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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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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斷腸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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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8:12 |只看該作者
那黑衣蒙面人已然揚聲大笑,抬手一指發話的白衣大漢,說道:「莫遇著,看來你
的一對照子,還不及『長白三煞』中這位老大雷化方亮,見了我還問東問西,你糊塗得
該死。」
    怪了,威震一方的「川中三劍」,「追魂劍」莫遇春,竟被人罵得毫無脾氣,不是
涵養好,便是虛有其名。
    他唇邊略一抖動,道:「那麼,閣下當真是『幽冥教』中人了頓了頓,目光深注,
接道:「閣下把我十人領到此地,是何用意?「
    「長白三煞」中,老大雷化方突然又是一聲怒喝:「莫老!
    黃鼠狼給雞拜年,用心如何,不問可知,莫老今夜哪來那麼好心情,咱們先收拾了
他再說。「他三兄弟又要動,這回,卻又被」川中三劍「的另兩位攔住。
    那兩位說得好,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對方若無所恃,何來天膽,敢以一
對十,傲立眼前?
    「幽冥教」陰狠歹毒,無所不用其極,防不勝防,在沒弄清楚之前,的確是輕舉妄
動不得。
    他兩位話完,黑衣蒙面人又揚聲大笑:「對,對,還是『川中三劍』莫家兄弟知機,
稍時還不知誰收拾誰!各人明哲保身,還是自己多留心點自己吧……」
    笑聲忽住,森寒目光直逼莫遇春,冷冷說道:「莫遇春,別對我打眼色,我今夜來
此,找的是你兄弟三人跟『閩西』他們四個,誰知你這笨東西,把『長白』這三個也帶
了來。」
    這話有點意思。
    「長白三煞」面上剛現異色,莫遇春飛快道:「閣下,我十個奉古家堡『冷面玉龍』
宮大俠之命留此,既然是在一起的,你閣下找誰都一樣……」
    黑衣蒙面人忽地冷笑說道:「莫遇春,你倒挺小心的,這謹慎態度往日或可嘉許,
但今夜用不著,聽我的令諭,先前的計劃撤銷放棄,附帶的還有一樁……」
    抬手一指「長白三煞」,陰狠笑道:「本教教規規定,凡知我教機密者,格殺勿論,
這三個已知你七人身份,交給你七個了,動手!」
    「長白三煞」驚駭莫名、勃然色變,一起抽身飄退,雷化方抬手戟指,瞪目道:
「莫老大,你七人是……」
    莫遇春臉上也早變了色,略一猶豫。
    黑衣蒙面人冷然又道:「莫遇春,你可知抗我之命,該當何罪?」
    莫遇春機伶一顫,方待有所舉動。
    驀地裡,夜空中傳來一聲冰冷輕笑:「閣下,你弄錯了,自己怎會下手自己人?」
    黑衣蒙面人身形方自一震,一條黑影已不知來自何處,幽靈般地出現在谷底,也是
黑衣蒙面、傲然仁立、森冷懍人。
    黑衣蒙面人剎間恢復平靜,雙目之中卻暴射寒芒:「你是何人……」
    後來黑衣蒙面人冷然截口:「『幽冥帝君』。」
    莫遇春等七人神情一愕,立刻轉注先前黑衣蒙面人。
    先前黑衣蒙面人視若無睹,平靜得出奇,道:「我知道,我是問閣下何人,膽敢冒
充『幽冥帝君』!」
    這敢情好,「幽冥帝君」竟鬧了雙包。
    「冒充?」後來黑衣蒙面人大笑說道:「閣下這句話該由我問。」
    黑衣蒙面人道:「無須問,你知道我是誰。」
    後來黑衣蒙面人道:「那麼,你也該明白我是誰。」
    黑衣蒙面人一指莫遇春等七人,道:「你知我知,那沒有用,要他們知道才有用。」
    「說得是。」後來黑衣蒙面人笑道:「那麼你我何妨說說看。」
    黑衣蒙面人冷然點頭:「我正有此意。閣下是那位有當今第一奇才之號的『談笑書
生乾坤聖手』南宮逸南宮大俠。」
    後來黑衣蒙面人大笑說道:「那麻煩了,可巧我也正要這麼說。」
    黑衣蒙面人道:「怎麼說?」
    後來黑衣蒙面人道:「閣下才是真正的『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
    這下可好,連第一奇才也鬧了雙包。
    這可為難了莫遇春等,至此,他幾個只知道這兩個「幽冥帝君」之中,有一個是南
宮逸,可是那另一個,就不敢說了。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我無須做口舌爭,要判真偽,為明誰是南宮逸,那
就簡單,你可敢取下蒙面之物讓他們看看?」
    這一著高,這一來,孰真孰假,當可立即明判。
    後來黑衣蒙面人為之一愣,目中暴射寒芒,笑道:「閣下好高明的心智,可惜他們
還不配見我廬山真面目。」
    黑衣蒙面人冷笑說道:「眾目睽睽之下,立現原形,你怎不說你不敢?」
    後來黑衣蒙面人笑道:「隨你閣下怎麼說都行,我承認我沒想到這一著,也承認這
一陣我落了下風,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森冷目光轉往莫運春:「莫遇春,你聽誰的?」
    這該已經很夠明顯了,先來的這位,知道那「先前計劃」,而後來的那位,不敢取
下蒙面之物。
    莫遇春雙眉方挑,後來黑衣蒙面人突然說了話:「閣下,我適才曾聽得你下達令諭,
提起那『先前計劃』。」
    黑衣蒙面人冷然點頭:「不錯,怎麼樣?」
    後來黑衣蒙面人笑道:「那麼,我請問一聲,那先前計劃是什麼?」
    黑衣蒙面人冷笑說道:「南宮逸,你想詐我?你以為我會說麼?」
    後來黑衣蒙面人笑道:「你怎不說你不知道?」
    黑衣蒙面人冷笑說道:「別激我,這種當我還不上。」。
    後來黑衣蒙面人搖頭笑道:「看來,我這一陣又落了下風。」
    黑衣蒙面人冷笑說道:「人沒有永遠佔上風的……」
    轉注莫遇春,冷冷三字:「莫遇春。」
    他是要莫遇春動手,豈料……
    他話聲方落,後來黑衣蒙面人忽又大笑:「閣下,他七人若真是『幽冥教』中人,
你閣下要真是『幽冥帝君』,這時候還逼屬下動手殺人,豈非逼他們暴露身份?」
    莫遇春等七人機伶一額,目光立刻投向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卻平靜地冷笑反問一句:「他七人倘非『幽冥教』中人,那麼你來干什
麼?」
    莫遇春七人大駭,身形才動。
    後來黑衣蒙面人也自震驚,適時突發獰笑,雙手齊揚,兩蓬藍芒脫手而出,一襲莫
遇春等七人,一襲「長白三煞」,既快且很,然後騰身而起,破空飛射。
    這一著厲害,要追他,就救不了人,何況「長白三煞」等十人是分兩處站立,也左
右兼顧為難。
    權衡情勢,只有救人為上。
    黑衣蒙面人揚聲怒笑:「你好狠的手法,好毒的心腸!」
    話聲中,衣袖雙展,兩股罡風分別撞向那兩蓬滿天花雨的藍芒,罡風捲處,兩蓬藍
芒盡落,一陣「嗤」「嗤」連響,砂石上焦了一片。好毒!令人觸目心驚。
    「長白三煞」十人霍然色變,為之呆住。
    倏地,黑衣蒙面人沉喝如雷:「你敢……」
    「敢」字方出,一聲得意笑自那高高山壁上劃空而去,同時「川中三劍」「閩西四
虎」砰然倒地。
    黑衣蒙面人身形劇顫,雙目暴射駭人寒芒,一跺腳,默默不語;而,就在這時,十
余條人影飛射入谷。
    谷口,霹靂般一聲大喝,震天懾人:「匹夫,你好狠毒的心腸!」
    一條黑影脫眾而出,飛撲黑衣蒙面人。「辛老二,別魯莽,那是……」
    十餘條人影中,有人喊了這麼一句。
    天如,黑影身形太快,「那是」兩字才喊出口,黑影一隻右掌,已挾著威猛無倫的
勁勢,遞至黑衣蒙面人背後。
    眼看那一掌就要拍中,黑衣蒙面人忽然旋身:「二俠,手下留情,是我!」
    黑影,自然是那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
    只這麼一轉,辛天風的一隻鐵掌,就到了黑衣蒙面人的手裡,他愕然瞪目,驚詫已
極:「怎麼,會是老弟你……」
    黑衣蒙面人一笑鬆手,順手取下了覆面物,玉面朱唇,劍眉星目,不是那南宮逸是
誰?
    他笑了笑,道:「不錯,二俠,是我。」
    轉目輕掃,身前數步外,僧、道、俗全有,那是商和、司徒奇、少林大慧、武當天
一,還有華山、峨嵋、崑崙掌教全來了。
    怪的是,「華山」除了無為真人外,還有兩位「一」字輩的年輕高手,「三秀」
    中的老二「一清」,老三「一非」,也隨同到來。
    該來的全來了,而單單沒見那位「冷面玉龍」宮寒冰。
    南宮逸目中寒芒一閃,回頭笑問:「怎麼,宮大俠沒來?」
    辛天風正自愕然,聞言尚未答話。
    谷口突然傳來一個清朗話聲:「宮寒冰一步來遲,南宮大俠諒宥。」
    青影如電,飛射落地,可不正是那位「冷面玉龍」宮寒冰?
    委實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巧板!
    群豪一致投注,商和神色淡然,司徒奇卻挑起了長眉。
    南宮逸目光逼視,淡然一笑,道:「宮大俠怎不跟大夥兒一起來?」
    宮寒冰玉面一紅,赧笑說道:「宮寒冰內急入廁,及至回房不見了家二師弟,一問
之下,才知諸人來了『華陰』,故而遲來一步……」
    南宮逸笑道:「可惜宮大俠遲來一步,不然定可見見那位『幽冥帝君』。」
    宮寒冰一愣說道:「怎麼,莫非適才……」
    南宮逸截口說道:「那位『幽冥帝君』剛走。」
    宮寒冰徒挑雙眉,雙目之中暴射。凜人殺機,震聲說道:「南宮大俠,此言當真?」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宮大俠該知道我不是相欺。」
    宮寒冰臉色一變,默然不語。
    那神態,似是悔恨自己遲來一步。
    南宮逸淡淡一笑,又道:「宮大俠不必如此,彼此既已短兵相接,以後何愁沒有跟
那位『幽冥教主』碰面之日,不過……」
    笑了笑,接道:「我希望宮大俠以後別再遲到,以免錯過那擒賊良機。」
    宮寒冰威態倏斂,抱拳謝罪:「一次已夠悔恨無窮,宮寒冰焉敢再有下次?」。
    挑了挑眉,接道:「宮寒冰謝罪之餘,要鬥膽直說一句,宮大俠既然跟那『幽冥教
主』朝了面,就應該當楊把他擒獲,永絕後患,安定武林,以南宮大俠蓋世功力,這該
不是……」
    司徒奇蒼目怒芒一閃,正要截話。
    南宮逸飛快說道:「宮大俠所責甚是。無如,宮大俠忘了一點,南宮逸一身所學,
尚不足以擒那『幽冥帝君』,倘若能跟宮大俠聯手,那該又當別論。」
    宮寒冰臉色一變,跺腳就道:「恨只恨宮寒冰遲來一步,不然……」
    司徒奇冷然插口說道:「宮大俠不必自責,沒聽我老三說麼?以後碰頭的機會多得
是,屆時,只要宮大俠有一次在場就夠了。」
    宮寒冰臉色連變,苦笑不語。
    他不說話,辛天風卻突然接了口:「老弟,不是我說你,你既知那匹夫會到這兒來,
就該早點通知大夥兒,怎麼……」的確是直腸子說直話。
    宮寒冰面含詭笑,望向了南宮逸。
    南宮逸視若無睹,笑了笑道:「二俠錯怪我了,我原是打算當著大夥兒揭露『川中
三劍』、『閩西四虎』的秘密身份,卻沒料到會把他給引了來。」
    群豪神情一震,辛天風瞪目說道:「老弟,他們七個果然是『幽冥教』徒麼?」
    南宮逸道:「不然怎會引來了『幽冥教主』?他又怎會殺之滅口?」
    辛天風徒挑長眉,圓瞪鳳目,氣得說不出話來。
    出家人畢竟是慈悲,人死了一了百了,罪孽全消,自不會再去記恨,那高僧、高道
連忙閉目低誦佛號不已。
    宮寒冰滿臉羞愧色,突然搖頭說道:「有道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點不假,他七個當初毅然加入行列,我只道是同仇敵汽,卻不料……」
    司徒奇大笑說道:「不錯,『幽冥教』詭橘毒辣的陰謀伎倆的確是層出不窮,防不
勝防,大夥兒可得留神點兒,別讓人家要了命去,還當他是朋友。」
    群豪悚然動容,宮寒冰也頻頻點頭。「司徒大俠說得是,今後咱們當真得提高警覺,
處處提防,時時小心,要不然,『幽冥教』未滅,咱們自己反倒個個躺下,那才冤呢。」
    一句話說得人人心情沉重,默然不語。
    沉默中,商和卻突然說道:「話可又得說回來了,這兒躺著的七個正是最佳明證,
誰要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為了賣命,不是死在咱們的手中,便是毀在他們自己人拿
下,只有這麼個下場。」「群豪頻頻點頭歎息間,那位」三秀「中的老二」
    一清「,低下了頭。
    這,誰也沒有留意,可全落在南宮逸眼中。他淡然一笑,接著說了這麼用意深刻的
幾句話:「大哥別那麼嚇人,那急流勇退,及早同頭的應屬例外。」
    商和笑道:「說得是,三弟,不過那要看他知不知醒悟,知不知回頭了。」
    一清猛然抬起了頭,目中奇光一閃,但倏又機伶一顫,神色趨於黯淡,再度低下了
頭。
    南宮逸暗暗一歎,目光落在了「川中三劍」等七人身上。
    「人死一了百了,咱們不能讓他七個曝屍此處,任鳥獸作踐,大哥、二哥幫幫忙,
把他七位埋了吧。」
    俠骨仁心,不愧奇才。
    有他這麼一句,大夥兒立即一齊動手,沒一會兒工夫,這峽谷之中便多了七座新墳,
七壞黃土。
    大夥兒默注片刻,正要離開。
    辛天風突然說道:「老弟,脫下來吧,還穿著這看了令人惱火的東西做甚?下次你
要再穿,小心我拿你當『幽冥教』徒對待。」
    南宮逸這才想起身上那件黑衣,連忙脫了下來,隨手丟宣在七座新墳之旁,失笑說
道:「那是小事,只可惜白費了我那幾錢銀子。」
    這句話逗人,大夥兒全笑了。
    笑聲中,魚貫出了峽谷,同返華山。
    由『華陰「到」華山「,在常人腳下,這段路不能算近,可是在這些當世武林一流
高手的腳下,卻算不了什麼。
    月影兒沒偏多少,群豪已然登上了「蓮花峰」。
    在登上那百級石階的最後一級,剛踏上「三清院」前那片廣場,一樁怪事兒卻看得
群豪個個心神震動,一致愣住。
    那「三清院」前廣場中央,「九葉金蓮」池旁,冷然孤傲地站著一個人,這個人,
不是「華山」的三清弟子、道裝全真。
    而是身材頎長,面貌俊美,臉色顯得有點陰森白意的黑衣人,赫然竟是那位九陰傳
人,目前公認天下無敵的宇文伯空。
    「華山」重地,「三清院」前,多了這麼一個人,闖進來這麼一個外人,而整座
「蓮花峰」如今卻仍是靜悄悄的。
    顯然,「華山派」的眾多高手,還沒有發現有人上了「蓮花峰」,有人進入了他們
的中心重地。
    這雖說驚人,卻不足為怪,因為南宮逸都能來去自如,何況這位功力比他猶高一籌
的「玉面烏衣秀士」字文伯空。
    看情形,字文伯空不是來找「華山『霉氣的,所以他才站在」三清院「外,要不然,
整個」華山派「恐怕早已……
    無為真人機伶一顫,首先日宣佛號:「無量壽佛,這位施主……」
    話未說完,一聲清叱,「三秀」中的老二「一清」,突然越眾揀出,閃電撲向廣場
中央的宇文伯空。
    無為真人沒有猶阻的意思,本難怪,他不知來人是誰,只覺得「華山派」丟不起這
個人。
    可是他糊塗一時,竟沒想想人家是怎麼上的「華山」。
    南宮逸心神一震,忙揚輕喝:「使不得,快退!」
    及時出掌,橫截一清。
    一清身形剛被截退,「鐵腕墨龍」辛二爺卻又一聲長笑道:「他不行我行,老弟,
讓我來試試!」
    他虎軀剛動,司徒奇眼明手快,揮掌如電,一把攫上了他的肩頭,說道:「辛老二,
你也不行。」
    「鐵腕墨龍」何曾服過人?鐵膽天生,由來不怕事。
    長眉陡挑,鳳目威芒怒閃,變色笑道:「我姓辛的不信!」
    肩頭才晃,司徒奇五指一緊,沉聲說道:「辛老二,你比我家老三如何?」
    此言一出,群豪立悟來人是誰。
    無為真人臉色驟變,連忙低誦佛號。
    宮寒冰目中陡射異采。
    辛天風身形一震,大笑說道:「宇文伯空?那我辛天風不是敵手……」
    宇文伯空目光冷冷投注,說了這麼一句:「你也知道我?
    那就好,往一旁站站。「辛天風臉色一變,目中威芒又現:「宇文伯空,辛天風只
是自知不敵,可不是怕你!「
    宇文伯空冰冷道:「我久聞『鐵腕墨龍』一副鐵錚硬骨頭,只是你不配做我的對手,
而且,我今天也不想惹事,你最好別逗我。」
    辛天風鬚髮為之一張,剛要張口。
    南宮逸及時接了話,淡然說道:「那你來幹什麼?」
    宇文伯空答得簡單:「找你南宮逸。」
    南宮逸雙眉一挑,笑道:「本來應該找我,可是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那麼……」
    宇文伯空冷然截口說道:「你誤會了,今夜我無意跟你爭長短、互較雄雌。」
    這倒很出人意料之外。
    群豪皆一愣,宮寒冰面上陡然掠過一片異樣神色,很難意會,也很難讓人發覺到。
    南宮逸一愣之後,詫異目光投注,道:「那麼你夜登華山,找我是要……」
    宇文伯空道:「我要你跟我到『落雁峰』下走一趟。」
    南宮逸惑然說道:「落雁峰下……」
    字文伯空道:「不錯,你那『龍風小築』遺址之旁。」
    這可怪了,他突如其來,要南宮逸跟他到那兒去幹什麼?
    這,誰也難懂,連南宮逸也一樣茫然,他笑道:「閣下令我……」
    宇文伯空再度截口,道:「我不管你懂不懂,也別問原因,只問你敢不敢去。」
    南宮逸笑道:「你知道我敢不敢去。」
    宇文伯空冷然說道:「那麼,廢話少說,走!」
    也唯有他敢這樣對南宮逸說話,南宮逸剛要點頭。
    司徒奇突然說道:「三弟,我陪你走一趟。」
    南宮逸尚未答話,商和又緊接著一句:「三弟,我也閒著。」
    宇文伯空目光冷注,曬然笑道:「你兩個怕我害了他?」
    商和沒理他,司徒奇卻冷冷說道:「這話是你宇文伯空說的。」
    宇文伯空道:「別忘了,他是當今字內第一奇才,不是三歲孩童。」
    司徒奇勃然變色,長眉剛挑。
    南宮逸已擺手止住他道:「二哥,他說過,今夜無意跟我爭長論短、互較雌雄,就
是沒說,他既找上我,大哥、二哥也該為我想想。」
    他指的是他那「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威名。
    司徒奇威態一斂,默然不語。
    南宮逸淡然一笑,目注宇文伯空,擺手道:「閣下,走吧。」
    宇文伯空一搖頭,道:「不忙!我還有幾句話說。」
    頓了頓,森冷目光逼視群豪,道:「誰是『古家堡』『冷面玉龍』宮寒冰?」
    目光所及,群豪告一擦低頭。
    宮寒冰卻挑眉越眾而出:「宮寒冰在此,閣下有何見教?」
    字文伯空深深地看了他幾眼,唇邊突然浮現一絲冰冷笑意:「不差,是個英雄人物…
    …」
    宮寒冰淡然接道:「閣下找宮寒冰,就是為了說這句話麼?」
    「還有,聽著。」宇文伯空冷然說道:「『古家堡』天下第一,聽說你一身所學猶
高於南宮逸,正是我逐鹿武林的好對手,錯過今夜,我隨時都有找你的可能,你等著
吧。」
    宮寒冰臉色一變,旋即大笑說道:「閣下說我一身所學猶高於南宮大俠,我不敢承
認;但閣下認為我是閣下逐鹿武林的好對手,我至感榮幸,就此奉答一句話:「
    冷面玉龍『宮寒冰隨時候教。「果然不愧」四豪「之首,蓋世奇英大丈夫。
    群豪無不暗暗為之心折,目光盡射欽敬之意。
    宇文伯空冷冷一笑:「那是最好不過……」
    森冷目光電掃群豪,眉宇間綠光一閃,冰冷接道:「除南宮逸跟我同去之外,我不
許再有第三人進入『龍鳳小築』百丈之內,否則,別怪我立改初衷,下手無情。」
    話落,他剛要轉身,無為真人突然跨前一稽首:「無量壽佛,施主請慢走一步……」
    南宮逸及時截口道:「真人請代轉知貴掌教,就算南宮逸故居待客,請貴掌教破例
一次。」他以為無為真人要提那「落雁峰」下是禁地之語。
    他更怕「華山」因此觸怒了這位煞星。
    豈料,無為真人老臉一陣抽搐,搖了頭:「貧道是說『落雁峰』下尚有小徒『一塵』
在。」
    南宮逸明白了,笑道:「真人放心,我自會告訴他退出百丈以外。」
    無為真人目射感激,連忙稽首:「多謝南宮大俠照顧之情,貧道感同身受。」
    南宮逸欠身答禮,一聲輕笑:「宇文伯空,走。」
    騰身而起,劃破夜空,向「落雁峰」電射而去。
    字文伯空冷冷一笑,身形倏化黑光,一閃不見。
    群蒙面面相覷,一言不發,默默地走進了「三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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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落雁峰『下,」龍鳳小築「遺址,那一堆廢墟之旁,對立著兩人,是南宮逸與宇
文伯空。
    首先發話的,是南宮逸,他淡然一笑,道:「好了,閣下有話如今可以說了。」
    宇文伯空冷冷地向谷回投過一瞥,然後,收回目光,又望了身邊那堆廢墟一眼,抬
手一指道:「南宮逸,這是什麼?」
    南宮逸一愣,笑道:「閣下這話問得……」
    宇文伯空冷冷說道:「答我問話。」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南宮逸夫婦的『龍鳳小築』……」
    「那是當年。」宇文伯空道:「我問的是如今。」
    南宮選忍了忍,道:「如今是一堆廢墟/字文伯空道:「當年朱欄碧瓦,畫棟雕樑,
艷葛雙修,神仙不羨,為何如今夫婦失散,居處變成了一堆入目淒涼的廢墟?
    「他怎麼都是問些不該問的話?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多年前被人暗中縱火,燒掉了。」
    「好話。」宇文伯空冷笑說道:「當時你可在這『龍鳳小築』之中?」
    南宮選答得簡單。「不在。」
    宇文伯空道:「哪裡去了?」
    南宮選道:「找尋失蹤的愛妻去了。」
    宇文伯空道:「找尋的結果如何?」
    南宮逸道:「你知道——」
    宇文伯空冷然截口說道:「我問你。」
    南宮選有點忍不住了,挑眉說道:「閣下,你這是……」
    宇文伯空道:「我還有後話,這麼問,自有我的道理。」
    南宮逸沉默了一下,道:「無雙已被人殺害,屍骨無尋,遺物難覓。」
    宇文伯空道:「是誰下的毒手?」
    南宮逸道:「不知道。」
    「好話。」字文伯空冷笑說道:「從無雙被害至今,有多久了?」
    南宮逸道:「算算該有八九個年頭了。」
    宇文伯空一襲黑衣忽地無風自動,目中陡然暴射森冷寒芒,厲聲責問,義正詞嚴:
「你這就是做人丈夫的?你這就是愛無雙比我深?你就配稱宇內第一奇才。頂天立地大
丈夫……」
    南宮逸剛一愣,他接著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幹什麼?不但未能緝兇雪報殺
妻之仇,而且連是誰下的毒手都不知道?我別的不問,只問倘若無雙真死了,你對得起
她地下冤魂麼?」
    南宮逸不由笑了,道:「閣下所責甚是,但你錯怪我了……」
    宇文伯空冷哼說道:「我願意聽聽你那辯解。」
    南宮逸道:「目無雙被害之消息傳出後,我便懷著痛不欲生的心情,離開了『龍鳳
小築』,發誓不惜踏遍宇內、窮搜天下,也要找出那殺妻殘凶,報雪血仇……」
    宇文伯空道:「這個不必說,做人丈夫的,原該如是。」
    南宮逸沒加理會,接著說道:「當我離開了『龍鳳小築』之後,『龍風小築』突然
在夜間起了火,付之一炬,我立即省悟到這是怎麼一回事;於是,我便將計就計,自傳
死訊,然後,暗中查緝那殺害無雙的兇手。多年以來,未獲半點兒蛛絲馬跡,一直到我
再現武林之後,才找到了點眉目……」
    宇文伯空冷冷問道:「什麼眉目?」
    南宮逸道:「你可知『古家堡』事?」
    字文伯空道:「『古家堡』事如何?」
    南宮逸遂將「古家堡」事說了一遍,單不提宮寒冰便是那「幽冥教主」事,也不說
古嘯天是何人所殺,最後揚眉反問:「以你看,這件事如何?」
    宇文伯空靜聆之際,臉色連變,這時說道:「那古嘯天必是有什麼把柄落在那兇手
手中,要不然,他英雄一世,斷不會甘心被人脅迫、挾持。」
    南宮逸點頭笑道:「英雄之見略同,這一點你記住了。」
    宇文伯空惑然深注,道:「怎麼,莫非這與無雙被害有關?」
    南宮逸談笑說道:「先別問,且聽我的下文……」接著,又將柳無雙突然芳蹤再現
宇內,並在「終南」死谷計誘那殺害她的真兇一事,概述了一遍,話落,笑問:「你知
道,無雙她布餌張網,等著的是誰?」
    宇文伯空震聲反問:「是誰?」
    南宮逸談談笑道:「古嘯天那大弟子,四豪之首『冷面玉龍』宮寒冰。」
    宇文伯空勃然色變,目中閃射駭人寒芒。「你沒看錯?」
    南宮逸道:「閣下該知道,我這眼力並不差,何況在場的不只找一個。」
    宇文伯空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南宮逸道:「兩個多月前。」
    宇文伯空目中寒芒透視南宮逸,冷笑說道:「宮寒冰他如今仍是好好地屹立於武林
之中。」
    南宮逸苦笑道:「你知道,此人極富心智;捉賊要拿贓,我苦無證據,他在武林中
的地位、聲望,不下於諸大門派掌教,我怎好輕易動他?」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事實如鐵,還要得什麼證據?若事事需求證,不顯得你這位
當世第一奇才太昏庸笨拙?」
    南宮逸玉面一紅,搖頭說道:「你錯怪我了,當時我有很多顧忌……」
    宇文伯空截口說道:「什麼顧忌?」
    南宮逸遲疑了一下,說道:「古嘯天跟我多年知交,無證無據,我不好動他的衣缽
傳人大弟子,也怕愧對他泉下英靈,還有……」
    搖了搖頭,住口不言。
    宇文伯空緊逼一句:「還有什麼?」
    有些話,他不便出口,而事實上,卻已不容他不說。
    他遲疑良久,陡挑雙眉:「古嘯天有個女兒,是他的未婚妻室。」
    宇文伯空目中寒芒一閃,冷冷說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南宮逸臉一紅,苦笑說道:「這還要我深說麼?對武林,我不能以身份威信壓人;
對他,我不願落個嫉才、奪愛之名,對我,又不忍……」
    宇文伯空目中厲芒暴射,忽地縱聲狂笑:「南宮逸,你這叫愛無雙麼?為了保持自
己一點虛名,為了不忍紅粉知己心碎腸斷,便棄那愛妻血仇於不顧麼?看來當今宇內奇
男子,也只是人間賤丈夫……」
    南宮逸玉面一紅,旋即一整臉色,目射凜然威稜,高高挑起雙眉,震聲截口,說道:
「宇文伯空,你錯了!南宮逸不是人間賤丈夫,他愛妻情深,頂天立地,不會珍視那一
點虛名;他也不是朝秦春楚、三心二意、薄情寡義之人。他能不惜一切,誓報愛妻血
仇……」
    宇文伯空唇角噙著一絲冰冷笑意,沒說話。
    誰也不知那絲冰冷笑意表示什麼,只有他自己。
    南宮逸默然半晌,忽地威態一斂,輕歎出聲:「宇文伯空,你我相識多年,你該了
解我,也該信得過我……」頓了頓,接道:「還好我沒那麼做,不然恐怕要被他反咬一
口,指我惡意中傷、血口噴人,那就更……」
    宇文伯空一愣說道:「南宮逸,這話怎麼說?」
    南宮逸一指身邊廢墟,道:「有人在這牆角下,拾獲了一枝犀角簪,犀角簪功能祛
巨毒,武林僅此一根,你知道那是何人所有?」
    字文伯空道:「是何人所有?」
    南宮逸唇邊閃過一絲抽搐,施盡力氣,憋出了三個字:「古嘯天!」
    宇文伯空身形一震,目中暴射寒芒,神色忽轉淒厲,擦掌如電,一把攫上南宮逸肩
頭:「南宮逸,你說是誰?」
    南宮逸神色木然,低低又說了一句:「古嘯天。」
    宇文伯空五指一緊道:「南宮逸,據我推測,那殺害無雙,與縱火焚燬你『龍風小
築』的,是同一個人。」敢請他也早知道了。
    南宮逸點頭說道:「我也這麼想……」
    宇文伯空陡地仰天厲嘯,裂石穿雲,使風雲為之變色,草木為之含悲;身形劇顫,
咬牙切齒地,神色怕人。「南宮逸,他縱火焚你『龍鳳小築』,我不管,但他心狠手辣,
殺害無雙,我卻不能不問,恨只恨這老匹夫……」
    倏地臉色一變,忽然改口:「南宮逸,不對!」
    南宮逸一愣說道:「什麼不對?」
    宇文伯空挑眉說道:「古嘯天此人義薄雲天、英雄一世,我知之甚深,也是你多年
知交,更受你莫大恩惠,他怎可能是那下手害無雙之人?」
    別看宇文伯空桀騖凶殘,心胸狹窄,性情偏激,他倒能明辨是非,確判黑白,分別
正邪善惡。
    南宮逸悚然動容,微微點頭,道:「不但是你、我,便是我那大哥、二哥也不信。」
    宇文伯空道:「他兩個怎麼說的?」
    南宮選道:「我二哥說,有可能是嫁禍……」
    宇文伯空縱聲大笑:「想不到司徒奇也有這等好眼力,不錯,這才是英雄所見,正
是那宮寒冰匹夫一手之……」
    「別那麼武斷。」南宮逸淡然說道:「你且仔細想想看,是不是只有古嘯天,才能
跟咕家堡『的事連貫得起來,才合理?」
    宇文伯空一愣道:「南宮逸,你是說……」
    南宮逸淡然截口,道:「只有他做了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而又為人所知,才會甘
心被人脅迫,永遠得聽人擺佈。」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話雖這麼說,但倘若宮寒冰下手害無雙,而讓古嘯天以為無
雙是死在自己之手,然後再竊取他那犀角簪,潛來『華山』放上一把火,這是否有可
能?」
    敢情他的想法跟司徒奇一樣。
    南宮逸默然不語,但旋即輕擊一掌,挑眉說道:「只可惜我不知那兇手行兇的動機
何在,否則……」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我不像你那麼沒果斷,我不需要知道什麼動機,事實如鐵,
我只認為宮寒冰便是那殺害無雙的真兇……」
    南宮逸眉鋒一皺,剛要張口。
    宇文伯空神色忽轉淒厲,冷然揮手:「你無須多說,我自有主張。假如我像你,那
無雙的血仇恐怕永遠難以雪報!我話已出口,今夜算是便宜了他。錯過今夜,先是他,
後是你,你兩個都等著吧!」
    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冰冷陰笑,身形騰起,鬼健般飄向谷口,既輕又快,身法之高,
駭人聽聞。
    南宮逸眉鋒皺得更深,剛一搖頭,忽地挑眉沉喝:「一塵,不得妄動!」
    隨即,夜色中響起了宇文伯空那明狠話聲:「小雜毛,算你命大,南宮逸他出聲喝
止得快,不然……」
    一聲冷哼,隨即寂然。
    緊接著,一條人影射落南宮逸面前,是「華山三秀」中的那位老大一塵,他背插長
劍,煞氣逼人,一稽首,挑眉說道:「南宮大俠,此人……
    南宮逸搖頭一笑說道:「一塵,我明白。只是這是我跟他之間的私怨,用不著你插
手,你也管不了,去吧!」
    一塵還想再說,但一觸及南宮逸那凝重神色,忙將到了唇邊的話又嚥了下去,恭謹
稽首,飄身而退。
    一塵不見,南宮逸那失神目光,又投向谷口那茫茫夜色中,臉上倏地浮現一片複雜
神色;這神色,包含得太多,令人無從意會,良久,突然一聲輕歎,飛閃不見……
    回到了「三清院」,群豪個個滿面憂慮,心清沉重,緊鎖著眉,提心吊膽的燈下相
候,還沒去睡。
    商和與司徒奇,是義共生死、情同手足的結義兄弟,揪著心,那自不必說,是必然
的道理。
    而,「鐵腕墨龍」二俠辛天風,一雙鳳目布上了血絲,卻是血性感人,至為難得,
不愧值得交的好朋友。
    直到南宮逸安然返來,進了屋,群豪才砰地一聲,放下了心頭那塊大石,同時憂慮
盡掃展了眉。
    再看,二俠辛天風,他沒說一句話,但只看他鬚髮抖動,身形劇顫,一襲黑衣不住
起伏,這就夠了。
    這,令南宮逸至為感動,他沒說別的,只握了握辛天風那漢鐵掌,向群豪道了幾句
謝,便偕同商和、司徒奇回了屋。
    進了屋,坐定,南宮逸沒等問,便把經過前前後後,一字不留地告訴了大哥。
    二哥。
    司徒奇認為字文伯空的看法對,做法稱他的心。
    商和卻感歎那位「玉面烏衣秀士」,不失為英雄人物、性情中人,並告訴南宮逸,
他日若制勝,不要退一步。
    南宮逸自己沒表示什麼,他感到宇文伯空之對柳無雙,比他積極,這,使他有點慚
愧。
    同時,他沒想到宇文伯空那所受的「一指禪」之傷,會好得那麼快;宇文伯空聲言,
錯過今夜,便要放手施為,不擇手段,自己對敵之策未得,這,又令他心情至為沉重。
    唯一使他欣慰的,是宇文伯空聲言要為柳無雙對付宮寒冰,他本不贊成宇文伯空這
種做法,但,後來轉念一想,反覺這樣倒好;他有所顧慮,字文伯空可沒有任何顧慮,
由他逼迫宮寒冰。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對天下武林,對他都有益而無害。
    欣慰歸欣慰,但值得欣慰的,比諸前二者,那是少之又少,是故,心情的沉重,並
未能減輕多少。
    看來,這一夜,他是難以成眠了。
    明天就在眼前,而明天如何,是個什麼樣的局面,誰也不是神,誰也難預卜;不過,
有一點顯而易見,無須想,那是——那是,明天以後的日於,將很不好過,也許,只有
明天,而沒有明天以後的日子。
    這,到底如何,要看明天了。
    修地,南宮逸三兄弟所居那間屋裡,燈滅了,既然是熄了燈,那想必是上床要睡了。
    不信,聽,那黝黑的屋裡,聽不見一絲聲息。
    就在這個時候,一條黑影出現在「三清院」那廣大的庭院之中。黑影不知來自何處,
但卻行走極為快速地走向「三清院」南角。
    那不是施展身法,只不過是步履輕且快。
    「三清院」的南角,是「華山派」的廚房所在,這時候的廚房,自然是一片黝黑,
沒有人。
    不過,再等片刻,廚房裡就要忙了,因為出家人起得早,而且出家人還要做早課。
    黑影一路行走雖輕雖快,但並未閃閃躲躲的掩護身形,這麼看來,必是那做早飯的
老道來了。
    廚房前,有一隻貯存著飲用水的大缸,為怕露水或蟲蟻之類的髒東西,所以不用時,
總是蓋著的。
    黑影到了廚房前,並未進廚房,動作極其利落地一隻手深了深懷,另一隻手掀開了
缸蓋。
    那探懷的一隻手,往缸裡放了放,然後,蓋上缸蓋,轉身要走;但,驀地裡,黑暗
中響起個震怒話聲:「孽障,還不與為師站住!」
    黑影大驚失色,機伶一顫,騰身欲遁。
    適時,那震怒話聲發起處,閃出了一條瘦高黑影。
    然而,就在這瘦高黑影閃出的同時,十餘丈外,另一處暗隅中,一條頎長人影飛射
而至,只一揚手,先前那黑影已自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黑影既已就擒,緊接著燈光一亮,兩名高年全真提著兩隻巨燈,由震怒話聲發起處
行出。
    燈光照射下,廚房前十丈方圓內,人物畢現,看得清清楚楚;地上倒著的,是個年
輕全真,赫然是「三秀」中的老二「一清」。
    他身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身材瘦高的老全真,另一個卻是那位「冷面玉龍」
    宮寒冰。
    那提燈而來的兩名老全真,一個是無為真人,另一個矮矮胖胖、長眉細目,則不知
為誰。
    無為跟在那位矮胖者全真身後,另有四個人,是:「華山」
    掌教無機真人、南宮逸、商和、司徒奇。
    敢情,全是早都等在那兒的。
    瘦高老全真臉色鐵青,長髯拂動,揚掌就要劈下。
    對面,宮寒冰出手如電,托個正著:「真人,殺不得!」
    瘦高老全真細目暴睜,顫聲說道:「宮大俠,這等孽障還留他做甚?」
    宮寒冰淡然笑道:「也許由他身上可追出點什麼,真人要殺了他,貴派找誰要口供?
