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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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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斷腸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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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0:18 |只看該作者
打從第一次邂逅想到如今,如今卻仍是枉然。
    沉默片刻,他道:「不管怎麼說,這份情,南宮逸是謝領了。
    閣下,請說那第二件南宮選該留心、該注意的事吧。「他本不願領受好意,無奈,
人家說得對,人家也是為的天下武林。
    而且,這位神秘道姑,也令他不忍拒絕。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請南宮大俠注意那沿途巧遇、
自告奮勇加人伐魔行列的武林人物。」
    南宮逸眉梢一挑,道:「閣下是說……」
    虛幻道姑道:「我不敢斷言,只是總覺得他們別有用心。」
    這話已經夠明白了。
    南宮逸陡挑雙眉,道:「閣下可知道他們都是誰?」
    虛幻道姑微微搖頭:「我出道太晚,不認識;不過,看起來都不像正派人物。」
    南宮逸目中威稜一陣閃動,道:「南宮逸再謝閣下關照。」
    虛幻道姑輕笑說道:「南宮大俠怎麼又來了,我說過,這是我份內事。」
    南宮逸笑了笑,略一沉吟,突然說道:「閣下,南宮逸還有一事請教,希望閣下能…
    …『」
    虛幻道姑道:「據實相告?」
    南宮逸毅然點頭,道:「正是。」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可以,不過,在這兒,我要先作個不情之請。」
    南宮逸道:「好說,閣下只管說。」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想知道的,該有個範圍。」
    南宮逸一愣,惑然投注,沒說話。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關於我的事不許再提,撇開我的事,我知無不言。」
    她想得真周到。
    南宮逸笑了:「閣下誠然高明。」
    虛幻道姑道:「好說,那是南宮大俠誇獎,我不得已,南宮大俠該原諒。」
    南宮逸道:「那麼閣下可以放心,我想知道的,是有關自己的事。」
    「我明白了!」虛幻道姑嫣然甜笑,道:「南宮大俠是要問尊夫人芳蹤何處,可
是?」
    南宮逸赧笑說道:「面對高明,我無從……」
    「南宮大俠。」虛幻道姑截口說道:「我只能說這麼一句,南宮大俠找錯了人。」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那麼,閣下以為我該找誰?」
    虛幻道姑笑得刁黠,道:「什麼人都不該找,該找南宮大俠自己。」
    南宮逸一愣,道:「閣下,這話怎麼說?」
    虛幻道姑笑道:「哪有一個做丈夫的,向別人打聽愛妻下落的?」
    可也不能說沒有。
    南宮逸哭笑不得,皺眉說道:「閣下……」
    虛幻道姑輕笑說道:「開玩笑的,南宮大俠千萬別惱。」
    南宮逸簡直拿她沒辦法,搖了搖頭,沒開口。
    虛幻道站嫣然笑道:「我說句話,南宮大快也許不信,目是『終南』死谷跟尊夫人
分手後,我就一直沒再跟她見過面。」
    南宮逸淡然道:「是麼?」
    虛幻道姑道:「我就知南宮大俠不信。」
    南宮逸淡淡說道:「我可沒那麼說。」
    虛幻道姑道:「這麼說,南宮大俠是信了?」
    南宮逸道:「我也沒這麼說。」
    虛幻道姑道:「那麼……」
    南宮逸正色說道:「我一片誠懇,清閣下據實相告。」
    虛幻道姑道:「我句句實亡,南宮大俠不信,我也莫可奈何。」
    南宮逸道:「是否實言,閣下自己心裡明白。」
    虛幻道姑淡笑說道:「我心裡很明白,只可惜南宮大俠不明白。」
    南宮逸唇邊驟起一陣抽搐,道:「我是不明白,多少年死訊訛傳,天人相隔,我不
明白她既已再現武林,為什麼避不見面?」
    虛幻道姑覆面黑紗一陣輕顫,淡淡說道:「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南宮選笑了笑,笑得令人難受,沒說話。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南宮大俠不該怪她。」
    南宮逸搖搖頭,淡淡說道:「我不會怪她,也從沒有怪過她。」
    苦笑一聲,又道:「也許閣下說得對,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
    可是什麼,他沒說出來,唇邊又起抽搐,以一絲令人落淚的淒涼笑意,代替了余話。
    虛幻道姑那無限美好的身形又一輕顫,美目中突湧現晶瑩淚光,忙低下了頭。
    女人家究竟心軟,看來,這位虛幻道姑尤其心軟得可以。
    南宮逸一愣,目中異采方自一閃。
    虛幻道姑忽又抬起了頭,嫣然笑道:「南宮大俠不必如此,她既然再現武林,相信
她必有跟南宮大俠見面的一天,只不過是遲早而已。」
    南宮逸淡然強笑,道:「誰知道早能早到何時,遲又要遲到哪一天?」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多少年都過了,南宮大俠又何必急於一時?」
    南宮逸抬頭說道:「閣下錯了,閣下既是拙荊閨中密友,就該知道南宮逸夫婦不是
世俗之人,情真且長更深,我跟她都不在乎朝朝暮暮相聚,只是我想不出她不跟我見面
的理由。」
    虛幻道姑美目異來一陣閃漾,道:「我以為只有一種可能。」
    南宮逸道:「我想聽聽。」
    虛幻道姑道:「她還沒有找出那當年殺害她的兇手。」
    南方逸道:「這似乎不成理由。」
    虛幻道姑道:「怎麼?」
    南宮逸道:「閣下該知道人多好辦事,夫妻兩個聯手,總比她一個人四處偵查要好
得多,也容易得多。」
    虛幻道姑搖頭笑道:「南宮大俠這種說法,我不敢苟同。」
    南宮逸道:「想必閣下另有高見嚴虛幻道姑道:「高見不敢當,我以為無雙要是暫
時不能跟南宮大俠見面,南宮大俠總不會因此坐視不管、袖手觀望。「南宮逸道:「夫
妻本一體,縱然是一輩子不見面,我也不會不管。「
    「那就是嘍!」虛幻道姑笑道:「分頭行事,雙管齊下,比見面聯手只有更好。」
    南宮逸挑了挑眉、淡淡說道:「聽話意,似乎閣下也不贊成她跟我見面?」
    虛幻道姑身形一震,忙道:「罪過!罪過,這話從何說起,南宮大俠又錯怪我了。
天下哪有人不希望人家夫妻團聚的道理?何況虛幻這慈悲出家人?」
    南宮逸道:「閣下要是本出家人慈悲,就該告訴我無雙的下落。」
    虛幻道姑道:「那要看怎麼說了。」
    南宮逸道:「怎麼說?」
    虛幻道姑道:「本出家人慈悲,讓夫妻團聚,我該說。」
    南宮逸目光凝注,沒說話。
    虛幻道姑道:「本出家人慈悲,為賢伉儷彼此都好,我不該說。」
    南宮逸道:「閣下這話令我難懂。」
    虛幻道姑抬頭談笑:「現在我不想說破,南宮大俠總有明白的一天。」
    南宮逸挑眉說道:「我這個人可是急性子。」
    「那麻煩了!」虛幻道姑嫣然笑道:「南宮大俠碰上了慢性子的人。」
    南宮逸道:「我做大膽推測,無雙之所以不跟我見面,該跟閣下有關。」
    虛幻道姑又身形一震,道:「那還得細心求證,在未獲明確證據之前,我希望南宮
大俠千萬別冤枉好人,因為那會使人良心不安。」
    南宮逸笑了笑,道:「是否冤枉,閣下心裡明白。」
    虛幻道站道:「我明白,冤枉得很。」
    南宮逸慍哼說道:「除非閣下就別讓我見著無雙。」
    虛幻道姑道:「怎麼說?」
    南宮逸道:「一旦讓我見著無雙,問清實情,三個對了面,只怕閣下這冤枉二字,
就說不出口了。」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那何不等南宮大快見著尊夫人之後再說?」
    南宮逸道:「我本來就是這個打算,不然……」
    虛幻道妹嫣然笑道:「不然怎麼樣?」
    南宮逸挑眉說道:「不然我早就找閣下要人了。」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要找我要誰?」
    南宮逸道:「閣下是明知故問。」
    虛幻道姑突然一陣咯咯嬌笑……
    南宮逸道:「閣下笑什麼?」
    虛幻道姑猶帶三分嬌笑,道:「我笑身為第一奇才的南宮大俠,竟會說出這種話
來。」
    南宮逸道:「這話有什麼不對?」
    虛幻道姑道:「何止不對,簡直是大錯特錯。」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我覺不出錯在哪裡。」
    虛幻道姑道:「尊夫人又不是三歲孩童,功力、智慧均高出我這出家人多多,難不
成我還能把她匿藏了?南宮大俠憑什麼向我要人?」
    南宮逸道:「閣下認為我找錯對象?」
    虛幻道姑道:「應該是。」
    南宮逸笑了笑,道:「我還是那句話,是否找錯對象,閣下自己明白。」
    虛幻道姑道:「我也是那句老話,只可惜南宮大使不明白。」
    南宮逸陡挑雙眉,但一觸及對方那一雙深邃、清柔、撼人心弦的目光,他卻又覺不
忍,搖了搖頭,道:「閣下,算我失言,請告訴我,古蘭現在何處,近況如何?」
    虛幻道姑又笑了,這回笑得神秘,還帶著點兒……
    南宮逸臉一熱,道:「閣下……」
    虛幻道姑含笑說道:「還好,南宮大俠還沒有忘情那位斷腸可憐人。她要是知道了,
心裡不知該有多麼安慰呢……」
    南宮逸臉上又是一熱,剛自皺眉。
    虛幻道姑已然搖頭接口道:「本來難怪,古家妹妹紅粉絕代、天香國色、艷絕塵寰,
我見猶憐,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其實應該,人家雖艷芳桃李,但冷若冰霜,對別個男
人,根本不屑一顧,像『冷面玉龍』那種舉世難求的人才,她都視若無睹,毫不動情,
唯獨對你南宮大俠,她偏是一往情深,盡傾芳心,深溺請海,不克自拔……」
    南宮逸見她越說越不像話了,深深地皺了眉:「閣下……」
    虛幻道姑不容他多說,又接道:「南宮大俠,人家可是等了你多少年了!這多少年
來,南宮大俠可知道她是怎麼過的麼?
    茶飯不思,日日以淚洗面,當著老父,她強顏裝歡,背著老父,她卻暗彈珠淚,甚
至要斬斷一頭青絲,永伴青燈古佛。這深情,鐵石人兒也應點頭,南宮大俠你何獨忍心?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閣下這不像是出家人口吻。」
    「南宮大俠錯了!」虛幻道姑抬頭說道:「其實正是,出家人一本慈悲,願天下有
情人都成眷屬。」
    南宮選道:「難得慈悲心腸,莫忘了閣下是無雙閨中密友,也該知道我夫婦情比海
深,南宮逸不是人間賤丈夫。」
    虛幻道姑道:「就因為我跟無雙情逾姊妹,我才要替她勸勸南宮大俠,替古家妹妹
說幾句不平的話。」
    南宮逸淡淡說道:「閣下雖是無雙密友,可是跟南宮逸迄今不過線僅數面。」
    虛幻道站嫣然一笑道:「南宮大俠是說我交淺言深?」
    南宮逸道:「事實如此,南宮逸不欲否認。」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只要我做得對,能替無雙跟古家妹妹盡點心、盡點力,怎
麼想,一任南宮大俠,我不會在乎。」
    敢情她真的不在乎,就怕碰上這種不在乎的人。
    南宮逸道:「閣下恐怕只是在為古蘭盡心盡力。」
    「南宮大俠錯了。」虛幻道姑說得一本正經:「也是為無雙。」
    南宮逸談笑道:「難得的閨中知己。」
    虛幻道姑道:「我說過,我不在乎,有件事,恐怕南宮大俠還不知道。」
    南宮逸道:「什麼事?」
    虛幻道姑道:「這是無雙的意思。」
    南宮逸道:「閣下可不是無雙……」
    猛覺失言,想住口,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仔細想想,這句話大大地不妥。
    可是虛幻道姑她沒在意,笑了笑,道:「這是她親口對我說的。」
    南宮逸道:「她該對我說。」
    虛幻道姑道:「經我之口,告訴了南宮大俠,有什麼兩樣?」
    南宮逸道:「閣下該知道,那究竟不同,無雙她絕不會陷我於不義,就算這是她的
意思,那也得看我怎麼說。」
    虛幻道姑道:「賢伉儷總有見面日,我騙不了南宮大俠。」
    南宮逸道:「無論怎麼說,她不該這麼想。」
    虛幻道姑道:「我不認為她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南宮逸道:「那是閣下的想法。」
    虛幻道姑道:「我的想法是,真正陷南宮大俠於不義的是南宮大俠自己。」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南宮逸愚昧。」
    虛幻道姑道:「妾情似水,郎心如鐵,眼看著一個癡情可憐人兒心碎腸斷,泣血斑
斑,也許南宮大俠真沒考慮那後果。」
    南宮逸道:「後果如何?」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目光犀利逼人,道:「她花容憔悴,日漸消瘦,幾乎不類人形,
那非關病酒,不是悲秋,南宮大俠難道不知她為了什麼,為了誰?」
    南宮逸心頭一震,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低下了頭。
    虛幻道站美目異采一閃道:「蘭姑娘的性情,南宮大俠該比我瞭解得更清楚。
    她外柔內剛,一經決定了一件事,不是任何人可以改變得了的。尤其女兒家於情之
一事心眼兒死得很,也癡得可悲,萬一她心碎斷腸,絕望之餘,黯然遠揚,遁入空門,
或者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南宮大俠豈不要後悔不及?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良
心的譴責,這份歉疚,我相信南宮大俠你這一輩子也承受不了。「
    這不是恐嚇,也不是脅迫,是真是假,南宮逸比誰都明白。
    心如刀割,一襲儒衫無風自動,低頭不語。
    虛幻道姑美目異采再閃,淡淡說道:「還有,我說過,這是無雙的意思,得夫如此,
別無他求;她對南宮大俠的愛心不移固然感到安慰,但對一個見死不救、鐵石心腸的夫
婿,我不認為她能輕予諒解。自昔年事後,她已看淡了一切,假如她對南宮大俠有所不
諒,只恐怕那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南宮逸身形劇顫,猛然抬頭,雙目盡赤,唇邊滲血,臉色一片藍白,木然答話,道:
「古蘭她何苦,無雙她又何必逼我?」
    虛幻道姑身形一震,覆面黑紗一陣輕科,雙目凝注,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
悲痛,有不忍,還有愛憐:「南宮大俠,無雙她不是逼你,她是唯恐你一時忍心,鑄下
千古恨事。南宮大俠奇才第一,該知道情無難補,恨海難填;蘭姑娘她也沒有錯,要知
道,愛不是孽,也不是罪,為什麼要讓她落個飽恨終生、悲慘下場?無雙她不是庸俗脂
粉,她願效娥皇女英,一修三好,南宮大快更是當世奇才,何竟食古不化,拘於世俗
情?」
    南宮逸唇邊抽搐,搖頭悲笑:「閣下詞鋒犀利,擅於舌辯,南宮逸說不過你…
    …「
    虛幻道姑道:「這是情,是理,南宮大俠本該沒什麼話說。」
    南宮逸道:「我有一句話說。」
    虛幻道站道:「什麼?」
    南宮選道:「事不關己,閣下太愛管閒事了。」
    虛幻道姑道:「我既是無雙密友,又是古蘭知交,這不算閒事。」
    南宮選道:「無論怎麼說,我只有一個答覆。」
    虛幻道姑道:「我想聽聽南宮大俠這唯一的答覆。」
    南宮逸陡挑雙眉,答得無限地堅決:「我跟古蘭朋友論交。
    情僅止於兄妹,別的,我無能為力。「虛幻道姑身形一額,美自暴射寒芒:「那麼,
南宮大俠將何以為古蘭善後?「
    南宮逸身形一顫,道:「那是南宮逸的事。」
    虛幻道姑道:「那麼,南宮大俠又何以對無雙?」
    南宮逸身形又復一震,道:「那也是南宮逸的事。」
    虛幻道姑身形驟起輕顫,美目中寒芒也越見凌厲,但那凌厲寒芒之後,卻隱藏著兩
眶晶瑩淚光,默默不語。
    半晌之後,一切盡斂,變得無限黯然、無限幽怨,突然一歎說道:「到今日我才知
道,南宮大俠原來也是天下第一忍人。」
    南宮逸淡淡說道:「非我忍心,實乃情有獨屆,此生已再無所求;再說古蘭紅粉巾
幗、人間奇女,南宮逸豈能以半心領受全意?」
    虛幻道姑動容道:「何謂情有獨屬?我只怕南宮大俠要愧疚一生、後悔無窮。」
    南宮逸陡挑雙眉,目中寒芒一閃,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說麼?」
    虛幻道姑突然笑了:「有怎樣,沒有又怎樣?」
    南宮逸道:「魔劫已起,南宮逸重任在身,不願多做無謂談。有,南宮逸可以稍留,
沒有,南宮逸就此告辭。」
    虛幻道姑搖頭歎道:「看來,南宮大快也是唯一令我束手頭痛的人,我還有話說,
只有委屈俠駕再留片刻了。」
    南宮逸道:「那麼,閣下請說。」
    虛幻道站道:「何必操之太急,此事一言難盡呢!」
    南宮逸道:「只要是正經大事,南宮逸就是站到天明也無妨。」
    虛幻道站道:「我說的都是正經事,尤其這一件,更有關天下武林之安危寧亂,不
知南宮大俠願意聽否?」
    南宮逸道:「那麼南宮逸洗耳恭聽。」
    虛幻道姑道:「『我要跟南宮大俠談談眼前事。」
    南宮逸道:「有關皇甫少青?」
    虛幻道姑搖頭說道:「不,有關宇文伯空。」
    南宮選一愣,道:「談他怎地?」
    虛幻道姑道:「我奉勸南宮大俠暫時屏棄一切怨嫌,跟『冷面玉龍』宮寒冰並肩聯
手,合力對付強敵。」
    南宮逸又一愣,道:「閣下都知道了?」
    虛幻道姑嫣然一笑道:「我不是說過麼,碰見了苦和尚。」
    南宮逸道:「他都說了?」
    虛幻道姑點了點頭。
    南宮逸搖頭說道:「這和尚好快的嘴。」
    虛幻道姑道:「他可是為了南宮大俠跟天下武林。」
    南宮逸道:「逢人便說,並沒有用。」
    「有!」虛幻道姑道:「他要我站在尊夫人密友立場上,勸勸南宮大俠。」
    南宮逸道:「閣下認為有用?」
    虛幻道姑道:「那要看南宮大俠願不願採納忠言了。我認為,以南宮大俠在當今武
林中的身份、地位,應該有用。」
    會捧,也會扣人。
    南宮逸搖搖頭,笑了:「我只能這麼說,為天下武林,我不惜頭斷血流、粉身碎骨;
但若要我跟官寒冰聯手,那辦不到!」
    虛幻道姑嫣然笑道:「南宮大俠是怕貶抑了身份?」
    南宮選道:「那無關身份,說身份,『冷面玉龍』身份不低。」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是怕損了聲名?」
    南宮逸道:「那也不關聲名,談聲名,南宮逸看得很輕。」
    虛幻道姑道:「我想聽聽南宮大俠的理由。」
    南宮逸正色挑眉,控常答道:「正邪自古同冰炭,水火由來不相容。」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我問句不該問的話,『古家堡』『冷面玉龍』是邪?」
    南宮選答得好:「古家堡『嶺面玉龍是正非邪,但』幽冥教『』幽冥帝君卻是十惡
不赦的邪魔人物。」
    虛幻道姑道:「不錯,但我再請問,放眼武林,誰知道?」
    南宮逸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加上他自己,跟已然故世的『古家堡』老堡主
古嘯天、岳次雲,該不少了。」
    虛幻道姑談笑說道:「南宮大快有證據?」
    南宮逸道:「沒有,要有證據我不會容他到今天。」
    虛幻道姑道:「那麼,南宮大俠憑什麼指『冷面玉龍』便是『幽冥帝君』?」
    南宮選道:「你我都明白。」
    虛幻道姑點頭說道:「不錯,我明白,南宮大快也明知道是他,但是無證無據,總
不能空口指人,更不能妄下斷語,對麼?」
    南宮逸道:「不錯,不是這樣,我也沒那麼多顧慮了。」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顧慮什麼?」
    這豈非明知故問?
    南宮逸望了她一眼,道:「以前是『古家堡』大弟子,如今是『古家堡』掌門人,
身份、地位、聲名,猶凌駕於諸大門派掌教之上,一手掩盡天下人耳目,是眾所周知的
蓋世英傑、當代奇豪。」
    虛幻道姑道:「英傑、奇豪,該正派人物才配稱。」
    南宮逸道:「不錯,但他……」
    「他什麼?」虛幻道姑截口說道:「南宮大俠不是說,他是眾所周知的英傑、奇豪
麼?」
    南宮逸道:「那是他一手搞盡天下人耳目,欺字內武林於茫然。」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敢直稱他不配?」
    南宮逸道:「只要等我按全確切證據……」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我是指未獲確切證據之前。」
    南宮逸毅然說道:「南宮逸不是冒失矯情人,他不敢。」
    虛幻道姑道:「那就是說,在未獲確切證據之前,勢必要把他當作正派人物、奇豪、
英傑看待,對麼嚴南宮逸道:「不錯。「虛幻道姑笑了道:「既然如此,何來正邪自古
同冰炭,水火由來不相容之說?
    本皆奇豪、英傑,有什麼不能聯手的?「
    一步緊逼一步,一個圈又一個圈地套了上來。
    南宮逸目中異采一閃,淡然笑道:「閣下好高明、好厲害!
    本該沒有什麼不能聯手的,只可借實際上他不是正派人物、英傑、奇豪。「虛幻道
姑美目凝注,淡笑說道:「既沒確切證據,又何來實際與不實際的說法?「
    南宮逸啞了口,許久才憋出一句:「閣下該知道……」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南宮大俠也該明白,那沒有用。」
    一點不錯,那沒有用。
    南宮逸又愣住了,半晌才又苦笑搖頭:「我佔盡了理,卻說不過閣下,看來我口舌
笨拙得可以廠虛幻道姑嫣然笑道:「南宮大俠說錯了,佔盡理的,不是南宮大俠。「南
宮逸道:「理也有正歪之分。「
    虛幻道站道:「我佔的是正理,南宮大俠該知道,駁不倒的才是正理。」
    好會說話。
    虛幻逍站她這些理,的確令人頭痛,卻難以駁倒。
    南宮逸皺眉、苦笑、無語,他無詞以對,憑他,就想不出適當的話,駁倒這位能言
善辯、口舌犀利的虛幻道姑。
    虛幻道姑又說了話,也等於一個扣:「人人服正理,我不相信南宮大俠會不服。」
    要命,南宮逸他能怎麼說呢?
    看來,此女比「南海」那位老和尚還厲害。
    南宮逸略一沉吟,突然展眉,道:「閣下勸我的目的何在產虛幻道姑一愣說道:
「南宮大俠何多此一問?「
    南宮逸淡然一笑道:「那麼,我只要有辦法對付宇文伯空,挽救天下武林於殺劫之
中,閣下又何必苛求?」
    虛幻道姑道:「不是苛求,而是唯一途徑。」
    「木!」南宮逸道:「事在人為,辦法多得很。」
    虛幻道姑道:「找古蘭要『歸元真經』?」
    南宮逸搖頭說道:「既然苦和尚都跟閣下說了,閣下就該知道不是。」
    虛幻道姑道:「他可沒告訴我南宮大俠要用什麼辦法。」
    南宮逸道:「那是因為我沒對他說明將用什麼辦法。」
    虛幻道姑嫣然一笑道:「可以說給我聽聽麼?」
    南宮逸道:「我不能厚此薄彼。」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笑道:「南宮大俠以為我不如道麼?」
    南宮逸談笑道:「我沒那麼說。」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不信?」
    南宮逸微笑不語。
    顯然地,他是不信。
    固然,他知道這位道姑智慧高深,是位高明人兒,叵他卻不相信這位道姑能不卜而
知、窺透他的心底事。
    她沒有諸葛式候的好陰陽、好八卦,這,說給誰聽,誰也不會相信。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我想說,但不說也罷,現在南宮大俠已覺得我神秘可疑、高
深莫測,我若再猜透南宮大俠心底事,只怕南宮大俠非把我看成茅山妖道不可了。」
    這話,夠讓人捧腹的。
    南宮逸笑了,挑了挑眉,道:「閣下最好說說,否則我會認為閣下是見機藏拙。」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笑道:「南宮大俠是激我?」
    南宮逸道:「閣下要不怕激就別說。」
    虛幻道姑道:「我本來不怕,無奈,南宮大俠這激將法太高明了。」
    南宮逸笑了笑,道:「那麼,南宮逸洗耳恭聽。」
    「好說!」虛幻道姑嫣然一笑,道:「南宮大俠是眼光獨到,看準了宇文伯空自毀
誓言,再現武林,不單是為了打倒南宮大俠這天下第一人,報雪當年橫刀奪愛之恨。」
    南宮逸道:「南宮逸靜聆高明。」
    「豈敢!」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南宮大俠也看準了宇文伯空另有逐鹿武林、橫
掃天下,爭奪英雄翹楚、武林第一人的榮銜野心。」
    南宮選心頭微愣,表面上一副淡然:「這算不得眼光獨到,司馬昭之心,人人皆
知。」
    虛幻道姑道:「別人知道沒有用,南宮大俠知道那又當別論。」
    南宮逸暗暗有點心驚,道:「南宮逸願聞其詳。」
    虛幻道姑道:「既然字文伯空有此野心,那麼凡圖爭奪英雄翹楚、席捲天下武林之
人,該都在他視為敵對之列。」
    人家說得對,南宮逸不得不點頭:「不錯!」
    虛幻道姑微笑說道:「單有實力,有野心不夠,還得兼具高絕的智慧。」
    南宮逸仍然只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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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1:41 |只看該作者
虛幻道姑說道:「而這種智慧、實力兼具,夠條件與宇文伯空爭衡的人,武林少見,
放眼天下,除南宮大俠外唯此一人。」
    南宮逸明知故問,道:「誰?」
    虛幻道姑道:「『冷面玉龍』宮寒冰。」
    南宮逸沒說話,他默認了。
    事實上的確如此,時至今日,「冷面玉龍」宮寒冰已足夠資格跟他「談笑書生乾坤
聖手」爭雌論雄,互較一日之短長。
    而且,某些地方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虛幻道姑笑了笑,接著說道:「既然如此,毫無疑問地,宮寒冰也是字文伯空稱雄
武林的一大障礙一大勁敵,他勢必也會打擊宮寒冰,掃除『幽冥教』;這,無形中便形
成為三雄鼎立的局面,他不打擊宮寒冰,宮寒冰也必會打擊他。」
    南宮逸仍沒說話。
    虛幻道姑頓了頓,又接道:「平心而論,宮寒冰的實力,較請你南宮大俠只強不弱,
只要能打倒宮寒冰,除了德威不足以服眾外,宇文伯空就等於雄據了天下武林。所以,
南宮大俠也看準了有九成可能,宇文伯空會先找宮寒冰,對付『幽冥教』。」
    這幾句話,聽得南宮逸心頭又是一震。
    虛幻道姑笑了笑,又道:「權衡實力,『冷面玉龍』又差宇文伯空一籌……」
    南宮逸突然開了口,道:「閣下別忘了,『歸元真經』現在宮寒冰之手,他『冷面
玉龍』顯然已練成『歸元真經』上所載絕世『武學』。」
    虛幻道姑嫣然一笑道:「這個我知道,別拿這個難我。苦和尚說得好,每個人稟賦
不同、智慧不等,宮寒冰縱使習成了『歸元真經』上所載武學,卻仍難為字文伯空那爐
火純青的『九陰』武學敵手。」
    南宮逸閉口不言,不說話了。
    虛幻道姑笑了笑,又道:「再說,倘若宮寒冰能克制宇文伯空,那字文伯空便沒什
麼可慮的了,苦和尚跟我也不會奉勸南宮大俠跟宮寒冰聯手了。」
    南宮逸仍沒開口,人家說得句句是理,他能說什麼?
    虛幻道姑接著道:「創業維難,霸業未成,宮寒冰自是不甘俯首稱臣,無奈苦於不
是敵手,一旦被逼得走投無路……」
    嫣然一笑,住口不言。
    南宮逸心神震動,道:「怎麼樣?」
    虛幻道姑談笑說道:「他自會尋上門來,找南宮大俠聯手,共同對付強敵,這就是
南宮大俠所要等的那一天,這也是南宮大俠自己的途徑、自己的辦法,可對月南宮逸何
止震驚,簡直駭然,表面上,一副平靜態,道:「閣下以為宮寒冰他會找我?「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這,南宮大俠早已估量過,何必問我?」
    南宮逸猶不願低頭,道:「我說過,絕不跟宮寒冰聯手,閣下該聽得清楚。」
    「不錯!」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說過,我也聽得很清楚;不過,那是南宮大俠
不肯主動跟他聯手,反過來若是他主動做此要求,那又該當別論。」
    南宮逸道:「我想不出有什麼分別。」
    虛幻道姑笑道:「南宮大俠何竟如此矯情,這般不肯服人?
    自古只有魔向道俯首,哪有正向邪低頭?這是南宮大俠私底下算盤,難道不對?
