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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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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斷腸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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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21:01 |只看該作者
盛意一片,真誠動人,人家一片好意,呂毅,他哪能過分決絕?
    只得致謝說道:「恭敬不如從命,呂毅只好打擾了!」
    「這才是,老弟。鬚眉男兒丈夫氣,乾脆一點,何必學那婆婆媽媽經?」二爺、三
爺異口同聲,兩雙鐵腕分別抓住目毅一隻修長而白皙的手。
    古蘭,這才似放了心,嬌軀不勝久站,默默坐下。
    適時,宮寒冰劍眉微揚,開口說道:「先生,二弟說得對,從此『古家堡』便是先
生第二個家,宮寒冰五師兄妹同此一心,竭誠歡迎。但,在此,宮寒冰有個不情之請,
要請先生屈諒。先生做什麼都行,唯獨莫參與偵凶之事,還有,『古家堡』目前正自多
事,近日內強敵就會蠢動進犯,宮寒冰師兄妹或有照顧不到之處,先生千萬自己多加小
心。」
    顯然,宮寒冰都為他好。
    呂毅略一思忖,道:「多謝關注,呂毅省得。」
    當晚,書生呂毅就在「古家堡」住下。
    這一住,不知要住上多久。
    古蘭與四豪特別為他整理出一坐小樓。
    這座小樓,坐落在後堡的庭院之內,收拾得窗明几淨、點塵不染,華麗中,不脫雅
致。
    另外,還撥派了一名青衣小童在樓下,聽候差遣。
    「古家堡」多年來不留外客,呂毅是破例的第一人。
    受到如此接待,更是找不出前例。
    當然,呂毅對這至為滿意,也頗為感激。
    庭院中,美景如畫,恍如仙境,沒事兒的時候,他可以到處走走,池旁涼亭小坐,
朱欄小橋斜倚……
    對那滿院蕭瑟秋景,發抒所懷。
    對那遍地鵝黃清瘦之金菊,偶爾他還吟哦感歎一番那帶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等佳句。
    走累了,他可以回到小樓中,憑窗獨坐,翻翻案頭書冊。
    「古家堡」武林中書香門第,古蘭與四豪皆俱錦心繡口,博學多才,胸羅淵博,滿
腹珠現。
    尤其古蘭,她是有名的蛾眉隊裡博士,紅粉班中狀元。
    大爺宮寒冰文武雙絕、傲誇四海。
    所以「古家堡」藏書之豐,那是武林中各門派、請世家難望項背,自慚虛匾的,呂
毅他想看什麼沒有!
    對一個「讀書人」來說,這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第06章
    夜,初更。
    碧空中群星閃爍,一鉤冷月剛上梢頭。
    天階夜色涼如水,庭院中幽美而寧靜。
    小樓內,呂毅沐浴方罷,正臨窗對燈坐歇,手裡,是一本「周易」,這,是他特意
向宮寒冰借來的。
    易經,姬周文王國公所繫,這本書,他已然過目多遍,朗朗成誦,熟得不能再熟了。
    如今,他又再次地翻閱,想必是欲精益求精,做更深一層、更進一步的研究,件有
助於他那占卦之術。
    就這麼靜靜地看著……
    突然,他放下書,抬起頭,雙目遙注窗外,似在凝神聽著什麼。隨即,他站起身來,
揮手熄去案頭燈火。
    小樓中,立刻一片墨黑。
    接著,一道淡淡白光被空射起,一閃而沒。
    好快!快得連高手如雲、能人畢集、戒備森嚴的「古家堡」
    內竟沒有一個人覺察!
    這「沒有一個人」的說法,當然包括了古蘭、四豪、「古家堡」一流內家高手的十
家堂主在內。
    這道淡淡白光直出「古家堡」,劃過夜空,飛射西北。
    西北方,是「古家堡」前通往山外的奇險山道。
    山道,由四周高山峻嶺盤旋下降。
    白光,斂於嶺頂,隱人樹海。
    隨即,樹海內響起了南宮逸的話聲,帶著責備意味:「小靈,誰讓你來的?」
    諸葛靈的聲音接口:「三叔,您別生氣,是魏叔讓我來聽聽消息的。」
    南宮逸勾起了心中悲痛,一陣輕歎,道:「古嘯天死了。」
    「什麼!古嘯天死了?」諸葛靈顯然極為震驚,失聲道:「三叔,這是什麼時候的
事兒?」
    南宮逸道:「昨天夜裡。」
    諸葛靈默然良久始又道:「怎麼這麼巧?三叔剛透露了一點口風,表示要搬進『古
家堡』長住,古嘯天就死了,分明是那人下的毒手。」
    「不錯。」南宮逸道:「那人為防事洩,為絕後患,不得不提早下手;為此,我對
古嘯天的死,至感內疚……」
    諸葛靈沒理會南宮逸這句話,他只關心他的古姨。「三叔,這一來古姨更加可憐了,
她怎麼辦……」
    「小靈!」南宮逸一聲輕喝。
    諸葛靈話聲頓住。
    半晌,南宮逸又一聲滿含悲痛憂傷的輕歎,道:「小靈,三叔不該怪你,古蘭她現
在確是夠可憐的,不過,小靈,如今三叔住進了『古家堡』,你還擔心什麼?」
    未聞諸葛靈接話,只聽南宮逸又道:「三叔比你更明白,你古姨目前的處境悲涼而
危險。本來,古嘯天一死,我就沒有借口停留在『古家堡』了;還好他們五師兄妹怕我
受累遇險,堅決留我長住。這樣正好,我一方面可以照顧你古姨,另一方面也可暗中偵
查此事,姑不論古嘯天昔年跟我認識,彼此交情不錯,你古姨又……
    就算彼此毫無關係,我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了,我也絕不容邪惡逞威、凶殘橫行…
    …「
    諸葛靈突然恨聲說道:「好狠毒、好卑鄙的東西!一旦找他出來,我要不把他剝皮
抽筋、碎屍萬段……三叔,您要是找出了他,千萬為小靈留個活口,小靈要替古姨報仇
出氣!」
    沒聽見南宮逸說話,想必,他點了頭。
    諸葛靈話聲又起:「三叔,您認為會是誰?」
    南宮逸道:「很難說,不過,我對四豪甚為懷疑。」
    「四豪?這怎麼可能?三叔您……」諸葛靈大感驚異,又失了聲。
    南宮逸道:「我也認為這不可能,甚至,我還認為自己不該這麼想,無如就事論事,
四豪確有令人動疑之所處。」
    「三叔何指?」諸葛靈出聲發問。
    南宮逸道:「我昨天微透口風時,在座只有古蘭跟四豪五師兄妹。」
    「三叔怎見得他們興奮之餘,不會說出去?多年來,沒有一個醫生能看出古嘯大的
病因,這是件轟動大事,一高興,逢人便說,這很有可能。」
    諸葛靈這話不錯。
    只聽南宮逸道:「這就是三叔為什麼只動疑而不敢斷言的原因所在。三叔這是大膽
假設,有待細心求證,只要四豪當天沒說出去,三叔的疑心就沒有錯,就可斷言那行兇
之人是四豪之一,縱然下手的不是他,他也脫不了關聯。」
    「不會有人偷聽麼?」諸葛靈仍然不敢署信。
    其實,何止是他,說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斥之為無中生有,血口噴人。
    「小靈,你這一問,問得糊塗。」南宮逸道:「姑不論四豪功力如何,天下高手誰
能在百丈之內瞞得過三叔耳目?」好大口氣!實際上,毫未誇張。
    諸葛靈為之默然,良久方始又道:「假如那殺害古嘯天之人便是四豪之一,或者有
所關聯,那麼人心就太可怕了!這不就是人神共債、天理難容、令人髮指的大逆弒師麼?
師恩如山似海,古嘯天待他們如待親手,此人萬死而有餘事!」
    一陣沉默後,南宮選話聲響起:「宮寒冰說得好:「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
知心『,我們也不應太固執。古來逆倫犯上之罪行不是沒有,不過善惡到頭終有報,只
爭來早與來遲,冥冥有神,報應不爽,天理昭彰,不隱邪惡,這種人,縱使我不下手誅
除,也終必遭到天譴。「又是一陣沉默。
    忽地,諸葛靈話聲打破寂靜:「三叔,您難道未在古嘯天遺體上發現什麼?」
    南宮逸未答,反問:「小靈,你看看這是什麼?」
    只聽諸葛靈低低一聲驚呼:「這是淬毒『閻王刺』!三叔,難道……」
    南宮逸話接道:「不錯,這是我暗使『不遺引功』由古嘯天『百匯穴』內吸出來的。
    一根細如牛毛、陰損穴道的淬毒『閻王刺』刺入了『百匯穴』,古嘯天他還能活麼?
幸而古蘭無巧不巧及時趕到,否則古嘯天聯想看愛女最後一眼,說最後一句話都不可
能。」
    一陣格格異響,那是諸葛靈連挫鋼牙。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好個心狠手辣的該死東西!」
    頓了頓,他猛然又道:「三叔,既然他們知道古嘯天是被人下了毒手,他們難道就
沒想到這一層,察看察看古嘯天的遺體?」
    「這也正是令三叔動疑的原因之一。」南宮選道:「在他們未悉古嘯天死因真相以
前,當然不會想到這一層,誰也不會去察看古嘯天的遺體;但,在我道破真相之後,經
驗豐富如四豪者,應該有所行動才對,可是他們沒有。」
    「這不對!」諸葛靈說。
    「怎麼不對?」南宮逸問。
    諸葛靈道:「三叔請想,在您未道破真相之前,那行兇之人認為沒有人懷疑古嘯天
的死因,不會有人想到察看古嘯天的遺體,他無須抹除罪跡。但當您道破真相之後,那
情形便完全不同了,為恐被人發現那根淬毒『閻王刺』,那行兇之人必然會迫不及待他
想將洞王刺『取去,不防您這位文弱書生,他該防古蘭四豪任何一人,現在』閻王刺
『反被三叔您取來,這豈不證明……」
    「我明白了。」南宮逸突然截口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四豪既然在場而不取去凶刺,
那應證明行兇之人並非四豪中人,要不就是那行兇之人並不在場,既不在場就更能證明
不是四豪中人,可對?」
    諸葛靈道:「小靈兒正是這個意思,三叔以為如何?」
    南宮逸道:「也許那行兇之人一身功力尚不足以攝物於無形之中,他來不及,要不
就是由這根『閻王刺』中找不出任何線索,他很放心,故意不取;一旦有人發現了,誰
也不會懷疑在場的四豪,而很自然地懷疑到不在場的『古家堡』人身上,假如是後者,
那就更證明這行兇之人是個極富心智、極其高明的人物!」
    諸葛靈道:「這麼說來,四豪還是不能脫嫌?」
    南宮逸道:「事實如此,沒有絲毫有力反證幫他們脫嫌。」
    諸葛靈似在沉思,片刻後又道:「三叔,小靈兒認為,四豪沒有查看古嘯大遺體這
一點,仍不足構成令三叔您對他們動疑。」
    南宮逸道:「你是說你古姨也未采任何行動,是麼?」
    「三叔,您早想到了?」諸葛靈的話聲有點窘。
    南宮逸未答,反問道:「你知道古蘭她在驟受喪父之打擊後,精神恍惚,靈智遲鈍
到什麼地步?她幾乎不知自身之存在。」
    「古嘯天待徒如親子,四豪不也一樣麼?」
    「有所不同。」南宮逸道:「你古姨是個女兒家,女兒家外面表現得再剛強,內裡
卻脆弱得禁不起任何風浪,何況喪父之痛!」
    看來,這位「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對女兒家倒是瞭解得很透澈,尤其對那位可憐
的「紅粉羅剎」古蘭。
    看來,諸葛靈在他這位奇才第一、智慧如海的三叔面前,是沒有話說了,沒有疑問
了。
    他由來視這三叔為天人,既敬且佩!
    這在天生傲骨向不服人的「玉麒麟」諸葛靈來說,並非無困,且想想南宮逸適才的
幾番話,便可知道諸葛靈為何獨對他這位三叔視為天人,既敬且佩,服服貼貼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說道:「那麼,三叔是打算由四豪著手了?」
    「不盡然。」南宮逸道:「對四豪,當然要細心求證,但三叔對他們只止於懷疑,
卻未敢斷言,所以我仍不放鬆信家堡『任何一人。」
    「三叔。」諸葛靈道:「四豪,別的小靈兒還沒見過,對那位三俠燕惕,小靈兒倒
是覺得既心儀又投線,您可要……」
    「這個,三叔還用你交代?」南宮逸道:「平心而論,四豪盛名不虛,俱皆人中英
傑,一時之選,在未獲確切證據之前,你儘管放心交你的朋友;若按你的性情,不止一
個三俠燕惕使你覺得心儀、投線,還有一個二俠辛天風,獎號『鐵腕墨龍』,以後總會
碰面的,你全心結交吧。」
    能得「談笑書生乾坤聖手」推崇的人那還有錯!
    諸葛靈連忙應聲稱是。
    接著,南宮逸轉移了話題:「小靈,你到縣城去過了麼?」
    諸葛靈答道:「去過了。」
    南宮逸道:「怎麼說的?」
    諸葛靈道:「我說三叔刻在信家堡『,請大伯跟義父即刻趕來,越快越好,並且指
明魏叔的』高昇客棧『為會合處。」
    南宮選「嗯」了一聲,道:「即刻趕來,越快越好,看來你是存心要你大伯跟義父
那雙老腿的好看了,小黑跟小虎呢?」
    諸葛靈一句:「小靈哪兒敢!」接著說道:「聽說他倆最近幾天在三湘露過面,已
另外派人去找了。」
    南宮逸道:「那麼你回去吧,等你大伯跟義父都到齊了再來通知我。記住!古嘯天
故世的事,除你和魏叔外,對任何外人不得輕洩,懂嗎?」
    諸葛靈道:「小靈兒省得,三叔到時候可別忘了代小靈兒問候古姨。」
    「到時候」三字說得妙!
    南宮逸答得更妙:「真的到了時候,三叔自然會代你問候。」
    昏暗月色下,青影如電,沖天拔起,飛閃而逝。
    接著,另一。道白光起白嶺頂樹海中……
    「古家堡」內,大廳中,會議方罷,人影四散。
    會,是由「冷面玉龍」它寒冰下令召開的。
    會議的目的,一方面商討老堡主治喪事宜,另一方面要當眾宣佈三樁大事,那是老
堡主的遺囑。
    與會的有古蘭、四豪、「古家堡」的十家堂主。
    老堡主的治喪事宜,交由大弟子宮寒冰全權決定。
    宣佈老堡主遺囑的不是古蘭,是二爺辛大風。
    遺囑中的三樁大事是:第一,「古家堡」在老堡主身後,由大弟子宮寒冰掌理門戶。
    第二,那本秘發「歸元真經」,由大弟子宮寒冰保管,與古蘭及第二、三、四弟子
共同來研習。
    第二,愛女古蘭許配大弟子宮寒冰。宣佈遺囑後,當眾文訂,成婚之期,由兩人自
己決定。
    這張遺囑,是古蘭在乃父枕下找到的。
    完全出於老堡主親筆。
    一切似乎理所當然,誰也沒有話說,而且都心悅誠服。本來嘛,大爺宮寒冰在各方
面都夠條件。
    一切也成了定局;文定,這是喜事,但在這時候,誰也高興不起來,尤其古蘭,她
一直呆呆地坐著。
    礙於老堡主新喪,大家連拱手稱賀都免了。
    宮寒冰雖然既得接管門戶,又獲美艷嬌妻,可是他臉上卻一絲喜色也沒有,仍然是
那麼陰沉沉地。
    會散後,眾人各回住處。
    古蘭一個人兒踏著花間幽徑,走向所居小樓。
    宮寒冰本來要相送,卻被她當著另外三豪之面,一口予以拒絕了。在自己家裡,送
個什麼勁兒!
    古蘭表示,她心裡煩得很,最好短時期內,任何人都別打擾她,讓她一個人兒清靜
些時日。
    這夠難堪!無如,宮寒冰只要是為了小師妹,他能忍人所不能忍,何況這段時間,
也的確應該讓她清靜清靜。
    這雙重打擊,對古蘭來說,是夠大的。
    宮寒冰頗為窘迫,只得與三位師弟相偕而去。
    走完了幽徑,便是畫廊。
    畫廊的盡頭,就是她那閨閣小樓。
    可是,在她要踏上畫廊時,她卻停下了腳步,略一猶豫,不走畫廊,嬌軀左折,裊
裊行向庭院中。
    想必,她是想到院中走走,略舒哀思愁悶。
    月色昏暗,亭、台、樓、謝,一切均在膝俄中。
    庭院中,美而靜,美得動人,靜得出奇。
    古蘭,她並未在庭院中停留,越過來柱小橋,踏著滿地茸茸細草,逕直行向另一座
小樓,那是書生呂毅所居。
    走著,走著,她忽地又停下了腳步。
    無他,只因發現那小樓上燈光已熄,她認為人已睡了。
    睡了怎好再打擾?
    轉過嬌軀,緩緩行向池畔小亭。
    亭畔小池一秘清澈碧水,浮萍二三,一平如鏡。
    只有夜風過處,帶起些微漣滿。
    地上地下兩重天。
    碧空地底雙鉤月。
    墓地裡,亭中,水面又添一對雪白清麗二蟬娟,襯托得這美景更美,美得不帶人間
一絲煙火氣。
    那是古蘭斜倚欄杆,望著他中呆呆出神。
    冰肌玉骨、晶瑩白皙,映著冷輝,隱隱有種惑人的光彩。
    美中不足的是那木然神色,冰冷而蒼白的嬌靨,似乎檬上一層薄霧般的迷濛美目……
    一切又靜止了,靜,靜,靜……
    古蘭,這時就恍若一尊栩栩如生的玉雕女神像。
    突然,一個清朗話聲起自亭外,打破靜寂。「姑娘還未安歇麼?」
    古蘭星然回顧,身後,庭院中,負手站立著書生呂毅,儒衫輕拂,流灑飄逸,只奈
何那張面孔!
    古蘭連忙站起,道:「先生也尚未安歇?」
    呂毅道:「庭院夜景誘人,竟留連忘返了。」
    古蘭道:「樓上燈火已熄,我原以為先生睡了。」
    呂毅呆了一呆,道:「姑娘找過呂毅?」
    古蘭微點螓首。
    呂毅問道:「姑娘有事麼?」
    古蘭道:「我有點事情想請教先生,先生請進來坐。」
    呂毅猶豫了一下,走進亭中,在對面石凳上坐下。
    望了望古蘭,道:「請教不敢當,姑娘但請下問。」
    「不敢!」古蘭沉吟片刻,忽地抬眼凝注,說道:「我覺得先生日間所言並未盡意,
似乎有所保留。」
    呂毅心頭微震,道:「怎見得?」
    古蘭道:「我說不出所以然,只是我能感覺得出來。」
    已毅默默不語,片刻方點頭說道:「姑娘慧眼,我承認。」
    古蘭柔婉發話,口氣帶點質問:「先生發言慨賜鼎力,結果卻保留所知;我不明白
先生用意何在?」
    「姑娘得原諒呂毅。」呂毅泰然說道:「呂毅有不得已的苦衷,姑娘也請相信呂毅,
呂毅這麼做自有道理在,總之,這對姑娘只有益而無害。」
    古蘭毫不放鬆,淡淡說道:「先生古家大恩人,怎言有害?
    不過,我想聽聽先生這所謂的不得已的苦衷,與道理之所在。「」姑娘一定要聽?
    「呂毅望著她發問。
    古蘭微頷螓首:「聽先生自願,我不敢相強。」
    呂毅想了一下道:「好吧,這是呂毅出自自願……」
    微頓話鋒,接道:「姑娘知道,呂毅是個外人,外人說話自有許多顧忌與不便之處,
在未得確切證據之前,『古家堡』任何一人都難脫嫌疑,事關人命,犯上罪大,怎能輕
易言之。」
    古蘭淡淡一笑,道:「我以為先生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卻不應該不相信古蘭。」
    呂毅道:「呂毅毫無不信姑娘之處。」
    「那麼……」古蘭黛眉微揚,道:「如今只有古蘭與先生對坐,先生為何還不將所
知而加保留者見告?」
    呂毅坦然說道:「呂毅不敢。」
    古蘭柔聲反問:「先生怕什麼?」
    呂毅說道:「我說過,我是個外人,我怕姑娘不信,反懷疑居心叵測、血口噴人、
惡意中傷。」
    「其實,先生不說我也很明白。」古蘭淡然道:「正如我四師兄所言,先生是懷疑
我五師兄妹,別說是我,任何人也難以相信,但我不會怪先生。因為我知道先生為的是
我們『古家堡』,絕無惡意。」
    「多謝姑娘!」呂毅心頭猛震,道:「我要更正點一點,五師兄妹該改為四師兄
弟。」
    古蘭道:「我一樣不能相信。」
    呂毅淡淡說道:「信不信但憑姑娘,事實使呂毅動疑,呂毅不必否認。」
    古蘭美目微注,道:「我可否聽聽先生這『事實』何在?『」
    呂毅道:「姑娘既不相信,似乎無須多此一舉。」
    「談談何妨?」古蘭唇邊浮現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
    「何必枉費唇舌。」呂毅視若無睹,回了一句。
    古蘭微微色變,旋又淡淡帶笑:「假如我一定要聽呢?」
    呂毅也淡然說道:「那只有冒死盡陳了。」
    占蘭道:「先生何言之太重?古家堡報恩猶恐不及。」
    呂毅淡淡一笑,突然反問:「請問姑娘,地下密室之開啟,可是」古家堡『人人皆
知?「
    「沒有。」古蘭搖頭說道:「只有古蘭五師兄妹及十家堂主知道。」
    「姑娘。」呂毅望了她一眼,說道:「那行兇之人也知開啟之法。」
    古蘭顏色不變,道:「這並不足以證明什麼,也許知道密室開啟之法的人,不止古
蘭所說之數,何況這裡面還有十家堂主在。」
    這話不錯,這委實不能證明四豪涉嫌。
    呂毅未予置辯,淡淡一笑,又問:「『古家堡』中,以何人跟老堡主最為親近?」
    古蘭以簡單二字作答:「古蘭。」
    呂毅道:「四位令師兄呢?」
    古蘭道:「師徒若父子,一如古蘭。」
    「那麼,」呂毅道:「姑娘應已明白我何以有此一問。」
    「我明白。」古蘭微頷螓首。「先生應知這說法牽強得很。」
    呂毅仍未置辯,微笑又問:「『古家堡』中以何人武學為高?」
    古蘭道:「十家堂主俱皆一流高手,尋常武林人物難望項背,古蘭四位師兄功力猶
高於十家堂主,但均難及家父十之六七。」
    古蘭似已知呂毅這一問的用意,想一句堵住呂毅之口;呂毅沒有在意,深往古蘭一
眼,道:「難道沒有青出於藍的了?」
    古、道:「就古蘭所知,沒有。」
    呂毅仍未在意,淡淡說道:「恐怕真的只如姑娘所知。」
    這不啻說,可能古蘭所知有限。
    古蘭神色一變,道:「先生此言何意?」
    呂毅不答,又問道:「請問姑娘,老堡主被人謀害多年,若非被呂毅看破,姑娘到
現在是否仍被蒙在鼓中?」
    事實如此,古蘭無從否認,只有點頭:「不錯。」
    呂毅說道:「同樣的道理,在可能的潛伏者被識破之前,姑娘又怎知『古家堡』中
沒有武功比老堡主更高之人?」
    古蘭無言可對,默默垂首。
    呂毅望了她一眼,又道:「那行兇之人陰謀暗害老堡主多年而未被人發現,其隱藏
裝扮功夫之好,手法之高,行動之詭秘,可想而知。目毅敢斷言,『古家堡』中必有比
老堡主武學更高之人。」
    古蘭微頷肆首,突又抬頭說道:「先生應該知道,這,任何人都有可能。」
    她依然為她那四位師兄力辯。
    這本是令人萬難置信之事!
    「這我承認。」呂毅說道:「但姑娘請再聽我說一點理由,老堡主死在昨夜,當日,
我微透露出老堡主病情端倪的口風,而當時,在座的只有姑娘師兄妹五人…
    …「
    古蘭嬌軀猛起顫慄,她猶自不敢相信。「也許四位師兄事後也透露了此點。」
    「不錯。」呂毅正色點頭,逼視古蘭,道:「但,姑娘,倘若他們四位並未透露,
或者在本證實其他四位確曾透露之前,當做何論?」
    古蘭望著目毅顫聲說道:「先生,這也可能是巧合。」
    「姑娘。」呂毅說道:「那是矯情,我不欲多辯。」
    古蘭又垂下秦首。
    呂毅暗暗一歎,又道:「姑娘,還有,真相既經呂毅道破,當時他們四位為何沒有
一人查看老堡主遺體?看看老堡主究竟是被……」
    「先生。」古蘭猛抬螓首,道:「悲痛哀絕,當時就連古蘭也沒有想到。」
    呂毅情知她有此一說,道:「姑娘女兒家,外剛強,內脆弱,禁不起這重重打擊,
他們四位不同,他們四位畢竟是鬚眉丈夫。」
    古蘭不語,半晌,蒼白嬌靨上忽起陣陣抽搐,雙目呆呆前規,喃喃說道:「先生,
無論你怎麼說,我仍然難以相信。」
    呂毅道:「師徒如父子,四豪皆英傑,呂毅也不敢相信。呂毅只是就事論事,姑娘
知道呂毅用心,必能諒之!」
    古蘭緩緩說道:「我說過,我不會懷先生。」
    「姑娘。」呂毅說道:「我只是懷疑,卻未做斷言,是與否,有待細心求證,在未
獲確切證據之前,我不希望為此而有傷」我懂,不會的,先生請放心。「古蘭水然說道:

    我始終難以相信,怎會有傷我師兄妹間感情?此事僅先生與古蘭知道,絕不會再讓
他人知道:「」多謝姑娘!「
    月影逐漸高移,夜已深,露已重。
    沉默了一會兒,古蘭突然說道:「我明白了,先生當回想搬進『古家堡』長住,其
用意不是單為家父診病,今天答應住下,也並非由於難卻古蘭師兄妹盛情,而是想藉此
留在『古家堡』,暗中偵查真兇,可是?」
    呂毅毫不猶豫,毅然點頭:「我說過,姑娘慧眼獨具。」
    「先生誇獎。」古蘭淡淡說道:「先生此舉,令古蘭深深擔心!」
    呂毅明知故問,道:「怎麼?」
    古蘭道:「先生既道破真相,粉碎陰謀,又復有此懷疑,先生就應該知道自己時時
刻刻都有殺身之險。」
    「我很明白。」呂毅談笑說道:「怕死我就不來了。」
    「好膽略。」古蘭道:「先生這位讀書人與眾不同。」
    「姑娘誇獎。」呂毅道:「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書生雖然百無一用,卻尚能不畏於
邪惡,不屈於威武!人生自古誰無死?」
    古蘭美目凝注,道:「這樣的死,於事無補,等於白白犧牲,我以為先生是有所仗
恃。」
    「仗恃?」呂毅心中一跳,微笑說道:「姑娘以為我這文弱書生仗恃些什麼…
    …「
    頓了頓話鋒,接道:「要有,那該是胸中一點正氣。」
    古蘭微搖螓首,美目緊盯呂毅不放,道:「不單是胸中一點正氣,還有那深藏不露、
高不可測的武學造詣,那連我大師兄都試不出的功力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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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22:32 |只看該作者
呂毅暗暗震動,表面上,他一副啼笑皆非種態。「姑娘說笑了,呂毅一介……」
    「先生,」古蘭黛眉微挑,目光如利刃,截口說道:「你這位讀書人不同於一般讀
書人,你的膽識、氣度、舉止,高深的智慧、機警的反應,是一般讀書人所絕對沒有的。
你瞞了別人,卻瞞不過古蘭,其實,先生,我知道你是來幫助古蘭的,你又何必瞞我
呢?」
    這番話,聽得呂毅心頭連震,略一思忖,暗暗一歎,只有毅然點頭,道:「姑娘,
我又要說了,姑娘慧眼獨具,面對高明,我無從再瞞,不錯,我略涉武學,但淺薄得
很。」
    「先生,」古蘭仍緊逼不捨,道:「你這是何必?能隱斂得一如常人,在『古家堡』
有恃無恐,連我四位師兄都走了眼,尤其我大師兄更曾一試,這怎說略涉,何言淺薄?」
    呂毅愣住了,旋即,他苦笑說道:「姑娘口才犀利,令我招架不住。」
    這,等於默認。
    古蘭淡淡一笑,美目深注,道:「先生,恕我冒昧,武林高人中,我沒聽過呂毅這
個名字,先生這姓名應該是假作真吧?」
    呂毅神情一震。古蘭淡淡一笑又道:「先生,讀書人知書達禮,應知姓名父母所
賜。」
    好厲害的詞鋒。
    呂毅陡覺面上一陣奇熱,只得說道:「姑娘,看來呂毅一切難逃高明法眼。」
    「先生誇獎!」古蘭淡淡說道:「那麼,先生大名是……」
    她是一步緊似一步,毫不放鬆。呂毅暗暗叫苦,道:「姑娘,我有苦衷。」
    古蘭微微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人人都有不願告人之隱衷,這一點,我不便相
強。」
    呂毅暗吁一口大氣,飛快說道:「謝謝姑娘!」
    古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不必如此,我說不問就不問。」
    呂毅,他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下去。
   微頓話鋒,古蘭又道:「先生身份是假,姓名是假,如我料得不錯,先生這面貌也
應不真,不過我承認先生裝扮得天衣無縫。」
    剛松的一顆心,猛又一緊,呂毅,他頓感窮於應付。
    古蘭看在眼內,失色香唇邊,微起抖顫,道:「這,想必又是先生的難言之隱?」
    「姑娘明鑒。」呂毅,他不敢接觸那一雙緊盯著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低下頭,避
了開去。「我也不願如此,其實,這副臭皮囊又何嘗是本來面目?」
    「答得好。」古蘭微頷螓首說道:「萬般皆空幻,唯有靈性真,這一點,古蘭也不
敢強人所難,且再請教先生來意。」
    豈非明知而放問?
    呂毅抬起頭,道:「姑娘,我只能這麼說,是友非敵,絕無惡意。」
    古蘭道:「這個我信得過先生,但我不明白先生為何要管『古家堡』的家務事。」
    呂毅正色說道:「姑娘,這不見得僅是『古家堡』的家務事,天下第一堡盛衰安危
足以影響整個武林,再說,『古家堡』若為邪惡之徒霸據,那就更……」
    「先生,沒那麼嚴重。」古蘭美目凝注,接口說道:「先生何不說是為了古蘭?」
    「姑娘錯了。」呂毅心中又是一震,道:「事先,呂毅並不知老堡主臥病多年。」
    古蘭道:「是與否,彼此心照不宣,似乎沒有爭論的必要,現在我要向先生請教日
前我佔過的那兩卦……」
    呂毅惑然說道:「姑娘還有什麼不明白之處?」
    古蘭道:「對先生為古蘭所佔那婚姻一卦,古蘭至今猶感迷惑。」
    呂毅呆了一呆,道:「我不知姑娘迷惑什麼?」
    古蘭唇邊浮現一絲淒婉笑意。「家父在遺囑中將古蘭許配大師兄,但古蘭對大師兄
只止於兄妹,毫無兒女情愛之可言,所以我對先生那白首偕老四字表示懷疑。」
    「這……」
    呂毅他為難了。他既然對四豪起了疑心,他怎能再鼓勵古蘭嫁與四豪之一?在未查
明真相之前,一個不慎便會造成千古恨事,斷送古蘭一生,萬一古蘭誤嫁了殺父仇人,
那後果……
    想到這兒,他禁不住機伶一顫,只有避實就虛:「姑娘,我說過,婚姻大事,半由
天定,半由人為,姑娘如堅認人不可為,呂毅不敢再說什麼。」
    「那只是一半中的天定,八字不相剋,婚姻自然吉利可行,不過……主要的還是人
為的一半。」
    「先生,我明白了。」古蘭點頭說道:「多謝指點迷津。」
    「姑娘,你誤會了。」呂毅忙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奉勸姑娘不妨多等
些時日,老堡主遇害亡故,含恨而歿,在大仇未報之前……」
    「先生,這,我也明白。」古蘭淡淡而笑,那不是笑,那比哭著起來還令人心碎腸
斷,這種笑,很不正常。「但,先生,大仇得報,真相大白之後,也只能判明一個人是
善非惡,並無補於雙方之感情,先生以為然否?」
    事實如此,呂毅他不得不點頭,道:「是的,姑娘。不過,我認為感情二字須經長
時間之培養,所謂『日久生情』,多假以時日,終會……」
    「先生。」古蘭接口說道:「大師兄到『古家堡』前後已有七年,難道時間還不夠
長麼?」
    呂毅無詞以對,半晌才低低說道:「那有可能,或許七年還嫌短了一點。」
    古蘭美目異采一閃,凝注著道:「先生,古蘭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先生似乎很幫我
大師兄說話,也希望我能早日嫁出去。」
    呂毅心中一震,忙道:「姑娘說笑了,誰不願促成一樁美滿婚姻。」『「但這婚姻
並不美滿,先生。」古蘭緊逼說道:「你願意看兩個毫無情愛可言的人,相對悉苦終
生?」
    呂毅面上飛快掠過一絲不安,說道:「姑娘,我沒這個意思,也不敢;姑娘倘若堅
認縱使假以十年雙方也無法有情愛可言的話,那我就不便再說什麼了。」
    又道:「我很不明白,姑娘,宮大俠人中英傑、文武雙絕,他的人品,應該是百年
罕遇,舉世難見,是女兒家夢寐以求、理想中的終生伴侶,得夫如此,應該毫無所憾,
姑娘卻為何……」
    「先生,」古蘭微搖峰首,接口說道:「這,我跟先生一樣不明白,我也承認先生
所說的話,大師兄他一身傲骨,眼高於頂,對我,他卻百般容讓,曲意維護。
    雖然他數年來一直都對我很好,無如,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始終對他難生情愫,
哪怕是一絲絲也沒有;要有,那只是感激,先生知道,這非關……「
    呂毅由衷地一歎說道:「情之微妙,委實令人難解……」
    「先生說得不錯。」古蘭嬌靨上的神色,突轉哀怨淒楚,美目呆注亭外小池中那水
底金鉤,喃喃而語,眼角餘光,卻未曾放鬆呂毅。「情之微妙,委實令人難解,大師兄
那般垂愛於我,找卻對他難生情愫;我傾心於人,人又對我不屑一顧,看來我跟大師兄
一樣地是作繭自縛的可憐春蠶……」
    呂毅那一襲儒衫,忽地無風自動,緩緩低下頭去。
    古蘭心中一陣激動,美目異采連連閃漾。
    適時,呂毅又抬起了頭,望著她,微笑的說道:「我不相信,世上竟還有人會對姑
娘不屑一顧。」
    古蘭看得出他那笑意有多勉強,也淒婉一笑,道:「事實上,古蘭就這麼可憐,他,
就是我日前請先生占卦,所要找尋的那個人,而先生卻告訴我他已經死了。」
    「我很抱歉,姑娘。」呂毅又低下了頭,道:「卦象如此,我不得不直言。」
    「我無意責怪先生。」古蘭搖了搖頭,說道:「生死有命,貴富在天,以前,我也
曾聽說他的死訊;如今,又加先生證實,可是,我仍不相信像他那樣一位人間少有、地
上無雙的奇才、英俠,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個塵衰,這就是我為什麼又要向先
生請教的原因所在。」
    呂毅身形一震,抬頭說道:「姑娘,卦象顯示,的確如此。」
    「不會有錯麼?先生,這也許太唐突,但……」
    「姑娘,呂毅占卦從無不靈,姑娘存疑,這也是人之常情。」
    「先生,」古蘭突然抬起目光,有如兩把霜刃,逼視呂毅問道:「你相信不相信奇
跡這種說法?」
    呂毅心中一緊,答得妙:「那要看姑娘是指什麼而言。」
    古蘭道:「我指的是一個已傳死訊的人,會突然出現人前。」
    「姑娘,」呂毅心弦震動,強笑的說道:「那是神話,呂毅不相信那白骨生肉、死
人復活之說。」
    古蘭淡淡一笑,緊逼一句:「先生,我是說只傳死訊,並未證實確實死去。」
    「這……」呂毅他無可躲避,道:「這應該有可能的。」
    「是麼?」古蘭平靜地道:「先生相信不相信我說的他,會突然出現我的眼前呢?」
    「姑娘,」呂毅笑得更勉強,故作輕鬆地道:「那姑娘是砸呂毅的招牌了。」
    「先生,請答我的問訪。」古蘭逼得更緊。
    呂毅略一沉吟,只有這麼說:「假如姑娘所說之人確實已死,那呂毅不相信有此奇
跡;假如只傳死訊,那呂毅相信或許有此可能。」
    古蘭嬌軀倏起較顫,緩緩收回目光,顫聲喃喃:「有可能,是的,有可能,可是又
有什麼用呢?他裝扮成另一個人,而且有意躲避,不承認……」
    呂毅,他不敢再坐下去了,忙道:「姑娘,夜已深,露很重,姑娘悲傷哀痛過度,
身心疲乏已一日夜,還是請早些回樓休息吧。」
    「先生,多謝關注,我這就回樓……」
    目光一轉,停在呂毅面上。「先生,在我回樓之前,我希望先生再回答我一個字,
據我幾天的觀察,我發現先生除了這張假的面貌外,胸羅、言談、舉止、氣度……無不
像極了一個人,他,諒先生也知道,他就是放眼宇內,唯一能壓蓋『古家堡』的人,
『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也就是我所說的他,請回答我,是與否?」
    這是開門見山的問法,等於到了攤牌時候。
    他不能點頭,點了頭,多年苦心便要毀於一旦。
    然而,眼前的情勢,卻又不容他不點頭。
    古蘭一雙美目中包含著太多的東西,緊緊地盯注著他,等待著那一個字,是與否的
答覆。
    那雙目光裡所包含的東西,他無一不能感受到。
    而且,能很清晰的感受到。
    這,使他心弦劇顫,靈魂震動。
    「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叱吒風雲,睥睨宇內,豪情萬丈,一身是膽;而如今,他卻
沒有勇氣張口說出這兩個字中的任何一個字。
    對這兩個字,他簡直感到觳觫,深深地觳觫!