    恐怕對付『幽冥教』要到此為止了。」
    瘦高老全真一震,默然收手。
    適時,南宮逸諸人已至近前,只聽南宮選笑道:「宮大俠說得不錯,真人且息雷霆
怒,倘若由他身上能追出幾個『幽冥教』徒,豈不比殺了他更好?」
    瘦高老全真霍然旅身,深深稽首,激動道:「經兩位棒喝,無非已盡退冥頑,一切
願聽憑掌教師兄做主就是。」話落,側轉身形,向著無機真人再稽首:「適才南宮大俠
言一清是內奸,無非猶不信,如今人贓俱獲,無非自無話可說,無非增懂糊塗,有眼若
盲,誤收好徒於門牆之中,陷華山於危厄之內,此一罪也;倘非南宮大俠目力如電,料
事如神,洞燭好謀,若讓好徒陰謀得逞,豈非無非親手殺害了舉派近千名三清弟子?此
二罪也;無非有此兩行大罪,愧對祖師,蓋見同門,敢請自絕以謝『華山』。」
    這無非真人當真是秉性剛烈,未等無機答覆,話落,手起,一掌向著天靈疾拍而下。
    既快又出人意外,無機真人阻攔不及,大驚失色,剛揚沉喝,南宮逸突出一指,已
然點上了無非真人「曲地穴」。
    無非真人手臂一軟垂下,勃然色變,厲喝道:「南宮大俠這是何意!莫非欲陷無非
於不義?」
    無機真人臉色一變,再揚沉喝道:「師弟大膽,面對南宮大俠,怎敢出此無狀之言,
還不賠罪?」
    掌教威嚴自懾人,無非身形一顫,連忙稽首。
    南宮逸身形忙閃,皺眉笑道:「彼此不外,掌教何出此言?
    這是人之常情,換南宮逸是無非真人,南宮逸也是一樣……「轉注無非,淡然一笑,
接道:「真人是錯怪了我,我不是陷真人於不義,而是不忍坐視親痛仇快,袖手旁觀真
人這不智之舉。一清是真人之徒,可也是『華山』弟子,倘若真人以此引咎自絕,真人
請想,貴掌教將何以自處?「
    此言一出,不但無非真人身形顫抖,連忙稽首謝罪,便是「華山」掌教無機真人也
悚然動容。
    南宮逸沒再多說,轉對官寒冰,笑道:「沒想到宮大俠也隱身左近,伺機擒奸……」
    宮寒冰揚眉笑道:「一次遲到,已悔恨無窮,宮寒冰何敢再有二次!宮寒冰自是戰
戰兢兢,隨時注意『三清院』中的變化。」
    司徒奇長眉一剔,突然笑道:「宮大俠是怪我家老三沒能率先奉知一聲?」
    宮寒冰欠身談笑:「門徒大俠好說,宮寒冰沒這大膽。」
    聽話意,是有那麼一點兒責怪意。
    司徒奇目中寒芒一閃,笑道:「宮大俠是錯怪了我家老三,我家老三是早知道這一
切難逃宮大俠高絕智慧、如神耳目,盡在宮大俠手掌之中。」
    宮寒冰雙眉一揚,剛要答話。
    司徒奇卻已然接著說道:「其實,地上的這個,不過是個為人賣命,既可悲又復可
憐的嘍囉角色,宮大俠來不來,自無所謂,只要日後我家老三跟『幽冥教主』那匹夫碰
面時,宮大俠能及時賜助一臂大力就夠了。」
    宮寒冰目閃異采,深深地看了司徒奇一眼,笑道:「司徒大俠一代奇豪大俠客,該
有容人之雅量,別的不說,單憑司徒大俠這一再告訴,宮寒冰便說什麼也不敢再有二次
了。」
    這一來,倒顯得司徒奇心胸狹窄,不能容物,太以小氣了。
    無如,很明顯的,這是一句玩笑話。
    一句無傷大雅、不太過份的玩笑,自不便為此動氣翻臉,要不然,那會顯得更小氣。
    司徒奇吃個啞巴虧,長眉一挑,剛欲反擊。
    南宮逸已然淡笑接了口:「這是閒話,正事要緊,解鈴還須繫鈴人,南宮逸唯恐解
不開宮大俠那玄奧無比的獨門手法,只好……」
    宮寒冰一笑截口:「請南宮大俠看看,這是什麼手法。」
    虛空揚掌,拍向地上一清背後。
    在場俱皆武林一流高手,這種人眼裡揉不進砂子,個個都看得清楚,那是極其普通
的解穴手法。
    解穴手法既普通,那制穴手法自不是獨門。
    這是個小小跟頭,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但,南宮逸沒在意,淡淡一笑,道:「看來,我是永遠處在宮大快下風。」
    彼此一家人,何來下風二字?
    宮寒冰不放過任何一點機會,他剛要張口。
    地上一清已然翻身躍起,目光只一環顧,立即臉色大變,機伶暴顫,但剎那間,卻
又一片平靜,連忙稽首。
    看不出他倒挺有膽識,頗富心智,既機警又狡猾。
    無機真人冷哼一聲,道:「一清,你可知罪?」
    意料中,他該無話可說,誰知,大謬不然。
    一清深深稽首,平靜說道:「弟子愚昧,不知身犯何罪,祈請掌教明示。」
    無非真人勃然色變,細目一睜,倏揚厲喝:「孽障大膽,事到如今,你……」
    無機真人淡然揮手,道:「師弟且退,本座自有主張。」
    掌教權威無上,無非真人不敢不聽,只得強忍怒氣,應聲稽首退後。
    無機真人轉注一清,慈目中陡起威稜:「你深夜到此何為?」
    一清答得振振有詞:「稟掌教,弟子今夜當值,巡察至此。」
    無機真人揚揚眉,道:「那麼,你掀缸蓋做甚?」
    一清他仍有話說:「燒飯的師叔們就要起床,弟子怕缸中無水,臨時再去『碧波潭』
挑水來不及。」倒是一番好意。
    無機真人任他辯,道:「那麼,你探手缸內做何解?」
    一清說得好:「郭子是試試缸內有水沒水。」
    無機真人陡挑雙眉,尚未說話。
    宮寒冰突然輕笑說道:「只怕是在水中施毒吧?」
    一清身形猛地一震,既沒抬頭也沒回身,忙道:「事關重大,萬請宮大俠莫…
    …「
    宮寒冰截口說道:「莫如何?莫冤枉人?」
    一清道:「一清不敢,只請宮大俠明察。」
    宮寒冰笑了笑,目光落向水缸,突做此問:「請問道長,試得結果如何?」
    一清道:「回宮大俠的話,缸中,有水。」
    宮寒冰道:「是飲用之水麼?」
    一清道:「正是。」
    宮寒冰道:「道長不承認在水中下毒?」
    一清道:「不是不承認,是一清不敢承認。」
    宮寒冰笑了笑,道:「罪名豈可莫須有,千萬不能冤枉人……」
    舉步行向水缸,掀開缸蓋,挽手人缸,再抬起時,手中多了一隻瓢,滿盛一瓢水,
順手遞向一清。
    一清一愣抬頭,滿面惑然地詫聲說道:「宮大俠這是……」
    宮寒冰截口談笑:「我不以為道長會做出這罪當不贖之事,不過,貴掌教及今師不
信,為明是非,請道長喝一口。」
    一清霍然色變,連忙稽首:「宮大俠莫……」
    宮寒冰笑道:「既沒下毒,這水便不是穿腸毒藥,自可飲用,那麼,道長何妨喝一
口?這口水是試金石,倘若道長不喝,只怕……」
    搖了搖頭,住目不言。
    一清渾身顫抖,默然不答,但驀地,他猛然抬頭,神色怕人,目射狠毒,深深地看
了宮寒冰一眼:「宮大俠是非讓一請喝一口不可了?」
    宮寒冰淡然笑道:「我是為道長好,至於喝不喝,那全在道長,我不敢相強。」
    一清突然笑了,笑得好不怕人:「多謝宮大俠好意,一清喝。」
    這可出人意料,請人剛一愣,一清已伸手去接水瓢。
    宮寒冰唇邊閃過一絲極其輕微的冰冷笑意。
    那一直面帶微笑、始終不說一句話的南宮逸,這時卻忽揚聲淡淡輕喝:「宮大俠,
使不得!」
    宮寒冰持瓢那隻手腕一沉,一清已然抓了個空。「南宮大俠有何教言?」
    「好說,」南宮逸道:「南宮逸直言一句,宮大俠這辦法有點不妥。」
    宮寒冰笑道:「南宮大俠是說宮寒冰這笨拙辦法,試不出?」
    「不。」南宮逸搖頭說道:「宮大俠高明,必然試得出。」
    宮寒冰雙眉一揚,道:「那麼,宮寒冰不解……」
    南宮逸道:「那是宮大俠忒謙,以宮大俠高明,不會想不到。」
    宮寒冰淡然說道:「宮寒冰實是愚昧,還請南宮大俠明白指教。」
    南宮逸笑道:「試得出是試得出,宮大俠豈非等於幫了『幽冥教』一個大忙?」
    宮寒冰一愣,強笑說道:「南宮大俠這話……」
    「開玩笑的。」南宮逸道:「在場皆知水中有毒,一清他只消沾唇,便必死無疑,
那豈非跟宮大俠適才阻攔無非真人之用意,大相逕庭?」
    宮寒冰一震,紅著臉笑了。「多謝南宮大俠明教,宮寒冰一時糊塗,險些壞了大事,
這何異助那『幽冥教』殺人滅口……」
    頓了頓,接道:「南宮大俠莫非有……」
    南宮逸淡然笑道:「倒有個笨辦法在此。」
    宮寒冰勉強一笑,道:「那麼,宮寒冰瞻仰高明。」
    言畢,飄身而退。
    南宮逸沒多說,笑了笑,轉望一清,道:「道長,請抬起頭來。」
    一清已然再恢復平靜,聞言抬頭,但,一觸及那雙毫無敵意的湛湛神光,臉上倏現
不安神色,不過他沒移開。
    南宮逸淡然一笑,道:「別看我,請道長看著貴掌教及令師。」
    一清一愣,略一遲疑,只得依言照做。
    無機真人與無非真人也有詫異色,分別投過探詢一瞥。
    南宮逸視若無睹,目光不離一清道:「這兩位,一位是貴派掌教,一位是道長的授
業恩師,多年來,掌教對道長的鍾愛、器重,令師對道長的期望,那視同己出的愛護,
多年培育的苦心及恩情,身受者是道長一人,所以,道長該比任何人清楚……」
    一清臉上神色倒沒什麼變化,可是他有意要低頭。
    南宮逸及時說道:「道長,請別低頭,我還有話說。」
    一清一震,未敢再動。
    這一來,全明白了,無機真人與無非真人目射欽佩之色,宮寒冰也笑了,但笑得好
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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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33:48 |只看該作者
商和與司徒奇互觀一眼,那意思是:瞧!還是咱們這位三弟行。
    南宮逸接著道:「道長自己該明白,道長入『華山』門牆不過三數年,就在這短短
幾年中,道長能臍身『華山三秀』之列,內得長輩器重,平輩羨慕,外則揚名武林、立
譽江湖;這固然是因為道長稟賦超人、姿質絕佳,可是,若不是貴掌教的垂愛,令師培
育,道長恐怕還不會有這種成就……」
    一清臉上有了變化,那是一絲羞愧色。
    南宮逸目中奇光一閃,接著說道:「道長也該知道,在道長的長輩之中,不乏智慧、
功力兩稱高絕的好手,令師兄、師弟,也不比道長差到哪兒去,而道長能蒙掌教委以當
值『三清院』重任,那表示貴掌教是多麼器重、多麼信任道長。在他兩位這種大恩之下,
道長不思圖報,反而為人所用,欲害慈祥長輩、友愛平輩於死地,姑不論罪稱大逆,且
不談被當場發覺,就是沒被我等及時發覺,良心的譴責,是任何人所難承受的。道長深
夜們心自問,試問對得起誰?這一輩子又如何能安心終老……」
    一清又有了變化,剎時泛起顫抖的身形。
    南宮逸笑了笑,繼續說道:「再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天理昭彰,不隱邪惡;
道長是出家人,當知舉頭三尺,自有神明,試看古今凡為惡作歹之人,哪一個能不遭報
應,能得到善終?
    那麼,就算道長良心難安,能欺於人,但試問,能躲得過天麼……「一清身形一抖,
機伶寒顫,額頭已人汗漬,只是還沒說話。
    宮寒冰的臉上,也閃過了一絲異樣神情,那神情表示什麼,難以言喻,任何人也無
從意會。
    南宮逸又道:「道長如今該明白了,今夜『華陰』事,為什麼令師伯也要帶道長一
起去;那是我的主意,我要讓道長看看,為虎作倀,替人賣命的下場。道長也該記得,
我跟商大俠所說的那幾句話: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一個人不怕錯,但錯了以後,要知道懸崖勒馬,毅然回頭,要不然執迷不悟,那是
無可救藥的人,那種人的下場,一同『閩西四虎』、『川中三劍』……「
    一清身形猛顫,頭垂得更低,但旋即,他猛然抬起了頭,口齒啟動,想說什麼;而,
倏地,他面上掠過一片驚駭色,連忙又低下了頭。
    南宮逸目中威稜一閃,接道:「為人在世,非正即邪,正為邪之敵,邪為正之仇,
由來如冰炭,似水火,道長究竟屬意哪一邊,我不敢相強,事關道長自己一生,道長試
擇之。不過,最終一句話,我不能不說,如今回頭猶未晚,再不醒悟悔已遲,實告道長,
我若非一念愛才,早在我上得『華山』的第一天,道長就難逃指目,言盡於此,是福是
禍,全在道長一念抉擇。」
    一清身形抖得更厲害,猛然再抬頭,臉上是一片無限複雜的神色,目中是兩眶羞慚
悔恨淚,砰然一聲,忽地跪下:「一清知過,願領門規,一死以贖前衍,以謝『華
山』。」
    倏地垂下頭去,雙肩聳動不已。
    南宮逸暗歎了口大氣,回頭與商和、司徒奇交換欣慰的一瞥,那感受,像是釋去了
肩上重負。
    無非真人一襲道施無風自動,老臉抽搐,目中湧淚,但他卻連忙把那顆皓首轉向了
一旁。
    這是至性,也是人之常情。師徒如父於,。已血幾多年,哪個不疼?哪個不愛?
    對這如同骨肉的愛徒他如何下得了手?
    適才揚掌,那是事非得已,也是強忍割肉之痛。
    而如今,迷途知返,浪子回頭,心中甚感安慰,最高興的,該是他,但是,他不願
意流露出來。
    而,無奈卻又掩之不住,這該是最感人的情景。
    無機真人的感受,與無非沒什麼兩樣,老眼向著南宮逸投過感佩的一瞥,他要南宮
逸再說幾句。
    南宮通自然懂,舉手一拱,笑道:「掌教,能認過,這是大勇,錯未鑄成也沒不可
饒恕的罪行,南宮逸愛才心切,想代一清求個情。」
    無機真人略一猶豫,稽首答禮:「南宮大俠有諭,無機不敢不聽,無如……」
    南宮逸截口說道:「我明白掌教的難處,那不妨,南宮逸也不敢讓掌教為難,死罪
可免,活罪難饒,『天心洞』中面壁三年,如何?」
    無機真人雙眉一展,稽首說道:「無機敬遵令諭。」
    他這裡話聲方落,無非真人突然跨前數步,他身形剛矮,南宮逸已然架住他左臂:
「真人你是要折煞南宮逸?」
    無非真人動彈不得,老眼含淚,滿臉激動:「大恩不敢言謝,無非有生之年…
    …「
    南宮逸截口笑道:「真人,我為的是『華山』。」
    無非真人道:「一清是無非的徒弟,無非自當永銘五內。」
    南宮逸搖頭一笑,鬆了手:「隨真人怎麼說吧戶無非深深一稽首,轉望一清,揚眉
沉喝:「還不謝過你掌教師伯與南宮大俠!「一清聞言,連忙頓首,謝過掌教師伯之後,
剛轉過身。
    南宮逸已然衣袖雙展,硬生生他虛空架住了一清身形。
    「站好了,答我問話。」
    一清拜之不下,只得作罷,垂手肅立,靜待問話。
    南宮選笑了笑,道:「投書、毀匾,道長是聽誰之命行事?」
    一清低下了頭,道:「一清只知道他是『幽冥教』中人,卻不知道他是誰。」
    南宮逸道:「道長又怎知他是『幽冥教』中人?」
    一清道:「他穿的是『幽冥教』裝束。」
    南宮逸笑道:「『幽冥教』裝束,我也穿過。」
    一清忙道:「他有證明身份的腰牌。」
    南宮逸道:「『幽冥教』的腰牌,也有好幾種。」
    一清道:「他是鐵牌身份。」
    南宮逸笑道:「那麼,該是十王中的一位……」
    頓了頓,笑問:「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一清道:「在各門派前輩蒞臨的前一天。」
    南宮逸雙眉一挑,道:「他上了『蓮花峰』?」
    一清點了點頭,道:「正是。」
    南宮逸眉鋒一皺,道:「這就不對了……」
    一清沒敢說話,無機真人卻惑然投註:「南宮大俠,有什麼不對?」
    南宮逸尚未答話,宮寒冰突然說道:「那十王之一,能上得『蓮花峰』,便是這點
不對。」
    無機真人一愣轉注,道:「無機愚昧,宮大俠指教。」
    宮寒冰談談笑道:「豈敢。『幽冥教』中的十王,功力有可能闖過幾道樁卡,但絕
上不了『蓮花峰』,就是這點不對。」
    無機真人明白了,點了點頭,轉望南宮逸。
    南宮逸笑道:「南宮逸微有所得,卻不敢斷定,願聞宮大俠高見。」
    宮寒冰慨然笑道:「宮寒冰班門弄斧,只怕貽笑大方。鐵牌一清道長親見,當必不
假,但淺見不以為那是『幽冥教』十王中的一個。」
    南宮逸道:「願聞高明。」
    「好說。」宮寒冰道:「『幽冥教』中能上得『蓮花峰』者,唯『冥幽教主』、
『一判』、『二使』,那麼,此人當是這四人中的一個。」
    南宮逸道:「那何須掩飾身份?」
    宮寒冰笑道:「南宮大俠是考我了,那非對他教內人,只是不讓外人知道,他『幽
冥教』中高手已出了『地幽冥府』。」
    話落,南宮逸朗聲大笑:「高見,高見,宮大俠不愧料事如神……」
    笑聲忽斂,目中突射冷電,接道:「宮大俠何時對『幽冥教』底細摸得這麼清楚?」
    宮寒冰神情微震,旋即笑道:「難怪南宮大俠不知道,宮寒冰峨嵋尋寶之行,曾擒
獲一個『幽冥教』徒,這是他招供的。」
    南宮逸「哦」了一聲,笑道:「那就難怪宮大俠對『幽冥教』底細這般清楚了……」
    深深地看了宮寒冰一眼,接道:「但不知那『幽冥教』徒,是何身份?」
    宮寒冰道:「這個,宮寒冰沒問。」
    南宮逸道:「據我所知,『幽冥教』中,除『幽冥教主』自己外,不允許任何一人
對『幽冥教』事知道得太多。」
    宮寒冰道:「可是,那『幽冥教』徒他知道。」
    南宮逸皺眉搖頭,道:「這就怪了,那『幽冥教』徒,不但知道教主之下,還有
『一判』、『二使』,並且連他們的功力深淺也摸得一清二楚,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宮寒冰笑了笑,道:「說得是,經南宮大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奇怪。」
    適時,南宮逸轉注商和與司徒奇,道:「宮大俠峨嵋尋寶之行,曾擒獲『幽冥教』
徒,這等大事,大哥二哥怎沒對我說一聲呢?」
    商和、司徒奇不是糊塗人,司徒奇代表答話,他軒了軒長眉,道:「這件事兒,只
有宮大俠一人知道。」
    南宮逸追根究底,「哦『了一聲,道:「二哥,這怎麼說產司徒奇道:「那趟宮大
俠是一人出去的。」
    原來如此!
    南宮逸笑了笑,道:「是我錯怪大哥、二哥了……」
    頓了頓話鋒,他沒理會宮寒冰,轉注一清,接著發問道:「又是誰讓道長今夜在水
缸中下毒的?」
    一清道:「片刻之前,另一『幽冥教』中人……」
    南宮逸截口說道:「不是兩天前那一個?」
    一清道:「不是同一個人。」
    南宮逸道:「怎見得?」
    一清道:「此人持的是王牌,而且話聲、身材都不同於前一人。」
    南宮逸目中異采一閃,道:「王牌是……」
    一清接道:「王牌是『幽冥教主』親臨。」
    此語驚人,無機真人等聞言震動,南宮逸淡笑地說道:「這麼說來,『幽冥教主』
上了『華山』?」
    一清道:「正是。」
    南宮逸笑道:「還好這位『幽冥教主』只是授命而來,倘若有二心……」
    笑了笑,住口不言。
    無機真人等個個變色,機伶寒顫,低下了頭。
    剎那間,這週遭方圓十大內,陷入一片沉重的靜默。
    但,這片靜默旋即又為南宮逸打破,他問的仍是一清。
    「道長,那面王牌是什麼模樣?」
    一清道:「狀如玉壁,形圓,中間有一孔,色……」
    南宮逸神情一震,目閃威稜,笑道:「果然被我料中了!道長,那不是玉牌,而是
一塊『古玉抉』,此物功能祛陳奇寒百毒,舉世唯一,奇珍蓋世……」
    司徒奇突然震聲說道:「三弟,那『古玉抉』莫非是……」
    南宮逸截口笑道:「不差,二哥,正是那『衡山世家』中,當年與皇甫相同時失蹤
之物,此物既在『幽冥教主』手中,那皇甫相……」
    宮寒冰忽地說道:「必在『幽冥教』手中無疑,南宮大俠料事如神,令人佩服。」
    他指的是南宮逸目前的推斷。
    南宮逸望了他一眼,笑道:「宮大俠如今是相信了?」
    宮寒冰答得好:「宮寒冰本就未敢置疑。」
    南宮逸笑了笑,道:「再見著那皇甫少青,我就可以交差了……」
    宮寒冰道:「我以為南宮大俠不會就此交差。」
    南宮逸道:「怎見得?」
    宮寒冰淡然笑道:「皇甫少青功力不過二流,他哪有能耐索物救人?宮寒冰以為南
宮大俠必不會坐視不顧。」
    南宮逸大笑說道:「宮大俠可謂知我良深。不錯,南宮逸不但要助他索物救人,而
且更要助他雪報那殺母毀家血仇。」
    宮寒冰揚了揚眉,道:「只怕這人跟物,都不是那麼容易要的。」
    南宮通望了他一眼,道:「宮大俠是說……」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不是說,那『幽冥教主』需要皇甫相助他鞏固根本,稱霸武
林麼?皇甫相既然在他眼中這麼重要,他豈肯……」
    南宮逸淡笑說道:「一日大旗所指,『幽冥教』灰飛煙滅,瓦解在所必然,他自顧
不暇,哪還由得了他這麼多?」
    宮寒冰目中冷電飛閃,道:「南宮大俠不是說,不是那『幽冥教主』敵手麼?
