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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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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斷腸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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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43:01 |只看該作者
小黑嘴快,笑道:「要找他,跑趟『豐都城』吧。」
    彭烈霍然色變,瞪目挑眉,凝注諸葛靈,厲聲說道:「諸葛靈,你……」
    諸葛靈冷冷接口道:「誰告訴你秦無常是我殺的?」
    不錯!小黑他可沒這麼說。
    彭烈一愣,諸葛靈跟著又說道:「諸葛靈只要敢做,天大的事也沒有不敢承認的。
『索命五鬼』跳樑小丑,我既殺焦無良、申不善,就不會不敢承認誅除秦無常……」
    這話對。「玉麒麟」諸葛靈何曾曉得一個「怕」字?翻了天、覆了他,他都能面不
改色,一力承當,何在乎區區秦無常一條人命?
    彭烈連連咬牙,狀欲噬人。「那麼殺我們老五的是誰,莫非是……」
    「你別自作聰明,胡亂瞎猜。」諸葛靈截口說道:「秦無常死在你們那賊頭『幽冥
教主』之手。」
    「我不信!」彭烈神情猛震,厲聲大叫。
    諸葛靈冷然說道:「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信不信由你。」
    彭烈瞪目不語。
    小黑一笑說道:「小靈,最好對他說明白點兒,否則他會以為咱們挑撥離間;賊頭
兒狠毒,咱們犯不著背這黑鍋。」
    諸葛靈點點頭,遂將秦無常被殺情形說了一遍。
    頓了頓話鋒,又道:「秦無常雖死在宮寒冰之手,而我卻以為宮寒冰便是『幽冥教』
賊徒之首,是與否,你如今該從實答我。」
    彭烈靜聽之餘,臉色慘變,終歸一片煞白,默然不語,緩緩垂下頭去。半晌後,凶
睛一轉,猛然抬頭,道:「『幽冥教』既不仁不義,彭烈又何必賣命保密!不錯……」
    諸葛靈忽有所覺,尚未來得及有何動作。
    桌上油燈倏然而滅,剎那間屋內一片墨黑,難見五指。
    三小功力不凡,應變何等神速,無奈仍嫌稍遲。
    黑暗中,彭烈一聲悶哼,砰然倒地。
    但,未聞被制穴道的五鬼姜東流有一絲聲息。
    可能情形還好——諸葛靈未動,小黑、小虎雙雙撲出。
    昏暗月色下,竹籬外並肩站立著三名相貌清懼、精神矍鑠的灰農老者,目射威稜,
直視著二小。
   那赫然竟是「古家堡」十家堂主中的前三位:「白虎堂」龐天化、「青龍堂」
    魏玄中、「朱雀堂」袁鶴鳴。
    小虎不認識。濃眉挑處,就待出手。
    小黑曾聽諸葛靈為他描述過,一把拉住小虎;他雖然拉住「了小虎,心裡卻比誰都
惱火,大眼睛暴射寒芒,冷冷說道:「適才滅燈、傷人,是你三人中哪個出的手?」
    居右老者冷漠發話,那是「朱雀堂」主袁鶴鳴。「老夫。」
    小黑目光移注,道:「袁鶴鳴,你可知我兄弟是什麼人?」
    青光微灑,茅屋內燈光復明,諸葛靈飛身而出,星目寒芒閃漾,道:「我道是誰,
原來是『古家堡』龐、魏、袁三位堂主。」
    三老傲然不答,袁鶴鳴卻答了小黑的問話,道:「老夫自然是知道,凶狠毒辣的
『幽冥教』徒——」
    天!這誤會可不小。
    「閉上你那張鳥嘴。」小黑簡直哭笑不得,叱道:「袁鶴鳴,你糊塗得該死…
    …」
    諸葛靈一揮手,道:「小黑,少跟他囉嗦。」
    轉注龐天化冷然發問:「龐天化,誰派你們來的?」
    龐天化微挑雙眉,道:「老夫等奉我家二爺之命……」
    「夠了。」諸葛靈冷然擺手,道:「你們走吧,明兒個我找辛二俠說話。」
    糟了!這分明自己人口吻,龐天化不由惑然說道:「三位是……」
    諸葛靈截口說道:「你該早問一聲,『抱璞山莊』諸葛靈兄弟。」
    樹影人名,來頭嚇人,三老傻了臉,變了色,愣了半天,龐天化突然轉注袁鶴鳴,
沉聲地說道:「袁老弟,這該怎麼說?」
    袁鶴鳴既窘又尷尬,臉色很難看,未理龐天化,忽地跨前一步;衝著諸葛靈當頭一
拱,強笑呼編:「這純出誤會,老朽等以為彭、姜二賊又向『幽冥教』……唉!
    說來皆是老朽懵懂糊塗,還望諸葛少俠原諒魯莽是幸。」
    他改顏賠罪,諸葛靈卻未能釋然,道:「如果真是誤會,這誤會可就太大了點了,
袁堂主可知我兄弟奉命追擒彭、姜二賊用意何在麼?」
    袁鶴鳴頭微低,愧歎未語。
    當然,他知道,而且明白得很。
    小黑更不饒人,眨動了一下大眼睛,冷笑地說道:「我擔心誤會是藉口,袁堂主閣
下是明知故……」
    袁鶴鳴身形一震,猛然抬頭,道:「這位少俠……」
    諸葛靈又一擺手,冷然截口說道:「錯已鑄成,多言何益,三位請回吧。」
    袁鶴鳴往口不言。
    龐天化卻是滿臉羞慚,向諸葛靈拱手說道:「多謝少俠雅量,老朽三人返堡後,當
向二爺陳明一切,自請處分,告辭!」
    疾轉身,與「青龍」、「朱雀」二堂主相率騰身而起,飛射而去。
    一直望著三家堂主身形不見,小黑才轉向諸葛靈瞪眼說道:「小靈,你糊塗,忘了
三叔的吩咐,擒彭姜二賊是假,捉那橫裡伸手的人是真,你怎麼放了他們?」
    諸葛靈冷笑說道:「我比你還明白,他們是『古家堡』三家堂主。」
    小黑不服,說道:「『古家堡』沒有內奸?」
    諸葛靈道:「有,多得很,但須防著真是誤會。」
    小黑一跳老高,道:「袁鶴鳴他為什麼不下手你我三人?
    你還相信這是誤會?」
    諸葛靈道:「不信又待如何?袁鶴鳴不下手你我三人,這有解釋;先殺彭、姜二賊,
乃是唯恐二賊逃脫,也使對方落空,你不見他們三人並沒有走麼?這是他們打算先殺了
二賊再對付我們的說明。」
    小黑氣得咬牙,跳著腳,道:「你要不是小靈,我今天非打爛了你,你怎麼…
    …」
    「小黑,你冷靜點。」諸葛靈冷喝道:「我說過,我比你更明白,我另有懷疑;你
沒聽龐天化反問袁鶴鳴麼!分明,那是袁鶴鳴先說咱們是『幽冥教』徒,然後不等龐、
魏二人有任何表示便猝下殺手。不管袁鶴鳴認不認識咱們,至少,龐天化跟魏玄中確實
不知咱們身份,否則龐、魏二人絕不會任袁鶴鳴出手。
    這有可能全是袁鶴鳴一人搞的鬼。但小黑,咱們能有什麼證據肯定袁鶴鳴他不是出
諸誤會,下手魯莽?有道是:舉手不打笑臉人;他認了不是,賠了罪,咱們怎好再拿他
如何?倘若咱們懷疑錯了,果真事出誤會,不糟了?三叔說,我們是為『古家堡』清除
危機,並非與『古家堡』全體為敵。辛天風是個血性朋友,加上古姨,如果我們做得太
過火,以後如何跟他們見面?」
    小黑不動了,也沒說話。
    良久,才紅著臉,眨眨眼,笑道:「小靈,你怎不早說?早說我不是不會跟你跳腳
了!總而言之一句話,你閣下比我高明,我還是聽你的,成了吧?」
    說著,當頭一揖。
    諸葛靈笑了,皺著眉笑了。
    小虎插嘴說道:「小靈,屋裡兩個怎麼了?」
    諸葛靈剛浮現的笑容又消失了,道:「袁鶴鳴功力不俗,心眼手法,兩稱高絕,彭
烈跟姜東流二人,一人『太陽穴』上中了一根針兒。」
    「好狠的手段!」小黑咬牙說了一句,望著諸葛靈又道:「閣下,下一步…」
    「還有什麼下一步!」諸葛靈道:「回去,請三叔定奪。」
    小黑忽然搖頭,眨眼笑道:「說句話,你可別不高興。出主意,你可又不如我
了……」。諸葛靈微微一愣:「怎麼說?」
    小黑抬起那滿是油泥、髒兮兮烏鴉爪般的手,抓了抓頭上那一蓬「亂草」,擠擠眼,
例嘴笑道:「虧你還姓諸葛,若讓那位貴宗先祖自比管、樂,胸羅萬有的『臥龍』先生
知道有你這麼一位後代,怕不地下搖頭、永難瞑目……」
    諸葛靈一瞪眼,道:「小黑,你可是找打?」
    小黑嘿嘿一笑,縮頭說道:「心急喝不了熱稀飯,且清平心靜氣,凝神傾耳,讓我
小黑亡羊補牢,出個高明計兒,包管你拍手叫好……」
    說了半天,仍不知他葫蘆裡賣得什麼仙丹。
    諸葛靈不耐,臉一沉,佯怒喝道:「小黑,你可是存心賣關子?」
    「我哪兒敢!」小黑一伸舌頭,笑道:「聽著,閣下,彭、姜二賊伸腿瞪眼,只有
咱們跟剛才三個老東西知道,真正以『幽冥教』徒姿態出現的那批賊徒還蒙在鼓裡……」
    「夠了!」諸葛靈截口說道:「我明白了,不怎麼樣,你擔保袁鶴鳴不會通知……」
    小黑飛快接口道:「你準知袁鶴鳴是『幽冥教』中人?」
    諸葛靈道:「雖不能肯定,但我懷疑。」
    小黑笑道:「這就是了,不是最好,就算他是,他來得及麼?
    有龐、魏二人在一起,他走得開麼?再說他又怎知另一批賊徒現在何處?又怎知小
黑我會突然想起這條計兒產諸葛靈想了想,旋即笑道:「鬼靈精,我算是服了你……」
    小虎說道:「小黑,你又怎知那另一批賊徒定會尋到這兒來?」
    「你糊塗。」小黑眨眨眼,笑道:「在龐、魏、袁三個老東西未找到這兒以前,你
能預知他們三人能找到這兒麼?」
    小虎心腸不轉彎兒,在動腦筋這方面,他自知由來不及小黑多多,臉一紅,閉上了
嘴,不再說話。
    諸葛靈卻又皺眉,道:「小黑,有把握?」
    小黑搖搖頭,道:「不敢說十成,至少該有九成九。」
    小靈、小虎無話可說,只好依計一試。三人回到茅屋裡,關上門,小虎抬手要熄燈。
    小黑卻伸手一攔:「閣下,用不著。」
    小虎望了他一眼,又沒開口。
    顯然,他知道,在小黑面前,以他這副直腸子,多說話沒好處,弄不好就會挨上一
頓損。
    小黑可又開了口,紛牙一笑,道:「閣下,我知道,此時,此地,該熄燈那是常情,
可是『幽冥教』這班東西鬼得很,不能以對付常人的辦法對付之,乾脆亮著燈,讓他們
猜吧!猜對了,算他們走運,料錯了,算他們倒相,坐,坐,別都站著成不?」
    他倒舉手肅起「客」來。
    諸葛靈跟小虎,望了他一眼,依言坐下。
    坐定。
    小黑望了望地上的彭烈,又望了望仍半倚半坐在破椅子上的姜東流,搖搖頭,皺眉
苦笑:「大姑娘出嫁——這種陪著死人對燈悶坐的事,我小黑可是生平第一遭兒,滋味
兒真不好受。」
    其實,何止他生平首次。這種事,諸葛靈跟小虎又何嘗碰上過?沒法子,歸根究底,
一句話兒,他們如此不避艱苦,是為了古姨。
    為了那位薄命可憐的古姨,三小就是頭頂著刀子,再苦、再險的事兒,也一概昂然
以赴,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為古姨,也就等於為三叔;這是一份感人至深、純真無比的感情。三小自己也說不
上來,他們為什麼同情古姨、喜歡古姨,要說,那該歸諸古今無人能解的一個「緣」字。
    當然,這位絕代紅粉古蘭,也有她值得同情、喜歡,使人情不自禁會給予維護之處。
    諸葛靈皺了皺眉頭,那不為別的,是小黑喋喋不休。
    小黑,他有說辭,而且這說辭使得諸葛靈無詞以對。
    他說:「小靈,你是怎麼了?當年諸葛武侯以空城計誘司馬懿之時,城門口不也有
兩個打掃街道的老兵麼?想想看,屋子裡既亮著燈當然要說話的。」
    這話,想必有他的道理,諸葛靈莫可奈何只有任他一個人嘀咕去。
    夜很靜,峰頂林內的夜更靜。
    靜得連一片樹葉響動的聲音都聽不到。
    那是因為今夜沒有風。
    沒有風的夜晚,都特別沉悶。
    今夜,更沉悶得令人窒息。
    夜,就在沉悶之中,靜靜地消逝過去。
    茅屋外,始終沒有一點風吹草動,沒有一個人影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
    是二鬼身死的消息已然洩漏?
    是幽冥教徒不知二鬼藏身此處?
    是知道還沒有趕到?
    這諸多疑問,一直在三小腦中盤旋。
    尤其是小黑,他簡直是難受極了,本來十拿九穩的計兒竟落了空,失了效,這委實
是令人費解。
    若是二鬼身死消息外洩,那原因只有一個——「古家堡」
    三家堂主中,有人傳出了這項消息。
    這,似乎又不可能。
    那麼是後頭諸多原因之一?
    這,一時也無法肯定。
    小黑攤攤手,聳聳肩,站了起來,望了望桌上即將油枯的燈,目光移注諸葛靈,一
聲自嘲苦笑,說道:「想出的計兒落了空,我小黑這也是生子第一遭,這個跟頭栽得不
輕,夠面子的,走吧,別耗了。」
    諸葛靈跟小虎望了望他,都沒開口,跟著站起。
    自己兄弟,誰摸清誰的脾氣。小黑好強,心理已經夠難受的了,怎好再在這節骨眼
兒上說什麼。
    熄了燈,出了門,順手帶上兩扇柴扉。
    走了,走得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三小身影已逝,茅屋裡,只留下兩具屍體。
    可是,屍體竟突然地動起來了,那是大鬼彭烈。
    彭烈一對牛眼略一眨動,輕輕地翻身站起,伸手取下「太陽穴」上那根細如牛毛的
針兒,一彈墜地。
    然後,走向穴道被制、半倚半坐著的四鬼姜東流,伸出兩指,正要扯下姜東流『太
陽穴』上的那根針兒。
    但是,手至半途,忽地收回,翻身躺回原處,一動不動。
    彭烈死而復活,這,已經夠怪展令人震驚、夠令人詫異的了;而,他突又翻身躺倒,
一動不動,又是怎麼回事呢!
    聽!
    看!
    一陣極其輕微的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及門而止。
    兩扇柴扉,吱呀聲中,緩緩向內打開。
    門口,薄薄曙色裡,冷然站立著一個黑衣蒙面人。
    彭烈面內而臥,無法知道來人是誰,仍是寂然不動。
    然而,站在門口的黑衣蒙面人卻似一切瞭然。
    他陰陰一笑,冷冷說道:「彭老大,起來吧,我來了,你還裝死麼?」
    聞聲,彭烈身形一震,霍地躍起,恭謹躬身。
    黑衣蒙面人冷然揮手,道:「先解開姜東流的穴道再說。」
    彭烈應了一聲是,走過去,伸手先扯下姜東流「太陽穴」上針兒,然後一掌拍向姜
東流的後腦。
    可又怪了,姜東流依舊狀如酣睡不醒。
    彭烈一愣,剛要二次出手。
    黑在蒙面人冷哼一聲,道:「這是『抱璞山莊』獨門手法,你解它不開的,退後!」
    彭烈臉脹得通紅,低頭退後一步。
    黑衣蒙面人目光陰森深注,抬手一掌,虛空拍向姜東流左胸,不含糊;無奈,姜東
流令人下不了台,兀自不醒。
    夠光彩,可惜看不見他的面貌,否則他臉上表情一定很好看,好看得筆墨難以形容。
    彭烈可沒敢說話,更不敢笑。
    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電閃,抬手就要拍出第二掌。
    但倏又放落,森寒目光移注彭烈,道:「洗不管他,等會兒再說。彭老大,你可知
帝君為何忽發慈悲,改傳二道令諭,留下你們兩條性命麼?」
    彭烈低頭恭謹答道:「彭烈冒昧。」
    黑衣蒙面人道:「在我面前少來這一套,知道就快說。」
    彭烈頭垂得更低。「不敢,彭烈的確不知。」
    「好。」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道:「稍時我會告訴你,現在,先答我一句話,你
可記得教規第十六條?」
    彭烈機伶一顫,道:「不敢或忘。」
    黑衣蒙面人點頭說道:「你且說說看。」
    彭烈應聲說道:「盡犯教規任何一條,株連家族,嚴懲不貸。」
    黑衣蒙面人將頭連點,嘿嘿笑道:「難得你記性不錯,秦無常可有親人?」
    彭烈道:「沒有。」
    黑衣蒙面人道:「金蘭兄弟,情同手足,義共生死,算不算得親人?」
    彭烈不敢不答,道:「算得。」
    「你明白那就好。」黑衣蒙面人道:「這世上,該是你彭老大、姜老四跟他最近了…
    …」
    話聲忽轉冰冷、嚴峻,接道:「秦無常行事不夠謹慎,險壞帝君大事,觸犯教規,
按第十六條論處,你認為該株連何人?」
    彭烈機伶連顫,冷汗直流,答得聲音都走了腔:「彭烈與姜四弟該與同罪。」
    「你還不太糊塗。」黑衣蒙面人嘿嘿笑說道:「帝君首頒令諭,追殺你們二人,二
次下令,突改初衷,這種該罪而不罪,該罰而不罰的殊思,在你看來,如何?」
    彭烈答道:「恩同再造重生。」
    黑衣蒙面人道:「你二人該如何報答?」
    彭烈答得好:「縱粉身碎骨、腦漿塗地,在所不辭。」
    這話說得很動人。
    黑衣蒙面人頗覺滿意,雙目異采閃漾,笑道:「不錯,的確是恩同重生再造,要不
然功力稍加半分,『蝕骨寒芒』下,你二人焉能活命……」
    笑聲忽止,森冷目光深注,道:「你當真不知帝君為何忽發慈悲,留你等兩命?」
    彭烈道:「彭烈的確不知。」
    「好。」黑衣蒙面人猛一點頭,說道:「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聽著,帝君給你二
人一次機會,要你二人戴罪立功,將功折罪,懂麼?」
    原來如此,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彭烈道:「彭烈懂了。」
    黑衣蒙面人道:「願意麼?」
    多此一問,快刀架在脖子上,誰敢說個「不」字?
    彭烈道:「願意。」
    黑衣蒙面人緊逼一句:「如不能達成使命呢?」
    彭烈道:「甘願領罪,死而無怨。」
    可憐的待罪羔羊!
    黑衣蒙面人笑得好不陰險。
    彭烈一躬身,反道:「敢請示下任務。」
    「現在不急。」黑衣蒙面人收住笑聲,道:「帝君猶在等待時機,這件事不知哪一
天才須著手,說得太早了,記好了,三日後,夜三更,大巴古剎候我面投機宜……」
    彭烈應聲說道:「彭烈遵諭,必當緊記心頭!」
    「我還有話說。」黑衣蒙面人目中冷酷的芒一閃,道:「若想乘機逃遁,遠走高飛,
那形同叛教,你該知教規對叛教者如何處置!縱天涯海角,無人能得倖免,你是聰明人,
當不會出此不智舉動。」
    彭烈不寒而慄,毛骨悚然。他當然知道那殘酷、陰狠、毒辣的懲處手法,他也親眼
看見過叛教者的下場。
    當下顫聲說道:「彭烈不敢。」
    「我諒你也不敢。」黑衣蒙面人冰冷一句:道:「我要回去覆命了,我走後,你即
刻帶著姜老四離開此地,越快越好,記住,三日後,夜子時,不得稍誤。」
    翻身倒射,一閃不見。
    彭烈哪敢多留,抄起穴道被制的姜東流,急急出門而去。
    茅屋中,歸於一片寂靜……
    偶爾,可以聽到一兩聲吱呀聲響,那是晨間山風吹動了兩扇半掩的柴扉,寂靜之中,
傳出老遠……
    諸葛靈等三小恐怕做夢也沒料到彭、姜二鬼會死而復活。
    不!應該說他們根本想不到二鬼根本未死。
    這一著,能瞞過功力高絕、個個機靈的三小,足見那出此一著之人,是如何地高明,
如何地富於心智了。
    其實,不只三小,這情形,任何人都難免上當。
    差不多與此間事相同的時間內,巫山「神女峰」上也發生一件類似的事情,手法、
詭計完全同出一轍。
    那是二老「九指神丐」商和、「鐵面天曹神鬼愁」司徒奇雙擒那凶殘陰狠的「笑面
人屠活殭屍」公羊赤。
    與其說是雙擒,不如說是獨搏。
    因為「九指神丐」商和根本就沒插手。
    他只是袖手旁觀,一旁驚陣。
    「鐵面天曹神鬼愁」威震武林,群邪喪膽,對付一個公羊赤,當然是綽綽有餘,打
來輕鬆。
    既是一個就夠了,又何必四手齊出,倚多為勝?
    而且儘管此戰許成不許敗,事關重大;但這兩位成名多年、威震宇內的奇俠,卻不
能不自詡身份、珍惜聲名。
    五招過後,公羊赤已敗象呈露,力不從心。
    十招甫屆,更是捉襟見肘,毫無還手之力。
    三弟將令,要的是活殭屍,不要死公羊;所以,司徒奇手下還功留幾分,很有分寸。
    十一招上,招招獨步宇內,鮮有匹敵的「無影追魂手」。
    在他手上,「無影追魂手」向不輕發,發無不中。
    公羊赤先出「摧心斯」,後施「奪魂掌」,用足了畢生的修為,無奈,仍難脫出
「無影追魂手」威力範圍。
    眼看公羊赤就要成擒,千鈞一髮之際,「神女峰」巔樹海之中,碧芒電閃,一線綠
光飛射而出。
    不打司徒奇,反襲公羊赤,快得連近在咫尺的司徒奇都來不及搶救,當然,公羊赤
更難躲閃開。
    綠光正中「太陽穴」,公羊赤一聲未發,砰然倒地。
    「太陽」要穴,綠光顯然淬毒,商和跟司徒奇經驗老到,都是武林大行家,無須細
看,使認為公羊赤必死無疑。
    只要活殭屍,死公羊要他何用?
    是誰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手,壞人大事?
    不想可知,那必然是「幽冥教『冰人玩的把戲。
    公羊赤既脫身無望,無力救援,只有殺之滅口。
    死了這個,能擒住那個也是一樣。
    二老震怒之下,長嘯震天,雙雙沖天拔起,直撲「神女峰」
    巔,身法之快,世所罕見。
    以此等高絕身手,神速應變,按說,暗施偷襲、殺人滅口之徒,斷難遁形,定然手
到擒來。
    豈料大謬不然。
    到達峰巔,樹海陰沉、遼闊,林內如暮靄低垂,空蕩、寂靜,看不到一絲人影,一
片衣角,哪裡有什麼暗施偷襲之人?
    這個跟頭,栽得夠瞧的。
    然,更大的跟頭還在後面。
    二老搜敵不著,懊惱異常,無意中回首下望,不由為之愣住了。公羊赤的屍體業已
不見,竭盡自力,窮搜十里,仍屬徒然。
    而且,連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
    二老立刻醒悟,一時不察,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乘機奪屍之計。
    分明,公羊赤屍體已被那暗施偷襲、殺人滅口之徒盜去,而對方來的人,也顯然不
止一個。
    但,這些「幽冥教」徒難道會借上脫逃不成?