    「南宮逸心神猛震,悚然動容,突然一揖至地:「閣下,你令南宮選五體投地,自
慚渺小、深為歎服。「
    虛幻道站身形一閃,笑道:「能得南宮大俠讚許,一生無憾,何幸如之?」
    南宮選道:「南宮逸句句實言,字字由衷。」
    虛幻道姑脆聲笑道:「沒人說南宮大俠不是實話……」
    笑了笑,接道:「待會兒此間分手後,南宮大俠要往何處……」
    南宮逸雙眉微挑,目閃冷電威稜,道:「去找字文伯空……」
    虛幻道姑截口發問:「找他要皇甫少青?」
    南宮逸道:「正是。」
    虛幻道姑道:「他可是正愁找不著南宮大俠。」
    南宮逸目中冷電閃射,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皇甫少青之身受,已經夠慘,
皇甫相也僅此一子,我不能坐視他落在字文伯空之手而不顧。」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是怕字文伯空殺了他?」
    南宮選道:「以宇文伯空那殺人不眨眼的殘暴性情,令人擔心。」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該知道,一旦彼此再相逢,他不會放過南宮大俠。」
    南宮逸淡然點頭:「我明白。」
    虛幻道姑道:「君山最高處,那第九十六招之反敗為勝、扭轉乾坤,可是萬分僥倖,
天下僥倖事,沒那麼多。」
    南宮逸道:「我也知道。」
    虛幻道姑說道:「那麼,我以為南宮大俠罔顧己身安危,輕易涉險的做法,是大大
的不智之舉,南宮大俠……」
    南宮逸淡然截口道:「多謝關注,我更明白,無知,我不能為了自身安危,而見死
不救。」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這捨己為人、大無畏的仁俠作風,令人欽敬;不過,南宮
大俠要知道,南宮大俠身系天下武林命運。」
    南宮逸心頭一震,機伶寒噤,默然不語。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淡淡一笑,道:「南宮大俠也該知道,人海茫茫,字內遼闊,
別說不容易找到他,就算是找到了他,南宮大俠成功的機會,也少得可憐。這般做法,
不但毫無意義,而且實足蒙羞;身系天下武林安危,而輕易涉險,這罪過可也不輕哩。」
    南宮逸身形連顫,通體冷汗涔涔而下,滿臉羞愧之色,猛然抬頭,雙目盡射感激,
道:「多謝當頭棒喝,南宮逸敬請明教。」
    虛幻道姑嫣然笑道:「要這麼說,南宮大俠是見外了……」
    頓了一頓,接道:「無怨無仇無恨,我不以為他會殺害皇甫少青,而且,皇甫少青
也不足為他稱雄武林的阻礙。」
    南宮逸道:「閣下認識宇文伯空,就該知他性情殘暴、行事偏激。」
    虛幻道姑點了點頭,道:「這個我知道。」
    南宮逸道:「他所殺的人,跟他所要殺的人,都跟他談不上仇恨。」
    虛幻道姑道:「這我也明白……」
    望了南宮逸一眼,接道:「如此說來,南宮大俠是怎麼也放心不下了?」
    南宮逸點頭說道:「無論什麼事,不能不防萬一,何況事關皇甫少青生命?何況皇
甫少青是落在字文伯空之手,我怎能放心得下?」
    虛幻道姑略一沉吟,道:「那麼,總該有個兩全之策。」
    南宮逸淡然一笑道:「除了去試試外,南宮逸想不出兩全之策。」
    「試試」?堂堂宇內第一人的「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竟作如是語,說出這話,該令
人感歎,令人難受的。
    乍想起來,除了他尋去試試外,也的確是沒什麼兩全之策。
    豈料——虛幻道姑她搖了頭,嫣然一笑道:「不,有!」
    南宮逸可領教過這神秘道姑那高絕驚人的智慧,她既然說有,那該是真的有了,忙
道:「南宮逸恭聆高明。」
    虛幻道姑淡然一笑道:「南宮大俠又見外了,我去。」
    南宮逸心神一震,驚聲說道:「閣下去……」
    虛幻道姑點頭截口,平靜說道:「不錯,我去追宇文伯空,南宮大俠該到各大門派
走走。」
    南宮逸變色搖頭:「南宮逸不能從命。」
    虛幻道姑道:「怎麼?」
    南宮逸挑眉說道:「南宮逸鬚眉丈夫、昂藏七尺之軀……」
    虛幻道姑笑道:「我說句不該說的大膽話,南宮大俠可別生氣。我以為有些事,南
宮大俠這七尺昂藏鬚眉丈夫,恐怕還不如我這個嬌弱女流。」
    這話不錯,她不是自負誇口,面對這位神秘人兒,南宮逸可是處處吃癟,絲毫占不
了上風。
    南宮逸沒在意,道:「我不能讓閣下代我涉險……」
    「涉險?」虛幻道姑竟笑了起來:「我不信宇文伯空他能吃了我,當著南宮大俠,
我不避狂妄,誇句海口,我敢把他宇文伯空視同三歲孩童,擺佈於手掌之上,管教他無
從逞威。」
    南宮逸軒了軒眉,道:「我豈能因自身安危……」
    「我要糾正。」虛幻道姑又截了口,道:「不是南宮大俠自身安危,而是天下武林
安危。」
    南宮逸心頭一震,陡挑雙眉:「但這是南宮逸自己的事,自己的事我不願假手
他……」
    「南宮大俠又錯。」虛幻道姑再度截口說道:「什麼叫自己的事?這該是自己的小
事?如說這是自己的事,那繫於一身的天下武林安危,又是誰的事……」
    南宮逸一愣,啞口無言。
    虛幻道姑淡然一笑,接道:「南宮大俠倘若執意廳管自己這件小事,莫非是要置天
下武林安危的大事於不顧麼。」
    南宮選臉一紅,滿面羞愧色,低下了頭。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說道:「南宮大俠不是大羅金仙,不能分身兩處,大小二事同
時擺在眼前,也無法兼顧,那麼,如今我在這兒,這件小事我自然義不容辭。」
    南宮逸默然不語,良久方搖頭苦笑:「看來,我只要面對閣下,便永遠理虧…
    …「
    虛幻道姑嫣然笑道:「本來都是我站在『理』字上。」
    南宮逸搖頭,苦笑了一聲,隨即一整臉色,道:「閣下……」
    「我來替南宮大俠說。」虛幻道姑笑道:「去,可以,但千萬小心。」
    南宮逸只有點頭:「正是……」
    雙眉陡挑,目中暴射逢人威稜,滿臉殺機,接道:「萬一閣下有毫髮之傷,南宮逸
我不惜一切,唯他宇文伯空是問!」
    虛幻道姑身形一陣輕顫,美目凝注,異采如電連閃,那目光,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令人無從意會。「多謝南宮大俠,虛幻自會小心,也請南宮大俠放心,我有把握,他宇
文伯空不敢動我毫髮。『」
    南宮逸點了點頭,目光凝注,突然一歎,說道:「我欠閣下良多,這筆債,容南宮
逸日後報還……」
    虛幻道姑美目異采閃漾,截口笑道:「南宮大俠自認欠我良多?」
    南宮逸毅然點頭:「不惜,受人點滴,自當湧泉以報。」
    虛幻道站嫣然笑道:「這話可是真的?」
    南宮逸肅然挑眉:「閣下既知南宮逸,當知南宮逸生平不做虛言,也該知南宮逸不
是人間賤丈夫,向來言出如山,說一不二。」
    虛幻道姑美目中再閃異采,笑道:「南宮大俠言重了,我自認南宮大俠沒欠我什麼,
倘若南宮大俠一定認為欠我良多,我不欲多說,也不望報還,只希望南宮大俠他日對我
點個頭,答應我件事就行了。」
    南宮選可是難得糊塗,道:「閣下請說,只要南宮逸能力所及……」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天下沒有辦不到的事,只問願不願意,這件事,如今言之過
早,恕我現在不能奉告。」
    南宮逸還想再說。
    虛幻道站已然一笑又道:「南宮大俠,我這個人可好貪小便宜,這筆債,他年我要
連本帶利一併討還,現在收回,利息豈不落空了?」
    南宮逸也笑了,沒再問。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道:「我得走了,別讓字文伯空跑得太遠,要不然,就不好找
了,最後我有一件事、幾句話奉告……」
    話鋒微頓,接道:「在宮寒冰的回春妙手,及不遺餘力的搜尋下,崑崙掌教那走火
入魔的僵硬下肢已然康復,峨嵋金項禁地,那口鎮派神物巨鐘,也已經完好無缺地被找
了回來……」
    南宮逸臉色一變,心神方自一震。
    虛幻道站接著又道:「『情』之一字,能生人,能死人,為自己,為無雙,為古蘭,
我希望南宮大俠千萬好自為之,莫鑄千古恨。」
    南宮逸心神再震,且機伶寒噤,正想說什麼……
    可是,虛幻道姑那無限美好的身形,已然隨風悠悠飄起,直如凌波仙子,冉冉遠去。
    望著虛幻道姑的身影遠逝不見,南宮選那俊美絕倫的玉面上,突然湧現一片迷仍、
惆悵、痛苦……
    本來,這夠他受的。
    天下武林危安。
    一個宮寒冰。
    又一個宇文伯空。
    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比一個難鬥。
    但,這還好。
    最難斗、最厲害,而最使他束手無策、一點辦法也沒有的,是古蘭那淒楚哀怨,能
使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一縷情絲。萬解深情,那癡得可憐的情。
    他該怎麼辦?他能怎麼辦?
    這,目前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曾因酒醉鞭名馬,唯恐情多累佳人。他沒有情多,強把那「人非太上、孰能忘情」
的情,深深地理藏在心底深處。
    但,仍是累及了一位佳人,為他心碎,為他腸斷。
    他能說什麼?又能向誰去訴說?
    誰說,情非孽?這究竟是情是孽?
    虛幻道姑說得好,精衛銜石難填恨海,女媧重生難補情天,情天難補,恨海難填,
這……
    這難倒了這位宇內第一奇人。
    其實,何止是人?就是神仙也難應此劫。
    一聲滿含憂傷的長歎,劃破了那才有片刻寧靜的一切,那頎長、瀟灑、飄逸的雪白
人影,已然不見。









第22章
    這一切,剎時間又歸於寂靜。
    但這次的寂靜,不知能延續多久,也許很短暫,也許很漫長……
    那一彎金鉤般上弦月的昏暗月色,遍灑大地。
    既灑照到這片白楊林,這座「山神廟」。
    當然也灑向「武陵山『沖的一片深長谷地。
    這谷地,長長的,不知深有幾許。
    長而幽深的谷地,內中本該是一片黝黑。
    但,中天鉤月卻將那一片金光不偏不差地灑落谷底,因之,谷地裡,並不顯得太暗,
尚能看得很清楚。
    谷底,沒有樹,沒有草,只有峻峨猙獰的鱗峋怪石,兩側山壁上,也難見一片青苔。
    就是大白天,這地方也陰森可怖懍人,別說人跡難至,就是能至,也沒人敢來,何
況這深沉月夜?
    但,此時此地,卻有人在。
    這個人,站在谷口內不遠處,一襲長袍,罩住一個無限美好的身形,一片黑紗,遮
住了那本應該風華絕代的廬山真面目。
    這個人,是虛幻道姑。
    夜風,吹起了她的衣袂,拂動了她的長髮,也飄動著她臉上那塊覆面黑紗,她一動
不動,月光下,直如一尊栩栩如生的女神像。
    覆面黑紗遮住了她的臉,卻沒遮住她那雙聖潔、清澈、柔和、莊嚴,還隱隱懾人的
目光。
    那雙目光,正投注在谷底深處,一片月光難及的暗隅中。
    良久,良久……
    驀地裡,一縷清音透自那覆面黑紗之後,那是個無限甜美、輕柔、悅耳,令人不忍
不聽的話聲:「閣下,風月無古今,林泉孰賓主,這片谷地該不是你的,不過閣下先我
一步來此,這谷地算是你的;既然閣下現為此谷主人,怎麼竟讓我這後來為客的客人,
站在谷口老半天?這豈是你閣下的待客之道麼?」
    難不成,這谷裡還隱藏著有人?
    想必有,不然她那甜美話聲對誰而發?
    既有人,就該有反應,就該有回音。
    豈料,那甜美話聲落後好久,卻沒見一點動靜。
    虛幻道姑美目中閃過一絲詫異色,一聲輕笑又道:「你令我失望,我聽說閣下是位
英雄,沒想到……」
    突然,一個冰冷聲音傳自谷底那月光難及的暗隅中:「沒想到什麼?」
    第一著收了效。
    敢情這人怕罵,禁不住激。
    虛幻道姑美目一亮,笑道:「你既然答了話,那足證我聽說的沒錯,我不想說了。」
    冰冷話聲說道:「好巧的一張嘴,只怕由不得你。」
    虛幻道姑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這可不能代她說,否則必是自己罵自己……
    冰冷話聲道:「我不知道。」
    虛幻道姑笑了:「我可以事先說明,那可不大好聽。」
    冰冷話聲冷哼了一聲,沒答腔。
    虛幻道姑卻緊接著問了一句:「你要聽麼?」
    冰冷話聲道:「除非你想血濺黃沙,屍陳就地。」
    虛幻道姑笑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不想。」
    冰冷話聲道:「那你就別說。」
    虛幻道姑道:「我本來就不想說,自然樂於從命。」
    這還沒見面的第一回合,谷底的那位就吃了癟。別說,這話可是他自己說的,他怎
好出爾反爾,再通人家說?
    冰冷話聲良久才又道:「看來,你很會說話,心思也很巧。」
    虛幻道姑道:「那是你閣下誇獎,對別人,我口齒笨拙得可以,對動輒便要殺人的
閣下,我是福至心靈。」
    谷底那位似乎一愣,道:「你怎知我動輒便要殺人?」
    虛幻道姑道:「別問我,問你閣下自己。」
    谷底那人冷冷說道:「我沒有說。」
    虛幻道姑道:「閣下好健忘,自己說的話,轉眼工夫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谷底那人似乎並不太糊塗,略一沉默,道:「你是指我適才那句,血濺黃沙、屍陳
就地?」
    虛幻道姑道:「就是這句話令人寒心。」
    谷底那人道:「你如今可是好好兒地站在那兒。」
    虛幻道姑道:「那是因為我那句話沒說出口,假如我說了呢?」
    谷底那人哈哈笑道:「我就容不得你到現在。」
    虛幻道姑道:「容不得該如何?」
    谷底那人答得冷酷無情,道:「血染黃砂、屍陳就地。」
    「是嘍!」虛幻道姑道:「為了這一點小事,閣下就要殺我。
    我說你動輒殺人說錯了麼?「
    第二回合又敗了北。
    谷底那人半晌才冷笑說道:「沒錯,你既然知道,我勸你趕快退出去。」
    虛幻道姑道:「為什麼我要趕快出谷?」
    谷底那人道:「小心我動輒殺人。」
    虛幻道姑笑道:「要怕,我就不來了。」
    「好!」谷底那人冷笑說道:「來之前,你可知道?」
    虛幻道姑道:「現在我知道了。」
    谷底那人道:「要走還來得及。」
    虛幻道姑笑道:「走?那我何必來?」
    不錯,現在走,當初又何必來?
    谷底那人道:「那麼你要……」
    虛幻道姑道:「我要跟閣下談談。」
    谷底那人道:「談什麼?」
    虛幻道姑道:「談該談的。」
    谷底那人道:「什麼該談?」
    虛幻道姑道:「除了不該談的,都該談。」
    谷底那人道:「什麼不該談?」
    虛幻道姑道:「除了該談的,都不該談。」
    她是存心氣人。
    谷底那人果然被激怒了,厲聲說道:「你是找死!」
    虛幻道姑平靜搖頭,淡然說道:「我說你動輒殺人,看來一絲不差。」
    谷底那人道:「是你自己找的!」
    虛幻道姑道:「好死不如歹活,沒有自己找死的。」
    谷底那人道:「那麼你……」
    「我如何?」虛幻道姑截口說道:「你是主,我是客,主客之間,有這樣談話的
麼?」
    不錯,哪有隔這麼老遠,而且不露面兒的?
    谷底那人笑了,是真笑。「看來似乎我缺理。」
    虛幻道姑道:「缺理的本來不是我。」
    谷底那人大笑說道:「看來你能愧煞鬚眉,我許你為當世第一膽大人。」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好說,本來就是。」
    谷底那人道:「那麼你要我怎麼做?」
    虛幻道姑道:「閣下這一問,問得可笑。」
    谷底那人道:「怎麼?」
    虛幻道姑道:「做主人而不懂待客之道的,天下少見。」
    谷底那人道:「難不成要我出來拱手肅客,迎接於你?」
    虛幻道姑道:「該不該,閣下最好問自己。」
    「說得是。」谷底那人道:「你知道我是誰?」
    虛幻道姑道:「這一問更可笑。」
    谷底那人道:「怎麼?」
    虛幻道姑道:「我半夜三更跑到這鬼氣陰森的地方,是來做什麼的?」
    谷底那人道:「那麼你知道我是誰?」
    虛幻道站道:「自然!」
    谷底那人訝然問道:「那麼,我是誰?」
    虛幻道姑道:「復性宇文,雙名伯空。」
    谷底那人想必一驚,道:「你認得我?」
    虛幻道姑淡然說道:「不認識我怎知你叫宇文伯空?」
    谷底那人話聲忽轉冰冷,道:「你是何人?怎知我是宇文伯空?」
    虛幻道姑道:「我,出家人,上虛,下幻。」
    她說了能說的。
    誰知,谷底那人不糊塗,毫不放鬆:「答我問話後段,怎知我是宇文伯空?」
    虛幻道姑道:「我沒有不答。」
    谷底那人道:「那麼,說!」
    虛幻道姑道:「武林傳言紛紛,皆知昔年『玉面烏衣秀士』再現武林。」
    谷底那人冷笑說道:「你敢欺我!」
    虛幻道姑平靜說道:「怎麼說?」
    谷底那人道:「我再現武林,僅碰上一個知我之人,但他不會說。」
    虛幻道姑道:「你能碰上別人,准知別人不會看到你?」
    一句話堵上了嘴,谷底那人良久才道:「姑且算你說得過,我不認得你,你找我干
什麼?」
    虛幻道站道:「不一定要你認得我,我說過,我找你談談。」
    谷底那人道:「那麼談吧!」
    虛幻道姑談笑道:「你還要我說麼?」
    谷底那人道:「你還是要我出來?」
    虛幻道姑道:「應該如此。」
    谷底那人道:「我不想跟一個不認識的女流之輩……」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我以為你不會怕見一個女流之輩。」
    「笑話!」谷底那人冷笑說道:「當今宇內,還沒有我怕見的人;寧可委屈自己,
也不讓女流笑鬚眉。」
    話聲方落,虛幻道姑面前一文處谷地上已多了個身材頎長、俊美英挺的黑衣人,面
色慘白,目射四煞,冷然而立。
    正是那位宇文伯空。
    虛幻道姑淡淡一笑,尚未說話。
    宇文伯空突然一愣,目射狐疑:「你我似曾相識?」
    虛幻道姑身形一震,道:「我本來認得你。」
    字文伯空搖了搖頭,道:「不,我是說,我好像也認得你。」
    虛幻道姑淡淡一笑道:「也許昔年。」
    字文伯空道:「昔年我沒有像你這樣一個出家人的朋友。」
    虛幻道姑道:「那是閣下誤會了,事實上只是我見過你,你沒見過我。」
    宇文伯空點了點頭,剎時間神色一轉冰冷,眉宇間凶煞復現,犀利目光凝注,冷然
說道:「我出來了,要談什麼,說吧!」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你閣下性子急得可以……」
    話鋒微頓,剛要二次張口。
    宇文伯空突然臉色一變,雙目暴射懍人寒芒。「且慢!」
    虛幻道姑微愕,道:「怎麼?」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答我一問,你怎知我藏身在此?」
    對呀,虛幻道姑她怎知道的呢?
    虛幻道姑她平靜得出奇,笑了笑,道:「旦問閣下自己吧!」
    宇文伯空一愣,道:「怎麼說?」
    虛幻道姑道:「我是一路跟來的。」
    宇文伯空神情一震,道:「由何處跟來?」
    虛幻道姑道:「白楊林旁那座『山神廟』,難道不對?」
    宇文伯空霍然色變,目中厲芒一閃,忽地縱聲大笑起來。
    虛幻道姑淡然發問:「你笑什麼?」
    字文伯空笑聲倏住,目射凶煞,冷冷說道:「我笑你欺人。」
    虛幻道姑平靜地說道:「怎見得?」
    字文伯空道:「你既知宇文伯空,就該知宇文伯空一身功夫天下無匹。」
    虛幻道姑道:「天下無匹又如何?」
    字文伯空道:「放眼天下,沒有人能跟蹤我。」
    虛幻道姑淡然一笑,道:「我也要笑了。」
    字文伯空道:「你笑什麼?」
    虛幻道姑淡笑道:「我笑你自視太高。」
    宇文伯空臉色一變,道:「是否自視太高,你可以試試。」
    虛幻道姑道:「我試過了……」
    宇文伯空一愣,尚未說話。
    虛幻道姑已然接道:「沒什麼了不起的,仍然被我跟蹤找到這裡。」
    這話不錯,宇文伯空他自己明白,他由那「山神廟」移住到此谷,敢說沒人知道,
不是跟蹤而來,又怎能輕易找到他?
    可是他也知道,他一路行來,半里之內,沒發現有任何人跡,這可又是怎麼一回事
兒呢?
    愕然良久,他方始說道:「我不信。」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事實上,我現在站在你眼前。」
    宇文伯空目光緊緊凝注,道:「這麼說來,你功力該比我還高。」
    虛幻道姑答得妙,也不露一絲破綻:「這一點,我恕難奉告,你自己想吧。」
    宇文伯空神色突轉猙獰,目中暴射懍人寒芒:「我不要想,我打算試試。」
    緩緩抬起了右掌。
    虛幻道姑心頭一震,表面上,卻顯得更平靜:「我想提醒一句。」
    宇文伯空冰冷一字,道:「說。」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對一個出家女流,勝之不武,敗了可就夠難堪了。」
    宇文伯空神情一震,臉上變了色,冷笑說道:「那麼,你承認……」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我只是提醒,沒有承認什麼,聽不聽在你。」
    這,夠高深莫測的。
    字文伯空面上浮現狐疑色,道:「你可是不想讓我試?」
    他猶圍試探。
    虛幻道姑卻高他一著。道:「那是為你好。」
    字文伯空目中歷芒連閃,一副猶豫不定色,右掌停在半空,雙目緊緊凝注,道:
「看來,我倒要謝謝你……」
    虛幻道站淡淡說道:「那倒不必,有道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你只知己而
不知彼,我卻知己又知彼,勝券誰握,已很明顯。」
    宇文伯空狠笑說道:「勝券在握,該誰無懼?」
    虛幻道姑道:「我不是怕,沒聽見麼?我是為你好。」
    宇文伯空目閃厲芒,突揚厲笑:「我心領了。」
    右掌猛然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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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2:02 |只看該作者
適時虛幻道姑淡然發話:「我再說一句,『九陰』武學,並非不可克制的武學。」
    字文伯空臉色大變,神情猛震,修地沉腕收掌。「你怎知我身懷『九陰』武學?」
    虛幻道姑談笑道:「我不說過,我既知己,又知彼麼?」
    宇文伯空獰笑說道:「我要你說得明白點。」
    虛幻道站道:「你要聽?」
    宇文伯空道:「你多此一問!」
    虛幻道姑道:「那麼聽著……」
    話鋒微頓,接口道:「凡習成『九陰』武學之人,其眉心必隱透淡淡陰森綠光,閣
下有此特徵,而且至為清楚,因而知之。」
    字文伯空冷笑說道:「是麼?」
    虛幻道姑道:「何必問我?是不是你比我明白。」
    字文伯空默然不語,半晌方道:「你說『九陰』武學,並非不可克制的武學?」
    虛幻道姑道:「不錯,是我說的。別說『九陰』武學,任何武學都不是不可克制的,
這跟天下沒有不敗的人是一樣的道理。」
    字文伯空道:「想必你身懷克制『九陰』武學的武學?」
    虛幻道姑淡笑說道:「那是當然,不然我不會說這種話。」
    宇文伯空臉色一變,冷笑說道:「你該知道,空口難取信於人。」
    虛幻道姑道:「信不信由你,我沒勉強依相信。」
    宇文伯空詭笑說道:「只可惜,我沒聽說天下尚有能克制『九陰』武學之人。」
    虛幻道姑淡笑說道:「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
    宇文伯空截口道:「什麼?」
    虛幻道姑道:「那是你坐井觀天,太孤陋寡聞了。」
    字文伯空臉色一變,目中殺機閃動。「你敢罵我!」
    虛幻道姑道:「我說的是實情,是你自己找罵。」
    宇文伯空臉色再變,目中殺機更盛。「也許我是找罵,而你卻是找死!」
    右掌再度抬起。
    虛幻道姑心中一緊,道:「只要你自認殺得了我。」
    宇文伯空道:「對自己,我由來有信心。」
    虛幻道姑笑道:「巧得很,對自己,我偏偏也極具信心。」
    字文伯空道:「那麼試試再說。」
    虛幻道姑道:「別忘了,我既已知己,又知彼,沒人甘冒殺身之險,而願自投虎口
的,我要沒有把握,就不來了。」
    「說得是。」宇文伯空獰笑說道:「無如,要不試試,怎知到底誰有把握?」
    右掌仍往上抬,又至腰際。
    虛幻道姑視若無睹,淡淡說道:「你既習『九陰武學』,就該知手著『九陰真經』
者是誰,你既知手著『九陰真經』者是誰,也該知他昔年唯一剋星是誰……」
    宇文伯空神值微震,道:「我知道,但『空空上人』作古已然百年;而且,我沒聽
說過他有傳人。」
    虛幻道姑笑道:「我說你太孤陋寡聞,你還不肯承認!」
    宇文伯空臉色一變,右掌微頓,道:「那麼,你是——」
    虛幻道姑道:「我沒那麼厚福緣,沒那麼大造化。」
    宇文伯空笑了,笑得好不怕人,右掌再舉,道:「你該為自己惋惜。」
    虛幻道姑目光凝注他那右掌上,道:「那倒不必。你既知道前者,便該知道『空空
上人』所著『歸元真經』,也是赫連天古那『九陰真經』的唯一剋星。」
    字文伯空道:「知道,如何?」
    「不如何。」虛幻道姑淡笑道:「你知道就好了。」
    字文伯空右掌停在胸前,冷笑說道:「莫非你得了『歸元真經』?」
    虛幻道姑道:「這回你算是說對了。」
    字文伯空一言不發,突然縱聲狂笑起來。
    虛幻道姑道:「你又笑什麼?」
    宇文伯空道:「我笑你欺人,欺人的本領也太幼稚。」
    虛幻道姑道:「怎麼?」
    宇文伯空道:「天下武林,誰不知道『歸元真經』現在古家堡『?」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可是天下武林卻不知道,那『歸元真經』在落入『古家堡』
手中之前屬誰所有。」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難不成屬你所有麼?」
    虛幻道姑道:「你又說對了。」
    宇文伯空道:「你福緣很深厚。」
    虛幻道姑道:「恐怕不比你差。」
    宇文伯空獰笑說道:「只可惜習成『歸元』武學之人,沒什麼明顯特徵。」
    顯然,他是不信。
    虛幻道姑道:「不然哪會有這麼多麻煩事。」
    宇文伯空目中殺機一閃,道:「更麻煩的事,還在後面。」
    右掌一揚,掌力欲吐。
    適時——虛幻道姑一聲輕笑:「你看看這個。」
    皓腕輕抬,柔荑如雪,輕飄飄地一掌反拍而出。
    字文伯空神情大震,霍然變色,沉腕收掌,駭然失聲:「『乾坤倒轉』!你——你
真已習成『歸元』武學……」
    虛幻道姑收手笑道:「那個還騙你不成?我本不想炫露,你不信若之奈何?」
    宇文伯空神色連變,神色煞白,一襲黑衣無風自動,雙目之中,一片黯淡,默然不
語。
    顯然,他是信了,見了真章,也不由他不信。
    信是信了,卻只是驚,而不是怕。
    他不明白,那唯一能克制他「九陰『武學的武功,怎會在湮沒百年之後,落到」
    古家堡「手中;而在此之前,還曾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出家女流有過牽涉。
    人,智慧不等,天賦不同,他原以為那「歸元真經」只要不落在南宮逸之手,任何
人習了「歸元」武學也無多大可慮。
    所以,他只當「歸元」武學已形同烏有,「九陰」武學從此可天下無敵,卻不料憑
空出現的這個女流,智慧竟似不在南宮逸之下,出手是那麼輕鬆從容,分明在這種武功
上的修為已十分精純。
    看來,南宮逸不足懼。
    宮寒冰也不是對手。
    「幽冥教主」更不堪一擊。
    真正而唯一的勁敵,該是眼前這位道姑。
    腦中閃電百轉,百念雜陳,良久,良久,他才有氣無力地說出這麼一句話:「閣下
究竟是何人?」
    虛幻道姑笑了,是真笑。「我說過了,出家人,上一字虛,下一字幻。」
    字文伯空唇邊泛起了一絲勉強笑意,說道:「閣下不願說,我不敢相強,閣下找我
何為?說吧。」
    虛幻道姑淡淡笑道:「看來,閣下如今是毫無鬥志了?」
    「笑話。」宇文伯空說道:「『九陰』遇『歸元』,非同小可,我得把閣下來歷與
來意弄清楚。」
    虛幻道姑笑了笑,說道:閣下由『山神廟』來此,可曾帶了個人?「
    這才是正題。
    宇文伯空點頭說道:「不錯……」
    神情猛震,臉色一變,震聲接道:「那麼,閣下是『幽冥教主』?」
    這下錯得可厲害。
    其實,也難怪他會這麼想。
    虛幻道姑搖頭笑道:「據我所知,『幽冥教主』是個鬚眉男子。」
    宇文伯空微楞說道:「那麼,閣下是『幽冥教』中人?」
    虛幻道姑嫣然笑道:「為什麼非跟『幽冥教』有關係?閣下把我看得太壞了。」
    宇文伯空又一愣,道:「那麼閣下是……」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莽莽江湖,我獨來獨往,不屬於任何門派。我此來是為了那
被你擄劫之人請命。」
    宇文伯空道:「閣下跟他有親麼?」
    虛幻道姑道:「談不上親。」
    宇文伯空道:「有故?」
    虛幻道姑道:「只能說沾上一點點,我跟他父親昔年有過一面之緣。」
    宇文伯空道:「所以閣下找我要人?」
    虛幻道姑點頭說道:「不錯。」
    宇文伯空略一沉吟,道:「閣下知道他是何人?」
    虛幻道姑笑道:「怎麼,閣下不信?」
    宇文伯空道:「不,只是問問。」
    虛幻道姑道:「敢情,閣下自己並不知道?」
    宇文伯空道:「正是。」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衡山世家』,閣下可聽說過?」
    字文伯空神情一震,道:「那麼他是皇甫相……」
    虛幻道姑截口說道:「唯一後人,『小孟嘗』皇甫少青。」
    宇文伯空臉色一變,目中突閃異采,搖頭說道:「閣下原諒,我不能把他交給你。」
    虛幻道姑心中一緊,道:「怎麼?」
    宇文伯空道:「你我跟皇甫相只一面之緣,為什麼我非把他這唯一後人交給閣下不
可?」
    這話不錯。虛幻道姑笑道:「我要他,自有我的道理。」
    宇文伯空道:「我願意聽閣下這道理所在。」
    虛幻道姑道:「自己的道理,似乎沒有告訴人的必要。」
    宇文伯空臉色一變,但剎那間又恢復正常;顯然,虛幻道姑那一手「歸元」武學,
已殺了他不少的威風,消了他不少的銳氣,使他不敢輕易逞兇,不敢輕易發狠了。
    略一沉默,他道:「我以為,閣下還是說的好。」
    虛幻道姑道:「怎麼?」
    宇文伯空道:「不然我絕不交人。」
    虛幻道姑道:「我說了你就交人麼?」
    字文伯空道:「那要看閣下那道理,是怎麼一回事了。」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我可以用強。」
    宇文伯空目中寒芒一閃,道:「宇文伯空何在乎有人用強?」
    虛幻道姑心頭一震,道:「閣下是為了什麼?」
    宇文伯空道:「只是昔年與皇甫相那一面之緣。」
    虛幻道姑雙目陡現異采,道:「閣下令我肅然起敬。」
    「好說。」宇文伯空道:「為朋友,宇文伯空兩肋可以插刀。」
    虛幻道姑美目中異來連閃,道:「人之初,性本善,你本性不壞嘛。」
    宇文伯空道:「宇文伯空本來就不是邪惡之人。」
    虛幻道姑道:「我聽說你殺人不眨眼。」
    宇文伯空臉色一變,道:「誰說的?」
    虛幻道姑道:「江湖傳言紛紛。」
    宇文伯空道:「江湖傳言,不足採信。」
    虛幻道姑道:「可是你畢竟殺了人。」
    宇文伯空道:「武林人物,過的本是刀口舐血、廝殺生涯,殺人那是在所難免,宇
文伯空所殺之人,是惡非善;況且,我是除了有數的幾個人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虛幻道姑明知而故問道:「有數的幾個人?誰?」
    字文伯空道:「我不想說,也沒有說的必要,還是談談你閣下所稱的道理所在吧。」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我也不敢強人所難,總之,我奉勸一句逆耳忠言,能放手
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上體天心,少造殺孽。」
    宇文伯空道:「好一派出家人口吻。」
    虛幻道姑道:「出家人原該慈悲為懷。」
    宇文伯空沒說話。他是不想多說。
    虛幻道站笑了笑,道:「別教人不耐煩,閣下該知道『衡山世家』當年所遭受的變