    既然南宮大俠都制不住他,宮寒冰不以為「宮大俠錯了,」南宮逸淡淡說道:「人
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南宮逸雖拿他莫可奈何,但這是暫時的。而且茫
茫神州,不一定就沒能制他之人。再說,天理之下,也從沒那邪惡能夠不低頭,更何況,
只要宮大俠與南宮逸聯手,必可置他於死地。」宮寒冰笑了,笑得好不自然。「南宮大
俠既有此豪語,宮寒冰豈敢獨無雄心,一旦他日再相逢,那『幽冥教主』他是必死無
疑。」
    南宮逸揚眉大笑:「有宮大俠這一句,哪怕他不死……」
    轉注一清,接道:「道長沒弄錯,這人與以前那人,話聲、身材的確不同?」
    一清道:「一清沒弄錯,的確不同。」
    南宮逸目光輕掃環顧,最後仍落在一清身上。「讓道長說,話聲如何、身材如何,
那很難說明,也很難確定。這樣吧,道長且想想看、瞧瞧看,眼前這幾位,有哪一位與
跟他話聲相同,哪一位跟他身材相似?」
    一清目光轉動,環視一匝,只在宮寒冰身上停了一下,稽首說道:「回南宮大俠,
一清不敢說。」
    南宮逗笑道:「這又不是真的,在場幾位沒一位是『幽冥教主』,也沒有一位會見
怪,道長只管放心大膽指認。」
    一清仍自猶豫,司徒奇突然軒眉大笑:「道長放心,你指我司徒奇像,我可徒奇便
絕不會見怪。」
    一清默然不語,半晌始怯怯說道:「話聲無相似之人,身材倒極像宮大俠。」
    司徒奇大笑說道:「宮大俠,聽見麼?你倒成了『幽冥教主』了!」
    宮寒冰目中異采閃動,笑了,笑得好不自在。「這麼說來,適才南宮大俠『華陰』
行,該由我去。」
    司徒奇又復揚起大笑:「說得是,倘若宮大俠穿上黑衣,戴上面罩,那只怕就像一
個人,那般『幽冥教』徒,是越發地難辨雌雄了。」
    宮寒冰笑道:「以後再有這等事,南宮大俠可別忘記我。」
    南宮逸搖頭笑道:「那不行,屆時倘若大夥兒把宮大俠當作了『幽冥教主』,這誤
會南宮逸可擔當不起,宮大俠也百口莫辯。」
    宮寒冰臉色為之一變,沒再多說。
    南宮逸也沒多說,笑望一清,道:「道長,如何?宮大俠並未見怪吧!」
    一清赧然一笑,轉身稽首,道:「多謝宮大俠不罪雅量。」
    一天大事化小事,至此更是一點事也沒了。
    為免震動「華山」,使人心不安,無機真人吩咐無為真人與那位矮胖老全真,把那
缸水抬出「三清院」外倒了,並且曉諭在場「華山」弟子,任何人不許聲張今夜事。
    他這裡揮手下了令,南宮逸那裡又說了話,是向著宮寒冰:「宮大俠,有件事,南
宮逸想請教。」
    宮寒冰連忙欠了身:「豈敢,南宮大俠只管下問。」
    南宮逸沉吟了一下,道:「以那『幽冥教主』一身功力,他若要在水中下毒,那是
神不知、鬼不覺,易如反掌吹灰,似不必假手他人……」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是問,他為什麼假手他人?」
    南宮逸點頭說道:「正是。」
    宮寒冰軒眉笑道:「這不難解釋,只因為南宮大俠與宮寒冰都在『華山』,一旦發
現了他,聯起手來,他跑不掉。」
    南宮逸一副恍然態,道:「多謝指教,想必他也知道,宮大俠這回不會缺場了?」
    宮寒冰臉色一變,笑道:「何止這回,以後回回必在。」
    南宮逸笑了,適時,無機真人命令無非真人帶走一清,並要他親自押送一清至峰後
的「天心洞」。
    無非真人剛稽首,南宮逸已然說道:「真人且慢,南宮逸尚有一事要陳明掌教。」
    無非真人連忙應聲停身,無機真人也自微微稽首:「南宮大俠尚有何教言?」
    「好說,」南宮逸道:「我要請教,是哪位負責守護『天心洞』?」
    無機真人道:「『天心洞』華山聖跡重地,是無機五位師弟負責守護。」
    南宮逸道:「他五位是……」
    無機真人道:「是無空師弟等五位。」
    南宮逸笑道:「原來是與少林『十八羅漢』、『武當七子』並稱宇內的『華山五
劍』。」
    無機真人欠身說道:「南宮大俠過獎了。」
    南宮逸一指一清,道:「掌教,一清道長可是唯一見過『幽冥教主』之後,悔過回
頭,而能活至如今的人,我有意讓『三秀』光大華山門戶,可不希望三秀變成了二秀。」
    無機真人身形一震,連忙稽首:「那麼,南宮大俠指教。」
    南宮逸道:「請掌教另派他人,換回一塵道長,把『三秀』交給我幾天,然後再把
一清道長押送『天心洞』。」
    無機真人一愣,道:「南宮大俠是要……」
    南宮逸淡笑截口,道:「沒什麼,掌教先別問,日後自會知道。」
    無機真人點了點頭,沒再問,卻深深稽首說道:「無機謹先謝過南宮大俠對『華山』
的又一次大恩。」
    可見他不是糊塗人。本來是,糊塗人怎配接「華山」一派掌教至尊?一語驚醒夢中
人,無非滿臉激動,急步趨前:「無非感同身受,多謝南宮大俠造就之恩。」
    南宮逸皺眉搖頭苦笑。
    宮寒冰卻目閃寒芒,面有異色,接口笑道:「有南宮大俠伸伸手,何懼他『幽冥』
千萬兵?這—……」
    南宮逸截口淡笑:「宮大俠看重,那不過僅堪自保,倘得宮大俠不吝,再指點一二,
掌教豈不更可放心?」
    宮寒冰一愣,旋即笑道:「宮寒冰這點薄技,怎敢誤人?那是班門弄斧,太不自量,
也適足令官寒冰汗顏無地。」
    南宮逸笑道:「那是宮大俠過謙,莫忘了」古家堡『武學天下第一,所向披靡。
    「宮寒冰笑道:「南宮大俠這麼一說,宮寒冰越發木敢……「
    南宮逸飛快道:「有此一句,足證宮大俠原有成全之意,南宮逸這裡謹代謝過了。」
    話落,當真舉手一輯。
    宮寒冰一愣,尚未來得及還禮,無機真人、無非真人與一清,緊接著趨前言謝。
    這一來,宮寒冰他怎好再推托?深深地看了南宮逸一眼,笑道:「南宮大俠是存心
讓我獻醜,說不得我只有勉力了。」
    南宮逸的確是用心良苦,而這用心,只有商和、司徒奇明白,至於官寒冰,恐怕也
瞭然於胸中。
    南宮逸笑了笑,沒說話。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進來,隨見一條黑影如飛奔至,是一名背插長劍的年輕全
真。
    諸人聞聲見狀不由一愣。
    無為真人倏地挑眉沉喝:「一心,什麼事慌慌張張,掌教師伯在此,還不站住!」
    年輕全真連忙駐步,丈餘外停身,深深稽首:「稟掌教,弟子有要事請示。」
    無機真人長眉雙軒,道:「你無風師叔呢?」
    年輕全真道:「稟掌教,無風師叔不敢做主,故此……」
    連「三清院」主持都不敢做主的事,那必然是大事。
    無機真人眉鋒一皺,道:「什麼事,說!」
    年輕全真道:「山下有位女施主,自稱來自『古家堡』,要見南宮大俠。」
    南宮逸心頭一震,訝然轉注商和、司徒奇。
    商和與司徒奇面有喜色,沒說話。
    無機真人則一愣望向宮寒冰:「宮大俠,這位女施主莫非……」
    宮寒冰早先是一臉驚喜,如今臉上的神色,卻有點難看,笑道:「只不知是不是家
師妹。」
    無機真人立刻轉向年輕全真:「這位女施主可曾示下……」
    年輕全真道:「稟掌教,那位女施主沒說別的。」
    無機真人道:「人在何處?」
    年輕全真道:「『真武門』外。」
    無機真人略一沉吟,尚未說話。
    宮寒冰突然笑道:「不管是不是家師妹,既然來自『古家堡』,宮寒冰就該代主迎
客,走一趟,走,道長,我踉去看看。」
    話落,他剛要舉步。
    南宮逸向著司徒奇忙遞眼色。「既是要見南宮逸,我也該有點表示。二哥,麻煩陪
宮大俠走一趟,我跟掌教『三清院』外恭候。」
    司徒奇會意,一笑舉步:「二哥我恭領將令,走啦,宮大俠。」當先騰身而去。
    宮寒冰目中異采一閃,飄然舉步,飛閃不見。
    他雖是瀟灑舉步,那身法,可較司徒奇有過之無不及,修為深淺,半點勉強不得之
語,是絲毫不假。
    司徒奇與宮寒冰一走,無機真人當即命無非真人帶一清回房,命無為真人與那矮胖
老全真掌燈隨傳、迎往「三清院」
    外,行走間,南宮逸故意慢了一步,與商和落後走個並肩,他皺眉沉思良久,始側
顧商和:「大哥,你跟二哥似乎早知道了。」
    商和有點裝糊塗,道:「知道什麼?」
    南宮逸道:「古蘭。」
    商和道:「古蘭?誰說是古蘭?」
    南宮逸可當真一愣:「那會是誰?」
    商和搖頭說道:「我跟三弟一樣地茫然。」
    他說得一本正經。
    南宮逸皺眉說道:「那麼剛才……」
    商和接問了一句:「剛才怎麼?」
    南宮逸道:「大哥跟二哥臉上那神色……」
    商和又接問了一句:「什麼神色?」
    南宮逸苦笑說道:「大哥,這是何苦?」
    商和笑了,道:「三弟看見了7『南宮逸點了點頭:「不然我會問?「
    商和略一猶豫,道:「看來我是瞞不住了,三弟,你知道,老和尚來過。」
    南宮逸道:「是我要他來的,怎麼?」
    商和道:「他來這兒之前,曾跑了一趟巫山。」
    南宮逸一愣,道:「他上巫山幹什麼?」
    商和道:「找古蘭。」
    南宮逸又復一愣,道:「他找古蘭又要幹什麼產商和道:「他代你做了主張,要古
蘭找那本『歸元真經』。「南宮逸立即明白了,道:「這麼說來,是苦和尚讓她來的?

    商和點了點頭:「你知道就好,和尚是一番好意,也用心良苦。」
    南宮逸搖頭說道:「大哥,我明白,我不敢怪他,我不會那麼不通人情;可是,大
哥,他錯了,他讓古蘭作難。」
    「怎麼?『有和淡然問了一句。
    南宮逸道:「這不是等於讓她背叛『古家堡』麼?怎麼說我都是個外人,倘若讓宮
寒冰這個掌門人知道……」
    商和陡挑蠶眉,威態怕人:「宮寒冰他敢!」
    南宮逸苦笑說道:「就算他不敢吧!可是大哥該知道,對『歸元真經』,宮寒冰他
不會離身的,讓古蘭上哪找去?除非她求宮寒冰,要這樣,我寧死也絕不讓她這麼做。」
    這是無意中的流露,無意中流露的,才最真。
    商和目中異采一閃,笑道:「那麼,三弟,她來幹什麼?又為什麼指明見你?」
    南宮逸一震,默然不語。
    他不明白古蘭是怎麼找到「歸元真經」的。
    他也不明白,古蘭為什麼找來那麼容易。
    他更不明白,宮寒冰為什麼沒把它帶在身匕他幾乎不敢相信,而事實上,畢竟古蘭
來了。
    耳邊,又響起了商和那令他心顫的話聲:「三弟,你是外人?別說這種令人心碎腸
斷的話,人家何時拿你當過外人?
    人家可拿你當……「南宮逸猛然抬起了頭。
    商和一笑,連忙改口道:「三弟,我不說,成不?只有一句話,為你,人家幹什麼
都願意,千里迢迢,餐風露宿,一個女兒家為你隻身跑上『華山』,別的不說,單這份
情意,你可不得辜負。」
    南宮逸又低下了頭,沒說話,心弦可抖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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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三清院」外廣場上,昏暗月光灑照,一片寧靜。
    廣場前沿,南宮逸、商和面對山下,並肩而立,身後,是分別掌著一盞燈的無為真
人與那矮胖老全真。
    南宮逸臉上的神色,很複雜,心中的感受,也很複雜,一雙目光,望著身前百級石
階下的登山道,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百級石階下那半山腰,雲霧瀰漫,一片迷濛!往下看,那蒼蒼樹海,鬱鬱古木,巨
影撞憧,隱約於迷濛雲霧之中,靜得出奇,也美得出奇!除了那烈烈的衣袂飄風聲外,
別的,聽不到一絲兒聲息。片刻之後,那百級石階下的半山腰,有了動靜,三條人影自
那迷濛雲霧中現身出來,越來越清晰。
    南宮逸看得真切,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雲會高挽,身披風學的居中纖小人影,正
是古蘭。
    不知為何,候地,他心裡一陣震顫,立時收回了目光。
    但是,旋即,他又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射了過去。
    這矛盾的心情,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就在他第二次投注時,宮寒冰、古蘭、司徒奇已然聯袂登上了百級石階。這一下,
他看得更清楚了。
    古蘭,滿身風塵,芳容憔悴,比往日清瘦了不少。
    這,令他莫名其妙地感到心酸、歉疚不安。
    宮寒冰的臉上,雖然掛著微笑,但那很勉強,也掩不住那陰沉神色;一股強烈的嫉
妒,更由他目光中流露無遺。
    踏上了百級石階的最後一級,古蘭就沒再往前走,她第一個停了蓮步,一雙迷濛、
深邃、包含了太多東西的柔和目光,直落在南宮逸臉上,而且是毫無避忌的緊緊凝注。
    這目光,令得南宮逸熱血上湧,見幾乎難忍兩眶熱淚;他連忙避開了,而且強笑出
聲:「許久不見,蘭姑娘好?」
    古蘭身形倏顫,回答得是令人心碎腸斷:「托三哥的福,三哥也好?」
    南宮逸點了點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個「好」字,是如何地說出來,只知道
用了很大的力氣。
    適時,無機真人率同那矮胖老全真趨前迎客,稽首發話:「原來是古姑娘芳駕蒞臨,
華山生輝,舉派榮寵,貧道有失遠迎,當面請罪,姑娘雅量海涵。」
    古蘭盈盈答道,含笑謙遜:「豈敢!值此非常時期,古蘭星夜打擾,冒昧登山,該
請恕罪的是古蘭,掌教大量諒有。」
    接著,宮寒冰以大師兄的身份,為古蘭引見了無為真人。
    矮胖老全真;老全真法號無真,是掌教三師弟。
    適時,商和也走上前來,帶笑招呼:「蘭姑娘一路辛苦。」
    古蘭柔婉笑道:「沒什麼,商大哥該知道,這是應該的。」
    一句話又聽得南宮逸心裡震顫不已。
    見禮畢,無機真人稽首肅客,引往「三清院」。
    行走間,古蘭例顧宮寒冰,惑然發問:「大師兄,怎未見二師兄?」
    宮寒冰連忙笑答,他說辛二爺猶在睡夢中。
    話聲方落,「三清院」內走出一人,他一出「三清院『哪兩扇朱漆的大門,臉上便
陡現驚喜色,竟然愣住。
    是「鐵腕墨龍」二爺辛天風。
    古蘭嬌軀一陣輕顫,隨之,是難忍的兩行情消,啞聲輕呼:「二師兄,是我來了!」
    三清院門口人影電閃,再看時,辛天風兩隻鐵腕已緊握上古蘭一雙粉臂,鳳目圓睜,
滿臉激動:「師妹,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可曾回堡?」
    這一連串的問話,令得古蘭無從回答,她只含淚微微點了點滾首,那是回答辛天風
的最末一問。
    李二爺,他接著又問了一句:「師妹,三弟他可好?」
    這句話,宮寒冰卻沒問,而辛二爺問了。
    古蘭兩串晶瑩珠淚又自奪眶,點了點頭:「三哥,他好。」
    辛天風還想再說,宮寒冰擺手道:「二弟,師妹長途跋涉,一路辛苦,這兒夜深露
重,不是談話處,有話裡面好好談去。」
    聽話意,是流露著無限體貼,體貼未婚的嬌委,這是應該的。
    辛天風鬆了手,目光轉向了宮寒冰:「大師兄,這前後兩件事,大師兄怎沒叫我一
聲?」
    宮寒冰笑了笑,道:「誰讓二弟睡得那麼沉的?走吧,裡面談會。」
    這一來,辛大風倒不好再深究了。
    可是他滿面惑然,他是睡得很沉嗎?以他的功力,就是在睡夢中,十丈內飛花落葉
也瞞不過他,何況身邊少了個人?
    別人沒留意,獨南宮逸皺了眉,目中閃過一絲寒芒。
    無機真人讓客,直上待客大廳。
    在那待客大廳之中,賓主落座,談的,可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寒暄話;片刻之後,還
是辛二爺問了古蘭的來意。
    古蘭尚未答,宮寒冰已然笑道:「師妹這趟千里迢迢,遠來『華山』是來找南宮大
俠的。」
    話裡帶著濃重的酸味。
    辛天風鐵掙漢子豪邁英雄,他沒在意,「哦」了一聲道:「怎麼,師妹有事兒?」
    古蘭淡然笑答,沒一絲溫意:「是有點事兒,順便來看看二師兄。」
    宮寒冰軒了軒眉頭,沒說話。
    這時,大廳外走進了無為真人,他恭謹稽首稟報掌教,古蘭的歇息處已準備妥當。
    聽完稟報,無機真人站了起來,大致夜深未能招待的歉意,然後以勞駕為詞,清古
蘭早些安歇。
    無機真人是明白人,話落,他就帶著兩位師弟,稽首告辭而去,這一來,別人自不
好再坐著了。
    別人都有這種好意,身為未婚夫婿的,豈能不體貼?宮寒冰含笑站起,他要為古蘭
帶路。
    豈料,古蘭她卻搖了頭,淡淡說道:「我不累,也不敢當,大師兄幾位都請安歇吧,
我有事兒要跟南宮三哥談談。」直截了當,而且落落大方。
    商和、司徒奇自然是連忙站起。
    宮寒冰卻說了話:「蘭妹路上勞累,風塵未洗,有事明天談不也一樣,何必那麼急?
    南宮大俠也未必忍心再讓蘭妹在這兒坐著。」
    這一來,南宮逸倒不好不說話了。
    古蘭又說了話,說得很平淡:「多謝大師兄的關注,我此來專為找南宮三哥,不准
備在『華山』多事停留,明兒個一早我就要走了。」
    聽了這話,直腸子的辛二爺也著了急,一急之下,鳳目圓睜,便要張口,司徒奇卻
連忙遞過了眼色。
    辛二爺他竟然沒懂,可是他明白司徒奇是不讓他說話,只好忍了忍,閉了口。
    宮寒冰目中光芒一閃,笑道:「既是如此,那只有片刻相聚,我既是大師兄,又是
掌門人,更是蘭妹的未婚夫婿,說什麼我也該陪著蘭妹。」
    敢情他是絕不讓古蘭與南宮逸單獨相處。
    這話也說得很清楚,他是大師兄、掌門人,有資格干涉古蘭的行動,是未婚夫婿,
也有權利陪伴嬌妻。
    南宮逸沒在意,司徒奇臉上可變了色,他冷哼一聲,剛喚了一聲:「三弟!」
    古蘭已挑眉接了口:「大師兄,我明白,我明白大師兄是古家堡的掌門人,可是我
爹在日,也沒有管得我這麼嚴;我更明白,彼此名份已定,大師兄是我的未婚夫婿;但
是,大師兄,我還沒有過門,大師兄要認為我……」
    這幾句話夠難聽的,宮寒冰臉色一變,連忙賠上笑臉。
    「蘭妹誤會了,怎說出這種話來呢?我哪敢管蘭妹?只是,這兒不是『古家堡』,
我只怕落人……」
    古蘭勃然變色,截口說道:「落人什麼?心地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念頭晦昧,
白日下猶生暗鬼。大師兄別忘了,南宮三哥不是外人,他是『古家堡』的大恩人,大師
兄說我不要緊,冒瀆他可是大不該。」
    宮寒冰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不窘迫,好不難堪,強笑說道:「蘭妹這下誤會更
深了,我哪兒敢……」
    笑了笑,接道:「就因為南宮大俠不是外人,所以我才敢說在這兒陪蘭妹,有什麼
事不能大夥兒一起談?」
    古蘭冷冷說道:「那就好,只是這事我不願意讓第三者知道,我只有這句話,大師
兄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辛天風可忍不住了,適時說道:「蘭妹這是何苦!師兄妹好久不見了,怎麼一見面…
    …」
    古蘭道:「這不能怪我,二師兄可聽見了,大師兄他說的話讓人心痛。二師兄想想,
以大師兄的身份,他該麼?」
    辛天風默然不語,旋即轉注宮寒冰:「大師兄恕我斗膽,不是我……」
    宮寒冰連忙搖手笑道:「好了,好了,二弟別說,蘭妹也別生氣了,我承認錯,成
不?這就告退。」
    說著,轉望南宮逸,凝注含笑:「家師妹有南宮大俠作陪,找很放心,尚希早些結
束談話,莫讓家師妹太過勞累才好。」
    舉手一拱,轉身出廳。
    司徒奇雙眉一挑,想要說幾句。
    南宮逸卻搶先一步說道:「宮大俠只管放心安歇,南宮逸絕不敢慢待。」
    宮寒冰回身笑道:「那麼,宮寒冰先謝了。」
    大步出廳而去。
    望著宮寒冰背影消失,辛天風剛要張口。
    司徒奇已然笑道:「辛老二別急,我擔保蘭姑娘明兒個不走如何?」
    辛天風一愣,旋即笑了:「只坑苦了我一人兒,走吧,人家不讓聽,你兩個還賴在
這兒做什麼?莫非等人家下逐客令?」
    商和、司徒奇不禁失笑。
    古蘭紅了嬌靨。卻絲毫沒不悅之色,對二師兄她不會,二師兄這是善意的玩笑。
    南宮逸可皺了眉:「二俠怎麼你也……」
    辛天風一瞪眼,道:「我怎麼?還要我再說,我可多的是。」
    辛天風的脾氣南宮逸明白,他要是一旦沒遮攔,自己跟古蘭都會受不了,是故,只
有搖頭苦笑不敢再說。
    辛天風又笑了:「難得,你也怕起我了?傳揚出去怕不立即沸騰江湖?老弟,我也
只有一句話,我這位師妹從小嬌生慣養,一個人千里迢迢,跑來『華山』,可不容易,
她也從沒嘗過這長途跋涉、飽經風霜之苦,你老弟那顆心,得放軟點兒。」
    南宮逸一愣,哭笑不得。
    古蘭嬌靨再現紅暈,飛快投過感激一瞥。
    司徒奇卻拇指雙挑,大笑說道:「好!辛老二何時也能說這段動聽話,難得!」
    一把抓起辛天風手臂,與商和相率出廳而去。
    都走了,偌大一座大廳內,就只剩下這麼兩個人兒,默默地相對著,那是一種尷尬
的沉默。
    古蘭低著頭,南宮逸顯得有點不安。
    須臾,南宮通一聲輕咳打破了這尷尬的沉寂:「蘭姑娘……」
    古蘭突然抬起了螓首,那令人心悸的目光,直通過來:「三哥,陪我去外面走走,
好麼?」
    話聲柔婉已極,令人不忍拒絕。
    南宮逸略一遲疑,點了頭:「三清院外?」
    「不。」古蘭搖頭說道:「廳外,坐在這兒有點兒彆扭。」
    南宮逸點了點頭,先站了起來。
    兩個人,並肩出了廳。
    古蘭會選,她選了那傍依小橋流水的朱欄小亭,這地方,此時對坐,娓娓交談,能
羨煞天上人。
    昏暗冷輝之下,古蘭益顯清麗出塵,玉骨冰肌波深露重,夜色清冷,她衣衫單薄,
有點兒不勝寒涼。
    望著那倚欄嬌軀,南宮逸難忍憐惜,輕輕地道:「冷麼?」
    古蘭搖了搖頭,溫柔地答了這麼一句話:「有人說高處不勝寒,此時此地,我卻覺
得溫暖如春。」
    話兒裡,含著無限情意,南宮選為之一震。「蘭姑娘,為我,使你師兄妹間不愉快,
我很感不安。」
    古蘭那如花嬌靨上的神色,立起黯然,幽幽投注,道:「三哥,你就只這麼一句話
嗎?」
    南宮逸低下了頭,旋即又抬起了頭,笑道:「不,還有,蘭姑娘為字內蒼生、為天
下武林,不辭勞苦,不避風霜,千里奔波,使我敬佩。」
    古蘭笑了,笑得淒婉:「原來是這麼一句,看來三哥不頷我這個情。」
    南宮逸忙答道:「蘭姑娘巾幗奇英,我不是說……」
    古蘭截口說道:「我沒那麼偉大,女兒家都有私心,我為的是三哥,三哥明明知道,
為什麼不直說出來?是怕領情,還是怕……」
    「蘭姑娘!」南宮逸心神震動,忙道:「那是我不知道。」
    古蘭道:「就算剛才不知道,如今三哥總該明白了。」
    南宮逸說道:「我謝謝蘭姑娘。」
    古蘭強笑說道:「我不要三哥謝,要三哥……只要三哥知道我是為三哥就行了!
    為三哥,我不辭一切。「
    南宮逸心弦暗震,默默不語。
    他不是沒話說,而是不敢說,良久方憋出一句:「蘭姑娘,你這是何苦?」
    「何苦?」古蘭笑了笑,笑得傷感:「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
    也許這是孽,我前生欠了三哥的,今生,合該我來還,今生要是還不了,還有來生。
    「今生未已,猶卜來生,這話,就是鐵石人兒也動心。
    南宮逸他俠骨柔腸,不是鐵石人兒,他也非太上,一襲儒衫無風自動,使足了力氣,
才輕聲憋出一句:「蘭姑娘,你該知道,無雙她……」
    古蘭截了口,微鬚螓首,喃喃而語,話說得很輕:「我知道,一直我也沒敢奢
求……」
    南宮選暗暗吁了一口氣。
    古蘭又接了下去:「我自己知道,打從第一眼見到三哥,我就明白,我是只可悲、
可憐又復可笑的呆癡春蠶;對三哥,我不想掩飾自己的一切,因為那是件痛苦的事。對
一個傾心的人,表達自己的感情,這不是罪惡,也無關羞恥,我不敢奢求,也不願強三
哥之難,一定要三哥點頭,情之一字,要順其自然,半點強求不得……」
    這可也是她第一次赤裸大膽的剖白對他的感情,南宮逸心頭一痛,有如刀割,顫聲
呼道:「蘭姑娘……」
    古蘭淒婉笑道:「三哥,讓我說下去,該說的,我憋得太久了,我不願意長此痛苦
下去,那是欺騙自己……」
    南宮逸渾身冷汗,默然不語。
    古蘭接著說道:「三哥別怕,其實我都不怕,三哥又怕什麼!這也只是說說而已,
古蘭我心比天高,卻命比紙簿,我不敢怨天尤人,這一切都是個;既是命,那本天定,
由人不得。我說過,也許我前生欠三哥的,今生無法償還,還有來生,甚至於生生世世,
絲不吐盡蠶不死,蠟不成灰淚不干……」
    南宮遲不忍再聽下去,猛然抬頭,玉面抽搐,啞聲截口:「蘭姑娘,世間不乏俊彥…
    …」
    古蘭臉色一變,道:「三哥,你枉為當世第一奇才,要論這,我那大師兄,他不比
三哥你差多少,也是武林女兒夢寐以求的佳夫婿。」
    這是事實,姑不論心術正邪,談文武,論心智,說品貌,「冷面玉龍」宮寒冰都不
比他南官也差!武學甚至凌駕於他之上。
    南宮逸又低下了頭。
    古蘭自嘲一笑,幽幽接道:「原先,我打算青燈古佛,經此一生,如今,我改變了
主意,我不能讓泉下老父傷心,既跟大師兄名份已定……」
    南宮逸心頭一震,連忙抬頭:「蘭姑娘,你打算怎麼樣?」
    古蘭悲笑說道:「三哥知道,除此,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南宮逸目閃寒芒,道:「不!我絕不能讓蘭姑娘走這一條路。」
    古蘭目中異來一閃,道:「三哥是不讓我嫁給大師兄?」
    南宮逸毅然咬牙點頭:「正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蘭姑娘斷送一生。」
    古蘭一楞,美目盡射詫異色:「三哥,這話我不懂。」
    南宮邊道:「我暫時不想說明,如今也言之過早,總之,我不能讓你嫁給他!」
    當然,這理由他目前不能說。
    古蘭那失色唇邊掠過一絲悲慘笑意:「那麼,三哥要我——」
    南宮逸一震,苦笑說道:「蘭姑娘,你我情同兄妹,多少年來,一直相處得很好,
為什麼你不能是南宮逸唯一紅粉知己?」
    古蘭嬌靨慘變,倏地垂下螓首:「這麼說來,三哥仍是不點頭。」
    南宮逸熱血上湧,陡挑雙眉:「蘭姑娘,人非草木,也非太上,若說南宮逸對蘭姑
娘毫無情債,那是欺人,也是自欺;只是,蘭姑娘,我仍是多年來的那句話,你我相見
恨晚……」
    古蘭猛抬螓首,嬌靨蒼白,美目含淚,顫聲說道:「三哥這人非草木,也非太上之
語,該早說,有三哥這句話,我就知足了,也別無他求了……」
    突然悲慘的一笑,接口道:「不錯,相見恨晚,既有今日,當初你我就不該相見,
看來造物弄人,這是孽非情,我不是說過麼?古蘭我心比天高,卻命如紙薄,命該如此,
夫復何言?我只有……」
    南宮逸一驚,震聲截口:「蘭姑娘,我再說一句,你不能。」
    古蘭淒婉說道:「三哥要我不改初衷7『南宮逸搖頭說道:「也不是。「古蘭道:

    那麼,三哥要我怎麼辦?「
    南宮逸暗暗咬牙,道:「除了宮寒冰,天下俊彥,任蘭姑娘選。」
    古蘭抬眼凝注,道:「我大師兄有何不好?」
    南宮逸陡挑雙眉,道:「他……」連忙斂態改口:「他沒什麼不好,不過,蘭姑娘
就是不能嫁給他。」
    古蘭說道:「三哥該知道,這是我爹遺命,不聽父命,就是不孝。三哥也該知道,
以我爹對我的疼愛,大師兄要是有什麼不好,他老人家不會有這個意思,更不會斷送我
的一生。」
    南宮逸道:「老堡主的做法,我不敢批評,不過,我敢斷言,這絕不是他的意
思……」
    古蘭飛快截口:「那麼這是誰的意思?」
    南宮選道:「我只能這麼說,有些事,蘭姑娘不知道。」
    古蘭道:「我是不知,三哥瞞著我,我哪能知道?」
    南宮逸一震說道:「我沒有什麼事瞞著蘭姑娘。」
    「是麼?『布蘭淡淡笑道:「眼前就是一樁,三哥不讓我嫁給大師兄,這總該有個
理由,可是,這理由,三哥卻不肯說。「南宮逸臉一紅,道:「蘭姑娘,我說過,目前
言之過早,蘭姑娘總有明白的一天。「
    古蘭道:「這且不談,還有一樁,三哥瞞得我好苦。」
    南宮逸道:「什麼?」
    古蘭道:「我大師兄習了『歸元』武學,這三哥為什麼不告訴我?」
    南宮逸心頭一緊,道:「我不知道……」
    古蘭截口說道:「可是有人告訴我說,三哥比任何人知道得都早。」
    南宮逸猶以為古蘭使詐,道:「誰說的?」
    古蘭道:「苦和尚、小靈。」
    這一下,南宮逸無從再隱瞞,也不得不承認了。對「苦僧」,他不好說什麼,對諸
葛靈,他可有點惱火,陡挑雙眉道:「好快嘴的東西,他竟敢……」
    古蘭淒婉悲笑,截了口:「三哥,你忍心怪小靈,他可憐我,難道不對?」
    南宮逸心神一震,默然不語。
    古蘭美目凝注,盡射幽怨,道:「三哥,這麼大的事兒,三哥為什麼一直瞞著我?」
    南宮逸只好硬起頭皮,猶豫一下,苦笑說道:「蘭姑娘,怎麼說,我是個外人……」
    古蘭嬌靨一變,道:「三哥,這話令我心碎,三哥該知道,我拿三哥當什麼!」
    這種活,要是換個別人,必會為之沉醉。
    但在南宮追,他卻心弦震顫。古蘭對他的心,他明白,多少年來,拿他當什麼,他
也明白,他有點激動,也有點羞愧:「蘭姑娘,你知道,無證無據,我不能空口指人;
儘管我知道,可是,他絕不會承認。我不能落個挑撥離間、惡意中傷、血口噴人之名,
尤其我跟他之間……」
    倏地住口不言。
    古蘭卻替他接了下去:「尤其有我介乎三哥跟他之間,可是?」
    事實如此,南宮逸他不得不點頭。
    古蘭道:「如今我可以告訴三哥,對三哥,我奉以整個兒的心,別人怎麼說我都不
在乎,三哥不必有任何顧慮。」這話,夠明白的。
    南宮逸難掩胸中激動,顫聲說道:「蘭姑娘,你讓我怎麼說,怎麼……〞古蘭柔婉
說道:「三哥不必說什麼,只要三哥明白就行了。「南宮逸道:「我明白,蘭姑娘,可
是我寧可不明白。「
    古蘭嬌軀猛起顫抖,頗聲輕呼:「三哥……」
    柔荑雙伸,緊緊抓住了南宮返一雙手。
    她情不自禁,再也忍不住。
    這是真情,女兒家最可貴的真情,換了誰誰也一樣。
    南宮逸身形一陣輕顫,沒動,也沒說話,任那一雙凝脂般溫膩玉手緊握著,這是他
生平第一次與古蘭肌膚相親。
    小亭中,有著片刻溫馨的寧靜……
    驀地,古蘭嬌顏飛紅,連忙收回了玉手,接著垂下螓首,好半天,她才再度抬頭:
「三哥,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南宮逸心情漸趨平靜,聞言,未加思索,道:「我是試出來的。」
    古蘭緊逼一句話:「是怎麼一個情形下試出來?」
    南它逸猛然有所警覺,淡然一笑,道:「自然是在動手過招的情形下。」
    古蘭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我怎沒聽大師免說過,何時限三哥試過招?」
    南宮逸笑了笑道:「他心智過人,不打自招的事,他不會做。」
    古蘭道:「結果如何?」
    南宮逸道:「逢然我不是對手。」
    古蘭一愣,道:「我不信。」
    南宮逸過:「事實如此,蘭姑娘勿忘了,『歸無』武學,宇內無敵。」
    古蘭嬌顏變色,喃喃說道:「雖有苦和尚跟小靈的話,我還不敢相信,如今既經三
哥證實,我是完全地相信了,他瞞得我師兄妹好苦……」
    南宮逸望了她一眼,道:「蘭姑娘,為大局,我希望蘭姑娘暫置心中。」
    古蘭美目凝注,道:「三哥,什麼大局?」
    南宮逸一震,忙說道:「蘭姑娘猜想,他這麼做,自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人有臉,
村有皮,如今正值得門派聯手對付『幽冥教』之際,如果蘭姑娘予以揭露,我只怕對這
大局會有很大的影響。」
    雖不是實情,但這理由說得通。
    古蘭絕代巾幗,深明大義,她能因公而廢私,點了點頭,道:「三哥既是這麼說,
我暫時忍住就是。」
    南宮逸目射敬佩,剛要張口,卻忽地皺起眉鋒,改口說道:「既是小靈說的,燕三
俠想必也知道了?」
    古蘭道:「當時我三師兄也在座。」
    南宮逸眉鋒皺得吏深,沉吟不語,旋即展眉笑道:「我忘了問三俠好。」
    古蘭道:「他好,三師兄他也托我代問三哥好。」
    南宮逸笑了笑,道:「三俠是當世難得的鐵掙奇豪……」
    古蘭截口說道:「我那位二師兄也不差。」
    南宮逸笑了:「誰說二俠差來著?」
    古蘭眨動了一下美目,道:「那麼,三哥,我大師兄呢?」
    古蘭這一著可也厲害,但,鬥心智,她找錯人。
    南宮逸答得毫不猶豫:「既是四豪之首,還會差麼?」
    這話,有點避實就虛!