    這種挫折,二老是生平未遇。
    此時此地,竟然碰上了,栽了。
    四目相對,司徒奇臉脹得通紅,商和那本如重棗的老臉,更脹得發紫,兩個人驚怒
威態,著實怕人。
    驚怒歸驚怒,只許成不許敗的任務,畢竟是敗了,而且敗得很慘、敗得氣人。
    其實說起來這還算好。
    要是二老知道公羊赤根本未死的話,那……
    以司徒奇的剛烈性情,只怕會當場氣結。
    這就是手法、詭計,同出一轍的類似事件。
    南宮逸要找的人證,至此全部落空。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南宮逸當著宮寒冰和辛天風的面,揚言要派人追擒人證,
誰都知道他指的是彭、姜二賊,絕想不到他另出奇兵對付公羊赤。
    因為「古家堡」沒人料到南宮逸會悟透公羊赤拉攏五鬼之事。
    那麼,怎又發生這樣的事呢?
    莫非那詭橘、狡詐、極富心智的「幽冥教主」當真智高一籌,算高一著、料事如神
不成麼?
    這,有待慢慢證實。
    是與否,日後才能揭曉。
    這一次,南宮逸是又輸了。
    雖不致因此全盤俱墨,至少,一時很難再有進展。再找人證,已難於登天,不過,
倘若南宮逸能另辟途徑,那將又當別論。
    能否另辟途徑,要看這位奇才第一的「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的神通了。
    說起來,這不容易。
    但也難說,既稱奇才第一,必有過人之處。
    要不然,他憑什麼能稱雄宇內、傲視群倫?
    這,單靠武學是不行的。
    有些事,高絕的武學絲毫派不上用場。
    就拿眼前「古家堡」的內憂來說,鬥智的機會,多於鬥力,南宮逸他竟拿一個武學
不及他多多之人莫可奈何。
    自然,這不是指的那位神秘人物「幽冥帝君」。
    而是指的潛伏在十家堂主中的那位二等內奸。
    南宮逸明知此人是誰,但,他卻拿他沒有辦法。
    因為抓不到證據。
    抓證據,就不能全憑武學,必須要較多的時間,且要靠智慧。
    智力本天賦,絲毫勉強不得。
    二老跟三小一般心情地沮喪而退了。
    他們甚至比三小更難過。
    因為他們到底成名多年,宇內皆知。
    而三小則是初生之犢,就算栽了,也沒有什麼。
    三日後,夜三更。
    大巴山麓荒林中,靜立著那座古剎。
    這座古剎,比前些日子更殘破、更廢垠了,殿宇就只剩了半邊,那僅存的半邊也搖
搖欲墜,發發可危。
    時至三更,此地更靜了,靜得恍若死了一般。
    墓地,一條黑影劃破夜空,疾如鷹隼,射入古剎中。
    黑影斂處,古剎佛堂內,陰森森地現出一個黑衣蒙面人,冷電般目光四掃環顧,不
言不動。
    適時,屋角暗隅裡,走出了兩個人,向著黑衣蒙面人恭謹躬身施禮,然後退後一步,
垂首而立。
    黑衣蒙面人傲不答禮,森冷目光輕注,笑道:「老四能動了?」
    這兩個人,正是「索命五鬼」中僅存的大鬼、四鬼。
    彭烈、姜東流忙又躬身,彭烈道:「皆帝君之賜。」
    黑衣蒙面人道:「這該是天大榮寵,隆恩殊惠。」
    彭烈忙又躬身:「彭烈兄弟身受帝君思遇,決當捨命以報。」
    黑衣蒙面人擺手笑道:「那倒不必,只要忠心不貳,達成使命就行了……」
    彭烈、姜東流恭應一聲「是」。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接道:「站好了,聽我頒示帝
君令諭,限期三月,著你二人遍歷江湖,找尋一個人,送往某地……」
    探懷取出一張紙條,道:「此人姓名、年齡、特徵以及送往地點,皆詳注這張紙條
上,千萬慎藏,手段、用法,聽你二人斟酌決定,但記住……」
    話聲忽轉陰森,道:「要活的,不許有毫髮之損,否則,哼,哼……」
    冷哼兩聲,結束了這段話,卻給彭、姜二鬼帶來了一陣寒慄,剛站直的身形重又躬
了下去,而且躬得更深。「彭烈、姜東流敬領令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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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44:43 |只看該作者
彭烈伸雙手接過了那張紙條,只一注目,立刻神情猛震,臉色大變,雙手跟著起了
顫抖。
    這剎那間,他二人已經知道所負的這項使命有多難、有多險,不但沒有把握,甚至
有可能送命。
    黑衣蒙面人目光如霜刃,深注二人一眼,笑問:「怎麼,莫非畏死懼難?」
    彭烈機傳一個寒華,忙道:「彭烈兄弟誓死效忠,不畏不懼。」
    「好。」黑衣蒙面人一笑點頭,笑得好陰。「這才不枉我帝君一番期望,其實,帝
君向不做沒把握的事,也從不差遣弱兵。
    既將這任務交你二人,帝君就有把握你二人必能圓滿達成,要不然本教高手如雲,
何不派別人?你二人單打獨鬥自然不是此人之敵,若聯手對付,那又應穩操勝券,綽綽
有餘,對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看來,這位神秘的「幽冥帝君」
    確是凡事既知己,又知彼,高明已極。
    彭、姜二鬼低頭唯唯。
    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又道:「還有什麼疑問麼?」
    彭烈低頭應道:「沒有了……」
    囁嚅片刻,又道:「不知可否寬限……」
    「不行。」黑衣蒙面人冷然拒絕,道:「帝君只交代三個月,我說過,帝君從不做
沒有把握的事。再說,事關重大,迫切需要此人,三個月已太久了。」
    彭、姜二鬼哪還敢再說什麼,只有硬挺的份兒。
    黑衣蒙面人森冷目光輕掃,陰笑說道:「你二人既然已無疑問,最後且再聽我一言,
此事不僅關係重大,而且極其機密,只許成,不許敗,不得洩露半點。必要時,寧可自
殉以滅口保密,還有,少打別的主意,否則帝君令下,任是天涯海角,你二人也絕難幸
免,望好自為之。」騰身倒射出廟,一閃沒入夜空。
    彭姜二鬼躬身相送,站直身形,四目對望,久久不語,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呢?
    畏難怕死,這可以瞞過任何人,但卻瞞不過自己,他二人自己明白,這事難比登天,
成功機會渺茫。
    無如,不領諭遵命,行麼?
    也就在這夜色深沉的三更時分——人聲俱寂,「古家堡」中一片黝黑。
    只有一處燈光閃爍搖曳。
    那是古蘭所居的那座小樓。
    燈光透自樓頭香閨。
    香閨裡暗香浮動,玉枕紗帳,半夜涼意重。
    既然燈火未熄,香閨中的人兒便該還沒睡。
    不錯。人兒沒睡,正倚椅對燈,品愁,獨坐。
    古蘭,一襲黑紗晚裝,輕裹無限美好的嬌軀,呆呆地,望著桌上那盞琉璃燈出神。
    仍是那襲黑紗晚裝,似乎說明她喜歡黑色。
    黑色,給予人的,是憂鬱、陰沉……
    這莫非象徵著這位絕代紅粉的命運?
    是耶?非耶?望之,總令人難禁歎息,鼻酸欲淚……要問什麼,恐怕無人能說出所
以然。
    有可能是受了感染,一個「愁」字的感染。
    冰肌玉骨,凝脂雪白,冷若冰霜。
    配上那襲黑紗晚裝,直令人……唉!
    案頭筆架上架著一枝德墨狼毫。
    水晶紙鎮下,壓著幾張素箋。
    素箋上,娟秀字跡行行,墨漬未乾。
    這麼晚不睡,她寫了些什麼?
    看,她微抬皓腕,輕伸二指,拈起了一張素箋。
    聽,一縷令人心碎的幽幽清音劃破小樓寂靜:「謝了茶靡春煙體,無多花片子,綴
枝頭。
    庭槐影碎被風操。
    聲尚帶嬌羞。
    獨自倚妝樓,不如歸去下簾約,心兒小,難載許多愁。「一懷愁緒,淒楚哀怨。
    這是吳叔姬的「小重山」。
    她,又拈起了另一張素箋。
    「世情薄人情惡,晚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料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一般地
一懷愁緒,淒楚哀怨。
    這是唐蕙仙和陸游的「釵頭風」。
    餘音縈繞,歷久不絕。
    她,接著又拿起了第三張素箋。
    但,櫻桃未破,檀口尚未啟開——一縷淡淡紅影成線,自樓外射入香閨。
    成線紅影似非暗器,它未直襲古蘭,只由古蘭背後掠過,落向屋角裡;屋角,燈光
難及,較為黑暗。
    這成線紅影極輕、極快,不帶一絲破風之聲。
    古蘭,她整個人兒浸沉於愁思之中,根本沒有發覺。
    紅影落地處,裊裊升起一股極淡的粉紅輕煙,隨即瀰漫香閨。
    輕煙,起自暗隅,如非有心,竭盡目力,絕難看出。
    其味似蘭麝,一如小樓金猊中散發之幽香。
    自然,古蘭更難發覺。
    古蘭,她拿著素箋,櫻口半張,隨又閉上。
    跟著,兩道黛眉微微皺起,冷冰嬌靨上突然泛起一片紅暈,她似乎微微愣了一愣,
玉指一鬆,素箋滑落。
    轉瞬間,紅暈消褪,那一雙清澈目光剛移上孤燈。
    驀地,褪去的紅暈猛又泛起,較適才更盛。
    這回,泛起的紅暈未再退去,反之,越來越紅。
    她本蛾眉輕掃,從不施脂粉。
    如今,卻似胭脂濃抹,酒意八分。
    原來清澈的美目,剎那間變得水汪汪的,目光,也顯得炙熱得直能熔金銷鋼。
    冷若冰霜的嬌靨,更顯得嬌艷欲滴,意態動人。
    古蘭,本就美,如今,她是更美了。
    而,以前的美,是高潔婦靜的,如今的美,卻洋溢著一種媚意、蕩氣。
    這種怪異現象,是她解事以來從未有過的。
    那麼,這是為何?
    墓地,她明白了,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她掙扎欲起,無奈力不從心。
    她張口欲呼,卻叫不出半點聲音。
    一絲鮮血,順著唇角流下,那是她咬破了香唇。
    一雙柔美,扣上了桌沿,扣得緊緊地,吱吱作響,木屑粉墜,尖尖十指深陷木中而
不自知。
    突然,燈光微黯,一陣搖晃。
    小樓中,香閨裡,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白面無鬚、目含淫邪的藍衫文土。
    古蘭,仍然坐在那兒,痛苦掙扎,未采任何行動。
    那,藍衫文主,卻嘴角噙著一絲詭異得意的笑意,手中折扇輕輕繞動,一步一步地
向古蘭走近。
    至肩後而止,古蘭仍然未被驚動,難道她沒有發覺?
    不可能,憑她的功力,她早應發覺了。
    只是,身受無邊痛苦,全力撐持,發覺了又能如何?
    藍衫文士眉梢微挑,折扇抬起,指向孤燈。
    適時,一聲激怒清叱響自樓外夜空。
    一條淡青人影疾驚人樓,出手如電,直襲藍衫文士。
    藍衫文士面上陡現驚恐色,開口欲呼,閃身欲躲。
    無奈,淡青人影出手太快,一指點上「命門穴」,藍衫文士未及哼出一聲,便應指
倒地,寂然不動。
    香閨裡,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眉挑煞氣,目射威稜,昂然而立。
    目光,由地上藍衫文士屍體,移注古蘭。
    忽地,煞氣消褪,威稜收斂,面上、目中,代之而起的,是一片令人難以言喻之情,
難以捉摸之色。
    古蘭,顯然是更痛苦了!因為,她已經斷斷續續的發出輕微的呻吟,大師兄的及時
救援,她仍似茫然無覺。
    宮寒冰右掌一抬,孤燈倏然而滅。
    頓時,小樓中一片黑暗……
    就在這時,又有一條人影撲進小樓。
    小樓內,響起一聲輕呼,一聲輕震,那剛進小樓的人影又復飛射而出,身化長虹,
閃沒入夜空。
    看背影,無限細纖美好,脅下,還挾著一個人。
    這不知又是誰?
    這條人影方沒於茫茫夜空裡,庭院中,人影閃動,其疾若電,一前一後,一白一黑,
兩個人直向小樓撲至。
    黑白兩條人影至樓下倏地停身駐步。
    適時,小樓內青光一閃,燈火復明,紗窗上,映出一條頎長人影,同時,樓上響起
了大爺宮寒冰話聲:「是二弟、三弟麼?
    快上來。「黑白兩條人影,正是二爺辛天風、三爺燕惕。
    聞言之下,雙雙騰身而起,飛閃入樓。
    上香閨樓內,古蘭芳蹤已音,只剩下大爺宮寒冰一人與僵臥地上的藍衫文士。
    二爺、三爺神情齊震,辛大風長眉微挑,首先發問:「大師兄,這是……」
    宮寒冰未答,手指地上藍衫義士,冷冷反問:「二弟可認得此人?」
    辛天風看也未看一眼,道:「『風流郎君』藍漫蝶,萬死有餘的淫邪之徒。」
    宮寒冰微一點頭,信手微招,屋角一線紅影倒射入握,展掌平攤掌心一顆破裂的豆
大赤丸道:「二弟可認得此物?」
    「『銷魂丹』,他竟敢……」
    「二弟如今當可明白了。」宮寒冰截口說道:「萬幸是我及時趕到,立斃此賊,要
不然蘭妹可……」
    三爺燕惕震聲問道:「大師兄,小師妹她人……」
    宮寒冰陡挑劍眉,道:「三弟傳令下去,即刻全力搜索一蒙面道姑,一有發覺,立
刻回報,任何人不得擅自動手。」
    三爺燕惕領命飛射出樓。
    二爺辛天風道:「大師兄,莫非小師妹被那蒙面道姑……」
    宮寒冰冷然點頭道:「此人功力詭異奇絕,出我意表,乘我不備。」
    能在「冷面玉龍」手下劫人,其人功力本來不言可知。
    宮寒冰吩咐得是,對方既如此功力、這般身手,「古家堡」
    三豪以下,自是無人能與匹敵。
    他不准任何人擅自動手,那是他愛護下屬。
    辛天風神情劇震,道:「這道姑突於此時出現,擄去小師妹,敵友可知,很可能是
藍漫蝶一丘之貉,小師妹女兒家,落入賊手,後果堪憂,大師兄你怎不追……」
    宮寒冰臉色一變,旋即苦笑道:「二弟,我已經夠難過的了,來得及追我會任她逃
逸?」
    這話不錯,小師妹如今是大師兄的未婚嬌妻,其關係又深了一層,他應比任何人都
要關心,他豈能不知後果?能追他怎會不追?
    辛天風自覺益浪,歉然低頭。
    宮寒冰勉強一笑,道:「你我兄弟情比手足,用不著介意這些,況且,二弟你也資
問得對。二弟別急,我拼著這條命不要,也要把蘭妹毫髮無損的救回來。」
    辛天風猛然抬眼,咬牙切齒,威態嚇人。「古家堡不惜一切,她敢把小師妹如何,
哼!」
    一掌劈下,漆幾應掌粉碎。
    宮寒冰微一皺眉,道:「二弟,死物無知,這是何苦?」
    辛天風餘怒未息,戟指地上,道:「都是這該死的東西!要不是他,小師妹怎
會……」
    越說越震怒,一掌劈向藍衫文士。
    「二弟!」宮寒冰一聲沉喝,出手如風,托住了辛天風的鐵腕。「人死百了,這豈
是你我兄弟所應為?」
    辛天風臉一紅,散功收手,垂首不語。
    「二弟。」宮寒冰斂去威態,伸手輕拍辛天風肩頭,說道:「吉人自有天相,小師
妹冰清玉潔、命大福厚,豈是淫邪之徒所能加害?別急,別愁,急愁於事無補,反亂方
寸,礙靈智,走,到我房裡去,等他們回報。」
    辛天風抬頭說道:「這些侍婢們是幹什麼的!」
    宮寒冰道:「二弟也別怪她們,到現在還不見一人,諒必是被制住了穴道。走!
    咱們先下去看看也好。」
    拉起辛天風鐵腕,轉身下樓。
    「鐵腕墨龍」辛二爺默默無言,任由大師見拉著走。








第11章
    巫山十二峰,峰峰纖麗,峰峰秀拔。
    朝雲峰巔,向西的一面,有片矗立二十丈的奇陡峭壁。
    這片峭壁,不像其他峭壁那般地鮮苔滿佈,滑不留手;而是壁面光滑潔淨,只稀稀
疏疏的掛著幾條籐蔓。
    在這片峭壁半腰,也就是約莫八九丈高處,有個半人高的洞口,洞口恰好被幾根籐
蔓所遮,如果不是有心,或是仔細看,很難發覺它的存在。
    這個洞口,雖只有半人高,但踏進洞口幾尺之後,卻便豁然開闊,不但能容二人並
行,而且可直腰抬頭。
    洞道頗稱境蜒曲折,也不過十丈深淺。
    洞底,是間半出天然、半出人工的石室。
    石室不大,凡榻、桌、凳、幾,皆為石鑿,點塵不染,樸實幽雅,看上去,令人有
種說不出的舒服之感。
    巫山多猿,但這巖洞不似為猿猴所據。
    絲毫不差,這洞內石室中住著有人。
    人,不止一個,是兩個人兒。
    這兩個人,此刻一個坐在榻上,一個坐在几旁。
    榻上的,黑紗晚裝,玉骨冰肌,粉面白皙欺霜,艷壓塵寰,風華絕代,是那因性格
孤傲任性而被呢呼為「紅粉羅剎」的古蘭。
    几旁的,長髮成合,一襲道抱,黑紗覆面,氣質超人,聖潔高貴,是那神秘道站
「虛幻」。
    古蘭,螓首半俯,嬌靨上的神情,是一片淒楚、哀怨、悲憤,冰冷的面頰上掛著兩
行淚漬。
    這位絕代紅粉,內外俱剛,從不在人前掉淚,甚至當著四位師兄。卻不知怎地,如
今她竟面對一個緣僅一面的神秘道姑珠淚雙垂。
    這,只有古蘭一個人兒明白,她面對任何人可以忍淚,唯獨對這位神秘道姑,她不
克自持,情難自禁。
    至於真正的原因,則就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了。
    道姑,因黑紗覆面,難窺面部表情,不過,覆面黑紗後,那清晰可見的目光,卻難
掩她心中的憐愛、同情。
    石室中,一片沉悶的寂靜。
    但,這只是暫時的。
    未出片刻,便有人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悶。
    那是古蘭。她緩緩抬起滾首,望了道姑一眼,輕啟檀口,話聲幽幽,極其淒婉動人。
    「及時救援,保全清白,這種恩德,古蘭不敢言謝……」
    道姑微微一笑,截口說道:「姑娘,這談不上恩德,我也並不希望什麼感恩圖報,
你我都是女兒家,清白重於性命,這是應該的,假如遭逢危險的是我,姑娘也必會出手
救援的。對麼?」
    古蘭悲淒一笑說道:「也許你對,不過,無論你怎麼說,這保全清白的殊恩,古蘭
都會永銘心中,終生不忘。」
    道姑淡淡一笑,說道:「我不想跟你多辯了,隨你怎麼說吧。」
    古蘭沒說話,但旋即面堆寒霜,目射煞氣,倒挑黛眉,一口貝齒咬得格格作響,道:
「可惜那禽獸不如的萬惡淫賊已被我大師兄擊斃,不然……」
    「姑娘。」道姑微笑說道:「萬惡淫為首,藍漫蝶他該死,也是他糟蹋婦女、毀人
清白的報應,唯實際上更該殺的卻另有其人,姑娘可知道麼?」
    古蘭呆了一呆,道:「我不懂。」
    「何止不懂!懂了你也難信!」道姑道:「姑娘恐怕還不知道藍漫蝶只是一個受人
支使的工具,真正要加害姑娘的,另有人在;這是一樁手段卑鄙、佈局巧妙的無恥大陰
謀。」
    古蘭有點懂了,黛眉一挑,道:「是誰?」
    道姑抬眼凝注古蘭。「這話我本不應該說,可是為了姑娘,我又不能不說,姑娘可
還記得上次臨別,我提醒姑娘注意的那些話了?」
    古蘭神情一震,霍然變色,道:「你是指我大師兄?」
    道姑道:「事實如此,我只有明告。」
    古蘭猛然站起,滿面怒容,但終又緩緩坐下,顏色稍改,目注道姑,冷冷挑眉說:
「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便對你怎麼樣,請你……」
    道姑淡笑接口道:「姑娘,無須那麼多顧慮,我說過,這談不上恩德……」
    美目怒射寒芒,話聲忽轉任重:道:「姑娘,令大師兄跟我無冤無仇,我犯不著挑
撥離間,惡意中傷,陷人不義,若不是為著姑娘今後安危,一生幸福,我更不必自討沒
趣…
    …」
    古蘭冷然道:「你有什麼證據指我大師兄……」
    道姑道:「我明明知道,但我沒有證據,可惜藍漫蝶已被殺之滅口,不然姑娘倒大
可以問問他。」
    古蘭冷笑道:「你這話等於沒說。」
    「不錯,我也知道。」道姑鄭重說道:「我更承認這一陰謀籌劃得至為高明,姑娘
雖身中銷魂丹毒,然神智尚清,令大師兄在擊斃藍漫蝶後所做何事,我認為姑娘應該比
我清楚。」
    古蘭嬌靨一陣飛紅,冷冷說道:「『銷魂丹』邪惡無倫,我大師兄也是被害人,情
有可原,說來說去全是藍漫蝶一人作的惡。」
    「這正是高明所在。」道姑說道:「也正是要姑娘這麼想,情有可原。圖謀得逞,
罪惡卻全歸藍漫蝶一身,高明得可以瞞過任何人,任誰都相信令大師兄跟姑娘一樣地都
是被害人;但,姑娘,你怎知令大師兄也中了『銷魂丹』之毒?」
    古蘭冷然反問:「既進房內,任何人均難倖免,你又怎知他」問得好!「道姑一笑
截口說道:「姑娘,身中銷魂丹邪毒之人,他還會舉手熄燈麼?」
    這一問,古蘭啞口,驚了心,嬌軀一陣顫抖,臉色連變,久久方強忍胸中激動說道:
「那有可能我大師兄未受其害,而發現另有來人。」
    道姑道:「誰?」
    古蘭道:「你!」
    道姑突揚輕笑,道:「這麼說來,姑娘是認為令大師兄並未受『銷魂丹』之害了?」
    古蘭答得好:「根據當時情形看來,有此可能。」
    「姑娘!」道姑美目深注,道:「你很會說話,也一直極力為令大師兄辯護,他若
知道,而稍有良知,應該羞煞愧煞……」
    頓了頓話鋒,接道:「姑娘,你恐怕還不知道,『銷魂丹』歹毒霸道,是藍漫蝶仗
以為惡的獨門凶物,若沒有他特殊解藥,任何人難逃其害!固然,內功精湛之人可以閉
息,但既然閉息便不能再動真力,令大師兄入房後曾對藍漫蝶做致命一擊,這致命一擊,
不提聚真力是辦不到的。那麼,令大師兄何以沒受毒侵?這應該容易解釋,也不難明白,
令大師兄持有這種邪毒的解藥,特製獨門解藥何來?姑娘,你自己想吧。」
    古蘭嬌軀又是一陣輕顫,嬌靨上陣白陣青,雖仍圖為宮寒冰辯護,但是心靈跟話聲
都起了顫抖:「那有可能我大師兄已受其害。」
    「姑娘!」道姑淡淡說道:「莫忘了他以指風熄燈之事。」
    古蘭不辯了,嬌靨一片藍白,美目圓睜,黛眉倒挑,失色香唇起了陣陣抽搐,默然
不語。
    良久方木然說道:「你既飛身入房救我,也動真力,為什麼你沒……」
    道姑截口道:「姑娘,我也未能倖免,只是我在臨走時順手搜到了藍漫蝶藏在身上
的解藥,沒有它,我也救不醒姑娘。」
    古蘭嬌軀顫抖加劇,香唇翕動,喃喃說道:「他這是何苦!