故。」
    宇文伯空道:「知道,如何?」
    虛幻道姑道:「覓親報仇的重任,全落在皇甫少青他一人的肩上。」
    宇文伯空道:「這就是閣下的道理所在?」
    虛幻道姑點頭說道:「正是。」
    宇文伯空道:「閣下知道皇甫相的下落?」
    虛幻道姑道:「難不成閣下知道?」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九成該不會料錯。」
    虛幻道姑道:「在哪裡?」
    宇文伯空道:「我沒有告訴閣下的必要。」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我還是那句話,不敢強人所難,如今我的道理說完了,閣
下以為如何?」
    宇文伯空道:「不如何。這可是閣下唯一的道理?」
    虛幻道姑道:「不錯。」
    宇文伯空道:「那我就不必把人交給你了。」
    虛幻道姑道:「怎麼說?」
    宇文伯空道:「我照樣可以助他覓親報仇。」
    虛幻道站道:「這是他自己的事。」
    宇文伯空道:「我沒說要他假手別人。」
    虛幻道姑心中一震,道:「你是打算把『九陰』武學再傳?」
    宇文伯空道:「我不能讓它至我而終。」
    虛幻道姑道:「恐怕你要另覓傳人。」
    字文伯空雙眉一挑,道:「怎麼?」
    虛幻道姑道:「『九陰』武學,對他不適合。」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這我倒是首聞,天下沒這種說法。」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你自己該明白,『九陰』武學邪而不正。」
    宇文伯空目中寒芒一閃,道:「什麼是正而不邪?『歸元』武學?」
    虛幻道姑毅然點頭:「正是。」
    宇文伯空大笑說道:「你答我一問,你既知宇文伯空,宇文伯空是正是邪?」
    虛幻道姑道:「我這個人不做違心之論,你是正非邪。」
    宇文伯空目中寒芒暴射,冷冷說道:「宇文伯空習的可就是『九陰』武學,只要為
人行事正派,何在乎所習是哪種武學!」
    這可也是理。
    虛幻道姑笑了笑,說道:「一個少年俊彥,後起之秀,俠義後人,要是習了一身邪
魔左道功力,總不是一件好事……」
    話鋒微頓,接著又道:「要是他資質平常、天賦低庸,我可以不管,無如他資質絕
佳、天賦上乘,我卻不能讓你糟蹋了他。」
    宇文伯空臉色一變,道:「你錯了,那不是糟蹋,是造就。」
    虛幻道姑笑道:「要是習練邪魔功力,糟蹋和造就,沒什麼兩樣。」
    宇文伯空臉色再變,目中寒芒暴問,道:「這麼說來,你是非要人不可了?」
    虛幻道站淡然說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宇文伯空挑後說道:「我拒不交人,若之奈何。」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只怕由不得你。」
    宇文伯空道:「那麼你何妨試試看。」
    虛幻道姑搖頭說道:「我不想動武用強。」
    宇文伯空道:「只怕你非動武用強不可。」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你最好不要逼我。」
    宇文伯空目閃厲芒,道:「我不想多作廢話,除非宇文伯空頭斷屍陳,要不然你就
永遠別想帶走『小孟嘗』皇甫少青。」
    這令人坐蠟,也令虛幻道姑大大作難,究竟作難什麼,只有她自己明白,略一思索,
她談笑說道:「這麼說來,你是不惜一切拒絕了?」
    宇文伯空又恢復了他那陰森、冷酷神態,冰冷說道:「我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話聲無限鄭重,道:「你可是出於一片真心?」
    宇文伯空道:「宇文伯空不是口蜜腹劍的陰險小人。」
    虛幻道姑道:「造就他,助他覓親報仇,這話可是你說的?」
    宇文伯空毅然點頭道:「不錯。出自我口,入於你耳,是我說的。」
    虛幻道姑美目異采一閃,道:「我把你當作昂藏七尺軀的鬚眉大丈夫,有句話,我
要說在前頭,你造就他,可是只為了助他報仇覓親?」
    字文伯空略一遲疑,沒答話。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這就是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的心術?」
    宇文伯空雙目陡挑,目閃冷電,道:「別激我,我絕不讓他涉入我個人的恩怨之中
就是。」
    虛幻道姑美目中閃過一絲喜悅色,道:「一言重九鼎,話出重如山,那我就放心
了。」
    宇文伯空一愣,目光深深凝注,道:「你不要了?」
    虛幻道姑不閃不躲,道:「我不要了。」
    宇文伯空眉宇間倏地浮現一片狐疑色,尚未接口。
    虛幻道姑已然談笑又道:「『出家人一本慈悲,只是不願惹動干戈、手沾血腥,你
可別以為我是怕了你,他日你若自毀諾言,無論天涯海角,我可是唯你是問。」
    宇文伯空面上狐疑之色木褪,目光緊盯不放,道:「宇文伯空行事雖毒辣,性情雖
冷酷,但卻是正如你所說的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夫。」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那就不必多說了,這件事就此作定……」
    字文伯空有意無意地擺了擺手,似要發話。
    虛幻道姑可是絕頂聰明人,眼珠一轉,剛待有所動作,無如已是遲了一步,身形似
被無形之力憧了一下,突然退了兩步。
    心中一驚,便欲搶身出谷,但剎那間她又一片冷靜,卓立不動,清澈深邃目光凝注,
嫣然笑道:「閣下好高明的心智,好磊落的手法……」
    宇文伯空一言不發,忽地仰首縱聲長笑,笑聲裂石穿雲,直逼夜空,震得群山回應,
空谷回音,好不懾人。「宇文伯空倘若高明,也不會被你矇騙多時,嚇得心驚膽顫,幾
乎雄心冰消了,真正高明的,該是閣下。」
    虛幻道站身形一震,笑道:「你可別以為……」
    宇文伯空冷然截口:「你可該明白,我只用了五成『九陰』真力。」
    虛幻道姑心神撼動,笑道:「有道是:暗箭難防……」
    宇文伯空大笑說道:「精擅『歸元』武學者,不該做如是語。」
    虛幻道姑淡然一笑,道:「那麼,你以為……」
    宇文伯空道:「我以為你不過如此。」
    虛幻道姑笑道:「天下最傻的,是自作聰明的人。」
    宇文伯空目閃凶煞,冷笑說道:「我是否自作聰明,你該很明白。」
    虛幻道姑道:「我當然明白,只有你才懵懂。」
    宇文怕空道:「我剛才懵懂了大半天,如今是明白過來了虛幻道姑道:「自以為明
白的人,往往也是最糊塗的人。「字文伯空獰笑說道:「我是糊塗,但那是適才,現在
我是真明白了,我說你怎會突然一改初衷,不要皇甫少青了,原來如此……「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我不做無謂的口舌之爭,那沒有用。」
    宇文伯空目中森冷寒芒一閃,道:「『不做口舌爭,便做手腳鬥,你可要我再試
試?」
    虛幻道姑平靜得出奇,道:「手長在你身上,那要看你自己了。」
    宇文伯空詭笑道:「你不打算讓我真正地明白一下麼?」
    虛幻道姑搖頭道:「我說過,我不願惹動干戈、手沾血腥。」
    宇文伯空笑,笑得凶狠,道:「好個慈悲胸懷,只可惜由不得你。」『虛幻道姑故
作糊塗道:「怎麼說?」
    宇文伯空道:「你不是說我殺人不眨眼麼?我不在乎多殺一個。」
    虛幻道姑笑了,笑得好泰然。「你真想逼我動手?」
    宇文伯空獰笑說道:「你說對了,我喜歡惹動干戈、手沾血腥。」
    虛幻道姑笑道:「那也沒有用,出家人與人無爭,我不還手。」
    宇文伯空道:「世上那有背著雙手挨打的人?」
    虛幻道姑道:「眼前就是一個。」
    宇文伯空道:「我不相信。」
    虛幻道姑道:「我有辦法讓你相信。」
    宇文伯空道:「什麼辦法?」
    虛幻道陸淡淡說道:「你試試就知道。」
    宇文伯空道:「那你是找死。」
    虛幻道姑道:「我有自信死不了。」
    宇文伯空目中殺機一閃,道:「你別激我。」
    虛幻道姑道:「不是激,是實話。」
    宇文伯空目中殺機更盛,突揚厲笑:「膽子夠大的,可惜那救不了你!」
    話落,手抬,右掌劃半弧,輕輕一抖。
    虛幻道站視若無睹,一動不動,任憑掌力襲上身來,砰然一聲,身形晃動,退了兩
步。
    宇文伯空還真沒料到她真不還手,而且連躲也未躲,一愣,目光盡射狐疑詫異色,
說道:「你……」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淡然截口:「我說過,絕不還手,你要是仍不相信,不妨再試
試。」
    宇文伯空臉色連變,獰笑說道:「我相信你不還手,但卻不相信你死不了。」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這你也可以試試。」
    宇文伯空殺機復起,厲笑說道:「你怕我不試?」
    右掌再度始起。
    適時,虛幻道姑淡然發話,道:「我早知道你要試,但殺一個毫不還手之人,任何
人都能做得到,那算不了什麼了不起。」
    宇文伯空右掌為之一頓,旋即又獰笑說道:「我自有辦法教你還手。」
    「你錯了。」虛幻道姑飛快接口道:「別說你沒有辦法使我還手,就算你有辦法讓
我還手,結果你也下不了手、殺不了我。」
    字文伯空獰笑說道:「是麼?」
    「當然。」虛幻道姑道:「殺一個出家女流,算不得什麼英雄。」
    這一著厲害。
    宇文伯空右掌又一頓,道:「那麼,殺了誰才算英雄?」
    虛幻道姑美目閃動,道:「找那位天下第一人。」
    宇文伯空臉色一支,道:「你是指『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
    虛幻道姑搖頭說道:「你錯了,南宮逸義勇雖夠,武學不逮,實際說起來,他算不
得天下第一,武林之尊。」
    宇文伯空一愣說道:「那麼是誰?」
    虛幻道姑道:「『古家堡』『冷面玉龍』宮寒冰;『幽冥教』『幽冥帝君』,這兩
位功力絕世,天下無敵,互為伯仲,難分軒輊。」
    宇文伯空臉色一變,道:「天下第一,武林之尊,該只有一個。」
    虛幻道姑道:「你沒聽我說他兩位雙雄當世,互為伯仲,難分軒輕?」
    宇文伯空冷笑說道:「那麼我兩個都找。」
    虛幻道姑美目再閃異采,道:「該如是,不過,若換了我是你,我就寧可殺一出家
女流,絕不去找那功力高絕、天下無敵的蓋世雙雄。」
    宇文伯空臉色再變,右掌不自覺地垂了下去,道:「怎麼說?」
    虛幻道姑淡淡接道:「殺一出家女流易如反掌,斗一蓋世豪雄難比登天,最主要的
是,我不願以卵擊石,白白賠上一條性命。」
    宇文伯空臉色一厲,吼道:「你是說我?」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我是說我,以我比你,附帶進幾句忠言。」
    宇文伯空一襲黑衫無風自動,身形暴顫,神色怕人。「你以為我殺不了他兩個?」
    虛幻道姑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在此以前,像你這樣的人,倒在他兩位腳
下的,已不知有多少個了!」
    這何異火上澆油?
    宇文伯空鋼牙咬碎,目眺欲裂,倏地仰天縱聲長笑:「宇文伯空此番再現武林,目
的就是要憑一身絕藝,快意恩仇,縱橫字內,稱尊天下,寧可暫作小忍,莫讓人間笑煞,
你且拭目以待,看看天下英雄翹楚誰屬!百日之內,宇文伯空要不把他二人兩顆人頭高
懸於泰山之項,就立刻自殘雙手,退出江湖!」
    話落,身動,疾射而退,轉瞬間,一條黑影自谷底深處劃空騰起,向著茫夜放空電
射而去。
    走了,好快!
    剎那間,那淒清的月色下,這隱密、陰森的幽谷中,就剩了虛幻道姑一個人兒。
    月光,把她那無限美好的身影,投映在那一片砂石地上,拖得長長的,她狀若癡呆、
不言不動。
    但,驀地——她身形一陣輕顫,美目中射出無限驚駭色。
    接著,她身形一晃,「哇」地一聲,砂石地上,殷紅斑斑,一片血漬,柔美撫著胸,
彎下了腰。
    但是,她沒有讓自己倒下,一身傲骨,好強的天性使她咬著貝齒,忍著肉體上的痛,
緩緩又站直了身子。
    站直後,她無限幽怨、滿懷悲淒,喃喃說了這麼幾句話:「該做的,我都為你做了!
為你,我不惜一切……」
    緩緩轉過了身,拖著地上那隱透淒涼、黯然、令人望之魂銷的長長身影,緩緩行向
谷口,漸去漸遠……
    千里奔波心一瓣,柔腸斷腸有誰知!
    看來,這位神秘人兒,比那傷心癡情人兒古蘭還可憐。
    鉤月人盡望,天涯共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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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2:44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同樣的一彎上弦月,昏暗月光照耀下——「巫山」十二峰,峰峰挺秀,峰峰超脫,
而「神女峰」更為其中之最。這兒是人跡難至、雲封霧鎖的「神女峰」巔。
    所謂人跡難至,那要看是什麼樣的人,有些人是不在此列的,譬如,眼前這一位人
兒——峰巔,那一塊孤峙的潔淨大石之上,衣袂飄拂、烏髻飛揚地卓立著一個黑衣人兒。
    這位黑衣人兒,有著一副無限美好的身材,一張艷絕塵衰、風華絕代的嬌靨,和露
在衣衫外面,那晶瑩白皙、隱隱透發惑人光彩的肌膚。
    她卓立峰巔,在那鉤月冷輝照耀下,恍若天仙下自廣寒,美得不帶人間一點煙火氣,
有乘風飛去之概。
    「巫山」地靈,「神女峰」更逗人道想,這兒的夜景夜夜都美得出奇,尤其是今夜,
今夜猶勝往昔。
    「神女峰」鉤月夜,四野無聲寂寂,這麼幽美的一個情境,這麼美的一個黑衣人
兒……
    唯一美中不足的,該是那黑衣人兒一雙如遠山黛眉,輕輕地鎖著一股莫名的愁。
    還有,那美目中恍若蒙了一層薄霧,顯得有點迷惘;這迷惘的薄霧,感染了瀰漫峰
腰的巫山雲霧,為之更濃。
    這一切,都是美的,這一切,都是靜的,除了那輕微的衣袂飄風聲外,整個的「神
女峰」浸沉在靜、美之中。
    這位黑衣人兒,就是那位情海斷腸癡心可憐人——古蘭。
    古蘭她這時候,一個人兒,站在這不勝寒涼的清冷峰頂幹什麼?瞧那襲單薄衣衫,
怎奈這夜來風冷露重!
    誰知道!她一雙美目,呆呆地望著遠方,目光中,包含的東西太多、太複雜,複雜
得令人難以意會。
    不過,有一點瞞不了人,那是惆悵、黯然、幽怨,還帶著令人望之鼻酸淚下的淒
楚……
    驀地裡,一聲低沉佛號震耳撼心,劃破這峰頂寂靜的一切,起自那峰後一片雲霧之
中。
    古蘭嬌軀一震,癡態頓收,霍然轉身,美目投注處,她不由大為一愣,嬌靨上浮現
一片詫異驚訝色。
    大石下,一丈外,雙掌合十,灰衣飄飄,站著一個身材瘦削、面貌清瘦、膚色黝黑、
白眉銀髯的老僧。
    老僧一派莊嚴,不怒而威,不等古蘭開口,他已深深一揖,微微躬下身形,揚聲發
話:「老衲見過古姑娘。」
    敢請老和尚認得她。
    古蘭嬌軀微閃避過,惑然投注,道:「大和尚,你我從無一面之緣。」
    老和尚道:「如今彼此可算見了面。」
    古蘭道:「你我並不相識。」
    老和尚答得好:「相逢何必曾相識,彼此均非世俗人。」
    和尚好會說話。
    古蘭呆了一呆,道:「大和尚是……」
    老和尚截口說道:「老衲來自南海,無上下,自號『苦僧』。」
    這,古蘭可不陌生,雖沒見過,卻久仰大名。
    神情一震,嬌軀微晃,立刻飄下了大五,盈盈襝衽:「原來大和尚是南海高僧,古
蘭仰慕已久,今夜得瞻神采,拜識佛顏,無上榮寵,足慰平生。」
    老和尚躬身還禮,淡淡一笑,道:「好說,老初才是久仰古姑娘威風英名,渴慕不
勝;今宵至感榮幸,平生堪慰的該是老納這來自『南海』的出家人。」
    和尚口齒也不差。
    古蘭嫣然一笑道:「大和尚當代高人,佛門高僧,智慧如海,佛法無邊,久隱『南
海』不問人間事,今宵突然在此現蹤,不知……」
    老和尚慈目深注,截口說道:「姑娘以為老衲是路過,還是有為而來?」
    古蘭答得毫不猶豫:「佛駕履塵世,當非無困。」
    老和尚道:「姑娘好一雙慧眼。」
    古蘭淡笑說道:「大和尚誇獎,我是福至心靈。」
    老和尚道:「姑娘再看老油這『神女峰』巔之行……」
    古蘭截口說道:「該也不是路過了。」
    老和尚一歎道:「面對幡桃會上人,老衲不敢隱瞞。老衲由『南海』至此,千里迢
迢,為的便是尋訪姑娘。」
    古蘭心神一震,道:「大和尚怎知古蘭在此?」
    老和尚道:「『武陵山』下,老衲遇見了虛幻道友。」
    原來如此。
    古蘭神情一喜,道:「大和尚,我那位姊姊,她……」
    老和尚截口說道:「幫人救人去了。」
    古蘭一愣,道:「大和尚,她幫誰救誰?」
    老和尚道:「幫南宮檀越,救『衡山世家』『小益嘗』皇甫少青。」
    古蘭心神又是一震,道:「大和尚,這怎麼說?」
    老和尚道:「這說來話長,也不是什麼大事。」
    顯然,他是不願多說題外的話。
    古蘭何等冰雪聰明,一點即透。「老和尚,什麼才是大事?」
    老和尚道:「老衲今宵這『巫山』之行,才是大事。」
    古蘭笑了笑,道:「大和尚有何教言,請只管示下。」
    「不敢當。」老和尚道:「老衲此行,為的是請姑娘賜以義援。」
    古蘭道:「那麼,不敢當的該是我。」
    老和尚道:「老衲不是跟姑娘客氣,是實情。」
    古蘭黛眉一皺,惑然說道:「古蘭一個弱女子……」
    老和尚截口說道:「巾幗之中也有丈夫,絕代紅粉由來愧煞鬚眉。」
    古蘭笑了笑,道:「那是大和尚輕易謬許。」
    老和尚道:「出家人不敢如是。」
    古蘭道:「大和尚有用得著古蘭效勞之處?」
    老和尚道:「也可以說是老油。」
    古蘭笑道:一大和尚這『也可以』之說……「老和尚道:「老衲也是天下蒼生之一。

    古蘭皺了皺眉,道:「大和尚,這話令我難懂。」
    老和尚道:「老衲為的是天下蒼生、宇內武林。」
    古蘭笑了。「大和尚,這麼一說,古蘭是越發地……」
    老和尚臉色一整,截口說道:「姑娘,老衲句句肺腑之言。」
    古蘭神情一陣激動,道:「大和尚,你是說,為天下蒼生、宇內武林找我古蘭?」
    大和尚肅然點頭:「正是。」
    古蘭嬌軀一陣輕顫,啞聲說道:「大和尚,我簡直不敢相信……」
    老和尚道:「姑娘,其實,事實畢竟是事實。」
    古蘭又是一陣激動,默然不語,良久方趨於平靜道:「大和尚,我能為天下蒼生、
宇內武林做什麼?」
    老和尚道:「反掌吹灰輕易事,只求姑娘一點頭。」
    古蘭道:「大和尚何做如是語?」
    老和尚道:「老衲只恐姑娘為難。」
    古蘭雙眉一挑,道:「大和尚既知古蘭,就該知古蘭不是世俗不明大義的女兒家,
為天下蒼生,為守內武林,大和尚既找到了我,我就不會讓大和尚平裡奔波,白跑這一
趟。」
    老和尚悚然動容,慈目神光陡現,異來連閃,肅然躬身:「絕代紅粉不多見,愧煞
鬚眉又一人,老衲先謝過失言之罪,再謝姑娘悲天憫人慨允惠助的一片仁心。」
    古蘭忙閃嬌軀,嫣然而笑:「大和尚,我還不知該做……」
    老和尚站直身形,接口說道:「老衲敢問姑娘借一件東西。」
    古蘭道:「什麼?」
    老和尚道:「那本『歸元真經』。」
    古蘭心頭一震,道:「大和尚要『歸元真經』何用?」
    老和尚道:「助南宮檀越,救宇內武林。」
    古蘭笑道:「我明白了,大和尚是鑒於『幽冥教』……」
    她根本不明白。
    老和尚搖頭說道:「姑娘想左了,這跟『幽冥教』無關。」
    古蘭一愣。道:「那是……」
    老和尚道:「南宮檀極要對付一個功力高絕、嗜殺成性的人。」
    古蘭神色一緊,道:「此人是誰?」
    老和尚道:「姑娘可能陌生,昔年『玉面烏衣秀士』宇文伯空。」
    古蘭心頭一鬆,搖頭說道:「這個人我沒聽說過……」
    美目深注,接道:「難道說,他一身功力能高過南宮……大俠?」
    一句「三哥」險些出口。
    老和尚道:「南宮檀越不是他百招之敵。」
    古蘭挑起黛眉:「老和尚,我不信。」
    別說她,說給誰聽誰也不信。
    老和尚淡然說道:「事實上,的確如此。」
    古蘭震聲說道:「大和尚,什麼事實?」
    老和尚道:「日前在那『洞庭』之濱君山最高處,南宮檀越跟他交過手,激鬥九十
六招,南宮檀越險些……」
    古蘭大驚失色,花容一變,急道:「老和尚,我那三哥……」
    老和尚慈目深注,淡然截口:「老衲是說『險些』。」
    古蘭粉靨猛然飛紅,嬌羞不勝,垂下螓首。
    老和尚目中異采飛閃,微微搖了搖頭,道:「在那第九十六招上,南宮檀越險遭敗
傷,若非先佔了天時地利,又及時用上老衲獨門功夫『一指禪』,絕難取勝,後果不堪
想像。」
    古蘭一顆芳心往下一沉,說道:「這委實令人難信,當今武林,竟還有功力勝過南
宮大俠之人。大和尚,他跟南宮大俠何仇何恨?」
    老和尚道:「談不上仇,但有些恨。」
    古蘭道:「這話怎麼說?」
    老和尚道:「說來說去,只為那古往今來,無人能解,也無人能夠獨免的一個『情』
字,失意之餘,因嫉成恨。」
    古蘭心中一陣翻動,道:「老和尚,可否說詳細點?」
    老和尚目光凝註:「姑娘要聽?」
    古蘭略一猶豫,毅然點頭:「正是。」
    老和尚白眉雙軒,一笑,說道:「好吧,姑娘請坐,容老油為姑娘一敘他二人當年
的一段舊事。」
    古蘭點了點頭,在身旁一塊大石上坐下。
    老和尚也上前兩步,坐到另一塊石頭上。
    坐定,老和尚一臉肅穆凝重色,將字文伯空與南宮逸因「天香玉鳳」挾嫌的一段往
事說了一遍。說完,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只為這,他字文伯空自毀誓言,再現武
林,不但要報雪那所謂奪愛之恨,更欲席捲天下,稱等武林,與南宮檀越互爭一日之短
長,奪取那當世第一、英雄翹楚美銜……」
    古蘭靜聽之餘,臉色不時變化,那神情,難以言喻,無從意會;這時她抬眼深注,
接口道:「『情』之一字,能生人,也能死人,委實是一絲不假……」
    老和尚點頭道:「姑娘說得不錯,精衛銜石,難填恨海,女朗重生,難補惜天,一
時不慎,一念之差,便足鑄無窮遺恨,天下之有情男女,能不慎?」
    也許他言來無意。
    或者他語出有心。
    總之,古蘭聽得心弦震動,機價寒顫,垂首不語。
    半晌,她方始緩緩抬起螓首,說道:「大和尚,一定要有『歸元真經』,才能克制
那宇文伯空,消弭這即將來臨的武林浩劫。
    無邊殺孽麼?「
    老和尚道:「本來還有一策,無如,南宮檀越他不肯接納。」
    古蘭道:「古蘭願聞。」
    老和尚道:「老油曾建議南宮檀越跟令大師兄聯手。」
    古蘭一愣,道:「聯手便也能控制住那宇文伯空?」
    老和尚道:「正是。」
    古蘭一臉惑然,道:「那麼他為何不肯?」
    老和尚想直說,卻終於改了口,道:「這非老衲所知了。」
    古蘭略一沉吟,若有所悟,她自以為她想對了,但轉念一想,卻又覺不對,腦中閃
電百轉,依然百思莫解,到頭來仍是徒勞枉費;還幸她未能確知那真正的原因所在,她
要是知道了,只怕她勢將悲憤莫名、痛不欲生哩。
    望了望老和尚,她道:「據我所知,家大師兄一身功力,高不了家二、三兩位師兄
多少,與商大俠、司徒大俠只在伯仲之間,如果南宮大俠跟大師兄聯手便能克制字文伯
空,那麼,他與商大俠,或司徒大俠聯手,該也能……」
    老和尚搖頭接口說道:「姑娘錯了,姑娘恐怕還不知道,令大師兄已習成『歸元真
經』上所載武學,一身功力猶高於南宮檀越。」
    這話驚人,古蘭神情猛震,道:「大和尚,這不可能……」
    老和尚道:「老衲敢問,怎麼不可能?」
    古蘭說道:「先父過世之時,才將『歸元真經』交給家大師兄,家父過世之日,距
今沒有多久,怎可能……」
    老和尚說道:「以令大師兄的武學根基,天賦資質,習成那『歸元真經』上所載武
學,該無須多久時間,十天半月已經足夠。」
    古蘭道:「但古蘭並未見……」
    老和尚截口反問,道:「姑娘這多日來,都在堡中麼?」
    古蘭一愣無語,但旋又說道:「我雖不在,但堡中還有家二師兄跟三師兄在。」
    老和尚淡笑說道:「這多日來,姑娘可見到過他們兩位?」
    古蘭道:「只見到家二師兄。」
    老和尚道:「見到幾次?」
    古蘭道:「只見到一次。」
    老和尚道:「陪談多久?」
    古蘭明白了,一愣說道:「晤談甚短,家二師兄也許不及提起,但仍不可能。」
    老和尚談笑說道:「老袖願聞。」
    古蘭道:「老父的遺囑曾有明逾,『歸元真經』交由家大師兄保管,由古蘭五師兄
妹共同研習。家大師兄他焉會……」
    老和尚截口說道:「姑娘是說令大師兄不會違背先師道命,獨自研習?」
    古蘭毅然點頭,道:「古蘭正是此意。」
    對她那位大師兄,她仍然是十分信任。
    本來難怪,多年相處,情逾手足。沒情愫、不滿,甚至於不齒,那該是另一回事。
    而這些事,並不足以抹煞大師兄在她心中的尊長地位。
    老和尚目間奇光,暗暗一歎,道:「無如,據老衲所知,令大師兄確是身懷『歸元』
武學罕絕功力。」
    古蘭嬌靨上神色一變,道:「大和尚……」
    老和尚道:「出家人不敢打誑語,以老衲在武林中這點薄名,該也不會欺騙姑娘,
更不會挑撥姑娘師兄妹間感情。」
    這話不錯,南僧北尼,同是佛門高人,得道功成,而目名列當世有數的奇人之一,
他該絕不會。
    古蘭忙斂不悅色;改顏謝罪:「大和尚,請恕古蘭失言。」
    老和尚淡然說道:「哪裡話,老衲不敢有絲毫怪罪之意,人同此心,若換了老衲是
姑娘,老衲也必如是。」
    古蘭嬌靨再變;神色一黯,道:「這麼說來,是真的了……」
    陡挑雙眉,接道:「他日見面,我倒要問問……」
    老和尚截日談笑道:「姑娘,有些事,是不能問的。」
    古蘭威態一斂,默然不語。
    半晌,她始又突然抬眼問道:「大和尚,這件事,南宮大俠他可知道?」
    老和尚可真沒想到她會突如其來地有此一問,一時來不及思索適當答覆,神情微震,
囁嚅說道:「這個,這個……」
    古蘭嫣然一笑,道:「大和尚,你說的,出家人不打誑語。」
    老和尚老臉一紅,忙宣佛號:「阿彌陽佛,多謝姑娘當頭棒喝,老衲不敢隱瞞,南
宮檀越早在令尊謝世後不久,便已知曉。」
    古蘭臉色一變,道:「那他怎麼不告訴我?」
    老和尚道:「這非老納所知。」
    古蘭美自深注,道:「大和尚當真不知?」
    老和尚道:「老衲當真不知。」
    古蘭神色一黯,淒惋輕笑:「我知道。」
    老和尚一愣說道:「姑娘知道什麼?」
    古蘭笑得令人心酸,道:「沒什麼,說了徒亂人意。」
    老和尚立即明白了,心中一震,沒敢再問。
    古蘭忽地一轉平靜,淡笑說道:「大和尚,古蘭有一事不明白。」
    老和尚道:「姑娘什麼事不明白了?」
    古蘭道:「大和尚說,習了『歸元』武學之人,便能克制那宇文伯空?」
    老和尚點頭道:「不錯,『歸元』武學曠古絕今,所向無敵,也正是宇文伯空那身
『九陰』武學的唯一剋星。」
    古蘭道:「大和尚說,家大師兄身懷『歸元』武學?」
    老和尚又點點頭,道:「也不錯。」
    古蘭道:「那麼何須南宮大俠跟他聯手?」
    老和尚談笑說道:「姑娘當知,每個人天賦不同、智慧不等。」
    古蘭道:「大和尚是說,家大師兄智慧稍低,穎悟不夠,難以登堂入室,尚未將那
『歸元』武學習至爐火純青、臻於極致?」
    老和尚點頭說道:「只取皮毛,難吸精髓,老納正是此意。」
    古蘭點點頭,默然不語。
    老和尚目光深注,道:「姑娘如今該都明白了?」
    古蘭點頭說道:「明白了。」
    老和尚道:「那麼姑娘……」
    他要等古蘭接口,豈料,古蘭沒接口。
    老和尚白眉一軒,又道:「姑娘猶豫難決?」
    古蘭抬起了螓首,剎那之間,好像玉容憔悴,清瘦了不少。
    搖了搖頭。「大和尚別誤會,只要是為了他,沒有事能使我猶豫難決的,我只是在
想,為什麼這些事都落在他身上?」
    老和尚點了點頭,歎道:「情、名二字累人,武林中,誰能免於爭長論短、較雌論
雄?本是這麼一個世界……這麼說,姑娘是答應了?」
    古蘭微頷螓首,笑得淒惋:「誰叫是為了他……」
    老和尚道:「姑娘更為的是天下蒼生、宇內武林。」
    古蘭香唇邊驟起一絲輕微抽搐。道:「隨便大和尚怎麼說吧……」
    頓了頓,接道:「大和尚,沒有更好的法兒了麼?」
    老和尚道:「姑娘該知道,要南宮檀越跟令大師兄聯手,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事,南
宮檀秘的為人……」
    古蘭截口說道:「我不是說這個,也許他是對的。我是請教,在這兩個辦法之外,
可還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老和尚搖頭說道:「老衲已然智窮,除了這兩個辦法之外,老袖不認為還有第三條
路好走,姑娘是不是有……」
    古蘭搖頭談笑,道:「我要有,就不會請教大和尚了。」
    這話不錯,她要有辦法就不會問人。
    老和尚道:「那麼,姑娘是……」
    古蘭道:「大和尚該知道,這件事不容易。」
    老和尚點頭說道:「這個老衲知道,姑娘是怕難?」
    古蘭搖了搖頭,道:「我倒不怕難,正如大和尚所說,事關天下蒼生、宇內武林,
我既負起既艱又巨的任務,只恐……」
    老和尚道:「老衲明白了,姑娘是怕不成功?」
    古蘭點頭說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老和尚道:「老衲願意聽聽這難在何處。」
    古蘭抬眼深注,道:「難道大和尚不覺得難?」
    老和尚道:「那要看『歸無真經』放在何處了。」
    古蘭道:「怎麼說?」
    老和尚道:「要是令大師兄把它帶在身上,那確實很難!」
    古蘭道:「怎麼樣便不難?」
    老和尚道:「要是『歸元真經』仍在『古家堡』,便不難。」
    古蘭笑了笑,道:「大和尚錯了,那也不容易。」
    老和尚道:「姑娘是指有令三師兄留守……」
    古蘭搖頭說道:「關鍵不在我三師兄。三師兄深明大義,敢作敢為,只要對他說明
原因,我料他不但不會阻難,反而會助我這做師妹的一臂之力。」
    看來,古蘭對三師兄知之甚深。平心而論,「慈心神龍」燕三爺,確乎是這麼一條
漢子。
    老和尚點了點頭,道:「老衲久仰『慈心神龍』大名,只恨遠處南海,無線識荊,
這次來到中原,說什麼也要見見這位蓋世奇豪大丈夫……」
    頓了頓,接道:「那麼姑娘是指——」
    古蘭道:「大和尚該知道,『古家堡』地方不小。」
    老和尚道:「姑娘是說不知『歸元真經』藏處?」
    古蘭點頭說道:「正是。」
    老和尚道:「那麼,辛二俠跟燕三俠呢?」
    古蘭道:「我師兄妹中,唯大師兄一人知曉。」
    老和尚眉鋒一皺,道:「師兄妹間情逾手足,令大師兄這種做法……」
    古蘭截口說道:「這不關家大師兄,這是先父的意思。」。
    是古嘯天的意思?老和尚立刻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但是他卻不便說破,面對心
性純真的古蘭,他實在不敢多說。
    皺了皺眉,道:「這確實不容易;不過,老衲以為,這總比被令大師兄帶在身上,
要好辦得多。」
    古蘭點頭說道:「說得是。只是,連我也不知道,這兩處,究竟是在哪一處,希望
大師兄他沒把它帶在身上。」
    老和尚點了點頭,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求盡心盡力,要是在『古家堡』
中找不到『歸元真經』,只好委請無意了。」
    古蘭默然不語,半晌,嬌靨上突然閃過一抹異采,說道:「大和尚可是認定,要挽
救武林厄運、蒼生浩劫,非拿到這本『歸元真經』不可?」
    老和尚沒留意古蘭那異樣神情,點頭說道:「老納以為應該如是。」
    古蘭道:「大和尚什麼時候要?」
    老和尚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古蘭微頷螓首,笑了笑,道:「好吧,短期內,我一定將『歸元真經』交給大和
尚。」
    老和尚一愣,道:「姑娘這話……」
    古蘭一笑:「怎麼?」
    老和尚道:「姑娘適才不是說難麼?」
    古蘭道:「那是適才。」
    老和尚又一楞,道:「難不成如今就容易了?」
    古蘭道:「容易未必,只是我有了幾分把握。」
    老和尚一片惑然,道:「難不成就在這轉瞬工夫,姑娘已思得高策?」
    古蘭香唇一陣顫動,笑了,笑得好勉強。「高策不敢當,倒有個下策。」
    老和尚老眼深注,道:「老衲願聞……」
    「大和尚。」古蘭截口說道:「如今恕我不便奉告,短時期內,我定把『歸元真經』
交給大和尚就是。」不知她想到了什麼辦法,又為什麼不願說?