    古蘭道:「三哥,你是對我說話。」
    南宮逸笑了:「蘭姑娘就不該繞著圈子套我。」
    古蘭臉一紅,道:「三哥,說實話……」
    南宮逸截口道:「蘭姑娘,這何必問我?師兄妹相處多年,對他,你瞭解得比我清
楚。」他仍是不肯說。
    古蘭搖搖頭,幽幽說道:「正如三哥所說,有些事,我不知道」
    南宮逸暗暗一歎,道:「蘭姑娘如今不必問,何妨拭目看下去……」
    古蘭神情一黯,幽幽說道:「三哥,我看得已經夠清楚了。」
    南宮逸心頭一震,道:「蘭姑娘都看到了什麼?」
    古蘭淒婉一笑,道:「三哥可知道我為什麼離開『古家堡』?」
    南宮逸陡挑雙眉,點了點頭:「我聽三俠說過了……」
    古蘭道:「我三師兄他怎麼說?」
    南宮逸道:「三俠他以為是虛幻仙姑從中搬弄是非、恣意挑撥。」
    古蘭眨動了一下美目,道:「這是我三師兄的看法。」
    南宮逸道:「難道蘭姑娘不以為是!」
    古蘭未答,反問了一句:「難道三哥就以為是?」
    南宮逸一時沒能答上話,這叫他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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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35:28 |只看該作者
良久,他只是這麼說:「蘭姑娘,你知道,我不便說什麼……」
    古蘭笑了,笑得令人心酸:「只要我自己明白就行了,是不?」
    並實如此,南宮逸他點了頭:「是的,蘭姑娘。」
    古蘭淡然說道:「那麼,三哥由這件事,加上他偷習『歸元』武學,還有『終南』
死谷那件事,我看得還不夠多麼?」
    說起來,是夠多了,其實,她知道的少得可憐。
    倘若她知道得再多一些,她更不知道會怎樣呢。
    南宮選默然未答,他能說什麼?
    古蘭淡淡一笑,昭腕輕舉伯貼身處,取出了那本「歸元真經『」,順手遞給南宮逸,
道:「三哥,我由』古家堡『跑來』華山『,專為給三哥送這本』歸元真經『,現在見
著三哥了,三哥收下吧。」
    接著那本微溫、猶帶淡淡幽香的絹冊,南宮逸神情激動,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激和慚
愧。
    他欠古蘭大多了!打從昔年那邂逅時的第一留至今,這筆感情的債,他不知道要如
何的償還,不知何時才能還清。
    他本不想接受,可是人家千里迢迢、風餐露行,是為了他;夜登「華山一也是為了
要他早一刻拿到」歸元真經「,他不能不接受。
    那滿身風塵,那憔悴芳容,那幽怨神情,那萬以深情更令他不忍拒絕!他接受了,
以顫抖的心情、顫抖的手接受了,聲音有點嘶啞:「蘭姑娘,謝謝你……」
    古蘭笑了,這回突得開朗:「三哥,我說過,不要你謝,只要你明白就好了。」
    這話。賺人眼淚。
    南宮逸強忍兩區熱淚,唇邊抽搐,苦笑點了頭:「我明白,蘭姑娘,我明白,可是
我仍是那句話……」
    古蘭嬌射一傾,忽地尖聲叫道:「三哥,不要說了!我求你,不要說了!」
    南宮逸心頭—酸,倏然住口。
    小事中,立時陷入了一片傷感沉重的靜寂中……
    半晌,還是南宮逸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他改變了話題,那是有意的。
    「蘭姑娘,小靈他們三個可好?」
    古蘭緩緩抬起螓首,兩排長長的睫毛上,猶掛著幾顆晶瑩淚珠,極其輕微地點了點
頭:「小靈他們三個都是惹人疼愛的孩子,他們三個很好,還要我代向三哥訪安,就是
吃喝有些不太習慣……」
    南宮逸道:「怎麼?」
    古蘭嬌靨上浮現一抹發自內心的甜笑:「小虎說,菜辣得他受不了。」
    南宮逸忍俊不禁,笑了:「這孩子,真是……」
    古蘭道:「三個中,數他最直,小靈跟小黑就世故得多,尤其是小靈,他簡直像個
大人,他三個拿我當他們的……」
    嬌靨一紅,改了口:「對我可真好,既敬又順,唉!只是我不在堡中,不能照顧他
三個時吃穿,三師見又是個大男人……」
    南宮逸截口說道:「燕三俠可比我強得多。」
    古蘭淡淡笑道:「總比不上我們女兒家心細。」
    這倒是真的。這方面,哪個男人也比不上女人。
    南宮逸又笑了。
    又沉默了一會兒,南宮逸突又抬眼深注,說道:「蘭姑娘,我突然想起了件事
兒……」
    「什麼?」古蘭笑問。
    南宮逸沉吟了一下,道:「老堡主有根罕世奇珍犀角簪,多少年來一直簪不離身,
這次我到『古家堡』,怎未見他老人家……」
    古蘭「哦」了一聲,說道:「丟了!我爹跟大師見幾年前那次出遠門時丟的,我爹
曾為此懊惱了好一段時期,怎麼,三哥?」
    沒錯,又有了進一步的證明,犀角簪是古嘯天的。
    南宮逸笑了笑,笑得有點勉強。「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隨口問問……」
    頓了一下,接問道:「在哪兒丟的,知道麼?」
    古蘭搖頭說道:「沒聽我爹說過,只聽他老人家說丟了。」
    南宮逸點了點頭,淡然道:「犀角管舉世唯一,百年難求,丟得太可惜了……」
    古蘭笑、了笑,沒說話。
    南宮逸沉默了一下,抬眼凝註:「我想向蘭姑娘打聽一件事……」
    古蘭道:「三哥只管說,我知無不言。」
    南宮選道:「我希望蘭姑娘能告訴我無雙的下落……」
    古蘭一驚,忙搖螓首:「三哥,這個恕我無可奉告。」
    那驚態,可全落在了南宮逸眼裡,他笑了笑:道:「蘭姑娘是不知道,還是不能
說?」
    古蘭難掩心中的不安,道:「以三哥看呢?『」
    南宮逸答得好:「我由來相信,蘭姑娘不會騙我。」
    古蘭心下微寬,道:「那三哥就該知道我是前者。」
    南宮逸道:「是不知道?」
    古蘭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那雙令她不安的目光,點了點頭,點得好輕微,「嗯」
    了一聲。
    南宮逸笑了笑,道:「那位虛幻道姑,她知道麼?」
    古蘭又點了點頭。
    南宮逸道:「她知道,蘭姑娘卻不知道?」
    古蘭道:「三哥是說,我該知道?」
    南宮逸道:「她告訴我說,蘭姑娘知道。」
    這是詐,但是他這「詐」用錯了。
    古蘭笑了,好甜、好美:「那三哥就該問她。」
    南宮逸俊瞼一紅,苦笑說道:「蘭姑娘,你似乎沒有瞞我的必要。」
    古蘭道:「我是沒有瞞三哥的必要,我至誠地希望三哥夫妻能早日團圓,我哪會知
道三嫂的下落,而不告訴三哥?」
    說得是,古蘭她不是那種心胸狹窄的世俗女兒家。
    南宮逸默然了。
    古蘭美自深注,那雙目光中,包含著太多的歉疚、太多的不安,她不忍,可是她又
明知道不能說。
    終於,還是強忍了心疼。
    半晌,南宮逸忽又抬起了頭。「蘭姑娘明天當真要走?」
    古蘭未答,反問:「以三哥看呢?」
    這,使南宮逸有點窮於應付,他忙道:「那要看蘭姑娘自己的意思。」
    古蘭淡然笑道:「三哥錯了,那要看三哥要不要讓我留在身邊。」
    南宮逸心中一震,道:「蘭姑娘你別誤會,平心而論,我不希望你參與這件事,這
兒所擔的風險太大,『幽冥教』……」
    古蘭截口笑道:「沒有別的原因麼?三哥?」
    南宮逸臉上一熱,道:「這是唯一的原因,蘭姑娘該知道,一旦正面交鋒,這些人,
恐怕兼顧不了蘭姑娘。」
    古蘭眨動了一下美目:「三哥何不說自己不能照顧我?」
    南宮逸臉上又是一熱,有點窘:「那沒什麼兩樣。」
    古蘭道:「三哥可別太小視我……」
    「這是什麼話!」南宮逸說道:「我哪兒敢,事實上,蘭姑娘知道,連我都不是那
『幽冥教主』的敵手。」這是實情,古蘭她也知道。
    可是她還有話說,而且說得令人莫可如何——她道:「還有我大師兄,他習了『歸
元』武學;而且,身為未婚夫婿,該有保護自己未婚妻子的責任。」
    一邊說話,那一雙透視人肺腑的美目,還一邊緊緊地盯著南宮逸,似乎是要看著南
宮逸會有什麼反應。
    南宮逸所表現的,是既如她意料,又出地意料外。他淡淡地說道:「對了,我倒忘
了宮大俠了,不過——一笑了笑,接過:「他恐怕也不會讓蘭姑娘留在這兒。
    「古蘭一愣,道:「為什麼?「
    南宮逸挑了挑眉,說道:「他們若真愛自己的未婚妻子,就不該讓她介入血雨腥風
的廝殺之中,怎麼說也不該。」
    古蘭嬌靨變色,淒婉一笑,幽幽說道:「三哥好狠心。」
    南宮逸心中一衝刺痛,道:「蘭姑娘,你誤會了,我說的是實話。」
    古蘭目中淚光倏現,顫聲說道:「三哥適才是怎麼說的?」
    她指的是南宮逸不贊成這樁婚事。
    南宮逸頓覺不忍,暗暗一歎道:「蘭姑娘,我不贊成這樁婚事,跟他該愛自己的未
婚妻子,這是兩回事。」
    古蘭沒深究,淡然一笑,道:「三哥當真不贊成我嫁給大師兄?」
    南宮逸毅然點頭:「不信,事關姑娘終身,我不敢戲言。」
    古蘭美目逼視,說道:「那麼,半年前三哥在『高昇客棧』中那『龍風配,乾坤對,
大吉大利』的一卦何解?」這姑娘好厲害。
    南宮逸一震說道:「蘭姑娘,那是當時卦象,而如今……」
    古蘭截口說道:「三哥何不說,那時並不知我大師見是個怎麼樣的人?」
    南宮逸一張臉脹得通紅,啞口無詞以對。
    古蘭淡淡一笑接道:「而如今之所以反對,則是三哥知道了我那大師兄是個怎麼樣
的人,對不,三哥?」
    南宮逸仍沒有說話,事實如此,他不得不默認。
    古蘭神色一轉淒婉、黯然,笑得悲慘:「現在,我明白三哥的用心了,那時候,三
哥是希望我早點嫁出去,好讓我對三哥死了心……」
    南宮逸猛然抬頭,震驚叫道:「蘭姑娘!」
    古蘭地聽若無聞,接著道:「而如今,三哥又反對我嫁給大師兄,並且說天下俊套
任我選,只要不是我大師兄就行,總而言之一句話,三哥是不要我,三哥,有什麼好選
的?
    我心已碎,腸已斷,我選中的,人家不要我……」
    南宮逸身形劇顫,星目盡赤,顫聲說道:「蘭姑娘,夠了!」
    古蘭淒婉一笑,道:「怎麼,三哥怕聽?三哥,你不是女兒家,不知女兒家的癡情,
你更不是我,也不知道我的心;倘若換了你心為我心,三哥就會知道一些不知道的了。」
    南宮逸唇邊滲血,緩緩低下了頭。
    望著那灑脫俊美身影,古蘭突然間起了抑不住的激動,她渾身顫抖,失態的神色怕
人:「三哥,我恨!我恨天!恨你、更恨我自己!我很為什麼當初你我會相見,我恨我
為什麼始終情難自禁!我恨……」
    驀地裡,柔荑捂上嬌靨,垂下螓首。
    指縫裡,無聲地垂落了幾顆晶瑩之物,那是傷心斷腸淚。
    南宮逸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不敢抬頭,因為他怕看,怕看那令他心碎魂銷的一
切。
    風止、樹靜,烏雲掩上了那一彎新月。
    天上人間似是為這悲慘情景所感染,天地為之一黯,整座「三清院」中,那令人墜
淚的氣氛更濃……
    好半天,古蘭突然抬起了螓首,舉袖試淚,笑了,笑得竟然出奇的平靜,出奇的開
朗,開口說道:「好了,三哥,我不說了,我也真傻,如今還說這些幹什麼?
    連帶累得三哥也難受,我很不安……「
    南宮逸猛然抬起了頭:「蘭姑娘,今生已矣,此情若是久長時,請等來生。」
    古蘭嬌軀又起顫抖,情不自禁地又抓了南宮逸的一雙手,美目中異采閃射,那是滿
足與太多的驚喜:「三哥,真的?」
    南宮逸為之淚下,默然點頭。
    「三哥,只要有一輩子,無論哪一輩子都行,我等你,三哥。」古蘭忽地鬆了手合
上美目,那清冷的面頰上,又掛下了晶瑩的兩串,以顫抖的聲音,喃喃說道:「三哥,
夠了!有三哥這一句話,我就滿足了。我的心沒白碎,腸沒白斷,淚沒白流,『蓮花峰』
上『三清院』,夜半無人私語時,三哥,你我都別忘了今宵……」
    古蘭,絕代紅粉、巾幗奇英,由小至大,她一向堅強,任何事,她都深深地隱藏於
心中。
    唯獨今宵,今宵對南宮逸,事關一個「情」字,她卻軟弱地把自己心中隱藏已久的
一切,赤裸裸的表露無遺。
    這就是古今多少年少兒女,難以抗拒的一個「情」字。
    這就是能生人、能死人的「情」宇。
    這就是「情」的微妙,「情」的魔力。
    有人說:「夫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
    後者難以辯駁,前者並不盡然。
    否則,何來上感於天之語?
    就在這儷影成雙淚四行之際,夜空中,飄落了幾點星雨,這難道不是真情動天天亦
淚麼?
    又過了好一會兒,小亭中站起了一雙人影,並肩出亭,緩緩地,消失在那庭院暗隅,
夜色深濃處。
    這一雙人影剛自消失,距離小亭十多丈那座假山之後,驀地閃出了兩道充滿狠毒妒
火的冷電寒芒,同時響起了一聲冷笑。
    緊接著,一條淡淡青影飛閃而逝。
    有誰能瞞過「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的耳目?
    該只有他,本來是,他豈能安枕憩眠?
    轉眼三天過去,這三天之中,南宮逸的房門,始終緊閉著,看不到他的人影,可還
能看到商和與司徒奇。
    而商和與司徒奇,總是不離南宮逸臥房週遭十丈內。
    這不足為怪,因為南宮逸的房裡,另外還有「華山三秀」,南宮逸是要利用這短短
的三天工夫,造就這三位年輕高手。
    這三天,「華山」也在平靜中度過,平靜得未有一絲風吹草動。
    這似乎是反常現象,在商和與司徒奇的意料中,針對南宮逸,「幽冥教『駐有動靜,
而且該有大動靜。
    然而,理雖如此,事卻不然。
    第三天,紅日銜山,黃昏時分——南宮逸的房門,突然打開了,首先走出的,是神
情肅穆的「華山三秀」,緊接著出現的,是儒衫雪白的南宮逸。
    「華山三秀」一派恭謹,稽首而去。
    南宮逸含笑相迎,笑得卻很勉強,不知道為了什麼,那張俊美玉面,也顯得有點蒼
白。
    是因為三天三夜沒睡?
    還是因為真氣損耗過度?
    按說,應該兩者都是。
    商和與司徒奇,早就疾步迎了過來,四目投注,他兩個不由一愣,商和首先開了口。
    「怎麼樣,三弟?」
    南宮逸苦笑搖頭,沒說話。
    商和與司徒奇又復一愣,司徒奇不住現眉說道:「三弟,是怎麼回事兒?」
    南宮逸苦笑說道:「不對。」
    就這麼兩個字。
    司徒奇詫聲說道:「不對?怎麼會不對?」
    南宮邊聳肩攤手,道:「我怎麼知道?大概是我穎悟力不夠。」
    當世第一奇才穎悟力不夠,誰的穎悟力夠?
    司徒奇後鋒剛皺,商和已然正色說道:「三弟,究竟怎麼樣,說清楚!」
    南宮遍適:「我按日快行功,不但有真氣不繼、經脈不適現象,而且胸腹悶漲、血
氣上湧、頭痛欲裂……」
    商和一愣,詫聲說道:「三弟,真的?」
    南宮逸苦笑說道:「我還會騙大哥、二哥?」
    商和皺眉說道:「三弟試了幾次?」
    南宮逸道:「兩夜三次,次次如此。」
    商和沉吟未語。司徒奇卻陡挑雙眉:「我不信宮寒冰他行,三弟反不行。」
    南宮逸淡然一笑道:「那很難說,也許我的稟賦、智慧,兩不如他『冷面玉龍』。」
    司徒奇面有不悅道:「三弟……」
    南宮逸截口說道:「二哥,事實上,宮寒冰他習成了『歸元真經』,我卻不行。」
    司徒奇風目圓睜,氣歸氣,卻是啞口無言。
    事實上,他知道南宮逸之言不虛,宮寒冰也的確是習成了「歸無真經」上所載武學。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只怕沒有人能夠解釋。
    沉默片刻,商和剛要張口。
    南宮逸已然搖頭苦笑道:「大哥,別問我,我要知道早好了。」
    商和當真閉上了口,沒再說話。
    他知道,這位三弟的話不錯,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
    南宮逸卻又開了口:「大哥,這三天清形如何?」
    商和道:「沒事兒,風平浪靜。」
    南宜遲皺了眉,略一沉吟,道:「古蘭走了麼?」
    商和搖了頭。
    「人呢?」
    商和道:「宮寒冰跟辛老二陪著上峰去了,該回來了。」
    南宮逸淡淡笑道:「好心情!」
    商和道:「是辛老二的意思,他要讓他那小師妹散散心。」
    南宮逸笑了笑,轉望司徒奇:「三哥,勞神跑一趟,告訴無機掌教,要他派『三秀』
中的老大老三陪著一清進『天心洞』,這樣,再加上『華山五到』,只要宮寒冰不帶人,
他就拿一清莫可奈何。」
    司徒奇道:「三弟把壓箱底兒的,都掏給了他三個?」
    南宮逸點了點頭:「沒全掏,可也差不多了。」。
    司徒奇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他剛走,那正殿旁,畫廊盡頭,蓮步輕盈,急步走來個無限美好的人影兒,是古蘭,
卻沒見宮寒冰與辛天風。
    商和是有心人,悶聲不響地走開了。
    古蘭看得清楚,帶著一臉紅雲,走到了近前,美目深注,由那嬌羞的神色中,綻開
一抹柔婉甜笑:「三哥。」
    南宮逸先喚了一聲:「蘭姑娘!」頓了頓,又道:「聽大哥說,你上峰玩兒去了?」
    古蘭點了點頭:「閒著也是閒著,二師兄他一定要我去,其實,我哪有那麼好心情?