    名分已定,只要我願意,遲早是他的人,他為什麼要以這種卑下手段對我,為什麼…
    …「顯然,古蘭她相信了,心中如刀割般痛苦,但那只是痛心,只是悲怒,只是不
滿意宮寒冰這種做法。
    別的,她沒有想到。
    心雖更冷,師兄妹的名分猶在,她並未因這件事否認了宮寒冰在她心中的那大師兄
地位。
    其實難怪,大師兄對她百般愛護,曲意容讓。
    雖然沒有情愛可言,但這份猶比手足的感情,是深鐫心內,永遠不能抹煞、永遠不
能夠忘記的。
    她只認為大師兄不該這麼做,鄙視大師兄這種手段,別的,她沒有牽涉在一起,只
因為他是她心目中的大師兄,已經很久很久了。
    道姑回答了她那自言自語的問話,道:「姑娘冰雪聰明,似乎不應不懂。姑娘,就
因為你遲遲不願意,你對他沒有情愛可言,再加上南宮大俠的再現武林,並進了『古家
堡』,近在身側,你對南宮大俠難以自禁的情愛流露,你對他的始終冷漠,使他不得不
採取這種手段先行佔有你,免得夜長夢多,好事成空。
    其實,他錯了!完全錯了!縱然佔有一個人的身體,而心仍他屬,又能獲得什麼?
他應該考慮考慮後果。「古蘭唇邊再起抽搐,緩緩垂下螓首。
    石室中,又恢復一片沉重的寂靜。
    半晌,道姑一聲輕歎說道:「姑娘,事情已成過去,別再想它了,好在姑娘依然故
我、清白未污、白壁無瑕,仍是無羞無愧的女兒身……」
    古蘭猛抬螓首,毅然說道:「我不會再想,永遠不會再想了,這一輩子我也不再返
回『古家堡』了。你如不嫌棄,希望能跟你做個伴兒……」
    「姑娘。」道站說道:「我歡迎之至,只恐怕我這居處會委屈了你。」
    古蘭道:「我先謝謝了,恬淡無涉,清清靜靜,雖苦也甜,何況古蘭不是嬌生慣養、
養尊處優的閨閣千金。『」
    道姑笑了笑,道:「人,都有個家,不能說不回家、不要家。
    我希望姑娘這只是暫時的,『古家堡』姑娘生於斯,長於斯,日後總還是……
    「」日後事日後再說吧!「古蘭勉強一笑,淒婉無限。」世事變幻無窮,誰知道日
後是個什麼樣子?」
    道姑淡淡一笑,道:「姑娘,別做如是想,這種想法可怕得很;實在說,我很羨慕
你,我雖是出家人,那是情非得已,因為我有家歸不得。」
    古蘭隨口問:「你家在何處?」
    道姑答得妙,也有點避實就虛,說道:「我,到處為家,獨來獨往,無拘無束,不
屬於任何門派。」
    古蘭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我是問你未出家之前的家。」
    這一問,道姑似乎無從躲避,無如,她答時並未顯得困難。
    「離此不遠,我原籍北京,寄居陝西。」
    古蘭美目凝注,緊逼一句:「陝西太大了點兒,總該有個小地名。」
    道姑深注古蘭一眼,答得更妙,但越見有意閃避。「出家多年了,我已經忘了那地
方叫什麼。」
    古蘭仍不放鬆。「人忘了住地名稱,這倒是首聞。」
    道姑笑道:「姑娘,我這情形就是姑娘生平僅見。」
    顯然,她不願說。
    古蘭笑了笑,望著她道:「你似乎有很大的隱衷?」
    道姑身形微震,道:「是麼?人都有隱衷,司馬君實所謂『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
不可對人言』的說法,是有特定界限的事。本沒有不可言的,那只在願不願言而已,我
相信司馬君實他也必有不願對人言之事,對麼,姑娘?」
    這番話,高明無以,既說明人人皆有隱衷,不足為怪,又復籍司馬君實為據,暗示
她不願對人言。
    無奈,古蘭仍不放過她,道:「不然,像我就沒有隱衷。」
    「不然!」道站搖頭也做此同樣口吻,道:「姑娘有隱衷,只不過盡被我知,已不
成其為隱衷而已。像姑娘傾心南宮大俠,不克自拔之事,若非我已知道,姑娘願意輕易
對我啟齒麼?」
    道姑好辯才,古蘭啞了口,臉一紅,無詞以對。
    好半天才淡然一笑說道:「我平常總以為自己口舌還差強人意,如今才知實在笨拙
得可以,面對高明,只有甘拜下風。」
    「好說。」道姑嫣然笑道:「那是姑娘過獎,也是姑娘謙虛,更由於我所言皆事實,
事實如鐵,理當勝過任何雄辯。」
    古蘭美目凝注,異采閃漾,突然一歎說道:「我不再多問其他了,因為那是自討苦
吃,我也不想知道你的隱衷,只希望你答應我一點……」
    道姑微笑接口:「取下覆遺物,示人真面目,是麼,姑娘?」
    好厲害!
    古蘭一歎搖頭道:「看來我處處落你後著,在你算中,不錯,我就只這點要求,願
不願全憑你,古蘭不放強人所難。」
    道姑一笑,說道:「姑娘才是真正好口才,話已出口,我怎好讓人下不了台,你說
是麼,姑娘?」
    古蘭嬌靨飛紅,沒開口。
    道站卻一笑道:「姑娘,示你真面目未嘗不可,但從此取下覆遮物,我礙難從命,
懂麼,姑娘?夠麼,姑娘?」
    古蘭懂,自然懂,不知怎地,心中一陣洶湧激動,她簡直渴望已極,急不可待,猛
地一點螓首,道:「懂,我懂,夠了,哪怕是一眼。」
    道姑美目深注,突閃異采。「姑娘當真那麼想看我這張臉?」
    古蘭沒說話。
    道站自己卻道:「這一問,問得多餘……」
    笑了笑,接道:「在姑娘想像中,我這張臉是什麼樣兒呢?」
    古蘭不能不開口了,她未答先問,道:「一定要說麼?」
    道姑道:「我也有這麼個要求,請姑娘先答我一問。」
    古蘭想了想,皺起黛眉。「我無法形容,至少,該使古蘭自慚形穢,黯然失色。」
    道姑笑了。「多謝姑娘,自慚形穢、黯然失色未必,無法形容倒是真的。姑娘希望
越大,失望越大,請姑娘鎮定心神,別被我這張見不得人的臉嚇壞了。」
    伸手向耳朵邊摸去……
    陪腕一翻倏沉,廬山真面目頓時呈現。
    只那麼一瞥,古蘭心神猛震,立即怔住。
    美目圓睜,擅口半張,要不是玉手掩得快,一聲駭然驚呼非衝口而出不可;還好,
她總算及時掩住了。
    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事實冰冷殘酷,不容她不信。
    那張臉,看它的周圍輪廓,雲鬢如繪,粉腮似雪,確是美到了極點。
    但那本應風華絕代、清麗出塵的嬌靨中央部位,自眼以下,卻使人觸目驚心。
    鼻子,塌扁而斜歪,口,朱唇翻裂,厚薄不一。
    那本該吹彈欲破、嬌嫩無比的粉面雙頰,肉色赤紅,像剝了一層皮,且疤痕斑斑、
慘不忍睹。
    想像中的西施、王牆,變成了無鹽、嫫母。
    丑而可怕!
    是天仙化人,也是攝魂厲鬼。
    望之,真能令人毛髮悚然,不寒而慄。
    但,眼以上,那雙美極鳳目,清澈深逐,一泓秋水般,放射著令人不忍不看,卻又
不敢正視的聖潔光輝。
    一雙遠山般黛眉。
    欺雪賽霜,代表著智慧的白皙粉額。
    以及那一口編貝般晶瑩玉齒。
    仍是美的,美得罕絕塵衰、舉世無匹。
    由此,證明自己的想像並沒有錯。
    道姑,本來是個天仙小滴的美人兒。
    醜陋可怕的一切,那出請人為,並非天生。
    天生還好,人為,那就太殘酷了。
    是天爐紅顏?
    是……
    古蘭,好半天才走過心神,美目深注,無限歉然,打心底裡升起了一股同情,悲痛
難受,滾首半俯,低低說道:「我沒有想到,私心至感抱歉,至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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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10-6-13 07:45:53 |只看該作者
低得幾乎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
    道姑也聽見了,她很泰然,也很灑脫,笑道:「姑娘別這麼說,這麼說我更不安。
一具臭皮囊,什麼才是真面目?不必為我惋惜,為我難過……」
    頓了頓話鋒,接道:「非上上人,無了了心,我不是超人,很難做到忘我。本來,
在容毀之當初,我也很傷心,甚至痛不欲生,幾度尋死。這本難怪,女兒家誰不愛美?
然而,如今我想開了,想通了,看破了!古來多少所謂美人,到頭來還不都難免黃土一
杯,白骨一堆?有道是:看破有盡身軀,萬境之塵緣自息,悟人無懷境界,一輪之心月
獨明,唯方寸一地,靈性二字才真,對麼,姑娘?」
    古蘭微皺黛眉不語。
    顯然,她仍未能釋然。
    道姑美目輕注,一笑道:「姑娘,東海水曾聞天定波,世事何須扼腕!北郎山未曾
留閒地,人生且自舒眉,你這又何必?」
    古蘭眉頭未展,也仍未開口。
    半晌,才眉梢微挑,道:「看來你是超人,我不如你多多,遺恨終生傷心事,你竟
能處之泰然……我可以……」
    倏然住口不言。
    道姑道:「你可以什麼?姑娘。」
    古蘭微搖螓首,強笑說道:「沒什麼。」
    道姑笑了笑,道:「姑娘,我可是誠心交你這個朋友。」
    古蘭道:「我也是。」
    道姑笑道:「那麼,何顧慮之有?我並沒有把它看作什麼遺恨傷心事。」
    古蘭臉一紅,想了想,凡自猶豫。
    道姑笑了,笑得自然,毫不勉強。「也真是,我何必等你問?這張臉是被人害的。」
    雖早在意料中,仍免不了變色,而且,不知如何,古蘭她竟感同身受,眉宇間陡現
悲憤殺機。
    「姑娘,別這樣!」道始反倒柔婉慰勸。「我自己知道,那害我之人,本意不在毀
我容顏,他只是想殺死我,他出我不意由背後猛擊一掌,自以為已把我殺死,其實我並
沒有死,不過這比死更慘,我負傷昏厥倒地,頭部不巧地正好壓在一株毒草之上,以致
這張臉……」
    笑了笑,住口不言。
    話雖未說完,卻已經夠了。
    古蘭陡挑雙眉:道:「是仇家?」
    道姑微微搖頭,道:「我沒跟任何人結過仇怨。」
    古蘭動了一下美目,道:「那麼……」
    道姑截口說道:「一個『貪』字害人,那人是要搶奪我手中一樣東西。」
    古蘭道:「應該很貴重。」
    「當然!」道姑道:「不是貴重東西,也不致使他驟起凶心、殺人搶奪。」
    這話不錯。
    古蘭道:「能告訴我是件什麼東西麼?」
    「可以。」道姑道:「不過,時機未到,目前恕我還不能奉告。」
    想必,這又是一樁隱衷。
    她不說,古蘭目是不便再問。
    沉默了一下,道:「那人是誰?」
    道姑搖頭說道:「不知道。」
    背後下手,出人不意,攻人無備,一掌即被震昏,道姑她當然無從知道,古蘭這時
才猛悟自己這句話問得多麼糊塗、多麼多餘!
    嬌靨微微一紅,沒再說話。
    道姑看在眼內,心中瞭然,笑了笑,又道:「我暗中偵察多年了,一直到最近才有
了一點線索,有了一點眉目,不過事關重大,我不敢輕易肯定,還有待求證。」
    古蘭點點頭,仍沒開口。
    道姑又道:「因為當年之事對方沒留下一點痕跡,所以這求證的工作,很難進行,
只有一個方法可以很快地找到他,而且絕不會有錯。這個方法,我本人不能出面,必須
有人代替我,所以,我想請姑娘幫個忙……」
    古蘭投立即回答,美目凝注,反問:「你認識我、警告我、救我,就是為了這個?」
    「不錯。」道姑坦然承認,正色點頭。「但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我不找別人而找
你則另有原因;我們都是女兒家,見危不救,我還不是那種人,再者,我想結交你這位
絕代紅粉,我心儀已久,一見你之後,不知為了什麼,我更覺得你十分投緣。」
    按說,線僅兩面,道姑行跡神秘漠測高深,這種話,任何人都難相信,但,古蘭她
竟深信不疑。
    這,連她自己都說不上所以然。
    也許,這正是那一個「緣」字。
    要不,就是道姑的話,具有令人不忍不信的威力。
    古蘭心中激動,目閃異采,默然未語。
    道妨一笑說道:「姑娘,交淺言深,我也自知難……」
    她誤會了,其實,古蘭此刻恨不得張開粉臂,緊緊抱著她,叫她一聲姊姊。
    這種感情,早在古蘭看見她第一眼就產生了,如今,這種感情的激動,更為強烈。
    道姑話未說完,古蘭便搖頭接口:「你該知道,古蘭她不是那種人,要不然,她怎
值得你曲意結交?只要我能幫得上忙,任何艱險不辭。」
    道姑美目凝注,道:「姑娘,我不希望這出諸你所謂的報恩。」
    古蘭正色搖頭。「絕不是,但我說不上理由,我只能說我仰慕你、敬你、愛你,可
能這就是你所說的投線吧。」
    道姑美目中異采大盛,竟然淚光閃閃,奪眶欲出。
    但,剎那間,她又收斂得一伽平素,微笑說道:「我謝謝了,這件事不急,以後再
說吧,那天我跟你提的那件事怎麼樣了?
    是不是仍……「古蘭立刻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截口說道:「我不願以恩換取他的心,
這樣不好。」
    「姑娘。」道姑說:「你的想法固然不錯,但我卻認為這沒有什麼不好。」
    古蘭道:「怎麼樣這都顯得有點勉強,而非發乎自然,出自衷心。你知道。情,勉
強不得,也不能有一絲其他成分。」
    這道理千對萬對。
    道姑似乎無辭以辯,沉默了片刻,望著古蘭笑道:「姑娘,你令人既敬且佩,姑不
論是否以恩換心,他總是姑娘的朋友,而且交非尋常,站在朋友立場,幫助他,幫他偵
破多年未破的殺妻懸案,助他報雪多年含恨的殺妻之憂,這應該義不容辭。」
    事不關己,何須如此?
    看來,道站是個難得的熱心人。
    古蘭目射疑惑,望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道姑笑了,道:「你這不是交朋友應有的態度,請只管問。
    我當袒露肺腑,掏心為姑娘釋疑。「古蘭臉紅了,無他,是被人窺破心思,想了想,
道:「事不關己,我總覺得你……」
    「姑娘。」道姑眨動美目,嫣然笑說道:「事不關我,卻不能說不關你;你我雖緣
僅兩面,但彼此卻有知己之感,我敢說我們之間的感情,要較請別人數十年的朋友來得
深厚,姑娘以為對麼?」
    事實如此,古蘭怎麼否認?微微點了點頭。
    「這就是啦!」道姑微笑說道:「知己朋友,不分你我,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麼?
為什麼我不能熱心?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姑娘?」
    好會說話!古蘭臉紅了,也語塞了。
    她明知不完全是這麼回事兒,道姑還另有其他用意和原因,無如,她找不出話來辯
駁,也不忍多辯。
    道姑那雙清澈深造的目光,似乎看透了她,又說道:「當然,我承認,這也木是完
全為了姑娘。姑娘應該還記得,我是天香玉鳳柳姑娘的閨中密友,她不白而死,身為她
閨中密友的我,怎能不為她雪報仇恨?怎忍心讓她長久難以瞑目?姑娘也許又要問,我
既是柳姑娘閨中密友,為什麼自己不出面卻要假手姑娘?但,姑娘,我有不能出面的苦
衷,我只能盡心,而無法盡力,這苦衷,原諒我仍要隱瞞一時,日後就是我不說,姑娘
也會有明白的一天……」
    口氣極是柔婉,加上那甜美動人的話聲……
    古蘭一陣激動,情不自禁,突然道:「別說了,我不問你的苦衷,也不想知道什麼
原因了,我全聽你的就是了。」
    道姑目光中難掩激動之情,是喜悅,也是感激。
    皓腕疾伸,突然緊緊抓住古蘭一雙柔美。手兒,帶著輕顫,話聲,也帶著輕顫,美
目,噙淚光,閃閃欲滴。「姑娘,謝謝你!」
    就這五個字,但在她來說,這已經夠多了。
    其實,她的目光早將心中一切流露無遺。
    這五個字包含了太多東西,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古蘭,她能清晰地體會到,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覺兩眼一熱,淚水滑過面頰,
墜落襟前,濕濕地,酸酸的,涼涼的。
    兩人一陣沉默……
    驀地裡,一個話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話聲清朗,傳自洞外,帶著些難言的羞愧。
    咦!赫然竟是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來了。「蘭妹,我來了!」
    聞聲,道姑神情微震。
    古蘭臉上也變了色,沒有立即答理。
    他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這地方距「古家堡『了算近。
    遠在巫山朝雲巔,洞口並還布著籐蔓,不能說不夠隱秘。
    況且,巫山十二峰,他怎單單找此峰?
    這時候,誰也無暇多想。
    道姑以目示意,古蘭不得不開口,但她答得冷漠:「大師兄找到這兒來做什麼?」
    洞外宮寒冰道:「請蘭妹回堡。」
    「多謝好意。」古蘭冷冷說道:「大師兄請自己回去吧。」
    宮寒冰道:「蘭妹這是……」
    古蘭截口說道:「我今生今世再也不回『古家堡』了,請大師兄轉告二師兄、三師
兄,『古家堡』從現在起,已經沒我這個人了。」
    「蘭妹,我不懂你這是什麼意思!」
    古蘭黛眉一挑,道:「我卻認為大師兄應該很明白。」
    洞外寂然,過了一會兒,宮寒冰才又開口發話,口氣,是一片茫然、詫異,他說:
「蘭妹,我實在不懂你為什麼……」
    古蘭黛眉挑得更高。「大師兄一定要我說?」
    「我想請蘭妹說明一下,否則我永難……」
    古蘭道:「大師兄,藍漫蝶潛入『古家堡』的事你有什麼說的?」
    女兒家對這種事究竟不便說得太明白。
    洞外宮寒冰答道:「三弟值夜,他太疏忽,我已加……」
    古蘭怒聲道:「事不關三師兄,你對三師兄怎麼樣了?」
    「蘭妹!」洞外宮寒冰苦笑說道:「師兄妹間情比手足,我怎會對三弟如何?
    只不過說了他幾句……」
    古蘭神情一鬆,臉色也稍為和緩,但語氣仍冰冷逼人:「我問的是大師兄擊斃藍漫
蝶以後的事。」
    洞外,宮寒冰沒立即答話。
    是無辭以對?是自覺羞慚?還是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其實,應該三者都是。
    古蘭又道:「大師兄擊斃藍漫蝶,拯我於危厄,保全我清白,我至為感激,但那擊
斃藍漫蝶以後的行為,卻令我齒冷心寒。」
    洞外,宮寒冰的聲音有點沙啞:「蘭妹,擊斃藍漫蝶,拯蘭妹於危厄,身為大師兄,
那是份內之事,師兄妹之間談什麼感激……」
    頓了頓話鋒,接道:「至於以後事,蘭妹當知我一時不慎,也被『銷魂丹』…
    …」
    古蘭冷冷接口道:「大師兄,那你又以指風熄燈做什麼?」
    宮寒冰答得非常快,毫無猶豫:「蘭妹誤會了,那是因為發現樓外另外又有人……」
    古蘭飛快說道:「這麼說來,大師兄並未中『銷魂丹』之毒了?」
    宮寒冰掙了掙,道:「蘭妹,我不願再瞞你,是我及時屏息……」
    古蘭不容他再說下去,道:「屏息無法再動真力,但大師兄曾對藍漫蝶做致命一台,
這說明已動真力,既能動真力而又身求中毒,這豈不矛盾?」
    洞外宮寒冰默然未答。
    古蘭冷哼了一聲。「還是我來替大師兄說了吧!末中『銷魂丹』邪毒,那是大師兄
事先懷有藍漫蝶獨門解藥,解藥既稱獨門,當非他人所能仿製。大師兄,你解藥何來?
一切我都明白了,大師兄不用再說了,我敬你為大師兄,還是請回吧。」
    宮寒冰久久方道:「蘭妹,這些話可是洞中那位道姑告訴你的?」
    這叫古蘭如何回答?
    說是嘛,不好,人家幫自己的忙,救了自己,總不能再給人家招嫌隙、添麻煩,那
說不過去的。
    否認嘛,這又是瞞不了人的事實。
    古蘭有點作難,剛一沉吟。
    道姑已然微笑說道:「不錯,宮大俠,這都是我說的,事實如鐵,宮大俠當不會責
我挑撥離間,無中生有吧?」
    宮寒冰答話了,但不是對道姑,而是對古蘭。「蘭妹,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所安
排,但我沒有惡意,那是因為我太愛蘭妹了。事非得已,情出難禁,這多日來,蘭妹應
該瞭解我的苦惱,我擔心、害怕;我擔心什麼,害怕什麼,蘭妹諒必知道,諒必無須我
多說。況且,你我名分已定,蘭妹遲早總要下嫁,我自知做錯,但,蘭妹,這並不能算
太大的罪惡。多少年來,我愛蘭妹,盡心盡力,我怎忍心傷害蘭妹?
    可是,蘭妹,我……」
    越說越痛苦,越說越激動,余話被喉間什麼東西堵塞,說不下去了。
    古蘭嬌靨上的神色冰冷而木然,但在那冰冷而木然的神色中,卻起了一陣抽搐,抽
搐起自香唇邊,極其輕微……
    這情形,落在道姑眼中,她明白古蘭此時心中的感受,她明白古蘭已被宮寒冰那痛
苦、激動的一篇話勾起了一絲不忍。
    宮寒冰說得不錯,也說得動人,他本深愛古蘭,名分已定,使他如了多年心願,獲
得人間少有、地上無雙的美麗嬌娘;可是南宮逸的再現武林,蒞臨「古家堡」,卻給他
帶來莫大威脅,這威脅,使他時刻難安。
    雖然,古蘭一直對他僅止於師兄妹間的友愛,而非兒女情愛,但他卻敏感地覺出古
蘭變了。
    轉變得冷漠、冷淡,連那僅止於兄妹間的友愛,也顯得生分了。
    而這轉變,正站於南宮逸取下那張特製人皮面具、表明身份的那一天,他怎不擔心、
害怕,毀林?