    老和尚可是難得糊塗,點了點頭,說道:「既如此,老油不敢再問,為天下蒼生,
為宇內武林,老衲先此致謝了。」說著,雙掌合十,欠了欠身。
    古蘭連忙還禮,道:「為天下蒼生,為宇內武林,這是我輩武林兒女每個人份內事,
古蘭何敢當大和尚一個『謝』字?」
    老和尚沒再多說,站了起來,道:「打擾姑娘多時,老衲該告辭了。」
    古蘭並未挽留,跟著站起身子,道:「大和尚今後行蹤何處?」
    老和尚道:「姑娘是……」
    古蘭笑道:「不知大和尚行蹤,『歸元真經』拿到後交給誰?」
    老和尚一愣,笑道:「誠是老衲糊塗……」
    微頓話鋒,接道:「此間別後,老衲要到各大門派走走,『歸元真經』姑娘交給老
衲或直接拿給南宮檀拋都一樣。」
    古蘭點了點頭,道:「古蘭遵命。」
    老和尚合十微一躬身:「老衲告辭了,虛幻道友返來,請代老衲致意。」
    說完,轉身飄然下峰而去。
    望著那瘦削背影,古蘭揚聲尾話:「大和尚走好,恕我不能遠送。」
    老和尚的清晰話聲:「夜深露重,姑娘清早些返洞安歇吧!」
    尾音已在半山腰,這老和尚好快的身法。
    話落,峰頂一切歸於寂然。
    只剩下一個無限美好的身影對月而立。
    突然,古蘭嬌軀一陣輕顫,美目中霧意更濃,微一眨動,兩顆晶瑩珠淚無聲墜落,
失色香唇連連抽搐,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對面而不聞,只有這一句比較清晰:「……為
了你,我不惜犧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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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3:44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這一天晌午時分——「古家堡」那深沉、廣大的庭院之中,一個年輕漢子正坐在小
亭子裡憑欄觀書,看神態,他好悠閒。
    是「慈心神龍」燕惕;他仍是一襲雪白衣衫,飄逸、瀟灑,還有他那時刻不脫的英
雄氣概、豪邁之氣。
    不是麼?瞧他右手持書,左手摸著那如犯鋼髯,虎目圓睜凝注,一霎不霎,活脫脫
桃園三結義中的張三爺。
    儘管沒那張鍋底般黑臉,及那支仗以大破黃巾、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丈八蛇矛外,
那懾人神威,卻毫不遜色。
    這該是個看書的好地方,聽!靜得很,除了那小橋下流水淙淙,及偶爾風過處,枯
葉飛飄,有的落地,有的隨水遠流外,就聽不到一絲聲音,看不見一個動的東西。
    然而,世上偏有那焚琴煮鶴、大煞風景的事與人——一陣急促步履聲,打破寧靜的
一切。
    燕三爺濃眉一皺,虎目高書,投向了畫廊那頭。
    畫廊那頭,一名黑衣漢子一臉驚喜色,飛步而來。
    燕三爺濃眉一挑,沉聲輕喝:「站住!」
    雖是沉聲輕喝,其聲已如悶雷,嚇得那漢子一哆嗦,硬生生地煞住身形,站在數丈
外。躬下身形:「稟三爺……」
    燕惕冷哼一聲,道:「我是怎麼交代的?」
    黑衣漢子一顫,連忙住口。
    燕惕虎目深注,威態未斂,道:「什麼事值得你匆匆忙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黑衣漢子忙道:「稟三爺,姑娘回來了。」
    燕惕神情一震,「叭」他一聲,手中書墜地。「說什麼?」
    黑衣漢子忙又重複了一句:「稟三爺,姑娘回來了。」
    燕惕滿臉驚喜,大叫而起:「蠢才,你怎不早說!」
    話落,剛要閃身搶出小亭……
    墓地,虎目圓睜,須嘴暴張,他愣住了。
    由畫廊通庭院那青石小徑之上,不知何時已站著個黑紗包頭,身披風氅,風華絕代、
艷絕塵寰的黑衣人兒。
    正是他燕三爺的那位小師妹:古蘭。
    古蘭,她一身風塵,嬌靨顯得有點蒼白,香唇也失去了那嬌艷鮮紅的一抹,而且在
微微抖動著。
    抖動的,不只是她那失色的香唇,還有那襲黑衣,一雙美目中所包含的晶瑩淚光,
還有她那微顯嘶啞的話聲:「三師兄!」
    燕惕瞿然驚醒,機伶一顫,顫聲大呼:「師妹!」
    虎軀騰起,飛撲過去。
    再看時,燕惕一雙鐵腕已緊緊抓上古蘭的兩條粉臂;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凝脂肌
膚玉骨,何堪那兩隻足能粉金碎石的虎掌?而此時,他早已忘了這許多。
    古蘭她也沒覺得痛,只感到無限溫馨由兩隻手臂傳遍全身,那是手足友愛,可貴的
真情。
    這使她一身疲勞,一身風塵,霍然全消;然而,代之而起的是那女兒家柔弱的天性,
所吃的苦,受的委屈,驟湧心頭,化為串串珠淚,奪眶而出。
    再看三爺燕惕,虎目微紅,將四連張,只是說不出一句話兒來、如猖鋼髯上掛著顆
顆晶瑩之物,這真是:淚眼相望,紅顏淚對英雄淚,共流四行。
    既悲且喜,喜的成份比悲的多。
    天下最感人者,莫過於此,那黑衣漢子也低下了頭。
    好半天,還是古蘭先收了淚,柔黃輕抬,抹去嬌靨上兩片淚漬,霎霎美目,長長的
睫毛上,猶掛晶瑩幾顆。「三師兄燕惕一鬆手,突然仰天長笑,如龍吟,如虎嘯,聲震
長空,風雲為之變色,枯葉籟該而落。
    須臾,笑聲歇止,他舉袖扶淚,一把又抓上粉臂。「走!師妹,到亭子裡去,咱們
好好兒談談。」
    古蘭默默地點了點頭,任憑三師兄拉著,走向小亭。
    坐定,燕三爺虎目凝視、無限關切:「師妹,這一向可好?」
    這一問,問得古蘭兩串心酸淚險又奪眶,但她到底忍住了,微微點了煤首,強笑說
道:「還好,三師兄好?」
    燕惕一攤雙手,道:「師妹,你瞧瞧,我永遠是老樣子。」
    忽然歎了口氣,接道:「倒是師妹,你清瘦多了。」
    古蘭伸手摸了摸嬌靨,淡然笑道:「是麼?我自己倒沒覺得。」
    有沒有覺得,她自己明白。
    燕惕自也不糊塗,他明白小師妹的心意,沒敢再多說,勉強笑了笑,有意改變了話
題:「師妹,大師兄跟二師兄……」
    古蘭截口說道:「我知道。」
    燕惕愕然說道:「師妹知道?」
    古蘭點了點頭:「這等大事,天下武林,誰不知道。」
    燕惕笑了,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還是大師兄跟二師兄福氣好。」
    古蘭一愣,道:「怎麼?」
    燕惕笑道:「師妹自離堡以後,連這一次共回來兩次,大師兄跟二師兄頭一次就見
著了師妹,而我卻要等到今天。」
    一句話聽得古蘭險又掉淚,強笑說道:「真正福氣好的,是我。」
    燕惕一愣:「怎麼?」
    古蘭笑道:「三位師兄,我都見著了。」
    「還是師妹會說話!」燕惕哈哈大笑,笑聲歇止,他濃眉雙軒,虎目深注,猶豫了
一下道:「師妹這趟回來,是……」
    至此住口不言,目光凝視,靜待反應。
    古蘭略一遲疑,道:「我這趟回來,是為了找東西的。」
    「怎麼?」燕惕臉色一變,道:「師妹還要走?」
    古蘭柔婉強笑,道:「我不得不走。」
    燕惕虎目圓睜,道:「師妹,這話怎麼說月古蘭未答,想了想,道:「有件事,我
得先讓三師兄知道一下。「燕惕道:「什麼事?「
    古蘭道:「有關南宮三哥自身,跟天下武林安危的事……」
    接著就將「南海」苦僧告訴她的事兒,扼要說了一遍。
    燕惕靜聽之餘,臉色連變,古蘭話聲一落,他立刻接上了口,道:「『玉面烏衣秀
士』再現武林,苦和尚出了『南海』,這該是震撼宇內、沸騰武林的大事,我怎麼一絲
兒也不知道?」
    古蘭笑了笑,道:「我在外面都不知道,三師兄整日不出堡門一步,一心全在堡中
事務上,又怎會知道?」
    燕惕點了點頭,歎道:「說得是,看來『古家堡』的耳目如今是夠遲鈍的了…
    …「頓了頓,接道:「宇文伯空一身功力本不差,昔年便已威震武林,這一下何異
如虎添翼,確足睥睨宇內,稱霸天下…「
    望了古蘭一眼,接道:「師妹,那『九陰』武學,可是百年前赫連天古所遺?」
    古蘭點了點頭,道:「聽苦和尚說,正是赫連天古所著『九陰真經』上武學。」
    燕惕神色忽轉凝重,道:「這麼說,他是非找大師兄及『古家堡』霉氣不可了。」
    古蘭神情一震,道:「三師兄,他找的只是南宮三哥。」
    燕惕道:「師妹怎糊塗一一時?他既有席捲天下、稱霸武林之野心,心目中的勁敵,
該不只是南宮大俠一人。『古家堡』天下第一,大師兄又是現任掌門,無論聲名、地位,
均在各大門派之上,他會放過『古家堡』跟大師兄麼?」
    燕三爺粗中有細,分析得有理。
    古蘭神情再震,嬌靨失色,道:「三師兄,那……」
    「那什麼?」燕惕虎目龍威、濃眉挑煞,豪情畢露地大笑道:「昔年找出道晚,如
今可適逢其時,對他『玉面烏衣秀士』我是久仰大名,早想領教了。他來了正好,正好
一償我多年的夙願,既可鬥鬥他,也可看看『九陰』武學及『古家堡』武學孰高。」
    古蘭既驚又急,忙道:「三師兄……」
    燕惕又截了口,笑道:「師妹,你由來愧煞鬚眉,今兒個怎麼了?不來的,不用躲,
要來的躲也躲不掉,連咱們這『天下第一堡』的人都怕事,武林中別的門派,該怎麼
辦?」
    古蘭默然沒答話。
    燕惕一笑,又道:「師妹,別擔心,咱們這塊招牌大,說什麼,還得自己頂住,三
師兄我憑這雙肉掌,三尺龍泉,縱是致勝無望,可也不會輸得太慘。師妹,先把它放在
一邊,咱們還是談談正經大事,師妹這趟回來,是找那『歸元真經』的?」
    古蘭點了點頭,道:「三師兄的意思……」
    「我沒有什麼。」燕惕一臉鄭重,萬文豪情,凜然大義形於色。「師妹知道我的為
人,姑不論南宮大俠跟咱們交非尋常,對『古家堡』曾有大恩,便是毫不相干的人,只
要他是正派俠義,為天下蒼生,為守內武林,就是要我這顆大好頭顱,我也能面不改色,
毫不猶豫,立即雙手奉上。」
    果然人間奇男,蓋世英豪,鐵掙大丈夫。
    確也是有心人,那「交非尋常」四字,顯得特別涵義。
    其實也對,本來是跟他幾位師兄妹都交非尋常。
    古蘭一陣激動,美目頓濕,無限敬佩,道:「三師兄,我先謝謝…。」」這是什麼
話!「燕惕道:「用得著嗎?要知道,這不是師妹一個人的事兒。「這是真心實話,唯
真心實話最感人。
    古蘭沉默了一下,道:「三師兄可知道……」
    燕惕截口說道:「師妹是指『歸元真經』的藏處?」
    古蘭點了點頭。
    燕惕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大師兄有沒有把它帶在身邊。」
    古蘭雙眉陡挑,道:「這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東西。」
    燕惕臉色一變,道:「師妹,別忘了,大師兄是掌門人。」
    古蘭默然不語,低下頭去。
    燕惕虎目倏現不忍之色,忙道:「師妹,我沒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古蘭猛抬螓首,道:「三師兄就是打我、罵我,長幼有序,那也是應
該的,我也絕不會有任何怨言,只是……」
    頓了頓,毅然又說:「只是他不該瞞著師弟妹,一個人修習那『歸元真經』上的武
學。」
    燕惕臉色又一變,道:「師妹,這是誰說的?」
    古蘭道:「苦和尚……」
    接著把苦僧有關這件事的話,補充說了一下,最後說道:「三師兄該知道,苦和尚
可是當代奇人、佛門得道高僧,他不會無中生有的做那虛無謊言。」
    「南海」苦僧,燕惕自然信得過;可是,情逾手足的大師兄,燕惕他自然也信得過。
    這麻煩得很,他到底相信誰好呢?
    一個是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苦僧他不會空穴來風地無中生有,無端捏造事實。
    一個是相處了十多年,情逾親骨肉,「冷面五龍」大師兄他是舉世皆知的當代奇豪,
不世英雄,他該絕不會。
    剎那之間,燕惕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顯得很陰沉,默默地,不說一句話,好半天
才開了口道:「師妹,我不會偏袒自己人,但……」
    「三師兄!」古蘭突然截口,說了這麼一句:「這事連南宮三哥也知道。」
    燕惕一愣,道:「這又是誰說的?」
    古蘭道:「也是苦和尚。」
    燕惕濃眉一挑,道:「南宮大俠為什麼沒有告訴咱們?」
    古蘭道:「三師兄,怎麼說,他也是個外人。」
    燕惕道:「咱們可沒把他當外人看待。」
    古蘭香唇邊浮現一絲幽怨淒楚笑意。「那是咱們的想法。」
    燕惕道:「他也該知道。」
    古蘭道:「他是知道,但如果換了我是他,我也不會說,如換了三師兄是他,三師
兄會說麼?這是做人的道理。」
    燕惕再度默然,現在有兩個人有這種說法,而這兩個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又極重,
尤其是後者。
    雖然他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但,無可諱言地,他對他大師兄「冷面玉龍」宮寒冰
的信心,已有了些微動搖。
    儘管這些動搖是微乎其微,卻足以使他心神顫動。
    因此,他的臉色更難看、更陰沉了。
    良久,他才微微搖頭道:「師妹,咱們是自己人,自己人的事兒好辦,且把它擱過
一旁,師妹,你說南宮大俠他不願意跟大師兄聯手……」
    這時候,改變話題,該是最好的辦法。
    古蘭點了點頭。
    燕惕道:「為什麼?」
    古蘭道:「誰知道。」
    燕惕濃眉忽挑,道:「該不是為了師妹……」
    古蘭蒼白的面頰上倏現一抹紅暈,道:「三師兄,你該知道,他不會是那種人,而
且……」
    神色忽地一黯,幽幽接道:「三師兄也早該看出了,對我,他是避之猶恐不及。」
    燕惕心頭一震,道:「師妹,別錯怪他,就是因為他這樣,才值得女兒家傾心,不
是麼?倘若他是個三心二意的人……」
    「三師兄!」古蘭顫聲叫了一句。
    燕惕連忙改了口:「那麼他又為了什麼呢?」
    古蘭搖了搖頭,道:「誰知道,也許,他有他的道理。」
    燕惕淡淡說道:「我為大師兄不平,也為大師兄叫屈。」
    古蘭唇邊掠過一絲勉強笑意:「三師兄……」
    墓地裡,畫廓東端,有人輕喚了一聲:「古姨!」
    古蘭神情一震,螓首倏轉,美目投注,不由一陣激動。
    畫廊東端,並肩站著三個人,是「三小」!
    她顫聲帶笑,輕柔喚道:「小靈,你們三個……」
    三個人影疾如閃電,已然飛投人享,諸葛靈領著小黑、小虎,一起躬下身形。
    諸葛靈道:「小靈兒三個雖沒見過古姨,可是心裡一直想著古姨,今兒個終於見著
了,古姨,小靈兒三個向您請安了。」
    好會說話。
    由來赤子心聲最感人,古蘭美目中淚光湧現,柔美雙伸,她一下拉住了三個,含淚
帶笑,顫聲說道:「我知道,是你三叔不讓你們來。其實,古姨更想看看你們,打當年
一直想到今天,今天古姨好高興,來,都抬起頭來,讓古姨看看。」
    三小先後抬起了頭,三個人眼中,也都飽噙了淚水,諸葛靈情不自禁衝口道:「古
姨,您人真好,跟小靈兒三嬸一樣好古蘭再也難忍熱淚,那是心酸,也有喜悅,任它掛
下晶瑩兩串,她沒伸手去拭。帶笑說道:「謝謝你,小靈,古姨哪敢比你三嬸,能及你
三嬸兒一半,古姨就已心滿意足……「頓了頓,接口道:「你們三個,小靈最俊秀,小
黑最機價,小虎顯英武,一般地惹人喜愛,來,全都坐到古姨身邊來。「
    乍聽起來,像哄小孩的口吻,其實發乎真情。
    雖然,三小都已是年屆十四五的半大孩子,可是在她這位古姨眼中,還不永遠是嬌
慣的小孩子麼?
    坐下了,古蘭轉往燕惕,道:「三師兄,他們三個……」
    燕惕「哦」了一聲,道:「是南宮大俠的意思,他怕我一個人孤單無聊。」
    古蘭冰雪聰明、玲戲剔透,一聽就明白了,心中可著實感激她那位南宮三哥。
    點了點頭,轉向三小:「在古姨這兒,住得慣吃得慣麼?」
    諸葛靈點了點頭,道:「謝謝古姨。『」
    小虎卻突然愣愣地冒一句:「古姨,一切都好,就是菜太辣了。」
    諸葛靈瞪了他一眼,古蘭跟燕惕剛想笑,小虎他口快心直地又接了一句,這一句是
針對諸葛靈那一眼:「不是麼?你哪一頓不是齡牙咧嘴直冒汗?」
    諸葛靈臉一紅,哭笑不得。
    古蘭柔美掩上了植口。
    燕惕仰天縱聲大笑,震得小亭直晃。
    這一笑,可招來了小黑的埋怨,他眨動著大眼睛,道:「燕叔還好意思笑呢!
    古姨回來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幸虧小黑耳朵尖,要不然現在還在那兒閒坐呢!