    他怎麼辦?
    沉默不語不是辦法,那不啻默認。
    墓地,他咬牙橫心,一聲輕咳,就待張口。
    適時,一陣步履聲由遠而近,清朗話聲隨之傳來:「蘭妹原來在這兒。」
    茫茫夜色中,出現了「冷面玉龍」宮寒冰。
    來得正是時候,多虧了他!
    無形之中,幫了呂毅一個大忙,使他掙脫了她的口底羅網。
    呂毅暗時一口大氣,忙站起棋手:「宮大俠還未安歇?」
    宮寒冰星目微注,還禮說道:「先生也尚未安歇?」
    呂毅道:「跟古姑娘在這兒隨便談談。」
    說話間,宮寒冰已走進亭中。
    古蘭美目微翻,看了他一眼,淡然說道:「大師兄找我?有事麼?」
    「沒有。」宮寒冰柔聲說道:「我不放心,特來看看。」
    古蘭道:「大師兄到我樓內去過了?」
    宮寒冰點頭說道:「我發現蘭妹不在,才一路找來的。」
    人家師兄妹兼未婚夫婦對面,呂毅他在這兒似乎已嫌多餘,他顯得很識趣,乘機拱
手道:「二位談談吧,呂毅告退了!」
    怪的是古蘭跟宮寒冰都未出言挽留。
    兩個人只說了聲:「先生走好。」
    一直望著呂毅背影消失不見,宮寒冰才開口說道:「蘭妹剛才跟呂先生談些什麼?」
    這是一句很平常的問話。
    可是出自宮寒冰之口,入於古蘭之耳,卻有點大不相同,不知宮寒冰是有心抑或無
心。古蘭挑了挑眉梢,道:「沒什麼,只是隨便談談。」
    宮寒冰星目深注,道:「我可否知道內容?」
    古蘭黛眉微蹩,變色說道:「大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宮寒冰忙道:「蘭妹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古蘭臉色稍緩,道:「那麼大師兄是什麼意思?」
    顯然,她是非問個明白不可。
    宮寒冰神色一轉慎重,道:「我想知道他跟蘭妹談的,是否有關師父老人家…
    …「
    古蘭芳心一跳,美目凝注,截口說道:「不錯,這有什麼不對?」
    「沒有什麼不對。」宮寒冰冷哼一聲,挑眉說道:「我認為他應該比誰知道得都清
楚。」
    古蘭一震說道:「我不懂大師兄此言何指?」
    宮寒冰冷冷一笑,道:「蘭妹且請想想,師父他老人家臥病多年,換過幾許名醫?
為什麼偏偏在他這個醫生診斷期間突然故世?」
    剎那間,古蘭趨於平靜,望了宮寒冰一眼,道:「大師兄可是說……」。
    宮寒冰目射寒芒,冷然接口道:「我對他深感懷疑!」
    古蘭深深說道:「大師兄,莫忘了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書生?」宮寒冰想笑,可是他沒笑出來,冷哼說道:「恐怕只有蘭妹一個人兒才
相信他是個文弱書生。」
    「我一個人兒?」古蘭有點訝異,道:「難道二師兄他們……」
    宮寒冰接口道:「二弟他們跟我一樣地表示懷疑。」
    古蘭詫然又問:「日間二師兄猶一意挽留,難不成那是假的?」
    「那不假,」宮寒冰冷笑說道:「十足的真情真意,但適才四人經過一番研判後,
一切全部改觀了。」
    古蘭沉吟不語,須臾說道:「大師兄不是試過他了麼?」
    宮寒冰道:「那不難說明,正如蘭妹所言,他功力莫測高深,憑『古家堡』的武學,
還不容易試出什麼來。」
    這話不錯,假如他真是自己所懷疑,刻骨思念、魂牽夢縈的他,「古家堡」的武學,
委實試不出什麼!
    古蘭,一時沒再開口。
    宮寒冰又說道:「他以『名醫』姿態出現,他說師父他老人家身中慢性之毒,誰知
道是真是假?假若師父老人家真的身中慢性之毒,喉間又有發烏跡象,我不相信以前的
那些『名醫』看不出來,這不是他在第一次診斷時暗中施毒,便是他信口胡說、企圖掩
飾。」
    古蘭這時才開口說道:「他老人家穴道被制是真不假,這又該如何解釋?」
    「蘭妹,你聰明一世,卻怎地借懂一時?」宮寒冰道:「他既有一身莫測高深的功
力,兩次診斷,何時不能下手?穴道被制,則血脈滯阻,他老人家穴道如果是被制多年,
以往那些名醫又怎會看不出來?再說,我師兄妹都知道,那制穴手法,可是我『古家堡』
的手法?可是我『古家堡』武學所能為?」
    古蘭微蹙黛眉說道:「設若誠如大師兄之言,他老人家為何不告訴我們?」
    宮寒冰道:「那也很簡單,可能正如他所說,師父他老人家隱而不言、甘受其害,
是有所顧忌,顧忌他另有更惡毒煞手。」
    這些說法,無不合乎情理,確有值得懷疑之處。
    古蘭沉思良久,喃喃說道:「果然大師兄所料不錯,那就太可怕了,我請他來,豈
不成了引狼入室,開門揖盜,間接地害了自己父親麼……」
    「大師兄,」接著猛然發問:「『古家堡』跟他無冤無仇,他用意何在?」
    「蘭妹,」宮寒冰目間厲芒,冷笑說道:「『古家堡』跟這次來犯的天下武林同道
有冤有仇麼?蘭妹如若問他是何用意,且想想天下武林同道是何用意?」
    「劫奪『歸元真經』,何必傷人?」
    「樹大招風,天下武林誰不嫉妒『古家堡』威名?哪一個不是把『古家堡』視為背
上芒、眼中釘想盡辦法欲摧毀覆滅之?」
    古蘭,再度沉默了。
    頓了頓話鋒,宮寒冰話聲忽轉溫柔,慰勸說道:「蘭妹也不必徒然自責,何謂引狼
入室,開門揖盜,蘭妹之本意出自孝心,要怪那該怪我們太相信別人……」
    古蘭,她十分作難,呂毅與大師兄這兩方面各執一詞,而且俱皆言之成理,實實在
在的難以取決。
    假如,她能證實,或者是有把握確定那位書生呂毅便是她那萬斛深情盡傾,一縷情
絲繫緊的昔日情人「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的南宮逸,那麼,宮寒冰他怎麼說她也不會相
信。
    無如,到目前為止,她只是懷疑,尚未獲得證實,也沒有十分把握加以確定。
    既然不能加以確定,就不得不暫時否定了呂毅對她所說的話。因為,怎麼說官寒冰
是她親同手足的大師兄。
    在未經證實以前,呂毅究竟是個來歷不明的外人。
    世上沒有一個人,不相信自家人的話,而去相信外人的。
    她能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就是趁此機會讓四位師兄去試呂毅,查明呂毅的底細來歷。
    對官寒冰的安慰,她未置一詞,抬起螓首,木然說道:「我方寸已亂,大師兄認為
應該怎麼辦?」
    宮寒冰道:「我的意思是先暗中偵查他動靜,待取得明確證據再說,但二弟他只怕
等不及、耐不住,蘭妹知道他是個直性子。」
    古蘭微頷肆首,道:「二師兄他準備怎麼樣?」
    宮寒冰道:「他準備找呂毅,開門見山,逼他說明一切,然後再下手。」
    古蘭點頭沉吟:「這樣也好,免得……夜長夢多,養癰遺患。」
    宮寒冰訝異投注,望了望古蘭,說道:「蘭妹,諒我說句不應該說的話。事關大仇,
你的反應……」
    古蘭淡淡道:「大師兄該知道我做事一向謹慎,我絕不放過真兇,但也絕不冤枉無
辜,在未得明確證據之前,是與非尚難斷言,有什麼值得激動的?再說,激動實足蒙蔽
靈智,一個不慎,便出差錯,這種事關人命,怎可出錯?」
    宮寒冰點頭說道:「蘭妹說得是……」
    星目深往古蘭,突然問道:「蘭妹,師父他老人家臨終時,對蘭妹所說的那句話,
究竟是什麼意思?蘭妹可曾想出一點什麼道理來?」
    「沒有,」古蘭搖頭說道:「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再去想別的事。」
    宮寒冰道:「蘭妹難道不認為那句話很重要麼?」
    「也許,」古蘭慨然點頭。「可惜他老人家沒等我問話就與世長辭了……」
    強忍心中悲痛,抬眼凝注宮寒冰,道:「一天來,我根本忘了那句話,現在經大師
兄一提,我也才覺得那句話十分重要,而且似乎真有什麼隱情,大師兄是否想出了些什
麼?」
    宮寒冰皺眉搖頭道:「我要想得通,怎會再問蘭妹……」
    輕歎一聲,接道:「可惜南宮大俠已故世多年,不然問問他定可明白。」
    古蘭微頷螓首,默然未語。
    驀地裡,前堡梆聲頻傳,更鼓敲出了三更。
    宮寒冰霍然驚醒,望了古蘭一眼,柔聲說道:「蘭妹,夜很深了,回房安歇吧!」
    古蘭沒有說話,緩緩站起嬌軀,裊裊走出小亭。
    宮寒冰默默地跟在身後,半陪伴,半護送地並肩踏著茸茸細草。滿地露珠,走上畫
廊……
    庭院中,剎那間陷入空蕩、寂靜……
    只有那亭、台、樓、謝,浸沉於昏暗冷輝中。
    萬籟俱寂,四無聲息。
    「古家堡」中有一處猶透著燈光。
    那是書生呂毅所居小樓之上。
    紗窗上,映著一個人影,一個憑窗靜坐的人影。
    窗內,臥房中,呂毅正坐在桌前。
    皺著眉,呆呆地出神,似在沉思著什麼。
    桌上,放著那本「周易」,而且攤開著,可是,他沒有投視一眼。
    他並非神色木然,眉宇間鎖著輕輕憂慮,又微透些微不安。
    他就這麼呆呆地坐著……
    突然,兩道冷電般奇亮的光芒,自他那微翕雙目中一閃即隱,隨手拿起那本「周易」
    看了起來。
    轉瞬間,一條黑影鬼魅般地滑進小樓,停身在他的背影,這黑影,赫然是個身穿黑
袍的蒙面人。
    呂毅,沒有動靜。
    黑袍蒙面人目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狠毒詭異之色,緩緩抬起了右手,食指前伸,指向
呂毅「命門」要穴。
    他蓄力待發。
    呂毅突然淡淡發話:「莫讓人笑我呂毅不知待客,閣下請坐!」
    他頭都未回。
    黑飽蒙面人身形一震,旋即冷冷說道:「我早料定閣下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果然
不錯,看來,我這只右手沒有白抬。」
    呂毅緩緩轉過身子,可並未站起,目光深注,說道:「那是我沒打算再瞞閣下,
『命門』要穴,豈是開玩笑的!」
    信手微擺,又道:「閣下,既來之則安之,何妨坐下來談?
    要不,我這個身為主人的,怎還好意思坐著?「
    黑袍蒙面人未動,冷冷說道:「閣下不必客氣,只管坐著就是。」
    「那麼……」淡淡一笑,道:「恕我失禮了,有道是:「深夜客來茶當酒『,我無
酒待客,茶嘛,又得麻煩樓下兩位小友,我想閣下必不願驚動別人,所以我也只有不招
待了。現在,閣下表明來意吧。「輕鬆得很。
    黑袍蒙面人未答,說道:「閣下膽大得出我意料之外。」
    呂毅談笑道:「我有同感,閣下也不差,值此古家堡上下都在追查那殺者堡主真兇
之際,竟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跑來找我,這份膽,很令我心折!」
    「區區『古家堡』算得了什麼?」黑飽蒙面人傲然笑道:「平常武林中人,視之為
天下第一堡、龍潭虎穴,不敢輕易涉足,但在找的眼中,卻不啻狗窩雞棚。」
    呂毅看了他一眼,道:「閣下不覺得這話太狂了點兒麼?」
    「狂?」黑袍蒙面人「哈」了一聲,冷笑說道:「我在『古家堡』橫衝直闖多年,
進出地下密堂不下百次,哪一次不是來去自如?那些酒囊飯袋、笨蠢庸才,竟然個個茫
然無覺,你說我這話是否太狂?」
    目毅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算太狂,難免有點兒,閣下應知四豪不是……」
    「也不例外,」黑袍蒙面人冷然接口:「四豪又算什麼東西!
    別看他四人聲名震宇內,在我看來無異黃口小兒,不值一提,不值一笑。「好大的
口氣。
    而聽這口氣,這人顯然不是四豪之一。
    呂毅神色未動,微笑說道:「也許你說得對,不過我以為你閣下今夜找上我,當不
會是來跟我囉嗦廢話誇口的,談來意吧,閣下,我不耐久等。」
    黑施蒙面人森寒目光一閃,道:「先告訴我你的真名實姓。」
    呂毅道:「有此必要麼?」
    黑飽蒙面人道:「既敢伸手管古家堡的事,諒必不是畏首畏尾之輩。」
    呂毅雙目暴射逼人威稜,道:「閣下,對我說話要放客氣點!」
    黑袍蒙面人身一抖,脫口說道:「閣下好高深的修為……」
    「好說,」呂毅目中威稜一斂,道:「你找的是呂毅,何妨就把我當呂毅看待。」
    黑袍蒙面人立即趨於平靜,道:「我本有此意,無如……」
    「閣下,」呂毅一擺手,截口說道:「別不知好歹,我的真名實姓聽不得,否則你
閣下會懊悔莫及,在這兒固然待不住,我,更也不會讓你活著下樓。」
    看來,呂毅沒有打算擒他。
    黑袍蒙面人道:「我向不強人所難,其實,姓名有何重要?
    我認定找的是你就行了。「見風轉舵,變得好快。
    顯然,他已攝於自毅一身莫測高深的功力。
    呂毅衝著他一笑,這一笑,令人臉紅。「既是如此,閣下還等什麼,說來意吧。」
    黑袍蒙面人果然不再猶豫,道:「我今夜來此,是要奉勸閣下及早回頭抽手!」
    呂毅道:「不是來殺我洩憤的?」
    黑袍蒙面人陰陰說道:「那要看閣下是否聽話了。」
    呂毅含笑說道:「倘若我這個人還能不畏威脅,不怕死呢?」
    黑施蒙面人目中冷芒一閃,狠毒說道:「那禍由閣下自取,怨不得傷及無辜!」
    呂毅道:「憑你?」
    黑袍蒙面人面上一熱,道:「何必我?殺你之人比比皆是。」
    目毅笑道:「那麼閣下承認只是個幫人跑腿傳信的角色了?」
    黑袍蒙面人雙目凶光大盛,道:「對我說話,你也最好放客氣點!」
    呂毅淡淡說道:「恐怕你還不知道,這是我對邪惡宵小最客氣的一次,否則我不會
容你近我百丈,你應該懂得知足!」
    黑袍蒙面人突然逼進一步,但他又似不得不忍住滿腹怒火殺機,狠注目毅一眼,冰
冷說道:「我也不耐久等,答我一句,聽與不聽?」
    呂毅視若無睹,道:「我只能這麼說,這件事,我是管定了。」
    黑袍蒙面人咬牙切齒,獰笑說道:「我希望你三思。」
    「用不著,」呂毅談笑說道:「凡經我決定的事,我不止三思。」
    「你可別後悔!」
    「我從不知後悔為何物。」
    「你當真要管?」
    「你多此一問。」
    「我先看看你仗恃的是什麼!」
    黑袍蒙面人獰聲一句,右臂疾伸,出手如風,閃電般抓向呂毅胸口。
    呂毅含笑端坐不動,容得五指逼近,右掌倏拍電閃,一閃即收,就這麼一閃,黑袍
蒙面人已如遭蛇嚙,暴退撤招,手背上被輕輕地點了一下,只消微使一分真力,他這只
右手掌還想要麼?「
    然而,人家只那麼輕輕一點,並未發出真力。
    最令他心驚而難堪的是,他連人家怎麼出手的都未看清,對他來說,可是絕無僅有,
生平首次。
    呂毅笑容不改,說了一句:「閣下,就仗侍這個,夠麼?」
    黑袍蒙面人不答,狠狠地瞪了呂毅一眼,轉身就走。
    「站住!」呂毅陡地一聲輕喝。
    黑袍蒙面人還真聽話,一震回身,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說?」
    「沒什麼,」呂毅說道:「我要你答我幾句話。」
    黑袍蒙面人不假思索道:「能說的我沒有不說的,問吧!」
    看來這人很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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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24:47 |只看該作者
呂毅淡淡一笑,道:「閣下怎麼稱呼?」
    黑袍蒙面人答得毫不猶豫:「『幽冥教』『幽冥帝君』家下十殿『五道轉輪王』。」
    呂毅皺眉一笑道:「原來是冥府人物,據說賓界有十王,閣下既是十殿之王,上面
必定有九位,對麼?」
    黑抱蒙面人冷然說道:「不錯。」
    呂毅道:「『幽冥教』我沒聽說過,至於『幽冥帝君』更是陌生。」
    「這不足為怪。」黑袍蒙面人道:「當今武林,你是第一個得知的人。」
    呂毅「哦」了一聲,道:「原來才崛起武林……」
    「你錯了!」黑袍蒙面人截口說道:「幽冥教創業多年,組織龐大,實力雄厚,教
徒幾乎遍及天下,只不過行事神秘,不為人知罷了。」
    「多謝指教!」呂毅點了點頭,目光深注,道:「殺古嘯天的是你們之中哪一個?」
    黑施蒙面人道:「在幽冥十王之中,是哪一個要你自己去找。」
    呂毅道:「那的……這麼說來,我料左了,他們不是『古家堡』中人。」
    黑施蒙面人冷哼說道:「區區小池,豈能容得了蛟龍!」
    竟把天下第一堡視同魚池,此人狂得可以。
   由此,也可知道這不為人知的「幽冥教」之實力絕不在「古家堡」之下。
    呂毅沒作理會,繼續發問:「那人與古嘯天何仇何怨?」
    黑施蒙面人道:「這個恕難奉告,你最好直接問他。」
    「說得是,」呂毅一笑說道:「你們雖不是『古家堡』中人,但潛伏『古家堡』已
經不是短時期了,算算足有五年以上,可對?」「」你自作聰明,想差了。「黑袍蒙面
人冷然道:「古家堡中沒有『幽冥教』中人,區區『古家堡』何須潛伏?要來便來,要
去便去,無人能夠阻攔。「
    「是麼?」呂毅微微笑道:「在我面前,你最好少賣弄心機,你是『古家堡』十家
堂主裡面的哪一位?說!」
    此語驚人,黑抱蒙面人身形猛震,旋即嘿嘿笑道:「算你聰明,我不否認,不錯!
我是『古家堡』十家堂主之一,至於是哪一位,你最好自己費點腦筋……」
    「何必費神?」呂毅冷笑說道:「我已記住你的口音,明日只消跟十家堂主—一交
談……」
    「好沒有用,」黑袍蒙面人道:「我事先服用了本教秘製『變音丸』,嗓音並非本
來。」
    呂毅似乎早已料到,淡淡一笑道:「那麼我先看看你那覆面物後那張臉。」
    「這也沒用。」黑飽蒙面人平靜地道:「既有『變音九』,當有『改容丹』,此藥
非本教特製解藥,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一種藥物能使之復原,縱使你取下我覆面之物也難
見我面目,我勸你少費心了。」
    呂毅道:「那你何必覆面產黑袍蒙面人道:「故作神秘,並不多餘。「目毅目光凝
注,突然一笑說道:「假如我此時把你留下,明已十家堂主內必然缺少了一位,那時還
怕不知道你是他們中哪一位麼?「
    這話不錯!
    黑袍蒙面人應該震驚。
    孰料,他沒有,不但沒有震驚,反而吃吃陰笑。「假如你留下我,明日十家堂主,
無端失蹤的將不止一個,而至少是兩位以上,如此,你依然無法查出我是誰。」
    高明,厲害!
    呂毅表現得卻出人意外,他望對方微微一笑道:「你以為我沒想到這個麼?若無萬
全準備,我不相信你敢在這時候跑來找我,我也不會打算放你走,因為擒下你幹事無補,
一點用都沒有,而且你只不過是個跑腿傳信的可憐小角色,射人先射馬,擒賊要擒王,
懂麼?」
    顯見得,呂毅更高一著!
    黑袍蒙面人目中異采連閃,默然不語。
    呂毅微微一笑,又道:「我不但料定你這等所謂『十殿』之王,『古家堡』十家堂
主內不止一個,而且我還想出在『古家堡』潛伏的,另有比你們身份地位更高之『幽冥
教』人物,否則誰來授命你們行事?那位人物,可能就是那什麼『幽冥帝君』,對麼?」
    黑袍蒙面人凶眼一陣眨動,冷笑說道:「帝君等尊崇,豈肯降臨這『古家堡』中?」
    「那也許我料錯了。」呂毅笑道:「不過,有個身份地位更高的人物在,就該絕無
問題。」
    黑袍蒙面人似乎有點惶恐,求答,冷然說道:「你問完了麼?」
    呂毅談笑說道:「問完了,你請吧……」
    黑袍蒙面人卻又截口說道:「不忙,你也答我一問,古嘯天『百匯穴』內那根淬毒
閻王刺可是你取去了?」
    呂毅微微點頭,道:「不錯……」
    目光深注,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黑飽蒙面人冷哼說道:「古嘯天裝束未亂,足證乃虛空吸出,四豪功力我所熟知,
他四人尚不致有此能為。」
    呂毅談笑說道:「我記得我在揭發陰謀之後,密室四周已加強戒備,除四豪五師兄
妹外,任何人不得接近密室一步,你這是聽誰說的?」
    黑袍蒙面人微震說道:「『古家堡』中什麼事瞞得了本教?」
    「狡辯無用。」呂毅道:「你不該有此一問,這一問弄巧反拙,欲掩彌彰,懂麼?
請吧,下次最好別讓我再瞧見你,否則便沒今夜這麼便宜了。」身未站起,揮手送
「客」。
    黑袍蒙面人一語不發,飄身出樓而去。
    呂毅面上浮起一絲得意笑容,手抬處,燈光突然而滅。
    一條淡淡白影閃出樓外,掠上屋面。
    黑袍蒙面人身形正在十丈外夜色中飄動。
    「古家堡」的十家堂主,都住在堡西,黑袍蒙面人不奔堡西,卻奔向堡東,正好背
道而馳,難道果然是……
    呂毅暗暗一聲冷笑,身形方自騰起……
    驀地,樓下暗隅陡起一聲冰冷輕哼,一蓬藍汪汪的牛毛狀物疾襲而至,罩向呂毅身
後諸大穴。
    認穴之準,勁力之強,手法之奇,武林罕見!
    更驚人的是,以「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的功力,這些淬毒暗器本不足道,他可以輕
而易舉地躲過。
    可是,這隱身偷襲之人,心眼手法均臻極頂上乘,竟逼得呂毅無法閃避,非回身反
擊不可。
    呂毅立覺厲害,心頭暗震,身形飛旋,儒袖雙抖,「須彌神功」揮捲而出,迎向那
蓬牛毛狀之物。
    「須彌神功」冠絕字內,那蓬牛毛狀藍汪汪之物受震立刻四散激射,紛紛落地。
    呂毅應變何等神速!但就在這剎那工夫間,前行那黑袍蒙面人已不知奔向何方,蹤
跡不見。
    暗襲用意,不難明白。
    呂毅揮袖長身,直撲屋角暗隅中。
    更驚人之事發生了!
    按說,「談笑書生乾坤聖手」身手快捷如電,曠古絕今,縱然守內頂尖高手也難在
這一瞬之間遁形隱跡。
    豈料,他撲了個空。
    夜色寂靜空蕩,暗隅中哪有一絲人影?
    呂毅心種震動,雙眉挑處,身形倒射,直上半空。
    半空,如電目光四掃環顧,「古家堡」盡入眼底。
    這下應該跑不掉了吧!
    飄身落地,他愣住了。
    這是他「談笑書生乾坤聖手」二次重人江湖以來,首次在人家手裡栽了跟頭,不算
大,可也不算小。
    「古家堡」何來如此高明之人?
    這種快捷身法,「四豪」誰也辦不到。
    他有十成的把握,這隱身偷襲之人必是「幽冥教」潛伏在「古家堡」,居領導地位
的那位人物。
    他曾懷疑四豪,然而四豪他知之甚深,任何一人也無此能為,甚至連那已經故世的
老堡主古嘯天算上也萬難企及。
    他明白,此人一身功力,竟和他南宮逸不相上下。
    傳出武林,足使四海沸騰、八荒震動!
    如果此人不是「幽冥教主」、「幽冥帝君」,而僅是個「十殿」
    之王地位略高之人,則「幽冥帝君」之一身修為豈不可怕!
    有這麼一位人物潛伏在「古家堡」中,「古家堡」之命運,「紅粉羅剎」古蘭之處
境,不難想像了。
    這,能不使有蓋代奇才、「宇內第一高手」美譽的「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為之心神
震動,眉鋒深蹙,久久不語?
    偷襲是假,阻止他暗中跟蹤那黑袍蒙面人是真。
    謀定而後動,人家是早有預防了。
    而且,預防得萬全有效。
    「幽冥教」果然不好對付。
    呂毅隱隱覺得壓在肩頭上的無形擔子,突然重了一些,但僅僅是覺得重了一些而已,
別的,他一無所覺。
    放眼字內,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嚇阻得了「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的,他由來不知
「怕」為何物。
    寂靜的夜空中,響起了一聲輕笑,那淡淡的白色人影,點塵不驚,輕捷天倫地飄回
了小樓之中。
    小樓中,一片黝黑。









第07章
    「古家堡」東邊,是整個「古家堡」最僻靜之處。
    這地方,沒有房屋,只有滿地荒草,和一片不太密的白楊林,顯得十分荒涼;尤其
在這月色昏暗的夜晚,特別陰森懾人。
    白楊林前,這時垂手站立著那黑袍蒙面人,頭,微微地低著,神態恭謹中還帶些畏
懼。
    黑飽蒙面人面對著白楊林內,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出,正負手站著一個長長人影。
    林內黝黑,自然看不清此人的面貌,只是那熠熠閃爍著,比電還亮的冰冷森寒目光,
卻使人不寒而慄。
    四周靜悄悄的,沉寂若死!
    林中人突然開了口,話聲不帶一絲感情,令人無法捉摸他的喜怒哀樂。
    「你回來了。」
    黑袍蒙面人躬身答道:「是,屬下回來了。」
    林中人倏地冷哼一聲,道:「如果不是我出手阻攔,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黑飽蒙面人機伶一顫,頭垂得更低:「屬下知罪。」
    林中人冷然說道:「年前我擢你為『十殿』之王,是因為你是個人才,如今看來你
較他們九個差之太遠,只是個無用的蠢才,令我失望……」
    他說來平淡,黑袍蒙面人可嚇破了膽,渾身直哆嗦。
    林中人冷哼接道:「姑念初犯,再看在你自入教以來,頗有些微薄功,否則,哼,
哼!以後做任何事,機警為先,懂麼?」
    黑飽蒙面人如逢大赦,忙自躬身,顫聲答道:「謝領不罪之恩,屬下省得!」
    林中人森寒目光逼視,冷冷一笑,道:「很好,他如何表示?」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書生呂毅」。
    黑袍蒙面人道:「稟……
    林中人飛快沉喝:「忘了?在此地不許對我稱呼!」
    「是!」黑袍蒙面人又一哆嗦,忙道:「他抵死不悟……」
    「怎麼說?」林中人倏揚冷喝,顯然,極為震怒。
    「他抵死不悟,一口拒絕。」黑袍蒙面人又答了一句。
    林中人一聲嘿嘿輕笑,充滿狠毒獰惡意味。「他的確夠大膽,大膽得令我心折,可
惜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他已活不了多久了……」
    微頓話鋒,沉聲接道:「你可曾表明身份,脅以本教之威?」
    黑袍蒙面人道:「屬下悉遵吩咐說話。」
    「那就更加該殺。」林中人陰陰說道:「藐視本教,律不容生,可曾問出他真名實
姓?」
    黑袍蒙面人照實稟告。
    林中人冷哼說道:「此人功力之高,出乎我估計之外,絕對不是無名之輩,我不相
信查不出他的真名貴姓,倒要看看他還能隱瞞多久,『閻王刺』可是落在他的手中?」
    黑袍蒙面人應了一聲:「是。」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中人獰笑的說道:「嘿嘿,就讓他根據那根『閻王刺』去
鑽牛角尖吧……」
    黑袍蒙面人突然接口說道:「屬下有一言進稟……」
    「不必說,我知道。」林中人黨笑說道:「他以為你不該有此一問,對麼?」
    黑袍蒙面人,一懍道:「正是。」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隨他怎麼想好了,我做事不會那麼糊塗。」
    揮了揮手,又道:「你去吧,告訴他們,此人不同一般武林人物,極為扎手,不易
應付,以後凡事多加警惕,千萬謹慎。」
    黑袍蒙面人躬腰應了一聲是,騰身飛閃而去。
    一直望著黑袍蒙面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林中人方始嘿嘿一陣輕笑,舉步也欲離去。
    邁去半步,突然停住,陡喝:「什麼人?」
    林蔭深處有人冷冷應了一聲:「我。」
    林中人聞聲似乎一驚,頓了頓,旋即笑道:「原來是……」
    「住口!」林前深處那人冷喝一聲,道:「先告訴我你在這兒干的什麼!」
    林中人乾笑說道:「想必你悉人耳目。」
    林前深處那人說道:「不錯。」
    林中人笑道:「那你還問什麼呢?」
    林蔭深處那人冷哼說道:「你的言詞、行動叫人費解。」
    「你錯了。」林中人猶圖狡辯,道:「那書生呂毅行藏可疑,我是在設法對付……」
    林蔭深處那人截口說道:「那麼,『本教』何解?『閻王刺』又做何說?」
    林中人笑道:「你既然聽見了,我也不願相瞞,我是『幽冥教』中人……」
    林蔭深處那人顯因驚怒而聲顫。「你掩飾得太高明了,高明得令人佩服,多少年來,
舉堡上下讓你瞞得好苦,可惜,今夜仍被我無意間揭穿……」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那是你運氣好,是我時運不濟!」
    「少廢話!「林前深處那人叱喝道:「多少年來,我敬你、愛你,如今已然不同,
那』閻王刺『三字做何解釋,說!「林中人不慌不忙,道:「你應該比我更明白。「
    「那是當然。」林前深處那人說道:「我要你告訴我,你用它做了什麼?」
    林中人聲音一轉陰惻,道:「你一定要聽?」
    林蔭深處那人冷然說道:「你多此一問。」
    「好吧。」林中人嘿嘿冷笑道:「既然你一定要聽,我只好照實奉告了,聽著!」
    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我把它刺入了你師父的『百匯穴』中。」
    「什麼?」林蔭深處那人驚怒欲絕,脫口嘶呼:「你竟敢……
    竟是你……「」不錯!「林中人獰聲笑道:「你沒想到吧,還有你想不到的呢。「
    人影電閃,疾撲林蔭深處。
    林蔭深處,響起了一聲驚呼:「你敢……」隨即寂然。
    緊接著,又傳出一陣凶殘冷酷獰笑:「不是我要殺你,是你知道得太多,說來說去
只怪你不該撞破我的秘密,禍由自取,懂麼?如今,跟你那師父去吧,這樣定可永待左
右,不挺好麼?」
    又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一切歸於靜寂。
    月沉,日昇,天亮了。
    「古家堡」,從表面上看來,似乎跟昨天沒有什麼兩樣。
    其實,不然。
    看——清涼靜美的庭院中,踏著幽徑,踢碎滿地晶瑩露珠,大步走來了兩個人,那
是二爺辛天風、三爺燕惕。
    辛二爺長眉倒剔,燕三爺虎目圓睜。
    一般地神威懾人,一般地怒容滿面。
    大清早那麼大火氣,跟誰過不去?