    人之常情,這本難怪。
    他不是超人,他無法忍受古蘭的這種轉變。
    於是,在萬般不得已、萬般無奈之下,他不得不出此下策,想先下手為強地造成事
實,免得夜長夢多,好夢成空。
    這話說得通,其行為似乎也請有可原。
    古蘭跟他名分已定,遲早是他官寒冰的人,行之悻禮,操之過急,他這種做法固然
不對。
    然而,這的確不能算是太大的罪惡。
    因為他不是對別人,而是對自己的未婚妻子。
    加上這多年來他對古蘭無微不至的愛護,曲意遷就的客讓;古蘭,打從心底裡升起
了一絲不忍……
    這位絕代紅粉,雖然外表冷若冰霜,內裡,卻是個感情極為豐富的人,心腸一軟如
棉。
    她不能因了這件事,就否定了大師兄多年來對她的愛護。
    這不是懦弱,不是優柔,這是人性,可貴的人性。
    道姑禁不住暗暗點頭。
    但,驀地,古蘭一轉平靜,平靜得出奇,說道:「大師兄,別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你請回吧。」
    「蘭妹……」
    「大師兄。」古蘭截口說道:「大師兄多年來對我的愛護,我永遠不會忘記,今生
我會報答的……」
    「蘭妹!」宮寒冰聲音顯得更沙啞:「那是應該的,對三位師弟,我也一樣,這是
友愛,友愛談什麼報答?務請蘭妹隨我回堡,否則我更加難安。」
    古蘭淡淡說道:「大師兄,我再說一句,你請回吧。」
    按說,宮寒冰受古嘯天遺命接掌門戶,既是大師兄又是掌門人,他可以用那無上的
權威,要古蘭跟他回去。
    但是,他沒有這麼做,話反而說得更委婉、更柔和,是懇求,低聲下氣,顫聲說道:
「蘭妹,飲水思源,落葉歸根,誰沒有個家?『古家堡』蘭妹生於斯,長於斯,師父及
四師弟屍骨未寒,蘭妹何忍不返?縱不諒於我,也該為師父及四師弟…
    …」
    也許,對這位未婚妻小師妹,他不忍動用那無上權威,再不,就是他知道那套方法
對這位小師妹也行不通。
    軟辦法,收了點效果。
    古蘭的嬌軀倏起輕顫,唇邊,也浮現一絲輕微的抽搐,是一片難以言喻的悲痛……
    然而,剎那間,她又恢復那出奇的平靜,冷然說道:「大師兄,最後再說一句,我
意已決,請勿再言。」
    「蘭妹真的不回堡,不要家了嚴古蘭道:「我只說不回堡,沒說不要家。「」我認
為那沒什麼兩樣。」
    古蘭黛眉一挑,卻又談談說道:「隨大師兄怎麼想吧。」
    顯然,她沒有心情多辯。
    洞外寂然,良久才又傳來宮寒冰的話聲:「既然蘭妹心意如此堅決,我也不好再說
什麼了。千不是,萬不是,都是我的不是,蘭妹卻因何就不能原諒呢?蘭妹,我走了,
莫忘了我跟二弟、三弟,甚至『古家堡』的一草一木,都在日夜盼望著蘭妹歸去……」
    話聲落處,不復再聞任何聲息。
    古蘭緩緩垂下螓首,繼之,香肩一陣輕微聳動。
    無聲的哭泣最為傷人。
    道姑美目中盡射愛憐,並沒開口慰勸。
    她知道,這時候的慰勸,是多餘的。
    江湖上發生了一件事。
    這件事,不出幾天即震動四海、沸騰八荒。
    這是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雖然令人難信,但卻有人親眼目睹,言之者,繪形給影;聽之者,不容不信,於是,
就傳開了——這件事,為天下武林,帶來了驚喜,也為一些人帶來不安。
    驚喜,是莫大的驚喜,不安,是莫大的不安。
    其實,與其說是一件事,不如說是一個人。
    這個人兒,是位風華絕代、清麗若仙,美得不能再美的白衣少婦,她氣度超人,不
帶人間一絲煙火氣。
    就是她的出現,撼動了整個武林。
    有的人懷著驚喜莫名的心情,舉手加額,同聲稱慶。
    有的人懷著我棘不安的心情,食不甘味,寢難安枕。
    有人說,曾見她對月卓立於巫山「神女峰」巔,衣袂飄拂,隱約雲中,人與名山共
纖麗,名山猶遜她三分。
    有人說,看見她向日卓立於華山「蓮花峰」頂,蜂首微俯,雲鬢飛舞,俯望「萬松
谷」中一片廢墟默默憑弔,黯然傷神。
    有人說……
    看見的人不少,說的人也不少。
    儘管看見的人多,說的人多,所指的人兒,卻總是一個她,所指的地方也總不離
「古家堡」周圍數百里。
    於是,這個人兒,這件事,使人們暫時淡忘了那實力龐大。
    高深莫測、神秘、詭靨、陰狠、毒辣的「幽冥教」。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
    這日夜晚,「古家堡」外表看上去很寧靜。
    庭院深深,亭、台、樓、榭……
    不,不能說一切都是靜的。
    有一個動的,那是一個無限美好的雪白人影。
    雪白人影,飄起自古家堡後的一座小峰上,凌風御虛,極是輕盈靈妙地降落在堡內
一座精緻小樓之上。
    這座小樓,人已去,樓已空,是往日古蘭所居。
    人影斂處,冷輝下,小樓上,現出二個白衣人兒,衣袂飄飄,迎風卓立。
    那是位白衣少婦,她,雲髻高挽,環珮輕搖,黛眉風目,瑤鼻擅口,美得筆墨難以
形容。
    因為,筆墨所寫,皆塵衰世俗字句,用塵衰世俗字句形容這位白衣少婦,那簡直是
讀冒。
    還有,筆墨尤其萬難形容的,是她那一種獨特氣度、超人風度,只能感受到,卻說
不出。
    站在她面前,在那雙清澈、深邃的柔和目光輕掃下,任何人皆不敢仰視,自慚形穢,
自感渺小。
    一切黯然失色,一切微不足道。
    天人立判,仙凡即分。
    由身法上看,她一身武功修為也高絕奇奧。
    但,「天下第一堡」究竟還是「天下第一堡」。
    戒備之森嚴,自然為其他門派難望項背。
    她剛落屋面,美目輕掃環顧,擅口微啟,尚未發話。
    突然,一條黑影疾若鷹隼,如飛掠了上來。
    長眉鳳目,一身俱墨,神威懾人,那是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夜闌未寐,敢情
今兒個是他值夜。
    距一丈停身,略一注目,辛二爺滿臉驚喜恭謹色,抱拳施禮:「芳駕莫非南宮夫人…
    …」
    白衣少婦落落大方,微微襝衽,未答問話,嫣然笑說道:「夤夜打攏,唐突冒昧,
辛二俠海涵。」
    天!敢情選來芳蹤時現,轟傳天下的就是她——「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那被
人殺害、已死多年的愛妻,「天香玉鳳」柳天雙。
    這就怪不得會震動四海、沸騰八荒了。
    這位已死多年的絕代紅粉,竟突現武林,難道說她白骨生肉、死而復活?難道說她
根本就未死?只是訛傳?
    是不是南宮夫人,她未答覆。
    不過聽話意,她認識辛天風。
    當然,南宮逸既與「古家堡」有舊,彼此多少見過。
    其實縱沒見過,對「古家堡」的四豪,任何人也不會陌生。
    辛二爺呆了一呆,整容再次施利,道:「月來武林傳言紛法,天風唯恐有誤,還不
敢輕信這天大喜訊,如今芳駕從天而降,始信其真,字內幸甚,『古家堡』蓬蓽生輝,
無限光寵,芳駕蒞臨,不知有何教言?」
    她一直面含微笑在聽,聽罷說道:「豈敢,我聽說南宮大俠刻在貴堡,特來相尋。」
    辛天風「哦」地一聲道:「原來夫人是來找南宮大俠的……
    南宮大俠已不在『古家堡』,如今他跟商大使及司徒大俠同住山下小鎮上『高昇客
棧』內……「白衣少婦微笑截口說道:「那麼我不再打擾,謝謝二俠,改日再來拜望。」
    夜深人靜,加以小師妹已不在堡中,辛二爺不便留客,當下抱拳說道:「改日務請
光臨,恕天風職責在身,不能遠送。」
    「好說。」白衣少發還禮嫣然笑道:「請代我問候老堡主、古姑娘及宮大俠幾位安
好。」
    似乎,她還不知道「古家堡」遭逢的驚人變故。
    辛天風也不便多說,強笑謙遜致謝。
    白衣少婦再揖道擾,飄然而去。
    人已逝,淡淡蘭麝猶飄散夜空。
    辛二爺由來敬重這對羨煞塵寰的伉儷,恭謹目送,一直凝望著那無限美好的雪白身
影消失不見,才飄身下屋。
    剛落地,庭院暗影中踱出了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
    辛大風微微一愣,說道:「大師兄還沒睡?」
    宮寒冰談笑道:「睡了,沒睡著,起來走走。」
    笑得勉強,眉宇間鎖著一重憂愁。
    這是為何?
    可能是因為那位未婚妻小師妹人劫去……
    辛天風望了望他,道:「剛才……大師兄都看見了?」
    宮寒冰點頭不語,眉鋒,似乎皺得更深。
    但,旋即,他挑眉說道:「二弟可看清楚了?是南宮夫人麼?」
    辛天風呆了一呆,道:「怎麼?」
    宮寒冰微微搖頭說道:「沒什麼,白骨生肉、死而復活,世上沒這種說法,一個被
人殺害,已死多年的人,會突然現蹤,我總覺……」
    原來如此,他懷疑。
    辛天風截口說道:「大師兄,這有兩種可能,那昔年死訊,可能是訛傳,要不就是
南宮夫人,她被人殺害而未致死。」
    宮寒冰點了被點頭,道:「這麼說,二弟是看清楚,沒錯了?」
    辛天風答得異常肯定:「我眼力不差,再說昔年彼此都見過。」
    看來,果然是不會有錯了。
    不知怎地,剎那間,宮寒冰眉頭皺得更深,神色有點不自然;不過後者不甚明顯,
若不留心誰也看不出。
    辛二爺,他卻微有所覺,惑然投注道:「大師兄……」
    宮寒冰「哦」地一聲,笑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難懂。」
    辛天風剛要張口。
    宮寒冰已又擺手笑道:「二弟忙去吧,告訴他們警覺些,有人進了『古家堡』,來
而又去,至今他們竟都茫然無覺。」
    辛天風不好再說,躬身一禮,轉身欲去。
    「二弟,慢點!」宮寒冰突又出聲將他喚住,略作沉吟,皺了皺眉頭,抬眼望著他,
說道:「待會兒找個人,替我準備準備,明兒個我要出門做趟遠行。」
    大爺宮寒冰多年未遠離「古家堡」了,怎麼突然要做遠行?
    這是為什麼?
    這時候他怎走得開?放得下心?
    辛天風訝然說道:「大師兄……」
    宮寒冰沒等他問下去,便鄭重解釋道:「這多天來,小師妹毫無下落,我很擔心,
萬一有什麼差池,我對不起師父他老人家,考慮了很久,我覺得我應該出去追查一下。」
    這話是怎麼說的,奇怪!
    那日找去巫山「朝雲峰」的事他難道忘了?
    顯然,二爺辛天風他對此毫無所知。
    也就是說,派出去的偵騎,都沒找到古蘭。
    既沒找到古蘭,那麼宮寒冰他又怎麼知道那巫山「朝雲峰」的隱密所在呢?這又是
誰告訴他的?
    宮寒冰為何不告訴辛天風,他找到了小師妹,而這位小師妹卻堅決拒絕跟他回堡的
實情?
    可能是因為這是件不光彩的事,他引以為羞。
    引以為羞的事,誰肯告訴別人?
    他這趟遠行,又要往何方?去做什麼?
    提起了師妹,辛二爺心情亦立轉沉重,長眉深鎖,面色凝重地道:「大師兄,我看
不如由我或者三弟走一趟。」
    他也顧慮到大爺走不開,身為掌門人,怎能輕離?
    宮寒冰搖了搖頭,微笑道:「不,二弟,你的心意我明白,你也該明白我的心意,
我身為大弟子、大師兄,小師妹又是我的未婚妻室,怎麼說都該由我去。堡內的事,我
已有安排,二弟你代領全責,三弟為輔,這樣我很放心,至於我出門的事,二弟不可對
任何人輕洩,除了三弟外,就是堡內之人也不可讓他們知道。」
    大爺由來言出必行,任何人阻攔不了。
    再說,這樣安排也夠妥當,夠安穩。
    二爺代掌門戶,三爺輔之,照樣武林側目不敢輕犯,更何況大爺出門嚴諭保密,誰
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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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47:49 |只看該作者
辛天風只有躬身領命。
    宮寒冰擺擺手,辛二爺剛待離去。
    驀地裡,夜空中傳來一個清朗話聲:「二俠,請稍候一步。」
    長虹如電,白影疾射,劃破夜空,直瀉落地。
    儒衫飄拂、俊逸瀟灑,是南宮逸。
    大爺、二爺一齊拱手,尚未說話。
    南宮逸急不及待,已然說道:「二快,聽說拙荊來過『古家堡』?」
    聽說?
    辛天風微愕點頭:「不錯,難道……」
    南宮逸面上陡現驚喜色,神情激動,飛快接口:「如今呢?」
    辛天風又復一愣,道:「難道南宮大俠沒見著夫人?」
    這回,該南宮逸怔愣了。「怎麼說?」
    辛天風道:「尊夫人來『古家堡』找尋南宮大俠,是辛天風告訴尊夫人……」
    南宮逸明白了,「哦」了一聲,急急說道:「可能路上錯過了,多謝相告,二俠看
清楚了是拙荊麼?」
    他唯恐有誤,雖明知辛天風不會看錯,卻仍要多問一句。
    人都是這樣,何況他們夫婦伉儷情深,這武林傳出的消息,對他來說,是驚喜欲絕,
震動太大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消息是真的;儘管多日來的傳說紛法,武林沸騰,但那究竟只是
傳說,而如今愛妻來過了「古家堡」,昔年舊識辛天風他絕不會看錯,當不會騙他。
    辛天風肅然點頭。「沒有錯,雖然尊夫人未曾明白承認,但……」
    余言未出,南宮逸已騰身而起,半空中揚聲發話,聲音帶著顫抖:「就此別過,容
日後再來面謝。」
    神龍擺尾,天馬行空,電射而去。
    真摯深情,最為感人。
    辛二爺呆立良久,搖頭歎息。
    宮大爺木然卓立,默然未語。
    「古家堡」中,又回復一片寂靜……










第12章
    小鎮上,「高昇客棧」內,南宮逸房裡,對燈坐著老少六位奇俠,靜悄悄地,誰也
沒有開口說話。
    個個神情煥發,激動中帶著難言的驚喜。
    還說什麼?誰也沒心情再談別的了。
    那是「九指神丐」商和。
    「鐵面天曹神鬼愁『門徒奇。
    「鐵算盤」魏胖子,魏三清。
    「玉麒麟」諸葛靈。
    「鐵獅子」小黑。
    「銅金剛」小虎。
    可未見南宮逸的愛妻「天香玉鳳」柳無雙在座。
    看情形,這老少六位是在坐等南宮逸,等南宮選帶回喜訊。
    突然,商和跟司徒奇滿面激動,霍然躍起。
    適時,南宮遍推門而入。
    等不及南宮逸開口,商和便急發問:「三弟怎麼樣?」南宮逸未答,星目輕掃環顧,
一臉詫異之情:「大哥,無雙她沒來?」
    老少六人俱皆一愣,司徒奇詫聲說道:「三弟,怎麼回事?」
    南宮逸強忍滿腹疑異,道:「無雙今夜確曾去過『古家堡』找我,而辛二快他說已
經告訴無雙咱們都在這兒,無雙早已找來了。」
    老少六人愣住了良久,商和方道:「會不會無雙路上遇事兒……」
    司徒奇已然沉聲說道:「對!無雙可能在路上遇到了什麼事兒,店裡不能沒有一個
人兒,魏老哥請留下照顧,三弟,咱們分頭找她去,走!」
    他可是說走就走,當先疾揀出屋。
    三小跟著撲出,商和走在最後。
    剎那間,老少六位奇俠走得無影無蹤,屋裡只剩下魏胖子一個人對燈站著。
    魏胖子沒走,他明白,司徒奇說得對,店裡不能沒個人兒留守,都走了,萬一柳無
雙恰又找來了,怎麼辦?
    另外,他更明白,司徒奇這也是為了他,非至萬不得已,絕不願讓他稍露行藏、現
本出來。
    這一找,費了大半夜工夫。
    老少六人,只分做了四路。
    南宮逸、商和、司徒奇各人一路,三小沒有分開,合作一路,這是南宮逸的意思,
他怕萬一遇上事兒,三小年輕功淺,分開了應付不了。
    四路分向東西南北,遍尋「古家堡」百里以內。
    在他們老少六位的分路搜索,「古家堡」百里以內,就是一草一木也斷難逃過,等
於翻開了每一寸地皮。
    一直到天色破曉,這老少六人才相繼返回「高昇客棧」。
    卻個個神色頹喪、困惑,見面俱皆無言搖頭。
    很明顯,徒勞枉費,一絲人影也沒找到,也沒發現這百里之內,任何搏鬥痕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誰也弄不明白。
    夫妻分離多年,「天香玉鳳」柳無雙既然未死而突現武林,以其與南宮逸的伉儷情
深,她應該片刻難待,天涯海角地遍尋夫婿下落,不知道便罷,知道了焉有不找來之理?
    如今,她明明知道夫婿所在,也確證她找來了,而,卻偏偏不見人影,這怎不令人
困惑、人人憂慮?
    房中,老少七人默默相對,個個低頭,一片寂靜。
    這寂靜,顯示了每個人心情的沉重。
    墓地,南宮逸抬起頭來,道:「大哥、二哥,我想到『終南』去一趟。」
    二老一愣抬頭,商和老眼深注,道:「三弟之急是……」
    南宮逸截口說道:「昔年曾有人最後在『終南』看見無雙,後才失了她的下落,接
著我華山『龍鳳小築』便遭火焚;等我離開華山,趕到『終南』,只在『終南死谷』中
找到無雙一支鳳釵,鳳釵旁,還有一攤乾涸血漬,這證明無雙是在『終南死谷』遇難,
所以我想……」
    司徒奇插口說道:「三弟是懷疑辛二爺之言……」
    「不!」南宮逸搖頭道:「辛天風是個鐵錚漢子,他絕不會騙我,無雙確到過『古
家堡』,只是我不解她為什麼不明白承認身份。」
    司徒奇惑然說道:「那麼三弟趕至『終南』是要……」
    南宮逐道:「二哥,話是辛天風說的,雖然他不會騙我,我總該證實一下才能……」
    商和說道:「三弟糊塗,武林傳言紛紛,還會有錯?無雙已知咱們在此,她還會到
別處去麼?你又要去什麼『終南』?以我看……」
    南宮逸苦笑說道:「大哥,可是她沒有來。」
    司徒奇瞪眼說道:「三弟,你是說無雙她有意……」
    「二哥!」南宮逸望著他皺眉頭說道:「你這話是怎麼說的?
    我們倆的感情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說多年分離,當年就是一日小別……「雙眉
微軒,神色有點黯然,目光下垂,沒說下去。
    這話不錯,他們這對伉儷,恩情猶似海深,別說如今多年分離,音訊久沓,就是當
年一日小別,也如隔三秋,相思欲絕。
    司徒奇,他倏覺老臉漲熱,感到慚愧。
    本來嘛,他素來深知三弟夫婦間的感情,怎會有這種想法?怎好說出這種話來?
    真是!
    南宮逸微微吁了口氣,接著說道:「再說,她若有意……又何必到古家堡找我?
    我只是懷疑辛天風會不會看錯。」
    司徒奇低著頭,沒答腔。
    商和卻微皺眉開了口道:「三弟,我仍認為無雙是在來此途中遇到什麼突發事故而
臨時走開了。」
    南宮逸道:「希望是她,也希望如此,但只是希望,所以我必須到『終南』去一
趟。」
    司徒奇搖頭說道:「三弟,去一趟『終南』,就能證實了麼?」
    對啊!事隔多年,哪會這麼容易?
    南宮逸卻答得毫不遲疑:「能!不論無雙是生是死,這次我非弄個徹底明白不可。」
    這是情,是真情,世間唯有真情最感人。
    商和蠶眉雙軒,目注南宮逸道:「三弟,為了這件事,我不攔你,可是『古家堡』
的事怎麼辦?蘭姑娘安危繫於你身,你能遠離麼?」
    這一問,難煞人。
    南宮逸面上陵起抽搐,但那極其輕微。「有大哥、二哥在,我很放心。」
    看來,這幾位都還不知「古家堡」中發生了新變故,人去樓空,古蘭早已離開了
「古家堡」了。
    商和搖搖頭,笑了起來,道:「三弟,別往我倆臉上抹粉了。
    你二哥跟我都有自知之明,別說鬥不過宮寒冰,就是那武林群邪萬一捲土再來,單
憑我跟你二哥這兩塊招牌也難收鎮壓阻嚇之功。「南宮逸陡挑劍眉,星目飛閃冷電,道:
「古蘭是他宮寒冰的未婚妻室,據我多日來的觀察,宮寒冰對古蘭是真情真意,短時間
內,宮寒冰還不至凶心再起,橫施辣手。至於武林群邪,他們敢!」
    這懾人的威態,連商和、司徒奇看了都不禁心中一凜,要是讓武林群邪看到,那就
不知又會怎麼樣了!
    「行啦,三弟!」商和大笑而起,輕拍南宮逸肩頭,道:「我跟你二哥,生手除了
你之外服過誰來?宮寒冰再狠,只怕還不能把我們兩副臭而硬的老骨頭怎樣。
    至於武林群邪,哼!哼!
    我跟你二哥就是拼了兩條老命,也絕不讓他們通了心願,你去吧,但記住,三弟,
早去早回,我們這老少幾個,也等著好消息哩。「南宮逸跟著站起,滿臉感激之情,道:
「大哥、二哥,這兒的事,交給您二位了,我一有結果,立即兼程趕回,如果那真是無
雙她找了前來,告訴她,叫她在此等我,別再到處亂找了,另外派人通知我一聲,就行
了。」
    商和笑道:「三弟怎麼一下子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了?這些事兒還用得著你交代?
    放心,一切有我們兩個老的,你去吧!」
    南宮逸也笑了,有點赧然,轉注魏胖子,說道:「老哥哥,我大哥、二哥不在的時
候,小心三個小的,千萬別上了他們的當,除了小虎,個個嘴甜,尤其小靈,一切老哥
哥多照顧,房錢、飯錢,等我回來一併算。」
    輕鬆詼諧中,友情洋溢。
    魏胖子縱聲大笑,一身肥肉直哆嗦,推椅站起:「不行,先留下點兒,你先溜了,
到時候萬一老少幾位也跟著先後拔了腿,人海茫茫,我找誰去!」
    這位胖老兒也湊了趣兒,樂和上啦!
    豪邁、蒼勁大笑聲中,諸葛靈星目眨動,笑說道:「沒關係,魏叔,小靈給您出主
意,逕上河南抱璞山莊登門要債,包管少不了;可是您可千萬別上北京丐幫總舵,那地
盤去不得,要債不成,恐怕進一步得施捨幾個……」
    「小鬼頭,你敢調侃大伯!」
    商和瞪眼揚掌,諸葛靈一伸舌頭閉了嘴。
    又是一陣震天大笑,屋頂險些沒被掀飛了。
    「大哥,二哥,老哥哥,我走了!」
    南宮逸拱手揚聲,穿門而出,飛射而去。
    晨曦下,白虹映日,直指「終南」。
    與此同時,「古家堡」兩扇鐵門緩緩向內打開。
    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隻身輕騎,悄悄地馳出了堡門。
    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他要前往何處。
    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望著大師兄「冷面玉龍」宮寒冰隻身輕騎,依門恭送,
此外再也沒見到一個人影兒。
    這是大爺的意思,除了他以外,不讓任何人知道他這次的行動。
    單騎馳出了視界,兩扇巨大堡門,又復緩緩合上。
    早在一個時辰以前,就已另有兩個纖巧的人影,輕盈靈妙,握手並肩地奔下了巫山
的「朝雲峰」。
    那是道姑「虛幻」與古蘭。
    也不知她倆要往何處去。
    不過,看情形,她倆似乎也要遠離一個時期。
    終南,也稱南山,或作中南,又稱地肺;山高澗深,連綿數百里,蜿蜒若長蛇,雄
偉壯觀。
    在終南山下,有個小鎮,名喚「藍橋」。
    鎮不大,可也不能說太小,算算總是有好幾百家居民。
    這個小鎮上的居民,大部分以耕作為生。天下種田的都很樸實,靠雙手、憑勞力養
活一家老小,知足而常樂。
    這一天正午,小鎮上南街「錢記老店」客棧內,來了位客人;這位客人,是位俊美、
瀟灑、飄逸、超拔的白衣書生。
    這位書生客人一進門兒,就為「錢記老店」帶來了一陣不太大的騷動,無他,「錢
記老店」自有店以來,就從沒見過這般高等人物,這樣的客人上門兒。大姑娘出嫁,這
還是第一遭兒!
    那倒不是因為這小鎮地處偏僻,來往的客商少。
    而是這「錢記老店」在這小鎮上,從後面數,是首屈一指的「大」字號,氣派一點
的客商連正眼也不會瞧它一下。
    今天的這麼一位人物,竟找上了這麼一家客棧,這就令人不能不大為驚詫,暗暗稱
怪了。
    看來,這位人物是外鄉人,他不懂這兒的行市。
    不管怎麼說,人總進了門兒了。
    這種破天荒第一遭的事兒,那還能不引起騷動?
