聽得心驚肉跳,寇仲的井中八法玄奧精奇,又與中土軍事家的
理論結合,將千軍萬馬決勝於沙場的兵法,融渾入刀法之中,本來已具有秘不可測參透天地
的至境。此時見他再事先張揚的來另一招用謀,那能不為伏難陀擔心。
    沒有人呼叫說話,只有不自覺的緊張喘息和呼吸。
    伏難陀心知肚明凌空下擊的戰略再難奏效,一個不好還會給寇仲鎖在上方,不能脫身,
忽然蜷曲如球,往寇仲撞去,心忖無論你用謀或不用謀,對著這處處破綻反成沒有破綻的一
招,亦將有力難施。
    寇仲倏地橫移避開,任他落往地面,搖頭歎道:「國師又中計哩!我這招即名用謀,更
已穩佔地利,何用出手那麼下檔?只是靠口頭說說吧!」
    觀者無不愕然。
    跋鋒寒和徐子陵卻知戰事到達結束的最後階段,因為伏難陀不單被破掉他的天竺心法梵
我不二,更是心志被奪,亂了方寸,陷於完全被動捱打的劣勢,勝敗再不由他作主,連一半
的反擊之勢亦欠奉。
    拜紫亭終忍不住,大喝道:「住手!」
    伏難陀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吼,四肢舒展,左足尖點地,整個人陀螺般旋轉起來,雙
手幻出漫天掌影,旋風般往寇仲捲去。
    寇仲於他足尖點地的同一剎那,井中月吐出奪魄驚心的駭人黃芒,喝道:「國師第二次
違背王命哩!看老子的速戰速決。」
    說話間,黃芒暴張,運刀疾刺,時間角度拿捏得精準無匹,刀鋒彷似貫注全身功力感
情,充滿一去無還的慘烈氣勢。
    旁觀者全生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感到勝負將決定於眼前剎那之間。
    就在兩人對上之前一劇,寇仲的井中月竟於不可能變化中再生變化,將井中八法中的速
戰化為兵詐,長刀往後回收,旋身拖刀,與伏難陀擦身而過。
    包括跋鋒寒和徐子陵在內,沒有人看到兩人間發生甚麼事,只聽氣勁爆激的聲音,兩人
反方向的旋轉開去。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寇仲首先立定,井中月刀鋒遙指仍旋向至五丈外靠南門一端的朱雀大街的對手,哈哈笑
道:「用兵不用詐,猶如有弓無箭,有船無舵。國師雖武功過人,心法獨特,可惜卻不知用
兵之道,不明白勇怯在乎法,成敗在乎智的道理。勇怯在謀,強弱在勢。謀能事成則怖者
勇,謀奪勢失者則勇者怯。」
    這番話在他此時仗刀八面威風下說出來,自有一種唯我獨尊,成敗在握的味道。
    伏難陀終於旋定,面向寇仲,左手單掌豎在胸前打出問訊手勢,右手負後,表面看不出
受創的痕跡。
    但高手如徐子陵、跋鋒寒、拜紫亭之輩,均曉得他輸掉此仗。
    雙方眼神交觸,一瞬不瞬互相凝視。
    寇仲的說話非是為誇耀自己,而是進一步打擊伏難陀的鬥志,令他無力作垂死的反撲。
    雖相隔超過五丈,但旁觀者不論武功高低,均感到寇仲的寶刀把伏難陀鎖緊罩死,隨時
可在閃電間竄過五丈距離,予伏難陀奪命的一擊。
    伏難陀的身體忽然顫震起來,胸前衣衫破裂,心臟的位置現出一道刀傷血痕,鮮血滲
出,雙目卻異芒劇盛,冷哼道:「好刀法,不過你仍未夠資格殺死精通瑜伽生死之法的人,
這一刀終有一天我會向你討回來,大王別矣!」
    倏地飛退往南門的方向。
    拜紫亭出奇地沒有喝止。
    「鏘」!
    寇仲還刀鞘內,發出一下清越鳴響,在場無不感到心臟像給重錘敲打一記,生出不同程
度的難受和不安。
    徐子陵聽得心領神會,所謂近廟懂拜神,這招鞘響實是他真言印法的變奏,不同處是充
滿殺傷力。
    瞧來簡單,卻是發自寇仲的全心全靈,並實注他整體的精神,非只是要弄出一下震懾全
場的清音。
    伏難陀應聲劇震下,臉上現出古怪之極的神色。
    拜紫一聲長歎,道:「國師安心去吧,拜紫亭絕不會辜負國師的期望。」
    龍泉軍民大吃一驚,此時才知伏難陀不但中刀慘敗,且是傷重至死的地步。
    伏難陀仍狠狠盯著寇仲,接著眼神黯淡下去,嘴角流出一絲可怕的鮮血,滴往地上。
    在千百對眼睛注視下,這天竺來的武學大師,頹然倒地。
    包括拜紫亭在內,龍泉軍民人人呆若木雞,不能相信的瞧著伏屍小長安朱雀大街上的伏
難陀。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7 08:3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