    燕惕一愣,笑聲倏住,一巴掌拍上大腿。「對!燕叔糊塗,晚上我設宴賠不是,成
麼?」
    有吃的,小黑氣消了,也樂了,例嘴笑道:「賠不是小黑不敢當,有吃的,那還不
成?」
    又全笑了,笑聲中,諸葛靈問道:「古姨,大夥兒都知道,都要來看您,可是沒燕
叔的令諭,他們不敢擅自離守,要小靈兒討句話兒。」
    原來如此,怪不得大半天沒見一個人。
    古蘭笑了,道:「等會兒,我去看他們。」
    諸葛靈望了望燕惕,又望了望古蘭,一副欲言又止狀。
    古蘭要張口,燕惕已先開了口:「小靈,咱們爺兒們可是大男人。」
    諸葛靈臉一紅,道:「燕叔跟古姨的談話,小靈兒三個都聽見了……」
    燕惕一愣,笑道:「燕叔可沒罵你。」
    他沒當回事。
    可是諸葛靈卻一本正經地道:「燕叔,您別代人不平,代人叫屈,小靈兒三叔之所
以不跟人聯手的原因,小靈兒知道……」
    看來,他是要為他三叔辯解。
    燕惕又一愣,道:「什麼原因,你說說看。」
    諸葛靈卻正色搖頭,道:「關係太大,小靈兒不能說,也不敢說。」
    燕惕濃眉一皺,目光投向古蘭,他要古蘭問。
    古蘭剛叫了聲:「小靈……」
    「古姨!」諸葛靈已然接口,說道:「別人不知,難道您和燕叔還不知道小靈兒三
叔的為人麼?」
    古蘭嬌靨一熱,道:「古姨跟你燕叔都知道,不然……」
    不然什麼,她沒說,卻臨時改了口:「只是想知道他為什麼……」
    諸葛靈又截了口,道:「古姨,小靈兒只能這麼說,小靈兒三叔所以這麼做,絕沒
有錯,這原因,您跟燕叔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古蘭點了點頭,道:「那古姨就不再問了。」
    燕惕沒說話,可是一雙濃眉卻皺得很深。半晌,突然抬眼望向諸葛靈,正色說道:
「小靈,既然你不便說,燕叔我也不好再問,現在燕叔要問你另一件事兒,你可要……」
    諸葛靈劍眉一挑,道:「燕叔,您只管問,能說的,小靈兒知無不言。」
    可只限於能說的。
    燕惕設在意,道:「『南海』有個苦和尚,你可知道?」
    諸葛靈道:「知道,但沒見過。」
    燕惕道:「他跟你三叔,都說你宮叔已經習成了『歸元真經』上的武學……」
    諸葛靈截口說道:「燕叔,小靈兒三叔可沒說。」
    「好,就算他沒說,」燕惕道:「那麼你知道不知道?」
    諸葛靈毅然點頭:「知道。」
    古蘭臉色一變,燕惕濃眉皺得更深,道:「是真是假?」
    諸葛靈道:「是真不假。」
    燕惕虎目威稜一閃,道:「怎麼說?」
    諸葛靈道:「小靈兒三叔做事,向來講求根據,他也不會無中生有、捏造事實、血
口噴人,這,燕叔您該知道。」
    燕惕道:「我是問你。」
    諸葛靈挑眉說道:「小靈兒敢以性命擔保,如果不真,燕叔可唯我小靈兒是問。」
    古蘭嬌靨一片藍白,燕惕鬚髮微張,身形暴顫。
    良久,他方始一歎抬頭:「師妹,這真令人難信……」
    「燕叔!」諸葛靈突然說道:「小靈兒年幼無知,說句不該說的話,您可別見怪。」
    燕惕陡挑濃眉,道:「說,小靈,在燕叔跟古姨面前,沒那麼多顧慮。」
    諸葛靈道:「多謝燕叔,小靈地放肆了……」
    頓了頓,接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沒揭開龐天化等三人身份
之前,您相信他三人是『幽冥教』徒麼?」
    這話不錯。
    古蘭嬌軀猛震,燕惕勃然變色,探掌如電,一把抓上諸葛靈手臂,虎目暴睜,厲聲
說道:「小靈,你是說——一」
    諸葛靈神色平靜,淡然截口:「燕叔,小靈兒就說那幾句話,沒說別的。」
    的確,他沒說別的。
    燕惕威態一斂,鬆了鐵掌,苦笑說道:「小靈,燕叔失態……」
    諸葛靈道:「燕叔,小靈兒三個是晚輩,對晚輩,沒有這種話。」
    燕惕搖了搖頭,道:「小靈,彼此關係非比尋常,可不是外人。」
    諸葛靈道:「小靈兒沒敢當燕叔是外人。」
    燕惕道:「那你哪來那麼多顧忌?」
    諸葛靈道:「燕叔,該說的,小靈兒全說了。」
    古蘭突然說道:「小靈,那是能說的,而不是該說的。」
    諸葛靈神情一震,默然不語。
    古蘭顫聲說道:「小靈,對古姨,你忍心麼?」
    這句話厲害。
    諸葛靈唇邊一陣抽搐,道:「古姨,您要小靈怎麼說?」
    古蘭道:「古姨要你直說。」
    諸葛靈道:「小靈兒並沒有繞圈子的地方。」
    古蘭道:「可還隱瞞了很多。」
    諸葛靈唇邊又起抽搐,道:「古姨,小靈兒就知道那麼多。」
    古蘭笑了,笑得好不淒婉:「那麼,哪來的能說與不能說?」
    諸葛靈道:「這是古姨說的。」
    古蘭道:「能說的,我知無不言,這可也是你說的話。」
    諸葛靈一震住口,但族又說道:「古姨,既知小靈不能說,您何必……」
    「小靈!」古蘭截口道:「古姨已經夠可憐的了,你不想為古姨好?」
    諸葛靈身形倏起輕顫,道:「小靈兒視古姨如三嬸……」
    古蘭蒼白的嬌靨猛然一紅,道:「那就該為古姨好。」
    諸葛靈尚未說話,小虎突然說道:「古姨,他不說我說!」
    諸葛靈霍然變色,側顧大喝:「小虎,你敢!」
    威態也自懾人,小虎還真怕他,機伶一顫,低下了頭。
    古蘭目中異采一閃,道:「小靈,你這是……」
    「古姨。」諸葛靈唇邊滲血,道:「小靈兒只求您別逼問我們三個。」
    古蘭嬌軀一震,默然不語。
    諸葛靈目光滿含歉疚,哪聲說道:「古姨,原諒小靈兒,小靈兒無意惹您難受,實
在小靈兒三個有不得已的苦衷。這件事,您跟燕叔總有明白的一天。」
    古蘭點點頭,突然笑了,笑得很真、很坦然。「小靈,你也別難受,古姨知道你三
個為難,不說也就算了,倒是眼前還有正經大事兒待辦……」
    諸葛靈好不感激,歉然一笑,道:「古姨,您可是要找『歸元真經』?」
    古蘭點了點頭,道:「你三個都聽見了?」
    諸葛靈道:「小靈兒三個幫您找。」
    古蘭道:「謝謝你三個有這份兒心意,可是古家堡這麼大……」
    諸葛靈道:「『歸元真經』總該藏在一個地方。」
    古蘭道:「誰又知道這個地方在哪兒?」
    諸葛靈笑道:「問燕叔。」
    古蘭跟燕惕都是一愣,古蘭道:「你燕叔不知道。」
    諸葛靈笑得神秘,道:「您問問看。」
    燕惕瞪目說道:「小靈,你可別冤人。」
    諸葛靈道:「小靈兒哪兒敢,燕叔您何妨多想想。」
    燕惕道:「想什麼?」
    諸葛靈道:「『歸元真經』的藏處。」
    燕惕道:「我根本就不知道,叫我怎麼想?」
    諸葛靈道:「誰說的?」
    燕惕道:「我說的!」
    諸葛靈道:「小靈兒不這麼說!」
    燕惕道:「你怎麼說?」
    諸葛靈道:「小靈兒說您知道……」
    燕惕霍地躍起,探掌便抓。「小靈,你敢拿燕叔開玩笑!」
    諸葛靈道:「燕叔,這是正經大事,小靈兒哪敢開玩笑,小靈兒還有下文。」
    燕惕收手說道:「說!」
    諸葛靈道:「小靈兒斗膽,認為燕叔您不用腦筋。」
    燕惕一愣,道:「我燕叔何時不用腦筋了?」
    諸葛靈道:「就是現在。」
    燕惕滿頭霧水,瞪圓了虎目,道:「小靈,怎麼說?」
    諸葛靈道:「『古家堡』中,您現在的身份是……」
    燕惕截口說道:「代掌門,這跟找『歸元真經』有什麼關係?」
    對呀!似乎是風馬牛嘛。
    無如,諸葛靈他還有說法,道:「燕叔,您這代掌門是怎麼來的?」
    燕惕道:「小靈,你這話……」
    諸葛靈道:「燕叔請答小靈兒問話。」
    燕惕道:「是你宮叔交代的。」
    諸葛靈道:「不錯。」
    本來沒什麼不對。
    燕惕道:「怎麼樣?」
    諸葛靈道:「當時他交代了您什麼?」
    燕惕道:「掌門信物。」
    諸葛靈道:「還有呢?」
    燕惕道:「十二金牌,大小旗令。」
    「還有呢?」
    燕惕道:「沒有了。」
    諸葛靈道:「真的沒有了?」
    燕惕道:「燕叔還會騙你不成?」
    諸葛靈道:「您想想。」
    燕惕當真想了一想,道:「沒有了。」
    諸葛靈道:「恐怕還有吧!」
    燕惕濃眉一挑,道:「小靈你——」
    諸葛靈道:「小靈兒怎麼了?」
    燕惕道:「你知道,燕叔是出了名的急性子。」
    諸葛靈道:「那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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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4:58 |只看該作者
燕惕一愣道:「怎麼?」
    諸葛靈道:「小靈兒是出了名的慢性子。」
    敢情是存心急人,急死人。
    燕惕哭笑不得,道:「小靈……」
    諸葛靈道:「燕叔,這種事兒急不得,一急就有礙思路,思路一阻,便找不到『歸
元真經』了,小靈兒提醒您一句,交代的話。」
    燕惕愣然說道:「交代的什麼話叩諸葛靈笑道:「您怎麼問起小靈兒來了。「燕惕
道:「無非是些嚴防內外,多加小心一類的話。「
    諸葛靈道:「不,還有,那一再叮囑的。」
    燕惕皺眉苦思,突然精神一振,「叭」地一掌拍在諸葛靈肩頭上,諸葛靈身形為之
往前一衝,皺眉說道:「燕叔,您這是……」
    燕惕大笑說道:「我想起來了,小靈,有你的!」
    諸葛靈苦笑搖頭:「您想起來了,小靈兒也倒楣了,早知有這一巴掌……」
    搖了搖頭,住口不言。
    古蘭插口問道:「三師兄想起來什麼了?」
    燕惕眉飛色舞,笑道:「大師兄要我特別留意鐘樓,小靈,是這句麼?」
    諸葛靈點頭說道:「不錯,正是這句。」
    燕惕道:「難不成『歸元真經』會藏在鐘樓上?」
    諸葛靈道:「不然一個鐘樓,有什麼值得特別留意的?」
    燕惕道:「小靈,藏東西可要藏在隱密處。」
    諸葛靈道:「燕叔,最不為人注意的,是顯眼處。」
    燕惕大笑說道:「小靈,還是你行,看來燕叔是差你多多,這多活了十幾年飯是白
吃了,這張臉夠光彩的。」
    轉往古蘭,道:「師妹,你看如何?」
    古蘭笑了笑,道:「小靈的推測報合理,是與不是卻仍難斷言……」
    望向諸葛靈,笑問:「對麼,小靈?」
    看來,她如今是更喜愛三小了。
    按說,諸葛靈他該點頭,豈料,他搖了頭。「不對,古姨!」
    古蘭一愣:「怎麼?」
    諸葛靈道:「小靈兒可以斷言。」
    古蘭又一愣,剛要問。
    諸葛靈臉一紅,道:「早在小靈兒來這兒的第三天,小靈兒三個就上去過了。」
    說穿了不值一文錢。
    古蘭恍然大悟,笑道:「三小之名,果不虛傳,好厲害。」
    燕惕大笑說道:「一些不差,一些不差……」
    突然機伶一顫,臉上變了色,接道:「小靈,尚幸是你三個,要是外人……」
    又是一顫,閉口不言。
    古蘭不禁也微微變色,望著諸葛靈,笑問:「小靈,『歸元真經』藏在鐘樓什麼地
方?」
    諸葛靈道:「就藏在掛鐘的那根橫樑之上。」
    古蘭道:「你看清楚了?」
    顯然,她還唯恐有誤。
    諸葛靈臉又一紅,道:「小靈兒還翻閱過呢!」
    古蘭這回算是定了心,目注燕惕,笑道:「三師兄!」
    燕惕會意,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師妹在這兒等著,我去拿
來。」
    說著,就要邁步出亭。忽聽小黑一聲輕笑:「有事小黑服其勞,燕叔您也坐著。」
    話落身閃,比電還快,一線黑光飛射而逝。
    燕惕睹狀,住步大笑,道:「小黑,放心,晚上一頓少不了你的。」
    這一句,聽得大家全笑了……








第25章
    西嶽華山,也稱太華山,中峰蓮花峰,東峰仙人峰,南峰落雁峰,世稱華岳三峰。
    又有雲台、公主、聖女清峰,隱拱中峰。唐,詩聖杜子美,曾有那麼一句詩言:諸
峰羅列似兒孫。
    蓮花峰,是當今幾大門派中,華山派之根本重地,派之中樞,就在這座蓮花峰上。
    這一天,旭日東昇,金光萬道,晴空一片蔚藍,萬里無雲,看樣子,準是個艷陽天
的日子。
    晨曉,山中,總要比平地晚一個時刻來到,那是因為矗山高峰,擋住了日頭,有些
地方照射不到。
    夜暗,山中,卻又比平地早一個時刻降臨,誰都知道,平地暮色初垂,剛黃昏,山
中已然一片黝黑。
    是故,當這一天平地已披上金光的時候,山中猶朝露顆顆晶瑩、晨霧迷濛,仍難見
十丈以外事物。
    在那「華山」南峰「落雁峰」下,有一片谷地。谷地之中,有一片廢墟,堆堆瓦礫,
根根焦木,狼藉滿地。
    瓦礫場中,那幾堵斷壁上,已長滿了雜草蘿籐,那根根焦木之上,也生出了茸茸嫩
綠苔蘚。
    看樣子,這是一場大火劫後所遺。
    也想見得,這堆廢墟已經過了不少年頭。
    大火歸大火,經年歸經年,但是,由那尚未盡焦的根根朽木上的剝落朱漆,及那殘
破的碧瓦看——當年,這片廢墟的所在之地,必然是山中的樓閣,畫棟雕樑,美輪美美,
人間天上之神仙居處。
    這地方真好,仰望或雲封霧鎖,或鬱鬱蒼蒼的碧綠山峰,耳聽泉聲不輟,風過林間
那悅耳天籟——必能令人心曠神治,俗念全清,滌然出塵。
    只可惜它遭了回祿,歷經了一場大火。水火無情,留下的,只是瓦礫、斷壁、焦木,
一堆廢墟。
    唉,多淒涼!
    這淒涼的一片,只能供後人於探幽攬勝之餘,停足憑弔,閉目凝想當年那歡樂的盛
況。
    是有人憑弔,不信,瞧!
    在那堆廢墟之前可不正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是個一襲儒衫如雪的白衣書生。
    白衣書生面對廢墟,只能看見他的背影,不過,該夠了,因為,由他那頎長、流灑、
飄逸。玉樹臨風般背影看,他必然是超拔不群、倜儻非凡。
    他,垂著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想必,他為那凝想中的畫棟雕樑、斜倚朱欄的樓中人兒……那美好的一切,而黯然
神傷!讀書人雖然難免呆癡、迂腐,但卻泰半是文縐縐、酸溜溜、多愁善感,動輒蹙眉
落淚的多情種。
    雅興登臨,探幽攬勝,發思古幽情之餘,每每歎息連連,口中喃喃又呆又癡地潸然
淚下,甚至於號啕大哭一場。
    這也許就是為什麼世人管讀書人叫書獃子的道理所在。
    眼前這位是讀書人,他應該不能獨免。
    果然不錯,聽——驀地裡,一聲悠悠輕歎,劃破了這寂靜的一切;輕歎之中,所包
含的東西太多,令人無從意會。
    但,輕歎人耳,卻能令人鼻酸、淚墜。
    書生動了,倒不是轉過了身,而是舉起了腿,邁出了步,跨過幾根朽木,兩堆瓦礫,
走近了廢墟。
    敢情,他還要進去多看看。
    果然,他東張張,西看看,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有點惋惜,似乎有點痛心,對
這一切也有點念舊的似曾相識。
    儘管他東張西看,可始終沒轉過身來,充其量不過轉過了半張臉,這半張勝,俊美
絕倫,世所罕見。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轉過了身,走出廢墟,這一來,一張臉全能看見了,適才沒看
見的那半張,跟看見的那半張,一樣的俊美,十足的美男子、俊書生。
    跨出了廢墟,他回身投下最後的一瞥,長吁了一口氣,飄然邁步,準備離去;但,
適時……
    一聲輕喝起自十餘文外那片松林中:「施主,站住,華山不是任人來去之處。」
    書生毫無驚愕色,聞聲住步,緩緩轉身,兩道目光有如冷電,淡然含笑,投向了發
聲所在。
    松林內,人影閃動,一條灰影疾若鷹隼,飛掠而出,直落書生面前一文處,那是個
一身道袍的年輕全真。
    年輕全真好相貌:玉面朱唇,長眉斜飛入鬢,背插一柄長劍,鵝黃劍穗隨風飄動著,
威態逼人。
    沒容他說話,書生談笑開了口:「道長好沉得住氣,這時候才發話現身。」
    聽話意,書生是早發現了他。
    年輕全真一愣,目中飛閃懾人寒芒,冷冷說道:「施主也很沉得住氣。」
    「那是自然。」書生笑了笑道:「我這個人,由來鎮定,再說,林泉孰賓主,風月
無古今,我來得,閣下也未得,似乎值不得大驚小怪。」
    「好一個林泉孰賓主,風月無古今!」年輕全真挑眉冷笑,說:「施主可知道這是
什麼所在?」
    書生淡淡說道:「道長這是考我麼?」
    年輕全真冷冷說道:「答貧道問話。」
    連個「請」字也沒有,書生皺了皺眉,道:「『落雁峰』。」
    他沒說「華山」。
    年輕全真緊逼一句:「地屬何處?」
    書生似乎有意拿他開玩笑。「華陰。」
    這誰不知道?
    年輕全真臉色一變,冷哼一聲,說道:「沒想到施主既機警又利於舌辯,貧道問的
是此地歸誰管。」
    這難不倒書生,他答得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該歸皇上管。」
    年輕全真臉色又一變,有點哭笑不得,冷冷一笑,說道:「那麼,施主是不知道
『華山』二字?」
    到底還是自己說了。
    書生笑了,點頭說道:「知道,世之西嶽,誰不知道?」
    知道就好辦,年輕全真道:「施主是武林人物?」
    何突來此問?
    書生笑了笑,道:「半個。」
    年輕全真一愣,道:「施主語出玄奧,令人難懂。」
    書生道:「不難解釋,另半個,道長看得見。」
    不錯,看得見的是「文」,看不見的是「武」。
    年輕全真恍然大悟,冷冷說道:「半個武林人物,也該知道『華山派』三字。」
    「當然!」書生點頭笑道:「我是久仰盛名,如雷貫耳。」
    年輕全真目中寒芒一閃,挑了眉:「那麼,施主何故擅入我『華山』禁地?」
    書生「哦」地一聲,笑道:「原來道長是『華山』高弟,失敬了。」
    「豈敢!」年輕全真淡淡道:「施主尚未答貧道問話。」
    書生聽若無聞道:「敢問道長上下?」
    年輕全真道:「貧道一塵。」
    書生拱手笑道:「原來是『華山』後起俊彥,『華山三秀』之一,失敬了。」
    一塵稽首還禮,道:「不敢,貧道再請施主回答問話。」
    不錯,責問歸責問,還是挺懂禮的。
    書生仍未答,又問:「敢問,令師是『無』字輩中哪位?」
    一塵肅容道:「家師『無為』,貧道再請……」
    書生截口說道:「原來是『無為』道長高足……」
    目光深注,滿臉詫異,接道:「有件事,難道令師沒告訴過道長?」
    一塵微愕說道:「什麼事?」
    書生回手一指,道:「『落雁峰』下,這片谷地並不屬於貴派。」
    一塵道:「這個貧道知道。」
    書生截口說道:「那麼道長因何責我擅入『華山』禁地?」
    一塵長眉一挑,冷冷說道:「有件事,施主恐怕也不知道。」
    書生道:「願請教。」
    一塵道:「十多年前,掌教將『落雁峰』下這片谷地,劃贈與『談笑書生乾坤聖手』
南宮大俠是不錯,南宮大俠是敝派恩人也是敝派友人,但自四年前這『龍鳳小築』被一
場大火焚燬之後,敝掌教已下令將此谷地收歸『華山』,永列禁地,擅入者,以擅闖敝
派中樞重地同等問罪。」
    書生目中異采一閃,神情一陣微微激動,愣了愣,道:「這我倒是不知。」
    一塵截口說道:「所以貧道請施主留駕。」
    書生眉鋒一皺,道:「道長留住我要怎麼樣?」
    一塵長眉微挑,冷冷說道:「煩施主走一趟敝派。」
    書生笑道:「貴派昔年我常去。」
    一塵冷然說道:「這一趟不比昔年。」
    書生道:「便是今日,我也正是要去。」
    一塵道:「那最好不過,請。」
    一擺手,側身讓路。
    「且慢!」書生適時說道:「道長,我這個人,有個怪脾氣,我本打算去的,那是
出諸我的自願,現在要是被道長押著走……」
    一塵長眉一挑,道:「怎麼樣?」
    書生笑了笑,抬頭說道:「我倒不想去了。」
    一塵臉色一變,道:「貧道只怕由不得施主。」
    看來,這年輕的全真,氣盛得很。
    書生皺了皺眉,道:「道長,我說句道長不愛聽,也不會相信的話,我若想走,資
派任何人攔不了,我要是不想走,就是貴掌教他也不能相強。」
    一塵勃然變色,迫:「貧道的確不愛聽,也更不相信。」
    「那好辦!」書生談談笑道:「勞駕道長跑一趟『蓮花峰』,請貴掌教前來試試。」
    一塵瞼色再變,冷笑道:「貧道本擬遵命,只可惜敝掌教日理萬機,沒空處理這些
微小事,憑施主也不配驚動他老人家。」
    書生沒在意,笑了笑,道:「那麼,以道長高見?」
    一塵冷冷說道:「施主最好隨貧道走一趟。」
    書生道:「要是不想去呢?」
    一塵道:「貧道仍是那句話,只怕由不得施主。」
    書生道:「我也是這句話,只怕由不得道長。」
    一塵目中暴射寒芒,道:「那麼,施主是遍貧道動手相請了?」
    話落,抬起了右掌。
    他是劍拔弩張,躍躍欲動。
    書生可跟個沒事人兒一般,皺了皺眉,道:「道家無為,道長怎屢動無名?道家無
爭,道長怎又那麼動輒言武?難不成這也是令師教的……」
    這幾句話,份量夠重的。
    一塵的臉色,先是一紅,繼而一白,他右掌剛揚。
    書生卻又接著說道:「道長,出家人方便為本,不知者,該不罪。」
    一塵右掌為之一頓,冷冷說道:「敝掌教的令諭中,沒提到這一點。」
    敢情,不知者也要罪。
    書生仍沒在意,淡淡說道:「總該有個例外。」
    一塵道:「有,除非是南宮大俠本人。」
    書生目中異采一閃,笑了:「南宮逸本人便如何?」
    一塵道:「敝派之中,沒有南宮大俠不能行走之處。」
    這話,夠感人,也足見「華山」一派對南宮逸的崇敬。
    書生笑道:「那麼,道長是越發地押不走我了。」
    一塵一愣,旋即冷笑:「怎麼?」
    書生說道:「南宮逸是人,我也是人,他是個讀書人,我也是個讀書人,他能來,
我何獨不能?」
    一塵冷笑說道:「人與人不能相提並論,施主豈能比南宮大俠?」
    書生道:「那麼貴派豈非太以厚彼薄此?」
    一塵冷冷說道:「事實如此,貧道不欲否認。貧道敢再問一句,『蓮花峰』上走一
趟,施主到底去是不去?」
    書生抬頭說道:「道長原諒,我不想去。」
    一塵臉色一變,道:「施主,貧道沒工夫多費唇舌。」
    書生淡淡說道:「道長,我也沒工夫在此久留。」
    一塵目中寒芒暴閃,道:「施主,貧道已一忍再忍。」
    書生道:「道長,我有同感。」
    一塵道:「施主當真不走?」
    書生道:「道長何多此一問?」
    一塵一襲過飽無風自動,道:「那麼,施主,恕貧道得罪了!」
    他身形剛閃,書生突又擺了手:「道長且慢。」
    一塵立刻停身,挑眉發話:「施主尚有何教言?」
    書生道:「豈敢,我只是請教,道長可是真要動武麼?」
    一塵冷冷說道:「那要看施主了。」
    書生道:「我說過,我本來要去,只是如今不想去了。」
    一塵冷笑說道:「那麼,施主那一問,豈不多餘!」
    書生雙眉一挑,道:「道長,你這出家人可講理?」
    一塵道:「施主問得好,出家人沒有不講理的,施主擅入敝派禁地,貧道職司守護,
事非得已,不講理的該是施主。」
    「道長既講理那就好辦。」書生說:「煩勞道長請位貴派年高之人,你我當面講
理。」
    一塵冷笑說道:「施主好計謀,貧道不是三歲孩童。」
    書生笑道:「道長是怕我跑了?」
    一塵冷然點頭:「正是。」
    書生道:「我站在『理』字上,用不著跑。」
    一塵道:「貧道只怕施主在『理』字上站不住。」
    書生道:「那麼,你我何妨試試?」
    一塵道:「只可惜貧道不是三歲孩童。」
    顯然,他認定書生是有意支開他,好溜。
    書生皺了眉,抬起頭,道:「那麼,是道長不講理了,秀才遇著兵,有理講不清,
我這個人由來不願與不講理的人多說,只好一走了之了。」
    看來,他也不願動手,話落,轉身,邁步就走。
    一塵臉上變了色,沉聲說道:「貧道清施主留步!」
    書生聽若無聞,背著手,緩步走他的。
    一塵長眉一挑,沉聲又道:「貧道再請施主留步!」
    書生依然流灑邁步,充耳不聞。
    一塵目中寒芒電閃,沉聲三次發話:「貧道三請施主留步!」
    無奈,書生跟沒事人兒一般,照走不誤。
    一塵厲叱說道:「事不過三,非『華山』欺人,實施主逼我,貧道得罪了!」
    閃身疾撲,單掌飛遞,五指如鉤,攫向書生左肩。
    書生頭也不回,一笑說道:「讀書人不願動輒言武,道長,適可而止。」
    腳下突然加快,一步跨出數尺。
    一塵右掌立時落了空,書生拿得準,只差了一發。
    一塵神情一震,冷冷說道:「怪不得敢擅入『華山』禁地,原來施主身懷高絕身手!
    施主再接貧道這一招試試。」
    招式不變,依然五指如鉤,攫向書生左肩。
    書生仍沒回頭,笑道:「道長,我不願你自找麻煩,稍時挨罵,再奉勸一句,能放
手時便放手,見好就收。」
    說著左掌後拋,一閃而回。
    一塵那右掌心卻又被輕輕地點了一下,右臂一陣酸麻,心神大震,霍然色變,抱脫
飛退,口中喝道:「施主原諒,事出無奈,貧道要動兵刃了。」
    翻腕疾探肩頭,「銻」地一聲,長劍出鞘,身形一伏,正待前去卜。
    驀地裡,谷口傳來一聲蒼勁沉喝:「一塵大膽,還不住手!」
    一塵一驚停身,適時,一條灰影電射落地,灰影故處,一名面貌清懼、鬚髮俱灰的
老全事,威態懾人,瞪目大喝:「還不與為師跪下!」
    劈手一把搶過了一塵手中長劍,一塵機伶一顫,曲膝就跪。
    書生早已停步轉身,這時談笑發話:「真人,你這是使我難堪。」
    衣袖微展,虛空抖向一塵。
    別說跪了,連彎腰都彎不下,一塵不禁駭然,當時愣住。
    老全真振腕拋劍,「錚」地一聲,長劍入士半尺,直挺挺地插在一塵面前,不住搖
晃,沉聲說道:「拿去!」
    然後轉身,神情一肅,舉袖稽首:「無為見過南宮大俠,並多謝南宮大俠不罪之
恩。」
    這下一塵明白了,剛拔起面前長劍,聞言臉色一變,機伶再顫瞪目張口,又愣住了。
    南宮逸皺眉笑道:「真人,南宮逸可不是外人。」
    話鋒微頓,目光投向一塵,接道:「名師出高徒,令高足身手不凡。」
    無為老臉一紅,道:「有眼無珠,失禮冒瀆,哪湛謬讚,南宮大俠見笑了。」
    南宮選笑道:「『擒龍手』華山不傳之秘,令高足施來足有火候八分,錯非我躲得
快,此刻只怕已被押上『蓮花峰』了……」
    頓了頓,接道:「令高足今年……」
    無為截口說道:「十九。」
    「那難怪!」南宮逸笑道:「當年我夫婦築廬於此時,恐怕他尚未入『華山』門
牆。」
    「正是。」無為點頭說道:「不然他天膽也不敢冒犯快駕。」
    南宮逸笑了笑,沒說話。
    無為卻側顧一塵,候接輕喝:「上前見過南宮大俠。」
    一塵可是早走過了神,聞言既窘迫又尷尬,跨前數步,一張俊面脹得紅似八月丹楓,
稽首說道:「見過南宮大俠,晚輩不知是……」
    南宮逸笑道:「貴掌教令諭中沒有提到這一點,我有,不知者不罪。」
    一塵一張臉更紅,紅到了耳根,抬眼偷望,赧笑說道:「南宮大俠明教,得饒人處
且饒人。」
    無為一驚,臉色才變。
    南宮逸已然挑眉長笑:「真人,別多嘴,這不關你的事,令高足十分可人,他日再
相逢,我要讓三小跟他好好結交結交。」
    無為立即恍然,轉怒為喜,連忙稽首:「多謝南宮大俠垂青。」
    南宮逸道:「要謝別謝我,是貴派後繼有人,南宮逸敢為貴派賀。」
    說罷,抬手一指,飛點一塵。
    一塵機伶一顫,愕然瞪目,猶自茫然。
    無為卻老臉抽搐,神情激動,深深再稽首:「多謝南宮大俠成全,此恩此德,無為…
    …」
    南宮逸擺手截口:「真人,我為的不是你,我為的是『華山』一派,舉手之勞,尚
且言謝,那麼貴派護我故宅之情,我又該怎麼辦?」
    無為長髯拂動,老臉含淚,渾身俱顫,一襲道袍無風自動道:「南宮大俠當年築廬
於此,『華山』在南宮大俠德威的庇護之下,很能平安無事屹立動盪武林之中;昔日幾
遭危厄,又蒙南宮大俠數度賜以援手,這大恩大德,『華山』門人雖腦漿塗地亦不足以
回報,護宅之舉,只不過聊表……」
    南宮逸皺眉截口,道:「真人,你可是存心要南宮逸難受?」
    無為連忙住口,側顧一塵,見一塵猶神色茫然,瞪目愕立,不由搖頭一歎說道:
「一塵,你難道還不明白?」
    一塵程然而悟,身形一矮,突然跪倒。「大恩不敢言謝,晚輩當永銘五內、沒齒不
忘。」
    南宮逸這回是既沒來得及出手攔阻,也沒來得及躲閃,結結實實地受了一個大禮,
搖搖頭,苦笑不語。
    無為老眼深注,臉上再現激動色,說道:「月前無為兩位俗家師叔自『古家堡』返
派,帶回南宮大俠健在,及目睹『紫玉扳指』令符的訊息,聞訊後『華山』舉派振奮,
人人頂禮,個個膜拜;昨日更接得商大俠、司徒大俠兩位俠駕,華山正自唸唸,不想今
日南宮大俠俠駕突降,無為師徒有幸先迎,誠履無上榮寵,南宮大俠此來,莫非是……」
    南宮選點頭說道:「正是為追查『幽冥教』及各大門派遣逢變故事。」
    無為道:「那麼,南宮大俠不上『蓮花峰』,卻來這『落雁峰』下……」南宮逸神
情一黯,唇邊做起抽搐,道:「多少年沒來了,我來看看故宅如今是何模樣。
    「無為面有愧色,道:「當年是『華山』……「
    南宮逸搖頭談笑,道:「真人,這跟貴派無關,當年只怪南宮逸不該遠離……」
    頓了頓,苦笑一聲,接道:「其實,誰又能想得到?」
    無為沉默了一下,道:「這多年來,不知南宮大俠可曾查得一點……」
    南宮逸搖頭說道:「沒有,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
    無為一歎說道:「這麼說來,當年那兇徒之手法,可稱得——」
    倏地住口不言,探懷取出一物,遞向南宮逸,道:「南宮大俠可知這是何物?」
    那是一根通體烏黑,望之似「簪」而又不太像的東西。
    南宮逸只看一眼,勃然色變,伸手接過,震聲說道:「真人,此物何來?」
    無為一愣,道:「這是一塵前年在此守護時,無意中於一難斷牆下發現,一時好奇,
撿了起來,怎麼,莫非……」
    南宮逸目中暴射鎮人威稜,截口說道:「真人可知這是何物?」
    無為道:「無為正是要請教南宮大俠。」
    南宮逸唇邊掠過一絲冰冷笑意,道:「這是男人管發之物,本不足為奇,可是這根
髮簪卻是罕世奇珍、功能祛除百毒,舉世僅此一根,此物非金非鐵,乃是犀角磨成。」
    無為一震說道:「南宮大俠可知,放眼天下,誰人有此罕世髮簪麼?」
    只要知道是誰,那就……
    按說,南宮逸既知此物之底細,該也知道此物之主人。
    豈料……
    他玉面抽搐,身形一陣輕顫,竟搖了頭:「不知道……」
    剎那間,鎮人威態與那怕人神色盡斂,淡然一笑,接道:「不過,此物舉世僅此一
根,有了它,還怕找不到主麼?」
    「說得是。」無為點頭說道:「南宮大俠高見……」
    抬眼深注,接道:「南宮大俠莫非以為此管主人,與當年……」
    「很難說。」南宮逸淡笑搖頭,道:「單憑此管,南宮逸不敢斷言,不過,他應該
脫不了嫌疑。」
    無為點了點頭,沒說話。
    南宮逸望了他一眼,突作此問:「請問真人,自當年火焚我『龍風小築』之後,這
一堆廢墟貴派可是一直派有專人守護?」
    無為點頭說道:「不錯,前兩年是無為,後兩年便由一塵接替至今。」
    南宮逸道:「在此期間,可曾發現有任何人……」
    「沒有。」無為說道:「無為守護期間,未見有任何人來此。」
    南宮逸轉往一塵,一塵沒等發問,立即說道:「自晚輩接替家師至今,南宮大俠是
進入此地的第一人。」
    也沒見有人來過。
    南宮逸點了點頭,沒再問。
    無為抬眼深注,盡射惑然:「南宮大俠問這個,是……」
    南宮逸截口淡笑,道:「賢師徒在此守護前後幾年中,既沒有發現有人來過,則此
物主人,便該是在賢師徒開始守護之前來過。當年南宮逸在家的時候,也沒見有生人在
此出現,除非是『龍鳳小築』遭到火劫的那天夜晚;那麼,我該找他問問,那一天晚上,
他來我這『龍鳳小築』幹什麼。」這話,說得夠明顯的了。
    無為明白了,點了點頭,沉吟地說道:「只是人海茫茫,宇內遼闊,天下如是之大,
南宮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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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5:18 |只看該作者
南宮逸淡笑道:「真人,莫忘了此物舉世僅此一根。」
    無為道:「這個無為知道。但,罕世之物,人人秘之,他要是那縱火之人,一經發
現此物遺失。必已早做準備,或遠走高飛,或隱名理姓;別說找他不易,就算是找到了
他,他矢口否認這是己物,只怕……」
    南宮逸截口笑說道:「真人說得不錯,可惜他並不一定確知此物是在何處遺失的,
就算他知道,或遠走高飛,或隱名埋姓,但天理昭彰,不隱邪惡,我不相信沒辦法找到
他,那只不過是遲早而已……」
    無為道:「無為說過,他若是矢口否認……」
    南宮逸笑道:「我不怕他否認,只怕他坦然承認是己之物。」
    無為一愣說道:「無為愚昧……」
    「好說。」南宮逸淡淡道:「真人是難得糊塗;真人該知道,我要是毫無把握,事
關人命,我絕不會輕易找上他,也不會胡亂指人,他要是否認,那表示他作賊心虛,必
是他放火無疑。
    他要是承認,反倒令人高深莫測,不敢下斷言了。「不錯,這是理。
    無為點了點頭,目射欽佩之色,默然不語。
    南宮逸笑了笑,道:「真人提供此一有力線索,南宮逸當圖後謝……」
    聽得一個「謝」字,無為雙眉一軒,剛要說話。
    南宮逸已然擺手,又道:「真人,這件事就此打住,如今,南宮逸要談談當前大事,
請問真人,各門派高手,現在可都在『蓮花峰』上?」
    無為點頭說道:「不錯。」
    南宮逸道:「古家堡那位『冷面玉龍』宮大俠呢?」
    無為道:「也在。」
    南宮逸點了點頭,道:「我商大哥與司徒二哥呢?」
    無為道:「他兩位也在。」
    南宮逸道:「有個『南海』苦和尚,真人可認得?」
    無為道:「昨日才拜識。」
    南宮逸道:「這麼說,他也來了?」
    無為點頭說道:「正是。」
    南宮逸道:「據我所知,『華陰』還住著幾位,沒跟他們一起上山。」
    無為一愣說道:「這個無為就不知道了,南宮大俠是如河……」
    南宮逸笑道:「真人忘了?丐幫耳目遍天下,消息最靈通,而我是丐幫大長老的拜
弟,算起來也是丐幫的三長老。」
    無為笑了,一塵也笑了。
    南宮逸笑了笑,又道:「那幾位,宮大俠應該知道,難道宮大俠沒有說起?」
    無為搖頭說道:「沒聽宮大俠說過,可能無為的掌教師兄知道。」
    南宮逸道:「怎麼說?」
    無為道:「除無為的掌教師兄外,宮大俠很少與別人交談。」
    南宮逸皺了皺眉,略一沉吟,道:「各派高手住在貴派何處?」
    無為道:「偏院。」
    南宮逸道:「一天多工夫下來,可曾有了什麼收穫?」
    無為搖頭說道:「沒有,唉……」
    神色忽轉凝重,接口道:「不僅沒有,而且在各派高手到達的前一天,派內又發生
了兩件奇事。」
    南宮逸一愣,道:「什麼奇事?」
    無為雙眉深皺,道:「無為掌教師兄房內桌上,不知何時被人放了一封書信,警告
『華山』不得接納各門派高手,否則……」
    「否則怎麼樣?」
    無為道:「否則三月內必有奇禍降臨。」
    「華山」一派,雖不如少林、武當、峨嵋之聲勢浩大,可也稱得上能人輩出、高手
如雲;尤其自遭逢變故,「九葉金蓮」連根被拔之後,更是防衛森嚴,部署周密,何啻
銅牆鐵壁,滴水難洩;如今,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投了書,而且送到掌教房內桌上,
這該是樁驚人的事,也是「華山」一派的奇恥大辱。那投書人之身手、功力可想而知。
    南宮逸心神震動,皺了眉,道:「這是那天什麼時候的事?」
    無為道:「是掌教師兄做罷早課,回轉房內時發現的。」
    是早上,而不是晚上。
    竟敢在大白天明目張膽地潛入「華山」重地投書,此人可真大膽。
    南宮逸道:「那就是說,掌教在晨間起床時,並未發現桌上有信了?」
    無為點頭說道:「不錯。」
    南宮逸道:「信上署名的是誰?」
    無為道:「『幽冥教主』,『幽冥帝君』。」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看來,『幽冥教』之大膽、神秘、詭滿,前所未見,令人
震驚……掌教居處重地,難道貴派就沒留人看守……」
    無為截口道:「『華山』週遭遍佈『華山』『一』字輩高手,『蓮花峰』上各處皆
有『無』字輩高手隱伏,不是無為當著南宮大俠說句狂話,就是商大俠與司徒大俠那般
身手,想登上『蓮花峰』,恐怕也不很容易。是故,掌教師兄房內,並未派專人守
衛……」
    這話說得並不過份,南宮逸明白,當此之際,「華山」戒備之森嚴,的確不是自己
兩位拜兄所能輕易偷渡間越的。
    南宮逸眉鋒剛皺,適時,無為又接著說道:「不過,實際說來,當時掌教師兄房內,
並不能說沒有人……」
    南宮選截口問道:「誰?」
    無為道:「專司灑掃的『清』字輩兩名弟子。」
    「清」字輩猶低「一」字輩,該是小道童。
    南宮逸雙眉一挑,道:「他二人什麼時候進房的?」
    無為道:「每天在堂教起床後,他二人便到了。」
    南宮逸道:「什麼時候離去?」
    無為道:「早課完畢,掌教返房之後。」
    南宮逸道:「可曾問過他們二人?」
    無為道:「他二人說絲毫未有所覺,沒見外人進房。」
    南宮逸笑了笑,道:「沒見外人,想必見過自己人。」
    無為沒猶豫,隨答道:「一清曾到房裡看了看。」
    南宮逸笑道:「三秀中那位老二?」
    無為點了點頭,道:「論起來,他是一塵的師弟。」
    南宮選道:「他是哪位……」
    無為道:「無非師弟的大弟子。」
    南宮逸道:「他到掌教房裡幹什麼?」
    無為道:「三秀雖是『一』字輩高手,但功力卻足可與『無』字輩高手相頡頏,
『三清院』內,那一天是他當值。」
    南宮逸道:「是例行巡視麼?」
    無為點頭說道:「正是。」
    南宮逸略一沉吟,道:「除一清外,他二人可曾見到第二個人進房?」
    無為搖頭說道:「沒有了。」
    南宮逸沉默了一下,道:「一清是什麼時候拜入『華山』門牆的?」
    無為一愣,目射詫異,道:「南宮大俠是……」
    南宮逸談笑截口:「沒什麼,隨便問問。」
    無為道:「三年前。」
    三年前。
    南宮逸目中奇光一閃,道:「未拜入『華山』門牆之前,他是幹什麼的?」
    無為目中再現出詫異色,不過他沒有問,當即答道:「到處流浪,靠替人做做粗活
或乞討為生。」
    南宮逸道:「三年前,充其量他不過十五六歲,他沒有家?」
    無為道:「父母雙亡,家中又遭了回祿。」
    南宮逸道:「這是他自己說的?」
    無為點了點頭。
    南宮逸搖搖頭,歎道:「身世夠可憐的……」
    無為截口說:「正因如此,也因為他稟賦不錯、資質頗佳,所以無非師弟才把他帶
回『華山』,收錄門下。」
    南宮逸點了點頭,道:「他的稟賦當然不錯,要不然他怎能在三年工夫之內,便出
類拔草地列名『三秀』之中,功力能與『無』字輩高手相頡頑。」
    「不。」無為搖頭說道:「他是帶藝投師。」
    南宮逸微微一怔,「哦」了一聲,笑道:「他未入『華山』門牆前,師承何人?」
    無為道:「家傳武學,他父親生前是個鏢師。」
    南宮逸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頓了頓,目光輕注,接道:「真人,那第二件奇事又是什麼?」
    無為老臉一紅,陡現差慚色,神情也越見凝重。「好在南宮大俠不是外人,否則無
為實在無顏出口;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華山』一派數十年聲名勢將掃地,難以再在
武林中立足了,『幽冥教』委實欺人太甚……」
    長髯飄拂,雙目暴射寒芒,身形一陣顫動,住口不言。
    他不是不說,是悲憤,是羞怒,一時繳動得說不下去了。
    南宮逸目中閃過一絲駭人威稜,沒開口。
    半晌,無為方漸趨平靜,苦笑稽首道:「南宮大俠請怨無為失態,道家主無為,恬
淡寡慾、與世無爭,但,斯可忍,孰不可忍身形連顫,目中再現寒芒,頓了頓,一字一
字接道:「真武殿上那塊橫匾,『真武殿』三字之上,不知何時,被人以指代筆,寫上
了兩個字……「南宮逸雙眉一挑,道:「什麼字?「
    無為老臉一陣抽搐,道:「森羅。」
    如此一來,「真武殿」變成了「森羅殿」了。
    這,夠駭人聽聞的,也夠令人髮指的。
    華山「三清院」「真武殿」內的那塊巨大橫匾,可是創派時掛上去的,也是歷代遺
傳下來的神物。
    如今,卻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中被人毀了!其實,真要是毀了還好,偏是被人在
「真武」兩字之上,多加「森羅」兩個字。
    除非換匾,無如那是歷代所傳神物,換不得。
    可是,要不換,堂堂的「華山派」,明明的「真武殿」,卻掛了一塊「森羅殿」
    橫匾,這像什麼話?