    店主、帳房、夥計,七手八腳,慌裡慌張地齊由櫃台後湧出來,滿臉堆笑,躬身哈
腰,直往裡讓。
    雖然是生意眼,買賣經,這總是禮。
    讀書人都是知書達利的,拱拱手,含笑地說道:「諸位,我不是來住店的,而是來
找店主東的。」
    涼了,當頭一盆冷水!
    失望儘管失望,這位人物一表非凡,不知是何來頭;心裡涼,臉上可不敢帶出來,
不敢一下子就收了笑容拉下臉。
    再說,那年頭兒生意人都還不錯,不都是睜眼只認孔方。
    滿身銅臭的勢利小人。
    和氣才能夠生財,頭一遭兒不住店沒關係,笑臉相待,和氣對人,交個朋友,自還
有下一道兒。
    當中迎出了一個高瘦老者,拱手作揖直笑,笑得連那頷下幾根稀稀疏疏的山羊鬍子
直科。「店老兒錢老實,相公有什麼事兒?」
    「錢記老店」,他姓錢,沒錯,他就是店主東。
    名老實,人可不帶老實樣。
    書生望著他也笑了。「錢老闆不認識我了?」
    怎麼?原來是舊識?
    錢老實一愣,瞇縫著一雙老眼,仔細打量了一陣,又笑了,這回答得不太自然,有
點尷尬:「原諒小老兒老眼昏花,認不得您相公……」
    本難怪,這門生意暮迎南北、朝送東西,來往的客人,多得不可勝數,哪能夠有那
麼好的記性?
    書生沒在意,笑了笑,道:「錢老闆試著想想看,六七年前有個病書生承蒙照
顧……」
    「叭」地一聲,錢老實一掌拍上自己後腦?,直著老眼,滿臉驚惶之色,指著書生
叫道:「對啦,想起來啦,您瞧小老兒這記性有多壞!咳,咳,到底人老了,不中用了,
您可不就是那位呂相公!陸走還賞了小店一把大金葉子,多虧了您相公,不說小店能靠
您的賞賜支撐至今,就是小老兒一家這輩子吃也吃不完,您請坐,請坐!」
    伸手就往櫃台里拉。
    這下連心也不涼了,而且還滿透著熱和勁兒。
    書生沒做聲,面帶微笑,由他拉進櫃台。
    進了櫃台,錢老實回頭一瞪眼,衝著夥計,低聲喝道:「還站在那兒愣個什麼?
    還不趕快端茶去!」
    夥計正瞧熱鬧瞧直了眼,聞言應了一聲,掉頭便往裡跑。
    老闆捧了鳳凰,他還敢怠慢?
    坐定,錢老實分外地熱誠,抬起一雙老眼,望著書生,問道:「相公,六七年沒見,
您一向可好?」
    書生欠身笑了笑,道:「托福!」
    錢老實歎了口氣,滿臉激動之情,道:「相公,不瞞您說,這六七年來,小老兒可
一直沒能安過心,一直愁著不知相公家住何處,沒法兒報恩……」
    書生笑道:「錢財是身外物,區區幾片金葉,談得上什麼恩?錢老闆要報恩,我昔
年病中多蒙照顧,這恩又如何報?」
    錢老實一整臉色,雙手連搖。「相公,您可千萬別這麼說,帶病住店,小店端湯奉
茶,煎藥跑腿,乃是份內事,您越這麼說,小老兒可就越感不安了。」
    「彼此!」書生笑道:「咱們都別把當年事掛在口邊,成不?」
    錢老實搓了搓手,咧嘴張口笑了,那是感激,遂又改變了話題:「相公這六七年來,
都在哪兒?」
    書生道:「我這個人生性好動,在家閒不住,到處亂逛。」
    錢老實說:「六七年工夫,相公定然走了不少地方吧?」
    書生道:「不多,每到一個地方,我總會住一個時期,這六七年工夫,住的時候比
走的時候多得多。」
    錢老實笑了笑,剛要張口。
    書生已然又道:「六七年來,東逛西逛,把什麼事兒都忘了,半個月前,我才突然
想起我當年寄存在錢老闆這兒的那件東西……」
    錢老實猛然站起,一揖至地,滿臉惶恐、歉疚、羞慚,望了望書生,囁嚅說道:
「相公,小老兒該死,該死……」
    書生神色泰然,道:「怎麼,莫非那件東西丟了?」
    錢老實一張老臉脹得通紅,低下頭,半天沒開口。
    書生眉梢微挑,道:「錢老闆,你是主,我是客,天大的事請坐下來談。」
    錢老實連連搓手,猶豫未坐。
    書生道:「錢老闆,你要這樣,我怎好坐著?」
    錢老實只得坐下,但如坐針氈,至為不安。
    書生舉目深注,又道:「錢老闆,我不會在意,丟了就算了……」
    「相公!」錢老實抬頭說道:「那件東西,不是丟了……」
    又住口不言。
    書生訝然說道:「那是怎麼回事?」
    錢老實一整臉色,道:「相公,這總不能不說,小老兒說了之後,您看要怎麼辦,
小老兒隨您了,絕不會有一句怨言……」
    頓了頓話鋒,接道:「話,該從三年前說起。三年前,有位出家人投宿小店,她無
意中看見了相公寄存的那方石硯,視為珍寶,驚問來處……」
    書生插口說道:「錢老闆告訴她了?『」
    錢老實點頭說道:「小老兒不得不說,只因為她不惜重資,要購買此硯。」
    書生淡淡笑道:「這出家人很識貨,錢老闆賣了?」
    錢老實頭搖得像貨郎鼓,脹紅了臉,急道:「小老兒不是那種貪財人,何況東西是
相公所寄存。」
    書生微微點頭,道:「那麼是——」
    錢老實說道:「她聽小老兒說明來處,並堅拒出售後,也就作罷。當晚就在小店住
宿,豈料第二天她竟不告而別,房裡留了字,另外還留下一件東西。留字說,石硯是她
故人之物,為不願落入外人之手,她還是取去了,以物易物,她留下這件東西作為抵償,
小老兒吃驚之下,趕回自己房中檢視,相公所寄存的那方石硯果然不見了……」
    「故人之物」,好藉口!
    不過,還留下東西作為抵償,這出家人還算不錯。
    書生點頭笑說道:「我明白了,錢老闆,這不能怪你,是那萬石硯該丟,能落入識
貨雅人手中,也稱得上物得其主了……」
    望了錢老闆一眼,接道:「那出家人留下了什麼做抵償?」
    錢老實道:「容小老兒取來。」
    站起走出櫃台,直奔後院。
    須臾,急步奔回,雙手捧定一物,恭恭敬敬遞向書生,那是一方雪白玉珮,上鐫一
風翱翔,毫無瑕疵。
    行家一看便知這方玉珮價值連城。
    以一方價值連城的玉珮,易一方頑石所造石硯。
    乍聽起來,這出家人糊塗、愚昧、傻得可以。
    由此,也足見這出家人是個雅人。
    書生只一入目玉珮,立刻神情震動,變色而起,出手如電,一把接過玉珮,有點像
搶,急聲道:「錢老闆,那留話字條呢?」
    錢老實看書生那模樣、神情,心裡嚇了一大跳,道:「怎麼,相公,有用麼?
    小老兒當時一氣給撕了。」
    這倒乾脆!
    書生「哦」了一聲,默默不語。
    但旋即就說道:「錢老闆,那出家人是增,是道?」
    錢老實道:「是個年輕道姑。」
    她怎會懷有愛妻貼身之物?
    玉珮上鐫一風翱翔,那正是愛妻「天香玉鳳」表記。
    書生想了想,向著錢老實一笑說道:「一方石硯換一方玉珮,我得已償失,也很劃
得來,算了,錢老闆,這件事不必再提了,有空房間麼?」
    他不是不住店的麼?
    本以為闖了大禍,沒想到人家毫沒在意,錢老實放下心中一塊石頭,暗暗鬆了一口
氣,忙說道:「有,有……」
    突然想起一事,瞪著一雙老眼,感然接道:「相公不是說不住……」
    書生微笑道:「本來沒打算投宿,可是我現在臨時改變了主意。」
    那再好不過。
    錢老實扭過頭去吩咐夥計,收拾那間唯一上房。
    書生卻含笑站起,表示要出去走走。
    錢老實忙說,要出去吃過晚飯再說,款待談不上,一壺酒幾樣菜、便飯,闊別六七
年,席上正好談談別後。
    書生只婉辭推說有事情待辦,真要叨擾,晚上回來以後再說,說著,人已經出了櫃
台,走出了門。
    錢老實攔他不住,只好由他。
    六七年前既來過,這地方就不會有地疏之感。
    雖然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但小鎮偏僻,一切都沒多大改變。
    書生一出「錢記老店」,便順著南街一直往前走去。
    南街盡頭,拐個彎兒,是一條比南街要熱鬧些的街。
    這條街,小鎮上的人,管它叫「車馬路」。
    顧名思義,有車有馬,無非是車水馬龍,倒的確是車有馬,算起來,還真不少,瞧!
    整數——一輛。
    而且,馬還非馬,是騾。
    不,有馬,馬拴在一家酒肆門口,但那是裝配齊全的坐騎,不是套車拉車的馬,看
上去,還頗為神駿。
    馬,三匹,是清一色的蒙古種。
    酒肆,酒帘兒高掛,迎風招展。
    像這樣的酒肆,這條「車馬路」上有好幾家。
    過往的客商在旅途上飽嘗風霜,長途勞頓,路過此地,誰能夠視若無睹、無動於衷、
過門而不入?
    這就是「車馬路」為什麼要比南街熱鬧所在。
    「車馬路」指西南出鎮。
    鎮西南,舉目可見青山一脈,那是「終南」。
    書生本來意不在酒,可是這家酒肆門口掛著的那三匹不凡的健騎,卻引得他注目,
引得他動了心。
    臨時改了主意,進了酒肆。
    這一改變主意,卻讓他無意中聽到了個驚人消息。
    嵩山少林古剎,日前發生了一樁事,這樁事,駭人聽聞,傳開去,能使武林人人心
驚,個個膽顫,難以置信!
    少林派外弛內張,已陷入了極端驚恐不安。
    事,很簡單。
    少林鎮守山門的兩尊巨大石獅子,不知為何,被人以內家掌力震碎,碎得成了兩堆
石粉。
    想想,內情絕不單純。
    除「古家堡」不算,少林數百年來,一直領袖字內,執武林之牛耳,外人雖說少林、
武當共為武林中泰山北斗,但武當也和其他門派一般地共尊少林。
    那倒非自弱聲名,實際上自知聲威、武學兩不如人。
    是誰吃了熊心豹膽,敢闖少林,捋虎鬚?
    這個禍,闖得不小。
    少林鎮守山門的兩尊石獅子,自開派至今,已數百年,在風吹雨打日曝之下,一直
是完好無損。
    其堅不下鋼鐵,誰能以掌力將其擊碎,而且碎成石粉?
    誰具這高身手,使高手如雲的少林當時茫然無覺?
    除字內有數幾位人物外,別人無此功力。
    但這有數的幾位人物,均是當世奇俠,跟少林立兩代掌教交情都不錯,這幾位斷不
會做出這種事來。
    那麼,此人是誰?
    不管是誰,這總是件震撼人心的事兒。
    少林包括掌教在內的幾位高僧,俱皆認為這是少林劫運將至的前兆。
    山雨欲來風滿樓,於是,這聖潔清淨怫門,自此被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這消息,透露自座上三名酒客。
    這三名酒客,都是神情剽悍的黑衣大漢。
    他們三個,據席狂嚼豪飲,捲袖袒胸,口沫橫飛,旁若無人。
    這件驚人的事說完了,桌上亦已杯盤狼藉,壺底朝天。
    酒足飯飽,意闌盡興,抹抹嘴,站起來出門。還好,留下了酒資,沒有白吃。
    其實,瞧他們那凶神模樣,不給錢也沒人敢要;敢要,那除非是壽星公公上吊,活
得不耐煩了。
    他們三個一走,書生也站了起來。
    蘭名黑衣大漢剛牽過馬,要走。
    書生已跟出了門,揚聲笑道:「三位慢走,請借一步說話。」
    話落,順著「車馬路」逕自往西走去。
    三名黑衣大漢聞言愕然,其中一名答話說道:「喂,朋友,有什麼話這兒說,我兄
弟還要趕路呢。」
    書生回身笑道:「大街上耳目眾雜,我有機密大事奉告。」
    三名黑衣大漢互望一眼,發話那名,冷笑一揮手,率同翻身上馬,一齊跟著書生背
後緩緩馳去。
    由「車馬路」西端,直出小鎮。
    鎮外,是一片荒郊,一望無垠,遠處連山。
    書生離鎮百丈,駐步回身。
    三名黑衣大漢目也控韁駐馬,但卻未離鞍。
    居中為首那名,凶睛圓睜,深注書生一眼,道:「閣下有什麼機密大事相告?
    請說吧。」
    書生不答,反笑問:「三位適才酒肆所言少林之事可真?」
    居中黑衣大漢哈哈笑道:「事實如鐵,人人皆知,這等大事,我兄弟不敢憑空捏造,
無中生有,閣下問這做什麼?」
    「我自有用意,跟我所要奉告三位的機密大事有關。」書生點了點頭,略一沉吟,
抬眼凝注道:「這種事無獨必有偶,少林遭逢了這驚人變故,武當、峨嵋、崑崙、華山,
我想不會安然無事……」
    「閣下猜得不錯。」居中黑衣大漢目閃凶芒,冷然接口:「武當、峨嵋、崑崙、華
山,各有變故。」
    「這就對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書生又點了點頭,道:「閣下可否相告,武當諸
派又遭逢了什麼變故?」
    居中黑衣大漢未答,盯住書生,道:「閣下何意?」
    書生皺了皺眉,道:「我適才說過,這和機密大事有關。」
    居中黑衣大漢冷冷說道:「這麼說來,我若不說,閣下也不告訴我們機密大事了?」
    「那倒不是。」書生搖頭說道:「我只是要以此事來證明我那機密大事是否確實。」
    居中黑衣大漢說道:「我想先聽聽閣下那所謂機密大事,究竟是什麼樣的機密大事,
值與不值。」瞧樣子這人夠機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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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48:29 |只看該作者
書生眉條一皺,道:「閣下真要先知道?」
    黑衣大漢冷然說道:「閣下多此一問。」
    書生一副無可奈何神態,雙手一攤,說道:「值與不值,那要看閣下評價如何了,
我無法肯定,只知道機密大事,有關貴教安危……」
    三名黑衣大漢霍然色變,飛快各撫刀柄。
    居中那名雙目暴射凶芒,沉聲說道:「閣下何人?」
    書生搖手笑道:「別問我何人,先答我這值與不值。」
    黑衣大漢冷笑說道:「值如何,不值又如何?」
    書生談談笑道:「值,閣下告訴我武當諸派事,不值,三位請!」
    順手一擺,流灑已極。
    黑衣大漢冷笑道:「我明白了,這是條件交換。」
    書生點頭笑道:「也可以這麼說。」
    黑衣大漢眉宇間陡現陰殘色:「以三對一,我以為可以不必講條件。」
    書生眉梢微挑,淡淡說道:「是友非敵,我奉勸別變友為敵,而真要動起手來,只
恐閣下三位,難抵我指下一招。」
    居左那名黑衣大漢突然一聲怒笑:「好大的口氣!」
    書生望了他一眼。「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全憑三位,為友為敵也全憑……」
    居左那名黑衣大漢突揚桀桀長笑,就要抽刀。
    居中那名黑衣大漢陡發沉喝:「老二且慢!」
    止住同伴,轉往書生:「我再請教……」
    書生笑了笑,道:「好說!我是誰,待會兒自當奉告,我先跟三位提個人,」
    古家堡『』白虎堂『堂主龐天化,三位想必知道?」
    三黑衣大漢臉色一變。
    居中那名冷然說道:「不認識。」
    「何必呢?閣下!」書生笑了,笑得很神秘。「在自家人面前來這一套,未免顯得
小氣,難不成閣下非要我說出他是森羅十殿……」
    三名黑衣大漢臉色再變。
    居中那名截口說道:「閣下跟本教十王是……」
    書生接口道:「情同手足,交項刎頸。」
    三黑衣大漢倏斂凶態,翻身下馬,改容一齊抱拳,說道:「我三人不知閣下是十王
的好友至交……」
    書生沒還禮:「十王之友」,沒還禮的必要,好好兒跟他三人站著說話,已屬他三
人天大的造化了。
    擺擺手,道:「彼此不是外人,無須客套,閣下,現在可以說了吧!」
    哪敢再問書生何許人!
    居中的黑衣大漢咧嘴一笑,笑得極為窘迫,說道:「閣下海涵,事關重大,我兄弟
不得不慎重……」
    話鋒微頓,接道:「武當真武聖跡,『掛劍樹』被人齊根震斷;峨嵋金頂禁地一口
巨鐘,無故自鳴,不翼而飛;崑崙掌教練功不慎,突然走火入魔,下肢僵硬;華山重地
一池『九華金蓮』,被人完全拔去,只剩下一池死水……」
    靜聽之餘,書生劍眉連軒,星目閃漾冷電寒芒,可惜三名黑衣大漢沒人注意到。
    忽地,書生他擺手說道:「夠了,閣下,多謝相告,這樣看來,我所要告訴三位的
機密大事,是確確實實地,絲毫沒錯了……」
    三名黑衣大漢豎著耳朵,靜待下文。
    書生目光輕掃,淡淡一笑,接道:「三位,各大門派,以少林為首,已經各派高手,
偵騎四出,要遍查天下,誓必找出那登門示威尋釁之人,這算不算得機密大事?」
    機密大事,如此而已!
    各派偵騎四出,遍查天下,這乃是必然的道理,一定的舉措,不移的對策!只要不
是傻子,誰都會想得到。
    諸大門派,派大門高,聲威遠震,歷久不衰,哪一派甘受如此奇恥大辱而悶聲不響、
沉默不動?
    除非是今後不打算再立足武林,稱雄江湖了。
    這確乎大事,但稱不上「機密」。
    人人都能想得到的事,還算什麼「機密」?
    三名黑衣大漢不傻,而且個個陰狠狡詐。
    他們肚裡明白,心中也難免有點失望,也老大不舒服,可是卻沒有一個敢形諸於色
的。
    只因為這書生來頭大,是十王的「至交好友」。
    他三人嘍囉腳色,哪個惹得起那位十王?
    最惱人的是,人家說了,這個情還不能不領。
    居中黑衣大漢拱手獰笑,道:「多謝閣下相告之情,不過,這跟本教無關。」
    哈!這下「機密大事」更是一文不值了!
    跟「本教」無關。
    也就是說,這一連串驚動字內、震懾武林的事,不是「幽冥教」干的。
    可是書生沒在意,臉上也找不出大感意外的表情。「是麼?那就算了,查就讓他們
去查吧,跟貴教有關無關,我是不知道,相信三位比我明白。」
    「說得是。」居中黑衣大漢勉強再笑:「無論怎麼說,閣下總是好意,本教一樣感
謝。」
    神色絲毫不變。
    看情形,似乎真不是「幽冥教」所為。
    書生面上仍未見異色,淡笑地說道:「自己人何須客套?
    也許三位真的是一樣地不知道,請便!「呼之由他,揮之由他,氣煞人!
    可是有什麼辦法?誰也不願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只好認了。
    「告辭了!」三名黑衣大漢翻身上馬,絕塵馳去。
    望著鞍上三名黑衣大漢,書生面上浮現一絲笑意,這笑意,冰冷、神秘、莫測高深…
    …
    突然騰身而起,劃空疾射。
    終南,有個死谷。
    死谷,在終南西麓,一座危崖之下。
    死谷,沒明顯的出口,唯一的出入口,在隱密暗處。
    既有出入口,按理說,就不能稱之為「死谷」。
    但因這出人口在隱密暗處,知者極少,有形同無,所以一般人以「死谷」稱之。
    死谷,這名字聽來嚇人。
    真能令人毛髮悚然,不寒而慄,裹足不前。
    這是名兒可怕。
    而事實上,終南山這座死谷也確乎名副其實,是個怕人。
    攝人的地方,膽子小的人,一進死谷,誰會兩腿發軟,直打哆嗦。
    不是兩條腿不爭氣,實在是這個地方可怕得夠瞧。
    谷四周,皆奇陡如削的峭壁,光滑無一物。
    絕不像其他山裡的峭壁那般,葛籐叢生,青苔遍佈。
    谷裡,同樣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有的,只是滿地砂石,及幾塊峻峨鱗峋怪石。
    其實,不能說寸草木生,原本有。
    那是生於峭壁下端,一個黑黝黝、深不知有幾許,人來高的洞口之前,也只有一株
半株,但被人連根拔去了。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就再也長不出來了。
    這種洞口,有兩個,另一個在對面峭壁下端,跟這一個遙遙相對,不偏不差。
    一目瞭然,谷內並沒有什麼怕人的東西。
    無論死人、白骨、毒蛇,或猛獸……
    別說沒有,連影兒也看不到。
    然而,卻就那麼懾人、怕人。
    卻就那麼能令人毛髮悚然,不寒而慄。
    卻就能令膽小的人腿軟而哆嗦。
    這說不上理由。
    也許,只因為谷內太空了,太靜了。
    那空寂氣氛足能令人窒息!
    但要說它使人人卻步、裹足,那又似乎有點過分。
    現在這死谷中就有人。
    而且,還不止一個。
    人,在東邊峭壁下端那黑黝黝深邃的山洞內。
    看不見,可聽到話聲。
    有話聲就表示有人。
    話聲,是甜美、悅耳、動人的兩個。「等了一天一夜了,怎麼還沒見一個人影到
來?」
    「姑娘!張網捕獸,垂鉤釣魚,這種事兒,急不得,我等了多少年了,不是至今一
無所獲?那個人,他必然高明、多智、詭滿、狡猾,這種人,他會輕易入網上鉤的麼?」
    「這麼說,還得等?」
    「不錯,姑娘,還得等。」
    「等到何時?」
    「一直等到他來。」
    「他一定會來?」
    「一定會來。」
    「那麼有把握?」
    「當然,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對姑娘,就是個好例子。」
    「別往自己臉上抹金了,那是因為你……我……」
    「你什麼?」
    「不知道。」
    「我什麼?」
    「說不上來。」
    言罷一陣低低銀鈴嬌笑。
    聞之,能令人心醉。
    「我來替你說了吧,那是因為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令你傾心之處,可對,姑娘?」
    「對是對!但我覺得你有些兒……」
    「什麼?」
    「不害臊!」
    又是一陣銀鈴乍起。但,轉瞬間,笑聲歇止。
    「說真的,萬一他真個高明、多智、詭橘、狡猾,永遠不來呢?你這番心血,豈不
要付諸東流?」
    「不會!經你以南宮夫人形貌多次出現亮相,已經震動了整個武林,他不會不知道,
只要知道,他就絕不會不來。他雖高明、多智、詭譎、狡猾,但物極必反,這種人有時
候也最容易對付。這種人往往最多疑,我就是利用他這一弱點,讓他自己不自覺地蹈網、
吞鉤。還有,姑娘你該知道,作賊心虛,為求心安,他一定會跑到這兒來看看。」
    「照你這麼說,他就稱不上高明、多智了。」
    「不能這麼說,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
    「又來了。」
    「不,姑娘!智慧之為用,雖然在人,但用之以正,則自然益增高深博大,用之以
邪,則難免趨於狹小淺薄,此所以邪不勝正。道必勝魔也。」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受教了。」
    「謙虛是姑娘的美德。」
    「言出肺腑,字字由衷,我是說真的。」
    「我也不是假話……」
    「要來,我真希望他早點來,憋在這地方既悶又難受,這種滋味,我是生平第一次
嘗到,真……」
    「姑娘,義之所在,唯恐後人,萬死不辭,再為一個『情』字,粉身碎骨也甘甜。
為你,為他,何妨多忍耐!」
    「你敢……唉,謝謝你,姊姊,我羞愧無似……」
    「別這麼說,姑娘,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連他在內;為了他,你能忍人所不能忍,
你能不惜犧牲一切……」
    「姊姊,你……」
    「妹妹,別掉淚,別……」
    結果,她自己也難忍兩眼熱淚啞聲道:「一個無福,一個幾生修來,只是他…
    …唉……」
    驀地改口輕喝:「妹妹噤聲,有人入谷……」
    一條淡白人影如電,不知由何處射進死谷。
    淡白人影的落腳處,是西邊峭壁下的洞口前。
    人定,影斂,是個書生。
    他默默地站在洞口前,一動不動,直如一尊石像。
    但,一襲瀟灑、飄逸的雪白儒衫,卻無風自動。
    臉上起了陣陣抽搐,雙唇微微翕動,似在說些什麼。可是,除了他自己外,誰也聽
不到。
    須臾,他緩緩抬眼掃視全谷,不放過每一寸地皮。
    目光,最後在身前那黝黑、深途的洞口上……
    突然,他身形猛震,駭然怔住,臉上的神色,激動而複雜,令人一時很難明白他是
些什麼感受。
    以前沒看見,那是他臨此傷心斷腸地,太過悲傷,太過哀痛,太過傷神,忘了身外
的一切甚至於他自己。
    現在,他發現了。
    有此發現,夠了!太夠了!就這麼一點發現,已足證明一切。
    驀地裡,一聲龍吟長嘯,穿雲裂石,直達九霄。
    聽聲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但有人能夠領會,一絲不遺地完全領會,這個人,就
在左近。
    嘯磐未落,書生身形電閃,飛射不見。
    原來那洞口旁,寫著兩行字跡,字體娟秀,金剛指力,整齊如刻,入石三分。
    「昔年種因,奪刀殺人,令朝得果,濺血橫屍。」
    洞頂四個大字:報應不爽。
    死谷中,又回復寂靜,空蕩一片……
    良久,良久,東邊峭壁下洞裡,那無限甜美、動人的話聲又起,似乎有點哽咽,又
帶著些惆悵、憂鬱……
    「走了?」
    「走了。」
    「怎麼會是他?」
    「聞說愛妻未死,千信萬信,是悲是喜的心情下,猶帶著一點唯恐有誤的恐懼,特
來求證,人之常情,有什麼不對?」
    「姊姊,你似乎對他瞭解得很深?」
    「妹妹這句話的意思是……」
    「姊姊,我不是世俗女兒家。」
    「妹妹,別急,我說過,沒有人能比我更瞭解你。」
    一個人兒默默,沒有答話。
    另一個人兒,話聲又起:「記得麼?我不是對你說過?我是無雙的閨中密友,女兒
家誰不喜歡在知心朋友面前誇耀自己的丈夫,引以為傲?所以,由她的口中,我對他了
解得很深;再說,這是常情,我是以常情推測,妹妹難道不做如是想?」
    那個默然的人兒依舊默然。
    她相信了,不相信又如何?