    幽徑的盡頭,是書生目毅所居那座小樓。
    二爺、三爺就直奔那座小樓。
    樓下,兩名青衣小憧剛起床,正在打哈欠,揉睡眼。
    一見二爺、三爺怒氣沖沖,聯袂闖進,哈欠打了一半,睡意全消,連忙整衣躬身相
迎:「二爺、三爺,早!」
    但辛二爺燕三爺連正眼也沒瞧他倆一下,一陣蹬蹬連響地登上小樓,兩個虎軀,震
得樓梯直晃。
    小樓上,呂毅可是早起來了,大清早憑窗觀書,神清氣爽,的確愜意事。
    他倒沒有全神貫注字行間,聽得樓梯上步履聲響,一皺眉,推書而起,剛轉過身來。
    二爺、三爺已並肩進入房內,他還沒注意到這二位那異樣神情,忙舉步相迎,拱手
笑道:「二俠,三俠,二位早。」
    四道怒火目光逼視,沒人動,也沒人說話。
    呂毅這才發覺氣氛不對,訝然投注,又道:「二位一大早蒞臨,對呂毅有何教言?」
    燕惕冷冷回了一句:「豈敢!」
    辛天風風目火焰欲噴地怒聲說道:「閣下,辛天風掬心交你這個朋友,卻沒料到你
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高明得連我五師兄妹都被蒙在鼓裡。」
    是古蘭透了消息!還是昨夜被人瞧見了?
    呂毅心中一震,道:「二俠,這話從何說起?」
    辛天風冷哼一聲,說道:「閣下,事到如今,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說吧,你到我
們『古家堡』來,究竟有何意圖?」
    話已說到了這兒,呂毅只有說道:「二俠,我只能說沒有惡意。」
    「怎麼樣才算惡意?」辛天風厲聲說道:「家師臥病多年,經過多少名醫,卻偏偏
在你診斷期間遭了毒手,事情太巧,令人不得不動疑。」
    這話說得更明顯。
    呂毅再也沒想到,這節骨眼兒反被人反咬了一口。
    一愣說道:「二俠,事關重大,這話可不能……」
    辛天風目射威稜,冷笑接道:「是非曲直,你自己心裡應該明白。」
    「不錯,我很明白。」呂毅點頭說道:「但二俠也不要忘記,老堡主臥病多年,是
因為積年累月地中了慢性之毒,後又被人以獨門手法制住穴道所致。」
    「不錯,我也沒有忘記。」辛天風道:「無如懂得醫術的是你,是與不是,我五師
兄妹可不知道!我問你,所謂獨門手法,可是『古家堡』武學?」
    呂毅道:「我雖不知手法屬於何門,卻能斷言那不是『古家堡』武學。」
    「這就是了。」辛天風悲怒道:「你深藏不露、莫測高深,那獨門制穴手法既非
『古家堡』武學,我怎知那不是你的獨門手法……」
    呂毅眉鋒微挑,尚未說話。
    辛天風已然又接道:「再說,身中慢性之毒,喉間又有發烏跡象,要說以往那些名
醫都診斷不出,未免令人難以置信,這證明不是你在第一次診斷時暗做手腳,便是你信
口明說!」
    呂毅雙眉再挑,但終於忍住,淡淡道:「這,我暫時不欲置辯,有一點二俠應當無
法否認,老堡主遇害當晚,呂毅並不在貴堡之中。」
    辛天風冷哼說道:「以你那一身收斂得連我大師兄都試不出的功力,兩次診斷,有
的是下手機會,何必當晚?」
    呂毅又復忍住,道:「那麼,我請問,老堡主為何不將受害之事說出?」
    「這很簡單。」辛天風微挫鋼牙,道:「他老人家顧忌你其他煞手,不得不為『古
家堡』及我五師兄妹著想……」
    「以四豪之威名,『古家堡』之實力,居然會怕了我這隻身空拳之人,辛二俠未免
太看得起呂毅了!」呂毅冷然地截口,接著說道:「這麼說來,辛二俠認定呂毅便是那
殺害老堡主的真兇了?」
    前半段話兒聽得辛天風那滿是悲憤之色、橫溢煞氣的臉上猛然一紅,但他如今不復
計較這些,怒笑說道:「事實令人動疑,有此想法的又何止辛無風一人!」
    呂毅忍無可忍,雙眉挑處,目射逼人神光,突然仰面縱聲長笑,聲似龍吟鶴唳,裂
石穿雲,震動屋宇。
    饒是他辛天風、燕惕並列四豪,各具高絕功力,威震宇內武林,入目那道比冷電還
亮的犀利神光,入耳撼人心弦的長笑,儘管一向不知膽怯為何物,此刻也禁不住心中一
懍,遍體生寒。
    身不由主地各後退半步,辛大風厲聲說道:「你笑什麼?」
    笑聲陡止,冷電移注,落在辛天風面上。「我笑你們,笑我自己,我笑你們糊塗懵
懂,不知好歹,錯把朋友當仇敵;我笑自己好管閒事,自尋煩惱,所為何來!
    如今,既然你辛二快師兄弟認定我是真兇,我也不欲多說,口舌徒勞,辯有何益?
    你辛二俠看著辦吧。「
    「你好一張利口!」辛天風鬚髮俱張,瞪目大笑:「鬚眉大丈夫、昂藏男子漢,既
敢做,便敢當,姓呂的,辛天風替你羞愧,三弟,大仇當前,還等什麼!」
    鐵掌雙揚,就要劈出。
    墓地,一聲朗喝響自梯口:「三弟大膽,還不住手!」
    那竟是「冷面玉龍」宮寒冰偕同古蘭適時雙雙趕到。
    燕三爺躬身相迎,辛二爺卻不回頭,厲笑說道:「大師兄且休攔我……」
    宮寒冰勃然變色,挑眉二次大喝:「長兄比師,二弟你敢故違家法!」
    大師兄畢竟有大師兄的威嚴,何況他現在又是掌門人,辛天風不敢再不聽,身形一
震,硬生生地收掌撤身後退。
    人是退下了,但那暴射怒火殺機的一雙鳳目,卻仍緊緊盯住呂毅不放,生似欲以氣
吞之。
    喝退了二爺,宮寒冰不等目毅開口,星目輕注,淡淡說道:「呂先生,適才事,宮
寒冰已略知大概,二弟直性子,宮寒冰在此謹先代賠魯莽冒犯之罪,先生雅量海涵。」
    呂毅泰然還禮,才要開口。
    宮寒冰臉色一轉慎重,已然又道:「心急血海師仇,諒必呂先生也不忍責怪宮寒冰
這兩位師弟,適才事,有可能出於誤會,為免再發生這種有傷彼此和氣的誤會,還請呂
先生出示真實姓名才好。」
    不愧古家堡掌理門戶人。
    這心胸氣度,說話之適切、得體,委實為其他三豪所不及。
    而且,這種逼使呂毅說出真實姓名的手法也高明得多。
    呂毅沒答,淡淡地反問了一句:「宮大俠也認定我涉有嫌疑?」
    「宮寒冰不敢。」宮寒冰挑眉說道:「我說過,此事有可能出於誤會,不過,假如
目先生仍不肯據實相告本來,呂先生就不應再怪宮寒冰兄弟。」
    「有可能」三字用得好,後半句話說得更妙。
    「多謝宮大俠。「呂毅微微一笑,又問:「姓名,能幫助一個人脫嫌麼?「
    宮寒冰淡然說道:「事實上應該能,可是,這要看呂先生那真姓名的聲名如何?」
    呂毅說道:「有些人行事但憑好惡,毀譽褒貶一任世情,呂毅以為聲名不足以顯示
個人的善惡,更和這件事扯不上關係。」
    宮寒冰神色微變,笑道:「呂先生高見,好在宮寒冰還不是人云亦云、愚蠢無知之
輩,對於一個人善惡,尚能明確分辨。」
    呂毅微微笑道:「宮大俠何言之太重……」
    雙眉微軒,接道:「呂毅確信宮大俠神目明察秋毫,能明辨善惡……這麼說來,宮
大俠是非要目毅實告本來不可了?」
    宮寒冰說得好:「事關重大,也出自無奈,宮寒冰為了今後之『古家堡』,不得不
如此,目先生要多原諒。」
    呂毅唇邊浮現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深深地看了一旁觀望、一直不開口的古蘭
一眼,然後移注宮寒冰:「看來,我是不能不說了……」
    古蘭,她嬌靨上的神色顯得有些緊張,美目盡射萬般希望,瞪得大大的,逼視呂毅,
一眨不眨。
    呂毅臉色一沉,目閃寒芒,接道:「宮大俠,南宮逸敬請判定善惡。」
    「談笑書生乾坤聖手」,人名樹影,「南宮逸」三字恍似青天靂霹,立即震動了在
場四師兄妹。
    古蘭嬌軀猛地一震,緊接著是一陣輕顫,一搖晃,昭腕忙扶住了椅背,嬌靨上起了
陣陣的抽搐,大大的美目中,湧現淚光,神色極其複雜,是驚喜,是悲哀、辛酸、幽
怨……
    失色香唇微微抖動開翕,只是沒出聲音;雖沒出聲音,她心中對這位夢魂親繞、刻
骨難忘的昔日情人的一切怨情,已然襲著那雙令人心碎腸斷的目光,傾吐無遺。
    辛天風與燕惕,是神情震動,瞪目張口,做聲不得。
    宮寒冰則是臉色遽變,但剎那間又恢復平靜,星目中閃過一絲異采,凝注南宮選,
微笑道:「呂先生請恕唐突。只緣南宮大俠早傳死訊……」
    南宮逸笑了笑,避開了古蘭那雙令他心弦顫動的目光,突然伸手,扯下臉上那張特
制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天下武林渴念已久的廬山真面目。
    那人皮面具後的廬山真面目,能使得有當世美男子之稱的「冷面玉龍」自慚形穢、
黯然失色。
    校美、翩逸、脫拔、出塵,更有一種獨特的氣質。
    臨風之玉樹,人中之樣防。
    這才是冠蓋復宇的「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選。
    古蘭緩緩閉上了美目,兩排長長睫毛微微抖動,兩串晶瑩珠淚滑過冰冷面頰,無聲
墜落。
    這兩串珠淚是多年哀怨心酸的傾洩,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南宮逸星目異采暴閃,默然不語。
    忽地,辛二爺跨步上前,挑眉瞪目,肅然說道:「南宮大俠,辛天風只有羞煞、愧
煞,別的無話可說,有眼無珠,魯莽冒犯,這雙眼睛要它何用!」
    話起,手起,飛點自己雙睛。
    歲鐵腕墨龍「委實剛烈,剛烈得令人敬服!
    豪邁英雄、鐵掙奇男,這種血性朋友天下少見!
    南宮逸不愧「乾坤聖手」;右掌疾出,閃電般攫住虎腕。
    「二俠,這叫南宮逸何以自處,你還要不要我這個朋友?」
    辛天風空有千斤的神力,卻是分毫也掙扎不得,圍目說道:「南宮大俠難道要辛天
風含愧終生?」
    南宮逸微笑說道:「二俠何其言重!要怪怪那呂毅,心急師仇,我要是二俠,對呂
毅恐不只如此。」
    辛天風神情激動,默然不語,看樣子,他猶自不釋。
    南宮逸劍眉一挑,正色說道:「二俠,為人徒者不報師仇,那等於不孝,輕毀有用
之身,自殘雙目,試問,你還憑什麼替師報仇?」
    辛天風機伶一顫,額頭現汗,羞愧垂首。
    南宮逸淡淡一笑,鬆開右掌。
    辛天風猛然抬頭,風目深注,盡射感激,一語不發地轉身退至一旁,這種英雄奇豪,
凡事無須多說,一眼已勝千言萬語。
    三爺燕惕沒有清罪謝過,也沒有任何表示,只將一雙虎目直愣愣地望著南宮逸,目
光裡所包含的東西,與二爺辛天風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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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28:45 |只看該作者
南宮逸報以一笑,隨即轉注宮寒冰:「宮大俠,南宮逸是善是惡?」
    宮寒冰笑了,笑得很勉強。「宮寒冰不敢多說,只請南宮大俠雅量相容。」
    「多謝明判。」南宮逸笑了笑,神色遂趨鄭重,說道:「現在,我不妨奉告,南宮
選隱而復出,只為了群邪覬覦秘友,窺伺『古家堡』,這件事,為公為私,我都不能坐
視,我本只為護寶而來,如今,又讓我碰上了老堡主被害,姑不論彼此首年舊交,便只
因南宮逸一著失算,一步之遲,使得老堡主含恨而歿,南宮逸也要伸手管這件事,南宮
逸但有三寸氣在,就非找出殘凶,為老堡主報仇雪恨不可,否則終生難安……」
    宮寒冰產天風、燕惕,三個似乎很激動,都沒開口。
    一時裡,小樓中有著片刻令人說不出感受的沉默。
    但,旋即有人打破這份沉寂,那是古蘭。
    她這時才開了口,卻只是這麼幾句,而且聲音帶著顫抖,道:「南宮大俠,多年不
見,一向可好?」
    幽怨、淒楚,令人蕩氣迴腸。
    南宮逸不敢接觸她那雙目光,可又不能不接觸,強笑說道:「謝謝關注,蘭姑娘也
好?」
    古蘭淒婉微笑,輕頷螓首,沒有說話。
    剎那間,又陷入一陣沉默,很尷尬。
    這次,打破這尷尬沉默的是南宮逸,他似乎是有意轉移話題。「哦」地一聲,揚眉
強笑,目注宮寒冰,說道:「有件事,我認為必須奉知宮大俠,昨夜,有位黑袍蒙面奇
客,闖進了這座小樓,他自稱是『幽冥教』十殿之王,對南宮逸頗盡了些威脅之能
事……」
    「幽冥教?」
    四師兄妹俱皆震動。宮寒冰轉向辛天風、燕惕,道:「二弟、三弟可曾聽說過武林
中有此一教?」
    二爺與三爺尚未做任何表示。
    南宮逸已然又道:「那位奇客說,放眼字內,南宮逸是得知『幽冥教』的第一人。」
    宮寒冰勃然變色,創眉雙剔,目射威稜,沉聲說道:「讓人家進入中心腹地,『古
家堡』上下猶茫然無覺,這個臉我丟不起,二弟,昨兒個是誰值夜?」
    二爺辛天風臉上早已變了色,道:「是四弟。」
    宮寒冰冷哼一聲,道:「二弟傳諭下去,叫他來見我……」
    「我」字未落,突然一陣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奔至樓下,緊接著樓下響起一個蒼
勁話聲:「稟大爺,八堂柳三省有要事求見。」
    宮寒冰眉鋒微蹙,不耐煩地道:「上來!」
    樓下蒼勁話聲應了一聲是,飛步上樓。
    這位八堂堂主,是位身材矮胖的灰衣老者,他神色驚慌,鬚髮顫動,一上樓,不等
官寒冰發問,便急急躬身稟道:「稟大爺,大事不好,四爺遭人毒手,已然故世。」
    南宮逸與宮寒冰四師兄妹神情狂震!
    一聲大喝,三隻鐵腕攫上柳三省雙臂,那是宮寒冰、辛天風、燕惕閃身撲至,二爺
辛天風挑眉瞪目,顫聲厲喝:「怎麼說!」
    柳三省也是內外雙修的一流高手,但在這三雙鐵腕緊攫之下,他竟然痛得額上見了
汗,咬牙忍住,道:「四爺遭人毒手,已然……」
    宮寒冰截口喝道:「現在何處?」
    柳三省道:「堡東白楊林中……」
    話聲未落,三豪身形疾閃,不走樓梯,破廖而出。
    跟著撲出的,是古蘭,她再度受此沉重打擊,嬌軀已顯得有點搖晃不穩,是故,南
宮逸緊跟在她的身後,從旁衛護。
    南宮逸與古蘭慢一步到了白楊林前。
    林外,肅立著幾名佩刀黑衣大漢。
    林內,成半弧形站著官寒冰、辛天風、燕惕。
    三豪身後,是「古家堡」的幾名堂主。
    這些人的面前,林中央的草地上,四爺「美姿金龍」岳次雲,仰天僵臥,星目圓睜,
四角滲血,血跡已呈紫黑。
    除了口角的血跡外,身上別無傷痕。
    分明是被人以重手法震碎內腑致死,死得夠慘!
    由於震驚、悲憤、哀痛,三豪望著地上四爺「美姿金龍」岳次雲的屍體,愣愣地站
在那裡,不言不動。
    林內,有著令人窒息的沉重靜默。
    墓地一聲撕裂人心的淒慘悲呼:「四弟!」
    二爺辛天風、三爺燕惕猛然撲倒虎軀,雙雙撫屍痛哭,這該是這兩位人中奇豪、鐵
鋒男兒的生平第二次流淚。
    宮寒冰仍呆立不動,玉面上神色冰冷水然,毫無一絲表情,這應該不是因為那超人
的鎮定,而是悲傷過度。
    古蘭嬌軀一陣劇晃,往後便倒,南宮逸倏伸雙腕將她扶住,她美目緊閉,面無血色,
突然,淚如雨下。
    先喪父喪師,未出數日又亡兄折弟,五師兄妹間情同手足,猶過親生,怎能不悲憤
欲狂,哀痛欲絕?
    此情此景,好不淒慘……
    南宮逸對眼前慘事已明白了八分,雖沒開口,但那倒剔劍眉,星目暴射的駭人光芒,
已將心中的感受流露無遺。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內憂復加外患。
    看來,「古家堡」是陰雲重重、危機四伏了!
    後果如何,此時誰也不敢斷言。
    有一點應該很難否認,那是凶多吉少,令人擔憂。
    良久,良久,辛天風與燕惕收淚止悲。
    站起身形,辛天風一抹淚眼,咬牙顫聲說道:「四弟,瞑目吧,愚兄等有生之日,
誓必找出兇手,雪報此仇,以慰四弟英靈於地下……」
    三爺燕惕虎目赤紅,唇邊滲血,慘笑說道:「四豪,威震武林的四豪已折其一,還
稱的什麼四豪,這個稱號從此不要再用了。」
    武林人物視名號如性命,尤其像他們這等英雄奇豪,寧可頭斷血流,粉身碎骨,也
必保名號長存,如今……
    這話說得多沉痛,多麼淒涼!
    宮寒冰仍然一語未發。忽地舉步,彎腰探掌,解開四爺「美姿金龍」岳次雲前襟,
胸前心坎上,一道色呈烏紫的掌痕赫然入目。
    這一掌,正在要害,應是唯一的致命傷!
    掌痕一現,宮寒冰一雙眉蹙得更深,呆立了片刻,倏地轉過身形,目注南宮逸問道:
「宮寒冰見識薄淺,看不出致命掌傷是何種掌力所致,南宮大俠胸羅淵博,可否給宮寒
冰……」
    南宮逸劍眉微挑,截口說道:「我雖看不出這致岳四俠於死的掌力屬於何種掌力,
不過我可以斷言,這和謀害老堡主的點穴手法同出一門,這獨門掌力必是那神秘的『幽
冥教』中人所特有的。」
    三豪一齊變色,宮寒冰道:「南宮大俠,這話怎麼說?」
    南宮逸目光深注,淡淡道:「很顯然,岳四俠昨夜值夜,他無意中發現了『幽冥教』
隱密,故而被那毒辣凶殘的『幽冥教』中人殺之滅口;而昨夜闖進小樓威脅我的那『幽
冥教』中人,也曾直認老堡主的故世,是他們『幽冥教』下的毒手。」
    此語驚人,四師兄妹神情狂震,怒憤無以。
    宮寒冰暴目逼視南宮選,挑眉說道:「請恕宮寒冰放肆,宮寒冰不以為那『幽冥教』
中人能在南宮大俠手下逃脫。」
    「宮大俠是責怪我不該縱放了他?」南宮逸淡然反問。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原諒直言。」
    南宮逸劍眉微聳,道:「豈敢!宮大俠當知『擒賊擒王,射人射馬』的道理,那人
在『幽冥教』不過一個小小跑腿傳令的角色,擒之何用?」
    宮寒冰絲毫不肯放鬆,道:「南宮大俠怎知他不是真兇罪魁?」
    南宮逸道:「南宮逸對自己這雙眼頗有自信。」
    宮寒冰道:「這麼說來,南宮大俠縱放了那人,是有用意了?」
    「不錯!」南宮逸道:「我料他離開小樓後,必會去某處覆命,乃暗中跟蹤他,不
料我剛離開小樓,便淬遇狙擊偷襲,致使我顧此失彼,讓他逃脫。」
    宮寒冰道:「委實令人扼腕,那暗施偷襲之人呢?」
    南宮逸星目深注,淡淡說道:「這個人比先前那人高明得多,結果也被他逃脫了。」
    三豪聞言又復色變,宮寒冰道:「『倘若南宮大俠不再有別的用意,它寒冰不信他
能……」
    南宮逸截口說道:「由此人高明程度判斷,其在『幽冥教』中的身份地位,應遠比
先前那人尊崇,我本打算將之擒獲,無奈,此人一身功力競跟南宮逸不相上下!」
    以南宮逸的身份,當不會無中生有,自損聲名。
    此言一出,三豪何止變色,簡直心神俱顫。
    辛天風與燕惕駭然互覷一眼。
    宮寒冰卻旋即神色一轉凝重異常地道:「放眼宇內,竟有人功力能跟南宮大快相頜
頂,這實在令人難信,看來,」幽冥教『……「南宮逸目光凝注,淡淡的說道:「這沒
有什麼,有些人為了某種緣故,會深藏而不露,如果我料得不差,這阻截跟蹤,躲在暗
處對南宮逸碎施襲擊之人,才是殺害老堡主與岳四俠的罪魁真兇。「
    一直神情木然、狀若癡呆的古蘭,嬌軀一震,突然開口說道:「南宮大哥是說,殺
害家父與四師兄的是同一個人?」
    南宮逸點頭說道:「應該不會有錯。」
    宮寒冰道:「何能肯定?」
    宮寒冰不答,翻腕拈出一物,道:「宮大俠想必認得這是何物?」
    宮寒冰尚未回答,二爺辛天風陡地驚呼說道:「淬毒『閻王刺』,南宮大俠何處得
來?」
    南宮逸道:「這根淬毒『閻王刺』,便是『幽冥教』殺害老堡主之凶物,是我那日
由老堡主『百匯穴』內取出……」
    古蘭一聲悲呼,嬌軀猛然一搖。
    宮寒冰身形電閃,一把將她扶住。
    南宮逸面上飛快掠過一絲憐惜而痛楚的神色,繼續說道:「而對我摔施暗襲那人,
所使用的也正是這種淬毒『閻王刺』,這足證他便是殺害老堡主的真兇,及至他掩護同
黨先後逃脫後,會合一處,聽取那同黨覆命之時,卻被岳四俠無意間撞破,為了滅口,
凶心又起,又對岳四快下了毒手,以他那一身功力,他應該可以做得到……」
    二爺、三爺同時嘶呼:「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適時,宮寒冰也開了口,他顯得較為平靜。「南宮大俠,這就不對了,那淬毒『閻
王刺』乃是敝四師弟生平所使用的特有暗器。」
    由古蘭與辛天風、燕惕的反應上看,這話絕對假不了。
    一句話,似乎已將南宮逸所有的說法都推翻了。
    南宮逸以前雖然明知由這淬毒「閻王刺」上,查不出什麼,可是他卻絕沒想到這淬
毒「閻王刺」竟會是四爺「美姿金龍」岳次雲生平唯一的暗器。
    難道說岳次雲殺師父又被別人所殺?
    那十殿之王的黑飽蒙面人之言又做何解?
    難不成岳次雲便是十殿之王口中所說的「幽冥教」另外九殿之王之一?
    南宮逸神情微震,呆了一呆,面上剛浮現一絲困惑之色,修地腦際靈光電閃,望了
宮寒冰一眼,又淡淡說道:「這沒有什麼不對,也不難解釋,由此,更足見那罪魁真兇
手法之高明,心腸之狠毒!宮大俠,岳四俠絕不可能是那滅絕人性、令人髮指的弒師之
人,因此,請問,有人盜用岳四俠唯一暗器,借刀殺人,嫁禍江東,這有可能麼?」
    宮寒冰默然不語,片刻才點頭說道:「南宮大俠高見,這有可能……」
    突然倒剔劍眉,目射寒芒,俊面殺機洋溢,神色怕人地轉身目注二爺辛天風,沉聲
發話道:「二弟,傳下令諭,即刻起,傾全堡半數之力,四出搜尋『幽冥教』蹤跡,一
有發現,格殺勿論!
    治家堡「、『幽冥教』從此勢不兩立!」
    二爺辛天風懷著萬般悲痛,剛要躬身領命。
    適時,南宮逸又開了口:「宮大俠,在這時候,淺見以為既不宜也不必興師動眾四
出搜尋『幽冥教』蹤跡。」
    二爺辛天風惑然注目,宮寒冰雙眉微挑,道:「宮寒冰愚昧,不解南宮大俠此
言……」
    南宮逸目光微注,截口說道:「那是宮大俠謙虛,我以為宮大俠必然知道『古家堡』
正值多事之秋,堡外群邪環伺,虎視眈眈,大巴山區遍處敵蹤,此時派人出外,雖然志
在『幽冥教』,卻難免為武林群邪橫施阻攔狙擊。傷亡事小,假如群邪乘虛侵入堡內,
後果必將令人不敢想像,以官大俠之睿智,豈可出此小不忍而亂大謀之舉?」
    宮寒冰霍然驚覺,顯得有點窘迫:「多謝提醒,以南宮大俠高見?」
    「豈敢。」南宮逸淡然一句,忽做驚人之語,道:「我認為在堡內搜『幽冥教』蹤
跡才是正途。」
    師兄妹神情劇震,宮寒冰瞪目說道:「南宮大俠莫仍認為……」
    「不錯!」南宮逸點頭,道:「我有理由仍認為『幽冥教』教徒是『古家堡』中
人。」
    四師兄妹霍然色變,宮寒冰說道:「南宮大俠高見既是認為『古家堡』有了內好,
當然不會有錯,宮寒冰師兄妹至今才聽說武林中有此『幽冥』一教,而這『幽冥』教徒
又是『古家堡』中人,足證官寒冰師兄妹太以遲鈍懵懂。」
    他這話,已微透不悅。
    南宮逸自然聽得出,但他毫不在意,道:「『古家堡』中人非『幽冥』教徒,而是
『幽冥』教徒陰謀潛伏『古家堡』多年,事關『古家堡』安危盛衰,令師及令師弟血仇,
還請宮大俠莫動意氣。」
    宮寒冰大窘尷尬,立時漲紅了臉,強顏謝罪:「宮寒冰驟遭亡師折弟之痛,雙重打
擊,為血肉之軀所難承受,心情惡劣,情緒衝動之餘日本擇言,無意得罪,南宮大俠應
能諒之。」
    不愧四豪之首,武林奇才,他能勇於認過。
    其實,在「談笑書生干神聖手」面前低頭,並不算丟人,亦無損他四豪之首「冷面
玉龍」的身份。
    南宮逸淡淡說了句:「豈敢。」
    餘下隻字不提,不再說出他那理由。
    宮寒冰也自然覺得出,道:「南宮大俠莫非還責怪……」
    南宮逸挑眉說道:「南宮逸不敢,也不是這般不能容物之人,只因我的理由份量很
重,我在考慮應該如何說出。」
    古蘭突然開口說道:「南宮大哥多年舊識,不是外人,一切都是為了古家堡,我認
為南宮大哥不必有任何顧慮。」
    無疑地,她這話骨子裡是針對宮寒冰說的。
    宮寒冰劍眉微挑,有意無意地向古蘭投過一瞥。
    古蘭,她嬌靨煞白,神色冰冷而水然,恍若未見。
    南宮逸卻看得暗暗蹙眉,想了想,目注宮寒冰道:「岳四俠發現了『幽冥教』的隱
秘,甚至發現了殺害老堡主的罪魁真兇而被突下毒手,殺以滅口的,這一點,現在已毋
庸置凝,宮大俠當知道『滅口』二字的涵意……」
    宮寒冰沒有說話,臉色又趨於難看。
    南宮逸接道:「由這林內的情形,宮大俠也應該看得出,雙方毫無動手搏鬥跡象,
這似乎說明那罪魁真兇身手極高,一掌便即得手。五招之內,南宮逸或可勉強挫敗岳四
俠,那罪魁真兇之功力與南宮逸不相上下,岳四俠豈會接不下他一招……」
    星目環顧輕掃,四師兄妹都在疑神屏息靜聽。
    他頓了頓話鋒,繼續道:「分明,那是因為毫無防備、措手不及,然而,面對強敵
大仇,在那種情形下,若說岳四俠不知提功防備,那是任何人難以置信的事!
    所以這又說明岳四俠不但認得對方,而且還絕想不到對方竟會或者竟對自己下毒手。
    什麼人能使岳四俠有此想法呢?無他,除了『古家堡』中人外,我想不出還有別人…
    …「這番分析,可說詳盡合情已極,不容不信。
    「古家堡」出了內奸,先害老堡主,後殺岳四爺,怎不使幾個師兄妹痛心疾首,悲
憤填膺?而且引為極大恥辱。
    古蘭閉上美目,嬌軀陣陣顫抖,閉口無語。
    宮寒冰、辛天風、燕惕三師兄弟,個個神色怕人,呆呆愣立,不言不動,其心中感
受,可想而知。
    入夜後,廣大深邃的「古家堡」內,除了幾處微透燈光外,一片黯黑,隱隱地,令
人覺得它更陰沉了。
    四爺岳次雲的屍體,停放在地下密室中,老堡主古嘯天屍體之側。未出三天,這地
下秘室中多了一具屍體。
    這一夜,表面上看去,異常的平靜。
    其實「古家堡」包括三豪在內的一流高手,無不在暗中嚴陣以待,監視著「古家堡」
    的每一個角落。
    「古家堡」內任何一處,稍有一絲風吹草動,都絕難瞞過這些內家高手的銳敏聽覺、
犀利雙目。
    這種陣勢,是「古家堡」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
    只要有一個可疑人物出現,他便要立即遭受到凌厲無倫的攻擊,縱然生雙翅,也絕
難倖免逃脫。
    為師仇,為弟恨,大爺宮寒冰澈夜不寐,坐鎮在他那小樓之上,發號施令,指揮一
切。
    大爺他體恤屬下,除了勉強答應二爺、三爺分陪左右,並負責巡視各處外,其餘的
一概分批輪值。
    「古家堡」不但是龍潭虎穴、銅牆鐵壁、固若金湯,如今更布上了一層神仙也難逃
的天羅地網。
    古蘭的小樓上,沒有燈光,不知她是否睡了?
    宮寒冰十分憐惜、體貼這位未婚妻的小師妹,要她早早安歇,多休息,無須她多操
心、多勞神。
    宮寒冰說得好,他跟她沒什麼兩樣,有他負責一切,不就等於她參與了緝兇之事?
兩人本是一人嘛。
    本來,有三豪領導堡中高手,那實力已是綽綽有餘,足可敵天下武林而毫無所慮了。
    可是,宮寒冰卻吩咐古蘭那名為主婢,實則情同姊妹的兩名美艷待婢小紅、小青特
別提高警覺。
    其實,宮寒冰他應該想得到,古蘭她又哪能安枕?
    如今,她心靈與肉體上的負荷是太重了,太重了!
    父親被害,四師弟又遭人毒手,跟那毫無情愛可言的大師兄訂了名分,那一心癡戀、
夢魂縈繞的昔日情人突然出現……
    這些,就這些,一個女兒家的她,如何承受得了?
    畢竟,這位絕代巾幗還夠堅強,她還能支持得住,沒倒下,要是換了個人兒,早就
不堪想像了。
    南宮逸的出現,使她在這令人受不了的處境中,得到了安慰、依賴,反之,卻也給
她帶來了極大的痛苦。
    對南宮逸,她海枯石爛,此心不移,此情不變。
    但,逼於乃父遺命,她跟宮寒冰名分已定,也就是說,此生此身,已屬宮寒冰,已
經是宮寒冰的人了。
    她怎麼辦?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雖然,自南宮逸被逼現出本來面目之後,她就一直未得機會跟他談過一句話,沒機
會向他傾訴心裡要說的一切,但南宮逸仍然健在,而且能站在她面前讓她看到,她已感
到非常滿足了。
    婚姻與孝道可以沒有衝突,天如乃父在那種情形下去世,她不忍反抗途命,不忍違
背老人家的意思。
    就因為這一念不忍,使她深深地陷於痛苦之中。
    隔著一道畫廊,遙遙相對著的南宮逸所居的那座小樓上,也已滅去燈火,一片黝黑。
    小樓上靜悄悄地,不聞一絲聲息。
    看來,他是已經睡了。
    不,他不會睡,不該睡,也不能睡。
    他絕不會袖手旁觀,尤其在這個時候。
    那麼他是……
    誰知道!