    這惡作劇太過份,玩笑也開得太大了!
    南宮逸陡挑雙眉,目中冷電暴射,但剎那間他卻又盡斂威態,淡然問道:「這又是
什麼時候的事?」
    無為臉色白得怕人,道:「當天下午。」
    南宮逸道:「誰發現的?」
    無為道:「值殿弟子。」
    南宮逸道:「據我所知,大殿之中,不會斷人。」
    無為道:「南宮大俠乃當年『華山』常客,對『華山』諸情知之甚詳,正是如此。」
    南宮逸道:「值殿弟子,除非有什麼大事,否則絕不難輕離。」
    無為道:「也不錯。」
    南宮逸又挑了挑眉,道:「這就是了,當天貴派正好發生了一件大事!」
    無為卻搖頭說道:「並沒有。」
    南宮逸一呆,道:「早課罷後,貴掌教回房發現書信的事呢?」
    這該是震動全派的大事。
    無為道:「這……掌教師兄鎮定超人,別有用意,這他沒有張揚。」
    一派掌教至尊,應該處處超人一等。
    南宮逸道:「既沒張揚,真人如何知曉?」
    無為一愣,道:「是無非師弟說的。」
    南宮逸笑道:「真人那位師弟,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只可惜無為他難得糊塗,不懂南宮逸的用意。
    他沉默了一下,道:「掌教師兄發現了那封書信後,曾召喚一清入室……」
    南宮逸截口笑道:「我明白了,師徒如父子,一清他告訴了他師父。」
    無為點頭說道:「是無非師弟問了他。」
    南宮逸皺了皺眉,道:「難道貴掌教沒下令諭,不許輕洩?」
    無為苦笑說道:「自然有,但誠如南宮大俠所說,師徒如父子,徒弟對師父,有什
麼話不能說,又有什麼敢隱瞞的?」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這麼說來,他師徒就將拿教令諭置諸腦後了?」
    無為臉色一變,默然不語。
    南宮逸又淡淡一笑,道:「這叫抗命、欺上,按派規,該怎麼處置?」
    無為機伶一顫,道:「掌教並不知情……」
    南宮逸雙眉一挑,目中閃射威稜,道:「真人,我是個外人,對此,我不便說什麼;
不過,站在跟貴派多年知交立場上,我對真人這種包庇晚輩抗命、欺上的做法,不敢苟
同。」
    這幾句話,份量可不輕。
    無為臉色又復一變,連忙稽首:「無為未具天膽,不敢……」
    南宮逸淡淡截口說道:「那麼,真人明知晚輩抗命欺上而不上稟,這叫什麼?」
    無為駭然失色,機伶連顫:「多謝南宮大俠明教,無為知罪……」
    猛地站直身形,肅然接道:「南宮大俠請稍待,無為這就去稟報掌教師兄,自請處
分。」
    話落,又一稽首,轉身要走。
    勇於認錯,從善如流,不愧得道全真、三清弟子。
    南宮逸伸手一攔,道:「真人,且慢。」
    無為轉身再稽首:「南宮大俠尚有何教言?」
    「好說。」南宮逸談笑道:「既錯了,我以為不妨將錯就錯,就這麼錯下去。」
    無為一愣,道:「先責備,後鼓勵,無為愚昧,不知南宮大俠……」
    顯然,這位得道全真是不懂,可也有點不悅。
    南宮逸沒在意、淡淡說道:「目前,已知此事的,貴派之中,恐怕已不止真人一
個。」
    無為低下了頭,旋又抬起了頭,道:「除掌教外,『無』、『一』、『清』三輩差
不多全知道了。」
    南宮逸揚了揚雙眉,笑道:「那麼,我請問,倘若真人稟報掌教,自請處分,那
『華山』派中,其他也知此事的各代弟子,將何以自處?」
    無為一愣啞了口,半晌才紅著老臉憋出一句:「無為但請南宮大俠明教。」
    「好說。」南官逸道:「還是那句話,不妨將錯就錯,就這麼錯下去。」
    無為沉默了一下,囁嚅說道:「那麼,掌教師兄的威信……」
    南宮逸截口說道:「我說句不該說的話。目前已不是談威信的時候了,如何設法平
定惶惶人心,才是當前急務。」
    無為神情一震,道:「南宮大俠是說……」
    南宮逸淡笑說道:「『三清院』前,一池『九葉金蓮』連根被拔,這事雖然驚人,
但,那究竟是在『三清院』外;如今,貴掌教的居處竟又被人潛入投書,且來去無蹤,
簡直把『華山」視如無物,這變故,該更駭人,貴派人心如今是惶惶不安,真人該比我
知道得更清楚。「一語中的,一針見血,無為變色點頭:「南宮大俠料事如神,明察秋
毫,』華山『外表看似平靜,其實,三代弟子暗地裡莫不議論紛紛……「
    南宮逸截口說道:「再想得壞一點,倘若『幽冥教』乘此而入,貴派只怕會立即自
亂陣腳。潰不成軍,其結果,不堪想像。」
    無為面無人色,機伶寒顫,連連稽首,道:「無為恭請南宮大俠高明指點。」
    「好說。」南宮逸淡笑說道:「此來本為竭盡綿薄……」
    抬眼深注,接道:「各門派高手既至,我以為,貴堂教不會不把這兩件事,告訴那
位領袖群倫的『冷面玉龍』宮大俠。」
    無為點頭,說道:「正是,掌教師兄已將這兩件事告知了宮大俠,當夜並曾與宮大
俠商討對策。」
    南宮逸皺了皺眉,道:「商討的結果如何?」
    無為道:「『華山』既已接納了各門各派高手,自然是嚴防那所謂奇禍降臨。」
    南宮逸道:「還有呢?」
    無為道:「這是當前首要課題。」
    南宮逸笑了笑,道:「我以為,只要找出那投書毀匾之人,便可防止奇禍,更可以
平定貴派的惶惶人心,穩住陣腳。」
    無為道:「南宮大俠所見甚是,無為深有同感,無如……」
    南宮逸截口說道:「無如什麼?」
    無為苦笑說道:「那投書毀匾的『幽冥教徒』早已遠走高飛,哪裡……」
    南宮逸抬頭說道:「真人錯了!明智如真人者都做這種想法,無怪那投書毀匾的
『幽冥教』徒能隨心所欲、逍遙自在了。」
    無為一愣說道:「南宮大俠是說……」
    南宮逸談笑道:「我說那投書毀匾之人,如今猶在『三清院』內。」
    此語驚人,無為神情猛震,瞪目急聲道:「南宮大俠此言當真?」
    南宮逸談笑說道:「真人當知我向不做沒把握的斷語。」
    這一點無為可知道:「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當世奇才第一,智慧如海、料事如神,
他要是沒把握,不會輕易下斷言。
    無為再稽首,道:「無為願聞其詳。」
    南宮逗笑了笑,道:「真人是問我理由麼?」
    無為道:「正是。」
    南宮逸道:「我打個譬如,一個人一旦失了賊,他多半以為賊已鴻飛冥冥、遠走高
飛,絕不會想到那刁賊猶在他的家中……」
    無為道:「冒此奇險,此賊膽大的可以。」
    南宮逸笑道:「若膽小他就不來了。何況,他這麼做,失了賊的一家人,反不會懷
疑到他頭上。」這幾句話,話裡有話,有意思。
    無為有點明白了,霍然說道:「南宮大俠是說,那投書毀匾之人,混在了本派弟子
中?」
    南宮逸道:「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混』字不妥,一家人誰不認識誰?要說混,
那可不是失賊之當日!應該有一段時日了。」
    無為雙眉一批,脫口說道:「是家賊?」
    南宮逸笑道:「真人畢竟明白了。」
    無為勃然變色,道:「南宮大俠是說,那投書毀匾之人,是『華山』三清弟子自己
人麼?」
    南宮逸道:「以事理推之,該如是,但卻說不上是三清弟子自己人。」
    無為神情震動,道:「那是……」
    南宮逸道:「披了道袍的『幽冥教』徒。」
    無為老眼圓睜,緊緊凝注,道:「南宮大俠莫非已知他是誰?」
    南宮逸道:「有九成把握。」
    無為道:「敢請……」
    南宮逸笑道:「真人,我還差一成。」
    無為道:「南宮大俠神目如電,所見當不會有錯。」
    南宮逸談笑說道:「那是真人的看法,諸葛武侯,神人,尚且算差一著,錯用了馬
謖,何況南宮逸肉眼凡胎平庸人?」
    無為還想再問。
    南宮逸已然挑起雙眉,整了臉色:「真人,事關重大,無證無據,我不敢空口指
人。」
    無為不敢再問,略一猶豫,道:「那麼……」
    南宮逸截口談笑:「真人,何妨等我上了『蓮花峰』再說?」
    無為點了點頭,默不再語。
    他是難得糊塗,就這麼幾個人,已然呼之欲出;不過實也難怪,究竟是相處多年的
自己人,叫他怎麼去想呢!
    沉默了一下,忽地抬頭慨歎道:「看來,無為這『無』字輩的幾個師兄弟,都該自
絕以謝祖師,華山『三清院』被人潛伏多年而茫然無覺……」
    南宮逸笑道:「照真人這麼說,南宮逸那位大哥,也該自絕以謝丐幫祖師了。」
    無為一愣道:「怎麼,莫非……」
    南宮逸笑道:「丐幫各處分舵,泰半以上的分舵主,是『幽冥教』徒。」
    無為一驚,呆了半晌方道:「這麼說來,只怕其他各門派……」
    南宮逸道:「真人高見,『幽冥教』不會厚此薄彼。」
    無為臉色更見凝重,機伶寒顫,默然不語。
    適時,那位身為晚輩,垂手侍立一旁的一塵,目中陡現奇光,突然說道:「一塵斗
膽,敢請插一句嘴。」
    無為看了他一眼,喝道:「說!」
    一塵剛要張口,南宮逸目光凝注,淡笑說道:「鋒芒戒於太露,少自作聰明。」
    一塵臉上一紅,窘迫稽首:「多謝南宮大俠當頭律喝,一塵不敢說了。」
    無為惑然望向南宮逸。
    南宮逸笑道:「沒什麼,令高足想稟知真人,那投書毀匾之人是誰。」
    無為一震,轉向一塵:「一塵,你知道?」
    一塵恭謹稽首:「師父原諒,一塵不知道。」
    無為臉色一變,目中方閃寒芒。
    南宮逸已然淡淡說道:「真人,令高足悟性超人,真人該高興。」
    無為神情又復一震,立斂怒態,稽首說道:「是無為之過。」
    南宮選淡然一笑,道:「真人可要回轉『三清院』?」
    無為道:「南宮大俠如今要上『蓮花峰』?」
    南宮逸點了點頭,道:「正是。」
    無為道:「那麼,容無為命人通報,以便掌教……」
    南宮選截口笑道:「真人,南宮逸是常客,如今也是非常時期。」
    無為略一猶豫,道:「那麼,也該容無為帶路。」
    話落,稽首轉身,逕先前行。
    南宮逸不再多說,淡淡一笑,飄然舉步,與無為走個並肩,背後,一塵恭謹稽首相
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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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蓮花峰上,明樁暗卡遍佈,都是「無」字輩老全真,也都是南宮逸當年故人;一路
行來,老全真紛紛稽首,雖未出聲招呼,可是老臉上、眉宇間,那隱露著的驚喜、親切
神色卻令人感動。
    「三清院」,坐落在「蓮花峰」腰,登上百級石階,那碧瓦、朱門,寬敞、宏偉、
肅穆的「華山」中樞重地立現眼前。
    廣場上,那當年異香沁人,紅花、翠葉、綠波相映的一池「九葉金蓮」,如今只剩
了一地死水。
    一池功可益壽延年、強筋健骨的珍貴妙品,在一個欲圖席捲天下、獨霸武林者的野
心下,做了無辜的犧牲,就這般白白地被糟蹋了,怎不令人惋惜?怎不令人痛心?
    南宮逸望著這曾經相識的當年舊物遺跡,雙目中威稜閃射,眉梢兒挑了幾挑,暗暗
地切齒不已。
    「三清院」那兩扇朱漆的大門,緊緊地關閉著。門外,那廣場上,空蕩、寂靜,不
見一個人影。
    這,雖有異於往昔,但值此之際,當如是。
    驀地裡,一陣嘹亮鐘聲自「三清院」中劃空響起,震破了這「華山」瞬間之前的無
限靜寂,也沖淡了不少低沉陰霾。
    南宮逸與無為,方自訝然互覷。
    突然,「三清院」內當先衝出一人,大步飛奔過來。
    是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他一到面前,沒容南宮逸開口,兩隻鐵腕如電攫上了
南宮逸雙手,緊緊抓住,連連搖晃,神色激動,威稜閃射的風目中,流露著的,是熾烈
的真情,這,令人眼睛發紅鼻發酸。
    「老弟,你終於來了,要是再不來,我可要離開大夥兒找你去了。古人說:一日不
見如隔三秋。咱們這多日不見,思何可支?老弟,你想煞人了,怎麼樣,近來可好?」
    南宮逸既感動又佩服,任他抓住雙腕,笑道:「托福,二俠好……」
    辛天風緊接著又是一句:「事情辦得怎麼樣?」
    他自然不知南宮逸是為了何事。
    南宮逸想答話,無奈,以「冷面玉龍」宮寒冰、「華山」掌教無機真人為首的各門
派豪雄,以及他兩位拜兄,都已含笑站在一丈外;人家盡出相迎,怎好讓人久待?只得
改了口,笑了笑,道:「二俠,咱們稍時再做長談,行麼?」
    「行,怎麼不行?」辛天風鐵腕一鬆,大笑道:「老弟一句話,什麼不行!」
    說著,帶笑轉身。
    南宮逸略整衣衫,搶步向前。
    寒暄見禮畢。
    宮寒冰目光深注,淡笑發話:「南宮大俠一路辛苦。」
    南宮逸笑了笑道:「多謝宮大俠關注,路途崎嶇難行,南宮逸好幾次都差點兒栽倒,
還好,終於走完了。」
    僧、道、俗俱笑,尤其辛天風,他笑得更加豪邁。
    可沒一人懂這當世雙雄對話中的真正含意。
    宮寒冰雙眉微揚,笑道:「天下可沒有南宮大俠不能走的路。」
    南宮逸笑道:「那要看什麼路了!譬如,由『洞庭』到『武陵』這一段,可當真使
南宮逸差點沒栽了好幾個大跟頭。」
    又是一陣大笑。
    宮寒冰有點兒不自然,也笑得勉強。「無論怎麼說,南宮大俠畢竟是走完了它。
    如今,宮寒冰要拱手相讓這暫代之位,輕鬆輕鬆了。「
    他想來個「無官」一身輕。
    南宮逸笑道:「以前我是勉為其難,如今我可再不敢接受了。」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這話怎麼說?」
    南宮逸道:「肩負艱鋁,任重而道遠,短短幾天之內,宮大俠回春妙手先康復了昆
侖掌教那走火火魔的僵硬下肢;再展神通,尋回了峨嵋金頂那口鎮派神物巨鐘。
    這,使南宮逸自慚無能,自歎不如……「
    宮寒冰目中飛閃一絲寒芒,淡然說道:「南宮大快也知道了?」
    南宮逸道:「天下武林,人人額手稱慶,個個高挑拇指,議論紛紛,有口皆誦,哪
個不知,誰個不曉?」
    宮寒冰目中再現異采,淡淡一笑道:「那是各門派同道合力所致,非官寒冰一人之
能……」
    群雄之中,突然有人截口說道:「宮大俠何必謙讓?若非仰仗宮大俠絕世功力、高
深智慧,憑各門派同道之力,只怕水難覓回失物,挽救崑崙掌教絕症。」
    說話的,是那位少林「羅漢堂」首座主持大空老和尚。
    他話聲方落,緊接著,又一人開口:「說得是。有道是:精兵還須良將,倘若為帥
者非智力兼具,深通韜略,仍不足克敵制勝。」
    是那位武當「上清下院」主持,天一老道。
    少林、武當說了話,「峨嵋」、「崑崙」兩派更是如響斯應、同聲歌頌,盡表感激、
敬佩之情,只差沒當著大家五體投地。
    看來,「冷面玉龍」此人果然厲害,不過短短幾天工夫,他已然輕而易舉地贏得了
各門派的「心」。
    也輕而易舉贏得了那高人一等的期望。
    宮寒冰淡笑謙遜,可是,卻毫不掩飾地將那流露著詭異得意的目光,投向了南宮逸。
    南宮逸視若無睹,泰然微笑地說了話:「宮大俠,當此節節順利,勢如破竹之際,
軍中易帥,那是大不智之舉,明智如宮大俠者,當知……」
    宮寒冰雙眉微軒,截口笑道:「那要看怎麼說了。」
    南宮逸道:「怎麼說宮大俠都不該……」
    「不然。」宮寒冰談笑搖頭,道:「宮寒冰不避狂妄,要是換個別人,此舉也許不
當,但面對奇才第一的南宮大俠,宮寒冰卻自慚渺小,難望項背。」
    南宮逸道:「宮大俠,這是大事,不是客氣的時候。」
    宮寒冰道:「所以宮寒冰請南宮大俠為天下武林著想。」
    好厲害的一張嘴。
    南宮逸挑了挑眉,道:「我認為宮大俠也該顧全大局。」
    宮寒冰笑道:「拱手讓高明,情願聽命帳下,宮寒冰為的就是大局。」
    南宮逸道:「為帥者,須能孚眾望。」
    宮寒冰說道:「試問天下武林,宮寒冰不以為『談笑書生乾坤聖手』之聲望,不如
『冷面玉龍』,低於任何一人。」
    南宮逸淡笑道:「這也要看怎麼說了。」
    宮寒冰道:「怎麼說南宮大俠都是獨尊於武林。」
    南宮逸搖頭說道:「不然。」
    宮寒冰笑道:「這話,只怕天下武林同道,沒一人肯信。」
    南宮逸淡淡笑道:「我卻以為眼前諸位,必然點頭。」
    宮寒冰面有狐疑色,道:「宮寒冰不敢信。」
    南宮逸笑了笑,道:「宮大俠當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宮寒冰點頭說道:「這何止宮寒冰一人知道!」
    南宮逸笑了笑,又問:「宮大俠也當知,敗軍之將,不足言勇。」
    宮寒冰再點頭,道:「這個宮寒冰知道。」
    南宮逸道:「我在『古家堡』對付『幽冥教』,步步落人後著,處處落人下風;宮
大俠率眾征討『幽冥教』於莽莽江湖,卻旗開得勝、節節勝利,這可是鐵一般事實。」
    宮寒冰笑道:「我來自『古家堡』,『古家堡』承蒙南宮大俠鼎力賜助,威震群邪,
『幽冥教』徒聞名顫慄、望風膽落,不到幾天,潛伏在『古家堡』的內好,肅清殲盡,
怎說步步落人後著,處處落人下風?」
    南宮逸目光深注,淡笑說道:「宮大俠要問?」
    宮寒冰挑了挑眉,笑道:「宮寒冰願聞。」
    「不錯。」南宮逸點頭一笑,道:「南宮逸托夫之福,確曾在『古家堡』殲除了幾
個內奸;但宮大俠知道,那都只是幾個受人驅策的嘍囉角色。有道是:射人先射馬,擒
賊要挽王,我明知那『幽冥教主』是當今武林豪雄中的哪一位,卻苦於抓不到他的證據,
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陰謀各門派,欺騙武林,為害天下,請問宮大俠這叫什麼?」
    宮寒冰紅了臉,神色也有點難看,可是目光中卻閃爍著一種令人難以意會的異采,
強笑地說道:「那也不能輕易言敗,勝敗兵家常事、且看最後關頭,倘若先小受挫折,
後大獲全勝,縱論全局;仍是一個『勝』字。」
    南宮逸目光深注,淡笑發問:「宮大俠以為那『幽冥教』,到頭來必敗在我手麼?」
    這話問得好。
    宮寒冰目中異采疾閃而逝,臉色一整,毅然點頭說道:「南宮大俠常說:邪不勝正,
道必勝魔。」
    南宮逸搖了搖頭,剛要說話。
    宮寒冰雙眉一挑,卻震聲又道:「恕宮寒冰斗膽,南宮大俠宇內第一,德威皆孚眾
望,武林安危繫於一身,各門派同道之寄望南宮大俠領袖群倫征討『幽冥教』,一如病
危遇良醫,久旱盼甘霖;假如連南宮大俠都無必勝之信心,天下武林何以言武?又何必
遠離根本,東征西討,飽經風霜,流血流汗?不如就此各返來處,束手待斃,任人宰
割!」
    義正辭嚴全是理,立刻贏得各門派群雄欽敬之色。
    厲害,是厲害,這甫自交鋒的第一回合,南宮逸已經栽了個大跟頭;這心智,這口
舌,怎不令人顫慄?
    本想先挫他銳鋒,卻不料反被他倒打一打耙。
    商和倒沒怎麼樣。
    司徒奇卻目中威稜二閃,陡然挑起了雙眉。
    南宮逸可仍是那麼平靜、安詳、泰然,他不容司徒奇有所表示,連忙淡淡一笑,又
開了口:「多謝宮大俠明教,南宮逸並不是俱惡畏事人,也無意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
風,更非無必勝之信心,倘如宮大俠所責,南宮逸我就不必再跑這趟『華山』不錯,」
談笑書生乾坤聖手「何曾怕過什麼事,懼過什麼人?倘果如宮寒冰之言,他何必再來」
華山「?
    各門派豪雄,又不由微微點頭。
    南宮逸目光輕掃流顧,唇邊噙著淡然笑意,接著說道:「若是能節節順利,直搗黃
龍,何必先受小挫折,而後才大獲全勝?