    她一直覺得身邊那人兒,言談舉止可疑。
    但她卻又找不出那矛盾之處,究竟在哪兒。
    那位人兒的每一句話,也令她無從辯駁,找不出破綻。
    那倒非別的,只因她不忍,她不忍辯駁。
    有幾次她曾下過最大決心。
    但那仍屬枉然,因為機會稍縱即失,剎那間那位人兒總又會彌補得沒有一絲縫隙,
根本無懈可擊。
    所以,縱使有些懷疑,也只好默然了。
    她默然了,那位人兒也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開了口:「姊姊,剛才你手抖得很厲害,知道麼?」
    那位人兒道:「他功力高絕、守內第一,萬一被他發現我們,那我們這番心血,豈
不真的要付諸東流了?我好緊張。」
    這回她沒放鬆,緊逼了一句:「姊姊,你覆面紗也濕了,淚珠兒成串灑落襟前,這
又是怎麼回事兒?」
    那位人兒答得很平靜,平靜得出她意料之外。「世上感人最深的,是摯愛真情,只
要是有血有肉、有靈性的人,誰都會被感動得掉淚,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怎能例外?
妹妹,你也淚漬未乾哩。」
    她,紅雲滿面,嬌羞無限,忙抬皓腕捂向粉頰。
    「妹妹,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反客為主,那位人兒好厲害。
    可是她也不太弱。「姊姊,別忘了出家人四大皆空,道家修持更重恬淡。」
    「我沒忘!」那位人兒益見高明道:「不錯,妹妹,出家人四大皆空,道家修持更
重恬淡;但,妹妹,出家並非教人無情;四大皆空,恬淡寡慾,也不是教人絕情,倘若
無情絕情,何來慈悲?」
    她啞了口,她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只是有意刁難,逐步緊逼試探,結果不但仍然一
無所獲,反而無辭以對。
    良久,她方始苦笑說道:「姊姊,我說不過你,甘拜下風。」
    那位人兒道:「妹妹,別動歪腦筋了,能說的,不必你問,暫時不能說的,我自知
小心,你又何必枉費心機……」
    她嬌靨上又復紅雲滿佈,而且比適才更盛。
    那位人兒似覺歉然,接道:「人不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一天一夜了,妹妹,你
歇息一會兒吧。」
    她道:「不,姊姊,等了一天又一夜的不是我一個人,你先歇息。」
    「妹妹,」那位人兒很感動,道:「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是嬌生慣養的閨閣千金,
吃苦這方面,比不上我這出家人多多。
    你先歇息,待會兒再替換我,咱們輪流守候不挺好麼?」
    未再聞話聲,想必,已經聽了話。
    暮色低垂,夜已來臨……
    今夜適逢月半,月兒,圓而皎潔。
    碧空如洗,清冷銀輝輕灑,照徹萬里,一片銀白世界。
    終南「死谷」中,纖細可見。
    更空蕩,更寂靜,益發的懾人、怕人!
    初更剛過——基地,東邊洞口內話聲又起:「妹妹,醒醒,有人來了!」
    一條淡青人影,如電般射落西邊洞口前。
    是個身材頎長的青衫人,他面西背東,對著洞口。
    東邊洞口內那兩個人,看不見他的面貌。
    但這背影,對其中一位來說,是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洞中,響起了一個驚詫欲絕的呼聲,是駭然!是懷疑置身夢中?是懷疑今夜的月色?
    不信自己的眼睛?「是他!是他!
    怎麼會是他?原來竟是……「適時,青衫人已望見洞口字跡,剛機伶一顫,似忽有
所覺,身形猛震,連頭也沒有回,騰身而起,驚煌飛遁。
    「妹妹,別讓他跑了!」
    一灰、一白兩條無限美好的身影,自東邊洞口疾射而出,雙雙銜後直追。
    她們兩位,應變不謂不快!
    無奈青衫人極其機警,功力甚高,身法奇快。
    雙方距離足有十丈,而青衫人距死谷唯一出口卻只有四五丈,假如讓他逃出了死谷,
再要追他,那可就難於登天了。
    四五丈距離,那還不是一晃即至?
    眼看就要被他逃脫。
    陡地,夜空中響起一個清朗話聲:「昔年種因,今朝得果,報應當頭,你還想走
麼?」
    一點白影起自崖頂,如匹練倒掛,飛洩而下,疾若流星隕石,凌空下擊青衫人,其
勢威猛,銳不可當。
    按說前有天神下降,堵死出路,後有紅粉追兵,雙雙撲至,青衫人,他必難以脫身
了。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青衫人做夢也沒想到這是預先佈置好的羅網金鉤,不但有埋
伏,而且還有突襲奇兵。
    但,他究竟身手絕世、狡猾多智。
    如電飛馳中,身形一頓上折,沖天拔起,直上夜空。
    看樣子他要窮一身功力,飛上崖頂,由高處逃出。
    他快,白影更不慢。
    一聲龍吟長嘯,雙袖猛科,掉頭翻轉而上,緊追不捨。
    然而,青衫人一聲得意冷笑,直上的身形卻忽又閃電下降,由高而低,直射向那死
谷唯一出口。
    這一下,大出白影意料,等他折身再下時,青衫人如電身形已臨近那死谷唯一出口
邊緣,追已來不及了。
    「好心智、好身手,小心!」
    怒笑震天,半空揚掌。
    霹靂大震,天崩地裂,碎石激射,塵霧瀰漫。
    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石破天驚,威勢萬鈞,這是禁宇內三大絕學之一:「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的
「震天掌」!
    「震天神掌」威力太大,舉世無匹,向不輕用,這是南宮逸復出再現武林後第二度
再使用了。
    終南死谷那唯一的出口,倒塌了。
    出口處,碎石堆成了一座小山。
    但,經此一來,終南死谷那唯一出口,稱不上隱密了,山壁塌了一半,大開一縫,
從此終南也沒有死谷了。
    轉瞬間,風停塵落,一切趨於靜止。
    谷中,沒有了青衫人人影。
    是逃了?還是被震傷、壓死、活埋了?
    除白影外,無人能知。
    他站在那兒發愣,神色凝重,帶著幾分驚怒,還有一分慚愧,他是個書生,談笑書
生——南宮逸。
    所向披靡、無人能敵的神功絕學又落了空。
    這是技不獨尊。
    落了網,上了鉤的獵物,竟被逃去,而且那麼容易。
    這是智不如人。
    公認天下第一高人、第一奇才的他,對此能不難受?
    難受歸難受,逃掉的早已逃掉了。
    於事無補,難受又有什麼用?
    他看見青衫人的面貌,而且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青衫人是誰,但知道了又有何用?
可以說一點用也沒有。
    捉賊,要當場人贓俱獲,無證無據,能空口指人麼?
    雖然仍拿青衫人沒法,但從此已知昔年殺害自己愛妻的真兇是誰,這總是一樁收穫,
而且這收穫也不小。
    這該是他唯一值得安慰的一點。
    清涼夜風拂體,南宮逸霍然驚醒,連忙回身,他又愣住了。
    谷中寂寂,一片空蕩,哪還有一絲人影?
    不但沒有了人影,便是那飄散夜空的蘭蜃異香也不復存主,可見人家走了好久了。
    由崖頂撲下時,他看得很分明,那青衫人身後雙雙緊追著的一及一白兩條無限美好
的身影,一個是黑紗蒙面的神秘道姑,一個正是生死兩隔,睽別多年、相思欲絕的愛妻
「天香玉鳳」柳無雙。
    這回他自己看到了,是愛妻,絲毫不差!
    但,既是愛妻,互求謀面,當如饑如渴,猶恐不及,怎麼會一聲不響,悄悄地又走
了?
    由今夜事,印證那夜事,愛妻是有意躲避自己。
    這,為什麼?為什麼?
    無人能解。
    現在,他明白了一件事,以他那超人智慧,他想通了,愛妻夜訪「古家堡」的真正
目的,並不在找自己。
    那麼她又為了什麼……
    這,也是他一時難解的。
    當然,這兩件不解之事中,必有原因。
    他該找出這個原因,他必須找出這個原因。
    竭盡自力搜尋,暗運神功查察。
    死谷內,除了他而外,已不可能再有人跡。
    一里之內,也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走了,走遠了。
    芳蹤縹緲,伊人不知又往何方?
    人海茫茫,宇內遼闊,再相見,仍然難期。
    但,萬里關山,尋遍天之涯、海之角,他也要找,而且誓必要找到愛妻,查明一切
原因的所在。
    其實,他明白,不必捨近求遠,不必無涯海角,便能找到,便能查明。
    人生幾回月當頭,尤其月圓。
    銀輝千里,天涯共此時。
    無奈,蟬娟雖與共,人影兒卻孤獨一個,拖得那麼長!
    心欲碎,腸欲斷,一聲滿含悲傷、淒涼、惆悵的長歎,兩點難忍心酸的相思淚珠,
雪白儒衫疾飄,飛閃而逝。
    南宮逸走了。
    但在距此數里外的另一座山峰上,確有兩個人影靜止不動,這兩個人兒,當月對坐
在山頂一塊青石上。
    一個是神秘道姑「虛幻」。
    一個是清麗若仙、艷絕塵衰的「天香玉鳳」柳無雙的替身,古蘭。
    古蘭,螓首微俯,默默地坐著。
    看不見她臉上的神色。
    「虛幻」道姑那一雙透過覆面黑紗的清澈深邃目光,呆呆地望著山下遠方,也沒有
說話。
    峰頂上,顯得很寂靜。
    寂靜中,顯示出這兩位心情的沉重。
    良久,良久,「虛幻」道姑緩緩收回目光,投注在古蘭身上。
    目光中,突然湧起無限愛憐,輕輕說道:「妹妹,別難受了,你我所看到的,只是
一個背影,並沒有看見面貌,天下身材相似之人很多,說不定……」
    古蘭猛抬螓首,清冷面頰上,淚漬未乾,神色是一片木然,但木然的神色,並未能
掩住她心中的悲痛。「姊姊,別安慰我了,十多年的相處,時間不算短,我不會看錯,
沒有別的,我只是對他多認識了一層,為我已經故世的爹爹感到難過。他怎麼會是這麼
一個人,怎會做出這種神人共憤、令人髮指的事來……」
    「虛幻」道姑沒說話,事實上,她能說些什麼?
    所謂「天下盡多身材相似人」之語,只是一種在沒有辦法之下的安慰話。其實,她
看得更清楚,但她不能不安慰面前的人兒。
    古蘭輕輕地歎了口氣,滿含幽怨,香唇邊,浮現一絲淒婉笑意,望之令人心碎鼻酸,
接道:「姊姊,我很矛盾,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明明認出了是他,卻又懷疑自己的眼睛,
我真希望是看錯了。」
    這只是希望!而……
    「虛幻」道姑淡淡一笑道:「妹妹,這是人之常情,我又何嘗不這麼想?妹妹,但
願你我都看錯了,那不是他。」
    她只能這麼說,她知道面前這位可憐的薄命人兒,已禁受不起任何打擊了,她怎忍
心再給予她打擊?
    她也明白,雖然自己看到了,認清了,但那仍沒用,青衫人狡詐多智,沒當場抓到
他,便拿他無可奈何。
    所以,她這番心血所換得的,並不太大、太多。
    古蘭突然道:「看來,我不得不回去一趟了。」
    「虛幻」道姑目光凝注,道:「怎麼?」
    古蘭道:「只要我回去一趟,一切就可以確定了。」
    這話不錯!
    同時,事關重大,以青衫人在武林中的聲名、地位,沒有確切證據,絕不能隨便指
認他是殺害南宮夫人柳無雙的兇手,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虛幻」道姑考慮良久,終於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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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49:49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大巴山下,小鎮上,「高昇客棧」前,飄然走來了一位俊美游灑、飄逸出塵的白衣
書生。
    是南宮逸回來了。
    一進門,魏胖子立刻打櫃台裡快步迎了出來,胖臉上滿掛著真摯、親切的笑容,急
急道:「老弟,你回來了!」
    南宮逸含笑點頭致意。
    魏胖子一臉關切,道:「怎麼樣?老弟,可有什麼……」
    南宮逸截口說道:「老哥哥,咱們屋裡談去。」
    魏胖子一笑說道:「哈!你瞧我有多猴急!」
    並肩行進後院。
    進了上房,坐定,南宮選首先問道:「怎未見我大哥、二哥跟小靈三個?出去了?」
    魏胖子隨口答道:「到『古家堡』去了。」
    到「古家堡」去了?到「古家堡」幹什麼?
    南宮追微微一愣,道:「怎麼,有事兒?」
    魏胖子皺了皺眉頭,道:「『古家堡』又出了事了。」
    南宮逸神情微震,心頭一緊,挑眉急問:「什麼事?」
    魏胖子微笑搖頭。「老弟放心,不關古姑娘……」
    這句安慰的話,聽得南宮逸俊瞼一紅,可是心中也放下了一塊大石。
    魏胖子裝作沒看見,接著說道:「『古家堡』鐘樓上那口大鐘不見了。」
    好大的膽子,竟敢冒犯「天下第一堡」!
    不但能進去,能出來,而且搬走了一口大鐘:「古家堡」舉堡上下神不知、鬼不覺,
此人功力可知。
    這個人丟得不小,只怕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要氣瘋了。
    南宮逸笑了,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魏胖子沒注意南宮逸的神色,道:「就是前天夜裡。」
    南宮逸點點頭,說道:「無獨有偶,武林中,這些天來怪事不少。老哥哥可知道,
峨嵋『金頂』禁地,那口大鐘也不翼而飛了?」
    魏胖子一愣,「哦」了一聲,瞪大著眼道:「有這種事?老弟,這……」
    「這不算什麼,老哥哥,聽我說完。『南宮逸淡然一笑道:「驚人的事兒多得很,
少林兩尊鎮守山門的石獅子,被人以內家掌力震成石粉;武當真武聖跡』掛劍樹『被人
齊根砍斷;崑崙掌教練功不慎,走火入魔;華山重地一地』九華金蓮『被人連根拔光,
可笑這請大門派俱都在事後才發現……「魏胖子越聽越吃驚,終於坐不住了,一躍而起,
瞪目張口,滿臉是驚詫之色,說道:「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兒?是誰這麼大膽,竟敢輕
犯諸大門派,毀物傷人,老弟,要知道……」
    南宮逸一笑接口道:「我知道,這是絕大侮辱,非同小可;但,老哥哥,這沒什麼
大不了的,那人連『天下第一堡』都敢去惹,還在乎幾大門派?」
    魏胖子愣住了,半天才開口說道:「老弟這消息是從哪裡得來的?」
    南宮逸道:「終南山下,『藍橋』小鎮上。」
    魏胖子又問:「出自何人之口?」
    南宮選道:「一丘之貉,嘍囉腳色的三個『幽冥教徒』。」
    魏胖子神情猛霞,輕呼說道:「老弟是說,這一連串的驚人事兒,全是『幽冥教』
干的?」
    南宮逸淡笑點頭:「不錯,我正是此意。」
    魏胖子又復愣住了。
    南宮逸淡笑又道:「那三個東西雖不承認,但那沒有用。
    也許,像他們那等可憐的身份、地位,確實根本不知道:「魏胖子定過神來,緩緩
坐了下去,皺眉問道:「這人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南宮逸道:「一方面是對諸大門派略示顏色,一方面是對我示威,仔
細想想,主要的用意,還是對付我。」
    魏胖子道:「……何以見得?」
    「以前我不明白,現在我明白了。宮寒冰野心勃勃,不是池中物,絕不會以那威震
宇內的『古家堡』四豪之首的聲望而滿足;他本打算竊據『古家堡』,然後借『古家堡』
名義席捲天下,一統武林;但因為我的復出,他這個計劃遭到阻遏,窮而後變,只有改
以『幽冥教』固有實力遂其野心。這一連串的驚人變故,只是三分顏色的小警告,接下
去,將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凶殘毒辣手法,不到諸大門派低頭,絕無休止……」
    頓了頓話鋒,接道:「至於對我……老哥哥請想,宮寒冰他早不動、晚不動,偏偏
在這個時候製造變故,醞釀事端,混亂武林,對各大派採取行動,施以壓力,這不是分
明向我挑戰麼?
    他要看看我這個舉世公認的第一高手、第一奇才,能否挽救,拿他如何!假如我能,
那還好,否則南宮逸三字,豈不被他官寒冰取而代之了?」
    魏胖子頻頻點頭,連道:「有道理,好厲害……」
    抬頭凝注,道:「老弟,宮寒冰他對『古家堡』為何也……」
    南宮逸截口笑道:「老哥哥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宮寒冰極具心智,狡猾奸詐,他
豈能厚此薄彼,啟人疑竇?」
    魏胖子赧然苦笑,搖搖頭,沒開口。
    但旋即又道:「那麼,老弟你……」
    「我明白老哥哥的意思。」南宮逸挑眉說道:「老哥哥知我,我個好名,我不在乎
宮寒冰取代南宮逸,但我責無旁貸,義不容辭,沒有不管的理由。南宮逸活在世上一天,
就不容他這一陰謀如願得逞,只為天下蒼生、字內武林。」
    俠骨柔腸,劍膽琴心,悲天憫人,誓死衛道,這才不愧是天下第一人。魏胖子肅然
起敬道:「老弟,我永遠跟著你走,這破產業,我不要了……」
    南宮逸剛要接話。
    一陣步履聲由前院直達後院,跟著,響起了商和的話聲:「三弟回來了麼?」
    想必,櫃台上老帳房嘴快。
    南宮逸、魏胖子先後站起。
    「九指神丐」商和推門而入。
    身後,是「鐵面大曹神鬼愁」司徒奇。
    「玉麒麟」諸葛靈。
    「鐵獅子」小黑。
    「銅金剛」小虎。
    見面後,商和不提「古家堡」的事,第一句話便問:「三弟,如何?無雙她…
    …」
    南宮逸笑道:「大哥,請坐下談。」
    能笑,是佳兆,老少五人心頭一鬆,頓時開朗。
    商和哈哈一笑,擺手說道:「坐,坐,都坐。」
    坐定,商和老眼凝注,捋髯笑道:「三弟,瞧見沒有,大夥兒現在可沒一個站著的
了。」
    也就是說,現在大家都等著聽消息了。
    人老心不老,他也一副急性子。
    本來難怪,事關弟媳嘛。
    南宮逸笑了。「大哥,別忙,我想先聽聽『古家堡』的事。」
    商和一瞪老眼,道:「三弟,你是存心惹我急。」
    諸葛靈眨眨眼,插口說道:「三叔,您還是快說吧!您就不知道大伯這些天是怎麼
過的,吃不好、睡不著不說,連酒都沒沾過唇哩。」
    老少大笑,歡愉風生。
    商和轉注諸葛靈,老眼怒瞪,道:「小鬼頭,誰說的!大伯喝酒難道非告訴你不
可。」
    諸葛靈一副嬉皮笑臉,道:「大伯,自三叔走後,小靈兒可是寸步沒離開您身邊。」
    這下堵了嘴,商和只有瞪眼,說不出話來。
    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笑聲止,南宮逸道:「此行不虛,我見著無雙了……」
    一經證實,群情大悅,商和脫口說道:「怎麼沒一道兒?」
    南宮逸沒馬上答話,無他,商和老淚雙垂,司徒奇低下了頭,諸葛靈等三小眼淚也
在目眶中打轉,這情景感人至深,他瞧著既感動又難受。
    千不該,萬不該,諸葛靈不該又在這時抖著聲音帶著淚,說了這麼一句話,他說:
「小靈兒三個又可以看到三嬸了。」
    赤子心聲,撼人心弦。
    南宮逸本在強忍,這下再也忍不住了,心頭猛地一酸,淚水奪眶而出,是悲是喜,
這淚水,包含得太多。
    最後還是商和灑得開,他伸手抹了抹一臉老淚,破涕為笑,道:「都別哭了!
    都別哭了!哭個什麼勁兒,這該高興才是,好啦,好啦,……三弟,說下去。」
    南宮逸舉袖拭淚,默然片刻,遂將終南所見之事,頗為詳盡地說了一遍。
    話落,一時竟沒人開口。
    老少幾人,連魏胖子在內,均挑眉瞪目,怒火高騰,殺機狂熾,激憤之色充塞眉宇,
氣勢怕人。
    片刻之後,才有了反應。
    「鐵面天曹神鬼愁」司徒奇霍然站起,咬牙切齒,目瞅欲裂。「原來又是他!
    無雙與他何仇何恨,他竟下此辣手!我找他去,我要不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誓不為人!」
    翻身離座,往外便走。
    請葛靈跟著站起。「義父,小靈兒跟您去,我要扎他幾刀。」
    南宮逸掠身出招,疾若閃電,一把拉住司徒奇。
    司徒奇變色說道:「三弟,你要攔我?」
    南宮逸道:「二哥,聽我說,要能這麼做,我也不會先回到這兒來了。」
    司徒奇怒聲說道:「三弟,你看得清清楚楚,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南宮逸正色道:「二哥,不錯,我看清楚了,是他,可是我當場未能將他擒獲,空
口豈能為憑?再說,風月無古今,林泉孰賓主,終南死谷,我去得,難道他就去不得?