    就這麼一連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平平靜靜的過去。
    平靜得連一絲風吹草動也沒有。
    自然,「幽冥教」教徒沒有再出現。
    「古家堡」內是異常平靜。
    但三天三夜之後,在「古家堡『那既高且堅,陰森懾人的圍牆外,卻有了動靜,這
動靜,使得」古家堡「不得不暫時放下內憂而對付外患。










第08章
    夜,初更。
    古家堡前,左旁那座山峰絕頂之上。
    蒼蒼樹海中,露出一小塊平地。
    這塊小小平地上,有著幾塊青石。
    幾塊青石之上,環坐著老少六個人。
    今夜,月色很好,碧空如洗,冷輝輕灑,遠山近樹,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藉著這皓潔月色,那老少六人的裝束、相貌,也可以看得極為分明。
    由左而右,第一塊青石上,坐著一位俊美絕倫、飄逸出塵的白衣書生,衣袂飄風,
恍若神仙中人。
    第二位,是位皎發銀髯,面如重棗,鴿衣百結的老化子;老化子雙目冷電閃爍、威
態懾人。
    第三位,是位年約五旬的青袍老者;老者相貌奇特,面色微顯黝黑,長眉風目,膽
鼻方口,五絡長髯迎風飄拂。但在那一雙長眉之間,卻長著一顆豆大朱紅小痞,且眉宇
之間流露出一股凜然威嚴之氣,令人幾乎不敢仰視。
    第四位,是位使消風流的青衫美少年。
    第五位,是位蓬頭垢面,身材瘦小的小叫化,一雙既大又圓。烏漆發亮的大眼睛,
滴溜溜地亂轉,分明,他是個機警、頑皮、令人頭痛的人物。
    最末一位,是位黑衣少年,濃眉大眼,虎頭燕頷,相貌極其英武。
    白衣書生,是那正在「古家堡」做「客」的南宮逸。
    青衫少年,則是「抱璞」三小之一:「玉麒麟」諸葛靈。
    由這叔侄二人,不難知道另外老少四人是何許人。
    皓首紅臉的老叫化子,是天下丐幫碩果僅存的長老,「九指神丐」商和,也就是諸
葛靈的大伯。
    青袍老者是那嫉惡如仇、邪魔育小聞風喪膽的河南「抱步山莊」莊主,「鐵面天曹
神鬼愁『同徒奇,諸葛靈的義父。
    鬼靈精般的小叫化,是人見人怕,鬧起事來足能翻天覆地的三小老二,「鐵獅子」
小黑。
    英武黑衣少年,則是三小老三,「銅金剛」小虎。
    老少六人聚會一處,照說十分高興才對。
    可是怪了!六個人除了南宮逸外,個個神色肅穆,緊閉著嘴不說話,週遭的空氣顯
得頗為沉重。
    許久之後,才突然有人打破沉默。
    那是「九指神丐」商和開了口,他皓首微搖,一歎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
夕禍福,豪傑怎麼樣,英雄又如何!古嘯天光輝尊榮一世,卻不料暮老之年,落得如此
悲慘下場,怎不令人深為哀痛,感慨萬千!」
    說罷,又是一聲慨然長歎。
    司徒奇抬眼望了望南宮選,深皺的眉鋒,顯示出他心情的沉重。道:「三弟,制住
古嘯天的獨特手法,殺害岳次雲的歹毒掌力,你當真看不出那是何種……」
    南宮逸搖了搖頭,截口說道:「說來慚愧,我委實看不出那是何種手法、何種掌力,
不過,至少目前我已可斷言那是『幽冥教』中武學。」
    司徒奇點頭不語。
    商和卻一聲苦笑說道:「看來咱們都夠窩囊的了,三弟看不出獨門手法與掌力,那
倒還有可說;丐幫耳目遍天下,武林中幾時存在著這麼一個偌大的『幽冥教』都茫然無
知,這個臉實在丟得太大了,由此也足見『幽冥教』的確驚人。」
    其實何止丐幫,整個天下武林也都從不知有此「幽冥教」
    之存在,因為它行事素來都極其神秘。
    司徒奇忽地目光凝注,正色說道:「三弟,作由懷疑四豪,進而懷疑宮寒冰武師殺
弟,可有十分把握,確切證據?」
    南宮逸搖頭道:「宮寒冰此人極富心機,至為機警,高明得很,使任何人看不出一
絲破綻,不留一絲痕跡。」
    司徒奇道:「三弟,我知道你的看法從無差錯,但這件事非比尋常,千萬要慎重,
在沒有十分把握,確切證據之前,不可妄下斷語,冤枉好人,更不可向任何人透露口風,
甚至包括古蘭在內。」
    南宮逸道:「多謝二哥指點,我省得。」
    商和卻目光移注,瞪著司徒奇道:「二弟這話多餘,三弟行事哪一樁不比你我高
明?」
    司徒奇正色道:「大哥應當知道,我生平絕不放過一個邪惡之輩,卻更不願冤枉一
個無辜,昔年一念之誤,錯殺『中州一劍』……」
    商和不讓他提起音年痛心負疚事,突然截口說道:「事隔多年,已成過眼煙雲,二
弟還提它做什!」
    司徒奇住口不言,略一沉吟,旋又轉往南宮選,道:「三弟,你的懷疑雖然不無道
理,但怎見得殺害古嘯天的,不是那已死的老四岳次雲呢?」
    南宮逸道:「我也曾這麼想過,只是那『幽冥教』十殿之王自認他們『幽冥教』殺
害古嘯天不諱又該如何解釋?」
    司徒奇不答,揚眉問道:「三弟怎知岳次雲他不是『幽冥教』中人?又怎知岳次雲
之被殺,不是『幽冥教』凶殘狠毒的滅口手段?」
    這話不錯,怎麼說,岳次雲弒師的嫌疑只有比宮寒冰為重,至少那淬毒的「閻王刺」
    就是明證。
    南宮逸道:「這不難判定,岳次雲無論在哪方面都及不上宮寒冰,他的手法,不會
有那麼高明……」
    司徒奇道:「三弟,有的人深藏不露、盡斂鋒芒。」
    南宮逸道:「不論他如何深藏不露、盡斂鋒芒,我不相信他能瞞過我的雙目。
    再說,那深藏不露,也不及那時隱時露,看上去心智深沉之人更令人莫測高深、戒
懼可怕。」
    司徒奇微微點頭,沉吟說道:「假如三弟懷疑得沒錯,古嘯天那親筆遺囑怎又會傳
以門戶,許以愛女,賜以秘發……」
    南宮逸談笑說道:「二哥忘了?古嘯天口能言而不言,明知害他的是誰,卻甘受其
迫害多年而隱忍不洩?」
    「我沒有忘。」司徒奇道:「雖為愛女著想,顧慮愛女也受其害,但為了保全愛女
的性命,反將愛女許配大逆不道的邪惡仇人,這種事我做不出來,任何人也應如此。」
    南宮逸揚眉微笑,道:「那麼,二哥以為……」
    司徒奇道:「我猜測必然另有原因,可能古嘯天有什麼把柄落在這人手中,而且這
把柄關係至為重大,否則古嘯天不會做這種苦忍。」
    商和插口說道:「照三弟的說法,那古嘯天似乎已預知死刻將至,命都快要丟了,
還怕什麼把柄?古姑娘當時既隨侍在側,他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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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30:42 |只看該作者
「不然,」司徒奇搖頭說道:「這把柄一定也絕不能讓古姑娘知道,還甚至有可能
對古姑娘有極大的不利影響,要不然他早說了,何必候諸將死之時?」
    南宮逸皺眉說道:「我的看法跟二哥同。聽辛天風說,古嘯天那夜曾開口說了話,
當時只有古蘭一人在,當然他說了些什麼也只有古蘭一人知道。很顯然地,那不關真兇,
否則事關父仇,古蘭不會不動聲色,隱而不宣;雖不關真兇,也許他臨終前那些話中能
夠找出一點線索,這些天來,我一直沒機會跟古蘭談過話,我該找個機會問問她。」
    其實,沒機會的是古蘭,不是他,他根本有意無意地躲避著古蘭。
    提起了古蘭,商和面色突顯異常凝望,抬眼凝重南宮逸,道:「三弟,萬一不幸你
的懷疑沒錯,古姑娘的處境……不必我多說,你應該想得到。」
    商和深知南宮逸的性情,這時說得很委婉。
    南宮逸默然片刻,旋即刻眉微挑,目閃神光,說道:「為免誤人,我曾竭力地想促
成古蘭早嫁,但倘若我的懷疑沒有錯,說什麼我也要阻止這樁婚姻。」
    商和緊接著問了一句:「阻止這樁婚姻之後,三弟,你怎麼善後?」
    南宮逸尚未答話,司徒奇突然說道:「三弟,我要插一句嘴,我瞭解你的心,我也
知道你跟無雙弟妹的感情,我更明白我不該勸你;無如,三弟,你也該為人家古姑娘想
想,她情癡得可敬又復可憐,你忍心麼?」
    南宮逸神色一黯,面上閃過一陣輕微抽搐,緩緩低下頭去,默然不語,他不忍心,
但是……
    這,一時叫他如何回答?
    這位天下第一奇才,對此,他為難了。
    諸葛靈忍不住想插嘴,可是入目他義父那不怒而威的神態與目光,到了嘴邊的話,
又嚥了回去。
    這絕峰之上,頓又陷入一片靜默。
    半晌之後——南宮逸猛然拍起了頭,俊面上充溢著痛苦神色。「非上上人,無了了
心,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不是鐵石心腸寡情人,無如……大哥、二哥何必逼我……」
    「二弟唉……」
    司徒奇還想說什麼,卻似有所不忍,一聲輕歎,住口不言。
    又是一陣沉默……
    商和突然一笑說道:「好啦,不談這些了,他們今夜有跡象蠢動,其中還有諸大門
派精銳,三弟,你打算怎麼應付?」
    南宮逸剎那間恢復了他超人的冷靜,道:「大哥可知諸大門派都來了些什麼人?」
    商和捋髯說道:「陣容之強,堪稱空前。少林派出了藏經。
    羅漢二堂的主持與四大尊者、『十八羅漢』;武當派出了『上清下院』的主持、
『武當七子』、『三十六天罡』;峨嵋的三老,崑崙的四翁,華山的二望,這足夠沸騰
四海、震撼八荒。「不錯,這陣容堪稱空前,也可能絕後,委實能沸騰四海、震撼八荒!
    而,南宮逸卻淡淡一笑,搖頭說道:「我知道他們來了,可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勞師
動眾,盡出高手。看來他們也難戒絕一個『貪』字!一本『歸元真經』竟引起偌大風波,
使得人人甘冒殺身之險,圖闖龍潭虎穴,爭相勸奪……」
    頓了頓話鋒,劍眉微挑,接道:「平素彼此都不錯,不好用對付群邪的辦法對付他
們,他們也不知道我們三兄弟在此,而縣伸手管了這件事,情有可原,所以我想請大哥
出面予以勸阻,必要時可亮我信符……」
    商和截口說道:「他們自視很高,未必把我這老要飯的放在眼內,信符要在昔年他
們絕不敢違抗,可是三弟莫忘了你已多年末現蹤武林,只怕他們……」
    南宮逸劍眉猛剔,目閃寒芒,但隨又斂去威態,道:「那我要找他們的掌教說話,
我料他們不敢,大哥何妨試試看,好在我就在『古家堡』中。」
    商和點點頭含笑道:「三弟,我由來聽你的,就這麼辦,大哥得令了。」
    司徒奇跟著含笑道:「三弟從不厚彼薄此,二哥我討令。」
    南宮逸赧然一笑,說道:「請二哥率小靈、小黑、小虎專門對付群邪……」
    「好差使!」司徒奇不等話完,拂髯揚笑:「三弟,二哥得令。」
    「二哥,我還有話說,」南宮逸星目凝注,斂去笑容,道:「得放手時便放手,能
饒人處且饒人。」
    顯然,他是奉勸這位嫉惡如仇的「鐵面天曹神鬼愁」,仰念上天好生,莫太以鐵面
無情地多造殺孽。
    司徒奇長眉微揚,一笑地說道:「三弟總是喜歡替這些該殺的東西們求情,好吧,
我跟大哥一樣,由來聽你的。可是,三弟,這是你要我對付他們,倘若他們凶殘暴戾,
橫施煞手,執迷不悟呢?」
    南宮選淡淡一笑,旋即正色說道:「二哥,以最大忍恕,但有一定限度。」
    司徒奇毅然點頭:「三弟,我說過,由來聽你的。」
    誰能使「鐵面無曹神鬼愁」司徒奇口服心服,言聽計從?
    只怕放眼字內只有他這位奇才第一的三弟。
    適時,商和插口笑說道:「三弟也真是的,只消將我跟你二哥這兩份差事互換一下
不就成了麼?」
    南宮逸微笑不語。
    司徒奇卻代為解釋,笑道:「大哥錯了,三弟如此調兵、這般遣將乃是具有深意
的。」
    商和微愕,道:「我這要飯的胸無韜略,不懂用兵這一道」那是大哥糊塗一時。
    「司徒奇笑著接口道:「大哥你,太和氣,不如我這張無情鐵面能收震懾群邪之效;
而我,煞氣太重,性情暴躁,對付諸大門派,一個不好又會弄僵。還有,三弟讓小靈他
們跟著我,那是要他們惹不了事,生不了非……「話語至此,修地住口不言,目光飛快
移注南宮逸。
    南宮逸微微一笑,站了起來,說道:「來了!峰頂可監視全境,大哥、二哥不妨暫
留此處,為防『幽冥教』趁火打劫,我得回『古家堡』去;堡外的,能攔則攔之,否則
讓他們進去,交給我。」
    舉手微拱,一閃而逝。
    就在這時,百丈外人影閃動,迅捷如電,沿著通往「古家堡」那隨山勢盤旋而下的
山道疾掠而來。
    皎潔月光下,數十人影,僧、道、俗俱全,由那高絕身法上,一望可知俱皆武林一
流高手。
    藉著月色,可以看得很清楚。
    這支陣容強大的隊伍中,當頭的是二僧一道。
    僧是兩個清瘦老和尚。
    道是一個童顏鶴髮老全真。
    一般地氣度不凡、威儀凜然。
    這二僧一道身後,緊跟著二十餘名身軀高大,頗見威猛的大和尚,四十餘位肩飄淡
黃劍穗的中年全真,九位裝束不同的皓首老者。
    當然,為首的二僧一道,便是那少林「藏經」、「羅漢」西堂二主持,武當「上清
下院」主持。
    緊跟在後的僧、道、老者,則是那少林「四大金剛」。「十八羅漢」。
    武當「七子」、「三十六天罡」。
    「峨嵋三老」。
    「崑崙四翁」。
    「華山二望」。
    看來,這支隊伍,不像是意圖來劫奪秘發的。
    所謂劫奪,應該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行動是越秘密、越掩蔽越好。
    而現在,這支隊伍乃是浩浩蕩蕩直逼堡前。
    不是奪寶,這等深夜來此做甚?
    可能,派大門高,行任何事均光明磊落。
    但,劫奪人家所有據為己有,這種行徑,並稱不得光明磊落,且十足地有損那名門
風度,大派清譽。
    那麼也許是要來個兵臨城下,以此強大陣容逼迫「古家堡」交出那本人人覬覦、夢
寐以求的武林秘發。
    無如,這對威震武林的「古家堡」來說,可能奏效麼?
    且看,且聽。
    在這些武林一流高手腳下,百丈距離何消轉瞬!
    轉瞬間,這支隊伍已馳至那群山環圍中的幽深谷地邊緣。
    再過十丈,便是那「古家堡」前大廣場了。
    按說,這麼一支人數近百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怎麼說「古家堡」也早該有所警
覺了。
    可是怪得很,雄踞茫茫夜色中,那巨大、深邃、陰森的巨堡,就像個死堡一般,靜
悄悄地,聽不到一絲聲息,看不到一個人影,沒透出一點燈光。
    儘管今夜的月色,照得「古家堡」全貌清晰,纖細可見,但這靜,出奇的靜,卻益
發增加了它莫測高深的懾人氣氛。
    這種靜,似乎不是好現象,不是好兆頭。
    越是靜,越可怕,越不見人影,越懾人。
    在這種情形下,任何人都難免不安,難免懍然。
    然而,這支隊伍卻表現得大大出人意料。
    恍若不覺,視若無睹,停都不停,直逼堡前。
    也許仗待著諸大門派精英聯手,不在乎。
    眼看就要踏上「古家堡」前廣場。
    慕地,一個蒼勁話聲由那峰頂之上劃空傳下:「諸位,請候我老要飯的一步。」
    百丈高空隕星瀉落,一條人影疾射而下,直落為首二僧一道面前兩文外,笑容可掬,
拱手為禮。
    這等高絕身法立刻鎮攝僧、道、俗近百名高手。
    停身,投注,為首二僧一道不由神情微震。
    雪白皓首重棗面,這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活招牌。
    哪個不知,誰個不曉?
    不知不曉,那太以孤陋寡聞。
    二僧中,居左一僧忙自合十躬身,肅然還禮:「阿彌陀佛,原來是商老擅越,多年
未見,老檀越神采風範依舊,絲毫不減當年,可喜,可賀!」
    犀利目光深注,神色微帶惑然,又道:「商老檀越息隱多年,快蹤突現此處,莫非
也為『古家堡』而來?」
    這老和尚真厲害,反客為主,他倒先動問起來。
    商和心中瞭然,微笑點頭:「不錯,老要飯的正是為了『古家堡』而來。」
    「那麼……」居左老和尚又問:「商老檀越攔住貧僧等,不知有何教言?」
    「豈敢!」商和道:「老要飯的沒有他意,只想請教各位來意。」
    居左老和尚道:「既是都為『古家堡』而來,貧僧等的來意,當與商老擅越相同,
商者擅越怎又做此下問?」
    的確厲害。
    商和老眼深注,談笑說道:「大和尚可知我來意如何?」
    居左老和尚不假思索,道:「商老擅越高人,當不至是為了那本『歸元真經』而來,
應該也是為的『古家堡』近年來那令人忍無可忍的一些作為。」
    這老和尚很會捧人,也很會捧自己。
    「這麼說,諸位不是為那『歸元真經』而來的了?」
    「阿彌陀佛!」居左老和尚低誦佛號,道:「強搶劫奪,諸門派不屑為之,也不敢
有此貪婪之心。」
    商和微微一笑,道:「只要諸位興師只為問罪,那就好辦得多了,實告諸位,商和
此來雖非為那『歸元真經』,卻也與諸位目的不盡相同。」
    居左者和尚微微一愕,道:「貧僧斗膽,敢請商老擅越明教。」
    商和未答,笑問:「大和尚當知商和三弟昔年與『古家堡』有舊。」
    居左老和尚神情微變,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商老檀越莫非要……」
    商和仍未正面作答,飛快接口笑問:「大和尚也應知商兄弟也看不慣『古家堡』日
益高漲的氣焰,目中無人、蠻橫霸道的作風。」
    居主老和尚不禁又是一愣,瞪目說道:「貧僧愚昧,不懂商老檀越……」
    商和臉色一整,莊容接口道:「商和無意也不敢阻攔諸大門派問罪之師,只不過想
請諸位將此問罪之事,交由商和兄弟處理。」
    此言一出,諸大門派近百高手齊告動容。
    居左老和尚神情再變,面有難色,說道:「既有商老檀越代為出面,貧僧等本應就
此回轉,無如……」
    商和道:「大和尚可是信不過商和兄弟?」
    「商老越秘言重。」居左者和尚道:「貧僧豈敢……」
    商和立即接口:「那麼清大和尚賞者要飯的一個面子。」
    居左老和尚猶豫未語,那居右老和尚卻突然佛號高宣,炯炯目光一注「九指神丐」
商和,肅然說道:「貧僧等各奉掌教令諭,不敢擅自做主,尚望老檀越體諒苦衷,請多
原宥!」
    話雖婉轉,卻等於一口拒絕。
    商和涵養真是好,毫未在意,展顏微笑,道:「商和既有此請求,焉能不讓諸位回
去有個交代……」
    左掌微翻,一隻「紫玉扳指」平托掌心,接道:「請位對此物應該不太陌生,以此
回復貴掌教。如何?」
    「紫玉扳指」呈現,二僧一道神情劇震,尚未說話。
    近百名高手中,突然有一蒼老話聲說道:「南宮大俠信物既現,老朽等不敢不遵,
華山退出行列,就此返回覆命。」
    話落,兩名竹杖芒鞋、灰農束帶老者越眾而出,那是「華山二支」,向著「紫玉扳
指」恭謹一躬身,竹杖頓處,如飛而逝。
    商和目注二臾背影,含笑揚聲相送:「多謝保全薄面,二位好走,恕商和不能遠送,
他日事了,商和定當偕弟同往拜謁致謝!」
    夜空裡,遠遠傳來二叟輕微的話聲:「華山蒙南宮大俠諸多照顧,隆恩未報,何敢
當商大俠四字『拜謁致謝』?如蒙蒞臨,寒山生輝,敝派當掃徑恭迎,請代問南宮大俠
與司徒大俠二位安好。」
    細若游絲,漸去漸遠,終歸寂然。
    商和情知那「諸多照顧」之語,乃是指南宮逸昔年築廬華山之時,曾對華山派數旅
援手事,恩怨分明,點滴必報,他不禁暗暗點頭,收回目光,移注二增一道,靜待答覆。
    接著,人影閃動,語出恭謹,「峨嵋三老」、「崑崙四翁」也同步「華山二里」
    後塵,各言去意,聯袂飛射而逝。
    這一來,五大門派中轉瞬間來而復去地退出了三派。
    現在,就只剩下那人多勢眾,實力雄厚的少林、武當二派,想必,他們也會跟著退
去。
    片刻猶豫、作難之後,那武當「上清下院」主持的童顏鶴髮老全真,突然雙眉微挑,
目射神光,首先發話:「無量壽佛,南宮大俠信物雖在,人卻已故世多年,這『紫玉扳
指』信符理應隨之失效,是故,貧道等掌教令諭在身,只有斗膽方命!」
    商和目中逼人寒芒暴問,但倏又故去,剛要答話。
    猛可裡,一陣龍吟長笑穿雲裂石,直薄夜空。
    一青、一白、三灰,五條人影自「古家堡」內沖天拔起,回空怒射,閃電般飄落在
「九指神丐」商和身側。
    那是四豪之首,「冷面玉龍」宮寒冰率三爺「慈面神龍」燕惕、「古家堡」三位堂
主,突然出堡,適時現身。
    「古家堡」武學果然威震宇內,單這高絕身法已看得少林。
    武當二門派一眾高手悚然動容,自歎不如,連忙凝勸戒備。
    宮寒冰沒投以一瞥,星目深注商和,拱手揚眉朗笑:「原來是商大俠俠駕在此,宮
寒冰仰慕已久,只恨福薄緣淺,今宵得能拜識,畢生榮寵,何幸如之?迎近來遲,望祈
海涵!」
    商和一時猜不透他這時候突然現身出堡是何用意,猜不透歸猜不透,禮不可失,深
深地打量了這位名揚字內的蓋代奇豪「冷面玉龍」兩眼,含笑拱手還禮。
    可是,宮寒冰不容他開口,一笑又道:「適才事,宮寒冰已略聞大概,『古家堡』
之事豈敢讓商大俠費心勞神!隆情盛意,宮寒冰只有心領。」
    話說得很婉轉,但卻暗中帶刺。
    他不領情,也不願外人伸手管他「古家堡」的事。
    這很窘,也很尷尬。
    商和愣了一愣,臉色剛變。
    宮寒冰卻已微笑再度拱手:「俠駕難得蒞臨,宮寒冰豈敢失禮?商大俠今宵是古家
堡貴賓,請入堡奉茶……」
    回首揮手,接道:「三弟還不快快恭迎商大俠太堡?」
    三爺燕惕面上浮現一絲難色,略一猶豫。
    宮寒冰目閃寒芒,淡淡喝道:「三弟!」
    燕惕聞聲一震,連忙躬身:「小弟遵命。」
    他尚未舉手肅客,商和已然白眉微軒,目注宮寒冰淡淡說道:「多謝好意,老要飯
的受之有愧,不敢打擾。」
    這幾句話已微帶不悅,宮寒冰卻毫不在意,笑道:「想必是商大俠責怪它寒冰禮貌
不周,既如此,請容宮寒冰打發了這兩大門派高人後,再親自恭迎吧!」
    不等商和有任何表示,立即轉往二僧一道,沉下臉色,冷然發話,話,說得咄咄逼
人:「我懶得多說,你們是越來越大膽了,興什麼師!問什麼罪!哼!我倒要看看你們
這些自命名門大派憑的什麼,戰端未啟之前,我勸你們為百年基業好好三思!」
    這場火本就難救,現在何異火上澆油?
    少林、武當一眾高手霍然色變,一致怒目相向,只等令下。
    居主老和尚則白眉雙剔,目間怒光,向著商和合十微躬身形,說道:「阿彌陀佛,
非出家人妄動喚念,不能作小忍,對方氣焰萬丈,咄咄相逼,欺人太甚,若再穿此輩坐
大囂張,天下武林堪憂,數年之後恐將永為人下,再難抬頭,商者擅拋英雄半世,俠骨
仁心,為宇內,為蒼生,必能諒之!」
    這委實不能怪少林、武當不作小忍,的確是這位冷面玉龍太以狂傲,太以欺人,斯
可忍,孰不可忍?
    商和儘管驚怒交集,一時他卻無話可說,只有默然。
    老和尚話聲一落,目中兩道怒焰直逼宮寒冰。
    「出家人本慈悲胸懷,悲天憫人,為了衛道倡義,任何犧牲在所不惜!貧僧等今宵
既敢前來闖此龍潭虎穴,就未打算全身而退,如何打發,全憑施主。」
    宮寒冰星目暴射攝人寒芒,劍眉微挑,冷冷地說道:「老和尚,數十年的青燈古佛,
修來不易。」
    「阿彌陽佛!」居左者和尚白眉連軒,佛號高宣,寶相莊嚴,面上神光湛湛,肅然
沉聲地答話:「出家人不善逞口舌之利,道義所在,捨身以赴,少林、武當同此一心,
施主幸勿多言。」
    不愧是佛fJ得道高僧,商和聳然動容,三爺燕惕虎目隱射欽敬之色,兩道濃眉挑處,
方待插言。
    宮寒冰星目異采連閃,忽做清朗龍吟長笑:「老和尚,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
獄。你和尚既然自以為是,以侵犯『古家堡』為義之所在,那你就到地冥幽府走一趟好
了。」
    青衫拂動,舉臂微揮,輕描淡寫,擊出一掌。
    居左老和尚低誦一聲佛號,飽袖疾展,出掌迎擊。
    砰然聲中,罡風四溢,勁氣激揚。
    宮寒冰青衫飄拂,唇邊噙著輕蔑笑意,傲然卓立。
    居左老和尚身形一晃,連退三步。
    這一掌,立判高下,明分強弱。
    宮寒冰一身所學果然驚人,不愧威震宇內,功力竟比這少林慧字輩有數高手的「藏
經堂」主持還高出一籌。
    「藏經堂」少林首屈一指重地,「易筋」、「洗髓」二經,鎮山重寶,武林人人覬
覦,身為主持,負責護經護寶,其功力可知,無如,卻被宮寒冰輕易挫於掌下。
    這就是所向披靡、無人敢攫銳鋒的「古家堡」武學。
    這就是「古家堡」為什麼被視為龍潭虎穴、天下第一堡的道理所在,為什麼能一直
領袖武林的道理所在。
    二派高手大大震動,老和尚更是老臉一片慘白,起了陣陣抽搐,凝注宮寒冰,怒極
顫聲:「施主果然高明,老衲不自量力,願再試一掌。」
    右掌凝足禪門「無相神功」,就待擊出。
    墓地,他又似忽有所覺,神情微震,目露驚駭,仰首投注「古家堡」上空,連忙沉
臉收掌。
    適時,一點白光,映月生輝,於「古家堡」上空一個轉折,其疾若電,飛射而下,
直奔者和尚面門。
    老和尚唯恐有詐,暗凝真力,五指如鉤,抓向來物。
    來物甫一入手,老和尚立刻臉色大變,似比適才被一掌震退還要驚恐萬分,機價一
顫,肅然合十,恭謹躬身,遙向「古家堡」內震聲發話:「恕慧果不知之罪,敢不遵諭
立即返山!」
    站直身形,揮手傳諭,率眾撤退。
    武當「上清下院」老全真茫然不解,惑然說道:「大師此舉……」
    慧果老和尚默然不語,翻腕將手中物遞了過去。
    老全真伸手接過一看,神情霍變,一如蒙果,目光投注,微微稽首:「無量壽佛,
原來南宮大俠健在,貧道為宇內蒼生、天下武林資,武當隨少林之後,敬遵令諭。」
    舉手輕揮,與少林二僧率眾轉身如飛馳去,數十條人影,轉瞬間消失在山嶺間茫茫
夜色之中……
    一直望著二派高手人影不見,三爺燕惕暗吁一口大氣,他倒非俱事,而是覺得多一
事不如少一事。
    宮寒冰卻是雙目異采飛閃,轉向商和拱手而笑,笑得很勉強:「得南宮大俠鼎力,
戰雲已然消散,如今宮寒冰恭請商大俠入堡奉茶,好讓『古家堡』聊盡地主之誼。」
    商和委實好涵養,還禮說道:「不敢當,盛意心領,日後總有叨擾的時候。」
    身形沖天拔起,射向峰頂。
    他對這位「冷面玉龍」沒一絲好感,要換上司徒奇,早就翻臉了。
    堡前事方了,後山又有動靜。
    五條人影,疾如鷹隼,點塵不驚地翻上了後山峰頂。
    這四條人影,停身在一株盤虯巨松上,只略一打量腳下「古家堡」形勢,其中一人
說道:「老前輩,看來他們有所警覺了。」
    另一瘦小人影冷哼一聲,陰惻惻地道:「豈只今宵!他們早在多日前便已有所警覺
了,如果敵蹤出現於『大巴』,他們猶茫然無覺,還稱得上龍潭虎穴,天下第一堡麼?
要怕,你現在趁早抽身,還來得及。」
    那人吃吃笑道:「老前輩何出此言?縱然有所畏懼,跟在老前輩身後,那也必然處
處化險為夷,穩如泰山。」
    馬上一項高帽子,看來,此人夠滑的。
    豈料,嫩葉兒碰上了老幫子,人家不吃這一套。
    瘦小人影冷冷說道:「小心點,『古家堡』高手如雲,能人輩出,處處機關埋伏,
一進入堡中,便得各幹各的,自顧自的,老夫自保有餘,可照顧不了那麼多。」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碰了個軟釘子,那人卻敢怒而不敢言,乾咳一聲,笑了,笑得
更猾:「老前輩既將晚輩兄弟收留身邊,那東西到了手,晚輩兄弟也自當雙手獻上,老
前輩又怎好捨晚輩兄弟不……」
    話猶未完,那瘦小人影已冷然接口:「少廢話!也少在老夫面前要花槍,先下手為
強,後下手遭殃,你們難道要讓別人著了先鞭麼?」
    那人還真聽話,立刻住目不言。
    瘦小人影冷然一揮手,四條人影騰射而起,疾掠峰下。
    他,卻等四條人影掠下五六文後,才跟在後面鬼魅般飄下巨松,當真是十足的老奸
巨猾。
    他方飄離巨松。
    突然,峰腰樹海中響起一聲清叱:「滾回去!」
    三條人影,如怒龍,似閃電,橫裡飛撲驚向峰上的四條人影,六掌齊揚,各以凌厲
絕招,分指敵人要害。
    不早不晚,時候把握的好,心眼身法,俱稱高明。
    龍潭虎穴近在咫尺,「古家堡」處處險足殺身,那四人自然無時無地不在提高警覺,
全神戒備。
    無奈,身在半空,急促下降,毫無可資借力之處,縱然提高了警覺,暗中有了戒備,
也是白費。
    再說,那橫裡撲出的三條人影,身手罕絕,快得令人連念頭都來不及轉,還談的什
麼出手招架、還擊!
    發覺時,為時已遲,聞聲人至,四條人影中,左側那一名首當銳鋒,問哼一聲,身
形斜飛而起。
    所幸此人功力不弱,這一掌,不太輕,可還不足致命,借勢折腰踢腿,如箭斜掠,
他要覓地落足。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三條人影中,那身材頎長的一個,如影隨形,一閃迫至,單掌揚處,威力無匹的罡
風直撞胸膜上。
    出手之快,令人咋舌,中掌人影無力招架,躲閃不及,砰然一聲,帶著修爆,身形
有若斷線風箏般,直瀉峰下。
    峰高百丈,別說他已內腑盡碎,即是個好端端的人,跌下去也必然是跌個肉爛骨碎、
血派一堆。
    死得糊徐,而且冤枉,不但連那武林秘友是什麼樣兒都沒看到,便是襲擊他的人的
面貌如何也未看清。
    頎長人影一招得手,足不沾實,半空中一式「怒龍擺尾」,人似天馬行空,如飛折
了回去。
    一個人了了帳,那另外三條人影也吃足了苦頭,各中了不太輕的一掌,四散落身在
峰腰的樹上。
    沒跟同伴一樣,應算是天大僥倖!
    攻擊的三條人影中的另兩條人影,並未追襲,與折回的頎長人影會合一處,迎風並
肩卓立於一株華蓋般巨松之項。
    人家停身不動,這下看清了。
    被襲僥倖未死的三條人影中一人厲聲說道:「我道是誰,原來又是諸葛靈你這……」
    「少廢話!」頎長人影陡楊冷喝道:「秦無常,你等掌下保命應已知足,若非我三
叔一再嚴諭,你三人適才已與焦無良落得同樣下場,至於我為何要珠除焦無良,你也該
明白,還算你三人生平尚無大惡,否則,哼!我老實告訴你,有我們老少兩輩在此,任
何人別想進犯『古家堡』,更別想得到那件東西,你等若是仍不死心,那麼睜開眼來,
看清楚些。」
    順手向身右指了兩下。
    三小齊集,已夠驚人,再循指一望,三鬼更如冷水澆頭,如墜入冰窟,寒意倏遍全
身,機價連額,一語不發,不敢再有剎那停留,騰身而起,倉煌遁去。
    諸葛靈說得不錯,他三鬼應已知足,太應知足了。
    「鐵面天曹神鬼愁」就在附近姑且不說,另外一個峰頭上,還靜靜地站著一個人,
月光下,轉衣百結,皓首紅臉,威凜如神。
    適才在「索命四鬼」猝遇襲擊的同時,那最後飄落的好猾瘦小人影,也碰上了凌厲
無情的打擊。
    按說,同伴遇襲,他應該出手施救才對。
    豈料,他沒有!