    我的意思不過如此,宮大俠明鑒。「宮寒冰不愧機警,立刻改容謝罪:「不敢當,
該是宮寒冰失言冒瀆。「
    「好說。『南宮逸談笑道:「事實證明,宮大俠能知己知彼,南宮逸卻是只知己而
不知彼,所以要清宮大俠繼續領導群倫,為天下蒼生……「宮寒冰截口說道:「恕宮寒
冰插嘴,為天下蒼生,為宇內武林,南宮大俠該當仁不讓,毅然點頭,肩負重任。「
    南宮逸道:「我卻以為宮大俠是義不容辭。」
    宮寒冰道:「敢請南宮大俠以武林安危為重。」
    南宮逸道:「也請宮大俠……」
    宮寒冰淡淡一笑,施出了殺手鑭,道:「南宮大俠,宮寒冰只是暫代,當初是怎麼
說的?」
    南宮逸剛要說話。「辛天風突然大笑說:「好了老弟,似這般你推我讓,何時方休?
    這又不是坐江山,用不著伯夷、叔齊那一套……「話鋒復頓,接道:「讓我來說句
話,老弟你不來便罷,既然來了,家大師兄他就該讓,怎麼說也該……「
    鐵錚奇豪,豪邁英雄,直腸人,他哪知其中毒陰謀?
    南宮逸微微皺眉,剛叫了聲:「二俠……」
    辛天風已然長眉挑起,正色接道:「老弟,你知道,我這個人是直性子、笨口舌,
我說不出什麼別的理由,只知為天下武林,你義不容辭。」
    南宮逸眉鋒皺得更深,宮寒冰目中卻閃過了一絲異采。
    司徒奇冷眼旁觀,突然冷哼說道:「三弟,辛二俠說得是,你別推了。『幽冥教』
區區跳樑小丑,我就不相信也能難倒你。」
    宮寒冰笑了,是大笑。「還是司徒大俠鐵膽豪情,令人欽佩。」
    「好說。」司徒奇談談說道:「宮大俠以為司徒奇說得不對?」
    「對,對,對極!」宮寒冰神采飛揚,點頭道:「南宮大俠為主,司徒大俠與商大
俠為輔,聲威震天,雷霆萬鈞,便是泰山也要崩潰,何況那小小『幽冥教』!」
    司徒奇目光深注,揚眉說道:「難不成宮大俠真要無官一身輕的置身事外?」
    「司徒大俠誤會了。」宮寒冰笑道:「宮寒冰與二弟是南宮大俠馬前先鋒。」
    一場推讓,就這麼了了,就這麼決定了。
    豪笑聲中,「華山」掌教無機真人稽首肅客。
    無機真人讓客直讓人他那掌教所居的雲房中。
    雲房沒那麼大,容納不了那麼多嘉賓,是故,除南宮逸三兄弟。宮寒冰師兄弟,及
各派首腦人物外,其餘各派豪華紛紛告退散去。
    坐定,無機真人首先發話,神色凝重,老臉上,還帶著那無限悲憤、羞愧色,雙眉
連軒,說道:「南宮大俠來得正好,在各門派同道蒞臨的前一天,本派發生兩件驚人怪
事,無機正與宮大俠商討對策中……」
    南宮逸故作一愣探問。
    無機真人連連長歎地把那投書毀匾兩事說了一遍。
    說完,一歎又道:「投書無可厚非,那是『華山』無能。毀匾欺人太甚,該是『華
山』創派以來,前所未有之奇恥大辱……」
    身形連顫,老臉一陣抽搐,長髯拂動,接道:「南宮大俠猜想,無機身為掌教,不
能護衛代傳神物,尚有何顏面對祖師?
    短期內,倘不能緝獲那毀匾兇徒,無機只有退位讓賢,自絕『真武殿』以謝罪了。
    「這位得道全真外柔內剛,生性是寧折不屈。昔日相交甚密,南宮逸可是深知無機
真人性情,心頭一震,道:「使不得,掌教是難得糊塗。「
    無機真人微愣稽首:「南宮大俠為『華山』大恩人,且多年故交,彼此不外,無機
敢請南宮大俠不吝金玉,賜予指教。」
    「好說。」南宮逸淡笑反問:「請問掌教,『幽冥教』之野心何在y『無權真人道: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幽冥教『之野心,在併吞各門派、席捲武林、稱尊天下。
「南宮逸點了點頭,道:「南宮逸再訪問,』幽冥教『不避為武林公敵之險,明目張膽,
在各門派製造事故,其用意又何在?「
    無機真人瞪目愕然,道:「南宮大俠此問……」
    南宮逸截口說道:「只請掌教答我問話。」
    「無機遵命。」無機真人一點頭,道:「以無機觀之,不外故作神秘、詭橘、驚人
之態勢,使得各門派人心惶惶,不攻自潰,一收震懾、恐嚇之效,二便兵不刃血,乘隙
侵入……」
    「高見。」南宮逸點頭淡笑,道:「那麼,南宮逸再請問,『華山』一旦群龍元首,
或突然再遭逢其他變故,掌教明智,那後果如何?」
    無機真人明白了,機伶連顫,滿臉羞愧,垂首不語,但旋即,他猛然抬頭,雙眼暴
睜,悲憤說道:「但無機無能,這奇恥大辱……」
    南宮逸截口說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遭逢變故,不只掌教這『華山』一派,倘若
人人如掌教,武林中又將變成什麼樣的局面……」
    有意一瞥向宮寒冰,淡笑接道:「親痛而仇快,只怕正中『幽冥教』下懷。」
    無機真人機伶再顫,欠身稽首,肅然說道:「多謝南宮大俠當頭棒喝,開我冥頑。」
    宮寒冰適時揚眉說道:「南宮大俠說得是,掌教不可因小不忍目亂大局,中了『幽
冥教』的陰謀圈套。」
    南宮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宮大俠,彼此不外,我要直說一句。」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只管說,宮寒冰洗耳恭聽。」
    「好說。」南宮逸淡淡說道:「宮大俠心智見識兩皆超人,自該早已窺破一切,在
南宮逸來到之前,便該以此理慰勸掌教。」
    這句話,話中有音。
    豈料,宮寒冰他泰然安詳稱謝:「南宮大俠所青甚是,無如,在南宮大俠來到之前,
掌教並未對宮寒冰有這種表示。」
    南宮逸揚眉欠身,歉然一笑,道:「那麼,是南宮逸失言,錯怪了宮大俠。」
    「不敢。」宮寒冰也雙眉一揚,欠了身:「為大局,南宮大俠當如是。」
    南宮逸笑了笑,一時沒再說話。
    片刻沉默之後,無機真人抬起了頭,吸聲說道:「無機煩請南宮大俠明教。」
    南宮逸道:「不敢當……」
    轉望宮寒冰,淡然一笑,接道:「南宮逸淺薄,想先聽聽宮大俠高見。」
    料想中,「冷面玉龍」他該推托,該謙遜。
    豈料——宮寒冰他毅然挑眉:「當前急務,應先緝查出那投書毀匾之人,而後始能
順利消弭那所謂奇禍……」
    南宮逸道:「何以見得?」
    宮寒冰淡笑說道:「那投書毀匾人,必知『幽冥教』的下一步陰謀伎倆,這是意料
中事。」高見,不惜,該是如此。
    南宮選道:「禍或可防之於未然,無親那被毀巨匾卻是難宮寒冰目光深注,截口笑
道:「南宮大俠『須彌神功』曠絕字內,金石可熔,無堅不摧,平復匾上那『森羅』二
字字跡,當不是難事。「南宮逸目中異來一閃,笑道:「看來,宮大俠知我甚深。「
    宮寒冰談笑說道:「南宮大俠與古家堡的交情,不是一天了。」
    南宮逸揚眉大笑,道:「說得是,相交非一日,知之自然深……」
    笑聲忽住,淡然發問:「以宮大俠高見,投書、毀匾,是一人,還是兩人?」
    宮寒冰答得毫不猶豫,道:「出自一人之手。」
    南宮逸笑問:「願聆高明。」
    「豈敢。」宮寒冰道:「信上的字跡,與匾上字跡同,顯系出自一人手筆。」
    南宮逸目中異采一閃,說道:「來去無蹤,此人功力相當的高,只怕不在南宮逸兩
位拜兄之下。」敢情,他是要試試宮寒冰反應。
    誰知,宮寒冰他但笑不語。
    這,令人莫測高深。
    南宮逸毫不放鬆,追問了一句:「宮大快以為南宮逸所見……」
    宮寒冰突然截口說道:「宮寒冰斗膽,不知南宮大俠是欺己抑或欺人?」
    司徒奇勃然沉臉,商和卻忙丟眼色。
    南宮逸更沒在意,道:「宮大俠,這話怎麼說?」『宮寒冰揚眉說道:「南宮大俠
當知,那投書毀匾之人,功力高不過在座任何一人。」
    此語驚人,在座俱皆一愣。
    南宮逸目中飛閃異采,談笑發問,道:「何以見得?」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早已知道了。」
    南宮逸道:「南宮逸願聞高明。」
    宮寒冰道:「豈敢,面對高明,宮寒冰不敢班門弄斧。」
    顯然,他不願說。
    南宮逸可沒再追問下去,淡淡一笑,改了口:「請教高明,宮大俠以為該向何處拿
人?」
    宮寒冰這回沒推托,揚言淡笑,道:「不必捨近求遠,就在這『三清院』內。」
    此言一出,滿座大驚。
    辛天風霍然站起,震聲說道:「大師兄……」
    宮寒冰側顧輕喝:「南宮大俠不恥下問,正在垂詢,二弟不許插口。」
    長兄比師,大師兄話出猶如令諭,威嚴懾人!辛天風驚急之態倏斂,恭謹躬身,應
聲坐了下去。
    這一手高,這麼一來,別人自不便再問了。
    南宮逸心頭雪亮,道:「是內奸、家賊?」
    宮寒冰毅然點頭:「正是。」
    南宮逸目閃深注,道:「那麼宮大俠就該……」
    宮寒冰截口說道:「事關重大,無證無據,宮寒冰不敢空口指人。」
    南宮逸大笑說道:「英雄之見略同,再請教宮大俠如今該怎麼做?」
    宮寒冰淡淡說道:「靜待他那陰謀伎倆,當場拿人。」
    南宮逸目光異采,擊掌說道:「對,高見,捉賊當場,讓他百口莫辯。」
    宮寒冰談笑說道:「那是南宮大俠誇獎,只怕這一切早在南宮大俠成算之中,南宮
大俠所以不恥下問,是有意考我。」
    南宮逸搖頭笑道:「它大快想左了,也錯怪了南宮選。一個人的智慧究竟有限,一
個人的看法,也往往過於主觀,所以一再請教,只是想看看它大俠的見解,是否有誤。
事關重大,南宮逸不得不特別小心。」
    宮寒冰唇邊浮現一絲令人難以意會的笑意,道:「那麼,又是宮寒冰失言了。」
    南宮逸對他那唇邊笑意,視若無睹,道:「宮大俠言重了……」
    頓了頓,接道:「以宮大俠高見,屆時該由誰下手?」
    按說。衛道除魔,緝拿「幽冥教」徒,誰下手不也一樣?
    其實不然,宮寒冰他說得好:「事關家務,這等於清理門戶,該由『華山』下手。」
    南宮逸目中異采電閃,點了點頭,笑道:「看來,宮大俠與南宮逸之見,不止略同,
該是盡同。」
    宮寒冰笑了笑,沒開口。
    「華山」掌教老臉煞白,突然顫聲說道:「無機斗膽插嘴……」
    雖是一派掌教至尊,但在南宮逸與宮寒冰面前,他得唯恭唯謹;那倒非他自抑身份,
實在是一個是當今字內第一人,一個是聲威猶凌駕於諸大門派之上的「天下第一堡」掌
門人。
    南宮逸連忙欠了身:「豈敢,掌教清說。」
    無機真人老臉抽搐,身形顫抖,說道:「二位是說,那投書毀匾之人,是『華山』
的三清弟子?」
    一句話問下,兩個,該叫誰答?
    南宮逸望了望宮寒冰。
    宮寒冰表現得一派謙恭:「宮寒冰不敢僭越。」
    南宮逸等了笑,道:「宮大俠要這麼說,南宮逸可就不便開口了。」
    宮寒冰沒說話。
    「鐵腕墨龍」,那位豪邁耿直的二爺辛天風,卻突然皺眉說道:「老弟,鬚眉男兒
丈夫氣,哪來那麼多婆婆媽媽經?」
    對他,南宮逸由來無可奈何,笑了笑,道:「看來,我只有遵領二俠之命了…
    …「
    轉望無機真人,接道:「他本是『幽冥教』徒,算不得『華山』三清弟子。」
    宮寒冰目中異采一閃,道:「高見!」
    南宮逸目光轉注,揚眉笑道:「難不成,宮大俠也認為如此?」
    宮寒冰點了點頭道:「正是。」
    無機真人身形劇顫;說道:「南宮大俠是說,『華山』被『幽冥教』徒混入潛伏,
而茫然無覺?」
    這也該是奇恥大辱。
    南宮逸談談笑道:「實際說來,這也算不得什麼。」
    無機真人一楞,說道:「無機愚昧,敢請南宮大俠明教。」
    「豈敢。」南宮逸道:「掌教且試查天下武林,哪個門派沒被『幽冥教』混入潛伏?
    又哪個門派能發現了潛伏在自己派內的內奸?」
    無機真人明白了,垂首默然。
    在座的各門派首腦人物,神情俱震,少林監院大慧祥師首先驚聲地發問道:「南宮
大俠,少林……」
    南宮逸截口說道:「見微知著,舉一反三,少林難以倖免。」
    大慧禪師臉色一變,不再言語。
    適時,武當『上清下院「主持天一真人,也霍然發問:「南宮大俠,武當也有?
    「南宮逸淡然點頭:「該不會厚諸派,而薄武當。「『天一真人瞪目張口,做聲不
得。
    緊接著,峨嵋、崑崙也都發問,所得到的回答,亦皆相同,一無例外。
    剎時間,室內一片靜默,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
    南宮逸轉往宮寒冰,平靜、安詳,淡然發問:「宮大俠以為……」
    宮寒冰含笑截口,道:「宮寒冰敬佩無已,頗有同感。」
    南宮逸揚眉說道:「這麼說,宮大俠也認為各門派中,均潛伏有『幽冥教』徒?」
    宮寒冰毅然點頭,答得毫不猶豫:「正是。」
    南宮逸目中異采一閃,道:「但不知宮大俠此次在療治崑崙掌教僵硬下肢,尋回峨
嵋神物之餘,可曾在兩派中,緝獲什麼『幽冥教』徒?」
    宮寒冰神色一變,道:「沒有。」
    南宮逸笑了笑,道:「想必是南宮逸判斷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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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6:47 |只看該作者
宮寒冰剎那間恢復平靜,嘴邊浮現一絲淡然笑意。「不,南宮大俠判斷無誤。」
    南宮選注目道:「那麼……」
    宮寒冰揚眉豪笑,截口說道:「那是因為宮寒冰當時沒有想到,適才聽了南宮大俠
的高明判斷,才觸發了靈機。」
    敢情,他是見一落葉,才知天下秋,此辯,合情合理、站得住,也無懈可擊,足見
他果然心智深沉、高明已極。
    南宮逸雙眉一挑,擊掌歎息,道:「可惜!可惜!倘若宮大俠靈機早動,在宮大俠
絕藝高智之下,那潛伏在『峨嵋』、『崑崙』兩派中的『幽冥教』徒,必難隱形。」
    這話,在座只有商和、司徒奇懂,他兩人四道目光,落向了「冷面玉龍」,且緊緊
凝注,看他有什麼反應。
    豈料——宮寒冰神色不變,平靜得很,竟毅然挑眉點頭:「在南宮大俠面前,談絕
藝高智,那是貽笑大方,只有慚愧。不過,誠如南宮大俠之言,倘若南宮大俠能早了私
事,早來兩天,那潛伏在兩派中的『幽冥教』徒,也就無從倖免了。」
    厲害!不但不認帳,而且點出南宮逸因私誤公,反打了一針耙,在座誰懂這互逞機
鋒,暗中相鬥?
    司徒奇臉色才變。
    辛天風卻已長眉高挑、風日含威,突然拍了桌子:「說得是,老弟假如是早來了兩
天,別說那班東西難逃家大師兄雙掌,便是辛天風也絕饒不了他們!」
    這敢情好。
    無機真人與少林大慧禪師,都沒怎麼樣。
    武當、峨嵋、崑崙三派代表人面上卻有了異容。
    南宮逸望了辛天風一眼,皺了皺眉,然後轉望宮寒冰:「宮大俠所責甚是……」
    宮寒冰飛快截了口道:「南宮大俠誤會了,宮寒冰胸無城府,實話直說,可絕不敢
有半點不敬,南宮大俠明鑒。」
    更厲害,這一來倒顯得南宮逸小心眼,量淺不能容人了。
    南宮逸未予置辯,笑了笑,接著說道:「南宮逸此趟遠離,為的並非私事。」
    宮寒冰歉然一笑,道:「本來是宮寒冰失言……難不成南宮大俠也是為了……」
    南宮逸道:「南宮逸也是為了對付『幽冥教』。」
    宮寒冰一楞,道:「但不知……」
    南宮逸笑笑截口,道:「宮大俠是要問詳情?」
    「不敢!」宮寒冰道:「事關天下大惡、武林公敵,宮寒冰不能不多求瞭解。」
    「說得是。」南宮逸笑道:「宮大俠當知昔年『衡山世家』事?」
    宮寒冰點頭說道:「略有耳聞……」
    雙眉一挑,目閃威稜,接道:「難不成『幽冥教』與『衡山世家」當年慘遭變故有
關?「
    南宮逸點頭說道:「別的我不敢下斷言,但『幽冥教』擄走皇甫相是實。」
    此言一出,滿座震動。
    商和與司徒奇授過探詢一瞥。
    南宮逸卻裝作沒有看見。
    辛天風霍然躍起,鳳目圓睜:「老弟,這怎麼說?」
    南宮逸談笑說道:「因為『幽冥教』如今又要擄劫那皇甫相的唯一後人。」
    辛天風臉色一變,道:「老弟是說那位少年英雄『小孟嘗』皇甫少青?」
    南宮逸點頭說道:「正是他。」
    辛天風風目暴射成稜。神色懾人,厲聲說道:「老弟,那皇甫少青可是已被…
    …「
    南宮逸笑道:「二俠糊塗,倘若那皇甫少青已落『幽冥教』之手,我如今還會坐在
這兒?還能笑得出來麼?」
    辛天風威態一斂,笑了:「老弟,那麼他人現在何處?」
    南宮逸不答反問,道:「二俠要幹什麼?」
    辛天風道:「此人是條漢子,辛天風早想好好交交他。」
    南宮逸笑道:「能得鐵腕墨龍心儀言交,皇甫少青他該足慰生平了……」
    頓了頓,接道:「不過,二俠恐怕要忍著點性子,等一個時期。」
    辛天風一愣:「怎麼?老弟。」
    南宮逸道:「短時間內,二俠見不著他。」
    辛天風長眉一皺,道:「老弟,這又為什麼?」
    南宮逸道:「皇甫少青雖未落入『幽冥教』之手,但救他的卻不是我。」
    辛天風又一愣,道:「老弟,那麼是誰?」
    南宮逸談笑道:「提起此人,二俠必不陌生,他叫宇文伯空。」
    眾皆一驚,商和、司徒奇臉色一變,脫口叫道:「三弟!」
    南宮逸淡然投註:「大哥、二哥,容我稍時詳述。」
    辛天風大呼道:「老弟,你是說那『玉面烏衣秀士』?」
    南宮逸收回目光,點頭說道:「不錯,正是他。」
    辛天風愕然沉吟:「此人絕跡武林多年,傳聞已死,怎麼如今會突現……」
    宮寒冰忽地插口說道:「只怕絕非無因。」
    南宮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宮大俠高見,宇文伯空之所以突現武林,是因
為不甘蟄伏,不願沒沒無聞地老死深山……」
    宮寒冰目中寒芒一閃,挑眉說道:「難不成他要……」
    南宮逸截口說道:「他要逐鹿武林,奪取那英雄翹楚,橫掃天下,稱霸宇內。」
    宮寒冰雙眉一挑,笑道:「憑他,這未免太狂了一點。」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我卻以為毫不為過,天下第一人寶座,是他囊中物。」
    宮寒冰失笑說道:「南宮大俠怎也……」
    南宮逸道:「宇文伯空已非當年之『玉面烏衣秀士』,我句句實情。」
    宮寒冰笑容微凝,道:「宮寒冰願聞其詳。」
    南宮逸笑了笑,道:「宮大俠胸羅淵博,當知百年前赫連天古其人。」
    宮寒冰神情一震道:「『九陰天魔』之名,恐怕在座無一陌生,難不成『玉面烏衣
秀士』與百年前那位『九陰天魔』赫連天古有什麼淵源?」
    南宮逸道:「何止淵源,等於是他的傳人。」
    宮寒冰神情再變,道:「南宮大俠這等於二字……」
    南宮逸道:「他得了赫連天古所遺下的『九陰真經』。」
    九陰武學是什麼樣的武學,在座也沒一人不知道。
    聞言,俱皆色變,駭然相覷,商和與司徒奇對當年事瞭解得最清楚,神色之中,尤
其顯得不安。
    宮寒冰玉面失色,說道:「那就難怪南宮大俠說,英雄翹楚是他囊中物了……」
    驀地,目中寒芒一閃,震驚駭然色盡褪,住口不言,緊接著,唇邊浮現一絲令人難
以意會的輕微笑意。
    笑意輕微得令人無從察覺,再說,在座一個個神色凝重,心頭如壓上了一塊重鉛,
誰也沒心情再留意別的。
    實也難怪,一個「幽冥教」已使天下武林焦頭爛額、窮於應付,如今再加上一個更
扎手的字文伯空,那……
    但官寒冰那輕微笑意,卻沒能逃過南宮逸一雙如電神目,他自然心頭雪亮,目光輕
掃隱顧,淡淡一笑,道:「諸位無須過慮,宇文伯空不比『幽冥教主』,他高傲狂妄得
很,他不會直接找到諸大門派的頭上……」
    無機真人惑然道:「南宮大俠這話……」
    南宮逸道:「放眼宇內,他要找的,不過三數人而已。」
    辛天風急道:「老弟,這三數人是誰?」
    南宮逸目光投向宮寒冰,道:「宮大俠、『幽冥教主』、南宮逸。」
    宮寒冰笑道:「他找南宮大俠那是勢所當然,找『幽冥教主』也有可說,南宮大俠
說他會找宮寒冰,那是……」
    南宮逸淡淡說道:「宮大俠別忘了,宮大俠如今是『天下第一堡』掌門人,聲望、
威名,猶在諸大門派掌教之上。」
    宮寒冰笑了。「還是南宮大俠看得起我,那就讓他來吧!
    宮寒冰正好藉此機會看看,『九陰武學』與『古家堡』武學孰高。「辛天風揚眉大
笑:「對,這才不愧是『古家堡』四豪之首,辛天風的大師兄。「
    宮寒冰笑道:「二弟放心,大師兄不會讓『四豪』蒙羞二弟丟人的。」
    辛天風哈哈大笑,聲震屋宇,豪情萬丈。
    適時,南宮逸目光深注宮寒冰,說了一句:「宮大俠還漏了一句。」
    宮寒冰一愣,道:「什麼?」
    南宮逸道:「『歸元』武學。」
    宮寒冰臉色一變,旋即笑道:「南宮大俠不說,我倒忘了,不錯,『歸元真經』現
在『古家堡』手中,它也正是『九陰』武學的唯一剋星。不過,宮寒冰卻無意再去鑽研
那『歸元』武學,對付字文伯空,宮寒冰藝出『古家堡』,自然該以『古家堡』武學與
之對抗。」
    鐵錚奇豪,英雄本色,令人心折。在座面上皆現敬佩色,辛天風更是振臂大呼:
「對!『歸元真經』雖落在『古家堡』,但怎麼說都不是信家堡『武學,憑以對敵,縱
股,也勝之不武,算不得英雄。」
    宮寒冰面有異色。
    南宮選卻淡笑不語。
    辛天風話落,臉上神色忽地一轉惑然,皺了皺眉,問道:「老弟,我沒弄清楚,他
為什麼只找……」
    南宮逸笑道:「二俠糊塗,他以為只要打倒了這幾個,放眼天下,便再無敵手,何
愁不能穩坐武林第一人寶座?」
    辛天風舉起大巴掌,「叭」地一聲拍上後腦勺,咧嘴赧笑。
    是真笑,可一點不勉強。
    沉靜了一下,宮寒冰目光投向南宮逸,突作此問:「如果宮寒冰料得不錯,南宮大
俠該跟他碰過面了?」
    南宮逸點頭笑道:「宮大俠料事如神,不愧高明。」
    宮寒冰笑了笑,道:「該也動過手了?」
    南宮逸笑道:「他找的便是這幾個,豈肯失之交臂?」
    它寒冰揚了揚眉,尚未說話。
    那位「鐵腕墨龍」豐二爺,突然瞪了鳳目:「老弟,勝負如何這是每個人都關心的
事,俱告屏息凝神靜待答覆。
    尤其是商和與司徒奇,簡直有點急不可待了。
    可是,辛二爺他卻又自己接了一句:「我可不相信老弟你會輸。」
    真是!那還問個什麼勁兒?
    南宮逸笑了:「托二俠之福,在那苦戰第九十六招上,我僥倖點了他一指,而且用
的是『南海』苦僧的獨門絕藝『一指禪』……」
    滿座神情為之一鬆,辛天風吁了一口大氣:「我說嘛。」
    宮寒冰卻目光輕注,淡然而笑:「那麼,字文伯空有何可慮?」
    是不相信?還是想逼出南宮逸下文?
    這要問「冷面玉龍」他自己了。
    無如,南宮逸都沒在意,笑了笑,道:「自然有他的可慮之處,若非我臨時觸動靈
機。用上了『南海』苦僧的『一指禪』,我便傷不了他;要不是我背夕陽、臨懸崖,占
了天時地利,我也勝不了他,綜論全局,南宮逸該是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萬松的心情又一緊,眾人又都變色。
    沒有人願意自己承認輸的,何況還有那佔先的一指。
    這,唯有胸襟過人的真英豪,才能面不改色自認落敗。
    「談笑書生乾坤聖手」,他由來不做虛言,更不會危言聳聽。
    商和鬢髮微張,司徒奇霍然站起。
    南宮選泰然、安詳,適時擺手:「二哥,勝敗兵家常事,何必視之太重?請坐。」
    司徒奇威態一斂,坐了下去。
    辛天風剛要說話。
    南宮逸又向他笑了笑:「二俠,沒聽懂我的話?」
    辛大風又被擋了回去,默然坐下。
    宮寒冰目中異采連閃,笑道:「南宮大俠自認技不如人,這委實令人難信,傳出武
林,怕不立即沸騰四海、震撼八荒?」
    南宮逸笑道:「事實如此,我哪能往自己臉上抹粉?再說深深地看了宮寒冰一眼,
接道:「若按南宮逸那不勝便是敗的說法,這也不是首次了。「宮寒冰」哦「了一聲,
道:「那麼……「
    南宮逸道:「宮大俠何竟如此健忘?」
    宮寒冰神色一緊,道:「怎麼?」
    南宮逸笑道:「我適才剛說過,『古家堡』中對付『幽冥教』,我已嘗到失敗滋
味。」
    宮寒冰神色一鬆,道:「南宮大俠是指那步步落人後著,處處落人下風之語?」
    南宮逸搖頭說道:「不,我是指那明知『幽冥教主』是當今豪雄中的哪一位,卻苦
於抓不到他的證據那句話。」
    宮寒冰笑了。「宮寒冰仍是那句話,還要看最後關頭。」
    南宮逸目中異來一閃,道:「它大俠是說,那『幽冥教主』終必無可隱形,可是?」
    宮寒冰笑得自然,道:「南宮大俠說得好,邪不勝正,道必勝魔。」
    南宮選揚眉笑道:「多謝宮大俠這句口來。」
    宮寒冰笑了笑,突改話題:「南宮大俠,宮寒冰有一事不明。」
    南宮選道:「宮大俠只管問。」
    宮寒冰道:「何以見得,是『幽冥教』擄去了——皇甫相?」
    南宮逸道:「只因為『幽冥教』如今要劫持皇甫少青。」
    宮寒冰道:「這似乎是兩回事。」
    「不。」南宮逸搖頭說道:「是一回事。」
    宮寒冰道:「宮寒冰願聞道理所在。」
    南宮逸笑道:「宮大俠高智,不會想不通,這是考我。」
    「不敢。」宮寒冰欠身說道:「宮寒冰誠懇請教。」
    南宮逸笑了笑,道:「宮大俠何必忒謙?那皇甫相是舉世公認、眾所周知的一代巧
匠,偏又生就一副寧折不屈的硬骨頭。他離奇失蹤多年,皇甫少青跑遍字內,覓親尋仇
多年,如今『幽冥教』突然要劫持他皇甫少奇,這絕非無困,而且,這原因絕不尋
常……」
    頓了頓,接道:「以我推測,當是『幽冥教』擄去皇甫相,要皇甫相供它驅策,為
它所用,而皇甫相倔傲不肯就範……」
    宮寒冰截口說道:「以『幽冥教』那狠毒作風,怕不殺了他?」
    南宮逸搖頭說道:「不然,正因為『幽冥教』作風狡詐陰毒,它絕不會殺他,要說
殺,正是皇甫相求之不得的事,無奈『幽冥教』捨不得。」
    宮寒冰挑眉說道:「捨不得麼?」
    「不錯!」南宮逸道:「陰謀求成,所求未遂,怎捨得……」
    頓了頓,目光凝注,笑問:「換了你宮大俠,要是有某件事必須借助皇甫相施展巧
手,你宮大俠會因為他寧死不點頭,而出此下策麼?」
    宮寒冰被問得好不自然,笑道:「皇甫相並不在『古家堡』。」
    南宮逸笑道:「『何必』古家堡『,宇內大得很。」
    宮寒冰目中寒芒一閃,臉上變了色。「南宮大俠這話……」
    南宮逸飛快截了口,道:「我是譬喻,宮大俠可別認真。」
    宮寒冰剎那間恢復平靜,笑道:「南宮大俠說笑話了,宮寒冰又不是三歲孩童;不
過倘若換了宮寒冰,宮寒冰會成全他那副寧折不屈的硬脾氣。」
    南宮逸笑道:「宮大俠是矯情欺我,以宮大俠高智,絕不會出此下策。」
    宮寒冰笑了:「那麼南宮大俠以為……」
    南宮逸道:「皇甫相既有後人,唾手可得,自然是劫來小的,用以脅迫老的。」
    宮寒冰揚眉笑道:「南宮大俠不是說,他寧折不屈麼?」
    「那是對他自己。」南宮選道:「虎毒不食兒,骨肉總是骨肉,天下做父母的,誰
又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施暴於親生兒子?何況皇甫相唯此一子。」
    宮寒冰說道:「皇甫相他要是真英雄、真豪傑,他該為天下武林,為一世英名作想,
咬牙忍痛,毅然捨親。」
    南宮逸笑了笑,道:「人總是人,人心是肉做的,談何容易?