這類理由多的是,無證無據,咱們憑什麼指人為凶?小不忍則亂大謀,二哥怎不能冷靜
些!」
    司徒奇威態漸斂,默默不語。
    商和擺手說道:「二弟坐下,三弟說得是,事關重大,不可魯莽衝動,否則問罪不
成反會被他指咱們惡意中傷、血口噴人。」
    南宮逸鬆開了手。
    司徒奇默默回座坐下。
    但突然,他又高挑長眉,厲聲說道:「三弟,我沒你跟大哥那麼多顧慮,既然不錯,
乾脆放手去做,難道任他逍遙天理之外不成?」
    南宮選淡淡一笑,道:「二哥,凡事要謀定而後動,證據確鑿,使他俯首無從狡辯,
才是上策;正如大哥所言,若被他反客為主,指咱們惡意中傷、血口噴人,咱們划得來
麼?別說咱們殺不了他,就是有力誅除,又如何向天下武林交代?憑的何證何據?無雙
那句話也說得好,『昔年種因,今朝得果,報應當頭』。因果循環,善惡必報,只不過
來早與來遲而已,就算讓他逍遙無理之外,為時又能多久?」
    司徒奇繃著鐵面,不開口。
    商和蠶眉深蹩,沉吟說道:「三弟,以你之見?」
    南宮逸道:「我想等見到了無雙再說。」
    提起了這位弟媳,商和眉頭皺得更深。「無雙她又是怎麼回事?真令人費解,
唉……」
    南宮逸俊面上掠過一絲黯然神色,道:「我想不出原因,不過,她總有她的理由。」
    魏胖子突然插口說道:「老弟,弟妹會不會是因為兇手尚未查出,有什麼顧忌,不
能跟你見面?」
    南宮逸滿面愁容,勉強笑了笑,道:「所以我說也許她有她的道理。」
    司徒奇望了望南宮逐一眼,道:「三弟,那蒙面道姑跟無雙那方玉珮,又是怎麼回
事兒?我怎麼沒聽無雙說過,她有這麼一個朋友?」
    南宮逸苦笑搖搖頭,道:「二哥,這個我也不知道……」
    話鋒微頓,接道:「不過,只要能找到那位道姑,就不難明白了。」
    司徒奇微微點頭,剛要說話。
    南宮追突然一笑,又道:「二哥,道姑不難找,這件事先不談了,『古家堡』情形
如何?」
    司徒奇道:「魏老哥已經對你說過了?」
    南宮逸點點頭,說道:「可有什麼蛛絲馬跡?」
    司徒奇長眉微皺,搖頭不語。
    南宮速道:「二哥可知諸大門派……」
    商和忽地插口說道:「剛才回來時,在路上,磚坪分舵已有人報告過了。」
    南宮逸笑道:「丐幫傳遞消息之快,的確為武林其他門派所難及,來人可曾告訴大
哥,這都是何人所為麼?」
    商和搖搖頭說:「他們也不知道。」
    南宮逸搖頭歎道:「連耳目最多、消息最靈通快速的丐幫都不可知,可見他們的手
法是如何高明,行動是如何秘密了。」
    商和微愣說道:「怎麼?莫非三弟已經知道了?」
    南宮逸點頭談笑,道:「十之八九應該不會有錯。」
    「誰?」老少幾位奇俠同聲發問。
    南宮逸道:「幽冥教。」
    老少五奇俠神情懼震。
    司徒奇道:「幽冥教?怎見得?」
    南宮逸遂將「藍橋」所見說了一遍。
    說完,一笑又道:「二哥高見如何?」
    司徒奇沉吟說道:「我有同感,宮寒冰他這是什麼意思?」
    南宮逸道:「顯而易見……」
    接著,又將適才對魏胖子所說的話說了一遍。
    司徒奇砰地一掌擊上茶几,長眉倒挑,目射威稜。「好陰狠的東西!我兄弟但有三
寸氣在,他這陰謀就永遠別想得逞。」
    商和皺眉笑道:「二弟,發什麼火呢,有用麼?」
    司徒奇默默不語,威態稍斂。
    商和轉注南宮逸,道:「三弟,你看怎麼辦?」
    他由來問計於這位奇才第一的三弟。
    南宮逸想了想,道:「不忙,等我去一趟『古家堡』再說……」
    抬眼環顧,道:「大哥、二哥見著古蘭了……」
    商和搖頭說道:「來去匆匆,沒見著。」
    南宮逸道:「宮寒冰呢?」
    商和道:「碰見了,還是他跟辛天風陪著我跟二弟到處看了一遍,看來他比三弟早
一步回來了。」
    南宮逸談笑說道:「他是該比我早一步。」
    說著站起身來,又道:「大哥、二哥、老哥哥都請歇息去吧!
    我這就到『古家堡』去一趟,我倒要看看宮寒冰見了我怎麼說。「老少幾個,跟著
站了起來,諸葛靈眨眨眼,笑道:「三叔,你不帶幾個跟班兒?」
    南宮逸尚未答話,商和已然瞪眼說道:「少跟你三叔使心眼兒,乖乖地跟大伯回屋
去。」
    諸葛靈滿臉懊喪,聳肩不語。
    南宮逸笑了笑,轉身出房而去。
    「古家堡」的兩扇巨大鐵門,敞開著。
    一十六名威猛肅穆的抱刀黑衣大漢,又出現在門邊。
    這該是自老堡主古嘯無故世後,多日來的第一次。
    到「古家堡」,南宮逸無須通報,一進堡門,就碰見三爺「慈心神龍」燕惕;燕三
爺豪邁、親熱地飛步迎上:「多日不見了,南宮大俠好。」
    南宮逸笑道:「托福,三俠也好。」
    燕三爺恭敬直讓大廳。
    南宮逸邊走邊道:「宮大俠、辛H俠跟蘭姑娘都好?」
    燕惕笑得很不自然,道:「好,都好,多謝垂注。」
    南宮逸沒留意,笑道:「三俠,你知道,我這個讀書人最厭膩文縐縐的那一套,不
能仍把我當成呂毅麼?那多親近熱和。」
    這種話,南宮逸不知說過多少次了。
    可是除了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偶爾豪情大發外,就沒人再叫他老弟的,倒不是
不願,也深知南宮逸為人,只是總張不了口。
    燕惕窘迫地笑了笑,沒開口。
    南宮逸也沒再多說,隨口問道:「宮大俠在麼?」
    燕惕點頭說道:「在!在!南宮大俠有事?」
    南宮逸道:「有點小事,宮大俠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燕惕一愣說道:「大師兄他何時出去過了?」
    這回南宮逸發愣了,他停下腳步,訝然投注,道:「怎麼,三俠不知道?」
    燕惕跟著停步,虎目圓睜,道:「不是燕惕不知道,大師兄他根本就沒出去過。」
    南宮逸深知這位鐵掙奇男的為人。
    「慈心神龍」燕三爺,他絕不騙人,更不會幫人騙人。
    尤其是對他「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
    但這是怎麼回事呢?
    南宮逸微一皺眉,道:「三俠這些天都在堡中麼?」
    燕惕搖頭說道:「不在,昨天剛回來。」
    原來他不在堡中。
    這就難怪他不知道了。
    南宮逸笑了笑道:「那三俠怎知宮大俠他沒出去過?」
    對呀!
    無如,燕三爺他有說法,他道:「大師兄自昔年跟家師他老人家出過一趟遠門回來
後,多少年就從未離開過『古家堡』週遭十里以內。近來沒有什麼值得他勢必親出的大
事,『古家堡』外患雖歇,內憂末消,他絕不會輕易遠行。再說,燕惕也沒聽他提起過,
就是二師兄也沒說過。」
    這應該不會錯了。
    南宮逸沉吟說道:「這就怪了……」
    燕惕道:「怎麼?」
    南宮逸道:「我日前在終南曾碰見過宮大俠。」
    燕惕呆了一呆,道:「既是南宮大俠曾在終南碰見過大師兄,那便是家大師兄確曾
出過遠門,而燕惕不知道了。」
    顯然,由他口中仍不能確定,宮寒冰是否出去過。
    南宮逗笑了笑,道:「我只是隨口問問,無關緊要,待會兒見著宮大俠再說吧,三
俠請!」
    瀟灑擺手,邁動腳步。
    燕惕可是邊走邊響咕,皺眉沉吟,深為不解。「大師兄他突然上終南去幹什麼……」
    當然,在毫無明證的情形下,南宮逸他不便多說。
    轉眼已來到「古家堡」那美輪美美的大廳。
    坐定,燕三爺立刻吩咐奉菜青衣小憧道:「快去請大爺,就說南宮大俠來了。」
    青衣小僮應聲領命而去。
    須臾,步履響動,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聯袂而至,
登隊入廳。
    南宮逸含笑站起相迎。
    燕三爺沉不住氣,劈頭便問:「大師兄什麼時候去終南的?」
    「去終南?」宮寒冰正滿面春風,含笑拱手,聞言一楞,一副困惑神色,道:「我
何曾出去過,誰說的?」
    燕惕說道:「我本來就說大師兄沒出去過,是南宮大俠說曾在終南碰見過大師兄,
我正感奇怪,所以……」
    宮寒冰「哦」了一聲,轉往南宮逸,仍然那副神色。「是麼,南宮大俠?」
    南宮逸笑笑說道:「不錯,話是我說的,也確有其事。」
    宮寒冰更顯訝然,更顯困惑,道:「南宮大俠何時在終南碰見過官寒冰?」
    南宮逸道:「數日之前。」
    宮寒冰顯得啼笑皆非地,攤手說道:「那就怪了,宮寒冰多少年來一直未曾出過遠
門,這幾天更是未離『古家堡』一步,不信請問家二師弟。」
    二爺辛天風笑了,可笑得勉強,道:「辛天風這幾天一直跟大師兄在一起,大師兄
的確寸步求離『古家堡』,當然更沒有到終南去過。」
    南宮逸又愣了。
    他更深知這位「鐵腕墨龍」辛二爺,與三爺「慈心神龍」一般地鐵錚漢子、豪邁男
兒,絕不會有而言無,欺騙自己。
    這到底怎麼回事?
    自己雙眼又絕不會看錯。
    宮寒冰面上閃過一絲令人難懂的笑意,舉手肅客。
    分別坐定。
    宮寒冰首先含笑說道:「恕宮寒冰大膽妄測,南宮大俠會不會看錯了?須知天下身
材、相貌相似之人不是沒有……」
    南宮逸抬眼深注,淡淡一笑道:「宮大俠應該知道,南宮逸這雙眼力不差,相隔過
遠,也許會看錯,但這次在終南卻是面面相對,近在咫尺。」
    宮寒冰又「哦」了一聲,皺眉苦索,說道:「南宮大俠可曾跟對方交談過?」
    南宮選道:「我很想交談,只可惜那位宮大俠一意躲避,不肯……」
    「那就是了。」宮寒冰截口說道:「假如真是宮寒冰,親近還來不及,豈有躲避之
理?」
    南宮逸挑眉微笑,道:「依宮大俠高見?」
    宮寒冰說道:「分明是有人改扮冒充宮寒冰,又知宮寒冰與南宮大俠多年故交,彼
此十分熟悉,怕南宮大俠看破,故而一味躲避。」
    分析得有理。
    燕三爺頻頻點頭,道:「燕惕也認為如此。」
    唯獨二爺辛天風沒說話。
    南宮逸笑道:「那我就不懂了,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假扮冒充『天下第一堡』四
豪之首?他假扮冒充宮大俠之用意又何在呢?」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奇才當世第一,南宮大俠都不懂,宮寒冰師兄弟當然就難知
其所以了。不過……」
    劍眉突然高挑,臉色一寒,道:「有人假扮冒充宮寒冰,這件事,宮寒冰不能不予
重視,不能不聞不問,宮寒冰要即刻查明真相,找出此人。」
    威態一斂,拱手笑道:「該謝謝南宮大俠相告之情。」
    好厲害!
    南宮逸星目凝注,道:「不敢當,南宮逸亦表贊同,十分希望宮大俠能盡速查明此
事,免得南宮逸有所誤會,陷宮大俠於不白之境。」
    三豪俱皆一愣,宮寒冰瞪目訝然,道:「南宮大俠,你這話怎麼說?」
    南宮逸道:「本來事關非常,無證無據南宮逸不敢輕易出口,如今既然宮大俠從未
到過終南,而是有人假扮冒充,南宮逸就不必有那麼多顧慮了……」
    目光輕掃環顧,接道:「這該從拙荊被殺害說起,終南死谷便是拙荊音年遇害處,
事隔多年,拙荊突傳再現武林,南宮逸為了證實此一消息,乃於數目前,去終南死谷走
了一趟;無意中在死谷內一個洞口,發現拙荊留字,始信傳言屬實,並立即領悟拙荊此
次出現,有很深的用意。她是張網垂釣,誘那殺害她的兇手,前往終南死谷,件使明白
真兇,擒凶復仇。助妻揭凶,當然是南宮逸份內事,也是多年未遂之心願,於是南宮逸
便隱身崖頂,靜候變化,結果未出片刻,果然有人進人終南死谷……」
    宮寒冰突然插口說道:「想必那人便是裝扮冒充宮寒冰之人。」
    南宮逸目光深注,點頭道:「不錯,正是那萬惡該死之徒!
    當時拙荊跟她一位朋友由隱身處追出,南宮逸也由崖上下去,卻不料那人功力心智
兩稱高絕,在三人合圍,南宮逸『震天神掌』下猶能安然脫身,逃出死谷……
    「宮寒冰聳然動容,道:「這該是宮寒冰所知能在南宮大俠手下逃脫的第二人了,
委實令人難信,看來武林中奇人頗多……」
    話鋒一頓,望著南宮逸挑眉接道:「南宮大俠天龍身法冠絕字內,難道未曾追趕?」
    南宮逸淡淡一笑道:「南宮逸既已看出是宮大俠,何必定要追趕?」
    對,直上「古家堡」問罪便可!
    宮寒冰跺足扼腕,歎道:「可惜南宮大俠未曾追趕,不然定可擒此假扮冒充之人,
也可免宮寒冰蒙受不白,難以洗刷。」
    南宮逸淡笑道:「宮大俠說得是,南宮逸當時沒有追趕,這是南宮逸失策之處,不
然他就是再狡猾也難以遁形了。」
    頓了頓話鋒,又道:「宮大俠何言蒙受不白,難以洗刷?既是有人假扮冒充,而非
宮大俠本人,南宮逸自然不敢血口噴人。」
    宮寒冰卻劍眉高挑,義形於色,毅然道:「不說彼此多年故交,宮寒冰又素來敬重
南宮大俠伉儷,理當竭盡綿薄,為南宮夫人雪冤報仇。單就兇手假扮冒充宮寒冰,陷宮
寒冰於不白一點,宮寒冰也不能不聞不問,非傾全堡之力,擒此兇徒,交由南宮大俠處
置不可。」
    南宮逸淡笑欠身,道:「宮大俠願賜鼎力,南宮逸夫婦至為銘感,謹先謝過。」
    宮寒冰正色還禮,道:「彼此不是外人,南宮大俠何須客套?」
    燕三爺突然發話,一臉義憤,真情感人。「大師兄說得是,這是我師兄弟份內事,
何況此事牽涉到『古家堡』,危及大師兄一世清名。」
    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至今一句話沒說。
    可是那黝黑、英武的臉龐上,卻陰沉難看得怕人。
    南宮逸欠身再謝,略一沉吟,抬眼說道:「只是我仍覺得很奇怪,為何那人又單單
假扮冒充宮大俠……」
    宮寒冰泰然截口說道:「這不難解釋,宮寒冰剛掌『古家堡』門戶,『古家堡』樹
大招風結仇太多。」
    南宮逸搖頭歎道:「這樣看來,此人之心腸,的確是夠陰狠毒辣的。」
    宮寒冰挑眉說道:「世間盡多喪心病狂之人,武林中特為尤然。」
    南宮逸點頭不語。
    一時間,大廳中陷入沉悶的寂靜中。
    片刻之後——南宮逸又打破沉默,凝注宮寒冰突然發問:「宮大俠可知近些日子來,
除貴堡之外,武林中還發生了許多重大變故?」
    宮寒冰搖頭說道:「宮寒冰不知南宮大俠何指?」
    南宮逸淡淡一笑,說出各大門派被人逞兇示威之事。
    宮寒冰、燕惕神情齊震,連辛天風也為之驚動。
    宮寒冰訝聲道:「有這等事?南宮大俠何處得來的消息?」
    南宮逸笑道:「早已沸騰宇內,武林中人人皆知。」
    這等震驚武林的大事,「天下第一堡」竟還茫然不知,至今猶蒙在鼓裡,說起來,
也夠丟人的了。
    宮寒冰滿面羞愧,歎道:「『古家堡』僻處深山之中,宮寒冰師兄弟也多年未曾行
走武林,近來又嚴束堡中人出外走動,看來這樣下去,『古家堡』要隔絕武林,被人遺
忘了。」
    辛天風與燕惕也是一臉愧色,緩緩低下頭去。
    但,旋即,燕三爺猛然抬頭,道:「膽大包天,南宮大俠可知這是何人所為?」
    南宮逸有意無意看了宮寒冰一眼,淡淡一笑道:「幽冥教。」
    三豪神情猛震,辛天風然地站起,鳳目暴射威稜,叫道:「什麼?又是這批該殺的
『幽冥教』徒!」
    南宮逸點頭笑道:「不錯!又是這批該殺的『幽冥教』徒。」
    辛天風道:「這麼說,前來古家堡盜鐘尋釁示威的,也是這批東西了?」
    南宮逸又點了點頭,笑道:「二俠高見,應該沒錯。」
    辛天風勃然色變,目中威稜直投宮寒冰,沉聲說道:「大師兄……」
    宮寒冰平靜擺手道:「二弟且坐下,我自有主張。」
    大師兄有大師兄的威嚴,辛無風只有依言坐下。
    宮寒冰轉注南宮逸,淡淡說道:「南宮大俠怎知這俱皆『幽冥教』所為?」
    南宮逸笑了笑,道:「『幽冥教』為上者律下不嚴,『藍橋』鎮上,三個教徒好酒
貪杯,酒後不慎失言,洩露了大機密,這該不假。」
    他約略改變了說法,是含有深意的。
    這不是事實,他也明知「藍橋」鎮上嘍囉腳色那三個,對教中如此大機密,多半不
會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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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50:58 |只看該作者
但他要看看宮寒冰的反應。
    雖明知沒用,他也不能不這麼試試。
    宮寒冰略一沉吟,面色卻立趨凝重,道:「這不是『古家堡』的事,也不是任何一
門一派的事,而是關係整個天下武林安危盛衰的大事;謀取對策,打擊『幽冥教』實已
刻不容緩,如再容它日益坐大,猖獗下去,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抬眼凝注南宮逸,接道:「宮寒冰在此有個淺薄計較,想請南宮大俠裁奪。」
    南宮逸道:「不敢當,南宮逸洗耳恭聽。」
    宮寒冰道:「以『古家堡』名義,即刻遍傳武林帖,邀約諸大門派,共商大事,同
心協力,壓制『幽冥教』凶焰。」
    南宮逸還真沒料到,他會出此一著,呆了一呆,尚未說話,二爺辛天風已然振臂揚
眉大呼:「對,就這麼辦,越快越好。」
    宮寒冰沒看辛天風一眼,望著南宮選道:「南宮大俠意下如何?」
    南宮逸笑道:「宮大俠豪舉,南宮逸敢不亦步亦趨?」
    宮寒冰可沒笑,他鄭重說道:「群龍不可無首,它寒冰師兄弟恭請南宮大俠領袖群
倫。」
    燕三爺撫掌笑道:「好!南宮大俠掛了帥,那馬前先鋒燕惕師兄弟包了。」
    南宮逸微笑搖頭。「多謝諸位雅愛,南宮逸承當不起。」
    二爺、三爺剛要開口。
    宮寒冰已然正色說道:「為蒼生,為武林,征邪伐魔,南宮大俠義不容辭。」
    「不錯。」南宮逸道:「除魔衛道,人人有責,南宮逸即為武林一介,不敢逃避,
不過主持全局,南宮逸自忖德能兩薄,難孚眾望……」
    宮寒冰飛快截口說道:「南宮大俠忒謙,奇才第一,傲誇宇內,捨南宮大俠,宮寒
冰想不出第二個適當人選了。」
    「那是宮大俠客氣!」南宮逸淡淡笑道:「為帥者,須智勇兼備、德威兩全,胸羅
甲兵,運籌帷幄。論智,南宮逸難及宮大俠;論聲望,宮大俠『天下第一堡』四豪之首;
論身份,宮大俠當今『天下第一堡』掌門人,無論從哪方面說,宮大俠均較南宮逸適當
得多。」
    「南宮大俠這才是真客氣。」宮寒冰說道:「宮寒冰自知甚明,小材不堪大用,燭
光難比皓月,為將勉強可以,掛帥差之大匹……
    南宮逸剛要張口,宮寒冰又正色接口道:「倘蒙南宮大俠慨然點頭,宮寒冰師兄弟
當竭盡全力,聽候差遣,萬死不辭。
    為蒼生,為武林,請南宮大俠三思。「南宮逸還想再說些什麼。
    三爺燕惕開口道:「『古家堡』天下第一,天下皆知南宮大隊是唯一聲名在『古家
堡』之上者……」
    南宮逸淡笑說道:「是七八年以前的事,彼一時,此一時,如今……」
    二爺「鐵腕墨龍」辛天風圓瞪鳳目,高挑長眉,突然說道:「老弟,你真要辛天風
雙膝著地不成?為了天下武林命運,老弟你一向俠骨仁心、驚天動地,何忍再拒?」
    二爺剛直性子,豪邁英雄本色,表出由衷,他可是說得出,做得到。
    南宮逸這可作難了,抬眼凝注,皺眉苦笑:「二俠,你這是存心難我……」
    目光環顧一匝,正色說道:「為蒼生,為武林,南宮逸不能再拒,再拒絕,便是維
護道義的熱誠不夠,也太不識抬舉了,只有斗膽點頭……」
    話未完,二爺辛天風、三爺燕惕同時一晃虎軀,飛撲而至,各執一臂,狂喜之色發
自肺腑,流露眉宇,真摯感人。
    二爺辛天風大叫說道:「老弟,這才是……」
    三爺燕惕笑道:「二師兄,這左右二先鋒,咱們包了,如何?」
    辛天風搖頭說道:「不好。」
    燕惕一愣道:「怎麼?」
    辛天民大笑說道:「三弟糊塗,先鋒離南宮老弟太遠,不如左右帶刀護衛。」
    燕惕大笑點頭。「對!對!對!就這麼說,南宮大俠,這份差事,我兄弟可是討定
了,到時候可別又來婆婆媽媽那一套。」
    這兩位當世奇豪,委實熱誠得可以。
    南宮逸只笑笑,沒說話。
    他能說些什麼?不點頭,根本不行,那也自找麻煩!可又不好點頭,所以只有不說
話最好。
    豪笑歇止,宮寒冰也笑著站起,可笑得有點勉強。「打鐵趁熱,宮寒冰也討個差
事。」
    南宮選怎好再坐著?站起笑道:「有正不可無副,南宮逸斗膽,敢請宮大俠委屈。」
    宮寒冰目閃異采,揚眉朗笑:「何言委屈,得為南宮大俠左右手,宮寒冰引為畢生
榮幸,無上光彩,現在就請南宮大俠示下,武林帖何日發出?」
    南宮選道:「適才二俠說越快越好,南宮逸頗有同感。」
    宮寒冰道:「那麼……」
    辛天風說道:「大師兄,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
    宮寒冰想了一想,毅然點頭道:「好!這件事,二弟你去辦,只須邀少林、武當、
峨嵋、崑崙、華山五派,請他們半個月內來『古家堡』會合。」
    辛天風剛要點頭領命。
    「宮大俠,」南宮逸突然說道:「半月之期,足夠『幽冥教』準備的了,是否太長
了些?」
    宮寒冰搖頭,笑道:「不然,我以為事情既是『幽冥教』所為,它早已有了準備,
哪會候請這半月之期?再說『幽冥教』的耳目眾多,似這般遍傳武林帖,驚師動眾,他
們也斷無被瞞過之理……」
    冷冷一笑,接道:「其實,準備又如何?有南宮大俠出面領導,憑這支集天下武林
精英的人馬,宮寒冰就不相信他」幽冥教『再能僥倖。「南宮逸目光深注,淡淡笑道:
「宮大俠說得是,那是南宮逸多慮了。」
    舉手環拱,道:「三位忙吧,我暫且告辭了。」
    三豪沒挽留,一直送至堡門外。
    望著南宮逸那漸去漸遠的瀟灑背影,宮寒冰目閃奇光,唇邊浮現了一絲詭異笑意,
但只是一瞬,一現即隱。
    自然,二爺辛天風跟三爺燕惕都沒瞧見。
    送走了南宮逸,三豪轉身回廳。
    三爺燕惕半途離去,今兒個這一天一夜該他當值,任務在身,他要到各處看看去。
    燕三爺一走,二爺辛天風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陰沉難看的神色。
    這神色,跟適才南宮逸敘述終南死谷遭遇殺妻兇手的情形時,所表現的一樣!