    他不但沒出手施救,反而悄無聲息地身形突然橫移數文,由峰側疾掠而下,準備一
個人兒開溜了。
    主意倒好,可惜,他也霉星當頭,凶煞罩命。
    墓地,峰側黑暗中響起一聲冷叱:「見利忘義,不顧朋友,無恥匹夫,哪裡走!」
    一股威猛無匹的勁氣,由黑暗中飛捲而出。
    瘦小人影一身功力要比「索命五鬼」高得多。
    儘管如此,他也有點兒措手不及,冷哼一聲,瘦小身形疾旋,迎著來勢,袍抽一抖,
揮掌迎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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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32:17 |只看該作者
不知他是有意借力,還是身在半空佔了劣勢,砰然一聲悶震起處,他那瘦小身形狂
飄而出,直落兩丈以外。
    兩道冷電般森寒目光暴射,他凝往黑暗中厲聲發話:「原來你也來了,司徒奇,你
敢管老夫閒事!」
    黑暗中,踏著樹梢行出一個飄逸青色人影,正是那「鐵面天曹神鬼愁」司徒奇,他
神色冷峻說道:「武林中事,武林人物人人可管,司徒奇既號『鐵面天曹』,就得專管
世間不平事,公羊赤,你敢是不服?」
    公羊赤陰狠目光四顧,「九指神丐」商和卓立峰頂,居高臨下,三小並肩丈外,虎
視眈眈,情勢極為木利,他冷冷說道:「司徒奇,你莫非要情眾凌寡?」
    「呸!」司徒奇眉梢微挑,就指說道:「凶名卓著的『笑面人屠活殭屍』也說這種
話!我替你臉紅,司徒奇對敵由來一人,你自信應付得了麼?」
    公羊赤凶目一轉,冷笑說道:「你可以試試看。」
    「我本有此意。」司徒奇道:「否則我也不會出手攔你了。」
    公羊赤目中的芒剛閃。
    「且慢!」司徒奇揮手輕喝,眉心肉瘤赤如血,鳳目威稜暴射,逼視公羊赤,冰冷
道:「公羊赤,聽我一言,有司徒兄弟在此,任何人休想進犯『古家堡』,休想染指
『歸元真經』,今宵我雖盡量避免傷人,但若迫不得已,那應例外,在我手下,你有幾
分把握,不妨先考慮清楚,再行動手。」
    「司徒奇,」公羊赤嘿嘿一笑,狡黠異常地道:「哪怕是希望一絲,老夫也絕不放
棄,何況老夫希望不止一絲,公羊赤由來不到黃河心不死,否則豈不冤枉了這兩條腿!
司徒奇,倘若公羊赤能勝一招半式,該當何論?」
    司徒奇冷漠說道:「掌下十招無恙,我放你太堡。」
    公羊赤目中異采一閃即隱,笑道:「司徒奇,可只是你一人?」
    司徒奇道:「多此一問,公羊赤,在我面前你少弄鬼心智,我不妨告訴你,我那三
弟現在『古家堡』中。」
    公羊赤神情猛地一震,旋即嘿哩笑道:「司徒奇,你不會有兩個三弟吧!」
    話落,身飄,一掠數丈,飛撲而至,鬼爪如鉤,當胸疾抓,一出手便是他那獨門歹
毒功力「九幽白骨爪」。
    司徒奇挑眉冷笑,容得逼近,身形不動,斜揮右掌,橫截那夾帶刺骨寒氣的一股勁
風,左手如指,疾襲而出。
    「九幽白骨爪」失效無功,一縷指風卻已狂襲至右肋,公羊赤心頭微慎,側身旋步,
「摧心斬」隨之疾揮直劈。
    「摧心斬」與「奪魂掌」是「笑面人屠活殭屍」公羊赤的兩大看家本領,字內鮮遇
敵手,霸道無倫。
    司徒奇應變神速,雙掌並舉互合,猛地向外一翻。
    公羊赤大駭退身,目中凶芒閃射,厲聲說道:「司徒奇,你也能使『觀音拜』?」
    司徒奇一笑道:「應不足怪,義於諸葛靈都能使,司徒奇哪能不精?你要不要再試
試南海苦僧的『一指撣』,以及我三弟的『震天神掌』?」
    敢情當世三大絕藝人家全會。
    口說手不閒,司徒奇伸出中指,作勢欲點。
    事關性命,公羊赤只有寧可信其真,不敢疑其假,慌忙再退,目中的凶芒暴射,咬
牙切齒一句:「司徒奇,日後小心你那『抱璞山莊』!」
    身形一閃,疾騰而起,往左側峰頂飛遁而去。
    司徒奇未追,袖手而笑。
    就在這時,夜空中忽地傳來一個按啞、陰惻惻話聲:「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回,
且看我兄弟……」
    突被一聲震天懾人的大笑打斷,卓立峰頂,監視全區的「九指神丐」商和,直瀉而
下,撲向半空中射來的四條雪白人影。
    這是「白衣四靈」到了。
    商和破袖猛展,迎頭罩向四條雪白人影。
    「白衣四靈」四散激射,空中各劃半弧,復聚一點,八掌齊揚,聯手襲向身形凌空
的商和。
    「白衣四靈」這一聯手,又不知較公羊赤高出多少?
    商和未敢硬接,身形猛沉,飛瀉而下。
    「白衣四靈」齊揚桀桀怪笑,循跡追襲。
    司徒奇長眉方挑,諸葛靈已揚起怒叱:「無恥匹夫,敢倚多為勝!」
    三條矯捷身形自松海間彈射而起,直迎追襲而下的「白衣四靈」:「無影追魂手」
同時出手分襲「四靈」之三,所取均為胸腹要穴。
    適時,商和身形一沉復起,反撲最右一靈。
    八條人影乍接即分,四靈中最右一名撫胸滾飄三丈以外,落身峰腰,諸葛靈等三小
則被另外三靈詭異功力,震得血氣翻動,落回原處。
    另外三靈雖然震退了三小,可也沒撈著好處,各人一襲白袍,皆在三小「無影追魂
手」下,破裂了下擺,破布條兒迎風飄舞,極是狼狽。
    司徒奇袖手一旁,不言不動。
    那雙方八人,也做了片刻的靜默對峙。
    「白衣四靈」四雙深陷目眶中,碧芒暴射,長髮技散下的那四張毫無血色的死人臉,
更顯慘白、陰森、猙獰。
    商和赤臉上掛著微笑。
    諸葛靈創眉梢兒挑著重煞。
    「銅金剛」小虎虎目神光炯炯。
    這老少三個,都沒開口。那三小中的老二,素稱最機靈、最頑皮、最刁鑽的「鐵獅
子」小黑可開了口。他大眼睛略一眨動,一銅脖子,咧嘴笑道:「乖乖!這人不人、鬼
不鬼的陰家兄弟真不含糊嘛,鬼爪子差點兒要了我小黑這條小小的要飯化子命,小靈你
說咱們要不要討回來?」
    諸葛靈瞪了他一眼,道:「廢話!」
    「一點也不是廢話!」小黑擠眉弄眼道:「假如他們叫個識趣,就此夾著尾巴滾蛋,
得饒人處且饒人,那就算了!假如他們四個不到黃河心不死,來個硬闖,非進『古家堡』
不可,那咱們就不能算了,要打算討回來可得趕快,要不然,等他們進了『古家堡』,
咱們就永遠別想討回來了。」
    諸葛靈就知道他要要明損,明知故問,道:「怎麼?」
    小黑眨眨眼,抬起滿是污泥的黑手,一指「白衣四靈」笑道:「瞧見沒有?看這四
個東西一副霉相,進了『古家堡』碰上了三叔,還會有命?我小黑可不願拿死人出氣,
那有損陰德,再說,你扯他一把,踢他一腳,他直愣愣地躺在那兒,連手都不還,也沒
勁兒。」

    司徒奇目中冷電輕掃,那可不是責罵,沒關係。
    商和則忍不住捋鬚失笑,微搖皓首。
    諸葛靈與小虎笑得更痛快,剛要接話。
    四靈中,居左一名已被激怒,明朗一笑道:「小鬼,你說完了沒有?」
    小黑笑道:「你要是想聽,我多的是,你要不想聽,就算了。」
    居左那名獰笑說道:「如此,你小鬼就永遠安靜下去吧!」
    身形微晃,作勢欲撲。
    墓地,十餘條人影飛射而至。
    那是:哀牢三君,海南二凶,勾漏雙煞……
    天下邪魔,幾幾乎已然悉數畢集。
    「哀牢三君」老大「三陽神君」申屠邪環目寒芒閃射,顧盼生威氣勢奪人地怪聲說
道:「看來是有人多管閒事,是誰如此大膽,站出來讓老夫瞧瞧。」
    這是明知故問,有意輕視。
    司徒奇長眉微挑,沒有答話。
    商和卻白眉雙揚,微微一笑道:「就是老化子兄弟,申屠老兒,你待如何?」
    申屠邪目光投注,濃眉微軒,道:「老夫以為是誰,原來是你們兄弟。商老兒,只
怕今宵之事,你兄弟心有餘而力不足,管不了。」
    商和微笑說道:「那用不著你擔心,老化子兄弟是管定了今宵之事。」
    申屠邪冷冷一笑,說道:「老夫知道你們兄弟一向很自負,也承認有你們兄弟在,
我們若是各幹各的,爭相奪寶,那必然絕難如願……」
    小黑突然插了一嘴:「你老兒很有自知之明。」
    另外二君霍然色變,申屠邪卻居然一反常態,連看都未看小黑一眼,冷冷一笑,接
著道:「無如,片刻之前,老夫等已攜手聯盟誓共進退,並公推老夫兄弟為盟主,不奪
得『歸元真經』,絕不干休!商老兒,你估量著些,憑你們這兩個老的,加上三個乳臭
未干的黃口小兒,能管得了麼?」
    平時不說,異寶當前,以群邪心性,這該是見利忘義、鉤心鬥角、互逞機鋒的時候,
如今群邪竟破例攜手聯盟,可說被天荒第一遭兒,實在太以令人難信。
    但是群邪明明是一道來的,而申屠邪又是當著群邪之面作如是語,那麼,這件事應
該是假不商和、司徒奇心頭暗震,禁不住呆了一呆,訝然互覷。突然,申屠邪濃眉雙軒,
冷笑又道:「老夫奉勸一句,如果自認管不了,現在抽腿退身還來得及,當然,你兄弟
如自認管得了,那也聽便!」
    商和與司徒奇很明白,天下群邪聯了手,這實力,就絕非自己老少五人所能阻攔得
了的了。
    不僅阻攔不了,而且動起手來,還處於極不利地位。
    但,這兩位老輩奇俠豈是畏事之輩?
    他二人尚未有任何表示。
    諸葛靈突又冷冷發話:「申屠邪,你適才聯盟之話可真?」
    申屠邪環目一翻,冷冷說道:「多此一問!」
    諸葛靈毫不在意,繼續問道:「『歸元真經』一旦到手,由誰保管?」
    申屠邪不假思索,脫口說道:「自然由老夫兄弟這盟主保管。」諸葛靈倏地大笑說
道:「好心機、好計謀,我不明白這麼多老奸巨猾的黑道巨梟,怎麼會糊塗愚蠢得被你
三人玩弄於股掌之上而不自知!」
    申屠邪勃然變色,厲聲說道:「小鬼血口噴人,挑撥離間,你以為老夫此時斃不了
你麼?」
    看來,申屠邪不是糊徐人,只不過反應遲鈍了些。
    「憑你那兩手,還難動我一根毫髮。」請葛靈冷笑道:「是與不是,你知我知,何
必橫鼻子豎眼地企圖掩飾?我是就事論事,有人替你三人賣命奪寶,歸元真經一旦落入
你三人之手。
    或飄然遠揚,覓地獨修,或毀盟翻臉,轉友為敵,我不以為他們那時候還能奈何得
了你們三個,更不以為他們能碰到『歸元真經』一點邊角。「居左那瘦小、陰森、木然
的」
    五陰神君「突然陰陰插口,道:「諸葛小鬼,你枉費心機,何不先看看這些朋友們
有無反應?」
    諸葛靈住四掃目環視,不由一愣。
    那些天下群邪,一個個神情木然、冷漠仁立。竟當真一點反應也沒有,分明絲毫未
被他的言語所動。
    「哀牢三君」雖然技壓武林,但其威尚不足以懾服這麼多桀騖不羈。陰狠毒辣,個
個老奸巨猾的邪魔梟雄。
    那麼,值此武林人人覬覦奇寶,「歸元真經」瘋魔了天下人,「哀牢三君」是用什
麼法兒,使得群邪信服如此,堅定不移的呢?
    這,別說三小詫異,便是二老邊、深感惑然。
    眼前的情勢很明顯,倘若群邪約心斗角,為爭寶互拼,予以各個擊破,那絲毫不是
難事。
    如今群邪破天荒地攜手聯盟,憑他們這老少五人,要想阻攔,眾寡懸殊,雙掌難敵
四手,那可就沒有把握了。
    片刻的寂靜對峙之後,商和突然揚眉大笑道:「申屠老兒,倒不是老要飯的兄弟不
放你等進去,實在是就算老要飯的這老少五人撒手不管,你等也進不了『古家堡』,你
懂我這句話麼?」
    「懂!老夫懂!」申屠邪冷笑說道:「四家在你等眼中也許不可一世,但在老夫兄
弟與這班朋友眼中,卻是不值一笑,不堪一擊。」
    商和笑道:「那是你自作聰明,老要飯的見時提到四豪了?」
    申屠邪批眉說道:「商老兒,普天之下,除了四豪尚可勉強湊合,還有誰能阻攔老
夫兄弟及這班朋友進『古家堡』?那是誰,你且說來聽聽。」好狂!
    商和撤眉一笑,正要說話。
    諸葛靈忽地冷然插口,說道:「您老人家何必跟這位冥頑之徒多費唇舌?告訴他他
也未必相信,何不讓他們自己去試試?」
    商和還沒做任何表示,申屠邪已然目射厲芒,任笑說道:「說得是,老夫且試試看,
到底是哪位高人能阻攔得住老夫兄弟與老夫兄弟這班朋友。」
    諸葛靈飛快說道:「你最好試試,否則你永遠不知天多高、地多厚,話說在前頭,
有人丟了命,你可別怪我大伯事先沒打招呼。」
    「諸葛小鬼!」申屠邪被激得凶性大發,眉騰煞氣,鬚髮微張,狠狠凝注諸葛靈厲
聲叫道:「憑你這一句話,老夫日後就不能不對你多加照顧!」
    諸葛靈曬然冷笑,道:「抱璞山莊或莽莽江湖,諸葛靈隨時準備候教。」
    「好小鬼!」申屠邪哇哇一聲大叫:「老夫先斃了你再說!」
    虛空飛去一掌,直襲諸葛靈胸腹。
    初生之犢不畏虎,「玉麒麟」天生傲骨,創眉陡剔,就待以他三叔威震宇內的「乾
坤八式」回擊,煞其的性,還以顏色。
    「鐵面天官神鬼愁」司徒奇冷然發話,道:「申屠邪,要找找我,以『三陽神功』
對付後學晚輩,那有損你的身份!」袍袖怒卷,斜截申屠邪霸道掌力。
    砰然輕震,炙熱之風四溢,殃及草木,草木變色,波及群邪,群邪急返,威力驚人,
世所罕見。
    司徒奇青袍飄飄,泰然卓立。
    申屠邪後退三步,臉色劇變。
    剎那之間,高下已見,軒輕已分。
    「哀牢三君」素性狂傲,目中無人,這一來,眾目睽睽下夠難堪的,跟頭栽得雖不
大,丟的人可是不小。
    申屠邪臉色鐵青,鬚髮暴張,連挫鋼牙,倏揚雙掌,就待二次拚鬥。「五陰神君」
司空表突然冷冷說道:「大哥哪來這麼好興致,留點力氣,省些精神不好麼?」
    樂得乘機下台,申屠邪冷哼收掌,回首沉喝:「三弟,帶幾個人下去試試,我倒要
看看『古家堡』內還有什麼臥虎藏龍。」
    小要飯的不饒人,嘿嘿一笑道:「申屠老兒,要看嘛,待會老眼就瞪大些,瞧清楚
點兒。」
    申屠邪不理小黑,冷漠一揮手,「五陰神君」為首,八條人影齊化疾虹,長掠下峰,
直撲谷內的「古家堡」。
    居高臨下,峰上俯視,以「五陰神君」司空表為首的八條人影,最後一次騰身,眼
看就要進入「古家堡」中。
    申屠邪面上浮現得意、驕狂笑意:「你們老少五人可也要看清……」
    「楚」字未出口,一聲龍吟長嘯劃空響起,裂石穿雲,直薄九霄。「古家堡」
    那矗立堡中央的高高鐘樓之上,白虹電閃,疾射而出,直迎「五陰神君」等八條人
影。
    諸葛靈朗笑說道:「申屠邪,眼福難得,轉瞬即失……」
    不用他說,申屠邪早就瞧得一清二楚,機伶寒噤,駭然變色,向著峰下急急狂呼道:
「『天龍身法』,三弟速……」
    可惜,太晚了!
    白虹回空一匝,射回鐘樓。
    慘呼四起,八條人影,四散亂竄,抱頭掠回峰頂,一齊手捂左耳,鮮血順指縫流下,
滿面驚恐之色,狼狽已極。
    諸葛靈幸災樂禍,目注申屠邪,笑道:「事先已打招呼,諒你不會怨怪,這證明我
大伯沒騙你吧?」
    申屠邪駭極、怒極,駭的成分比怒多,不理諸葛靈,逕找「九指神丐」商和,色厲
內連,叫道:「南化子,你那三弟南宮逸他沒有死?」
    商和答得妙,一指丟耳亡魂的八個人,笑道:「你看見了,他們看得更清楚,別問
我,問他們好了。」
    事實如鐵,親眼目睹,難信也得信。
    「好、好、好!」申屠邪氣得發狂,很得切齒,厲聲道:「今夜老夫等自知奪寶無
望……」
    小黑一笑接口道:「頗有自知之明,本來如此,趁早,滾吧!」
    空有一肚子殺機怒火,卻發作不得,哪兒還敢嘛。
    申屠邪惡狠狠地盯了小黑一眼,轉往商和,說道:「但今夜不成,還有明夜,明夜
復明夜,明夜無數,你三兄弟最好長住『古家堡』,否則……」
    司徒奇目閃寒芒,冷然說道:「否則怎麼樣?」
    申屠邪獰笑說道:「否則老夫等終必捲土重來,誓奪『歸元真經』,血洗『古家
堡』!」
    「五陰神君」司空奇一揮血手,切齒地緊接說了一句:「我再加兩處,丐幫總舵、
『抱璞山莊』。」
    三小勃然變色,同楊怒叱,諸葛靈道:「那麼,你活不過今夜了!」
    三小身形剛動,司徒奇突然一聲輕喝:「回來!」
    三小不敢再動,六道目光怒視司空表。
    司徒奇鳳目暴射攝人威稜,凝注中屠邪緩緩說道:「話,是你兄弟說的,要找,盡
管找丐幫總舵、『抱璞山莊」,無論何時,』古家堡「倘有一絲損失,我三兄弟唯你是
問。
    現在,趁我三兄弟未改初衷之前,帶著你這批派群狗黨,滾!」
    申居邪鬚髮又復怒張,但旋即斂去猙獰凶狠態,咬牙跺腳,一語不發,萬待轉身率
眾離去。
    驀地,一陣陰森、冰冷輕笑飄蕩夜空。「虎頭蛇尾,豈是英雄!既入寶山又怎可空
手而回,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志不可屈,有我替你們做主,只管大膽放手去做就
是!」
    話聲來自四面八方,虛無飄渺,令人無從捉摸,連眼下這些正邪頂尖高手都無從判
斷髮自何處,此人功力可知。
    正邪俱皆震動,老少五俠屏息凝神,暗中運功搜索,遍查半里內每一個角落。
    申屠邪面有喜色,凶睛直轉,道:「閣下何人?」
    陰森、冰冷話聲嘿嘿一笑,道:「申屠邪,這四個字對我不太恭敬,按律就該拔舌,
但不知者不罪,姑饒初次,聽著,我是『冥幽帝君』。」
    群邪聞言茫然,老少五俠聽了可更變了臉色。
    司徒奇長眉微桃,冷然發話,道:「你就是『幽冥教』教主?」
    陰森、冰冷話聲淡然回答,不顯一絲喜怒:「多此一問。司徒奇,你更大膽,申屠
邪初犯可饒,你屢犯難恕,姑予輕懲,再敢不敬,重罰不貸!」
    話落處,司徒奇似遇重擊,身形一晃,暴退數步。
    正邪駭然,老少五俠心頭猛震,尤其司徒奇,他更是驚怒欲絕!
    威震宇內的「鐵面天曹神鬼愁」,竟被人挫於無形,而且連對方藏身何處,如何出
手都茫然不知,這簡直太以令人難信,太以驚人,傳揚出去,恐將立即轟動武林。
    只有司徒奇自己明白,他沒有發覺一絲警兆,連一絲罡風勁氣也沒有,只覺胸前一
震,血氣翻騰,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此人要殺他豈不易如反掌!
    商和與三小,閃身掠到司徒奇身旁,商和道:「二弟……」
    司徒奇面色凝重,微微搖頭道:「無妨,大哥小心,此人非你我兄弟能敵。」
    商和尚未說話,陰森、冰冷話聲一笑說道:「你很有自知之明,既知不敵,那麼,
司徒奇,你五人乖乖給我退立一旁,少管大夥兒閒事。」
    「鐵面天曹神鬼愁」豈是嚇得倒的?司徒奇風目剛閃寒芒,「玉麒麟」諸葛靈卻已
搶先冷笑說道:「畏首畏尾,龜縮不露,又豈是英雄?閣下既具驚人之技,當不會是見
不得人的人吧?」
    「說得好!」陰森、冰冷話聲笑道:「聽說你狗仗人勢一向自負、驕狂,目中無人,
今日一見,果然絲毫不差,看來我該替司徒奇好好管教管教,跪下!」
    諸葛靈適才親見「幽冥帝君」詭異高絕功力,識得厲害,連忙凝足功力戒備,卻可
惜仍然沒用。
    倏覺兩腿如遭重擊,骨痛如折,忍不住就要跪倒。
    這如何能跪?要真的跪下了,按「玉麒麟」一身傲骨,剛烈性情,他非當場血濺五
步,自拍碎天靈自絕不可。
    千鈞一髮之際,「古家堡」內那鐘樓上白虹又現,疾射百丈,閃電而至,白虹斂處,
三叔「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一身雪白儒衫,瀟灑飄逸,卓立迎風,恍若天人!
    諸葛靈腿痛立消,昂然挺立!
    多年震懾於威名,群邪一見南宮逸現身,身不由主,變色暴退,尤其「五陰神君」
司空表等八魔餘悸猶存,驚魂未定,退得更遠。
    南宮逸卻是連正眼也未瞧諸魔一下,儒衫飄飄,星目冷電閃漾,凝注不久前商和所
立那座崖巔,不言不動。
    夜色中,峰上立時陷入一片沉寂。
    但,忽地,陰森、冰冷話聲打破沉寂,嘿嘿笑道:「到底是天下第一高手,錯非
『談笑書生乾坤聖手』,誰能在我手下輕易救人?南宮逸,你令我佩服!」
    「好說!」南宮逸淡淡說道:「那夜隱身暗處,以『閻王刺』猝施偷襲的可是你?」
    陰森、冰冷話聲說道:「不得已耳,閣下幸勿見責。」
    南宮逸談笑道:「豈敢,只恐怕你不是他。」
    陰森、冰冷話聲似乎呆了一呆,道:「此話怎講?」
    南宮逸道:「彼此心照不宣,何須我多解釋。」
    陰森、冰冷話聲說道:「那麼你以為我是誰?」
    南宮選道:「『幽冥帝君』,你還不夠資格,你不過實比那森羅十殿第一殿『秦廣
王』的身份高了點。」
    陰森、冰冷話聲桀桀怪笑,笑得很不自在。「南宮逸,休要自作聰明,『幽冥帝君』
誰敢冒充?」
    「當然!」南宮逸談笑說道:「你們『幽冥教』中,無人敢冒充『幽冥帝君』,這
是必然,不過,奉命行事,以亂人耳目,那該又當別論。」
    陰森、冰冷話聲笑得更不自在,更勉強!
    「我不必跟你鬥口,信不信由你。」
    南宮逸道:「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是與否,稍時自當揭曉。」
    陰森。冰冷話聲道:「怎麼說?」
    南宮逸道:「我只消擒住你,還怕你不從實招供……」
    墓地裡,一聲奇異嘯聲自左近另一座山峰上劃空響起,嘯聲極其短促,甫起即斂。
    南宮逸笑道:「這才是『幽冥帝君』,他傳諭撤退……」
    一條人影自適才商和所立那座崖頭掠起,疾若奔電,向峰後夜空中飛射而去,一閃
即逝。
    突如其來的靠山已失,群邪哪裡還敢再留?悄無聲息地四散飛遁,轉瞬間走得一干
二淨。
    三小猶要不顧一切,追那「幽冥教徒」雪恥,卻被南宮逸揮手止住,然後,他轉向
司徒奇歉然一笑道:「二哥,原諒我未能及時出手,我正在鐘樓上搜尋那『幽冥教徒』
藏身之處……」
    「三弟,我明白!」司徒奇擺手笑說道:「你總不會坐視我挨打丟人,三弟,你怎
知此賊不是……」
    南宮逸談笑道:「在我未現身來此之前,宮寒冰始終未離開『古家堡』一步…」
    頓了頓話鋒,接道:「其實,我也不敢確定,僅不過略施詐術,他只要夠鎮定,便
不會露出馬腳,可惜,他不夠!」
    商和、司徒奇、三小,不禁失笑,商和道:「三弟以為那聲短嘯是宮寒冰所發?」
    宮逸微笑說道:「這也不一定,有可能是他本人,也有可能是他另派教徒代他傳諭,
總而言之,他怕屬下被擒招供,洩漏秘密……」
    商和截口說道:「那三弟就該追……」
    「追哪一個?」南宮逸笑道:「顧一個,顧不了另一個,群邪在側,伺機趁火打劫,
我不敢離開,乾脆暫時都任他從容逃去算了。」
    追話不錯,南宮逸無論追哪一個,群邪必然會乘機奪寶,這是大好良機,群邪一個
個老奸巨猾,誰也不會放過,商和等老少五人恐怕攔阻不住。
    若讓商和等老少五人去追,以適才那「幽冥教徒」功力來說,那是白費,而且說不
定還會有危險。
    老少五人點頭不語。
    南宮逸微笑又道:「由此,也足見幽冥教的確高明,他們是看準了這一點,否則他
們絕不會在這時候現跡。」
    老少五人再次點頭。商和說道:「三弟稍時回去後,自當知道宮寒冰在三弟離開這
段時間內,有沒有出過『古家堡』。」
    「不錯。」南宮逸點頭說道:「無如,大哥,那仍然抓不到他的證據,此人極具心
智,他可以不必親自出動,即或他在我來此這段時間內,也曾離開過『古家堡』,試問,
誰知道?他可以用任何裡由擺脫二豪、三豪。沒在一起,並不能證明他出了『古家堡』,
如今『古家堡』雖然戒備森嚴,滴水難透,但假如它寒冰即是那夜以『閻王刺』襲我之
人,而那襲我之人的身份即是『幽冥帝君』的話,憑他那身幾乎與我不相上下、深藏不
露的功力,進出『古家堡』,無人能夠發覺,那麼,誰又知道有沒有人出了『古家堡』?
『古家堡』中內奸四伏,倘若把守各處進出口的是他的心腹,他們肯說麼?捉賊要捉贓,
對麼,大哥?」
    商和默然不語。
    司徙奇卻一歎說道:「看來,假如三弟所料不差,一切均是宮寒冰暗中操縱,那此
人果然高明得可怕,該是咱們唯一隱憂。」
    話聲方落,墓地理,「古家堡」內突然燈光騰起,緊接著傳來幾聲清叱,燈光下,
五條人影被逼現身應於那座大廳屋面之上;適時,由庭院暗影之中竄起五條灰影,疾如
鷹隼,分撲屋面五人。
    老少六人神情激震,商和驚呼道:「不好,有人乘機闖入『古家堡』……」
    司徒奇陡挑長眉,道:「殺不盡的東西,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幾條命!」
    話落,身動,南宮逸倏伸鐵腕一把將他拉住,笑道:「二哥,別忙,來人是『雪山
老怪』、『小興安嶺』的『獨國天尊』及『長白三翁』。他們應付得了,何不暫作壁上
規?」
    司徒奇會意,微笑點頭。「三弟是想看看三豪神威,尤其是宮寒冰,是麼?」
    南宮逸微笑不答。
    就這兩句話的工夫,相搏十人強弱已分,由庭院暗影中撲向屋面的五條人影,已被
震退,隱回竄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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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0-6-13 07:34:00 |只看該作者
只聽大廳屋面上一聲怪笑:「米粒之光也來爭輝,『古家堡』武學不過爾爾,老夫…
    …」
    夜空中,突然響起冷叱:「老匹夫大言不慚,且慢得意,『古家堡』武學所向披靡,
無人能敵,如今你且見識見識。」
    一青、一黑、一白,三條人影由大廳後方冒起,閃電撲向屋面上五條人影,其勢既
突且猛,銳不可當。
    司徒奇揚眉笑道:「三對五,『冷面玉龍』很自負。」
    南宮逸道:「他已算謙虛,搏此五魔,他一人綽綽有餘。」
    屋面五條人影中倏發洪鐘大笑:「四豪親自出馬,何幸如之,咦,還有一位怎不索
性……」
    淡青人影半空中暴揚沉喝:「老匹夫,滾下去!」
    五條人影中,一個高大人影首當銳鋒,悶哼飛退,險些跌下屋面,厲笑一聲,反撲
而上。
    淡青人影冷笑說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身形電閃迎上。
    兩條人影乍合即分,高大人影慘嗥一聲,雙手捂面,拖著淒厲長嘯,破空如飛逸去。
    商和皺眉一歎道:「難怪『古家堡』能威震宇內,多年領袖武林,單看宮寒冰這絕
世身手就夠了,『獨目天尊』那僅剩的獨目……唉!」
    長笑震天,如怒龍長吟,人影回空飛旋,屋面上,肉球騰空,一個矮胖人影如斷線
風箏般,飛出十餘丈,落於另外一處屋面上,嘩啦巨響,屋瓦盡碎,矮胖人影停也未敢
再停,挺身射起,疾閃投入夜色中。
    另外三條人影聯手對敵,雪白人影連演兩招未能奏效,突發怒嘯,騰身而起,雙臂
分張,十指如約,凌空下擊!