    那『幽冥教主』是看準了這一點,他才試一試。「宮寒冰沒再辯,道:「這麼說來,
是有用了產『南宮逸點頭說道:「不錯,自然有用。」宮寒冰突然長吁一口氣,道:
「還好,皇甫少青沒落入』幽冥教『之手,不然天下武林與皇甫相,都要……」搖搖頭,
住口不言。
    南宮逸笑道:「這著棋兒落了空,又不知要用什麼辦法,何時何日才能使皇甫相就
范,只怕那位『幽冥教主』,會為此寢食難安,活活氣死。」
    宮寒冰目中寒芒一閃,仰天大笑:「正是,正是,他要是氣死了,倒省卻了咱們的
不少麻煩,只怕他那種人偏是命大得很,氣不死。」
    司徒奇突然插上了嘴,談笑說道:「那就讓他等著授首伏誅吧。」
    宮寒冰再度仰天大笑:「司徒大俠說得是,說得是……」
    南宮逸微笑不語。
    司徒奇又轉問辛天風:「辛老二,司徒奇要跟你打個賭。」
    怎突來此語?
    辛天風一愣,道:「打什麼賭?」
    司徒奇道:「你我賭賭看,『幽冥教主』那匹夫,一旦報應臨頭,是死在你大師兄
手中,還是死在我家老三手中?」
    辛天風大笑說道:「老哥哥,這個賭賭不成了。」
    這回該司徒奇發愣了:「怎麼?」
    辛天風道:「『幽冥教主』那匹夫,一旦報應臨頭,我要他死在我辛天風鐵掌之
下。」
    豪語。
    司徒奇哈哈大笑,一掌拍上辛天風肩頭:「辛老二,有你的,衝著你這句話,司徒
奇他日也該敬你三杯,辛老二,我可是等著瞧了。」
    辛天風長眉一挑,震聲說道:「老哥哥,你就瞪大了老眼,等著瞧吧!辛天風他日
要不能手刃那匹夫,慶功宴上,我自罰百杯。」
    司徒奇笑道:「這敢情好,有這種便宜事兒,我也干。」
    此言人耳,滿座失笑。
    這一笑,把那沉重的陰霾,衝散了不少。
    適時商和也開了口。他一擺手,道:「你兩個別爭了,老化子說句公道話,那兔崽
子死在誰的手裡都一樣,不過,認真說起來……」
    頓了頓,望望辛天風,道:「還是死在辛老二手中的好。」
    辛大風是難得糊塗,一愣,道:「怎麼?」
    這哪能說破?商和雙眉一皺,道:「免得酒都讓你一個人喝了。」
    好!眾人更難忍俊,人人仰首張口,個個捧腹。
    辛天風尤其笑得厲害,他可不是真明白。
    他真正明白了的,該是為他那師父報仇。
    笑聲中,宮寒冰突然開了口:「南宮大俠,怎見得皇甫相是失蹤,而不是死了?」
    一句話壓制了笑聲,剎那間室中又是一片沉寂。
    南宮逸笑了笑,道:「這不難解釋,皇甫少青自己說的。」
    宮寒冰道:「皇甫少青他又怎知乃父未被殺害?」
    南宮逸道:「這恐怕要問皇甫少青了,不過……」
    頓了頓,接道:「『幽冥教』既然有劫持皇甫少青之舉,那表示皇甫相不但未死,
而且仍未就範,否則『幽冥教』便無需這麼做了。」
    宮寒冰挑了挑眉,道:「南宮大俠能肯定……」
    南宮逸道:「這是按理推測。」
    宮寒冰道:「那麼……」
    南宮選道:「中不中不敢斷言。」
    宮寒冰突然吁了一口大氣,道:「但願不中。」
    南宮選一愣說道:「怎麼?」
    宮寒冰道:「倘若果如南宮大俠所言,那『幽冥教』擄劫皇甫相之事既已為外人獲
知,為怕外人營救,只恐『幽冥教』會南宮逸目中寒芒一閃,截口笑道:「除非『幽冥
教』自認必敗必亡,除非那『幽冥教主』打消了席捲天下、稱霸武林的野心,不然他絕
不會。
    「宮寒冰道:「怎麼?「
    南宮逸笑道:「壯志未酬、霸業未就,殺了皇甫相,還有誰能為他設計一處不破的
根本之地?」
    宮寒冰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那我們也就略微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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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27:50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驀地裡,房外響起了一陣步履聲,及門而止,隨聽門外有人恭聲稟報:「稟掌教,
素宴已經擺好,恭請入席。」
    華山掌教聞聲起立,稽首讓客。
    諸人跟著站起,南宮逸道:「掌教這是……彼此不外,何必客氣。」
    華山掌教笑道:「多年未降華山,南宮大俠又是遠道而來,華山理應為南宮大俠接
風洗塵,請。」又一稽首。
    南宮逸不再說話。
    背後,辛天風大笑說道:「昨天剛飲接風酒,今日又來洗塵宴,老弟,我等沾光不
少。走!老弟,咱們拼上百杯『松子酒』去。」
    這一席接風洗塵「酒」,一直延續到了夕陽滿山近黃昏夜色低垂——今夜,碧空中
有幾抹淡淡的雲,上弦月,由那幾抹淡淡的雲中,微微地露出一彎金約。
    夜裡的華山,更靜,只有那來自松間、洞中的松濤之聲、流水之音,還有那偶爾的
幾聲夜來悲啼。
    「三清院」中,閃爍著幾點燈光。燈光,透目每一間雲房那紙糊的窗報上;窗欞上,
映現著人影。
    有時候,太靜並不是好兆頭,如今的華山,就是靜得令人不安,令人有風聲鶴唳、
草木皆兵之感。
    在靠「三清院」左角的那一間雲房裡,窗欞上映出的人影,是三個,那是商和、司
徒奇與南宮逸。
    交談的聲音,很低,仔細聽聽,是南宮逸在向兩位拜兄敘述別後的一切經過,敘述
之中,南宮逸曾問起「南海」的那位苦和尚。
    商和說,「南海」苦僧,來過了,可是沒停多久就又走了,上哪兒去,和尚沒說,
不過他曾表示還會再來。
    商和,也把別後情形,敘述了一遍,他告訴南宮逸,他跟司徒奇,有了一個驚人發
現。
    那是,所謂崑崙掌教練功不慎、走火入魔,不過是被人以獨門的手法制住了下肢的
重要穴道。
    而那獨門手法,似乎與制住「古家堡」已故老堡主古嘯天的那種獨門手法相同,宮
寒冰是解穴,而不是義診。
    商和並又說,這如今只有他兩個發覺到,別人都沒留意。
    而他倆,也只是在事後才悟出,並不是當場發現此一疑點,言下,不勝歎息宮寒冰
手法太高,令人無法當場予以揭破。
    南宮逸聽了之後,先是皺眉,旋即展眉笑了。
    商和有點奇怪,問他笑什麼。
    南宮逸說,能當場揭破那固然最好,而未能當場揭露,那也沒有多大關係。反正,
是走火入魔,還是被人制住穴道,唯有崑崙掌教自己明白,屆時可以由他做個證人,宮
寒冰千密一疏,他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
    又談了幾句,南宮逸突然探懷取出一物,是那根通體烏黑的智兒,拿在手中,笑問
道:「大哥、二哥,你兩位可知這是什麼?」
    商和踉司徒奇自然知道,同聲說,那是男人簪發之物。
    南宮逸又問道:「大哥跟二哥仔細試想看看,天下武林之中,是誰持有這種極其珍
貴的卷髮之物?」
    商和跟司徒奇搖了頭,都說想不出。
    南宮逸笑了笑,道:「大哥跟二哥要多想想。」
    商和跟司徒奇可不是糊塗人,皆投詫異目光。
    南宮逸笑道:「大哥、二哥,先別問,如今,我只能說事關重大。」
    商和跟司徒奇皺了眉,略一沉吟之後,商和道:「三弟,天下武林之中,有這種簪
兒的人,可不多。」
    南宮逸笑道:「當然是不多,據我所知,普天之下,也就這麼一根。」
    商和抬眼深注,道:「三弟知道了?」
    南宮逸道:「當年,我似乎看見某人戴過這麼一根簪兒……」
    商和道:「誰?」
    南宮逸搖了搖頭,淡淡笑道:「我不能肯定,因為這件事關係太以重大,我也不敢
輕易地肯定。」
    司徒奇可忍不住了皺眉說道:「三弟,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南宮逸淡淡笑道:「二哥,先別問我成不?我現在不能說,要等大哥跟二哥實在想
不出誰有這麼一根簪兒,或者是想出了是誰有這麼一根簪兒後,我才能說。」
    司徒奇道:「三弟,這是為什麼?」
    南宮逸道:「我說了之後,難免影響大哥跟二哥的想法,唯有讓大哥跟二哥在根本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情形下,那所想出來的才可靠。」
    司徒奇默然不語,不再說一句話。
    商和也跟著皺起了眉。
    顯然,他兩位都在窮搜枯腸,遍尋記憶,埋首苦思。
    南宮逸自然是絲毫不加打擾,讓他兩個靜靜地去想。
    屋中,立時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良久,司徒奇首先打破了沉默,猛然抬起了頭:「三弟,我想起來了,
是……」
    南宮逸忙一擺手,道:「二哥,等等,先別說出來。」
    司徒奇一愣,住了口,道:「三弟,怎麼?」
    南宮逸道:「沒什麼,等等大哥。」
    話聲方落,商和雙目暴睜,擊掌笑道:「三弟,別等了,我也想起來了,是…
    …「
    南宮逸適時再次擺了手:「大哥,也請等一等。」
    商和剛一愣,南宮逸已然信手拿起桌上一枝狼毫,德墨疾書,在左掌上寫了幾個字,
提起左掌,把筆遞予商和,道:「大哥,寫在手上,然後咱們對對看,這樣誰都不會影
響誰。」
    原來如此!商和笑了,接過筆,出左掌,一揮而就,然後,又把筆遞給了司徒奇。
    司徒奇自然照做,待他寫畢,不知怎地,南宮逸突然之間竟有點緊張,也有些激動,
道:「大哥,請攤左掌。」
    商和聞言,立即把左掌伸到了南宮逸面前,這一伸,商和掌上的字跡立刻呈現,卻
很快又被南宮逸水袖所遮,能看到商和掌上字跡的,只有在座的他三兄弟。
    字跡入目,南宮逸身形方自一震,司徒奇已然大笑,接口說道:「我的記性不錯,
三弟,我也是。」
    隨即也攤開了左掌。
    二攤之下,南宮逸身形猛顫、霍然變色,雙目暴射驚人威芒,玉面一片煞白,那神
情好不怕人。
    商和、司徒奇一愣,詫聲急道:「三弟,你這是……」
    南宮逸忽地威態盡斂,剎那之間,人似脫了力,頭一低,出聲長歎,一言不發地,
攤開了左掌。
    四目投注之下,商和、司徒奇又復一愣,商和旋即笑說道:「真巧,咱三兄弟想的
全是一個人……」
    倏地皺起眉鋒,滿面惑然地接道:「三弟,是他,怎麼了?
    有什麼不對?「
    南宮逸抬起了頭,唇邊抽搐,啞聲道:「大哥、二哥,你兩位可知我這根簪兒是怎
麼來的,由何處得來的?」這話問得好,他不說,誰知道?
    商和瞪眼道:「怎麼來的?哪兒來的?」
    南宮逸神色木然,緩緩說道:「這根答兒,是華山弟子在我那『龍風小築』舊址,
一堵斷垣之旁拾得的……」
    商和與司徒奇同時點頭;司徒奇霍然色變,目中暴射厲芒,尚未說話,商和已鬚髮
俱張的震聲說道:「三弟是說,他跟當年縱火焚燬『龍鳳小築』事有關?」
    南宮逸道:「我是這麼想,不然他這根犀角簪兒怎會遺落在『龍鳳小築』廢墟中!
大哥跟二哥知道,他可從沒去過『龍風小築』做過客。」
    商和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可是,三弟,這可能麼?」
    南宮逸苦笑說道:「我也知道不可能,無如,除此而外,我想不出別的說法,大哥
跟二哥也不能不承認這令人動疑。」
    商和沉吟地說道:「三弟,假如咱們對這根智兒的記憶都沒錯,這是令人動疑……」
    南宮逸道:「事實上,普天之下,只有這麼一根功能祛除百毒的犀角簪兒,而咱們
三個想的又都是他。」
    商和默察不語,但旋即又正色搖頭。「三弟,多年深交,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咱們
三個知道得很清楚,換個人,那沒說的,唯獨對他,我不敢懷疑,也不敢相信。」
    南宮逸苦笑說道:「我何嘗不是如此?可是,大哥,你把一些事兒,前前後後連貫
起來,仔細玩味玩味看。」
    商和沉吟良久,說道:「三弟,我想過了,我承認一些事兒能拉得很近,可是我仍
是不敢輕易懷疑他,也絕不敢輕易相信是他。」
    南宮逸說道:「我曾以為,也說過,殺無雙、火焚『龍鳳小築』的,是同一個人,
那是我根據這人在殺了無雙之後,唯恐我查究報復,為軌革除根,永絕後患,乃潛來華
山縱火,所做的判斷,這判斷,至今我仍不以為有誤。大哥想想看,是不是一個人只有
做了這種對不起良心,而又為人所知的事後,才會被人脅迫、永遠抬不起頭來?」
    商和默然未答,半晌,方臉色凝重地微微搖頭:「三弟,是理,只是對他,咱們知
道得太深了,他怎麼……」
    司徒奇突然挑眉說道:「三弟,往別處想想吧,不可能是有人嫁禍麼?」
    按說經此一點,南宮逸必然震動。
    豈料,他淡淡地搖了頭:「二哥,我想過了,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可是,倘若毫
無事實,而純粹被人嫁禍,他怎會甘心受人脅迫,不敢……」
    司徒奇道:「那不難解釋,被嫁禍之人,並不知真情。」
    南宮逸淡然笑道:「是不是自己放的火,自己哪能不清楚?」
    司徒奇道:「是不是自己放的火,自己不會不清楚,但是,三弟,是不是自己殺的
人,自己卻有可能糊塗。」
    南宮逸一震啞了口。
    司徒奇又道:「這既有可能,那麼,若能使他誤認為自己殺了人,再乘他驚駭失神
之際,滌了他頭上這把香兒,跑來『華山』放一把火,臨走把管兒丟在附近,這是不是
說得過去?」
    南宮逸心神連震,默然不語,好半天才點頭說道:「二哥,我不能否認,這說得過
去。」
    司徒奇道:「那麼,還有什麼好說……」
    南宮逸截口說道:「有,二哥,我要求證……」
    把犀角簪遞給了司徒奇,接道:「二哥,這東西,大哥他用不著,二哥可用得
著……」
    司徒奇目中奇光一閃,笑了,伸手接了過去。
    南宮逸及時又補充了一句:「二哥,最好明天就用。」
    司徒奇笑道:「三弟,二哥我省得。其實,我恨不得現在就用上它出去逛逛。
    不過,既然三弟有話,明天就明天吧。「
    南宮逸也笑了,忽地改了話題:「大哥、二哥,對那投書、毀匾事,二位可有所
見?」
    商和搖了搖頭,道:「三弟,你跟宮寒冰那互逞機鋒的一番話,我聽出了八分,別
婆婆媽媽了,乾脆的說了吧。」
    南宮逸笑道:「法不傳『八』耳,大哥、二哥要留意這個人,尤其是這幾天,最好
今夜就開始盯住他……」
    說著又拈起那枝糧毫,抽出一張素箋,運筆如飛,一揮而就,順手遞向商和和司徒
奇眼前。
    商和與司徒奇只看一眼,立刻神情震動;司徒奇霍然站起,卻被商和一把又拉了下
去,商和道:「三弟,沒錯麼?」
    南宮逸道:「九成九不會錯。」
    商和道:「三弟怎知是他?」
    南宮逸道:「我是舉一反三,這一趟洞庭之行,這種事兒,我見得不少。」他沒說
明是發現丐幫中潛有內奸。
    商和皺眉說道:「三弟,你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南宮逸點頭說道:「我知道,我沒讓大哥跟二哥怎麼樣,我只是要大哥跟二哥留心
他,盯住他,當然;他要有所異動,那又該另當別論。」
    商和點頭說道:「好吧……三弟要我跟你二哥留神他,那麼三弟你自己……」
    南宮逸道:「我要到『華陽』去一趟,辦點兒事。」
    商和。司徒奇一愣;司徒奇道:「三弟,這時候你要到『華明』去幹什麼?」
    南宮逸笑而不答,向商和伸出了手:「大哥,把你那『金牌令』借我一用。」
    商和又一愣,愣歸愣,卻是毫不猶豫地探手入懷,摸出了那面丐幫中權威天上的
「金牌令」遞給了他,詫異說道:「三弟,你要這『金牌令』又是幹什麼?」
    南宮逸一面伸手接過「金牌令」,一面笑道:「自然是要動用丐幫弟子,除此,
『金牌令』還有什麼用途?」
    商和一搖頭,道:「三弟,你別騙我,你是丐幫王長老,要動用丐幫弟子,只須一
句話,用不著動用這面『金牌令』。」
    商和說得不錯,「金牌令」非有重大事故不用,他自蒙丐幫上代掌門頒賜這面「金
牌令」以來,可從沒有用過。
    其實也是,商和身為丐幫大長老,比現任幫主要長上一輩,有什麼值得出示「金牌
令」的?
    就南宮逸來說,沒有什麼太以重大的事故,他也用不著索用這面「金牌令」,有一
句話已足夠了。
    南宮逗笑了笑,道:「大哥現在別問,等我從『華陰』回來後再說,行麼?」
    商和還想再問,南宮逸淡笑又道:「大哥放心,我總不會亂用它的。」
    這句話惹來了麻煩,商和作色說道:「三弟這是什麼話!
    難道我還信不過三弟?只是我覺得沒有特別原因,三弟不會向我伸手,動用這面
『金牌令』。既有特別原因,我這身為大長老的要是茫然不知,那說得過去麼?
    「這可難為人,本來打算瞞得過且瞞的,看來如今是瞞不過了。南宮逸一沉吟,只
得說道:「不錯,大哥,要沒有重大事故,我在路上就解決了,用不著等到現在向大哥
伸手借用這面『金牌令』商和與司徒奇異口同聲地問道:「三弟,是什麼重大事故?」
    南宮逸望了商和一眼,笑道:「大哥,我說出來,你可別急別氣,更別拔腿要
走……」
    商和脫口說道:「三弟,那要看是什麼事兒。」
    南宮逸道:「什麼事兒都一樣,要不然我就不說。」
    商和是由來拿這位三弟沒辦法,只得點頭,皺眉說道:「好!好!好!依你!
    依你!「
    南宮逸淡然一笑,道:「大哥以為,我是怎麼知道『蓮花峰』上有了內奸的?」
    商和答得毫不猶豫:「那是因為三弟智慧超人、料事如……」
    「神」字未出,忽地神情一震,臉色霍變,揮掌一把抓住南宮逸臂頭,老眼圓睜,
急急道:「三弟,你是說丐幫也有……」
    南宮逸點頭說道:「何止有,據我估計,丐幫各地分舵主中,只怕有一半以上是潛
伏了多年的『幽冥教』徒。」
    這一來,不但商和大驚失色、駭怒異常,便是司徒奇也沉不住氣了,霍然站起,長
眉雙挑,目射威芒:「三弟,你是怎麼發現的?」
    難怪他問,南宮逸適才在敘述別後之際,單單隱下了這一段,他沒說,自然商和跟
司徒奇不知道。
    南宮逸卻淡淡說道:「二哥,等我回來再詳告好不?」
    司徒奇尚未置可否,商和突然一跺腳,轉身往外便聞。
    南宮逸出手如電,一把拉個正著,道:「大哥,哪裡去?」
    商和鬚髮俱張,威態懾人:「我要趕回北京去。」
    南宮選笑道:「別跟大個子過不去,試看天下武林各門派,哪一派又能倖免了?
    人家各門派掌教又該怎麼辦?「
    南宮逸口中的「大個子」,指的是丐幫當今那位幫主。
    商和兀自震怒難遏,蠶眉倒剔,還要再說。
    南宮逸又談笑接了一句:「大哥,剛才怎麼說的?可是大哥你點的頭。」
    一句話堵住了嘴,商和一愣,啞口無言。
    南宮逸一笑又道:「天大的事兒,交給我,大哥難道還不放心麼?我走了,大哥跟
二哥別忘了這兒的事兒。」
    話落,鬆了商和,轉身出屋而去。
    望著南宮逸出了屋,商和喃喃一句:「宮寒冰,我要飯的領教了。」
    忽地頹然坐了下去……
    上弦月昏暗,月光灑照,空中,那輕柔的夜風吹拂下,一縷淡淡的輕煙,由「蓮花
峰」上飄起,掠過那蒼蒼樹海,輕輕地飄落山下,越去越遠,越遠越淡,終至消失不見。
    整個兒的「蓮花峰」,跟片刻之前,沒什麼兩樣,仍然是那麼地寂靜,寂靜得不聞
一絲兒聲息。
    這時候,「蓮花峰」上雖然是燈火零落、寂靜異常,可是在那「華明」城中,卻正
是華燈繁盛、萬頭攢動的熱鬧時分。
    在那熙來攘往的南城門入口處,隨著過往客商,背著手兒,飄逸瀟灑地走進了一個
俊美絕倫的白衣書生。
    這白衣書生,自然是那位「乾坤聖手談笑書生」南宮選。
    城門口,是過往客商的必經之地,既是必經之地就少不了逢人便伸手的要飯化子,
而且還多得很。
    南宮逸一進城門,一大群要飯化子,便爭先恐後,一窩蜂膠擁了過來,十幾隻髒兮
兮、滿是油泥的手伸到他面前。
    也不怕弄髒了人家讀書相公那一襲雪白儒衫。
    南宮選這位讀書相公與一般讀書相公不同,他毫沒在意,笑了笑,探手人懷,摸了
一把,認準那只最靠近的手,塞了進去,擺擺手走了。
    他這一塞不要緊,伸手接到佈施的那名化子,只一注目,臉上立刻變了色,一低頭,
擠入了熙來攘往的人群中。
    再看南宮逸,他依然背著手,一個勁兒地往城西走;城西可是「華陰城」最僻靜的
所在,他在一株大樹下停了身。
    他剛站住,適才那名接東西的化子,已然飛奔過來,近前身形一矮,雙膝著地,雙
手過頂,呈上了適才那接得的東西。
    那不是雪花花的白銀,而是一塊黃澄澄的「金牌」。
    只聽他恭聲說道:「『華陰分舵』,弟子張清見過……」
    他頓了一頓,南宮逸卻接了下去:「我是大長老的三拜弟。」
    中年化子張清連忙磕頭道:「是,弟子見過三長老。」
    南宮逸伸手接過了「金牌令」,道:「起來說話。」
    張清應聲而起,垂手肅立。
    南宮選目光輕注,道:「你在『華陰分舵』是什麼職位?」
    張清恭謹答道:「稟三長老,弟子為分舵護法。」
    南宮逸點了點頭,探懷摸出幾錠銀子,隨手遞向張清:「拿著。」
    張清剛一愣,南宮逸緊緊跟著說:「拿著,我有事兒要你辦。」
    張清猶豫了一下,伸雙手接過,道:「三長老吩咐。」
    南宮逸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封書信,說道:「帶著這個,即刻啟程,替我跑一趟北京
總舵,記住,這封信務必當面交給幫主。」
    既能當上分舵護法,張清他就不會是個糊塗人,心知這封信必極機密,必極重要,
不然丐幫多的是通信方法,用不著派專人送至總舵,當下肅然躬身答道:「三長老放心,
弟子省得。」
    頓了頓,略一遲疑,又道:「稟三長老,萬一總舵長輩們不……」
    南宮逸笑道:「這封信,信封上打有『金牌令』印模,沒人敢攔你。」
    這該放心了,既蓋有「金牌令」印模,便是幫主也不敢攔阻。
    張清又一躬身,道:「稟三長老,此去總舵,沿途自有本幫弟兄照料,這些銀兩,
敢請三長老收回,弟子……」
    南宮逸截口說道:「我自有我的道理,我要你喬裝改扮,不許跟沿途本幫任何人接
觸,除非是有什麼萬一。」
    張清忙道:「弟子遵命!」
    南宮逸忽地一整臉色,挑起雙眉:「這可是要緊得很,本幫安危繫於你一身,千萬
小心!」
    張清身形一顫,震聲答道:「三長老放心,弟子不惜一切,也要把這封信送上總舵,
絕不辱命。」神色凜然,膽勇可嘉。
    南宮逸把書信遞了過去,笑了笑,突作此問:「這次天下群豪齊集『華山』,可知
道?」
    張清一面伸雙手接過了書信,一面答道:「弟子知道,是昨天來的,另外還有一批,
住在『華陰』。」
    南宮逸道:「我要問的就是這個,他們住在哪兒?」
    張清道:「城南,『聚福客棧』。」
    南宮逸道:「是些什麼人,知道麼?」
    張清道:「『閩西四虎』、『川中三劍』,跟『長白三煞』。」
    南宮逸點了點頭,道:「好了,你走吧,沒事了,即刻啟程,不許再跟分舵任何人
碰頭,記住,路上千萬小心。」
    張清連聲稱是,趴下叩了一個頭,轉身飛奔而去。
    望著張清背影逐漸消失,南宮逸緩緩收回了目光,略一沉吟,唇邊浮起了一絲令人
難以意會的笑意,掉頭又往南城門行去。
    到了南城門,他找了另一名要飯化子,低低交代了幾句,隨手塞給化子一件東西,
望著化子出了城,這才再朝城內走來。
    「華陰城」中的燈光,只剩一點、兩點、三點……
    又一點接一點的熄了,到了三更時分,除了中心兩處還閃動者一兩點燈光外,幾乎
是一片黝黑。
    全城浸沉在上弦月那一片昏暗的月色裡,無限的寧靜,僅有那遠近偶爾有幾聲犬吠,
劃破夜空。
    墓地裡,一條黑影自城南「聚福客棧」中沖天拔起,然後,身法如電般向著茫茫夜
空飛射而去。
    在這條人影騰起之後,緊接著「聚福客棧」中又冒起八九條人影;這八九條人影在
屋面只一沾足,立刻驅身又起,向前面黑影飛追而去。
    前面那條黑影掠過高高城牆出了城。
    後面那八九條人影,也跟著出了城。
    顯見得,那是前逃後追,追是追,可是前面那條黑影,與後面八九條人影之間,卻
始終隔著三四十丈距離。
    儘管後面八九條人影將身法施展到了頂點,也無法將那業已形成的距離,拉近一分
一寸。
    再看前面那條人影,他似乎未盡全力,步履之間,恍若行雲流水,瀟灑、飄逸已極。
    出了城,一里之遙,是一片密密的柏樹林,柏樹林之旁,是兩座小山所夾成的一個
小小的峽谷。
    前面黑影遇林不久,一閃而撲入那峽谷之中。
    轉眼之間,後面那八九條人影也已趕到,在那峽谷外,一起煞住了飛射的身形,十
余道犀利目光向內搜索,既不動,也不說話。
    人影一定,身形立現,昏暗月色下,算算竟是十個。
    十個江湖客中,有四個黑衣漢子,三名灰衣老者與三名身軀魁偉異常的白衣大漢。
    別的不說,單瞧那鼓鼓的「太陽穴」,及那犀利如刃的森寒目光,便可知這十個人
個個不是庸手。
    谷口停身,不言不動地先搜索,也顯見他們這十名江湖客,個個經驗老到,不容易
上當。
    谷,是個死谷,這時候的谷中,不但是不見一點動靜,便是連一絲絲聲息也聽不到。
    片刻之後,忽地,三名灰衣老者當中,那居左一名抬了手;他抬手一揮,跟兩名灰
衣老者當先擁進谷口。
    他三人這一動,後面那四名黑衣漢子及三名身軀奇偉的白衣大漢,也毫不再猶豫地
跟著進了谷。
    谷中,砂石遍地,寸草不生,既無那矗立石筍,也沒有那向內凹進的洞穴;也就是
說,根本沒有可資藏身之處。
    全谷直籠統的一眼到底,哪有半個人影?
    除非,先前那條人影是打穀頂走了。
    但,兩邊谷壁是一平如削的山峰,也沒有可資攀登之處。
    山雖小,可少說也有幾十丈,要從谷頂走,在十個江湖客想來,誰也沒有那種功力。
    那麼是……難不成那人插翅了不成?
    忽地,十人中響起了一聲冷哼,一個蒼勁話聲說道:「我不信那匹夫能升了天,遁…
    …」
    話未完」個冰冷話聲響自背後,冷得懍人:「莫遇春,你說誰是匹夫?」
    十人身形齊震,同時飄身,向前搶出丈餘,然後旋身回顧,目光投注處,一個個當
時愣住。
    谷內,那距谷口丈餘處,不知何時多了個人;一個黑衣蒙面人,他一身透著陰森氣,
兩道冷電般森寒目光直逼那三名灰衣老者中最左一名。
    想必,那居左的灰衣老者,便是他口中的莫遇春。
    果然不錯,倏地,居左那灰衣老者臉色一變,機伶寒顫道:「是莫遇春失言,閣下
便是適才那……」
    黑衣蒙面人冷然點頭:「不錯,莫遇春,你知道對我出言冒瀆,該當何罪?」
    這人講話大刺刺的,好不狂傲。
    豈料,那位莫遇春意聽了他的,忍了!而且,三名身軀奇偉的白衣大漢閃身欲動,
也被他連忙伸手攔住。
    黑衣蒙面人看在眼內,目八景射寒芒,冷笑了一聲。
    莫遇春被他笑得又是一顫,忙道:「莫遇春承認失禮失言,閣下何……」
    黑衣蒙面人寒芒更盛,忽然冷冷截口:「莫遇春,是誰教你這樣對我說話?」
    莫遇春身形再顫,臉上的神色,有點誠惶誠恐:「閣下是……」
    他改了話題,顧左右而言他,想問清楚對方是……
    他「是」字剛出口,那三名白衣大漢中的居左一名,突然沉聲道:「莫老這還用問?
    分明是咱們的對頭『幽冥教』徒。」
    莫遇春尚未有任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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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9-23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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