    心裡老惦念著三哥。」
    南宮逸心頭震動,一聲「謝謝」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他怕又惹來古蘭那下一句,
忙道:「怎麼沒見他兩位?」
    古蘭道:「大師兄還在峰上,二師兄回房去了。」
    南宮逸一愣說道:「這時候,他一個人留在峰上幹什麼?」
    古蘭淡淡說道:「誰知道,我也懶得問。」
    南宮逸皺起眉鋒,沉吟不語。
    古蘭望了他一眼道:「三哥,怎麼樣了?」
    南宮逸把三天來的情形,說了一遍,最後苦笑說道:「看來,我是辜負蘭姑娘這千
裡奔波的一番心意了。」
    古蘭靜聆之下,美目圓睜,訝然欲絕,詫聲說道:「三哥,這,怎會有這種事?」
    南宮逸搖頭談笑道:「剛才我還跟大哥、二哥說,也許我稟賦、智慧皆不如令大師
兄。」
    古蘭搖頭說道:「三哥,說什麼我也不會信。」
    別說她不信,就是任何人也不會信。
    南宮逸探懷摸出那本「歸元真經」,遞向古蘭,強笑說道:「蘭姑娘,我至感抱歉…
    …」
    古蘭,她更難過,沒接。「三哥,為宇內蒼生,為天下武林,為我,再試試。」
    南宮逸道:「我試過三次了,最後一次我險些……」
    搖了搖頭,住口不言。
    古蘭嬌軀一震,默然不語,半晌又道:「那麼,三哥,那宇文伯空……」
    南宮逸淡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只有到時候再說了。」
    古蘭道:「三哥,你該知道,你身系天下安危。」
    南宮逸陡挑雙眉:「蘭姑娘放心,我不會讓宇文伯空蹂躪武林的。」
    古蘭道:「三哥還有什麼辦法?」
    南宮逸笑而不答,只於目中閃過一絲冷電異采。
    古蘭可沒留意他那異樣神情,話說得近乎哀求:「三哥可否試試跟我大師兄…
    …「
    南宮逸截口說道:「蘭姑娘應該知我。」
    古蘭垂下了螓首,但旋即又抬了起來。「三哥,我知道,可是這是為宇內蒼生,為
天下武林啊。」
    南宮逸笑道:「蘭姑娘只管放心,我保證不讓宇文伯空蹂躪武林就是了。」
    古蘭道:「那麼三哥該告訴我辦法。」
    南宮逸笑了笑道:「到時候蘭姑娘自會明白。」
    古蘭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說道:「三哥,恕我直言,我覺得三哥太固執。」
    南宮逸談笑說道:「蘭姑娘錯了,這不是固執,縱然是,擇善固執,有何不對?」
    古蘭美目倏現淚光,顏聲說道:「三哥,難不成你要我跪下相求叩南宮逸一震說道:
「蘭姑娘,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古蘭道:「那麼,三哥要我去求他?「
    南宮遍適:「蘭姑娘該知道,那樣更使我痛苦。」
    古蘭珠淚兩行。「三哥要我怎麼辦?」
    她把南宮逸的事,當作了自己的。
    南宮逸禁不住深受感動,道:「蘭姑娘,別讓我欠得太多,我說過,我保證。」
    古蘭道:「那三哥為什麼不肯說?」
    南宮逸淡然笑道:「事關天機,我不敢洩漏過早。」
    古蘭美目深注,柔聲道:「三哥,對我,任何事別隱瞞,我願分擔三哥三分憂,我
看得出,三哥的內心,沉重得很,三哥從沒有這樣過。」
    這話說得感人,古蘭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南宮逸心頭一震,忙強笑說道:「別瞎說……」
    倏覺不妥,款然一笑,改了口:「沒有的事,我成竹在胸、勝券在握,有什麼沉重
的?」
    古蘭嬌靨一黯,幽幽說道:「三哥,你把我當成外人?」
    南宮逸道:「我把蘭姑娘當成令世唯一紅粉知己。」
    古蘭道:「三哥是把我當成三歲孩童!」
    南宮逸笑了,是真笑:「像麼?」
    古蘭有點哭笑不得,急得流淚。「三哥,別這樣,好不?」
    南宮發頓覺不忍,人家一番關切深情,他怎好再這樣下去?一整臉色,剛要張口。
    正殿之旁,那畫廊盡頭,驀地傳來一陣豪笑:「老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三日
不見,令我有九秋之感!」語落,人至,好快,是二爺辛天風。
    他來得正好,南宮逸暗吁一口大氣,道:「二俠陪陪蘭姑娘,我有事出去一趟。」
    語畢,轉身就走!他要上峰看看宮寒冰。辛天風不知就裡,一時為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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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40:05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蓮花峰」那絕峰之上,面臨萬丈懸崖,負手站立著一個身材頎長的青衣人,他衣
袂飄飄,有乘風飛去之概。
    紅日,在那遠遠的天邊,已然成了鮮紅欲滴的一點;那一點,吞吐著萬丈霞光,紅
透了半邊天,也為這「華山」的最高處,披上了一襲絢爛的外衣。
    雲淡,風輕,好一幅「西嶽」黃昏美景。
    這身材頎長的青衣人,自然便是「冷面五龍」宮寒冰。
    宮寒冰身後丈餘,站立著一個瀟灑、飄逸俊美的白衣書生,那是「談笑書生乾坤聖
手」南宮逸。
    除此,峰上沒有別人,也沒有絲毫動靜。
    這是南宮逸自再現武林以來,第一次與宮寒冰的單獨相處,第一次相會在一個無人
的地方。
    南宮逸,他沉默著沒有開口。
    宮寒冰也沒回頭,但是,他突然發了話:「你來了!」話聲平淡冰冷,不帶一絲感
情。
    南宮逸也淡淡地回了一句:「不錯,我來了,你料到我會來的。」
    宮寒冰笑了,「哈『地一聲,道:「畢竟是南宮大俠高明,不錯,宮寒冰是料定了
南宮大俠必來,可沒想到南宮大俠來得這麼晚。「南宮逸道:「那是有事耽擱了……「
    宮寒冰截口笑問:「是因為家師妹?」
    南宮逸排了挑眉,淡然說道:「也可以這麼說。」
    宮寒冰嘿嘿一陣冷笑,道:「家師妹委實是癡得可憐,任何一個機會她都不肯放
棄。」
    南宮逸笑了笑,道:「你不覺得說這種話,有失你『古家堡』掌門人、『四豪』之
首『冷面玉龍』的身份麼?閣下。」
    宮寒冰淡淡說道:「我不覺得,我只覺得我有資格說這種話,而這種話,是鐵般事
實,你不能否認。」
    事實上,宮寒冰他是有資格說這種話;而古蘭,對南宮逸也的確是癡得可憐,只要
有片刻相處機會,縱是默默無言相對,她也絕不放過,寧可放下那別的一切。
    南宮選啞了口,神色中,有點窘,軒了軒眉,改了口:「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宮寒冰道:「宮寒冰還不算太傻,家師妹她所以急於下峰,就是要去看看多日不見
的南宮大俠;見了南宮大俠,她也必然會告訴南宮大俠我仍留在峰頂,既如此,南宮大
俠焉能不立即趕來看看究竟?」
    「冷面玉龍」果然心智高人一籌,果然料事如神。
    南宮逸為之暗暗點頭,也為之暗暗皺眉,道:「這麼說來,你是有意在此等我的
了?」
    宮寒冰毅然點頭:「不錯,有幾件事,我很久就想跟南宮大俠談談,只苦一直沒有
機會,如今我不得不自己製造機會了。」
    南宮逸道:「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麼?」
    宮寒冰笑道:「以前我不敢說,當南宮大俠登上峰頭,四望無人之際,不也會突然
想到有些事,該趁此機會跟宮寒冰開誠佈公的談談麼?」
    好厲害,一語中的,一針見血。
    南官逸心頭一震,道:「談話,尤其是開誠佈公的交談,該面對面……。
    宮寒冰霍然旋身,面帶神秘詭笑,犀利目光直逼南宜逸:「這麼說來,我沒料錯。」
    南宮連揚眉笑道:「閣下心智高絕,料事何曾錯失過?」
    宮寒冰笑了:「那是南宮大快誇獎,事實上,對南宮大俠,宮寒冰是處處失機先,
步步落了下風。」
    頓了頓,接過:「你我站著談,還是坐著談?」
    南宮逸笑道:「先來者為主,有道是:客隨主便。」
    「好一個客隨主便。」宮寒冰笑道:「那麼,我以為還是站著的好;站著談,視界
較為廣一點。」說著,舉步走了過來,直至南宮逸身前五尺,又道:「南宮大俠,請離
開懸崖遠一點,要不然,萬一南宮大俠不慎失足,有人會許疑是宮寒冰為『情』害命。」
    南宮逸心中一震,可是腳下沒動,笑道:「倘若是為情,你沒有向我下手的必要。」
    宮寒冰犀利目光深注,笑了笑,笑得陰沉:「你我這單獨相處的機會,難得的報,
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南宮大俠,要談什麼請說吧!」
    南宮逸略一沉吟,道:「過去的事,沒有談的必要,我也不想談了;不過,有件事,
我要弄清楚,半年前令師妹她為什麼突然離開古家堡『?」
    宮寒冰目中寒芒一閃,並沒有絲毫不安態,笑道:「南宮大俠既明白,何必放問?」
    南宮逸目中威稜暴射,逼視宮寒冰,緩緩說道:「宮大俠,你是個有身份、有地位
的人,竟然……以後,我不希望你再以這種卑鄙的手段對付古蘭。」
    「卑鄙?」宮寒冰揚眉笑道:「南宮大俠,別忘了,她是我宮寒冰未過門的妻子,
我要先問問南宮大俠,是站在什麼立場說話?」
    南宮逸道:「南宮逸是站在與『古家堡』上一代掌門人多年故交的立場說話,我不
能眼見你以這種令人不齒的卑鄙手段,對付他那愛女。」
    提起古嘯天,宮寒冰他微有不安神色,笑說道:「南宮大俠,那是上一代,如今是
宮寒冰當家。」
    南宮逸雙眉一挑,道:「莫非宮大俠不承認南宮逸這個故交?」
    宮寒冰嘿嘿笑道:「宮寒冰未具天膽,不過,宮寒冰不比上代掌門人,他不希望任
何人干涉『古家堡』的家務事。」
    南宮逸目光凝注,淡淡笑道:「宮大快,『古家堡』的一切,本是家務事,可是幾
經演變,加今已經不是那麼單純的家務事了,況且……」
    頓了頓,接過:「以宮大俠的作為,如今也不配當『古家堡』的家了。」
    宮寒冰淡淡笑道:「宮寒冰敢問,南宮大俠憑什麼說這種話?」
    南宮逸道:「宮大俠要我說?」
    宮寒冰道:「我宮寒冰沒有什麼好怕的。」
    南宮逸玉面忽罩寒霜,露聲說道:「你暗組『幽冥教』,荼毒武林,弒師殺弟……」
    宮寒冰忽地正色擺手,道:「南宮大俠,我忠告一句,這種話,現在可以說,以後
凡是與宮寒冰單獨相處之時也可以說,可是,一旦有第三者在場,南宮大俠可千萬莫輕
易出口。」
    南宮逸笑道:「多謝好意,我自己省得,在未獲確切證據之前,我不會讓你反咬我
一口,說我妒才奪愛、惡意中傷、血口噴人。」
    宮寒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對了,南宮大俠,在你沒有獲得確切證據之前,宮
寒冰可仍是『古家堡』的掌門人,任何人也不敢說一句別的。」
    南宮逸道:「宮大俠何必說任何人,那只有南宮逸一個。」
    宮寒冰道:「那沒有什麼兩樣,南宮大使也是任何人之他直認了。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同樣的道理,宮大俠該知道,你也不配為古蘭的未婚夫
婿。」
    宮寒冰臉色一變,道:「宮寒冰不配,莫非南宮大俠配?」
    南宮逸沒在意,淡淡說道:「至少,南宮逸不曾做出那逆倫武師之事,妻子未過門,
先殺准泰山,這種人哪能再為人之婿,為人之夫?」
    宮寒冰臉上泛現一絲詭異狠毒色,笑道:「莫非南宮大俠真有意納一位如夫人?」
    南宮逸淡淡說道:「宮大俠請自重,莫以此污穢言語侮辱南宮逸,也莫以此污穢言
語侮辱令師妹,南宮逸不是人間賤丈夫,別說沒這種意思,就是有,也會顧慮到很多方
面。」
    宮寒冰狡笑說道:「南宮大俠,這難得的談話,要開誠佈公。」
    南宮逸挑眉說道:「南宮逸是怎麼樣的人,宮大俠該很清楚。」
    宮寒冰道:「那麼,南宮大俠的意思是…,……」
    南宮逸道:「很簡單,我不能讓古蘭嫁給你。」
    宮寒冰雙眉一揚,想大笑,但終於忍住,道:「南宮大俠,我請問,你憑什麼?」
    南宮逸道:「就憑你逆倫武師。」
    宮寒冰道:「我說過,這要等南宮大俠有了確切證據再說。」
    南宮選點頭道:「當然,我定教你在確切證據之下,天下武林之前,百口莫辯,俯
首認罪,那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也許笑了笑,接道:「在我沒有獲得確切證據之前,
我仍有辦法讓你自動放棄治家堡『掌門人職位,及取消與古蘭的婚約。「宮寒冰狡黠目
光一掃,談談笑道:「我想聽聽南宮大俠這高明辦法。「
    南宮逸道:「你以為我會說麼?時候到了,你自會知道。」
    宮寒冰聳肩攤手,一副無所謂神態,笑道:「那我只好等那時候到來了。」
    南宮逸淡淡說道:「本來如此。」
    宮寒冰沉默了一下,抬眼凝注,道:「一個女孩兒家,總不能沒有個歸宿,南宮大
俠既不讓家師妹嫁給我,那麼,南宮大俠對家師妹的終身……」
    南宮逸截口說道:「武林俊彥、江湖英豪多的是,只要不是你宮大俠,換個正人俠
士,她嫁給誰都行。」
    宮寒冰目光深深逼視,笑道:「聽話意,南宮大俠是真的無意……」
    南宮逸截口說道:「南宮逸夫婦情深義重,永不會有二心。」
    宮寒冰道:「這話可是南宮大俠說的?」
    南宮逸挑眉說道:「出自我口,人於你耳,你宮大俠不妨等著看好了。」
    說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宮寒冰笑了,跟著搖頭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萬般似水柔情,風華約代花
窖,南宮大使竟然無動於衷,南宮大使當真是鐵石心網。不但是當今第一奇才,而且也
是當今天下唯一忍人,南宮大俠,這一點你令我宮寒冰羨慕、愧煞!」
    南宮逸神色木然,沒任何表情,沒說話。
    他知道,宮寒冰這是句句實話,因之,他不敢流露一絲絲心中的感受,寧願讓那種
痛楚錐心。
    宮寒冰一雙目光毫不放鬆,拍手一指懸崖,笑道:「還好家師妹她不在、聽不見,
要不然,我擔心她會從這地跳下去。」
    南宮逸這回開了口,淡淡笑說道:「她是令師妹,你也視她為未婚嬌賽,她要是從
這地跳下去,只怕那悲伍欲絕、痛不欲生的是你宮大俠。」
    宮寒冰笑道:「那要看怎麼說了。」
    南宮逸道:「怎麼說?」
    宮寒冰目中電閃寒芒,說道:「倘若我宮寒冰站在大師兄的立場,師兄妹相蚣多年,
請逾手足,那自然是要泣血一慟……」
    頓了頓,唇邊浮現一絲冷酷笑意,接口道:「倘若我宮寒冰站在未婚夫婿的立場,
那就不然了。」
    南宮逸陡挑雙眉,道:「為什麼?」
    宮寒冰嘿嘿陰笑,道:「南宮大俠要我說?」
    南宮逸儒衫拂動,厲聲說道:「宮寒冰,古蘭地冰清玉潔,你可不要……」
    宮寒冰冷冷一笑,道:「南宮大俠何言之過重?我可沒有那種污穢念頭。」
    南宮逸莫名其妙地臉上一熱,激怒稍斂,道:「那你是指什麼?」
    宮寒冰揚眉笑道:「看來我是非說不可了,否則要讓人笑『古家堡』家教不嚴,沒
有閨訓,姑娘家不知廉恥了……」
    南宮逸猛然又是一陣激怒,可是他無從發作,宮寒冰他話說得技巧得很,聽起來是
好話。
    它寒冰笑得好不得意,接道:「南宮大俠,情不是罪孽,也絲毫勉強不得,家師妹
傾心於南宮大俠,是在她與我官寒冰訂名份之前,這種事,任何女兒家都易放難收,如
今舊情難忘,一縷值絲仍緊緊纏在南宮大使身上,一般說起來,這實在無可厚非,也是
人之常情,對麼?」
    雖用意難測,但理卻不錯,南宮逸他無話可說。
    宮寒冰一笑又道:「可是在我這個未婚夫婿眼中看來,那就大大不同了,是麼?」
    這也是理,南宮逸他不能不承認。
    宮寒冰目中異來一閃,笑道:「那麼,如今宮寒冰指責她的心不貞,南宮大俠該不
會怪我宮寒冰侮辱她、冤枉她吧?」
    南宮逸全身熱血往上一湧,卻仍沒開口。
    宮寒冰接著笑道:「似這般心地不貞的未婚妻子,要她何用,值得一哭麼?」
    南宮逸忽地冷冷說道:「宮寒冰,你說完了麼?」
    宮寒冰笑道:「宮寒冰已經說完了,南宮大俠有何見教?」
    南宮逸冰冷說道:「師妹,她沒有絲毫對不起你之處……」
    宮寒冰截口說道:「名份屬我,內心向人,我不以為那是對得起我。」
    南宮逸雙目暴睜,威態低人,震聲地叱道:「你就師殺弟,滅絕人性,恩將仇報,
又對得起誰?」
    宮寒冰他一點也不在乎,笑說道:「南宮大俠,我仍是那句話,在這兒,對我,你
可以這麼說,換個地方,對別人,那可要等到南宮大俠獲得了確切證據之後;而且南宮
大俠也不能否認,我富寒冰這番話句句是理,說的都是事實。」
    南宮逸默然了,儘管怒火中燒,為古蘭大大不平,可是,宮寒冰那前半段話令他無
詞可駁。那後半段,說得也都是絲毫不假的事實,令他莫可奈何。
    南宮逸沒說話,宮寒冰可一點也不留情,淡淡一笑,又道:「南宮大俠,話說到這
裡,我宮寒冰要總結一句,要我放棄『古家堡』掌門職位可以,要我取消與家師妹所訂
的婚約也不難;不過,那要你南宮大俠拿出有力的證據,證明我宮寒冰弒師殺弟,暗組
『幽冥教』荼毒武林才行。否則,我宮寒冰兩者都不放棄,言盡於此,一切全在你南宮
逸了。」
    南宮逸不能再示弱,當即挑眉冷笑道:「那麼你宮大俠就等著吧,南宮逸絕不讓你
久等就是。」
    宮寒冰冷笑道:「希望如此,如今你南宮大俠還有什麼教言?」
    南宮逸答得不客氣:「自然有,而且多得很。」
    宮寒冰笑道:「那麼,請繼續指教,宮寒冰洗耳恭聽。」
    南宮逸冷冷一笑,道:「你好狠的心腸,既對『閩西四虎』。
    「川中三劍』殺之滅口,為掩蔽自己、鞏固自己,又不惜犧牲一清……「」好說,
好說。「宮寒冰截口笑著道:「關於這一點,宮寒冰有所說明。宮寒冰為了達到目的,
只有不擇手段,南宮大俠要擔待一二。「
    南宮逸冷冷笑道:「如今呢?」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以為他能活多久?」
    南宮逸道:「我以為如今你已奈何他不得。」
    宮寒冰陰陰笑道:「不妨也等著瞧吧!」
    南宮逸揚了眉,道:「他並不知道你便是『幽冥教主』,你何必一定要殺他?」
    宮寒冰笑得更陰森:「這是『幽冥教』教規,凡叛教者,殺無赦。」
    南宮逸道:「看在他曾為你建功的份上,破例一次不行麼?」
    宮寒冰笑道:「事關教規威信,宮寒冰恕難從命。」
    南宮逸笑了笑,道:「那麼你就放手去做吧!」
    宮寒冰笑得猙獰:「那是自然,任何人阻攔不了。」
    南宮逸沒再跟他多說,他知道,那是多費口舌;頓了頓,神色忽轉無比鄭重,肅然
說道:「宮寒冰,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也可以說是我求你。」
    宮寒冰大笑說道:「南宮大俠居然也有事求人,這豈非令人難信的天大笑話?」
    自然,這任何人都難以相信。
    南宮逸沒在意,道:「宮寒冰,我是一本正經。」
    宮寒冰笑聲突斂,微微一愣,雙目之中掠過一絲狐疑詫異之色,深深地看了南宮逸
兩眼道:「那麼南宮大俠請說。」
    南宮逸忽地一笑說道:「怎不說『莫不從命』四個字?」
    官寒冰也笑了:「那要聽了以後再說,假如南宮大使要我宮寒冰這顆項上人頭,難
道我也莫不從命,雙手奉上麼?」
    委實多智,是夠狡猾。
    南官逸究然一歎說道:「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是個好可怕的人物……」
    宮寒冰揚眉笑道:「那是南宮大俠誇獎,與高明如南宮大俠者相對,哪能不處處提
高警覺,不步步築壘設防?」
    南宮逸暗暗一歎,臉色再整,道:「宮寒冰,先答我一問,設若你能讓南宮逸躺下,
則天下武林便唾手可得,易如探囊取物,不費吹灰之力,可是?」
    宮寒冰目中異采一陣閃動,毅然點頭:「事實如此,宮寒冰不願否認。」
    南宮逸道:「那麼,我求你,放過諸大門派,把你那一切手段全力雄為,針對我南
宮逸一人而來,如何?」
    宮寒冰為之一愕,他可絕沒想到南宮遍提出的是這樣一個要求,但旋即,他又狡猾
地笑了:「南宮大俠是怕疲於奔命,應接不暇?」
    南官逸毅熱點頭承認:「不錯,但更重要的,是我不忍多傷生靈,多造殺孽。」
    俠骨仁心,苦心孤詣,不愧當今宇內第一人。
    可是宮寒冰他不但未動容,反而笑得更狡猾:「南宮大俠這不忍多傷生靈,是指諸
大門派而言,不忍多造殺孽,是指『幽冥教』徒眾而言,是麼?」
    顯然,他很有自知之明,要殺,南宮逸只殺他一個。
    南宮逸再度點頭:「正是。」
    宮寒冰臉色一變,嘿嘿笑道:「拿到了手的肥肉,要我把它再放回去,南宮大俠以
為我會答應麼?」意思很明白,他是不會答應。
    本來這就是件絕不可能的事。
    可是,南宮逸他本著悲天憫人的一片仁心,要變不可能為可能。他挑了挑眉,話說
得毫不容情:「你要是還有一點人性,你就該答應,你要還是個英雄豪傑,你也該答
應。」
    這話說得夠份量。
    宮寒冰臉色連變,揚眉笑道:「不愧第一奇才,好厲害!英雄豪傑做不做兩可,沒
有一點人性,這可是誰也不能承認看樣子,他答應了。
    南宮逸目中異采方閃,宮寒冰卻已然接著道:「可是,南宮大俠,論英雄,爭翹楚,
一統武林,獨尊天下,這免不了殺伐;殺伐,本來就是沒人性,倘困婦人之仁而有所不
忍,那就不必逐鹿爭霸了。宮寒冰何如以寸土一席自滿,關起『古家堡』的大門,擁美
艷嬌妻,做那逍遙自在現成的光輝掌門人?」
    南宮逸為之雙眉連軒,暗暗心驚,表面上,他以出奇的平靜,淡然笑道:「話雖有
理,但如能兵不刃血,又何樂而不為嚴宮寒冰道:「兵不刃血,談何容易,怎麼說也得
殺幾個。「南宮逸飛快說道:「那只是南宮逸一個。「
    宮寒冰搖頭說道:「不止,屈指算算,起碼要有九個。」
    南宮逸一愣道:「哪九個?」
    宮寒冰道:「尊夫人,南宮大俠的兩位拜兄,家師妹,三小,還有宮寒冰那兩位向
來不知死活的師弟。」
    南宮逸一驚,道:「南宮逸不懂這跟他們有何關聯?」
    宮寒冰笑道:「南宮大俠為何明知而故問?前七個是為了報仇、殉情,自己找死,
後兩個是太以固執不會答應我那麼做。」
    他說得絲毫不差,他若殺南宮逸,那就得再殺商和、司徒奇與三小,否則他永遠不
得安寧。
    而且,南宮逸既死,那柳無雙與古蘭也必然痛不欲生地雙雙殉情,這就是那前七個
之必死。
    「鐵腕墨龍」辛無風、「慈心神龍」燕惕,這兩位鐵錚錚的漢子、頂天立地的蓋世
奇豪,不但是絕不會答應讓他殺南宮逸,也不絕會讓他荼毒生靈以獨霸武林。
    而且,一旦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本來面目之後,也絕不會容他,這就是後者兩個
之必死,加起來,不多不少,正是九個。
    南宮逸為之遍體生寒,同時也因了宮寒冰這句話,使他深自警惕,知道自己絕對敗
不得。
    他軒了軒眉,笑道:「這總比屍橫遍地、血流飄杵要好得多。」
    宮寒冰冷哼笑道:「好是好,可惜我宮寒冰生就鐵石心腸、冷酷無情,並不能以此
為足。」
    南宮逸陡挑雙眉,道:「宮寒冰,你真的不答應?」
    宮寒冰笑道:「南宮大俠何多此一問……」
    南宮逸突然斂去威態,談談笑道:「不答應也就算了,我不便相強。」
    這倒大出宮寒冰意料之外,他微微一愣,道:「南宮大俠當真算了?」
    南宮逸淡然一笑道:「不算又如何?明知無望,又何必多費口舌?」
    宮寒冰目光陰晴不定,盡射詭譎狡猾,緊緊凝注南宮逸,默然不語,他想從南宮選
那神色之中,窺出點端倪來。
    而,南宮逸泰然安詳,使他莫測高深,難窺虛實。
    良久,他方始突然一笑說道:「算了就算了吧,南宮大俠還有什麼見教?」
    南宮逸道:「有,最後一問,你打算對皇甫相怎麼樣?」
    這句話,單刀直人,開門見山。
    其實,無可置疑,跡象顯示,皇甫相正是落在「幽冥教」手中。
    宮寒冰卻也爽快,淡然道:「那要看他自己了!不過,正如南宮大俠所說,不到萬
不得已,我絕不會殺他,因為他對我太重要了。」
    南宮逸道:「你應該已經知道,皇甫少青已為宇文伯空劫走。」
    宮寒冰點頭笑道:「這個在字文伯空劫去他半日工夫之後,我就知道了。」
    南宮逸道:「你知道,宇文伯空跟皇甫相昔年曾有過交往,且彼此頗為投緣,他不
但不會傷害皇甫少青,說不定……」
    宮寒冰截口笑道:「黃口孺子豈能有所作為,宮寒冰不在乎。」
    南宮逸笑了笑,道:「那麼,對宇文伯空本人呢?」
    宮寒冰目光深注,狡黠笑道:「南宮大俠這算最後第幾問?」
    他是避而不答。
    南宮選笑道:「怎麼,你怕提到他?」
    宮寒冰仍不做正面答覆,道:「南宮大俠該知道我怕不怕他。」
    南宮逸談談笑道:「不怕為什麼不答?」
    宮寒冰道:「只因為我擔心南宮大俠還有無數問題。」
    南宮逸沒在意,笑道:「是了,我怎麼忘了,你已習成那『九陰』武學唯一剋星的
『歸元』武學,對宇文伯空自然是毫無懼怕了。」
    宮寒冰神情一震,笑道:「南宮大俠既然知道,就不必多說了。」
    南宮選笑了笑,道:「那麼,我該說的說完了,你有什麼話,情吧!」
    宮寒冰笑道:「現在該我了,南宮大俠對宇文伯空做如何看法?」
    此人的確是既狡猾又厲害。
    南宮逸似是早在意料中,淡然說道:「我承認不是他的敵手。」
    宮寒冰目中異采一閃,道:「那麼——」
    南宮選截口說道:「還好我有辦法對付他。」
    宮寒冰揚眉淡笑:「是麼?」
    南宮逸道:「信不信由你,我仍是那句話,你不妨拭目以待。」
    宮寒冰目光深注,忽做驚人之語:「南宮大俠,『歸元』武學可不是人人都能參悟
的呢!」
    南宮逸心頭一震,不由變色:「你知道了?」
    宮寒冰哈哈大笑道:「南宮大俠什麼事能瞞得過宮寒冰?
    南宮大俠三天兩夜足不出戶,名義上是授『三秀』絕藝,實際上不正是在修習那
『歸元真經』上所載武學麼?「
    不但是知道,而且還知道得很清楚。
    南宮逸不禁駭然,良久,方說道:「面對高明,我不敢隱瞞,不錯,我是已拿到了
『歸元真經』,不過,我沒有能參悟透個中……」
    宮寒冰臉上如電地掠過一絲得意之色。道:「我不是說麼?『歸元』武學並不是人
人都能參悟的。」
    南宮逸挑了挑眉,沒說話,他能說些什麼?事實上,他的確沒能參悟『歸元』武學
的一分一毫。
    宮寒冰笑道:「除了習成那『歸元』武學,我想不出還有第二種辦法對付宇文伯
空。」
    南宮逸開口笑道:「有,必要的時候,你會找我聯手……」
    宮寒冰目中寒芒暴閃,大笑說道:「南宮大俠恥於跟宮寒冰聯手,為什麼宮寒冰一
定要跟南宮大俠聯手?我宮寒冰就那麼沒骨氣麼?」
    敢情這個他也知道。
    南宮逸心頭暗懍,道:「你當然知道我不肯跟你聯手的道理所在?不過,我卻有把
握你必然會來找我要求聯手。」
    宮寒冰陰笑說道:「南宮大俠那麼有把握?」
    南宮逸點頭談笑:「當然!南宮逸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
    宮寒冰他哪裡肯信,道:「宮寒冰願聞其詳。」
    南宮逸道:「告訴你也無妨……」
    頓了頓,接道:「你知道,你與我兩個,他宇文伯空會先找誰?」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字內第一,他自然是先找南宮大俠。」
    南宮逸沒跟他客氣,談笑又問:「那麼『幽冥教主』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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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40:34 |只看該作者
宮寒冰一愣,嘿嘿笑道:「這個……他恐怕要先找那『幽冥教主』了。」
    南宮逸目光深注,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倘若那『幽冥教主』被宇文伯空逼得焦
頭爛額,走投無路,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呢?」
    宮寒冰笑道:「恐怕那『幽冥教主』還不至於那麼沒用吧。」
    南宮逸道:「你是說,他仗恃著『歸元試學?」
    宮寒冰笑道:「不錯,宮寒冰正是此意。」
    南宮選淡淡笑道:「你要知道,每個人的智慧不等、稟賦不同,那『幽冥教主』雖
然習成了『歸元』武學,可是那仍不過只是皮毛。」
    宮寒冰笑道:「南宮大俠是說他智慧不夠、稟賦不佳,未能融會貫通?」
    南宮逸道:「事實如此,他最多初窺門徑,尚未登堂入室。」
    宮寒冰揚眉說道:「那總比不得其門而人,永遠站在門外的好。」
    南宮逸淡淡笑道:「這不是鬧意氣的事,皮毛之學那有用麼?」
    宮寒冰臉色有點難看,笑得也很勉強:「縱然沒有用,我以為他也不會向人低頭。」
    南宮逸道:「那要看怎麼說了。」
    宮寒冰道:「怎麼說?」
    南宮逸道:「若在平時,他凶殘毒辣,驕傲自負,自不會向人低頭,要是一旦威脅
到了他的生命、霸業,那就很難說了。」
    宮寒冰臉色越見難看,道:「有些人,是寧折不屈的。」
    南宮逸道:「不顧他那多年心血,將成的霸業?」
    宮寒冰道:「到那時,也只有如此了。」
    「不!」南宮選答得肯定,道:「他必會設法跟我聯手,合力對付宇文伯空,對付
了字文伯空之後,剩下的我,那就微不足道,不放在他眼中了。」
    宮寒冰忽地揚眉大笑:「高見!高見!宮寒冰五體投地,敬佩無已……」
    南宮逸唇邊剛現笑意,他卻倏地笑聲停住,陰陰說道:「南宮大俠,宮寒冰敢打個
賭。」
    南宮逸道:「賭什麼?」
    宮寒冰話不由衷地道:「我仍不以為『幽冥教主』會求人。」
    南宮逸淡然問道:「有理由?」
    宮寒冰詭笑道:「他若是跟南宮大俠聯手,對付了字文伯空,豈不因此讓南宮大俠
少了一個勁敵了麼?」
    南宮逸淡淡笑道:「你別忘了,他也是那『幽冥教主』獨霸江湖、稱尊江湖、稱尊
武林的唯一勁敵。字文伯空不除,『幽冥教主』不但水難如願以償,而且隨時都有被擊
潰的可能。」
    宮寒冰笑得更勉強了。「我問南宮大俠賭不賭?」
    南宮選搖頭笑道:「不賭,賭這種必贏的賭,沒有意思;要賭,該賭那勝負機會相
等,贏輸可能各半之賭。」
    宮寒冰聳肩攤手,笑道:「南宮大俠不賭,那就算了,我也不敢相強。」
    南宮逸道:「必輸的賭,當然還是不賭的好……」
    頓了頓,接道:「宮寒冰,你還有什麼話說?」
    宮寒冰略一沉默,眉宇間忽地掠過一抹煞氣,道:「南宮大俠,找有兩件事,不得
不說,不吐不快,也可以說,是對南宮大俠的兩點懇求。」
    他也有這種說法。
    南宮選淡淡一笑道:「請只管說,我洗耳恭聽。」
    宮寒冰笑了:「南宮大俠不也沒有那『莫不從命』四字?」
    南宮逸笑了笑,道:「南宮逸並不比你傻。」
    宮寒冰仰天大笑,笑得驚人,說道:「我對南宮大俠本有相惜之感,如今這種感覺
更甚,可惜……」
    笑聲忽住,神色倏轉猙獰,陰陰地說道:「南宮逸,這第一件,我要你立刻收手退
身,少管我宮寒冰的閒事;我宮寒冰負責替你重修『龍風小築』,讓你清清靜靜地與尊
夫人過那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他日一旦天下大定、武林一統,除『華山』一地我雙
手奉獻,永為你南宮逸私產外,天下名山大瀑,亦任你夫婦邀游。要不然你就別怪我宮
寒冰不再留情,要全力施為,辣手齊出……」
    這條件不可謂不優厚,也是唯獨對他南宮逸一人,對別的任何人,宮寒冰他沒有這
一說法,就是求也求不到。
    要換個別的任何人,也許會考慮,甚至會當場點頭。
    而,南宮逸他頂天立地、蓋世奇英、宇內第一,他豈肯臣屈於這威迫利誘?揚了揚
眉,淡然而笑:「宮寒冰,這叫什麼?」
    宮寒冰道:「且莫管這叫什麼,先給我一個答覆。」
    南宮逸道:「宮寒冰,說你那第二個要求。」
    宮寒冰道:「南宮逸,先答我這第一個。」
    南宮逸道:「南宮逸要一併答覆。」
    宮寒冰冷冷一笑,道:「那也好,省得多費口舌。南宮逸,這第二件,我要你少跟
我宮寒冰的未婚妻子接近。天下美色多得是,我任你挑選,他日我也可以送你幾名南國
嬌娃、北地胭脂,你要是再跟我那未婚妻子明來暗往,出我的丑,莫怪我宮寒冰翻臉無
情,不念故交,我要讓你天下至大,沒個放臉之處……」
    南宮逸一襲儒衫無風自動,內心裡的感受不得而知,能看得見的,表面仍是很平靜、
很泰然,他立即說道:「宮寒冰,你說完了麼?」
    宮寒冰陰陰一笑道:「宮寒冰靜等你一併答覆。」
    「簡單得很。」南宮逸陡挑雙眉,道:「第一件,南宮逸我一身硬骨頭,既不受威
迫,也不為利誘,生死不計,恕難從命宮寒冰身形暴顫,神色怕人,獰聲說道:「識時
務者為俊傑,知進退才是高人;南宮逸,不是只你一個,大小男女共九人,你可別懊悔。
「南宮逸道:「為公理,為正義,為除魔衛道,他們能死,也不在乎死;至於南宮逸,
既然這麼做了,使絕不懊悔!「
    宮寒冰厲笑說道:「好!好!好!當世第一苛男子,果然一副鐵鑄硬骨頭。南宮逸,
你是逼我了,那第二件怎麼說?」
    「那更簡單。」南宮逸笑了笑,剛要接說下去。
    宮寒冰忽地冷然擺手:「我先告訴你,如今,任何人不能否認,我宮寒冰是家師妹
古蘭的未婚夫婿,懂麼?」
    南宮逸笑道:「懂,我怎麼不懂?宮寒冰,我也要告訴你,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
腹;古蘭,她不過是我南宮逸的紅粉知己……」
    宮寒冰笑說道:「我不管她是什麼,你又把她當什麼,我宮寒冰有權干涉你跟她來
往,有權阻止你……」
    南宮逸忽地目中寒芒電閃,截口笑道:「宮寒冰,你我這些談話,你不怕有第三者
聽見?」
    宮寒冰目中也閃寒芒,凶態一斂,笑道:「你別嚇我,我宮寒冰也從不做沒把握的
事,她是剛來,如今距離你我這站立處,尚有二十餘丈之遙。」
    南宮逸笑道:「好敏銳的耳力,只是,這最後一件恐怕我要暫緩答覆了。」
    宮寒冰冷冷笑道:「簡單一點,現在還來得及。」
    南宮逸笑道:「來不及了,我那答覆,冗長得很。」
    宮寒冰臉色一變,冷啤說道:「南宮逸,你敢……」
    可惜太遲了,也的確來不及了。
    驀地,十餘丈外傳來了一聲甜美嬌呼:「三哥……」
    她不叫大師兄,南宮逸望了宮寒冰一眼,應聲說道:「蘭姑娘,南宮逸與宮大俠在
這裡!」
    緊接著,夜色中現出一條無限美好的人影,蓮步細碎,疾步而來,是古蘭。她直至
近前,望了望這個,又望了望那個,再望望昏暗月色下的濃濃夜色,皺眉說道:「你們
兩個是怎麼搞的?這麼晚還在這兒說個沒完,大夥兒在下面都等得心焦死了。」
    其實,那你們二字,指的是南宮逸一人,那大夥兒一詞,毋寧說是她古蘭單獨一個。
    南宮逸笑了,笑得異常明朗:「蘭姑娘豈不聞全神貫注丹青裡,頃刻不知日影斜,
那是畫兒好,而我這卻是與令大師兄談得太為投機。」
    古蘭美目凝注,兩排長長睫毛一陣眨動,道:「都談了些什麼?說給我聽聽好麼)」
    南宮選有意促狹,目光投向宮寒冰,笑道:「請問問令大師兄宮大俠。」
    古蘭美目轉向了宮寒冰,投過探詢一瞥,道:「大師兄……」
    宮寒冰看了南宮逸一眼,詭笑道:「沒什麼,蘭妹,南宮大俠是開玩笑,他說他要
是找不到南宮夫人,就要剃度出家,當和尚去了。」
    好厲害!一句話「整」了兩個。
    古蘭她只聽懂了一半,但卻把那僅僅的一半信以為真,眉鋒一皺,轉望南宮選,那
目光,只有南宮逸懂得。笑問:「真的麼,三哥?」
    南宮逸有點窘,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說過這種話,也許令大師兄宮大俠他
自己有所抱負難展,一時想不開,要剃度出家,長伴青燈古怫,閒來沒事翻翻貝葉兒
吧!」
    以牙還牙,話裡有話,這位第一奇才也不含糊。
    古蘭笑了,她是覺得這兩個人有趣。
    宮寒冰也笑了,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三人沉默了一下,南宮逸開口說道:「蘭姑娘,有事兒麼?」
    古蘭有點刁蠻,揚眉說道:「難道非有事才能上峰來麼?