    只聽三條人影中有人驚呼:「『天羅神罡』,擋不得,退!」
    居中人影立時仰身倒射,左邊人影跟著脫出威力範圍,右邊人影也隨後急退,可惜,
他晚了一步!。
    雪白人影如飛星隕石,疾瀉而下,如鉤十指抓向右邊人影一顆皓首,眼看就要腦殼
進裂、血濺屍橫。
    淡青人影卓立屋角,忽然揚聲:「三弟莫造殺孽,留他一命!」
    雪白人影聞聲沉腕。「若非我大師兄有諭,哼!滾!」
    下沉的雙腕向外一翻猛抖。
    砰然一聲,那居右人影被震斜飛,半空中猛噴一口鮮血,緊躡著先退的兩條人影之
後倉煌遁去。
    轉瞬之間,盡驅強敵,「古家堡」之威,果然懾人。
    青色人影傲然揮手,四下燈光倏然而滅。
    整個「古家堡『沒復歸於一片黯黑。
    寂靜、陰沉,一如未發生任何變故……
    司徒奇收回目光,轉注南宮逸道:「如何?」
    南宮逸微笑說道:「很厲害,二哥應該看得出,宮寒冰始終;用的是『古家堡』武
學,絲毫未露他那奇絕詭異功力。」
    司徒奇點頭不語。
    商和卻說道:「單憑『古家堡』武學,宮寒冰一身功力已在我跟你二哥之上,辛天
風與燕惕雖不如他,也夠我跟你二哥瞧的了。」
    諸葛靈劍眉微挑,插口說道:「那是大伯您謙虛,小靈兒這身所學……」
    觸及義父那兩道冷電般目光,余話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南宮逸笑道:「人,不能有傲氣,卻不能無傲骨;二哥英雄半生,叱吒風雲,氣吞
河岳,又何曾服過人?」
    三叔由來會替小輩們說話。
    諸葛靈樂了,司徒奇也笑了,望了望三小,道:「三弟,這三個,從不知天多高、
地多厚,哪裡是什麼傲骨!分明狂妄,三弟,我可不跟他們客氣,你這樣寵他們,慣他
們,將來總有一天,他們會替你惹來大禍端。」
    南宮逸笑道:「我全擔了,誰叫我是三叔。」
    老少俱皆失笑、望著這位宇內第一、年屆卅猶童心不泯的三弟,司徒奇有點哭笑不
得。
    又輕鬆地談了幾句,南宮逸道:「古家堡暫時應該可以安靜幾天了,經此打擊,群
邪或許知難不敢再來。外患雖除,內憂未消,餘下的事,大哥、二哥一對恐怕幫不上忙,
先請回客錢吧,免得魏老哥擔心。」『頓了頓話鋒,目光移注三小,又道:「你們三個
不能閒著,從今夜起,沒事常到』古家堡『外面轉轉,最好在晚上,盡可能每晚都來,
懂麼?」
    好差使,固所願也,不敢求耳。
    諸葛靈率小黑、小虎躬身領命:「敬遵三叔令諭!」
    站直身形,對望一眼,盡在不言中。
    南宮逸笑道:「先別高興,任務艱巨,辦差了事兒,三叔可要把你們交請你義父處
理,『鐵面天曹神鬼想』可不會留情。」
    笑聲中,五條人影騰身而起,疾射而去。
    一直望著老少五人身影不見,南宮遺始微微一笑,轉身掠下峰頂,返回「古家堡」。
    「古家堡」中這時靜得很,而且空蕩蕩地,看不到一絲入影。
    走完畫廊,踏上幽徑,南宮逸忽有所覺,他想迴避,無奈,已經來不及了;庭院一
角的暗影中,傳出幽幽話聲:「三哥,等我一步。」
    話聲悅耳動人,令人不忍不聽,也令南宮逸心弦震撼;他只得停步回身,目注話聲
傳來處,笑問:「是蘭姑娘麼?」
    沒答話,暗影中,裊裊行出了便裝的古蘭。
    她,仍是那襲黑色紗袍,長長地,拖在地上,看來更憂鬱、更孤獨,楚楚堪憐,望
之令人心酸魂銷。
    也許是因為今夜的月色,那如花嬌靨,顯得比往日更蒼白,白得幾乎沒有血色,失
了應有的光澤。
    窄窄的一雙黛眉之間,鎖著太多的東西。
    這些東西,在南宮逸面前,流露無遺。
    那是愁苦、冥怨、憂傷、淒婉……極為複雜的感情。
    這些,立刻感染了整個庭院,月下美景為之一黯。
    那雙原本清澈、深還,如今卻似蒙上了一層薄霧的美目中,更隱射著萬種柔情、無
限哀怨,毫無保留地傾向了南宮逸。
    這,令泰山崩於前都能顏色不變的南宮逸至為不安,他對望了一下,又連忙避開。
笑道:「蘭姑娘,有事麼?」
    古蘭,她仍緊緊凝注,答得聲直很低:「難道非有事才能喚住三哥麼?」
    南宮逸有點窘,強笑說道:「我的意思是說,蘭姑娘……還沒睡?」
    古蘭失色香唇邊,浮現了一絲笑意,笑意,雖不似南宮逸勉強,卻很淒婉,直能令
人鼻酸。
    「這多日來,我哪一天能夠安枕!有很多事情讓我睡不著這」很多事情「四字,聽
來特別教人難過。
    都是些什麼事,南宮逸自然明白。
    他暗感黯然,微皺眉鋒,說道:「蘭姑娘,人死不能復生,過度的悲痛最傷身
體……」
    他很巧妙地避開了。
    無如,古蘭卻微搖螓首,又緊接了一句:「肉體上的任何打擊,我都受得了,唯獨
使我支撐不住的,是心靈上的打擊,哪怕是一絲絲!」
    南宮逸微微軒動了一下刻眉,想說些什麼,終又默然。
    沉默的空氣,很不調和,古蘭,輕輕地把它帶開了,望了望南宮逸,眨動了一下美
目,道:「商大哥跟司徒二哥,還有小靈他們三個,都走了麼?」「」都走了。「南宮
逸應了一聲,惑然投注,道:「蘭姑娘怎麼知道我大哥、二哥都來了?」
    古蘭微笑道:「大師兄說的,既然商大哥現了俠蹤,司徒二哥必然就在左近,什麼
時候請他二位來堡中住幾天?還有小靈他們三個,多少年了,我始終沒看到過他們。」
    南宮逸道:「現在恐怕不太方便,以後有的是機會,大哥、二哥都報掛念蘭姑娘,
尤其小靈,他更想見見古姨。」
    一句「古姨」聽得古蘭美目中突現淚光,她強忍著笑問:「真的麼?」
    南宮逸點了點頭。
    古蘭嬌靨上的笑容更濃,美目中淚光更盛,但旋即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
激動,無限的淒楚。幽幽說道:「大哥、二哥對我這份愛護,使我沒有話說,千里迢迢,
離開清修居處,飽經風塵,為的是我,今生,我不知該怎麼報答,也許今生報答已經無
望…
    …」
    南宮逸一襲儒衫無風自動,沒有說話。

    古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小靈想見我而沒來,是三哥不讓他來?」
    南宮逸窘迫地點了點頭。
    「三哥,你這是何苦?」古蘭淒然說道:「你自己躲避我這麼多年,直至如今,難
道說也讓孩子們跟你一樣地也躲著我,不來見我?」
    「蘭姑娘,」南宮逸不能不開口了,忙說道:「你千萬別誤會,『古家堡』正值多
事之秋,我……」
    「三哥!」古蘭截口說道:「商大哥他們住在哪裡7『南宮逸只得說道:「小鎮
上,』高昇客棧『。「」』高昇客棧『?「古蘭詫異地重複了一句,道:「那麼,三師
兄是騙我了…
    …」
    「怎麼?」南宮逸不解地問了一句。
    古蘭道:「三師兄告訴我,小靈起初住在海升客棧『,後來就不知搬到哪兒去了,
三哥,小靈可曾搬離過?」
    扯出了燕惕,這教南宮逸怎麼說?但卻又不能不說,略一沉吟,搖了搖頭,照實說
道:「沒有。」
    古蘭似乎有點明白了,點了點頭,抬眼說道:「三哥既不讓小靈他們三個來看我,
等明兒個我下山去看看他們好了。商大哥、司徒二哥面前,我也該露露面,問個好,這
總可以吧!」
    南宮逐可深知古蘭的脾氣,她一向是說做就做。
    心中一急,忙道:「蘭姑娘,群邪雖退,可沒人敢說外患已除,你怎可輕易離堡?
日前燕三俠山口遭到狙截的事,你不會不知道,彼此都非世俗人,似乎不必…
    …」
    「三哥,」古蘭輕輕叫道:「我聽你的,那麼,過幾天你得把他們幾位請來堡中。」
    南宮逸無奈,只得苦笑點頭:「好吧!」
    古蘭嬌靨上浮現起滿意笑容,道:「三哥累不累?」
    雖然突如其來,可是平常問話,南宮逸隨口應道:「不累。」
    「那就好。」古蘭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在這兒站著談話不方便,三哥陪我到亭
中坐坐好麼?」
    南宮逸明白了,既已表示不累,還能說什麼?
    好在,他也正想找機會跟古蘭談談。
    於是微笑說道:「蘭姑娘既有吩咐,敢不從命?」
    側身、擺手讓路。
    古蘭沒笑,卻幽幽一句:「三哥就只會稱叫我蘭姑娘?」
    不等南宮逸有任何表示,裊裊向亭中行去。
    尚幸她沒等,這也是她玲戲可人之處。她知道等不得,否則南宮逸勢必更窘、更尷
尬,她怎忍心?
    儘管如此,這句話,也夠南宮逸受的了。
    進入亭中,相對坐下。
    他中明月,水底儷影,羨煞天上,妒極人間!
    可惜……
    造物弄人,英雄多鐘,紅顏薄命。
    也許,要說的話,太多了,而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所以,古蘭沒有開口,只將一雙
美目緊緊地凝注在南宮逸臉上。
    其實,無言勝似有言,由她那一雙美目中盡情流露出來的,已經很多、很多了。
    這情景,本該是浸沉於柔情蜜意、輕憐蜜愛、相依相偎的一對;無奈,一道無形的
培,卻冷酷地把他們給隔開了,誠為令人扼腕歎息!
    古蘭柔情似水,但卻前程如夢,夢想歸於泡影!
    對此請海斷腸,可憐的薄命人兒,天下有情男女,能不一掬同情之淚?
    驀地裡,一聲輕咳打破寧靜而尷尬的場面。
    南宮逸望了裡古蘭,開口說道:「蘭姑娘,我想問一件事……」
    又是「蘭姑娘」,這回,古蘭沒表示什麼,截口說道:「三哥要問什麼?無論什麼,
我沒瞞過三哥。」
    南宮逸道:「老堡上臨終前曾開了口,我想知道……」
    古蘭說道:「我早就想告訴三哥了,只是三哥處處躲著我,我沒機會,同時,我也
早想問問三哥……」
    頓了頓話鋒,接道:「他老人家臨終前只說了一句話,他老人家說:我對不起南宮
大俠!我始終不懂他老人家……」
    「對不起我?」南宮逸呆了一呆,惑然說道:「老堡主有什麼事對不起南宮逸
的……」
    抬眼望向古蘭,接道:「老堡主沒說別的?」
    古蘭慼然搖頭,道:「沒有,說完這句話,他老人家就……」
    飛快垂下螓首,住口不言。
    「這我就不明白了!」南宮逸道:「彼此雖然緣僅數面,但老堡主待我如子侄,怎
麼在臨終前會說出這種話來?實在令人費解。」
    其實,何止他費解。
    適時,畫廊盡頭,幽徑轉角處,響起了一陣步履聲。
    循聲抬眼,衣袂飄飄,月色下,走來個青色人影。
    是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
    南宮逸站了起來,尚未出聲招呼。
    宮寒冰已然望見亭中成雙的人影,微愣住步,臉色一變,隨又滿面堆笑地走了過來,
說道:「我只當蘭妹已經睡了,南宮大俠還在鐘樓中,沒想到二位不負月下美景,在這
兒談天呢,打擾了!」
    說著,步入亭中。
    話,有點酸溜溜的。
    南宮逸本來要說什麼的,結果淡淡一笑,沒有開口。
    宮寒冰滿面堆笑地,又轉向了古蘭:「夜深,露重,蘭妹怎未早早安歇?」
    古蘭冰雪聰明,嬌靨上早就變了色,冷冷說道:「不想睡,悶得很,找三哥陪我談
談。」
    「三哥?」宮寒冰臉色又一變,訝然笑問。
    古蘭道:「南宮大俠排行老三,我叫他三哥,叫了多少年了。」
    宮寒冰恍然笑道:「原來是南宮大俠,我還以為蘭妹指的是三弟呢。」
    不曉得他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古蘭沒理他。
    他微微一笑,又轉向了南宮逸:「宮寒冰瑣事冗繁,終日纏身,幾乎抽不出空閒時
常陪伴蘭妹,如今既有南宮大俠這等知己代為照顧,宮寒冰就放心多了,特此致謝!」
話,明顯地帶著刺兒,而且至為令人難堪。
    可是,宮寒冰說話的態度,以及這段話的表面,只要不是多心,卻根本無法說他存
有什麼惡意。
    南宮逸神色泰然,微笑不語。
    他不便發作,怎麼說他該為古蘭想。
    再說,他也問心無愧。
    古蘭可忍不住了,怫然站起,變色說道:「大師兄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宮寒冰呆了一呆,忙笑道:「蘭妹千萬別誤會,我天膽也不敢……」
    古蘭冷哼一聲說道:「豈敢!心地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念頭暗昧,白日下猶生
厲鬼,我只請大師兄別以已度人,我尊重大師兄,也請大師兄尊重我!」
    這話份量不輕,宮寒冰臉色變了,而且變得很難看,但他仍強笑說道:「蘭妹這是
什麼話!彼此相處多年,蘭妹難道還不知我的為人?宮寒冰不是人間賤丈夫,還不至於
心胸狹窄到這般地步,幾句無心之言,沒想到惹得蘭妹生這麼大氣,早知如此,說什麼
我也不會說了。」
    他矢口否認,令人摸不透真假。
    古蘭還能說些什麼?氣得嬌軀顫抖,嬌靨煞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說得毫不留情。
    「也許是我多心了,我不敢再說什麼,只請大師兄能讓我清清靜靜地在這兒坐一會
兒。」
    宮寒冰臉色再變,道:「我這就走,我這就走,容我先向南宮大俠作一不情之請,
話說完,我絕不多留一刻,行麼?」
    不等古蘭答覆,便轉往南宮逸莊容說道:「先請恕宮寒冰放肆,南宮大使復出武林,
俠駕首臨『古家堡』,為的是我『古家堡』的內憂外患,大恩大德,存歿懼感;但宮寒
冰既接掌門戶,復又身為小師妹未婚夫婿,斗膽以為,『古家堡』一切私事,宮寒冰自
己可以照顧得了,不敢有勞任何外人,是故,敢請南宮大俠在此做客期間,勿再勞神費
心,不清之請,還請南宮大俠惠予成全!」
    開門見山,直截了當,說得很明明白白。
    南宮逸怎麼也沒料到宮寒冰會有此一著,同時是當著古蘭。一時玉面漲得通紅、大
窘,不知所以。
    他能說什麼?不錯,宮寒冰既接掌門戶,又是古蘭未婚夫睛;他有資格對任何人說
這種活。
    他有資格拒絕任何人管「古家堡」的事,不准任何人接近他的如花未婚嬌妻古蘭,
絕對的有資格。
    仗著這穩固立場,堵住南宮逸的嘴,使南宮逸不能不點頭,不得不識趣而退,這、
著,高明之極。
    良久,南宮逸臉上紅潮水退,神情才漸趨於平靜,望著靜待答覆的宮寒冰,淡淡一
要,道:「宮大俠不是人間賤丈夫,南宮逸自信也是頂天立地人。我重出武林,來到
『古家堡』,先為外患,後為內優,除此別無任何他意。如今它大俠既已有話,南宮逸
自當即刻離開『古家堡』。可是,我話說在前面,我可以離開『古家堡』,但『古家堡』
內憂外患這兩件事,我卻非管不可,有生之年,我誓必查明此事,找出真兇,慰老堡主
及岳四俠於地下;還有,蘭姑娘雖是宮大俠未婚妻室,但至今也是南宮逸紅粉知己,她
若有毫髮之傷,南宮逸唯你『古家堡』是問,言盡於此,告辭!」
    抱手微拱,轉身出亭。
    「三哥,等一等!」背後傳來古蘭的呼喚。
    當此之際,南宮逸深深體會得古蘭心情,不忍不聽,只得停步回身,向著古蘭微笑
發問道:「蘭姑娘還有什麼事?」
    古蘭神色不然,緩緩說道:「我跟三哥一起走。」
    南宮逸心頭一震,急道:「蘭姑娘……」
    占蘭淡淡接話道:「家父已經故世,姓古的現在已當不了家了;『古家堡』既然有
人不歡迎三哥,我感同身受,不願意再留下去了。」
    宮寒冰適時發話,說得不息不忙:「蘭妹,你可都聽見了,我可沒有說過不歡迎南
宮大俠的話。再說,南宮大俠是蘭妹的朋友,『古家堡』的恩人,我縱有天膽也不敢。」
    古蘭神色冷漠,連看也未看他一眼。
    宮寒冰尷尬強笑,又轉向亭外南宮逸:「南宮大俠……」
    南宮逸淡笑接口道:「南宮逸明白,宮大俠未做逐客之言,要走的是南宮逸,這與
宮大俠無關,宮大俠也請放心,蘭姑娘只是一時氣話,『古家堡』是她的家,她不會輕
易離去的。」
    話鋒微頓,目注古蘭,正色又道:「蘭姑娘,令尊及令四師兄屍骨未寒,靈柩未葬,
身為人女,豈可輕離?同時也請為自己、為南宮逸多想想。」
    話說得很明白。
    古蘭絕代紅粉,深明大義,頓時無言以對,螓首倏垂,默然不語。
    宮寒冰唇邊飛快掠過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
    南宮逸暗暗一歎,道:「『古家堡』內危機四伏,蘭姑娘請多保重,南宮逸雖然離
開了『古家堡』,在陰謀未破,真兇末獲之前,總會常來探望的。」
    轉身大步行去。
    古蘭抬起螓首,望著那頎長、瀟灑、飄逸的背影,失色香唇邊起了陣陣抽搐,櫻口
數張,欲喚又止。
    轉瞬間,南宮逸身影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宮寒冰望了望呆立不動、恍如一尊石像般冰冷的古蘭,神色間突然浮現一絲不安,
但那極為輕微,低低喚道:「蘭妹……」
    古蘭木然截口說道:「人已經走了,大師兄無須再多解釋,天時不早了,大師兄請
回吧,找也要回房安歇去了。」
    逕自輕舉蓮步,裊裊出亭。
    宮寒冰並未阻攔,望著那無限美好,卻又失魂落魄、隱透無限哀傷、淒涼的背影,
面上漸漸升起一絲笑意,但倏地,笑意斂去,代之而起的,是星目中閃漾的怕人寒芒……
    古蘭一路癡癡地行回小樓。
    她沒有悲憤,沒有哀怨,甚至沒有任何感覺。
    她只覺得,她麻木了,整個人麻木了。
    這時即是有人拿刀刺她,拿針扎她,她也絲毫不會覺得疼痛;因為,那主理一切感
覺的心靈已經跟著南宮逸走了。
    剩下的,只是一具毫無感情的軀殼。
    上了樓,進了房,房內一片黝黑。
    侍婢們已經睡了,這是她吩咐的,她不願意在深夜再支使她們,她熟悉地走到見前,
剛要點燃燈火。
    突然,耳邊響起一個無限甜美動人的柔和話聲:「姑娘回來了。」
    不是詩婢的話聲,詩婢們的話聲,她熟得不能再熟,這話聲,對她極為陌生,從未
聽到過。
    古蘭一驚退步,凝功叱問:「誰?」
    「我。」甜美柔和的話聲有點俏皮,聽來令人十分舒服。
    「你是誰?」古蘭沉聲又問,暗暗搜索,終於,她發覺這個人兒就坐在對面十步處,
但她並沒有立即貿然出手。
    甜美柔和的話聲帶笑答道:「遠道而來,特來拜望,雖一直無緣瞻仰絕代風華,但
卻心儀已久,夤夜私闖香閨,我深知冒昧唐突,不過,姑娘雅人,必有雅量!」
    這一來,古蘭越發地不好出手了。向時,她更覺得,這話聲,聽來醉人,使她不忍
出手。
    沒答話,她要點燈。
    然,那暗中人兒又道:「黑暗中對坐長談,別有情趣,這樣不挺好麼?」
    古蘭竟打心底裡湧起一股渴望,她極希望立刻看看這是一位怎麼樣的人兒。雖然,
這是人之常情,但她這渴望卻比別人強烈百倍。她道:「古蘭深知這不是待客之道,再
說,貴客蒞臨,我若連客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兒都不知道,那也是笑話。」
    口說手不閒,伸事拿起了取火物。
    銀鈴乍起,只聽暗中人兒輕笑說道:「姑娘好靈巧的嘴,那麼,請吧!」
    其實,不用她說,古蘭已點燃了幾上紅燭。
    燭火搖紅,一陣晃動,隨即靜止。
    古蘭看清楚了,對面本來坐著的人兒,站起來了,那赫然竟是一位雲身高挽,長髮
垂肩的道姑。
    道姑常見,應該無甚出奇,但古蘭第一眼卻直覺地感到這位道姑不同常人,因為她
隱隱地有種常人所沒有的氣質;這氣質,孤傲、高潔……還有一種筆墨所難形容的東西,
這,古蘭能感覺到,可是說不出。
    她,身著道袍,面覆黑紗,道袍,掩不住她那無限美好的身形,反益顯清奇出塵之
氣。
    雖然一層黑紗遮住了她那廬山真面目,由那能看到一切,任何人卻都會認為,她必
然風華絕代、艷壓塵表。
    概括地說,任何人都會認為,她不應該是凡人,應該是天人,應該是小滴塵衰的天
人。
    就這面貌以外的一切,已令這位舉世皆知的絕代紅粉古蘭,隱隱有自慚形穢,自覺
渺小,不敢仰視之感。
    黑紗,掩住了她的面貌,掩不住她那清澈如一泓秋水、直能透視別人肺腑的目光。
    在這雙目光一驚下,人人都會汗顏羞謀低頭!
    古蘭,她就有這種感覺,不知為何,明知仙凡路遠,不敢高攀;然而,她卻又覺得
這道姑對她有親切感,似是前生注定有緣一般,使她極為傾慕,極想親近。
    凝足功力的纖纖玉手,不由自主地放鬆了,甚至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欺雪賽霜
的皓腕已然垂下。
    呆呆地,望著這位道姑出神,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一切,忘記了周圍事物的存在……
    突然,道姑笑了,那是淡淡地柔婉之笑:「姑娘,你令我很窘!」
    古蘭如大夢方覺,霍然驚醒,嬌靨上湧起一抹飛紅;一向鎮靜的她,竟有失措之感,
眨動了一下美目,輕舉皓腕肅客道:「不管你來意如何,在敵友末分之前,既來找我,
就是我的朋友,古蘭不敢慢待,請坐!」
    道姑含笑坐下。
    坐定,古蘭又道:「深夜客來茶當酒,詩婢們早睡,我無茶待客,諒貴客不會見
怪。」
    道姑帶笑說了聲:「好說……」
    沒有了下文,凝往古蘭良久,始突然一歎又道:「惠質蘭心,玉骨冰肌,美艷無倫,
國色天香,我見猶憐,他怎……」倏然一笑改口道:「投機不必茶與酒,相借可做竟夕
談,姑娘不必客氣!」
    怎麼有點出言顛倒,語無倫次?
    古蘭覺嬌靨一熱,卻未在意別的,笑道:「我該清教……」
    道姑接口道:「上虛下幻,號出自取,姑娘可以不必這樣稱呼我,我覺得還是『你、
我』這種稱呼聽來順耳,也顯得熱和。」
    看來,這道姑也很灑脫。
    古蘭淡淡一笑,道:「怎麼都行,我還是想請教。」
    道姑笑道:「我的來意?」
    古蘭談笑不語。
    道站未答,反問道:「以姑娘的看法?」
    古蘭道:「我的看法也許很大膽,這些日子以來,有很多武林朋友蒞臨古家堡,為
的是古家堡家藏的那本秘芨……」
    道姑笑道:「姑娘冰雪聰明,一言即中……」
    占蘭嬌靨方自一變。
    「不過……」道姑接著說道:「道家講究恬淡寡慾,姑娘應相信我不是貪婪之人。」
    古蘭微愕說道:「這話令我難懂。」
    道站笑道:「何止令人難懂!簡直令人難信……」
    目光微轉,接道:「我的來意雖與一般武林同道一樣,是為了貴堡那本秘發,但我
的目的卻不在搶奪,只在證實這件武林中盛傳的消息是否正確……」
    古蘭淡然笑問:「證實了麼?」
    道姑說道:「證實了,貴堡確有一本『秘發』。」
    古蘭道:「又待如何?」
    「不如何!」道姑笑了笑,道:「我想請教,貴堡那本秘芨是否真是『歸元真
經』?」
    古蘭答得毫不猶豫,道:「不錯。」
    道姑清澈、深邃的目光中突閃異來,點了點頭,道:「姑娘可曾看過或研習過?」
    古蘭道:「翻閱過,但未研習過。」
    道姑「哦」了一聲道:「古老堡主似乎不應該……」
    「你錯了!」古蘭截口道:「古家堡『目獲得這本秘發後,家父即罹病臥床,身為
人女,為父延醫猶恐不及,哪有心情再顧到別的?」
    她將乃父故世之事隱去。
    「姑娘孝女,令人敬佩!」道姑點頭輕歎,突然說道:「請問姑娘,『歸元真經』
首頁之上,可是寫著『須彌芥子,萬流歸一』八字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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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37:03 |只看該作者
古蘭心神猛震,粉靨變色,霍然站起,美目中暴射兩道霜刃般寒芒,直逼道姑,沉
聲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說!否則莫怪我……」
    道姑端坐不動,柔聲笑道:「姑娘,坐下來聽我慢慢說,好麼?」
    話,說得既柔婉,又甜美,令人不忍不聽。
    按說不速之客,夜間香閨,黑暗中候駕,換個別人,縱不出手、呼喚,也必聲色俱
厲地非通問出來意不可。
    但,古蘭絕代紅粉,膽智兩稱超人,也非世俗女兒家,她可以坐下來隔幾燭下長談,
嚴然閨中知友。
    如今,道姑一言道破歸元真經首頁所載集全經精髓之八字口訣,這可就太不簡單了、
太驚人了!
    歸元真經除了乃父、她、大師兄外,任何人沒有接近過,難怪她嚇白了臉,險些驚
碎了膽。
    在這種情形下,怎麼說古蘭也應再不容情,出手掩人了;無如,她僅逼問了一句,
居然又依言乖乖地坐下了。
    這是奇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要說,那只有一點,她覺得這道姑聖潔不可侵犯。
    強捺震驚坐了下去,瞪大了美目,緊緊望著道姑。
    道姑也以那雙清澈、深送的目光望著古蘭,微微一笑,伸出了柔美,五指修長白皙,
竟比古蘭那雙玉手還要美,還要動人;輕輕地握上了古蘭右手,而古蘭,竟也讓她握上,
絲毫沒想到有任何危險。道姑,她微微一笑,道:「蘭姑娘,請相信我毫無惡意,我要
有一絲歹念,姑娘你如今不會安然無恙,先進香閨等候,黑暗中下手,出人不意,攻人
不備,應該是最好時機,還有,你右手腕脈,此刻也在我控制之下……」
    這話不錯,諸多良機,她卻放棄了,由此看來,她的確是沒有惡意,那她又為了什
麼?真的只在證實有關秘友的傳言?
    這道姑令人莫測高深!
    道姑,她緊了緊握在古蘭柔荑上的那隻玉手,接著發話,話聲更柔美,也越見誠懇,
道:「蘭姑娘,我知道你很震驚,這,任何人在所難免,我也想即時告訴你我為什麼知
道載於『歸元真經』首頁的那八字口訣;可是,時機末至,姑娘要原諒我,現在,我只
能這麼說,日後,我總會告訴你的,行麼?」
    古蘭嬌靨上神色呆滯,沒有說話。
    道姑微微地笑了笑,又道:「蘭姑娘,可否告訴我,這本『歸元真經』當初是怎麼
得來的,是由貴堡中哪一位獲得的?何時?何地?」
    沉吟片刻,古蘭黛眉軒動,道:「我不知道,縱然知道,事關重大,你也應該想得
到我不會說,你問這個做什麼?是不是道姑截口笑道:「姑娘,我這麼問,自然有我這
麼問的道理,姑娘既然不知道,那就不必再談了,老談這些,讓姑娘對我起了反感,就
不是我來訪的本意了……「古蘭倏覺嬌靨一熱。
    道姑深注古蘭一眼,接口道:「姑娘,適才庭院小亭中的一切,我已悉人耳目,對
姑娘的處境,姑娘的心情,我很瞭解,也很同情,更很敬佩!」
    古蘭一張嬌靨更燙、更紅,道:「我不……」
    「姑娘!」道姑飛快接口道:「如蒙不棄,我想掬心交價這個朋友,緣僅一面,早
已心儀,我覺得跟姑娘十分投緣,也認為知心不必日久,我這顆心,惟天可表,信不信
全在姑娘,對一個赤誠渴望結交的人,姑娘似乎不應,也不忍言出違心。」
    不知怎地,古蘭竟覺胸中一陣激動,羞漸地垂下螓首。
    道姑美目中閃過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光彩,說道:「姑娘與令師兄名分雖定,但我
知道姑娘不是出於己願,勉強的結合是女兒家一生最悲慘的事,足鑒無窮遺恨,姑娘心
堅鐵石、矢志不移,是千對萬對……」
    古蘭,一顆烏雲螓首垂得更低,想必業已紅雲滿面、羞不自勝,眉宇間,也應掩不
住那滿腹幽怨之情。
    女兒家扭促嬌羞態本就動人,何況出自古蘭。
    道姑禁不住深深地多看了她兩眼,似也無限愛憐。「由此,當然我也知道,姑娘一
般苦心、萬縷情絲仍緊緊地纏在那位人間第一奇才,『談笑書生乾坤聖手』身上……」
    古蘭猛然抬起螓首,嬌靨紅雲滿市中,挑起了黛眉,瞪圓了美目;可是,道姑不容
她開口,緊接著說道:「姑娘,別問,只請相信我沒有惡意,這一切,日後自有揭曉的
一天,現在請聽我慢慢地說。」
    古蘭想不聽,可是她又覺得道姑的話不由得她不聽,而且緊緊地抓住了她的心,不
容她有絲毫掙扎。
    道姑微微一笑,又道:「有一點,姑娘應該知道得比我更清楚,那就是人非太上孰
能忘情?非上上人,免了了心,南宮逸雖是人間奇才,到底仍是個有血、有肉、有靈性
的人,他不是鐵石心腸,也不是對姑娘多年如海深情無動於衷,而是他至情至性,深愛
亡妻,深深地壓制、隱藏著自己的感情。姑娘的眼光不錯,多年的苦等也沒有白費,這
種人,才值得我們女兒家傾心、深愛,值得我們女兒家不惜犧牲一切,假如他當初就對
姑娘點了頭,那他該是負心男兒薄情漢,就不值得姑娘當初傾心,至今不移了,姑娘認
為我這話對麼?」
    話是千對萬對,絲毫沒錯,古蘭雖是巾幗英雄、女中丈夫,到底是個未出嫁的女兒
家,她能怎麼說?
    只有這麼說,淡淡一笑,美目深注,道:「你對他瞭解的程度,似乎並不下於我!」
    看不見臉上表情,只見黑紗一抖,道姑笑道:「我跟他那亡妻『天香玉鳳』柳無雙
是情同姊妹的密友。」
    古蘭道:「我沒聽他說過。」
    道姑道:「別說姑娘,就連他也不知道。」
    古蘭「哦」他一聲,默默未語,但旋即就又說道:「那麼,你跟我談這些做什麼?」
    道姑望著她笑了笑,道:「姑娘,何必明知故問?這不是對熱心朋友的態度,我說
過,對姑娘,我既敬佩,又同情,所以想盡點心、盡點力,姑娘難道不想有人幫你個大
忙,玉成這樁好事嗎?」
    古蘭臉又紅了,一時不敢答話。
    同為女兒身,當知害羞天性。
    道姑沒有逼她,微微一笑,又道:「別的忙,我幫不上,我只有一個主意,其實與
其說是我幫忙,不如說還是靠姑娘自己……」
    古蘭仍未開口。
    道姑望了她一眼,接著說道:「姑娘可知道,他虛傳死訊只為替亡妻復仇,而至今,
他連那殺妻兇手的一點蛛絲馬跡也未獲得?」
    這可以答,古蘭微頷螓首,輕輕說道:「我直到前幾天才想通。」
    「那就好!」道姑點了點頭,道:「那麼姑娘就該相信,假如有人能替他偵破此案,
找出他那殺妻兇手,替他報了殺妻之仇,這對他,該是一樁大恩德。」
    古蘭呆了一呆,慈然投注,道:「你的意思是……」
    道姑輕笑截口,道:「法不傳六耳……」
    突然壓低了聲音,說了許多話,聲音低得只有她跟古蘭才能聽到。
    古蘭聽完,默然不語,良久才道:「這恐怕不行,我庸脂俗粉,怎敢……」
    「姑娘!」道姑說道:「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
    古蘭又沉吟片刻,微皺黛眉,搖頭說道:「我跟大師兄名分已……」
    「我認為那無關緊要。」道姑道:「婚姻大事,須出諸己願,事關姑娘終身,因循
不得,我希望姑娘不必多所顧慮,為自己拿定主意。」
    古蘭香唇邊驟起一陣抽搐,美目中閃漾起幽怨之色。依舊微微搖頭,輕輕地說道:
「多謝你的好意,我仍是不願這麼做。」
    道姑美目凝注,笑問:「我想聽聽姑娘的理由。」
    古蘭神色淒然,幾近自嘲地苦笑說道:「他點頭,自不必說,他不點頭,我心意早
決,青燈古怫了餘生,我絕不願以恩惠來換取他的心。這樣,他總是報恩,而不是出諸
本願,發乎自然的感情。」
    道姑美自異采連閃,默然不語。
    半晌,才又突然一歎說道:「姑娘,你真是……」
    真是什麼,她沒有說出來,隨又改口道:「好吧,姑娘是既不願這麼做,那就算了,
事關姑娘,我也不便相強,這件事暫且不談了;還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訴姑娘,並請
姑娘特別小心,提高警覺,以防萬一。」
    聽口氣,頗為鄭重,也顯示這件尚未說明的事的嚴重性,古蘭只當是她已經發現了
堡中「內憂」,心中微驚,道:「什麼事?」
    道姑猶豫片刻,道:「這話,我也許不該說,不過關係姑娘安危,我不得不說,那
就是,請姑娘加意提防令大師兄!」
    古蘭臉色一變,道:「怎麼說?」『道姑毅然又道:「請姑娘加意提防令大師兄!」
    古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懂你此言何指?」
    道姑道:「姑娘適才回樓時,背對著令大師兄,沒有看到令大師兄那雙眼之中,所
流露著的駭人光芒。」
    古蘭冷然說道:「就憑這種目光?」
    道姑答得好:「也憑女兒家的直覺。」
    古蘭冷笑說道:「你可知道古蘭師兄妹間感情如何?」
    「情同手足,猶過親生!」道姑坦然地說道:「但,姑娘,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
知面不知心。」
    古蘭變色說道:「十餘年相處猶不知心信賴的話,那麼緣僅一面的初交就不必說
了。」
    這話,很尖刻,道姑竟不介意,反而笑了,說道:「我就知道不該說,也更知道難
令姑娘相信,其實何止姑娘,就是我也不敢相信,本來嘛,相處多年,一如同胞。」
    古蘭沒有接話。
    道姑那清澈、深邃的目光,剎那間變成兩道逼人寒芒,凝往古蘭,一眨不眨,沉聲
道:「可是姑娘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事關一個『情』字。『情』能生人,亦能死人,有
的人角逐於情場,是往往不擇手段的。姑娘請海過來人,當知『情』字魔力之大,找是
個外人,且突如其來,本就難免令人生疑,何況這種事,更自知難以取信於人;不過,
姑娘,你要明白,我只基於敬佩、同情,不忍坐視姑娘一時不慎,鑄下千古恨,否則我
沒有必要管這種閒事,如今我已向姑娘提出忠告,姑娘信最好,不信我一時也莫可奈
何……」
    古蘭突然開了口,語氣更冷:「你說完了麼?」
    「說完了。」道姑笑道:「姑娘,我自己會走,不會等你下逐客令的。」
    「你還算知機,也很識趣!」古蘭冷冷地說道:「承蒙垂顧,多謝掬心,只是你令
我不敢高攀。」
    「這不算什麼。」道姑一笑而起,道:「什麼事都一樣,絲毫勉強不得,對麼?
    姑娘。」
    深注古蘭一眼,接道:「姑娘,你現在不需要我這個朋友,不過我深信姑娘總有需
要我的一天,到那時,我會不請自來,告辭了!」
    微一稽首,舉步走了出去。
    剛至門邊,古蘭忽揚輕喝:「請慢行一步。」
    道姑回身稽首,笑問:「姑娘還有教言?」
    古蘭道:「答我兩問後再走。」
    「敬遵芳諭!」道姑帶笑說道:「姑娘請問。」
    古蘭道:「這就是你的來意麼?」
    道姑笑著說道:「事實如此,信不信全憑姑娘了。」
    古蘭未置信否,道:「素昧平生,我不知你為何這麼關心我?」
    道姑答得妙:「姑娘,這無非一個『緣』字,也許,前生我欠了你的。」
    古蘭道:「這麼單純?」
    道姑不答,笑問:「姑娘,這該算第幾問?」
    古蘭一愣啞口。
    道姑一笑轉過身去。
    「慢點!」古蘭又揚輕喝。
    道站二次回身,訝然說道:「姑娘……」
    古蘭站起截口說道:「不管怎麼說,今夜你是我的客人,我送你出堡。」
    道姑微笑說道:「不敢勞動玉趾,我自己會走。」
    古蘭黛眉微挑,道:「假如你自己走,我擔心你出不了『古家堡』。」
    道姑笑道:「姑娘,我不是進來了麼?不但進了堡,而且還進入姑娘香閨,多謝關
懷,我既能進得來,就能出得去,天時不早,姑娘早些安歇吧。」
    轉身飄然出樓。
    古蘭當真沒送,那倒不是著惱賭氣,而是她突然愣住了,她在想道姑是怎麼進來的,
難道說這道姑一身武學竟高出她幾位師兄?
    這,令她難信,無如人家確實進了「古家堡」,而且進了她的小樓,這畢竟是鐵一
般的事實。
    道姑輕盈玄妙地飄上屋面,點塵未驚。
    記料,庭院暗影中墓地響起一聲冷叱:「什麼人?站住!」
    青影如電,飛射落向屋脊,截住道姑去路。
    正是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
    緊接著,一條無限美好的身影穿窗而出,飄上屋面,與道姑名寒冰成鼎足之勢而立,
這是古蘭。
    她不言不動,顯然,她想看看這道姑到底是何來歷,有多大本事,必要之時,再代
為開解不遲。
    宮寒冰不愧機警,立刻閃身掠到古蘭身邊,超前古蘭兩步,劍眉微挑,寒著臉二次
發問:「閣下何人,膽敢夜間『古家堡』?」
    道姑輕掃古蘭一眼,轉注宮寒冰,道:「出家人虛幻,宮大俠為何攔我去路?」
    「多此一問!」宮寒冰冷冷說道:「閣下夜闖『古家堡』能不有所交代?」
    道姑道:「我無可奉告。」
    宮寒冰道:「那你是不想再出『古家堡』了。」
    道姑微微一笑,道:「你自信攔得住我麼?」
    宮寒冰道:「你何妨試試。」
    「正有此意!」道姑笑道:「我走了,你攔攔看吧。」
    輕飄飄地騰身而起,乘風欲去。
    宮寒冰冷笑說道:「來時是你僥倖,『古家堡』中僥倖沒那麼多!回來!」
    身形直射,飛撲半空中道姑。
    道姑突然輕笑說道:「宮大俠,你可識得這是什麼招式?」
    手背向外,輕描淡寫地一掌反拍而出。
    威震天下的「冷面玉龍」入目怪招,竟一聲驚叫,如遭電便,身形猛地一顫,閃電
般倒射而回,比去勢還快。
    滿面震驚色,愣立不動。
    道姑目注古蘭一聲脆笑:「姑娘,如何?」抱袖輕抖,飛射而逝。
    這是什麼武學?古蘭也呆住了!
    一陣夜風拂面,宮寒冰霍然驚醒,回顧古蘭,道:「蘭妹,這道姑……」
    古蘭搖頭不語。









第09章
    夜深沉,萬籟俱寂。
    「古家堡」,靜靜地浸沐在銀白冷輝之下。
    全堡的燈火,已然熄去,除了一兩處微透燈光外,其餘是黑黝黝的一片,寂靜如死。
    三更。
    深深庭院中飄起了一個頎長黑影,黑影捷如輕煙般飄往堡西,很快地隱人茫茫夜色
中。
    轉瞬間,頎長黑影又在堡西樹林出現。
    這片樹林,是四爺「美姿金龍」岳次雲的遇害處,自四爺遇害那天起,已被列為禁
地,任何人不得涉足。
    這是大爺宮寒冰的手令,他怕再有事故發生。
    既是大爺的手令,誰敢不聽?
    這是誰?竟敢輕人禁地?真是膽上生了毛!
    頎長黑影毫不停留,飛閃入林。
    林內,那片小小空地之上,站著另一個人,一個身材高瘦的黑衣蒙面人,垂手肅立,
不言不動。
    一見頎長黑影入林,立刻恭謹躬身道:「參見……」
    頎長黑影冷然揮手,語氣冰冷,道:「古家堡上下,正在嚴密注意本教動靜,你是
有意給我找麻煩?藉本教惹事故?誰叫你來的?」
    瘦高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顫,腰躬得更深:「屬下奉判公之命,有事要稟報!」
    顧長黑影「嗯!」了一聲,道:「適才我已聽說了……什麼事,快說!」
    高瘦黑衣蒙面人應了一聲,道:「『地府』佈置大部已經完成,只剩下『森羅殿』
一處及『萬劫修羅陣』,老鬼拚死不肯再繪圖樣。」
    頎長黑影冷哼道:「『森羅殿』未成,『萬劫修羅陣』不設,『地府』形同虛置,
個個酒囊飯袋,無用蠢才,陰古月他是幹什麼的?」
    高瘦黑衣蒙面人道:「判公也曾用刑,但帝君令諭……」
    「蠢才!」頑長黑影冷叱說道:「他只知道用刑,那老鬼天生一副硬骨頭,這種事
豈是用刑能解決得了的?看來,我不在你們便一事無成。」
    瘦高黑衣蒙面人俯首觳觫,不敢多說。
    顧長黑影目光森冷盯住,道:「僅此一事麼?」
    高瘦黑衣蒙面人道:「判公不敢做主,特命屬下趨前請示。」
    「連這點小事都得我勞神費心!」頎長黑影冷然說道:「我暫時不能離開『古家
堡』,一切先停下來,等我返回『地府』再說。好好款待老鬼,除限制行動外,一切任
其需求。」
    高瘦黑衣蒙面人應了一聲是,躬身剛要說話。
    顧長黑影忽然有所警覺,忙一揮手,沉聲輕叱:「快走!」
    話落,身起,一閃不見。
    高瘦黑衣蒙面人聞言一震,忙閃身樹林,向深處射去。
    樹林深處,緊靠『古家堡』高高圍牆,由此出堡既快且便。
    他快,有人比他還快!
    驀地一聲冷喝:「你還想走麼?」竟是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的聲音。
    黑影如電,飛撲入林,怒龍探爪,「天魔掌」疾襲而至。
    「古家堡」絕學威震宇內,高瘦黑衣蒙面人雖然已經騰起半空,但卻未能脫出「天
魔掌」威力範圍。
    猶圖僥倖,半空中霍然轉身,回擊一掌。
    掌力相接,砰然輕震,高瘦黑衣蒙面人,身形翻滾,飛射出牆,不知他是藉掌力回
震脫逃,抑或確被震傷。
    二爺辛天風冷哼一聲,就待追出牆外。
    突然,夜空中響起怒叱:「竟敢夜闖『古家堡』,你是找死!」
    已經出牆的高瘦黑衣蒙面人似遇千鈞重擊,一聲淒厲慘曝,身形倒射而回,「叭噠」
    一聲,摔落林中。
    二爺辛天風一驚停身,鳳目投注,牆頭上卓立著一人,青衫飄飄、神威逼人,竟是
大爺宮寒冰!
    大爺來得好巧!
    辛天風微躬身形:「原來是大師兄……」
    宮寒冰微一揮手,飄落林內,望了仰臥地上,七竅流血、寂然不動的瘦高黑衣蒙面
人一眼,道:「二弟,此人可是『幽冥教』徒?」
    辛天風尚未答話。
    夜空中有人輕笑接口:「不錯,此人正是『幽冥教』徒!」
    聞聲,大爺、二爺皆知是誰,宮寒冰星目異來一閃,辛天風已然抬眼望向林外,揚
聲說道:「是南宮大俠……」
    「正是南宮逸在此。」
    白虹一道,飛射入林,南宮逸瀟灑、飄逸,含笑而立,望了大爺宮寒冰一眼,微笑
道:「南宮逸未經允許,擅入貴堡,宮大俠諒宥!」
    宮寒冰揚眉笑答道:「南宮大俠何出此言?『古家堡』南宮大俠應該是要來便來,
要去便去,不必經任何人允許。」
    二爺辛天風呆了一呆,訝異投注。
    宮寒冰一笑,說道:「二弟你還不知道,我無心一言得罪,南宮大俠已經搬出了
『古家堡』哩!」
    辛天風長眉剛挑,南宮逸已然一笑道:「宮大俠錯了,那是南宮逸自動離去,跟宮
大俠那些話毫無關聯,其實,我離去跟未離去也沒什麼兩樣……」
    宮寒冰剛要張口,南宮逸一笑又道:「事情已成過去,何必再去提它?眼前這件事
要緊,請問,此人是死在宮大俠掌下?」
    宮寒冰微挑劍眉,點頭說道:「『幽冥教』、『古家堡』勢不兩立,南宮大俠應該
不會怪宮寒冰下手……」
    南宮逸微笑截口道:「豈敢!心急血仇,理所當然,南宮逸怎敢怪宮大俠下手過重?
    不過,我要是宮大俠,我就不會殺他。」
    宮寒冰愕然說道:「宮寒冰不懂南宮大俠此言何解?」
    「那是宮大快客氣,以宮大俠之睿智,我以為宮大俠事先應該想得到的,生擒此人,
留個活口。」
    宮寒冰呆了片刻才道:「多謝南宮大俠指點,宮寒冰當時是唯恐此賊逃脫……」
    南宮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是宮大俠心切報仇,因痛恨而疏忽,否則,宮
大俠定能看出這『幽冥教』徒已傷在辛二俠『天魔掌』下,絕難脫逃。」
    宮寒冰默然不語,臉色有點難看,這難看臉色,是因為窘迫、悔恨,還是因為別的
什麼,就非外人所能得知了。
    南宮逸淡淡一笑,轉往二爺辛天風,道:「二俠值夜?」
    辛天風點頭說道:「辛天風今天當值。」
    南宮逸道:「此處自岳四俠遇害後已列為禁地,堡中除令師兄妹外,任何人不得來
此,二俠是怎麼發現……」
    辛天風道:「辛天風巡視至此,聽得林內有人談話……」
    南宮選目中異采,挑眉接道:「二俠既聽得談話聲,那適才林內絕非僅此一人,二
俠可曾看見另外的人?」
    辛天風有點窘,搖頭說道:「辛天風撲進林中,僅見此賊。」
    南宮逸點頭說道:「看來那另外之人跑得快,機警、功力,也應均在此人之上……」
    轉注宮寒冰,接道:「宮大俠可曾看見那另外之人?」
    宮寒冰赧然搖頭。
    南宮逸微笑搖頭,道:「我這一問問得多餘,宮大俠自然沒有看見……」
    宮寒冰神色微變,截口說道:「南宮大俠此言……」
    南宮逸望了他一眼,笑說道:「辛二俠到得早都未曾看見,宮大俠遲來一步,當然
也不會看見……」
    宮寒冰沒說話,南宮逸卻望著他,接道:「只恨我比宮大俠到得更晚,否則,擒得
那人雖不敢說,至少可以留下這個活口,由此人身上獲得『古家堡』內憂的大概真相。」
    大爺宮寒冰,與二爺辛天風都未開口。
    南宮選目光輕掃環往,最後落在地上,道:「宮大俠竟動用了『古家堡』三大秘技
絕學之一的『天羅神罡』,怪不得此人內臟盡碎,立斃當場……」
    抬手虛空微招,高瘦黑衣蒙面人蒙面布應手而起。
    高瘦黑衣蒙面人面貌入目,宮寒冰首先訝然驚呼:「『索命五鬼』中的秦無常……」
    可不正是京命五鬼中最末一鬼秦無常!
    辛天風長眉倒剔,鳳目暴射威稜,鋼牙咬碎,說道:「『幽冥教』好大的神通,連
『索命五鬼』也被網羅……」
    這一發現,大大地出人意外。
    南宮逸心神震動,目閃異采,道:「『索命五鬼』昨夜也在奪寶行列之內,這樣看
來,內憂就是外患,外患即是內憂,裡應外合,雙管齊下,『幽冥教』用心高明狠毒得
可怕…
    …」
    宮寒冰一語不發,劍眉雙挑,目射寒芒,抬掌擊下。
    南宮逸星目深注,淡笑說道:「人死一了百了,宮大俠何必還拿死人出氣?」
    俱伸鐵腕,托住宮寒冰右掌。
    宮寒冰只得收掌,怒態稍斂,轉望辛天風沉聲發話道:「二弟傳我令淘,即刻搜索
另四鬼余跡,能生擒則生擒之,否則格殺勿論!」
    南宮逸插口說道:「不必搜索另外四鬼,單找大鬼、四鬼即可。」
    宮寒冰微愕說道:「南宮大俠莫非……」
    南宮逸截口笑道:「不是我,是舍侄諸葛靈。」
    宮寒冰醒悟點頭,道:「二弟聽清楚了?」
    辛天風領命告退。
    南宮逸微微一笑說道:「宮大俠,找大鬼、四鬼,我也得稍盡綿薄,告辭了。」
    騰身躍起,長虹一道,破林逝去。宮寒冰望著南宮逸逝去處,星目突閃異采,看也
不看地上秦無常屍體一眼,轉身疾向堡中飛射而去。
    剎那間,林中又是寂靜一片,只剩下秦無常那七竅滲血、死相猙獰可怖的屍體……
    〕D〕在「古家堡」後面一座山峰之上,居高臨下地站著三個人,那是南宮逸、司
徒奇與諸葛靈。
    冷輝灑照之下,大地一片銀白,群山寂寂,四無聲息,「古家堡」中享、台、樓、
謝,清晰可見。
    望了望腳下「古家堡」東角那片樹林,南宮逸回顧說道:「二哥適才都看見了麼?」
    司徒奇點頭說道:「此人心腸好不狠毒!」
    南宮逸笑道:「何止狠毒?而且高明,以他的功力,他來得及出手救援,但他不作
此圖,反以重手法碎施暴襲,這用意其實並不在滅口。」
    司徒奇長眉微挑,道:「怎麼說?」
    南宮逸笑道:「二哥是難得糊塗,能救不救而殺之,這情形會是為了滅口麼?
    二哥還記得岳次雲被害事不?分明宮寒冰是知道我就在左近,有意殺秦無常以求脫
嫌,因為這樣一來,我不但更難抓得他的證據;而且,當著辛天風之面,在『古家堡』
中也可消除可能對他的猜疑。」
    司徒奇搖頭,歎道:「這廝心智委實稱得上舉世罕見,可惜邪而不正,否則…
    …唉!這樣看來,三弟你若抓不到確切證據,是絲毫拿他莫可奈何了!」
    南宮逸挑眉笑道:「智者千點必有一失,百密也有一疏,有道是:因果循環,報應
不爽!他總有遭報應的一天,我也自信必有抓到他那凶殘證據,揭穿他那狠毒陰謀之
日。」
    「說得是。」司徒奇點頭說道:「否則何謂天理!」
    忽地抬眼凝注南宮逸,道:「三弟,蘭姑娘對你是絕對的信任,你何不……」
    南宮逸苦笑說道:「我不能那麼做,縱然古蘭相信,在未獲確切證據之前,傳揚出
去,他們會以為我是為了奪愛,惡意中傷。」
    諸葛靈劍眉微剔,突然說道:「他們敢!」
    「小靈。」南宮逸道:「你年紀還輕,這不是他們敢不敢的問題,事實上免不了他
們會這樣想,眾口可以鑠金,懂麼?」
    諸葛靈還想再說,卻被司徒奇以目光止住。
    司徒奇道:「三弟,下一步怎麼走?」
    南宮逸微微一笑道:「煩勞二哥跟大哥去找公羊赤,小靈三個則負責找『索命五鬼』
中的大鬼、四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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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38:59 |只看該作者
司徒奇道:「三弟之意是……」
    南宮逸笑道:「二哥沒聽見宮寒冰已傳下令諭?生擒是虛,格殺是實,他是唯恐大
鬼、四鬼落在我們手中,當然要先下手殺之滅口,所以小靈三個必須趕在他們前面找到
大、四兩鬼,至於那公羊赤……」
    望了望諸葛靈,接道:「這,小靈知道,月前『五鬼』找上小靈,公羊赤曾伸手施
援,二哥也應看得出,昨夜『五鬼』已和公羊赤連為一氣,五鬼既是『幽冥教』徒,公
羊赤便絕難脫嫌,很可能『五鬼』是被公羊赤故示恩惠,拉攏入教的。」
    這分析,聽得司徒奇既敬且佩,揚眉笑道:「三弟,由來你最行,二哥得令了!」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根據辛天風之言,如果我料得不錯,那跟秦無常談話之人,
當是宮寒冰無疑;秦無常不是『古家堡』中人,今夜來此,必是有什麼大事報告。這樣
看來,今後我們已不能須臾放鬆『古家堡』的監視,二哥跟大哥擒得公羊赤後,可交魏
老哥暫時看管,隨即趕返此處……」
    墓地,一條黑影自「古家堡」中沖天拔起,疾如鷹隼,直上堡前山峰,向西北方飛
射而去。
    南宮逸目中寒芒一閃,道:「二哥請與小靈速即會同大哥,分頭找人,這人似是
『幽冥教』十殿之王,我得跟去看看!」
    儒袖揮處,倏化長虹,一閃不見。
    司徒奇望著南宮逸背影消逝處,陡揚輕喝:「走!」
    黑影兩點疾瀉峰左,沒入茫茫夜色中……
    這是一坐殘破古剎。
    古剎距「古家堡」十餘里,坐落在大巴山之西端。
    這地方,荒無人煙,極其偏僻隱密。
      古剎,背倚峭壁,前臨斷崖,右邊是一片不太密的松林,松林中雜草漫生,高可半
人。
    如此月色,如此所在,寂靜得冷森伯人。
    古剎中,塵土厚積,蛛網滿佈,鴿翎福糞遍地皆是。
    香火早絕,年久失修,斷壁危垣,搖搖欲墜。
    屋樑因腐朽折斷了一根,屋頂也因之塌了一角,再加上屋瓦多處墜破,古剎中無須
燈火,也不愁沒有亮光。
    銀白冷輝,由那塌了一角的屋頂處,斜斜灑射入古剎;今夜月色特別皎潔,照得古
剎中纖細可見。
    月光照射下,可見那殘破不堪的佛堂中,席地坐著五個人,兩個面目陰沉的黑施老
者,三個白髮銀髯的葛衣老者。
    兩個黑袍老者身材高瘦,三個葛衣老者身材矮胖,雖有胖瘦高矮不同,但臉上流露
著的暴戾凶殘之色,卻是一般無二。
    這五個老者神色木然,不帶一絲表情,都閉著眼坐在那兒。誰也不開口說話,月光
下,恍若泥塑木雕的五尊神像。
    灑射在地上的月光,一寸一寸地往內移。
    同時,碧空皓月也逐漸西偏。
  五人就這麼坐著,足足有盞茶工夫,仍未發出一絲聲息,就像死了一般!
    忽地,十自暴張,閃射森冷厲芒。
    適時,一條黑影疾投而入,落地無聲,點塵未驚。
    那是個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映著月光,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人,影,都透
著陰森鬼氣。
    黑衣蒙面人犀利目光有如霜刃,輕掃環顧,突然開口發話,話聲冰冷嚴峻,令人毛
發悚然。
    「有勞五位久候了!」
    原來是有約在先的約會。
    五個老者躍身站起,神色依舊木然,沒有答話。
    黑衣蒙面人霜刃般目光再掃,沉聲二次發話:「帝君有諭!」
    五個老者神情一震,突然躬身,至為恭謹。
    黑衣蒙面人傲立不動,三度開口:「原計劃撤銷,改命你五人轉知其他諸人依令行
事,不得有誤……」
    五個老者剛站直身形,黑衣蒙面人又道:「還有……」
    五個老者又躬下身子。
    「即刻起,搜尋彭烈、姜東流下落,務必格殺之,帝君要人頭回報,若有人敢徇私
縱放,或不能達成使命,按教規處置,嚴懲不貸。」
    五個老者機伶一顫,身子躬得更低。
    「我走後,即刻離開此處,不得片刻停留!」
    話落,身形飄起,如鬼魅、似幽靈,飛技夜空。
    但,剛出古剎,卻突揚悶哼,倒射而回。
    他,目光暴射驚怒凶芒,滴溜溜干轉,向著古剎外夜空中極力搜索,可惜,毫無所
見。
    五個老者則一愕色變,霍然並立一處,凝功而待。
    適時,隨著夜風,一個清朗話聲飄進古剎:「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好悲慘的下場;
『五道轉輪王』閣下,你也走不了啦……」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尚未答話。
    清朗話聲又復輕笑道:「曾幾何時,『勾漏雙煞』、『長白三翁』各霸一方,不可
一世,而今卻屈居人下,甘供驅策,怎不令人大感意外、扼腕感歎?也足見『幽冥教主』
梟雄蓋代、高明無似,五位,今日是你們受命殺人,可知他日何人受命殺你們麼?」
    五個老者臉色一紅轉白,三葛衣老者中,居左一名凝注夜空,冷冷發話:「閣下何
人?」
    清朗話聲笑道:「別問我,要問問你們那位上司『五道轉輪王』閣下好了。」
    居左老者向著黑衣蒙面人投過一瞥探詢目光。
    這一瞥目光,沒有得到隻字答覆,只因為他站在黑衣蒙面人左後方,黑衣蒙面人無
法瞧到。
    再說,黑衣蒙面人此時已然嚇白了臉,驚破了膽,全神貫注古剎外,正自提心吊膽,
哪有時間理會他。
    倏地,黑衣蒙面人開口了,聲音有點走腔:「閣下是什麼意思,何不直說?」
    「十王閣下,你多此一問了。」清朗話聲笑道:「今夜你大概未曾在那覆面物之後,
又塗了易容藥吧?」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顫,道:「你錯了,本教教規規定,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是蒙面
行事,就必須徐上本教獨門易容藥物,以防萬—……」
    「匹夫往口!」清朗話聲笑道:「你這點鬼心智少在我面前賣弄,說!是你自己取
下覆面之物,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黑衣蒙面人身形劇顫了一下,默默不答。
    清朗話聲一笑,又道:「你既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可以!我也非必欲強你所難不可,
條件交換,答我一問,如何?」
    明知這一問不好答,卻不能不存僥倖念頭。
    黑衣蒙面人道:「你且說說看。」
    清朗話聲道:「話是你說的,你若不答可休怪我不留你一線生機!」
    黑衣蒙面人道:「我沒有說不答。」
    清朗話聲笑道:「可是你也未表示必答。」
    黑衣蒙面人默默片刻,終於說道:「既落你手,你還怕我不答麼?」
    「說得是。」清朗話聲笑道:「你如果不想嘗那『萬蟻嚙心』、『一指搜魂』之苦,
最好老老實實地答我問話,宮寒冰在幽冥教中是何身份?說!」
    剎那之間,黑衣蒙面人竟平靜得出奇,道:「你錯了,他不是我教中人。」
    「你倒會替他推脫。」清朗話聲笑道:「那麼,岳次雲與秦無常是誰殺的?」
    黑衣蒙面人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居然還要打啞謎,好心情!
    「匹夫,憑你也配!」清朗話聲大笑喝道:「你殺秦無常或有可能,殺岳次雲卻令
人難信,如果我料得不錯,那宮寒冰在『幽冥教』中身份不低,有可能是什麼帝君。」
    「憑他也配。」黑衣蒙面人淡淡作如是答。
    「你膽子不小!」清朗話聲說道:「不過,這不至獲罪,反會嘉獎……」
    微頓,接道:「這麼說來,你是不肯答我的問話了?」
    黑衣蒙面人道:「誰說我沒有回答。」
    「不錯,答了。」清朗話聲說道:「但並未老老實實地答。」
    黑衣蒙面人道:「我句句實言,你不信我也莫可奈何。」
    「是否實言,你自己應該明白。」清朗話聲說道:「既然這條路行不通,我只有改
走先前那條老路了,這不能怪我,是你不肯合作,匹夫,聽著……」
    話聲忽轉冰冷:「我取你那覆面之物,易如反掌吹灰,你自己也應知道毫無僥倖可
言,話說在前頭,如若等我親自動手,那就不單是取下你那覆面之物了,你該為自己多
想想。」
    黑衣蒙面人沒有絲毫反應。
    清朗話聲冷哼說道:「看來你是逼我親自動手了!」
    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顫,暴退數步。
    可是怪了,他空緊張,人家並沒出手。
    剛一愣神,一股怪風從空而降,忽地一聲,蒙面黑布罩離頭騰起,直向古剎外面飛
去。
    快得令人目不暇給,更別說躲閃防備了。
    黑衣蒙面人心膽欲裂,如遭蛇嚙,捂面疾退。
    清朗話聲已然復起:「原來是你!來不及了,古姑娘面前請為我做個見證。」
    黑衣蒙面人魂飛魄散,右手捂臉,左手指向剎外,急急喝道:「速擒此人!」
    雖目睹神功,到底更怕那殘酷教規。五老者應聲騰身,飛撲古剎外。
    適時,黑衣蒙面人霍轉身形,掉頭由反方向飛遁。
    哪知,不轉身還好,一轉身,整個人幾乎給嚇癱了,兩條腿就像生了根兒,打了樁
兒,分毫動彈不得了。
    眼前一丈處,一襲雪白儒衫,廉灑、飄逸,負手而立。
    人家進來了,不知何時已站在背後,正等著他呢。
    好不容易才靈魂兒歸竅,定過神來,扭轉頭,撒腿還想跑。
    嘿!雪白儒衫又在眼前飄動,人家又攔上了,比他更快,看來,今夜他是煞星罩命,
沒希望了!
    更怪的是,「勾漏雙煞」、「長白三翁」也一去不回。
    這些擒人的可好,人家進來了,自己卻反沒了影兒。
    黑衣蒙面人傻了臉,寒了心,張著嘴,一步步往後退。
    「別存絲毫僥倖,你自己估量著點兒,有把握做困獸之鬥,你盡可出手,那五個東
西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留著他們沒有用,他們甚至不知你是誰……」
    黑衣蒙面人悶聲不響,飛快一掌拍向自己天靈。
    「死了還能作證?」南宮逸冷冷說道:「在我眼前要想自絕可不容易!」
    抬手一指,飛點過去。
    「談笑書生乾坤聖手」手下,無人能夠倖免。
    黑衣蒙面人應指便倒。
    南宮逸右臂輕舒,就要去接。
    然而——驀地裡,一條黑影疾若閃電,掠過古剎,竟早南宮逸一步,一把抄起昏迷
了的黑衣蒙面人。
    那是個身材頎長的人,也是黑衣蒙面。
    放眼天下,誰能比「談笑書生乾坤聖手」還快?
    誰能在南宮逸眼前救人?
    生平首次,唯獨此人。
    傳揚出去,恐將立即沸騰守內。
    雖說南宮逸距離黑衣人不近,雖說是突如其來,出其不意,但能使南宮逸事先無覺,
出手不及,此人功力也足駭人。
    到手的證人又被人搶了去,這該是個不小的跟頭。
    這該是南宮逸第二次嘗到這種臉熱、難堪的滋味。
    他畢竟鎮定超人,星目寒芒一閃,挑眉笑道:「我以為是誰,原來又是你,那難
怪!」
    顧長黑衣蒙面人沒有答話,伸手拍向黑衣人受制穴道。
    黑衣人應掌而醒,入目眼前情景,機伶連顫,連忙躬身,面如死灰,有口不能言。
    頎長黑衣蒙面人目光轉注,冷然揮手,道:「這不怪你,是我失策,你回去吧!」
    黑衣人如逢大赦,如飛狼狽而去。
    南宮逸笑了笑,道:「這沒有用,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我仍可當眾予以……」
    「那也沒有用!」顧長黑衣蒙面人冷然接道:「捉賊拿贓,空口無憑,他會矢口否
認,甚至指你惡意中傷、血口噴人,你又能怎麼辦?」
    厲害,的確厲害。
    南宮逸一愣啞口,但旋即笑道:「看來失策的是我而不是你,我原該想到你極富心
智、高明十分,如今好不容易到手的證人已失,我是徒勞了!」
    「誇獎!」頎長黑衣蒙面人道:「你本來就是白費心機、徒勞無功,我向不做沒把
握的事。」
    南宮逸笑了笑,道:「以你的功力、心智,在『幽冥教』中應該高居首位。」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好說。」
    未置是否。
    南宮逸談笑又問:「你應該是『幽冥帝君』,不會錯吧?」
    顧長黑衣蒙面人道:「得蒙第一奇才看得起,我至感榮寵!」
    仍未做明確答覆。
    南宮逸笑道:「我這第一奇才的虛譽,就該拱手讓賢……」
    抬眼深注,突出奇兵!
    「帝君閣下,當著我,你似乎不必再以物覆面了。」
    對稱呼,頎長黑衣蒙面人未置一詞,只道:「你知道我是誰?」
    南宮逸道:「你瞞得過『古家堡』任何一人,卻瞞不過我南宮逸,你一定要我說出
口麼?」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我想聽聽。」
    南宮逸談談三字:「宮寒冰。」
    「高明。」頎長黑衣蒙面人道:「不錯,是我,我承認……」
    這答覆大大出人意外。
    南宮逸剛自微微一愣。
    頎長黑衣蒙面人已然冷笑接道:「現在我承認,錯過今晚,你又將拿我如何?」
    不錯,現在他承認,錯過今夜,南宮逸又能拿他如何?他照樣可以來個矢口否認,
甚而反咬南宮逸一口。
    南宮逸愣住了。
    頎長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閃動,冷笑又道:「我承認是宮寒冰,至於宮寒冰是不是
也承認是我,那就不得而知了,是與非,你最好自己去……」
    南宮逸挑眉說道:「算你厲害,不過我自信有一天會抓住證據,叫你無所遁形。」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我也希望有這麼一天,否則世上一無對手豈不乏味?」
    頓了頓話鋒,又道:「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宮寒冰的?」
    用「宮寒冰」而不用「我」,這話說得高明,與先前所言一樣地令人捉摸不定攤下
判斷之語。
    南宮逸淡淡說道:「自你露出破綻的那一天。」
    也不弱,不用「宮寒冰」,而用「你」,並未說明究黨始於何時。
    頎長黑衣蒙面人笑了,笑得好不陰險:「我提醒你一句,是『宮寒冰』,而非我。」
    南宮逸道:「我認為沒有什麼區別。」
    「是麼?」頎長黑衣蒙面人道:「在未獲得確切證據之前,我希望你別太以武斷。」
    任何事在未獲證據之前,都無法加以論定,何況這等事!
    這等有關弒師、殺弟之大事,委實不能太以武斷。
    南宮逸眉梢微挑,說道:「說過的話,我不願再重複,答我一句,古嘯天與岳次雲
可是你殺的?」
    頎長黑衣蒙面人陰笑道:「不錯,是我殺的。」
    南宮逸陡挑雙眉,星目暴射寒芒,冰冷沉喝:「宮寒冰……」
    「閣下!」頎長黑衣蒙面人一笑截口:「我說是,可沒說是宮寒冰,找到了證據再
說!」
    沒有證據豈可隨便誣人?
    南宮逸不禁啞然,須臾才冷冷說道:「說得是!但古嘯天與岳次雲跟你何仇何恨?」
    「談不上仇恨。」頎長黑衣蒙面人答得輕鬆:「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本教教規如
此。」
    南宮逸怒火往上一衝,一哼道:「那麼,你支使教徒參與群邪奪寶,又是弄的什麼
玄虛?」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以你的奇才智慧應該想得到,何須多問?」
    南宮逸道:「我當然明白。」
    緩緩抬起右掌。
    頎長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一閃,陰陰笑問:「你想擒我?」
    南宮逸冷冷說道:「你多此一問。」
    頎長黑衣蒙面人道:「有把握麼?」
    南宮逸不答,右掌已提至腰際。
    「南宮逸!」頎長黑衣蒙面人一笑,又道:「我承認殺不了你,否則我早下手了,
但你要知道,你也奈何不了我,要不然我不會跟你朝面。」
    南宮逸冷冷說道:「先試試看再說!」
    右掌及胸,猛抖外翻。
    頎長黑衣蒙面人身形一震,道:「『震天神掌』!南宮逸,你未免太狠了點吧?」
    單掌疾出,虛空迎擊。
    明知「震天神掌」,猶敢輕攫銳鋒,此人膽子不小。
    震天神掌當世三大絕藝之一,橫掃守內,威力無傳。
    南宮逸生平向不輕用,今夜竟然出手便使了出來。
    砰然一聲大震,勁氣四溢,罡風飛捲,掌勢所及處,古剎轟然又倒一角,磚瓦齊飛、
塵土激揚。
    風雲為之色變,銀輝為之黯然。
    在這兩聲大震聲中,還夾著一聲輕輕悶哼。
    聲寂、塵落,迷濛漸開,冷輝復明,一切歸於靜止。
    古剎中,比原先更亮,無他,屋頂全飛了,斷壁倒塌一堵,既然更亮,就看得更清
楚。
    佛堂裡,瓦礫堆中,只剩下南宮逸雪白儒衫飄飄,迎風當月獨立,神色凝重而木然。
    那頎長黑衣蒙面人業已蹤影了無,不知去向。
    顯然,他逃脫了。
    能在「震天神掌」下脫身的,當世絕無僅有,他該是第一人。,宇內皆知,「震天
神掌」向不輕發,無發不中,能不被震得心碎、內臟俱粉,那已是天大的僥倖。
    而,畢竟,這頎長黑衣蒙面人,他全身逃走了。
    不過有一點該不會錯,頎長黑衣蒙面人他也受了傷,因為適才有一聲清晰的輕微悶
哼。
    傷的程度不可知,想來不會太重,太重,他就走不了。
    良久,良久,南宮逸始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離去……
    「古家堡」深深庭院之中,月下對立著兩個人。
    一個是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
    一個竟是「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
    看情形,南宮逸是剛剛來的。
    兩個人也是剛剛碰面。
    瞧!