    找不許來看看『華山』夜景?「
    南宮逸向著宮寒冰一搖頭,笑道:「看!令師妹有多厲害。」
    宮寒冰笑了笑道:「家師妹這厲害,是因人而施,宮寒冰讓她厲害,她還吝於賜以
顏色呢!對麼,蘭妹?」
    可惜古蘭沒理他,卻又向南宮逸說道:「三哥,快下去吧,『三清院』中有人要見
你。」
    這是誰?南宮選一愣,道:「是哪位?」
    古蘭笑道:「我虛幻姊姊……」
    多日來擔心懸慮,至此方算鬆了一口氣,「咚」地一聲,落下了心中一塊大石,南
宮逸連忙拱手,道:「宮大俠,失陪了。」
    轉身與古蘭下峰而去。
    宮寒冰沒動,也沒說話,只是,望著那一雙併肩下峰的人影兒,臉上倏地浮現了一
絲狠毒笑意……
    回到「三清院」,古蘭領著南宮逸直上待客大廳。
    大廳中,燈火輝煌,商和與司徒奇代弟待客,作陪的還有「華山」掌教無機真人與
「鐵腕墨龍」辛二爺。
    一見南宮選與古蘭人廳,俱皆離座相述。
    南宮逸急步趨前,拱手為禮:「仙姑辛勞了,多日來,南宮逸一直寢食難安。」
    虛幻道姑答禮笑道:「多謝南宮大俠關注,虛幻為蒼生、為武林,乃出家人慈悲本
份,談不上辛勞,也是應該的,只是笑了笑,接著道:「虛幻能活著而來,已屬大幸。
「南宮逸一震,道:「仙姑,莫非宇文伯空……「
    虛幻道姑嫣然一笑道:「多虧了他那高傲性情。南宮大俠請坐下談,虛幻不敢讓他
們幾位久陪站著。」這位虛幻道姑的確會說話。
    南宮逸「哦」了一聲,失笑說道:「是南宮逸失禮……」
    說著,擺手請諸人落座。
    無機真人不愧一派掌教,他心知虛幻此來,必有大事,適才隻字不提,那也表示她
不願別人知道,是故,立即趁機稽首告退而去。
    辛天風對虛幻道姑,一直是心存芥蒂,適才作陪,那是看南宮逸與古蘭的面子;如
今正主兒已到,無機真人也去,遂也繼無機真人之後,告退出廳。
    這兩個一走,在座唯一「礙事」的,該是古蘭了。自然,別說有南宮逸在座,衝著
她跟這位相識雖不淺、交情卻已深的虛幻姊姊多日不見,她也不會有走的意思。
    這可難了!商和、司徒奇與南宮逸三個人,當然不好托個辭支開她,可是,他三個
沒辦法,有人有辦法。
    虛幻道姑突向南宮逸三個一稽首:「三位原諒……」
    拉著古蘭行向大廳一角,不知她低低說了幾句什麼,古蘭臉一紅,頭一低,轉身出
了廳。
    古蘭一走,虛幻道姑也立即轉身走了回來。
    坐定,司徒奇禁不住張口要問。
    南宮逸忙遞眼色,攔了話頭:「仙姑夜臨『華山』,是……」
    虛幻道站嫣然一笑道:「虛幻特來覆命。」
    南宮逸忙道:「不敢當,仙姑適才所說……」
    虛幻道姑「哦」了一聲,笑道:「我說多虧了字文伯空那高傲自負的性情,不然我
恐怕很難活著回來,向南宮大俠覆命……」
    接著,就將她那段驚險經歷說了一遍,最後笑道:「南宮大俠看,這不是挺險麼?」
    南宮逸三兄弟靜聽之餘,臉色連變,無限心驚,對這位智慧高絕的神秘人兒那不讓
鬚眉的膽識、機智,由衷地深深歎服。她話聲方落,南宮逸便急急說道:「仙姑那傷勢,
如今虛幻道姑微笑道:「多謝關注,些微輕傷,並不妨事,經過幾天調養,業已不藥而
愈;其實,為蒼生,為武林,虛幻能受點傷,倒覺得心安哩。「她說來輕鬆,毫不當回
事,南宮逸卻無限歉疚地霍然說道:「一點輕傷南宮逸已至感愧歉,倘若萬—……「
    頓了頓,接道:「南宮逸豈不負疚終生,引恨千古?支援之德,不敢言謝,南宮逸
當永銘五內、沒齒不忘。」
    虛幻道姑目射異采,笑道:「南宮大俠何言之太重,我曾一再聲明,我本出家人,
一心慈悲,為的是天下蒼生、字內武林,並不是為的南宮大俠與宇文伯空間的私人恩
怨。」
    南宮逸苦笑道:「隨仙姑怎麼說吧,反正南宮逸心中明白就是了。」
    虛幻道姑笑道:「那麼,也隨南宮大俠怎麼想吧,虛幻自己明白能不能承擔南宮大
俠所謂這重逾千斤的『思』字。」
    一句話說得商和與司徒奇都笑了。
    笑聲中,南宮逸改了話題,道:「果不其然,被我言中,字文伯空他真的有收錄皇
甫少青之心,這樣一來,南宮逸就比較放心了。」
    虛幻道姑看了他一眼,談談笑道:「我只怕若干年後,武林之中,又會多一個字文
伯空。」
    南宮逸搖頭說道:「此子心性甚厚,尚不至……」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字文伯空他本來也不是個生性殘暴的
人,經過一段時期的熏陶,我以為後果堪慮。」
    南宮逸心頭一震,沉吟良久始道:「仙姑有何高明之策?」
    虛幻道姑答得很客氣:「『此來也特為此事,請示南宮大俠。」
    南宮逸苦笑說道:「南宮逸是誠懇求教。」
    虛幻道姑淡淡一笑,道:「求教二字,我不敢當。不過,我願略陳淺拙之見。
    南宮大俠該知道,要是向字文伯空要人,那無異與虎謀皮,絕不可能;為今之計,
只有請南宮大俠釜底抽薪,趕快想辦法對付字文伯空。「
    南宮逸眉鋒深皺,神色凝重,默然不語。
    虛幻道姑目光深注,笑了笑,又道:「蘭妹妹不是來了麼?
    她來了,那表示『歸元真經』已然到手,既是如此,南宮大俠又何慮之有?「
    顯然,她不知道南宮逸是不得其門而入。
    更顯然地,古蘭、商和、司徒奇都還沒有對她說。
    對她,如今南宮逸自不再有所隱瞞。搖頭苦笑,遂將三天兩夜參研真經的情形,詳
細地說了一遍。
    聽罷,虛幻道姑那一雙美目盡射惑然詫異之色,訝聲道:「這,這怎麼可能?
    「歸元真經』雖是一部曠古絕今、玄奧高深的奇絕武學,但只要稍具穎悟之人,便
不難窺得門徑,那宮寒冰他都能參透十之二三,何況南宮大俠奇才宇內第一?「
    看來,這虛幻道姑對「歸元真經」瞭解得頗為清楚。
    商和與司徒奇旁觀者清,聞言亦面有異色,互相交換驚訝一瞥。
    南宮逸當局者迷,卻毫未在意地搖頭苦笑:「那就非南宮逸所知了,有可能,南宮
逸這所謂字內第一奇才,實際上是宇內第一等愚笨之人……」
    自然那絕不可能,不過是聊以自嘲。
    虛幻道姑略一沉吟,忽抬皓腕,伸出柔黃。「南宮大俠可曾把『歸元真經』帶在身
上?請拿過來讓虛幻看看,也許虛幻可以看出點端倪。」
    南宮逸毫不猶豫,探懷取出「歸元真經」,以雙手遞了過去。當然,他並沒有抱任
何希望,因為三天兩夜他的苦研失敗,已使他絕望了。
    虛幻道姑接過「歸元真經」,只一翻閱,美目中立現逼人的寒芒:「南宮大俠,這
『歸元真經』蘭妹妹她是在何處找到的?」
    南宮逸一愣,道:「在古家堡那鐘樓之上,怎麼?」
    虛幻道姑黛眉一挑,冷笑道:「怪不得宮寒冰那麼放心,把它留在『古家堡』。
    南宮大俠,這本『歸元真經』不但是假的,而且對練武之人有害無益。「
    此語驚人,聞言之下,南宮逸、商和、司徒奇顏色齊變,俱皆愣住。良久,南宮逸
方定過神來,雙眉一挑,震聲說道:「仙姑,這話當真……」
    他心神震撼,已然失去了那超人的冷靜,這不該問的一句話,竟也脫口而出。
    虛幻道姑她自然不會在意,冷冷一笑,道:「事關重大,虛幻又不是外人,焉敢欺
騙南宮大俠……」
    隨手揭開了「歸元真經」首頁,接口道:「南宮大俠請看,這首頁之上的八字口訣
是『須彌芥子,九九歸元』;據我所知,那真本首頁之上的八字口訣,是『須彌芥子,
萬流歸一』,數字之差,途徑迥殊,首頁便錯,其他不想可知……」
    至此,南宮逸方才恍悟為什麼三天兩夜中毫無所得,為什麼三天兩夜中,屢覺真氣
循環不暢了。
    他暗感寒慄之餘,只說了這麼幾句話:「宮寒冰他洞燭機先,料事如神,足智多謀,
深謀遠慮,令我南宮選自歎不如,只可惜……」
    唇邊驟起一陣輕微抽搐,往口不言。
    他沒有絲毫震怒,沒有絲毫憤恨,有的,只是由他口中說出的那由衷的佩服、由衷
的惋惜。
    虛幻道姑美目中異采閃動,淡淡道:「南宮大俠只想到了他那好的一面,所幸南宮
大俠功力深厚,武學高絕,一誤便收,否則換個人必然會走火入魔、肢體盡僵。
    南宮大俠怎不想想他那心腸歹毒陰狠的一面?「
    南宮逸淡笑道:「防盜之心,人人有之,何況這種武林重寶?那怪不得他,要怪只
怪我南宮逸不告而取,自找禍害。」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再閃異采,突然一歎道:「真正值得敬佩的,是南宮大俠而不
是他宮寒冰。南宮大俠這寬宏氣度、超人胸襟,該令任何人自歎不如、深感慚愧,尤其
是宮寒冰……」
    「他何止該慚愧!他宮寒冰簡直該死!」
    主座上,霍然站起了司徒奇,他目射威稜,鬚髮暴張,往外便走!但,卻被商和眼
明手快地一手拉住:「二弟,哪兒去?」
    「找那匹夫論理……」
    「論什麼?」商和截口說道:「咱們在『理序上站不住腳,倘若他反過來指咱們偷
竊,我問你,咱們能怎麼說?」
    司徒奇冷哼說道:「他敢!那是他『古家堡』自己的人拿出來的。」
    商和道:「他要問你是誰呢?」
    司徒奇不假思索,脫口說道:「是他那小師妹古蘭盧商和笑了,是冷笑。」二弟,
人家是怎麼對咱們的,咱們能這麼說麼產司徒奇一震,默然不語。
    南宮逸歎了口氣,道:「二哥,大哥說得對,你熄熄火吧!」
    司徒奇恨恨地坐回原位,根恨說道:「便宜了這匹夫!」
    他自說自話,沒人理他;商和一雙鳳目中神光炯炯,投向了虛幻道姑,座上抱拳,
突然道:「恕商和心直口快,憋不住話,要大膽訪問一句……」
    虛幻道姑連忙欠身笑道:「商大俠請只管垂詢,虛幻知無不言。」
    商和道:「不敢當,多謝了……」
    頓了頓,接道:「敢問仙姑怎麼對『歸元真經』瞭解得這般清楚,莫非……」
    虛幻道姑身形微震,笑道:「還是商大俠細心。實不相瞞,那『歸元真經』原本是
虛幻之物。」
    有這一句話,一切都明白了。
    南宮逸三兄弟悚然動容,商和挑眉說道:「這麼說來,是『古家堡』強搶掠奪……」
    虛幻道姑淡淡一笑道:「差不多。有道是:「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為這』歸
元真經『,虛幻差點賠上了這條命。「商和臉色一變,鳳目放光,震聲地說道:「怪不
得仙姑一直不離』古家堡『的左近,是古嘯天?「
    虛幻道姑搖頭笑說道:「到目前為止,虛幻只知道是『古家堡』中人,卻不知是
『古家堡』中何人。三位不見我一直黑紗蒙面麼?這便是那兇手所賜,他背後出手,攻
我不備,趁我昏迷中奪去『歸元真經』,而我卻無巧不巧仆伏在一株毒草之上,以至自
雙目以下,容顏全毀,形如厲鬼,由是不敢以面目示人……」
    她說來毫無悲憤淒楚色,卻聽得南宮逸三兄弟義憤填膺目眺欲裂,並暗暗寄予無限
同情。
    容顏是外表,尤其女兒家,這一輩子不全完了?
    商和那一張重棗面,更色呈赤紅,道:「仙姑,可查得了蛛絲馬跡?」
    虛幻道姑尚未答話,司徒奇臉色鐵青,已然咬牙說道:「大哥這還用問,除了宮寒
冰那匹夫之外,我不作第二人想。」
    商和神色凝重,搖頭說道:「二弟莫作如是語。『古家堡』中任何一人都難脫嫌疑,
據我所知,這『歸元真經』是古嘯天在一次遠行後攜回的。」
    司徒奇冷哼說道:「大哥也莫忘了,那次遠行有他大弟子宮寒冰隨行,徒弟得了寶
物,焉能不呈交師父?」
    商和又復搖頭說道:「二弟說得是理,固然有此可能,可是二弟該想想,古嘯無他
是何等樣人,他焉肯要此血腥之物?」
    司徒奇道:「宮寒冰他可以隨便編個詞兒。」
    商和道:「古嘯天他不是糊塗人。」
    虛幻道姑突然一笑,柔婉地截口說道:「好了,二位。商大俠、司徒大俠不必再為
虛幻的事爭論了!有道是:天理昭彰,不隱邪惡。我以為那兇徒終難久隱,總有一天他
要在天理之下現形出來,到那時,一切真相自然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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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56:08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經此一說,商和與司徒奇自不便再行爭論,兩個人互覷一眼,低頭不語。大廳中,
立即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但這份沉寂旋即便又被虛幻道姑打破。她轉望南宮逸,那清澈、深送目光深深凝注,
道:「虛幻身為尊夫人閨中密友,不能不為方外至交盡心盡力,只不知尊夫人那血仇一
事,南宮大俠偵查得怎麼樣了?」
    這位虛幻道姑,不愧是南宮夫人柳無雙閨中密友,由始至終她都為至友之仇時刻掛
懷、不遺餘力。
    南宮逸抬眼深注,滿含感激,遂把近日來的一些發現,毫不保留地說了一遍。
    最後皺眉道:「自從南宮逸再現武林至今,這諸多跡象,已使南宮選對這件案於掌
握了幾分把握,如今只苦於不知當初那兇手殺害無雙的動機何在,否則南宮逸便能立刻
指出真兇,叫他無可遁形。」
    虛幻道姑靜聽之餘,那無限美好的身形連連震動,美目中,也閃漾著兩道令人難以
言喻的異樣光芒。南宮逸話聲一落,她更是身形劇顫,美目中的異采,一轉而為懍人的
悲怒寒光,顫抖著聲音,脫口說了這麼一句:「這真令人難信,這真令人難信……」
    南宮逸入目異態,耳聞此言,呆了一呆,目射詫異,滿面惑然,問道:「仙姑,什
麼事令人難信?」
    虛幻道姑身形一震,立刻恢復她那超人鎮定,平靜地笑道:「哦!沒什麼,沒什麼,
虛幻只是……」
    只是什麼,她沒有說出口,沒能說上來。
    其實,天知道她能說些什麼。她能編個什麼詞兒搪塞?
    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知道那兇手殺害柳無雙的動機是什麼;可是她不能說,因為
她老把它說成是柳無雙的被害動機,那無殊不打自招,自己揭露自己的本來、自己的一
切秘密。
    根據南宮選這番口述,她現在也已經斷定那殺害柳無雙的兇手是誰了,可是她也不
能說出來;要不然,南宮逸如果問她說:「仙姑是根據什麼下此斷語的?」她將無從答
復,這豈不是不打自招?
    如今,別說她沒能設個詞兒搪塞,便是能,如何瞞得過奇才第一的南宮逸?他自是
不肯輕易放鬆。
    南宮逸目光深注,挑了挑後,道:「仙姑,恕南宮逸直言,仙姑是有什麼顧慮?」
    虛幻道姑心中一驚,表面上力持鎮定,笑道:「南宮大俠說笑了,虛幻身處當世三
大高手之側,那是安如磐石,任何人難動我分毫,有什麼可顧慮的。」
    真正說笑的是她,她是故作輕鬆。
    南宮逸又緊逼一步:「那麼,仙姑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虛幻道姑倏發銀鈴長笑。「司馬君實說得好: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
虛幻是個身無半點牽掛、無為無我的出家人,出家人有何難言之隱?」
    這比上一句更輕鬆,也更能收輕鬆之效。
    南宮選也笑了,但是他並未放鬆。「那麼,仙姑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虛幻道姑答得更好,她美國深注,笑著說:「出家人既無難言之隱,又何來不得已
的苦衷,再說,出家人行萬里、吃八方,不愁吃喝穿,又……」
    南宮逸不等她說完便截了口:「仙姑深具辯才,好犀利的詞鋒……」
    虛幻道姑也飛快說道:「南宮大俠該知道,這無關辯才,無關詞鋒。」
    南宮逸淡淡笑道:「南宮逸請教,那麼這算是什麼?」
    「鐵一般的事實。」虛幻道姑答得堅決有力,不可輕撼。
    可是,卻被南宮逸那千鈞神力推得晃了一晃。是否鐵~般的事實,有沒有顧慮、難
言之隱或不得已的苦衷,仙姑可以瞞任何人,卻絕瞞不了自己。
    虛幻道姑那超人的鎮定為之動搖,但,她不得不狠心、咬牙,甚至欺瞞自己,笑了
笑,道:「是的,南宮大俠,我自己明白,我沒有。」
    南宮逸一雙犀利目光緊緊逼視,一眨不眨,那足能看穿任何一個人的肺腑,更令虛
幻不安。「仙姑,出家人不打誑語。」
    那方覆面黑紗一抖,虛幻很巧妙地避開了那雙令她心悸的目光。「多謝明教,虛幻
自問心安理得。」
    「那麼,仙姑何故不安?」
    這是有力的一台,虛幻那強自支撐的超人鎮定,險些為之崩潰,她藉笑掩飾不安之
態。「南宮大俠,虛幻一不做虧心事,二不為……」
    「仙姑。」南宮選飛快接道:「人之相交,貴相掬心,南宮逸一片赤誠高攀,對仙
姑推心置腹,仙姑又怎好隱隱瞞瞞?」
    虛幻笑了,笑得又很勉強了。「南宮大俠錯怪了虛幻,虛幻已對南宮大俠盡披肝膽…
    …」
    南宮逸雙眉一挑,突然說道:「那麼,請仙姑答南宮逸這第一問,出家人胸懷慈悲,
何忍眼睜睜見南宮逸不得團圓!」
    虛幻道姑忙自稽首:「無量壽佛,南宮大俠,這個罪名虛幻擔當不起,虛幻可沒有
攔阻賢伉儷任何一位。」
    南宮逸唇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說道:「可是仙姑,拙荊所在,仙姑對南宮選一
直隱瞞至今。」
    虛幻道姑搖了頭道:「南宮大俠又錯怪了虛幻,出家人沒有那麼狠的心腸;南宮大
俠明智,該想想,縱然是虛幻道姑對南宮大俠有所隱瞞,使南宮大俠無從找著尊夫人,
但南宮大俠俠蹤到處,對尊夫人,虛幻該無法隱瞞,尊夫人為什麼不來找尋南宮大俠?
賢伉儷情深似海,難道尊夫人不希望夫妻團圓?
    足見,尊夫人她有某種不得已的原因,為這種不得已的原因,她只有暫忍。蓋兩情
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尊夫人巾幗奇女,她都能忍,南宮大俠蓋世奇才,又何
獨不能?倘若南宮大俠以此見怪,那太冤枉了,要怪該怪尊夫人,不該怪虛幻……「一
番話,駁得南宮選張口結舌,無詞以對。良久,他方始探頭苦笑:「多謝仙姑明教,看
來南宮逸昂藏鬚眉七尺軀,比不上仙姑多多,關於拙荊下落,南宮逸從此不敢再問仙
姑……「
    這話,聽得虛幻暗吁了一口大氣,身形可也隨之驟起一陣輕顫。「南宮大俠也莫作
如是語,我敢說賢伉儷必有相見日。」
    南宮逸面上掠過一絲黯然悲笑,欠了欠身。「南宮逸先行謝過,那全仗仙姑大力成
全了。」
    虛幻道姑淡然而笑,道:「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不敢久見人家夫婦不碰頭。」
    南宮逸玉面微微一紅,整了整臉色,道:「如今,再請仙姑答南宮逸第二問;仙姑
明知拙荊之被害動機,為什麼對南宮逸隱而不宣?」
    單刀直入,一針見血,虛幻道姑身形一震,笑問:「南宮大俠怎知虛幻知道尊夫人
被害之動機?」
    南宮逸呆了一呆,脫口說道:「因為仙姑是拙荊閨中密友。」
    話說出口,便立感不妥,因為這不成理由。
    果其不然,虛幻道姑立刻笑道:「論關係,再親密的朋友也難比結髮夫妻,南宮大
俠尚且不知,虛幻我何具通天本領能夠獨院?」
    南宮逸搖頭苦笑:「看來我不該有此一問,我明知仙姑知道,可是仙姑不露破綻,
高明得使我無疵可擊,那第三問,也只好作罷了。」
    他作罷,虛幻和不干休,笑了笑,道:「我願意聽聽南宮大俠第三問。」
    南宮逸苦笑了一聲,道:「仙姑明知那殺害無雙的兇手是誰,為何也不肯吐露?」
    虛幻道姑目射欽佩之色,笑道:「南宮大俠是越發地錯怪虛幻了!虛幻是尊夫人閨
中密友,無論從哪方面說,都該盡心盡力,協助南宮大俠為尊夫人報仇雪很,查緝兇手
猶恐未及,哪有明知兇手是誰卻秘而不宣之理?」
    這話是理,但誠如南宮逸所說,他明知虛幻道姑所言不實;然而,虛幻道姑不露破
綻,高明得使他無跡可擊,莫可奈何。
    事關委仇,在這種情形下,對一個來歷不明的神秘道姑,南宮選他本可以不必有任
何顧慮地嚴詞逼問,追究到底。
    無如,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一旦面對這位功力高深莫測、智慧高絕、行事神
秘的虛幻道姑,他便狠不起心、提不起勇氣;那英氣、那豪風、那俠膽、那傲骨,一股
腦兒地不知跑到何處去了。
    再說,虛幻道姑,人家也曾為他冒死去面對宇文伯空,也毫不猶豫地為他指出「歸
元真經」是假非真。
    是故,他在試了好幾次之後,終於還是婉言剖陳:「仙姑之言,我深有同感,仙姑
是拙荊閨中密友,自不會對殺害拙荊兇手有所掩護,秘而不宣;不過,我有句話不得不
說,究竟仙姑是否知道真相,你知我知,不必再多爭辯。南宮逸雖不知仙姑為什麼要這
麼做,但南宮逸深信仙姑之所以這麼做,必具深意,必有不得已之苦衷;這,對南宮逸
夫婦,是善不惡,有益無害,所以,南宮逸不再追究,請仙姑靜坐,我們談點別的。」
    這,勝於雄辯,勝於通問,虛幻道姑身形一陣顫抖,美目中異采閃漾,激動稽首:
「多謝南宮大俠體念苦衷,虛幻他日必有一報。
    南宮逸淡然地還禮不語,司徒奇卻鳳目放光,突然震聲地說道:「這麼說來,仙姑
是真的知道……」
    虛幻道姑毅然點頭:「無量壽佛,南宮大俠大度相容,虛幻不敢再打勝語。」
    司徒奇變色而起,南宮逸及時沉喝:「二哥,對人退一步!」
    司徒奇默然不語,憤然坐下。
    南宮逸轉向虛幻,含笑致歉:「二拜兄性情剛直,失禮處,南宮逸謹代……」
    「虛幻不敢。」虛幻道姑連忙地欠身,說道:「這是至性,也是常情,換了是虛幻,
也是一樣。」
    話雖這麼說,可是大廳中的氣氛已顯得有些不調和;而且,虛幻道姑說完,一時也
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適時,商和卻突然輕咳一聲說道:「三弟,你適才跟宮寒冰在峰頂都談了些什麼?」
    商和是有心人,他有意改變話題。
    南宮選與虛幻道姑同時投過感激一瞥,南宮逸遂連忙把剛才在峰頂跟宮寒冰唇搏舌
斗、鉤心鬥角的經過說了一遍。
    商和、虛幻道姑靜聽之餘,臉色連變;南宮選話聲一落,商和便即鬚髮俱張地搖頭,
道:「好厲害的匹夫!他竟當著你面承認了,仗著沒第三者在場,抓不到他的證據,咱
們便拿他莫可奈何……」
    虛幻道姑也歎道:「此人之心智,可說罕見,論稟賦、論武功,他都稱得上百年難
遇,舉世難求,只可惜心術不正……」
    司徒奇雙目暴射威稜,突然拍了桌子。「三弟,他憑什麼阻止你跟古蘭來往?
    弒師、殺弟又卑鄙無恥地企圖拈污古蘭!
    他還憑什麼?「
    南宮逸軒了軒眉,沒說話,他能說些什麼?
    虛幻道姑望了他一眼,卻說了話:「誠如司徒大快之言,也誠如南宮大俠之言,宮
寒冰他不配再拿理『古家堡』門戶,更不配為蘭妹妹未婚夫婿;只是,南宮大俠,宮寒
冰他說的也不錯,那要等南宮大俠掌握明確證據、揭穿他之後,否則他不但掌定『古家
堡』門戶,而且也有權干涉南宮大俠與蘭妹妹來往。這種人陰狠毒辣,翻臉無情,什麼
事都做得出,甚至會反咬一口、公開指控南宮大俠涉嫌……南宮大俠倒不可不防。」
    南宮逸淡然說道:「多謝仙姑提醒,南宮逸行事仰不愧於天、偏不作於人,心安理
得,問心無愧,我不在乎世情之毀譽褒貶。」
    虛幻道姑道:「可是南宮大俠該為蘭妹妹想想。」
    南宮逸挑眉說道:「古蘭她不是世俗兒女,她也不會介意。」
    虛幻道站道:「南宮大俠,別忘了,蘭妹妹是個清白女兒家,女兒家名節為重,她
總是要嫁人的。」
    南宮逸陡挑雙眉,目閃威稜,道:「難不成世間男子盡皆」那不能怪別人。
    「虛幻道姑淡然截口道:「在未揭穿宮寒冰劣跡之前,他是『古家堡』掌門人,又
是蘭妹妹未婚夫婿,身份名望並不比南宮大俠差多少;他說的話,可不會沒有人信,眾
口可以鋒金,唇槍可以殺人。「南宮選一震,機伶寒顫,默然不語,半晌,始聲苦笑,
道:「
    南宮逸方寸已亂,仙姑是要我……「
    虛幻道姑正色說道:「除非南宮大使要她,否則就遠離她,別管她。」
    南宮逸一震說道:「仙姑這話,南宮逸不懂。」
    虛幻道姑侃侃而談:「很簡單,虛幻願為南宮大俠解說。
    倘若南宮大俠不要她,為顧全她的清白,以及南宮大俠自己一世俠名,虛幻我奉勸
南宮大俠即刻遠離她,怪她嫁宮寒冰也好,剃度落發、青燈古佛了餘生也好,或心碎腸
斷悲痛自絕也好,那都不關南宮大俠的事;要是南宮大俠打算要她,那麼就趕快想辦法,
揭穿宮寒冰的醜惡面目,助這個可憐的女兒家掙脫苦海……「這哪裡是任南宮逸選擇,
分明是讓南宮逸沒有選擇的餘地!這哪裡是兩個辦法,分明是通南宮逸要古蘭。
    這讓南宮逸怎麼回答?他身形顫抖,玉面抽搐,說不上話來。
    而虛幻道姑她卻硬起心腸又是一句:「蘭妹妹的一生,是好是壞,是死是活,是幸
福是悲慘,全在南宮大俠一人,事關重大,虛幻敢請南宮大俠三思。」
    南宮逸身形暴顫,唇邊滲血,一聲痛苦呻吟,緩緩低下頭去。他沒有三思的機會,
他只有一條路。
    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古蘭悲慘一生、這樣下去?