    辛天風拱起的手剛放下來。「這麼晚了,南宮大俠……」
    「二俠!」南宮逸笑道:「你就不能仍把我當作呂毅麼?」
    辛天風笑了笑,沒開口。
    南宮逸卻又說道:「有點事兒,我想見見宮大俠。」
    辛天風皺了皺濃眉,笑說道:「大師兄有點兒不舒服,剛睡,他吩咐別驚動他,當
然南宮大俠……您老弟應該是例外,我叫他去。」
    說著,就要轉身。
    南宮選沒讓他就走,道:「怎麼,宮大俠莫非……」
    「不知道。」辛天風搖搖頭,說道:「剛才我見著他,是他說的,您先等會兒,我
這就去叫他……」
    哪知就在這時,庭院東角,畫廊盡處,卻突然傳來大爺宮寒冰話聲:「二弟,找我
麼?」
    說曹操曹操就到,關門的夾著了鼻子——巧極了。
    隨著話聲,大爺宮寒冰灑步而來。
    哪有一絲睡意?也沒看出有什麼不舒服的樣子。
    二爺辛天風愣了一愣,道:「大師兄沒睡?」
    宮寒冰笑道:「睡了,沒睡著。」
    到了近前,向著南宮逸帶笑拱手,然後轉注辛天風:「二弟找我有事麼?」
    辛天風道:「不是我,是南宮大俠。」
    宮寒冰「哦」了一聲,目光移往南宮逸。
    南宮逸笑了笑,道:「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適才碰上一件事兒,想告訴它大俠一聲…
    …」
    宮寒冰截口說道:「南宮大俠清說,宮寒冰洗耳恭聽。」
    「好說!」南宮逸道:「不忙……聽二俠說,宮大俠有點不舒服?」
    宮寒冰道:「沒什麼,也許是受了點風寒。」
    南宮逸星目深注,笑道:「堡中正值多事,宮大俠可病不得,請伸出手來,容南宮
逸為宮大俠把脈,然後對症下藥。」
    「哈!」辛天風輕擊一掌,笑道:「瞧!賽華佗!我竟給忘了。」
    宮寒冰笑了笑,道:「有勞了。」
    伸出右手,任憑南宮逸兩指搭上腕脈。
    南宮逸略一把脈,心頭不禁暗暗一震。
    怪了,宮寒冰血脈暢通、真氣不滯,沒有一點受傷跡象;而且,他也未發現宮寒冰
有何深藏不露的功力。
    這是什麼道理?
    難不成宮寒冰確屬無辜,適才那個頎長黑衣蒙面人不是他?
    或者就在這片刻工夫中,他仗著某種藥物已盡愈內傷?
    還是他一身修為已達收斂自如境界?
    再不然就是他根本沒有受傷,適才那聲悶哼是故意的。
    諸多疑念在腦中閃電百旋,可是一時之間,莫衷一是,一個也解不透。
    宮寒冰嘴角浮現一絲令人難測的笑意,道:「如何?」
    南宮逸鬆開了手,道:「沒關係,休息兩天,不藥自愈。」
    宮寒冰道:「多謝妙手。」
    望了南宮選一眼,又道:「南宮大俠適才碰見一樁什麼事兒?」
    他關心地發了問。
    南宮選淡淡一笑,說道:「片刻之前,我在離此十餘里外的一座古剎中,碰到一個
黑衣蒙面人,此人自己承認是『幽冥教』中人,也承認殺害了老堡主與岳四俠。」
    宮寒冰、辛天風霍然色變,宮寒冰倒挑到後,急聲道:「南宮大俠莫非已然…
    …」
    南宮逸截口說道:「慚愧得很,此人功力與南宮逸不相上下,被他逃掉了……」
    辛天風大叫說道:「怎麼說?」
    南宮逸淡然重複了一句:「被他逃掉了。」
    辛天風「啊」地一聲輕呼,威態盡致,默然不語。
    宮寒冰良久始搖頭說道:「放眼天下,還有人能在南宮大俠手下脫逃,令人難信!」
    南宮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雖然未能當場擒獲他,但他已經被我的『震天
神掌』震傷……」
    宮寒冰飛快接道:「震天神掌為當世三大絕藝之一,威力無匹、曠古絕今,既被震
傷,宮寒冰不敢相信此人猶能無恙逃走。」
    南宮逸談笑說道:「而事實上的確被他逃掉了。」
    宮寒冰眉梢微剔,星目含煞,道:「縱然逃脫,身負掌傷,諒他逃不出多遠,二弟…
    …」
    「不忙!」南宮選擺手說道:「他不但能夠逃遠,而且還能身法不減地逃回十里外
的『古家堡』來,所以宮大俠不必捨近求遠了。」
    宮寒冰變色說道:「南宮大俠這話怎說?」
    南宮逸泰然道:「宮大俠可還記得以『閻王刺』襲我之人?
    就是他,他也承認是『古家堡』中人,除了『古家堡』,他應該不會到別的地方去。
    「宮寒冰目中飛問寒芒道:「南宮大俠之意,可要宮寒冰下令搜堡?」
    南宮逸道:「那要看宮大俠的意思了,不過,我認為那樣沒有用。」
    宮寒冰道:「怎見得?」
    南宮逸目光凝注,道:「因為此人深具詭智,我現在才發覺,他那受傷悶哼是假非
真,他是算準了我必然會追查『古家堡』,清宮大俠搜堡,而故露痕跡,搜查的結果,
當然是勞師動眾、毫無所見。既毫無所見,『古家堡』中說不定就會有人指我惡意中傷、
栽贓誣陷,這樣,他豈非可站在一旁看笑話,瞧熱鬧了?」
    宮寒冰默然不語,半晌才皺眉說道:「倘若真如南宮大快之言,此人的確極富心智,
至為難斗……」
    南宮逸微笑說道:「好在我已知他是『古家堡』中何人……」
    辛天風風目暴睜,震聲說道:「他是什麼人?」
    南宮逸笑道:「二俠恕我不能奉告。」
    辛二爺變色說道:「南宮大俠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逸微笑說道:「無他,一時苦無證據而已。」
    辛二爺改容叫道:「要的什麼證據!抓他出來再說!」
    不轉彎兒的直腸子直性人。
    南宮逸笑道:「捉賊要人贓俱獲,設若我說出他是何人,他來個矢口否認,甚至當
眾反咬我一口,我一無人證二無物證,為之奈何?二爺?」
    辛天風的臉,黑裡透紅,傻了。
    宮寒冰意味難測地說道:「這樣看來,南宮大俠明知他是何人,在未獲確切證據之
前,卻拿他莫可奈何,只有任他逍遙了。」
    「一點不錯。」南宮逸望了他一眼,笑道:「不過,報應將至,他也逍遙不了多久
了,我已叫小靈他們去找人證了,一兩日內當有消息,屆時在人證所抬下,相信他再難
遁形。」
    宮寒冰目中異采一閃,道:「但不知南宮大俠心目中的人證是……」
    南宮逸微笑接道:「事關非常,恕我此時不能奉告,萬一走漏了消息,人證被人殺
以滅口,我這著棋豈非又落了空了?」
    辛天風挑眉說道:「南宮大俠當可相信……」
    「二俠想左了!」南宮逸笑道:「我不敢不相信二俠。但,二俠,那兇手就在你二
俠身側潛伏多少年,你二俠事先可曾知道麼?」
    這句話,意味深長,「身側」二字用得妙。
    宮寒冰臉色一變,笑道:「說得是,隔牆有耳,知人知面難知心,還是小心些的
好。」
    南宮逸望了他一眼,突作如是問:「宮大俠可知我為什麼在這般深夜到那荒山古剎
去?」
    宮寒冰道:「正想請教,唯恐不便。」
    答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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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41:17 |只看該作者
南宮逸笑了笑道:「它大俠離開堡西樹林後,南宮逸便發現有人銜命出堡,目的地
就是那十餘里外的荒山古剎……」
    頓了頓話鋒,接道:「此人黑衣蒙面,顯為『幽冥教』徒,他在那古剎中傳下『幽
冥帝君』令諭,要『勾漏雙煞』、『長白三翁』即刻追殺『索命五鬼』中僅存的大鬼彭
烈與四鬼美東流,宮大俠睿智,這用意諒必無須我多做說明了。」
    宮寒冰說道:「南宮大俠過獎,秦無常既是『幽冥教』徒,彭烈、姜東流當必也是,
『幽冥教』唯恐被南宮大俠或『古家堡』著了先鞭,只有先下手殺之滅口。」
    南宮逸點頭說道:「它大俠想到彭、姜二鬼是能指出真兇的人證,當時就不該頒下
格殺勿論之令。」
    宮寒冰平靜地說道:「南宮大俠聽錯了,宮寒冰是說能生擒最好,否則格殺勿論。」
    南宮逸笑了笑,道:「那麼,是南宮逸唐突了。」
    「南宮大俠言重。」宮寒冰道:「南宮大俠可是說結果被這傳令教徒逃脫了?」
    南宮逸揚眉笑道:「得而復失,為後來另一黑衣蒙面人及時救去,命他先行回堡
了。」
    宮寒冰呆了一呆,道:「竟還有人能在南宮大俠手下救人……」
    微頓接道:「南宮大快想必認為這後來之人也是『古家堡』中人?」
    「當然!」南宮逸道:「不過這沒有用,人家說得好:無證無據。不能人贓俱獲,
雖明知也莫可奈何!」
    宮寒冰微微點頭說道:「看來這班人委實高明得可怕……」
    突然就在這時,一聲輕哼由幽徑盡頭樹叢中傳來。
    辛天風沉聲喝道:「什麼人?」
    宮寒冰陡挑劍眉,目閃寒芒,一語不發,閃身飛撲。
    半途揚掌,向著樹叢中猛然暴襲。
    掌勢所及,樹搖枝飛,折倒一片。
    殘葉、碎木激射中,宮寒冰撲進樹叢,彎腰抄起一人,翻身倒射而回,砰然丟在南
宮逸的面前。
    這個人,看身材,赫然竟是那身材頎長的黑衣蒙面人。
    只是,一顆大好的頭顱血肉模糊、紅白並現,已被宮寒冰鐵掌震擊粉碎,慘不忍睹,
難辨面目。
    南宮逸神色微變,尚未開口。
    宮寒冰指著地上屍首,挑眉說道:「南宮大俠古剎所遇,是否此人?」
    這叫南宮逸地如何回答?
    只有點頭這麼說:「不敢斷言,看身材似乎不錯。」
    宮寒冰笑道:「南宮大俠太慎重了,宮寒冰敢於斷言,南宮大俠古剎所遇,正是此
人。」
    「何以見得?」南宮逸劍眉軒動,淡然反問。
    宮寒冰微笑,說道:「南宮大俠奇才第一、智慧超人,這道理,應是早已想到……」
    話鋒微頓,接道:「南宮大俠古剎所遇之人,曾傷於『震天神掌』之下,此人適才
曾發哼聲,分明身負內傷。」
    「也許,」宮寒冰接著說道:「輕哼縱不足以證明是身受內傷,但南宮大俠曾說此
人功力堪與南宮大俠相頡頏,那麼,設非此人身受重傷,不克支持,以宮寒冰這點功力,
焉能一擊奏效,將之掌斃?」
    這分析,頭頭是道,無懈可擊。
    南宮逸微皺眉鋒,沒有說話。
宮寒冰望著他一笑,又復接道:「頭顱已碎,面目難辨,南宮大俠本未見他的真面
目,這應無關緊要,既然身材不錯,那還有什麼不能斷言的?」
    二爺辛天風一旁不住點頭,並報之以佩服目光。
    南宮逸凝注宮寒冰不語,良久才道:「宮大俠的確高明。」
    這「高明」二字不知何指。
    不知指他分析得高明,抑或是指他……
    宮寒冰眉梢微挑,一笑說道:「南宮大俠誇獎,宮寒冰就事論事,算得了什麼。
    再說,這情形淺顯得很,任何人均可一目瞭然。」
    「淺顯」,「任何人均可一目瞭然」,誠屬如此。
    但南宮選他有十分把握,儘管身材不差,眼前此人卻絕非他在「古家堡」、「古剎」
    兩次所遇之人,可是,他能說些什麼!
    宮寒冰星目深注,含笑道:「以宮寒冰看來,此人是被南宮大俠神掌震傷,一路狂
奔之下,在逃返信家堡『後不支倒在此處……」
    臉色突然一整,肅然接道:「雖無法看出此人真面目,根據南宮大俠所云,此人自
認殺害家師與四師弟不諱,總算罪魁真兇伏誅、血海深仇得報,這,全仗南宮大俠義賜
鼎力,大恩不敢言謝,南宮大俠先受宮寒冰師兄弟一拜!二弟!」
    一整衣衫,推金山,倒玉柱,兩位武林奇豪就當真要大禮拜下。
    南宮逸暗暗一聲冷笑,疾伸雙腕,各架一人,道:「即或血仇得報,那是宮大俠一
擊誅凶,南宮選受之有愧,怎敢當二位如此大禮?再說,南宮逸還不信這是真兇。」
    當然,「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神功無匹,他師兄弟二人身形雖躬,卻是誰也未能拜
下分毫。
    何況,他最後那句話兒驚人!
    大爺、二爺霍然站直身形,辛天風首先瞪目說道:「南宮大俠,這話怎說?」
    宮寒冰臉上又變了色,不過那很輕微,道:「以南宮大俠適才之言推斷,分明此人
便是真兇無疑,南宮大俠卻怎地如今又做此驚人之語?」
    人家是以他的話做推斷根據,而且一番分析也稱正確,任何人都會認為不會有錯,
如今他卻又說不信,這不等於自己打自己嘴巴?
    這,應該感到窘,感到難堪。
    無如,南宮逸他毫不為意,淡然說道:「我這話,乍聽起來確很驚人,仔細想想也
許未必。就眼前的情形,宮大俠的分析,任何人看來、聽來,都會覺得此人絕對是真兇
無疑,其實這也正是真兇之高明處,厲害處……」
    辛天風瞪大了一雙鳳目,愕然投注。
    宮寒冰則劍眉微剔,說道:「宮寒冰師弟兄愚昧,不懂」辛二俠也許一時難解,宮
大俠分則太以謙虛!「南宮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談笑,截口說道:「南宮逸古剎所遇
是罪魁真兇,那該絲毫無錯!而此人,只不過是個李代桃僵的可憐犧牲者而已……「辛
二爺又復一愣,鳳目瞪得更大。
    宮寒冰臉上又變了色,但剎那間即恢復常態。
    南宮逸接道:「古剎一搏,起先,我以為那罪魁真兇已被我一『震天神掌』震台成
傷,適才我說過,後來我才發現他受傷是假非真,其所以偽裝受傷,不過是引我一步步
進入他那預佈的計謀中;這計謀,先欲陷我於窘境,後欲使『古家堡』上下誤真兇伏誅,
大仇已報,鬆懈一切,好讓他再逞其他陰謀,委實是高明已被。只可惜南宮逸還不太傻,
他這番心血,恐怕要白費……」
    有意無意看了宮寒冰一眼。
    宮寒冰凝神貫注,靜待下文。
    南宮逸唇邊浮現一絲冰冷笑意,繼續說道:「這道理也很淺顯,那罪魁真兇由古剎
返回『古家堡』後,立刻找了一個身材相似之人,或制住他的穴道,或將他擊傷,藏置
樹叢,只消任何人發現予以擊斃,他那計謀便算達成了。這在時間上是綽綽有餘,以罪
魁真兇之一身功力,他也可輕而易舉地辦得到,只可惜宮大俠出手過重,不但將這代罪
者擊斃,且毀了他的面目,否則定可由這人身上多少追出些東西。」
    這也是理,也有可能,而且一般地頭頭是道。
    辛天風連連點頭!他覺得他大師兄與南宮逸的分析都有道理,可是他卻不知信誰的
好。
    不過,他有一個感覺:那就是,以那罪魁真兇之神秘行止、詭譎心智、高明手法……
    他不可能這麼容易伏誅,換言之,師仇弟恨也不是這麼容易報得的。
    宮寒冰面上浮現了笑意,只是很不自在。「南宮大俠奇才蓋世、智慧如海,所見高
單獨到,宮寒冰不敢說沒有這種可能,不過……」
    南宮逸截口說道:「事實如此,我有十分把握,並不止有此可能。」「宮寒冰勉強
一笑,道:「宮寒冰斗膽,南宮大俠又未親眼目睹,怎能肯定是事實?」
    南宮逸道:「宮大俠也未親眼目睹,又怎知南宮逸所言不符事實?」
    宮寒冰道:「宮寒冰不敢,只不過覺得南宮大俠太以武斷了些。」
    南宮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挑眉微笑,道:「南宮逸是否武斷,只有南宮逸自己與
那罪魁真兇明白,宮大俠睿智,似也應可信南宮逸所言不虛。」
    宮寒冰笑得更勉強,一時沒再說話。
    南宮選微笑又道:「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也不必勉強別人相信自己的看法;宮
大俠如果認為自己的看法沒有錯,盡請將此人以真的看待,設奠祭慰老堡主與岳四俠英
靈,南宮逸卻要不遺餘力、不惜一切地繼續追查下去,不獲真兇不休!」
    宮寒冰不能不開口了,笑了笑,道:「宮寒冰不敢,我說過南宮大俠所見當必高卓
獨到,南宮大俠為『古家堡』事大義賜援,只要一日不休,宮寒冰便也不敢一日罷手。」
    這話,跟他的笑一樣勉強。
    「鐵腕墨龍」辛天風長後微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位,卻是閉口不言,一句話也
沒說。
    本來嘛!一個是威比嚴師。親同手足的大師兄,一個是生平僅服、視若無人的當代
奇才,他能說什麼?
    雖然明知南宮逸的看法高卓獨到些,但……
    南宮逸神目如電,看在眼內,心中雪亮,望著「鐵腕墨龍」
    辛二爺那張黝黑、豪邁、英武逼人的臉,笑了笑,道:「二俠,我想麻煩件事。」
    辛天風答得豪爽:「這什麼話,您只管吩咐。」
    南宮逸暗感心折,道:「二俠,你我之間不行這個『您』字,也沒有什麼『吩咐』,
你二俠這麼一說,我倒不好意思張口了。『」
    辛二爺窘迫失笑,搓著手道:「好,你說吧!」
    南宮逸笑了笑,望了望地上黑衣人屍體一眼,道:「麻煩替我查查,他是誰。」
    辛天風道:「這容易,『古家堡』中少了誰,他就是誰,我這就……」
    他可是說做就做。
    「不忙!」南宮逸卻微笑相攔,道:「別急,也別動用『紅旗令』,過兩天我來時
再告訴我就行了……」
    宮寒冰訝異投注,插口說道:「南宮大俠這是為何?」
    「沒什麼。」南宮逸淡淡一笑道:「我僅想知道一下他是誰而已。」
    顯然,他有用意,只是不願說。
    宮寒冰也沒再問。
    南宮逸目光輕掃環顧,道:「二位談談吧,我要告辭了。」
    未待二人有何表示,拱手騰身而去。
    南宮選走後,宮寒冰立刻目注二爺,沉聲傳令:「二弟,命人收此殘屍,傳下『紅
旗令』,即刻查出此人是誰!」
    辛天風自然還得聽掌門師兄的,當即躬身領命。
    宮寒冰沒等二爺站直,又道:「二弟,追查彭、姜二鬼下落,派的是誰?」
    雖屬閒談,這是公事,辛天風恭謹答道:「龐、魏、袁三家堂主。」
    同時派出「古家堡」為首三堂三位堂主,這實力,足夠了。
    宮寒冰點頭說道:「二弟忙著吧,我要去睡一下了。」
    說完,轉身踏上畫廊。
    二爺辛天風躬身相送……








第10章
    「巴峪關」,是由陝入川的必經要道。
    入川要不走「巴峪關」,那就得翻「米倉山」,越「大巴山」
    了。
    「巴峪關」雖然只是一個關口,但由於來往川陝所必經,所以這兒酒肆客棧頗多,
談不上林立,至少也有十幾家。
    這一天,黃昏時分——「巴峪關」來了三個少年人。
    三個少年人,一個青衫瀟灑、俊俏風流,一張俊臉兒白裡透紅,吹彈欲破,模樣兒
像極了誰家的大姑娘。
    一個全身黝黑,人黑、衣黑,找不出一點別的顏色,要有,那該是咧嘴一笑時,那
口白淨而發亮的牙齒。
    這黑衣少年濃眉大眼,相貌極其英武,再加上那精壯結實的身材,更令人覺得他渾
身都是勁兒。
    最後一個,就令人不敢恭維了。
    那是個身材瘦小的要飯小叫化,頭髮像刺猥,又像一蓬亂草,膚色也夠黑的,但他
這黑不是真黑,而是油泥滿佈!
    有一點,倒滿可愛的,他有一雙烏溜溜直轉的大眼睛。可愛是可愛,可也令人頭痛,
因為他那雙漆黑髮亮的大眼睛中,透著機靈、刁黠,還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味兒。
    活脫脫的三塊活招牌。
    這三位哥兒,是令每個武林人物見了頭皮發炸,比見了鬼還怕三分的「三小」,能
使天翻、使地覆的三小:「玉麒麟」諸葛靈、「鐵獅子」小黑、「銅金剛」小虎。
    哥兒三位一進「巴峪關」,關口旁站起了個要飯叫化子,托著破碗兒,提著「打狗
律」,橫裡迎了上來,堆笑點頭:「公子爺,行行好,賞幾個吧,好心有好報,明年准
可討房標緻好媳婦兒,後年就可抱個又白又胖的小小子。」
    小黑、小虎沒在乎,小黑是有自知之明,人家那「公子爺」
    三個字兒,可不是衝著他說的。
    小虎是直愣愣的硬「漢」,不喜歡這一套。
    玉麟麟諸葛靈可臉紅了,探懷掏出了塊碎銀丟在破碗裡,小叫化樂了,眉飛色舞,
衝著諸葛靈齜牙笑道:「公子爺到底是個好心人,小要飯的包管好事成雙。」
    諸葛靈臉又一紅。
    小叫化彎彎腰,走了,臨走又衝諸葛靈擠了擠眼兒。
    諸葛靈望著小叫化背影,皺眉搖了搖頭,然後,轉向小黑:「小黑,你這位同門損
得很,你去!」
    「哈!」小黑霎霎眼,咧嘴笑道:「損人的竟也怕人損了,我去就我去,反正你
『玉麒麟』是從來對我最照顧——唯有好差事兒才輪到我。」
    轉身一溜煙而去,眨眼間沒了影兒。
    諸葛靈跟小虎可沒等他,逕自緩步向關內行會。
    移時,便見小黑由前面拐角處一搖一晃地走了過來。
    看臉色,諸葛靈猜透了八分。「是縮在那兒麼?」
    小黑點頭笑道:「一個露了頭兒,另一個還不知縮在哪兒。」
    諸葛靈道:「露了頭兒的現在如何?」
    小黑道:「不知死之將至,正在『十里鋪』大吃大喝呢。」
    「『十里鋪』?」小虎瞪目問了一句。
    小黑霎了一下大眼,笑著說:「前面拐角處,酒帘兒高掛的那一家。」
    小虎點點頭,轉過來望著諸葛靈。
    諸葛靈眉鋒一皺,道:「小虎你去盯牢他,先別下手。」
    小黑瞪大了眼,道:「怎麼,厚彼薄此,我呢?」
    諸葛靈望了他一眼,道:「三叔叫咱們擒賊成雙,現在只一個露了頭,他們認識我,
你這要飯的能進去大模大樣地吃喝麼?」
    小黑伸伸舌頭,齜牙笑道:「行!有你的,『玉麒麟』,別瞪眼好不?我沒說不
聽。」
    諸葛靈道:「聽就乖乖的跟著我,少動歪念頭,要不然弄砸了,三叔那兒你去頂。」
    提起三叔,小黑立時沒了脾氣,傻了臉,一聲沒吭。
    小虎一個人兒放開大步直向前面拐角處行去。
    拐角處,酒帘高鬲挑,三個大字「十里鋪」。
    迎風招展,要在大白天裡,老遠就能瞧見。
    說起來可憐,「十里鋪」並非什麼大酒肆人酒樓。
    而是在路旁,湊和著幾株柏樹,搭蓋成的一間茅屋。
    其實,說它是茅屋,不如說它是竹屋。
    因為,只有屋頂是茅草,四壁全是竹子夾的。
    陳設雖簡陋,可還乾淨,而且也很涼快。
    小虎毫不猶豫,大步向前走去,門口停步,向內望了望,座頭不多,卻差不多上了
滿座。
    除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外,其他的都不像武林人物,雖然差不多滿了座,可
並沒像一般酒肆那般呼喝熱鬧,幾乎每個酒客都是低頭吃喝著。
    小虎站在門口,擋住了半個門,滿屋酒客都沒在意,只有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投
來一瞥,隨又低下頭去。
    小虎找的就是他,也巧,只有他身旁還空著兩個座頭。
    這「十里鋪」不像一般吃喝處所,客人上門,老遠就滿臉推笑,躬身哈腰地迎了出
來,一個勁兒地往裡讓。
    他們這兒沒人理,要吃要喝就自己進去,自己找地方坐。
    目的不在吃喝,小虎沒在意這些,舉步跨進門,走向空座頭。
    空座頭緊靠在角落裡,左邊隔沒幾步,就是那位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他吃喝時倒
還安穩。
    小虎剛坐定,便有人扯著嗓子呼道:「喂,那位,要點什麼?」
    「那位?」別人都正有吃有喝,桌上有酒有菜,這「那位」二字自然指的是他,小
虎皺了皺眉,應道:「隨便。」
    絕人碰上妙人,夠味兒。
    想必是被這一句「隨便」難住了,那人半晌才又呼道:「那位,你隨便說兩樣好
麼?」
    小虎又皺起了眉頭,但旋即靈機一動,指著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桌上說道:「我
不知道你這兒賣些什麼,這樣吧,就照這位桌上的,也給我來上一份兒好了。」
    這句話,立時引起了反應。
    彪形大漢滿臉橫肉一抖,抬眼望了過來,目光令人難以領會,不過有一點很明顯,
那是驚。
    小虎說完卻將頭轉向了一旁,沒瞧他。
    彪形大漢那一雙牛眼在目眶中轉了轉,拿起面前酒杯一仰而干,抹抹嘴,抄起桌上
的一隻酒葫蘆,站了起來,丟下一塊碎銀,向門外行去。
    他竟走了!
    看來,此人夠機警的。
    要命!
    小虎還真沒料到他會走得這麼快。
    好在,本來就不是來吃喝的,等到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出了門,小虎忙也站了起
來,沒吃沒喝也得給錢,丟下酒資,跟著向門外走出。
    等到店家發現座位空了,人早就走得影兒沒了。
    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出了「十里鋪」,頭也不回地直奔正西,步履匆忙,唯仍不
失輕健。
    正西,是傍依「米倉山」的一條羊腸小道;這羊腸小道,是人踩出來的,兩旁野草
高可沒人膝蓋。
    夜幕早垂,今夜發雲搞月,看什麼都是隱隱約約的,不像昨夜冷輝遍灑大地那麼清
明。
    可是,這難不倒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他走小道,登山腳,過山腰,走得既快且
捷。
    登上了山嶺,一片黑黝黝的樹林橫在眼前,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突然停身駐步,回
頭向後面望了望,然後身形飄起,疾如鷹隼,一閃投入林中。
    林深處,有一片小小空地,空地之上,有著一座小茅屋,茅屋兩暗一明,竹籬環繞、
碎石鋪路,十分靜雅。
    看彪形大漢那滿臉橫肉,一股逼人暴戾凶殘氣,再看看這座十分靜雅、遠離喧鬧的
小茅屋,直令人打從心裡產生一種說不出來的彆扭。
    哪兒配嘛。
    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一踏上林中空地便緩下身形,再踏上碎石小路,更突然停身
駐步。
    這回不是扭頭向後看。
    而是目注茅屋,滿面狐疑,屋內沒有燈光,既黑又靜,聽不到一絲聲息。
    怪了!他明明記得,走的時候,燈還亮著,怎麼如今卻已熄滅了?油剛裝的,不虞
油盡而燈枯,那麼是……
    彪形大漢兩道刀眉微微一挑,輕聲發話:「老四,這麼早就睡了?」
    茅屋中燈火倏然而亮,但卻沒人答話。
    其實,燈亮了就夠了,何須再答話?本來嘛,這地方,別說在夜晚,就是大白天裡,
打林外經過,也絕難發現林子深處還住著人,夠隱密的了。
    作賊心虛,疑神凝鬼,敢情是自己心裡作怪。
    那一臉橫肉上,有了笑容,緊張神情也就鬆了。
    舉步邁進,一晃手中酒葫蘆,道:「老四,開門,用不著饞得嚥唾沫了。瞧!
    我給你帶回來一葫蘆,夠你灌個三兩天了……」
    剛推開了竹籬門,茅屋兩扇柴扉呀然而開,燈光跟著酒到碎石小道上。
    由外內望,看得很清楚,屋內談不上擺設,當作廳堂的這一間,一個方桌、四把破
椅子。
    裡側那油漆剝落的長神案上,還供著神像;神像是神像,可是不十分清楚,其實,
就是走近了也分不清供的是哪一位神聖。
    無他,既破又黑之故。
    神案左端的牆壁上,還掛著一件蓑衣。
    除此而外,這一間廳堂中已別無他物。
    這一來,這座茅屋更不像是位土匪凶神般人物所有的了,看情形,八成兒是「借」
來的。
    靠門邊那張破椅子上,半倚半坐著一個既矮又胖的黑衣漢子,滿臉透著奸猾陰險,
直愣愣地望著門外,沒動也沒說話,可能,彼此兄弟,用不著起身相迎那一套。
    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眨眨牛眼,咧嘴笑道:「怎麼?老四,一瞧見酒就直了眼兒啦,
別擺出這副令人噁心的饞相行不?
    這一葫蘆不是……「腳,剛踏進門檻,又飛快地縮了回來。
    他,愣住了,也瞧清楚了。
    矮胖黑衣漢子不是見酒瞧直了眼兒,而是被人制住了穴道,既然如此,那麼適才點
燈、開門的……
    機伶一顫,滿臉橫肉一哆嗦,縮身都嫌太慢,他想倒射而退,無奈——墓地,左側
那間當作臥室的房中,傳出一個冰冷話聲道:「真是好兄弟,見危不救,反而拔腿,這
種朋友交不得!」
    一臉橫肉變了色,彪形大漢腳下剛用勁兒,隨著話聲,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掌已抵上
後心。
    「來不及了,想留著這條命,進去!」
    欺到身後,自己竟茫然無覺,此人功力可知。
    只消功吐三分,掌心一挺,縱有十條命也保不住半條,別說掙扎了,就是想不聽話
都不行。
    彪形大漢魂飛魄散,剎那間成了個任人擺佈的紙糊人兒,手一鬆,葫蘆墜地,酒香
四溢,可惜!
    低著頭,一聲不吭地進了茅屋。
    左側房裡,轉出了兩個人。
    一個是俊俏青衫、星目含威的「玉麒麟」諸葛靈。
    一個是蓬頭垢面、嬉皮笑臉的「鐵獅子」小黑。
    小黑,他還衝著彪形大漢擠著眼兒咧嘴直樂。
    儘管彪形大漢平素橫行霸道、暴戾凶殘、不可一世,而,如今,卻是一絲脾氣也沒
有了。
    他只覺得,碰上這幾位煞星,至今還能站著,已是天大僥倖;不過,他也知道這一
輩子,到此便算完了,縱不死,也差不多了!
    身後出掌的小虎,進了屋就收了手,落後兩步,站在彪形大漢身後。彪形大漢心裡
明白,這跟用手掌抵住後心沒什麼兩樣,憑自己這身功力,一個都夠瞧的,何況前面還
站著兩個。
    諸葛靈懶得跟他羅咦,星目威稜凝注,冷冷說道:「彭烈,我沒工夫多耽,想活命
就乖乖答我問話,你們『索命五鬼』幾兄弟,是『幽冥教』中人?說!」
    原來彪形大漢竟是「索命五鬼」老大彭烈!
    這個既是大鬼彭烈,那穴道被制住的矮胖黑衣漢子,當是以陰狠狡詐著稱的四鬼姜
東流無疑了。
    彭烈臉色慘變,低著頭沒有答話。
    諸葛靈劍眉一挑,冷冷說道:「彭烈,別在我面前逞狠,你那身骨頭硬不到哪兒
去!」
    彭烈猛然抬頭,凶晴圓睜,道:「諸葛靈,你想如何?」
    口氣硬朗,可惜嗓門子不爭氣,它發抖。
    「不如何。」諸葛靈道:「我想用我三叔傳授的『一指搜魂』、『萬蟻嚙心』試試
你這身骨頭到底有多硬。」
    「一指搜魂」、「萬蟻嚙心」,武林人物沒有不知道的,就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
也禁受不住,何況血肉之軀的人!
    彭烈深知厲害,面色如土,道:「請葛靈,『索命五鬼』與你並無深仇大恨,你先
後殺死我們老二、老三,我兄弟並未追究索報……」
    「少廢話!」諸葛靈臉一沉,道:「那是你兄弟惹不起我諸葛靈,正因如此,所以,
我們對你特別容情,換個人恐怕早就沒命了。不過我忍耐仍有限度,我問你的話,你說
不說?」
    彭烈先是不語,旋即慘笑說道:「人都落在你手,還有什麼說不說的?不錯,我兄
弟都是『幽冥教』中人,這跟你有何關係?」
    「關係大著呢。」諸葛靈道:「據我所知,你兄弟以前並非『幽冥教』徒,而是在
這次來『古家堡』奪寶期間被公羊赤老匹夫所羅致的,可是?」
    彭烈失聲說道:「你如何知道?」
    諸葛靈冷笑說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話鋒微頓,接道:「我再問你,那先害古嘯天,後殺岳次雲之『幽冥帝君』,是
『古家堡』中何人?」
    就在這片刻間,彭烈已漸趨平靜,他答得很狡猾:「我兄弟剛入教不久,尚屬外圍,
不知教中機密。」
    「你很狡猾!」諸葛靈冷冷一笑,道:「可是在我面前你最好少來這一套。只屬外
圍,不參與『幽冥教』機密,能有資格傳遞機密消息,面見『幽冥帝君』麼?」
    彭烈神情一震,道:「我不懂你這話何指?」
    諸葛靈冷然說道:「我指你那五弟秦無常夜入『古家堡』那回事。」
    何止驚?簡直嚇破了膽!彭烈猶圖狡賴:「也許實有此事,那河能是老五獨獲寵信,
我跟老四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古家堡』的我……」
    小黑烏溜溜的大眼睛二轉,突然咧嘴笑道:「小靈,有些賊骨頭是不吃苦頭不吐實
的,我可要出手了!」
    他可是嘴到手到,伸出一指,作勢欲點。
    諸葛靈未加阻攔。
    彭烈機伶一顫,道:「且慢,要我吐實不難,諸葛靈你也答我一句問話。」
    小黑收回了手,眨眼說道:「怎麼,還有條件?我們可沒諸葛靈一擺手,沒讓小黑
再說下去,道:「彭烈,難得我今天好脾氣,你說。「彭烈道:「很簡單,我們老五現
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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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9-23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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