    誠如虛幻所說,那情海斷腸人兒,已經夠可憐了。
    古蘭的一生,就在他一句話,而這句話他怎麼出口?往日裡,他力拔山兮氣蓋世,
今天他自覺軟弱得可憐……
    商和深知這位三弟的脾氣,他想勸,但不敢勸,一雙老眼滿含焦慮地投向了司徒奇。
    司徒奇剛烈性情,可不管那麼多,砰然地一聲,又拍了桌子,長眉雙挑,目射威稜,
那鐵面上,神色怕人。「三弟,事到如今,你還猶豫怎地?我不管你要不要古蘭,可是
我要你趕快公開那匹夫陰謀……」
    南宮逸猛然抬頭,星目已然赤紅,臉色煞白,嘴角上,也掛著一絲令人觸目驚心的
血漬,搖頭苦笑道:「二哥,你要我怎麼做?憑我的聲望、身份,我可以這麼做,也不
愁武林同道沒人信我;但是,我不願落個以身份。聲望壓人的話柄,更因為有古蘭介於
其間,我也不能讓人說我是因為她而不擇手段的對付宮寒冰,所以我一直隱忍至今,要
在獲得明確證據後再予揭發。」
    司徒奇冷哼說道:「我這個人做事沒那麼多顧慮,我只要打算做,便會不顧一切大
刀闊斧幹一番。什麼叫壓人?你為的是宇內蒼生、天下武林!至於古蘭,你既然不計較
世情之毀譽褒貶,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麼說?做就做,別人愛怎麼說就讓他們說好了。」
    「鐵面天營神鬼愁」委實鐵膽傲骨、奇豪蓋世,這天不怕。
    他不怕的作風,也委實能令神驚鬼愁。
    南宮逸苦笑不語。商和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可是他話說得很委婉:「三弟,你二哥
的說法,固然過於偏激,但卻不失為真理。姑不論是否為古蘭,三弟且為天下武林想想,
容不容咱們這般拖下去,能不能等到咱們獲得確切證據!三弟當初的顧慮極對,各大門
派分散各處,咱們顧此顧不了彼,那疲於奔命。終至不保的後果,是很可怕的。」
    南宮逸身形震動,仍沒說話,虛幻道姑望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南宮逸知道她要說
什麼,忙淡淡一笑,說道:「仙姑,你只給我一條路,好意我領受了,但我不願消極地
適應情勢,我要積極地解決問題,可否容我對付了宮寒冰之後再說?」
    「可以。」虛幻道姑美目中異采閃動,毫不猶豫,毅然點頭。
    「南宮大俠胸襟超人,令人敬佩,但虛幻要奉勸一句,情之一字,能生人能死人,
情無難補,一念之差,便足鑄千古恨事。良心的譴責,是任何人所難忍受的,南宮大俠
一身俠骨、性情中人,當不會生就一副鐵石心腸。為南宮大俠,為蘭妹妹,我希望南宮
大俠別令人失望,言盡於此,南宮大俠有何高明之策,虛幻這廂洗耳恭聽。」一番話,
聽得南宮逸再度機伶寒顫、心弦震顫;他知道,倘若他置那清海斷腸人兒萬外深情於不
顧,住她柔腸寸斷、芳心片碎,他將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等忍人!可是,他又怎能……
「他不敢再想下去,猛一咬牙,把這徒亂人意,令他束手的事兒,暫時逐出腦海。
    沉默半晌,說道:「所謂高明策,面對仙姑,那是班門弄斧,適足貽笑大方,淺薄
得可笑;不過,我這個笨辦法兒,卻能使官寒冰不能再在『古家堡掌門人』與『幽冥教
主』兩種身份之間同時並兼。」
    虛幻道姑美目中飛閃異采,道:「虛幻愚昧,願聞其詳。」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好說,南宮逸自當不避淺薄,一一詳陳……」
    隨即,壓低了話聲,低得只有在座的他們四個才能聽得到。除了他們四人,別人是
一絲絲難聞……
    第二天一早,虛幻道姑一個人兒悄悄地走了,下了「華山」,下了「蓮花峰」,重
又進入那茫茫人海、莽莽武林,不知所終。
    但是,她走後,由「華山」中樞「蓮花峰」上傳出來的一樁消息,立刻震動字內,
沸騰了武林。
    沒有幾天工夫,已然傳遍天下武林的每一個角落,這樁消息,有著無限的威力。
    使多少人為之鼓舞,多少人又為之惶惶不安。
    於是乎,它成了武林人物茶餘飯後的談話資料,武林中的每一處,三山五嶽、四海
八荒,甚至於茶肆酒樓中,無時無地,沒有一個人不在談論著這件事。
    同時,都懷著一種忐忑的心情,在靜靜的等待著。
    這消息是:當今字內第一奇才、武林第一人「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訂期邀
斗當今字內武林的三大高手,要各憑所學,放手一搏,重定那天下第一人寶座之主,看
看那當今天下英雄翹楚究竟為誰屬!這三大高手是:「玉面烏衣秀士」宇文伯空、古家
堡掌門人「冷面玉龍『宮寒冰、幽冥教主」幽冥帝君「。
    時間,是八月十五月圓之夜。
    地點,是華山落雁峰「接天坪」之上。
    而,八月十五月圓之夜,距今只有十天。
    消息有的是真實,有的卻出諸訛傳,消息的真假,來源之是否可靠,都尚待證實。
    由華山派中樞重地「蓮花峰」上傳下來的消息,華山派「三清院」的武林群豪,卻
猶被蒙在鼓中。
    這消息,還是一名下山採辦的「華山」弟子三天後帶回來的。
    於是,「三清院」跟在天下武林之後,為之震動,為之沸騰。
    「三清院」那後院之中,南宮逸一個人正在那兒神態悠閒的負手散步,左側那月形
門中湧進了由「華山」掌教無機真人為首的武林各門派代表。
    自然,群豪是來證實消息的真假,因為他們不認為南宮逸會在此時此地邀鬥三雄,
重定天下第一人誰屬。
    而結果,南宮逸給他們的答覆是正色點頭,毅然承認;他的理由是早晚難免,與其
他日麻煩,不如提早當著天下武林之面,公平一搏,了卻一樁心事。
    最後,並懇邀各派群豪屆時蒞臨,擔任評判。
    這無須他邀請,就是不邀請,天下群豪屆時也必然趕到,誰肯錯過這千載難逢良機,
誰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眼福?
    這當世四位絕頂高手的爭論雌雄,那是人生難得一見,必然是驚天地、泣鬼神,風
雲為之變色、草木為之含悲,激烈空前,盛況絕後。
    身為武林人,能飽這一次眼福,也可終生無憾了。
    於是,群豪皆懷著一種既興奮、又不安、更滿足的心情走了,等待著那難等又難耐
的十天過去。
    群家剛走,畫廊盡頭,轉出了青衫瀟灑、臉色陰沉的「冷面玉龍」宮寒冰,他是三
位被邀人中之一。
    他一直走到南宮逸面前,臉上的神色很複雜,以那令人無從意會的目光,望了南宮
逸一眼。「南宮大俠,遲到今日我才知道。」
    南宮逸一句話沒說,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張大紅請柬遞了過去。
    宮寒冰猶豫了一下,接在手中,雙目之中異采連閃,唇邊浮現一絲無從意會的詭異
笑意。「閣下,當真?」
    南宮逸淡然說道:「宮大俠已然接到請柬,南宮逸一片赤誠,屆時務請出席,也莫
讓天下同道失望。」
    宮寒冰雙眉一挑,倏接長笑:「承蒙看重,更蒙寵邀,這是宮寒冰畢生榮寵,『古
家堡』與宮寒冰同感無上光彩,怎敢令南宮大俠與天下武林失望。」
    南宮逸道:「這麼說,宮大俠是應邀了?」
    宮寒冰微笑說道:「為答報知遇,縱是刀山油鍋,宮寒冰也要闖上一闖。」
    「壯哉豪語。」南宮逸揚眉笑道:「雖言之過重,但究竟賞光,南宮逸這裡先謝
了。」
    「好說。」宮寒冰狡黠目光深注,道:「我是捨命陪君子,其實我明知由不得我不
去。」
    南宮逸笑道:「南宮逸下的不是『霸王帖』,不敢相強,任憑閣下。」
    「我知道。」宮寒冰點頭笑道:「只是『古家堡』威名,我不能讓它在我手中掃地;
同時,宮寒冰這點薄名也得來不易,我還想要。」
    南宮逸笑道:「那閣下還有什麼好說的?」
    「有。」宮寒冰雙目追視,詭異一笑,道:「我請教南宮大俠這用意……」
    南宮逸抬手一指他手中,道:「請柬之上,寫得至為詳盡,宮大俠何妨自己看?」
    宮寒冰笑了笑,目不轉瞬,道:「對英雄翹楚、天下第一人寶座,我宮寒冰有自知
之明,不敢存半絲非份之想,所以我懷疑南宮大俠此舉用意,不如請柬上寫的那麼單
純。」
    「冷面玉龍」心智過人,的確厲害,南宮逸心頭暗震,笑道:「閣下心智高絕,一
向料事如神,這回你料錯了。」
    「是嗎?」
    「我邀請的不只閣下一人,而面對著天下英雄,閣下還怕我南宮逸用心叵測,使什
麼陰謀伎倆不成?」
    「那倒不是。」宮寒冰揚眉笑道:「『冷面玉龍』名雖薄,可也得來不易,雖可隨
時拋卻,但要拋卻很有價值;是故,我不得不戰戰兢兢,多方小心……」
    南宮逸淡然笑道:「爭雄論雌,但憑所學,技藝功力,絲毫勉強不得,一著之差,
便足輸全盤,凶險是在所難免……」
    宮寒冰截口說道:「我怕的不是凶險,而是那另外的叵測用心。」
    南宮逸坦然說道:「既有不釋,那就最好別去。」
    宮寒冰目中異采一閃,陰笑說道:「不必相激,宮寒冰準時出席就是。」
    南宮逸淡淡說了一句:「因為所份。」
    宮寒冰略一沉默,笑道:「我也懷疑,南宮大俠在決定對像邀約之先,是否經過考
慮?」
    南宮逸道:「南宮逸行事,從來不止三思,尤其此事。」
    宮寒冰笑道:「南宮大俠沒有下錯帖子找錯人?」
    南宮逸道:「對自己,我深具自信,我也說過,行事不止三思。」
    宮寒冰笑了笑,道:「我認為,當今宇內,南宮大俠的唯一勁敵,是字文伯空。」
    南宮逸道:「那是宮大俠妄自菲薄,過於謙虛,也太看不起『幽冥教主』,我南宮
逸卻不敢做如是想法。」
    提起「幽冥教主」,宮寒冰忽地笑道:「對了,那『幽冥教主』始終如天際神龍,
見首不見尾,行蹤不定,神秘莫測,我不知南宮大俠這請柬將如何下法?」
    南宮逸笑道:「我想偏勞宮大快轉交。」
    宮寒冰搖頭笑道:「這個宮寒冰能薄力淺,恕難效勞,只有方命。」
    南宮逸笑了笑,道:「怎麼,宮大俠是怕無從投遞?」
    宮寒冰點頭笑道:「這是個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敢代他接帖。」
    「為什麼?難不成我帖上有毒?」
    宮寒冰道:「毒還好,也奈何不了我,我是怕上這個大當。」
    南宮逸心頭一震,大笑說道:「宮大俠是怕我栽贓,使你百口莫辯?」
    宮寒冰狡猾笑道:「是與不是,彼此心照不宣,何用多說?」
    南宮逸攤手笑道:「這麼一說,我倒不敢偏勞了。」
    宮寒冰道:「所以我擔心南宮大俠這張帖兒遞不出去。」
    南宮逸揚眉笑道:「不勞閣下擔心,南宮逸這張請柬目有投遞之處。」
    宮寒冰面上閃電掠過一絲疑色,道:「它寒冰願聞高明。」
    南宮選淡淡一笑道:「我請人傳出消息,如今這消息已然震動宇內、沸騰武林,那
『幽冥教主』不聾不瞎,他必早已獲悉。
    他若真是英雄,不會等我下帖,他該派個人,或親自來向我南宮逸要上一份。
    「宮寒冰笑道:「宮寒冰不敢苟同,我不以為他會那麼傻。「
    南宮逸心中暗震,笑道:「南宮逸不懂閣下這『傻』字何來?
    「傻』字何指?「
    宮寒冰目光凝注,笑了笑,道:「南宮大俠不是存心考我,便是欺定宮寒冰笨蠢。」
    「好說。」南宮逸道:「我兩者都不敢。」
    宮寒冰淡笑說道:「南宮大俠之用意,不在寧文伯空,也不在宮寒冰,而只在『幽
冥教主』一人。南宮大俠是存心逼他出來,他既能領袖『幽冥教』,心智自是不差,他
豈會上這個當?」
    一番話顯示他料事如神,對南宮遺的用心瞭如指掌,聽得南宮逸心頭連震,驚駭不
已。表面上,卻是力持鎮定,笑道:「閣下使我南宮逸五體投地,深深歎服。
    不錯,這確是個圈套,只可惜,他明知圈套也得往裡鑽,要不然,他今後還在武林
中稱的什麼雄?爭的什麼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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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57:02 |只看該作者
宮寒冰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不上當並不一定就是懦弱。縱然這次不出頭,他
日一旦懾服武林,一統天下,仍然是宇內霸主、人間至尊,誰敢說一個『不』字?」
    南宮逸聞言一愣,心情立刻沉重,笑道:「那就由他吧!他要是來,那是他自鑽圈
套,他要是不來,我南宮逸承認白費心血,自認失敗就是。」
    宮寒冰目中異來一陣閃動,充滿了狐疑。「真的就那麼簡單麼?」
    南宮逸何等高智,淡然一笑,搖頭說道:「就這麼簡單,信不信全憑閣下。」
    宮寒冰揚眉笑道:「南宮逸不愧高明,簡直令人莫測高深。」
    說話間,月形門裡面又傳步履聲,兩個人影一閃,後院中跨進了「鐵腕墨龍」
    辛二爺與那薄命人兒古蘭。
    南宮逸當即皺眉笑道:「又是兩個打聽消息的。」
    宮寒冰笑了笑,低低說道:「關心南宮大俠,家師妹由來不後人,閣下幸勿忘卻那
夜宮寒冰峰頂相誡之語,否則……」
    話猶未完,辛天風與古蘭已雙雙來至近前。
    南宮逸雙目剛挑,辛天風已然出聲相問:「老弟,是什麼事高明,又什麼事高深莫
測?」
    南宮逸未及答話,宮寒冰卻搶著笑答:「便是二弟跟小師妹要來打聽的這件事高明,
便是這件事的用意,令人高深莫測,不安得很。」
    辛天風呆了一呆,瞪目說道:「我適才聽無機掌教說起,還未敢置信,這麼說來,
老弟八月十五邀鬥『落雁峰』之事,是真的了?」
    宮寒冰笑道:「怎麼不真?如假包換,鐵一般的事實c」
    隨手自袖底取出那張大紅請柬,遞與辛天風。
    辛天風接過請柬,只一眼,立刻轉往南宮逸。「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逸笑道:「請柬之上,寫得清清楚楚,二俠不會自己看麼?」
    「老弟。」辛天風沒看,搖頭說道:「我不相信真是這回事兒。」
    「為什麼?」
辛天風正色道:「『談笑書生乾坤聖手』不是那種爭強好勝之人,縱是為了對付宇
文伯空,與那『幽冥教主』,我大師兄卻不該在被邀之列。」
    看來,這蓋世英豪是對南宮逸知之甚深,無奈,他卻一絲兒也不瞭解自己的那位大
師兄。
    南宮逸暗暗搖頭之餘,投過一瞥感激與感動的目光。「多謝二俠知我,二快也高明
得令人佩服。為天下武林、字內蒼生,為老堡主與岳四快的血仇,無論群雄或者是三位,
不都急於緝拿那『幽冥教主』麼?我是逼著他出來……」
    辛天風截口說道:「這個我知道,但我大師兄與宇文伯空南宮逸笑道:「後者我是
不得不談;那字文伯空再現武林,為的就是逐鹿第一名頭、奪取英雄翹楚,他若知道,
必會不清自來,如是,何不索性大方一點,連他也一併請了?至於令大師兄宮大俠……
「看了宮寒冰一眼。」我面對兩個蓋世條雄,一個已窮於應付,何況兩個?所以,我不
得不老老實實地請個幫手,這樣總比暗裡埋伏好。「
    辛天風長眉一挑,洪聲長笑:「老弟,我如今才算是完全明白了,高明!高明!
    的確高明!設非是老弟你,別人就一輩子也想不出這種好主意……「
    笑聲忽住,臉色一寒,鳳目中突射懍人威稜。「好!八月十五,這回我總該見著那
匹夫了!公仇、私恨,我辛天風這回要是讓他逃生掌下,誓不為人!」
    那懍人煞氣,令人望之心寒。
    南宮逸又望了宮寒冰一眼,皺眉笑道:「宮大俠,瞧瞧二俠這威風、這煞氣,倘若
是讓『幽冥教主」知道了,他就不敢來了,那我這番心血……「宮寒冰挑眉說道:「為
公仇,為私恨,別說是家二師弟,就是我富寒冰也不會放過他,多謝南宮大俠給我兄弟
這麼一個機會。「
    南宮逸皺眉說道:「自己人謝個什麼!只是我擔心他真的會不敢來。」
    宮寒冰冷笑說道:「南宮大俠太看輕那『幽冥教主』了。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今日他若是怕,當初他就不會下那麼狠的毒手了!再說,南宮大快適才說過,這麼
一場邀鬥他都不敢來,還談什麼獨霸天下、稱尊武林?「
    南宮逸目中異采一問笑道:「說得是,希望如宮大俠之言,那麼,十日之後,那落
雁峰頭『接天坪』上,便是他血濺黃沙、陳屍理骨所在,我要讓他有來無回,把他那多
年心血,一腔霸圖,全部埋葬於斯。」
    宮寒冰目中飛閃一絲奇光,青衫抖動,揚眉笑道:「大禍一除,天下永靖,南宮大
俠從此便可穩坐那天下第一人寶座,不慮有人敢再……」
    「宮大俠錯了。」南宮逸突然搖頭笑道:「我不在乎這區區虛名,縱然在乎,只怕
也保它不住。別說我擔心『幽冥教主』屆時可能會跟字文伯空聯手,雖然他兩個各自為
政、不聯手,除了一個『幽冥教主』之後,還有個更扎手的宇文伯空……」
    宮寒冰面上掠過一絲異樣神情,笑道:「那是南宮大俠多慮,宮寒冰不以為宇文伯
空會跟『幽冥教主』聯手,他兩個利害衝突,自然是冤家對頭……」
    「宮大俠又錯了。『南宮逸搖頭說道:「他兩個固然利害一致,他兩個一般地極富
心智,平常固然是冤家對頭,可是一旦有人威脅到他們那同一目的時,他兩個有可能會
聯起手來,先對付這外來的威脅,然後再設法除去那同一目的的勁敵。「宮寒冰眉梢一
挑,似乎面有喜色,不過那極其輕微,皺眉說道:「這麼說來,南宮大俠是毫無把握了?

    南宮逸仍然是無時無刻不在留意著他的神色,睹狀聞言,淡淡一笑道:「那也不是
這麼說,也許我能說服字文伯空跟我聯手,再加上宮大俠鼎力相助,何懼之有?」
    宮寒冰深深地看了南宮逸一眼,道:「宮寒冰竭盡綿薄,那自是毋待多言,可是宮
寒冰不敢相信守文伯空會跟南宮大俠聯手。」
    「為什麼?南宮逸願聞高見。」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該知道,字文伯空之所以再現武林,主要還是為了怨恨南宮
大俠昔年橫刀奪愛,使他錐心刺骨,永淪痛苦深淵。他扶情仇而來,自信只要打倒了南
宮大俠,天下武林便唾手可得,由是,他豈肯再跟南宮大俠聯手?」
    南宮逸故作微微一愣,剎時間又恢復常態,笑道:「看來,我的機會不如那『幽冥
教主』。不過,我有宮大俠鼎力相助,雖難獲勝,想也不至落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掌握著一步有力的殺著。
    宮寒冰看在限內,面上閃過一絲得意猙獰色道:「它寒冰深有自知之明,屆時雖自
當竭盡所能、放手力拼,但還請南宮大俠莫寄予太高期望,要不然……」
    辛天風突然挑眉大叫道:「大師兄怎地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難道我幾個到時
候會袖手不前、作壁上觀不成?」
    宮寒冰呆了一呆,道:「我怎麼忘了還有商大俠、司徒大俠及二弟?」
    南宮逸也自搖頭失笑:「我也忘了還有個」鐵腕墨龍『辛二爺。「辛天風回頭一瞪
眼,道:「老弟,你說我不行?「
    「我哪兒敢!」南宮逸說道:「我可沒有說這種話,『鐵腕墨龍』辛二爺虎威曾使
得好邪喪膽……」
    辛天風大叫說道:「好老弟,你敢損我?」說著,揮掌便抓。
    南宮選身形一閃,避過辛天風鐵掌。「天地良心,我說的可是實話。」
    辛天風跳腳哇哇大叫:「好啦,到時候我非讓你看看不可南宮選笑了,笑聲中,宮
寒冰拱手告退。」南宮大俠,宮寒冰有點事,要暫時告退,八月十五夜,定必準時奉召
出席就是。「轉身而去。南宮逸目送笑道:「多謝了,南宮逸也準時恭候俠駕了。「
    一直望著官寒冰在月形門後消失不見,始終沒開口的古蘭,卻黛眉微皺,突然柔聲
喚道:「三哥……」
    辛天風忽地一擺手。「漫著,師妹,你二師兄不做惹人討厭的人,有話等我走遠了
再說。」衝著古蘭眨眨眼,大步離去。
    古蘭粉靨飛紅,嬌羞欲滴,跳了蓮足。「二師兄,你敢……」
    可惜,辛天風已然走遠了。
    古蘭回眸一瞥南宮逸,萬外深情傾注,垂下了螓首。
    南宮逸心頭一震,腦中立即浮現昨夜大廳中的情景,心中一陣絞痛,險些為之淚下。
    半晌,古蘭方緩緩抬起了螓首,她第一眼看見的,是南宮逸那色呈蒼白的一張玉面。
    一驚皺眉:「三哥,你怎麼了?」
    南宮逸程然而醒,猛悟失態,忙強笑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古蘭淒婉一笑,笑得人心碎。「三哥,別瞞我,虛幻姊姊都告訴我了;我心比天高,
命比紙薄,不敢奢求,有三哥那天那一句話,我就滿足了。」
    南宮逸心弦震顫,難忍胸中激動,只覺兩眼一酸,視線立即模糊,顫聲道:「蘭姑
娘,你,唉……」
    「三哥,不談這些了。」古蘭突然一笑截了口:「談多了,徒亂人意,也不會有什
麼結果,總是淚眼相對,三哥為難我斷腸,又何必……」
    南宮逸熱血往上一湧,剛要張口。
    古蘭已淡淡一笑,接著笑道:「三哥,你真是這個意思?」
    南宮逸呆了一呆,道:「蘭姑娘是說……」
    「俄指的是三哥邀鬥他幾個之事。「南宮選點頭說道:「我真的是要退那』幽冥教
主『。「
    古蘭美目深注,追問了一句:「三哥也真是要我大師兄幫忙?」
    南宮逸心中一震,忙道:「當然!除了令大師兄,也沒人能夠助我一臂之力。」
    古蘭談談笑道:「我卻不以為三哥之所以邀我大師兄,是要他到時候助三哥一臂之
力。」一語中的,一針見血。
    南宮逸暗驚道:「那麼,蘭姑娘以為……」
    古蘭幽幽說道:「我不知道三哥真正的用意,因為三哥有太多的事一直瞞著我,不
過,我敢斷言三哥必不會是要他幫忙。」
    南宮逸心中一鬆,道:「蘭姑娘要是不信,到時候自然知道古蘭抬眼凝注,道:
「我不是不信,我是覺得不可能。三哥當初不答應跟他聯手對付字文伯空,怎會借他一
臂之力對付『幽冥教主』?「
    南宮逸一怔忙道:「那不同,『幽冥教主』是『古家堡』的血海大仇。」
    古蘭淡淡笑道:「三哥這理由令我無從辯駁,三哥以為他會來麼?」
    「蘭姑娘是指『幽冥教主』?」
    古蘭點了點頭:「是。」
    南宮逸點頭說道:「我有十成把握,他必然會來,只因為他不是尋常武林人物,而
是一個自視很高、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蓋世梟雄。」
    「那麼……」古蘭忽地皺起黛眉。「三哥,我很為你擔心。」
    南宮逸道:「蘭姑娘為我擔心什麼?」
    古蘭道:「一個宇文伯空已使三哥窮於應付,再加上一個『幽冥教主』,萬一他兩
個真如三哥之言,聯了手……」
    機伶一顫,螓首低俯,接著,是一個輕若故納,幾幾乎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的幽幽
聲:「我也不要……」
    南宮逸心弦震動,忙笑說道:「蘭姑娘不必為我擔心,那宇文伯空不會跟『幽冥教
主』聯手的,縱會,我有令大師兄為助,也不至落敗。」
    古蘭抬眼凝注,道:「三哥剛才不是說,那『幽冥教主』必會跟字文伯空聯手麼?」
    南宮逸笑道:「那是我有心試試令大師兄的膽識,蘭姑娘怎麼認了真?」
    古蘭幽幽抬頭。「三哥,我不以為如此,彼此相識非一日,家大師兄……」
    南宮逸截口忙道:「就算他兩個會聯手,我還有辛二俠、我大哥、二哥,及天下群
雄做我的後盾,有什麼好怕的?」
    古蘭似乎是安7點心,低著頭,沒說話。
    南宮逸卻略一遲疑,笑道:「蘭姑娘,天色不早,是吃飯的時候了,咱們過去看
看。」
    古蘭猛抬螺首,道:「三哥是要下逐客令了?」
    南宮逸一震,話說得無限懇切:「蘭姑娘,我怎敢,又怎會?
    我是要跟蘭姑娘一起走。「古蘭笑了,嬌靨上微有紅意,道:「我不餓,在這兒多
談會兒不行麼?「
    南宮逸暗暗皺眉,笑道:「那怎麼行?餓壞了蘭姑娘,倘是令大師兄與二師兄責問
起我來,我可擔當不起呢。」
    古蘭又笑了,這回笑得好美、好甜,剛要說話。
    月形門內進來一人,是商和,他~眼望見這兩位,一愣,便要退回去。南宮逸連忙
叫道:「大哥,有事兒麼?」
    商和只得站住,道:「沒什麼事兒,大夥兒等你吃飯呢。」
    南宮逸心中一鬆,望著古蘭。
    古蘭白了他一眼,柔婉笑道:「我都不餓,三哥就不能陪著我不吃?」
    話雖這麼說,總算當先轉身向裡面走去……入夜,「蓮花峰」靜靜浸沉在如水夜色
中:「三清院」中燈光點點,卻不聞人語,比整座兒的「蓮花峰」更靜。
    因為「蓮花峰」上還有松濤、泉聲,而「三清院」內卻是一絲聲息不聞,連個走動
的人影兒也沒有。
    二更甫屆,一聲呼亮的鐘聲劃破寂靜,響徹全山,飄蕩夜空,久久不散。「三清院」
    中的燈光,一點,兩點,三點……
    一點接一點地相繼媳去,轉眼間全滅了,「三清院『例時陷入一片黝黑之中。
    不,還有一點燈光在黑暗中掙扎。
    獨留的一點燈光,透自「三清院」後院,南宮逸所居的那間淨室內,燈光下,還不
只就他一人。
    在座的,還有商和和司徒奇二人。
    三兄弟燈下對座,室中,卻是靜靜的一片。
    這是幹什麼?說聊天嘛沒人說話。
    說談正經事兒嘛,也沒人開口。各人只是一個勁兒地喝茶。
    半晌過去,第一個忍不住的是司徒奇,他長眉微皺,抬眼望了望南宮逸,突然道:
「三弟,這一回,你不會料錯?」
    南宮逸淡然一笑,神情很安詳也很泰然。「二哥該知道,我從來沒料差過事。」
    事雖不知,話卻不錯。「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宇內奇才第一,他每粒事必中,其准
如神。
    司徒奇軒眉說道:「三弟,我知道,可是如今已過二更了。」
    南宮逸笑了笑道:「已經等了這麼久,二哥就何妨多等一個更次?」
    司徒奇搖頭說道:「三弟,你話說得太明白,他也摸清楚了咱們的用心,我只怕他
不會上這個當,自授羅網。」
    「二哥錯了。」南宮選搖頭笑道:「這種事,反正瞞不了他,既然瞞不了他,莫如
索性大方一點,全告訴他。其實,對這種人,除了必要的保留之外,話是說得越清楚越
好,最好盡可能的都告訴他,也就因為我都告訴了他,所以我才敢斷定他必來。」
    司徒奇吁了一口氣,道:「我擔心,他會為大局而作小忍。」
    南宮逸笑道:「每個人都有可擊之疵,倘若某個人無懈可擊,他必然能夠稱尊宇內、
長勝不敗。但,二哥,世上畢竟沒有這種人,否則,兵家便無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
勝』之說;二哥該知道,他不同於尋常人物,他是個自負自傲、野心勃勃、自命不可一
世的蓋世梟雄,由此,我也敢說他必來。」
    司徒奇道:「縱然是必來,也不一定非在今夜,咱們還乾耗個什麼勁兒?」
    「不然。」南宮逸搖頭笑道:「這種人,本質暴戾,既然決定要來,就絕不會示弱,
不會拖延。」
    司徒奇挑了挑眉,默然不語,沒再說話。
    屋中又是一片靜默,片刻過後,商和輕咳了一聲,道:「三弟,那夜我岔開了話題,
關於古蘭……」
    南宮逸神情一黯,道:「大哥,這時候,別再提,行麼?」
    商和搖頭歎道:「三弟,你是逃避現實,而我試問,你又能逃到幾時?」
    南宮逸唇邊一陣抽搐,苦笑說道:「大哥,我自己明白,可是我有什麼辦法?
    得過一天,便且過一天,大哥該知道,我很為難。「
    商和點頭說道:「得過一天,且過一天,這不是辦法,為難那是固所必然,大哥我
不敢勸你怎麼做;但是三弟,大丈夫做事要有決斷,你不能這麼拖下去,否則將來你的
內疚會更深。」
    南宮逸身形顫動,默然不語,低下了頭。
    商和望了他一眼,似猶豫,但終於接道:「目前的情勢很明顯,古蘭這一輩子,就
決定在三弟你一句話——你要是要她,那自然什麼話都不必說,要不然,你就得狠得起
心腸,就要能看著她一輩子悲慘……」
    南宮逸猛然抬頭。「大哥,我怎麼忍心?」
    商和道:「那簡單,不忍心,硬不起心腸,你就點個頭。」
    南宮逸苦笑說道:「大哥,別說無雙還在,就是不在,我怎能……」
    商和正色道:「三弟,你知道,壞就壞在你這兩方面都不能虧負。」
    南宮逸痛苦地點了點頭:「大哥,我知道。」
    商和蠶眉一挑,目閃威稜。「三弟,該說的,大夥兒都說了,我也聽夠了,目前你
只有在兩條路中選擇其一,沒有猶豫的餘地,更不能拖,我身為大哥,不能眼看著你害
人家一輩子。」
    大哥的威嚴,畢竟懾人,再加上那可怕的悲慘後果,使得南宮逸為之機伶寒顫、通
體透汗,半晌方始說道:「大哥,你知道,古蘭她說過,今生已不做他求,但卜……」
    「我知道。」商和正色點頭,道:「這是她說的,也是你告訴我的。三弟,枉你為
當今宇內第一奇才,怎麼連這種話都不懂?你鐵石心腸、拒人千里,她不這麼說,還能
怎麼說?女孩兒家心眼兒死得很,尤其對一個『情』字,更何況古蘭她情癡得可憐。」
    南宮逸悲慘苦笑。「那麼,大哥要我怎麼做?」
    商和道:「這種事,任何人管不了,拿主意的該是你自己,你認為該怎麼做便怎麼
做,你認為能怎麼做就怎麼做。」
    南宮逸雙目之中,突然閃過一絲懍人異采,道:「大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等諸
事完了再說吧。」
    商和跟司徒奇兩個,均未留意到他那異樣神情,商和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默不再
語。
    閒坐總是無聊,一有話談,時間便能從不知不覺間溜過去,三人談談說說,不覺已
屆三更。
    司徒奇長眉一挑,道:「三弟,三更已過……」
    南宮逸目中飛閃冷電,突然站起。「二哥,不瞞你說,到如今我也才放心。」
    商和與司徒奇亦有所覺,跟著站起,聞言相視而笑。
    適時,一聲輕喝劃破夜空寂靜。「什麼人敢夜闖我『華山』重地『」清院』…
    …「冰冷陰笑逢人,一個陰森冰冷的話聲說道:「小雜毛,這不叫作闖,我是要來
便來,要去便去……「
    余話忽變冷哼:「我無敵意,你怎麼這麼魯莽?回去!」
    緊接著,是一聲悶哼。
    司徒奇長眉一挑,詫聲說道:「不是宮寒冰。」
    南宮逸冷冷一笑道:「當然不會是他本人。」話落,閃身出屋。
    商和與司徒奇跟著縱出,適時,右側廂屋中突傳一聲震天豪笑:「真人,是古家堡
冤家對頭,讓給我吧。」
    一條黑影沖天而起,疾若鷹隼,閃電般問向大殿之上。
    大殿頂上,昏暗月色中,一名身軀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冷然傲立,只聽他冷冷一笑,
道:「一般地魯莽,你『鐵腕墨龍』也不行,下去!」
    「匹夫,試試看再說。」
    豪笑聲中,兩條人影乍接,砰然一聲大響,豁然分開,高大黑衣蒙面人退了三步,
雙目暴射狠毒凶芒。
    辛天風一身黑衣,鼓脹傲立於數步之外,長眉倒剔,鳳目放光,突然縱聲長笑,裂
石穿雲、震天懾人。
    「我說『幽冥教』何來天膽,敢侵犯『古家堡』,分襲諸門派,原來是臥虎藏龍,
內隱這多高人,你再試試我這第二招!」
    他那裡身形才動,白影似電,迅若游龍,南宮逸帶著龍吟長嘯,已然射至,伸手一
攔,道:「二快且清暫息雷霆怒,容我南宮選會會客人。」
    辛天風一愣停身,道:「怎麼,老弟要把這匹夫當客人?」
    南宮逸笑道:「平日是敵,今夜是客,二俠不信等著看。」
    立即轉向那高大黑衣蒙面人。「貴教主為何不大駕親臨?」
    高大黑衣蒙面人目中凶光炯炯,冷哼說道:「帝君萬方之尊,豈能降臨這小小的
『華山』一派!再說,這些微小事,也無須勞動帝君聖駕。」
    敢情,他是把他那位教主,看成了九五之尊的聖天子。
    話說得狂妄,神態也是那高傲。
    但是南宮逸並不在意,輕笑說道:「不錯,自有閣下這等樣人替他跑腿、為他賣命,
閣下,你怎不說,你那教主是不敢輕易涉險,怕南宮逸當場揭穿他?」
    高大黑衣蒙面人身形震動,目中凶芒一閃,陰笑說道:「那無關緊要,隨你怎麼說
都行。」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閣下倒能替他做主,閣下是……」
    高大黑衣蒙面人冷然說道:「帝君駕前,幽冥一判。」
    辛天風為之一震,大殿之下,那各處暗隅之中,也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此人竟是
「幽冥一判」。
    南宮逸大笑說道:「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那就難怪閣下能輕易進入『華山』重
地,掌震『華山』二代高手,與『鐵腕墨龍』辛二俠秋色平分了。我久仰『幽冥一判』
二使四鬼大名,只恨無緣得識,今夜得見閣下,南宮逸足慰生平,閣下來意是……」
    高大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豈敢!我是冒死晉謁俠駕,南宮大俠何必明知而放
問。」
    南宮逸笑道:「那麼,我候駕多時。」翻腕取出一張大紅請柬遞了過去。
    高大黑衣蒙面人陡伸雙手接過請柬,笑說道:「南宮大俠似乎是料準了帝君必會差
人前來討帖?」
    南宮逸道:「那是自然,資教主蓋世來雄,豈肯示弱後人?」
    高大黑衣蒙面人目光凝注,陰笑不語。
    南宮逸抬手一指,笑道:「擁下若是不信,不妨看看,『三清院』中燈火全熄,唯
南宮逸所住房中燈火獨明、光亮透窗。」
    高大黑衣蒙面人沒看,他來時已然看見了。不過那時並不知道燈光透窗處,是南宮
逸所居,一震笑道:「久仰南宮大俠奇才第一、智慧如海、料事如神,今夜一見,果然
不虛,令人好生佩服……」
    一拱手,道:「為趕回覆命,未克久留,就此告辭。」
    他身形剛動,辛天風倏揚冷笑:「閣下,你還想走麼?」閃身欲撲。
    南宮逸一把將他拉住,笑道:「二俠,豈不聞兩國交兵,不軌來使?今夜人家以使
者身份前來,是客,咱們不可失了待客之禮,應該恭送。」
    說話間,高大黑衣蒙面人已身離屋面,騰起夜空,半空中,他揚聲長笑:「多謝南
宮大俠禮待,『幽冥一判』得遇高人,未領教益,我本不願就此離去,無奈重命在身,
不敢耽擱,二俠倘有指教意,後日機會多得是……」
    人已不見,話聲猶線繞耳邊,此人功力驚人。
    辛天風恨得直跳腳。
    南宮逸笑道:「二俠,這是大殿頂,請腳下留情,跳碎了屋瓦,『華山』可拿你不
依,沒聽說麼,以後有的是機會,急什麼?」
    辛天風長眉上挑,還想再說。
    突然,大殿下暗隅之中,響起宮寒冰的話聲:「二弟,南宮大俠說得不錯,兩國交
兵,不軌來使,『幽冥教』雖是我『古家堡』血海大仇,但今夜此人是使者身份,咱們
不該為難他。再說,咱們找的主要也是那元兇『幽冥教主』。」
    南宮逸、宮寒冰,兩個人說的是同樣話,可是這話出自宮寒之口,那情形竟然有點
不同。
    那大殿下,各處暗隅中,立刻響起一陣敬佩之聲。
    南宮逐自是瞭然於胸,他目中異采方閃。
    只聽大殿下司奇徒大笑說道:「辛老二,令大師兄說得是,他日若遇『幽冥教主』
那匹夫,是宰是割,由你便是,還站在高處發的什麼愣呀?」
    宮寒冰吃了一記悶根,卻是無話可說;辛天風一聲不響,縱下屋面。
    南宮逸淡淡一笑,跟著飄身下殿。
    大殿下,「冷面五龍」宮寒冰偕各門派群雄,都站在大殿前那廣場邊,一見南宮逸
縱落,宮寒冰目光深注,淡然說道:「南宮大俠料事如神,好不令人佩服。」
    「好說。」南宮逸報以談笑。「只怕早在宮大俠指掌之間。」
    宮寒冰揚眉笑道:「宮寒冰可沒有那麼高的智慧,否則那英雄翹楚、天下第一人美
號,豈不要換主了?」
    這是一句玩笑,各門派群雄全笑了。
    南宮逸笑道:「那是宮大俠謙虛,也許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在那『落雁峰』頂的
『接大評』上,我非要拱手讓賢不可。」
    宮寒冰笑道:「武林中大有人在,哪裡輪得到我宮寒冰?
    不過,說不定我宮寒冰時來運轉,屆時會大交鴻運,哈哈!「各門派群雄又是一陣
大笑。
    司徒奇暗暗咬牙,突然說道:「宮大俠,我家老三深博風鑒、精擅卜卦,要不要他
替你相相面、批批八字,算上一卦?」
    宮寒冰笑道:「謝了!宮寒冰囊中羞澀,付不起南宮大俠那神卦的昂貴卦資,再說,
對自己的命,也沒人比我自己瞭解得更清楚。」
    哄然大笑再度自「群豪『沖揚起。
    笑聲中,南宮逸目光輕掃環顧,一眼望見了古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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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9:03:47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古蘭,她一個人站在長廊盡頭暗隅中,那模樣兒,顯得既孤獨又可憐,她正癡癡地
望著南宮逸。
    南宮逸心頭一震,剛要收回目光,古蘭卻微微地向他點了點螓首,那意思是有事兒
要找他。
    南宮逸只得微微點頭示意領會,又與眾人談了幾句,待大夥兒散了,這才與商和、
司徒奇結伴行向後院。
    古蘭,她已經在月形門邊等著,南宮逸忙含笑迎上:「蘭姑娘,有事兒麼?」
    古蘭柔婉一笑,道:「看來,我是沒事兒不能找三哥。」
    南宮逸臉一紅,古蘭接著說道:「三哥,字文伯空到了。」
    此語驚人,拜兄弟三人神情一緊,南宮逸急道:「蘭姑娘怎麼知道?」
    古蘭美自深注,淡然笑道:「只許三哥是宇內奇才,不許人家消息靈通……」
    南宮逸臉上又復一紅,古蘭又接著說道:「是虛幻姊姊說的。」
    南宮逸忙道:「虛幻仙姑回來了?」
    古蘭點了點頭。
    「人呢?」南宮逸跟著又問了一句。
    古蘭道:「回來以後,見著我,說了幾句話就又走了。」
    南宮逸呆了一呆,道:「虛幻仙姑又上哪兒去了?」
    古蘭搖了搖頭。「她沒說。」
    南宮逸皺眉不語,若有所思,古蘭注目問道:「三哥在想什麼?」
    南宮逐沉吟說道:「我在想,如此深夜,她匆匆趕回來,因何又急急離去?」
    話中,竟充滿了關懷。
    古蘭道:「我也不知道,三哥想出了什麼沒有?」
    南宮逸苦笑搖頭,忽地凝注古蘭:「蘭姑娘,虛幻仙姑她都說了些什麼?」
    古蘭道:「她說,該做的,她都做了,要我代她向三哥覆命,並告訴三哥,宇文伯
空已經到了。」
    南宮選眉鋒一皺道:「仙姑為南宮逸事奔波了這多天,卻不容我南宮逸當面道個
謝……」言下,又似還有無限惆悵。
    司徒奇突然說道:「蘭姑娘,宇文伯空人呢?可知道他現在何處?」
    古蘭道:「虛幻姊姊說,他已到了『華陰』,至於詳細地點,她沒說,我也沒問,
有可能她也不知道。」
    司徒奇轉往南宮逸,道:「三弟,你看……」
    南宮逸淡淡說道:「他來得很快,也很驚人。」
    司徒奇皺眉說道:「三弟,我不是這個意思。」
    南宮逸笑道:「我知道,來讓他來好了,我邀請了他,他當然會來。咳,要找他,
讓別人去找,我不找。」
    司徒奇一震道:「三弟,你是說那……他會去找他?」
    「當然!」南宮逸笑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也是絕佳的機會,換了我是他,我
也不會放過,要不然,等到八月十五可就不太方便了。」
    司徒奇皺眉說道:「三弟不是說他自高自傲、自以為不可一世的蓋世泉雄麼?
    我不以為他會不顧名聲、自抑身份……「
    南宮逸笑道:「聲名、身份與霸業,二者哪一個重要?」
    司徒奇眉鋒皺得更深,道:「三弟,依你看,宇文伯空會點頭麼?」
    「會。」南宮逸答得肯定。「他只要曉以利害、出言語相激,字文伯空他必然點
頭。」
    司徒奇吃了一驚,忙道:「三弟,那……」
    南宮逸笑道:「二哥,別擔心,我智珠在握、成竹在胸,掌握了兩著厲害殺著,二
哥且請放寬心,到時候看他現形就是。」
    情同手足、義共生死,司徒奇放心之下,還想說。
    南宮逸目光深注,無限感動,一笑說道:「二哥,事非兒戲,我什麼時候騙過二
哥?」
    何止不是兒戲!論公,宇內寧亂、武林安危緊繫於一身;論私,一世威名、一代俠
骨在此一會,南宮逸他自不敢輕忽大意,當然更不會騙人。
    司徒奇總算眉鋒微展,沒再多說。
    這一番話,商和自然是全懂,而古蘭乍聽之餘,卻是似懂非懂,一直到了最後,她
才九分明白。
    當然,她是最關心南宮逸的,那尤甚於關心她自己。
    她美目深注,充滿了憂慮,也充滿了希望。「三哥,真的,也沒有騙我?」
    南宮逸難忍胸中一陣激動,以目代話,點了點頭。
    古蘭那兩排長長睫毛眨了眨,美目中忽視晶瑩之光,飛快垂下了螓首。
    那是放心,那是安慰,卻因為有「外」人在旁,不敢過份顯露。
    商和與司徒奇互覷一眼,連忙把頭轉向一旁。
    南宮逸則暗暗一歎,心頭又加重了負擔,勉強笑了笑道:「天色不早,夜深露重,
蘭姑娘,請回房吧。」
    古蘭低垂著螓首點了點頭:「大哥、二哥、三哥,我走了。」
    那話聲猶帶著顫抖,轉過嬌軀,裊裊而去,轉瞬間消逝在庭院深處。
    一直望著那美好身影不見,商和突然一歎說道:「三弟,你所體會到的,應該比我
跟你二哥多。」
    南宮逸玉面抽搐,苦笑不語……
    「華陰」城西,一片白楊林中,有一塊墳地,白日裡便少有人跡,一到夜晚,那更
是寂靜、陰森,分外懾人。
    在這片「墳地」之前,有座不太小的「土地廟」。這座土地廟,早絕香火,年久失
修,斷壁危垣,樑折柱倒,蛛網塵封,冷落淒涼。
    而今夜,不知是誰,在這座破廟的門口,懸掛了一盞綠光慘淡、陰森可怖而又風吹
不滅的孤燈。
    同時,在破廟四周百步距離處,插上了四塊木板,木板上,血紅幾個大字,寫的是:
「百步以內,擅入者死!」
    血紅字已是觸目驚心,再加上這充滿凶狠、嚴厲的兩句話,那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不寒而慄。
    這時候,這地方,自然一切都是靜的,除了那懸掛在廟門口那盞綠光慘淡的孤燈不
住閃耀外,根本就瞧不見一絲兒動態,聽不到一絲聲息。
    但,突然之間,有了動靜。
    那是突然出現夜色中的一個黑影;黑影,是直奔破廟前懸掛著的那盞孤燈而來,可
惜,他沒看見那四面木牌。
    他剛過百步內,忽地砰然倒下,寂伏不動;那是個黑衣蒙面人,由他那露出雙眼處,
淚油外流的鮮血,可知他死相必然很慘,他渾身上下卻無一前外傷。
    由此,可見那插牌示警之人,不但心腸、手法兩稱狠毒,那一身功力也是高得駭人。
    只因為,由那黑衣蒙面人適才奔來的身法看,其功力已臻一流,以一個功力一流的
高手,卻一聲也未來得及出他便遭了毒手,那插牌示警之人一身功力可想而知!
    於是,這地方,剎那間又歸於寂靜,但如今在那陰森鬼氣之外,又多了一勝悲慘的
血腥味,使得這個地方更為懾人。
    然而,這寂靜短暫得可憐,不過一瞬工夫,旋即又為一個接踵而來的另一黑影所打
破。
    這黑影,老遠地便望見了地上躺著那黑衣蒙面人,震驚之下,加速飛射,落向地上
那黑衣蒙面人身邊。
    著足處,已在百步之內,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只是,他在臨倒地之前,發出了一
聲慘絕人突的淒厲慘呼。
    一聲慘呼之後,一切又歸於寂然。於是,更陰森了,血腥味更濃了,這地方,更懾
人了。
    墓地,又一條黑影疾掠而至,他先望見那倒作一堆的兩個黑衣蒙面人,立即身形一
頓,停在十丈外。
    須臾,身形再起,又一眼瞥及了木牌,更機伶一顫,忙又猛頓身形。看來他命不該
絕。
    他那兩隻眸子中,流露著的,是光芒四射的陰森凶光,還帶著驚駭膽怯的神色;由
地上兩具屍身上,移注到百步以外,那破廟門口的綠燈上,突然發話說道:「『幽冥四
鬼』奉教主之命,特來拜謁,懇請接見。」
    只有那廟門口慘淡綠光為之一陣輕晃,破廟之內,卻絕不間審息,當然更沒有答話。
    黑衣蒙面人呆了一呆,再度揚聲發話:「『幽冥四鬼』,奉教主之命……」
    同樣的話,又說了一遍。
    無奈,同樣地沒有得到一絲回音。
    頓了一頓,黑衣蒙面人又第三度揚聲發話,可是任他喊破了喉嚨,依舊枉然,仍然
是沒人答話。
    想必,黑衣蒙面人已是不耐,目中電閃寒芒,冷冷一笑,道:「閣下,事不過三,
本教以禮來訪,閣下這豈是待客之道,恕我放肆了!」
    舉起了腳,剛踏出一步,突然,不知由何處吹來一陣怪風,吹得他猛打寒顫,如遭
電殛般地連忙又把腳縮了回去。
    怪風過處,那本待落足之地,「嗤」地一聲無故自裂,現出了一道寸餘寬的深溝;
同時,一個不帶一絲感情的冰冷話聲隨風飄起:「明知而故犯,倘若你敢妄進一步,我
要你比他兩個死得還慘。」
    到底有了反應,黑衣蒙面人雖拿性命冒了一次險,總算有了收穫。驚魂甫定之下,
他暗吁了一口大氣。「閣下,『幽冥四鬼』奉教主之命特來拜謁……」
    仍是那句話。但,破廟之中又沒有了回音。
    這下大出黑衣蒙面人意料,也大大地使他為了難,他不敢再有第二次冒險,也明知
喊破喉嚨也是枉然。
    略一尋思之後,突然轉身向來路飛射而去。
    破廟周圍剛回歸寂靜,墓地裡黑影五條,那來而後去的黑衣蒙面人,已偕同另四個
黑衣蒙面人如飛掠至。
    另四人之中,最前面的一人身材頎長,舉止間,隱隱懾人,嚴然有王者氣概。
    第二人,身軀高大,狀至威猛。
    那三、四兩個,身材瘦高,手中卻各提一盞瓜型小燈,左書「招魂」,右書「拘
魄」,也是綠光慘淡、鬼氣森森。
    百步外倏然停身,居首黑衣蒙面人那陰蟄目光,首先落在地上那二黑衣蒙面人屍身
之上;雙目之中,一絲冷電寒芒一閃而隱,然後投向廟門,突然仰天長笑:「『幽冥』
稱一派,不想還有鬼氣陰森同好人,閣下,『幽冥教』一教之主,『幽冥帝君』特來過
訪。」
    墓地,廟中冰冷話聲又起:「你便是『幽冥帝君』?」
    居首黑衣蒙面人傲然點頭:「不錯。」
    那冰冷陰森話聲笑道:「這還差不多,我還以為『幽冥教』中,除了幾個見不得人、
令人作嘔的鬼卒之外,便沒有了人呢。」
    居首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一閃,笑道:「好犀利的口舌,閣下是責我退來失禮?」
    那陰森冰冷話聲說道:「我要你知道,我也是一派之主。」
    居首黑衣蒙面人「哦」地一聲,笑道:「閣下是哪一派之主?」
    那陰森冰冷話聲說道:「『九陰正宗』。」
    居首黑衣蒙面八點頭笑道:「稱得上,稱得上,是我失禮。
    但,請問,閣下,你又怎知我就是真的『幽冥教主』呢?「
    那陰森冰冷話聲道:「這瞞不了我,我一眼便看出你跟他們不同。」
    「何處不同?」
    「舉止顧盼,不可一世,伊然條雄樣。」
    居首黑衣蒙面人突然縱聲狂笑,聲震夜空,其勢驚人。
    「有道是:「英雄識英雄『,閣下這句話,使我頓生天下英雄唯閣下與我之感,能
得閣下這一句,今宵我也不虛此行。「那陰森冰冷話聲冷哼了一聲,沒接話。
    居首黑衣蒙面人笑聲倏住,道:「閣下哼個怎地?」
    那陰森冰冷話聲道:「只可惜那天下第一人寶座只有一個,那當世英雄翹楚也只屬
於一人,在我眼中,沒有雙雄並立之……」
    「那沒關係!」居首黑衣蒙面人不等活完,立刻笑道:「倘若他日閣下能勝得過我,
天下武杯,我拱手相讓就是!」似乎天下武林已成他囊中之物。
    那陰森冰冷話聲冷哼說道:「九陰武學所向披靡,盛威所指,哪怕你不讓。」
    居首黑衣蒙面人笑道:「閣下,怎麼說那也是以後的事。」
    那陰森冰冷話聲說道:「如今怎麼樣?」
    「如今你我該攜手對付強敵。」
    「這就是你今夜之來愈?」
    「面對高明,不敢隱瞞,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你是指……」
    「閣下明知,何必故問?」
    「你知道我願不願意?」
    居首黑衣蒙面人笑道:「那聽憑閣下,不過,事實客不得閣下不點頭。」
    那陰森冰冷話聲忽轉淒厲:「就憑你一個『幽冥教』,今夜這些人?」
    「你誤會了,閣下!」居首黑衣蒙面人道:「我誠心來請求攜手,哪有以威相迫、
以干戈相向之理!而是,閣下倘若不肯點頭,我萬不得已之餘,只有找南宮逸了。」
    那陰森冰冷話聲道:「你找南宮逸幹什麼?」
    居首黑衣蒙面人道「:「閣下何必明知而故問?我找南宮逸聯手對付你。「那陰森
冰冷話聲忽地縱聲長笑,居首黑衣蒙面人一襲黑衣為之無風自動、衣袂飄舞,烈烈做響。
    那另外幾名黑衣蒙面人更身形猛晃,一連退出了好幾步;居首黑衣蒙面人不禁駭然,
話聲卻力持平靜,喝道:「好深厚的『九陰』武學!閣下,你笑什麼?」
    笑聲忽住,那陰森冰冷話聲說道:「你是以此威脅我?」
    居首黑衣蒙面人笑道:「豈敢,情非得已,勢所必然,我不得不奉告。」
    那陰森冰冷話聲笑道:「可惜你對南宮逸瞭解得不夠透澈。」
    「怎麼說,閣下?」居首黑衣蒙面人笑問。
    那陰森冰冷話聲道:「姑不論他事先跟我有約;南宮逸他雖名過其實,倒還不失鐵
膽傲骨光明磊落,他豈會跟你聯手?」
    「你錯了,閣下!」居首黑衣蒙面人道:「人沒有不自私的,南宮逸他不是超人,
當難例外。所謂鐵膽傲骨、光明磊落,那是指平時,對別人;如今,對你,他可不會講
究這些,有道是:「兵不厭詐『,表面上,他坦然慨之,暗地裡,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盡
辦法對付你。放眼宇內,你是他唯一勁敵,英雄翹楚、天下第一人寶座難不愛?美艷矯
妻誰不貪?倘若他一旦倒在你的手下,這一切將盡付流水,權衡輕重利害,他自然肯與
我聯手先對付你……「
    那陰森冰冷話聲未為所動,冷哼笑道:「看來,你倒是能說善道,生具三寸不爛之
舌,只可惜……」
    居首黑衣蒙面人飛快截口說道:「你若不信,我願意再舉個事實給你聽聽。」
    「什麼事實?」
    「你可知道,南宮逸跟宮寒冰那小師妹古蘭當年曾有一段舊情,如今更是難分難捨,
打得火熱?」
    一聲冷笑劃空響起,「你體要在我面前搬弄是非、胡說八道!南宮選他絕不會對無
雙忘情,他說,古蘭不過是他的紅粉知己。」
    居首黑衣蒙面人笑道:「他自然要對你這麼說,當年他從你手裡橫刀奪愛,搶了那
本該屬於你的柳無雙,如今他能告訴你說他移情別戀、喜新厭舊麼?」
    那陰森冰冷話聲道:「這就是你所說的事實?」
    居首黑衣蒙面人笑道:「事實是南宮逸利用古蘭把『歸元真經』拿到了手中,『歸
元』武學為你那『九陰』武學唯一剋星,倘若假以時日……」
    「住口!」那陰森冰冷話聲一聲厲喝:「你敢欺我?」
    居首黑衣蒙面人平靜地笑道:「怎見得我是欺你?」
    陰森冰冷話聲說道:「『歸元真經』武林至寶,『古家堡』焉有棋手讓人之理?」
    居首黑衣蒙面人笑道:「而事實上,那『歸元真經』確已到了南宮逸手中,由此你
也可見古蘭跟南宮逸的關係,不比尋常了。」
    「我不信!」顯然,他已有點動搖了。
    居首黑衣蒙面人道:「那簡單,南宮逸現在華山『三清院』,閣下可以去當面問
問。」
    陰森冰冷話聲未再接腔。
    居首黑衣蒙面人目中狡黠異采一閃,笑道:「我一片誠心,但未敢相強,事關閣下
自身,百年霸業,還清閣下三思,更清閣下明智抉擇。」
    突然一聲冷笑,陰森冰冷話聲復起:「好個一片誠心,你打的是什麼算盤,以為我
不知道麼?」
    居首黑衣蒙面人泥笑說道:「我不是說過,『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如意算盤人
人會打,人人也可以打,我不否認,我找你聯手,主要的還是為我自己。」
    陰森冰冷話聲道:「先利用我對付了南宮逸,除去你的勁敵,然後再對付我!」
    居首黑衣蒙面人道:「南宮逸可也是你的勁敵……」
    狂笑震天,傲氣凌人。「他?憑他也配!我要對付他南宮逸,那是易如反掌吹灰,
不必跟任何人聯手,也無須……」
    居首黑衣蒙面人截口說道:「以你看,我比南宮逸如何?」
    那陰森冰冷話聲道:「你智高而不正,勉可與南宮逸一較長短,你的功力卻勝過他
半籌。」看來,此人眼光甚是厲害。
    「這就是咬戶居首黑衣蒙面人笑說道:「倘若有我跟他聯了手,再假以時日,等他
那『歸元』武學習成,那就該另當別論了,對麼?「
    陰森冰冷話聲寂然半晌,才道:「只怕你也深懼他『歸元』武學習成,對你那霸業
不利。」
    「那是當然!」居首黑衣蒙面人笑道:「我說過了,『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找
你聯手,主要為的還是我自己。」
    「我也說了!」陰森冰冷話聲冷哼說道:「先利用我除去他,然後再對付我,打的
好算盤,好主意!」
    居首黑衣蒙面人笑道:「事實如此,我並未否認,你也可以打你那好算盤、好主意,
我不相信你會不想辦法對付我;到那時,天下英雄唯閣下與我,你我再憑真本領,放手
一搏,或鬥智或鬥力,爭英雄翹楚。天下第一人寶座,不好麼?」
    陰森冰冷話聲道:「你有自信能對付得了我?」
    居首黑衣蒙面人道:「哀莫大於對自己失去信心,每個人都有自信,尤其是我,我
這個人自負得很,從不做沒把握的事,難道你沒有自信對付得了我?」
    陰森冰冷的話聲再度變成寂然,半晌,突揚冷哼,說道:「我這個人自負尤甚於你,
算你會說話……」
    話聲至此,那四塊木牌忽地無故自倒。
    居首黑衣蒙面人目中異采暴盛,拱手長笑道:「多謝撤去禁令,只是時已夜深,不
便多事打擾,就此告辭。八月十五月圓之夜,『接天坪』上恭候大駕了。」
    話落,轉身,率同隨行四個黑衣蒙面人飛射而去。
    此人的確是冷酷無情,事既得諧,不問其他,連地上兩個為他賣命的下屬屍身,看
也未看一眼。
    接著,破廟之後,那一片白楊林中,掠出一條無限美好的人影,投向茫茫夜空,悠
悠而逝。
    於是,宇文伯空答應跟「幽冥教主」聯手,兩個蓋世果雄暗中妥協的消息傳上了
「華山」。群雄為之震動,個個心情沉重、憂慮不安,尤其是古蘭,她簡直是茶不思、
飯不想,背人落淚,夜夜難成眠。
    可是,南宮逸卻泰然安詳,根本沒把它放在心上,當作回事兒,他似乎確已智珠在
握、成竹在胸。
    同時,他還出言慰勸大夥兒,特別是古蘭。
    日子,在諸人的沉重心情下,一天天的過去,整個「華山派」幾幾乎寵罩於一片陰
霾之中。約期越近,這令人窒息的陰夜也越見濃厚,請人的心情也隨之越沉重,眉鋒也
皺得更深。
    而,南宮選他閒來無事,卻不是一個人負手到峰頂,觀賞日出、雲海,便是找宮寒
冰品茗下棋,悠閒已極。
    生似,那不關他的事,大夥兒也不是為他憂慮,眉鋒不是為他而繼,古蘭的淚,也
不是為他而流。
    有一天,「鐵腕墨龍」辛二爺終於忍不住發了他的火性子、牛脾氣,拍著桌子,叫
道:「老弟,你這是……」
    南宮逸淡淡地這麼答覆他:「二俠,南宮逸一身系天下武林安危。個人聲望俠名,
我不敢輕忽大意的,到時候等著瞧,好麼?」
    氣得辛天風他直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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