    他側顧大爺,突然說道:「大師兄這趟出去,是往何處找尋小師妹的?」
    顯然,他早已動了疑。
    宮寒冰站住了,笑了笑,道:「二弟何不問我是否到過終南?」
    李天風正色說道:「我不敢,但事關『古家堡』聲名,大師兄清白……」
    「我知道,二弟。」宮寒冰微笑說道:「二弟儘管放心,我這趟出去,是往巫山十
二峰、帶去找尋小師妹的,二弟如若不信,可問問龐天化。」
    辛天風一愣說道:「他怎知小師妹去了巫山十二峰?」
    宮寒冰道:「他曾看見那道姑挾著小師妹隱入了『朝雲峰』。」
    辛天風長眉一挑,變色說道:「他怎未報與我知道?」
    宮寒冰笑道:「二弟,師兄弟間情逾手足,他告訴了我不等於告訴了你麼?」
    這話不錯。
    辛天風神色稍養,道:「大師兄可曾找到小師妹?」
    宮寒冰面色忽轉黯然,道:「找到了,無如小師妹她不肯回來,並且誓言今生不再
返回『古家堡』,不要她這個從小長大的家了。」
    辛天風大驚失色,急道:「這是為什麼?小師妹這是什麼意思?」
    宮寒冰劍眉猛挑,目射威稜,但倏又斂態,一歎說道:「說來令人痛心,小師妹她
竟相信了那道姑的挑撥離間之言,認為那夜之事全是我一手操縱佈置的陰謀。」
    辛天風暴跳說道:「這,這從何說起!小師妹她太糊塗了!
    不相信自己相處多年的師兄弟,反倒相信……「宮寒冰苦笑搖頭,說道:「二弟,
這不能怪小師妹,師父亡故,四弟遇害,再加上這件事,一個嬌弱女兒家,如何受得了
這一連串的打擊?在這種情形下,往往心神不定,耳朵軟,只要有人……」
    辛天風額頭青筋暴起,緊握雙拳,瞪目說道:「怎麼說小師妹她也不該相信一個外
人。」
    宮寒冰滿面愁容,道:「也許那道姑是個能言善道的巧舌之……」
    辛天風猛一跺腳,道:「我去找小師妹去!」
    霍然轉身,邁步便走。
    宮寒冰倏伸鐵腕,出手如風,一把將他拉回,沉聲說道:「二弟,你這是幹什麼!
小師妹的痛苦還不夠麼?」
    辛天風急叫道:「大師兄,事情總不能不說清楚,讓她永遠誤會下去,不回堡,不
要這個家啊?」
    「二弟說得對。」宮寒冰正色說道:「小師妹的脾氣你該知道,她要是認定了一件
事,決定要這麼做,是誰也無法改變的;就是師父在世,也拿她沒有辦法,何況在這個
時候?
    二弟冷靜些,讓她在外面待一個時期也好,眼不見這些傷心事兒,過個十天半月,
她慢慢就會明白,到那時再接她回堡也不遲。她生於此,長於此,人誰沒有家,也許,
到那時候她自己會回來的辛天風漸趨冷靜,說道:「大師兄,依我之見,還是趕快想辦
法接小師妹回來的好,越早越好,要不然,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我們怎麼對得起地下師
父他老人家?
    「
    「二弟說得是。」宮寒冰點頭歎道:「我會盡快的想辦法的……」
    猛然抬頭,道:「二弟記住,無論小師妹何時回堡,千萬不許當著她的面提起這些
事,以免刺激她再行出走,懂麼?」
    高明!厲害!
    辛天風點頭說道:「大師兄放心,我省得。」
    宮寒冰點頭不語,看樣子,他很放心。
    他沒說話,辛天風可又開了口,道:「大師兄既是往巫山尋找小師妹,為何不願人
知?甚至對南宮大俠也否認曾離堡遠行?」
    宮寒冰笑了。「二弟也真是,『古家堡』家務事都須告訴人麼?」
    辛天風不愧耿直漢子,軒眉說道:「彼此多年故交,南宮大俠有恩『古家堡』,應
該不算外人,我以為大師兄不必瞞他。」
    宮寒冰搖頭笑說道:「二弟這種胸無城府的直心腸,老實好人,天下少有。不錯,
南宮大俠不算外人,哈家堡『也從未將他當外人看待。但不論怎麼說,到底他是與咱們
師兄妹間隔了一層……」
    抬眼微注辛天風,接口道:「再說,二弟也該知道小師妹跟他的感情,倘若讓他知
道了小師妹已離堡出走,誓言不歸,他必然會追問原因,這兩面之辭,他聽哪一面的?
假如他跟我再起誤會,那豈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來越糟?同時,小師妹如今是我
的未婚妻室,我也不願他伸手多管閒事。」
    前面的,說得有理,後面的,帶有點兒酸溜溜的醋味兒,越顯真實。辛天風長眉微
軒,想說什麼,終又臨時改口:「既然大師兄是去找小師妹,又找到了小師妹,卻為何
又交代我連小師妹也要隱瞞呢?」
    對呀!
    無如,宮寒冰他有說辭,而且說得好,合情治理。
    他赧然苦笑說道:「不瞞二弟,我這是第二次前往巫山,找到了小師妹,那是在上
一次,而這一次,小師妹已經又離開了。」
    「又離開了!」辛天風神情大震,脫口說道:「小師妹又上哪兒去了?」
    宮寒冰苦笑搖頭,道:「我若是知道,不就好了麼?上一次小師妹曾說不准我再去
找她,二弟請想,能讓她知道我又去了巫山,惹她生氣麼?」
    大師兄素來對這位小師妹百般忍讓,曲意遷就,這是實情,這是「古家堡」上下誰
都知道的事。
    這話說得慢可憐的。
    辛天風既同情又感動,微微點頭,歎道:「大師兄用心良苦,我明白了……」
    陡挑長眉,目閃威稜,接道:「只是這件事大師兄涉嫌之處甚多,為免別人誤會,
必須盡速找出那假扮冒充大師兄之人。」
    宮寒冰面上倏地罩上一層重重寒霜,道:「那當然,我即刻著手查明此事,擒此奸
徒。」
    墓地裡,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
    大爺、二爺循聲沒注,立刻愣住。
    青石小徑那頭,並肩攜手,裊裊地行來了兩個人兒。
    一個是黑紗覆面的虛幻道姑。
    一個竟是美艷無雙的古蘭。
    古蘭,仍是那襲黑衣,只是艷若桃李的粉靨清瘦多了。
    道姑會來,尚不足奇。
    古蘭同來,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二爺辛大風滿面激動,一聲驚喜大呼,飛步迎上。「哈,真巧,正說著師妹,師妹
就……」
    猛覺說漏了嘴,倏然住口不言!人卻已到了跟前。
    古蘭嫣然微笑,目眶有點紅。「二師兄你好?」
    「還好!師妹!」辛二爺欣喜欲狂,笑道:「師妹到底回來了,再不回來可要把大
師兄與我跟三弟急死了……」
    古蘭笑了笑,一指道姑,道:「二師兄,這位是我新交的好友,法號虛幻。」
    這便是那挑撥離間之人。
    辛二爺挑了挑長眉,可沒發作,礙著小師妹,且只好拱手,但他卻說了句有骨子的
話:「家師妹年輕,仙姑多照顧。」
    虛幻道姑沒等介紹,也沒留意這句話,稽首微笑:「好說,辛二俠無須客套,久仰
『鐵腕墨龍』人間奇男、當世英豪,虎威懾人,今日一見,果然不虛,何幸如之。」
    大爺宮寒冰這時已走了過來。
    動過手的人見了面,難避尷尬、窘迫,何況這位虛幻道姑曾跟他動過了「兩」
    次手?勉強一笑,算是招呼。
    飛快又轉向古蘭。「多日不見,蘭妹瘦多了。」
    他一搭話,古蘭立刻沉下了臉,嬌靨上一片寒霜。「謝謝大師兄關懷,傷心痛心的
事兒太多了,怎麼不瘦?」話裡有話,而且語氣冰冷。
    辛二爺明白為什麼,可不是真明白。
    他想招腔為大師兄解釋,但終於忍住。
    宮寒冰叫了一聲:「蘭妹……」
    隨又一歎改口笑道:「不管怎麼說,蘭妹終於回來了……」
    古蘭冷冷接口說道:「不錯,我回來了,但非出諸我的自願,也不是就這麼回來了,
我只是回來向大師兄問點事兒。」
    聽口氣,不是真的回來,她還要走。
    二爺急了,瞪大了風目,忙道:「師妹難不成還要走?」
    古蘭本想點頭,可是對這位二師兄,她不忍。
    笑了笑,道:「二師兄,等我問完了大師兄的話再說,好麼?」
    辛二爺不肯放鬆,激動說道:「師妹,你知道,我不會說話,『古家堡』總是你的
家,人誰沒個家?再說,師父與四弟的靈柩還沒入土。」
    古蘭眼眶又紅了,低下了蟀首,又抬了起來,道:「二師兄,我知道,我知道該怎
麼做。」
    聲音好低。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隱射無限憐惜。
    顯示,她也為她難受。
    宮寒冰也一臉黯然色,到眉微軒,道:「蘭妹,你要問我什麼事兒?」
    古蘭臉色倏寒,道:「大師兄這幾天可曾出去過?」
    宮寒冰笑了,而且笑得很開朗:「師妹可是問我,有沒有去過終南死谷?」
    古蘭神情一震,側顧道姑。
    道姑平靜得出奇,淡淡說道:「蘭妹,沒什麼值得奇怪的,南宮大俠來過了。」
    古蘭恍然大悟,尚未說話。
    宮寒冰已然點頭,說道:「不錯,南宮大俠是來過了,而且剛走不久,他也是這麼
問我,只是……我根本沒離開過『古家堡』一步。」
    古蘭美目凝注,冷冷說道:「真的麼?大師兄?」
    宮寒冰笑得泰然:「蘭妹不信盡可問你二師兄。」
    辛二爺沒等小師妹開口,肅然點頭:「不錯,師妹,大師兄一直都在堡中。」
    他相信大師兄,他認為這是為小師妹好。
    古蘭愣住了,她對這位二師兄,瞭解得最清楚。
    由二師兄的湛湛眼神,和臉上表情,她也沒發現一絲不安神色,這證明二師兄心安
理得,沒一點情虛。
    這是怎麼回事兒?
    莫非眼花看錯了?
    可是南宮逸正面出手,總看到了面貌啊。
    她不得不又將目光投注虛幻。
    虛幻道姑淡淡笑道:「這很令人費解,我跟南宮夫人在終南死谷看到的,的確是令
大師兄『冷面玉龍』宮大俠。」
    宮寒冰笑了,剛要說話。
    二爺辛天風突然色變,說道:「仙姑就該當場把家大師兄擒住,然後再來……」
    宮寒冰劍眉雙挑,陡揚沉喝:「二弟不得無禮。」
    辛天風垂首閉口不言。
    宮寒冰隨即改顏拱手:「二師弟魯莽,冒犯之處,宮寒冰謹代賂罪。」
    虛幻毫不在意,微微笑道:「好說!這是人之常情,辛二俠性情剛直,倒很令我敬
佩,我自知理屈,此來不敢想澄清誤會,免得貴堡與南官夫人間傷了多年的和氣。」
    宮寒冰忙又拱手贈獎:「正是,正是仙姑好意,宮寒冰謹再謝過。」
    虛幻兩道清澈、深途的目光,直逼宮寒冰,笑了笑:「我十分希望這只是誤會,而
且十分希望這誤會很快地得以澄清,要不然,在彼此心中總是一個塊壘。」
    宮寒冰直視不避,笑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仙姑當知『古家堡』跟南宮逸伉
儷,是多年故交,宮寒冰不會做出那令人髮指的傷天害理事。」
    「當然!」虛幻微笑說道:「我久仰『古家堡』之首宮大俠,人間英傑、蓋世奇豪,
我說過,十分希望這只是誤會。」
    「好說!」宮寒冰謙遜地笑道:「一介粗俗武夫,怎敢承當仙姑人間英傑、蓋世奇
豪這八個字。」
    虛幻不再做無調客套,笑了笑,道:「然則宮大俠認為這種怪事該如何解釋?」
    「豈敢!」宮寒冰道:「宮寒冰不敢妄加揣測。」
    虛幻日光凝注,淡淡笑道:「那是宮大俠客氣,人命攸關,宮大俠何妨略抒所見。」
    它寒冰尚未說話,二爺辛天風突然接口道:「『我以為這很明顯,家大師兄懲邪沫
惡,樹仇太多,這分明是有人假扮冒充,意圖借刀殺人,嫁禍江東。」
    虛幻望著辛天風笑了笑,轉注宮寒冰,道:「宮大俠也以為是這洋麼?」
    它寒冰點頭說道:「不錯!除此。它寒冰想不出其他解釋了。」
    虛幻微微點頭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人的心腸,可就太毒了。」
    宮寒冰陡批雙眉,道:「仙姑請轉告南官夫人,它寒冰誓必擒此假扮冒充之徒,交
由南官夫人及南宮大快處置。」
    虛幻微笑稽首,道:「我謹代敝友向宮大俠致謝。」
    宮寒冰道:「不敢當,這是宮寒冰師兄弟份內事。」
    虛幻笑了笑,轉注古蘭,道:「妹妹,咱們走吧。」
    古蘭剛要點頭。
    辛天風急呼說道:「『師妹,你……」
    宮寒冰帶笑發話,笑得勉強:「有件事,我差點忘了告訴蘭妹,『幽冥教』最近又
在本堡及各大門派製造了事端,我跟二弟、三弟已準備遍傳武林帖,邀約請大門派在半
個月內來此會合,並恭請南宮大俠主持領導,共同討伐『幽冥教』,除此禍患。」
    古蘭神色木然,無動於衷。
    倒是引起了虛幻的興趣,她「哦」了一聲,道:「有這等事?
    但不知在貴堡及諸大門派製造了什麼事端,宮大俠可以賜告麼?」
    顯然,她們兩位,是一點也不知。
    宮寒冰遂將各門派所遭變故說了一遍。
    虛幻道姑皺眉沉吟,道:「怎知是『幽冥教』所為?」
    宮寒冰道:「南宮大俠說的。」
    虛幻道姑點頭笑道:「既是第一奇才之言,當不會有錯。」
    轉注古蘭,道:「妹妹,你準備如何?」
    古蘭黛眉輕顰,沉吟說道:「到時再說好了,走吧。」
    宮寒冰目光凝注,啞聲說道:「蘭妹,你真的還要走叩古蘭神色冰冷,沒答理。
    它寒冰五面抽搐,似乎無限痛苦,低頭不語。
    但旋又猛然抬頭尾目微紅,道:「蘭妹,就算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看在十多
年師兄妹情份上,難道你就不能原諒古蘭冷冷截口說道:「我這個做師妹的,天膽也不
敢懷恨大師兄;其實,我有沒有原諒大師兄,大師兄應該明白。「宮寒冰滿面愁苦,道:
「那麼蘭妹怎麼還要走?」
    古蘭冷然說道:「那是我自己不願意再住在堡裡待下去,與任何人無關。」
    宮寒冰無話可說了,將口數張,欲言又止。
    辛天風突然說道:「師妹難道忘我剛才說的話了?難道真不要這個家,真不要我們
這幾個師兄了?」
    對二師兄,古蘭不能冷顏相向。
    她無限柔婉說道:「二師兄,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但卻不能不要盡位情逾手足的師
兄,二師兄放心,我會回來的,只不過時間較晚而且。」
    辛天風還想再說。
    宮寒冰一歎說道:「二弟,別多說了,蘭妹不是已經說了麼?反正她遲早總會回來
的,這樣咱們這幾個做師兄的已可放心了。」
    辛天風沒再多說,目往虛幻,挑起長眉:「家師妹是你帶出去的,衝著家師妹,辛
天風以友相待,送你出堡,但記住,若有了任何差錯,辛天風師兄弟可唯你是問……」
    冷然擺手:「請吧!」
    古蘭目注二師兄,內心無限感激,想說些什麼,終於忍住。
    道始淡淡一笑,沒說話,攜起古蘭皓腕,轉身向堡外行會。
    大爺宮寒冰跟二爺辛天風雙雙一直送出堡門外。
    辛二爺民目微紅,熱淚盈眶,揮手顫聲:「外面不比堡中,師妹自己多保重……」
    古蘭笑了,笑得好勉強:「多謝二師兄,我自會小……」
    「心」字未出,突然轉過螓首,飛奔而去。
    大爺、二爺四目呆呆,望著那漸去漸遠的兩條身影。
    二爺辛天風那隻鐵腕,還高高地舉著。
    兩條身影剛逝,堡內白影如電,飛掠而至。
    是三爺「慈心神龍」燕惕。
    他劈頭就問:「師妹呢?」
    「走了!走遠了!」宮寒冰說得無限黯然。
    燕三爺氣得發抖,急得跳腳:「大師兄、二師兄,你倆怎麼讓師妹再走?怎不告訴
我一聲,眼巴巴地盼望著,回來了,卻……」
    宮寒冰搖頭苦笑,「三弟,別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妹的脾氣!她要走,誰能攔
得住?是二弟還是我?」
    燕惕默然不語。但旋即又道:「那道姑……」
    宮寒冰苦笑說道:「別忘了,三弟,她是師妹的朋友。」







第14章
    夜三更。
    月色正好,銀輝輕酒,一片清冷。
    「古家堡」的庭院中,仍是那麼美,那麼靜。
    但,不知怎地,今夜卻靜得隱隱令人感到窒息。慕地裡,一條無限美好的身影,掠
進了「古家堡」的高大圍牆,飄落在那美輪美英的宏偉大廳之上。
    月色下,迎風卓立,清雅出塵。
    那是虛幻道姑。
    她沒有落身暗處,而站在「古家堡」最顯明的地方。
    足見她沒有隱密行藏的意思。
    立時,一條白影,似匹練,如怒龍,由暗影中飄起,凌空直射,疾如閃電,向屋頂
上飛樸而至。
    虛幻道姑身形微閃,輕盈靈妙,揚聲發話:「別這麼大火氣,閣下,見面就動手,
這豈是『古家堡』待客之道?燕三俠,我是來找宮大俠的。」
    飛撲而來的正是值夜的三爺燕惕。
    「慈心神龍」一雙鐵腕之下,竟然被人輕易躲過。
    燕惕神情微露,濃眉挑處,騰身二次追撲。
    適時,一聲朗喝,劃破夜空,威嚴懾人:「三弟速退,不得無禮!」
    暗影中,淡青人影如電,疾射而至。
    是大爺宮寒冰到了。
    長兄比師,何況這位大師兄又是如今的掌門人。
    燕三爺含怒撤身,目光如電,直逼虛幻。
    虛幻衝著他笑了笑,道:「三俠,你我之間,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燕三爺濃眉怒挑,剛要答話。
    卻被大爺揮手止住,大爺宮寒冰目注虛幻,拱手淡笑道:「沒想到鶴駕深夜寵臨,
怎未見家師妹?」
    虛幻微笑說道:「她沒來,是我個人有事找宮大俠。」
    宮寒冰道:「仙姑有何見教?」
    虛幻笑道:「豈敢,正想請教,宮大快可否借一步到堡外說話?」
    宮寒冰道:「古家堡此刻深夜人靜,這裡也是一樣。」
    虛幻望了燕惕一眼。「宮大俠不怕有點不方便?」
    宮寒冰道:「師兄弟間情同手足,無可避諱,沒什麼不方便的。」
    「是麼?」虛幻揚眉笑問。
    宮寒冰點頭說道:「當然。」
    虛幻笑道:「那麼是宮大俠這七尺昂藏鬚眉,有點膽怯?」
    宮寒冰眉一挑,冷冷一笑,道:「閣下太小視『冷面玉龍』了,宮寒冰向來不知膽
怯為何物。」
    虛幻道:「如此,宮大俠何懼跟我到堡外談談。」
    宮寒冰目問寒芒,仰首朗聲道:「寧可中人激將計,不使世間笑鬚眉。閣下請,即
是刀山油鍋、幽冥地府,宮寒冰也準定跟隨就是。」
    虛幻美目深注,笑道:「不愧四豪之首,可惜言之太重。」
    輕輕飄起,向堡外掠去。
    宮寒冰目射異采,挑眉輕喝:「三弟,無我令諭,任何人不得出堡。」
點足騰身,破空直追。
    虛幻道姑直上堡後高峰。
    明月萬里,碧空如洗。
    俯覽週遭,目力所及,寂靜空蕩,不見一絲人影,只有「古家堡」靜靜地躺在山下。
    這該是個談秘密的理想所在。
    虛幻道姑剛站穩身形,宮寒冰已疾驚而至。
    相隔一丈,對面而立,宮寒冰首先說道:「閣下,現在可以談了吧?」
    「自然。」虛幻點頭笑道:「宮大俠可知我為什麼沒再讓令師妹同來,又特意避開
了堡中二位令師弟,單獨清宮大俠到這兒來的緣故麼?」
    宮寒冰淡淡笑道:「宮寒冰愚昧,正想請教。」
    「好說。」虛幻笑道:「我是因為唯恐惹得令師妹及令師弟太傷心、痛心,有些事,
暫時不能讓他們幾位知道。我以為,以宮大俠之睿智,不會不知我的用心,也必然很贊
成我這麼做,對麼?」
    宮寒冰道:「閣下錯了!書有未嘗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宮寒冰沒有什麼事怕
師弟、妹們知道的,何來傷心、痛心?」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3 07:5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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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虛幻目光凝注,微笑道:「那倒是我多慮了!既然宮大俠是事無不可對
人言,再好不過,但願宮大俠能知無不言,言無所隱。」
    宮寒冰平靜得很,說道:「宮寒冰生平由來如此。閣下委實是多慮了,閣下把宮寒
冰召來此處,究竟為了什麼事,快說吧。」
    顯然,這位「冷面玉龍」已經有些不耐了。
    虛幻道姑一笑說道:「宮大俠何其煩躁。我只有幾個問題,想請宮大俠釋疑…
    …」
    宮寒冰截口說道:「閣下只管訪問,宮寒冰知無不答。」
    「我先謝過宮大俠坦誠相待。」虛幻道姑笑了笑。美目深注,突然說道:「宮大俠
這幾天當真沒離開過『古家堡』麼?」
    宮大俠神情微震,笑道:「閣下連這一點都信不過官寒冰,恐怕稍時官寒冰所言也
很難取信於閣下,既如此,多言何益?」
    「宮大俠別誤會。」虛幻道姑微微搖頭,笑說道:「我焉敢信不過宮大俠?我只是
覺得奇怪……」
    宮寒冰道:「價怪什麼?」
    虛幻道姑道:「宮大俠恐怕還不知道,我在『終南』死谷,曾經對那假扮冒充宮大
俠之人,打了一把『紫玉薔該針』,而今日間我偕同令師妹前來『古家堡』時,卻發現
宮大俠青衫下擺上也黏有些此物,並且,此物如今猶在……」
    宮寒冰臉色一變,慌地低頭查看。
    虛幻道姑突然咯咯嬌笑起來。
    宮寒冰猛有所悟,神情一整,抬頭笑道:「宮寒冰就不信會有這等事。」
    他自認掩飾得天衣無縫。
    無奈——虛幻道姑笑聲倏住,美目寒芒一閃,道:「宮大俠既沒去過『終南』死谷,
何用心虛?沒想到我這最幼稚、最可笑的笨法兒,竟能在心智高深、機警過人的宮大俠
面前一試奏效,真所謂智者千慮,難免一失,兵不厭詐,宮大俠必能諒之。」
    宮寒冰笑了,笑得好不陰森,目光中,流露出一種凶殘狠毒之色,真能令人毛髮悚
然、不寒而慄。「好說,好說,宇內武林覺還有閣下這等高明人物,宮寒冰由來喜歡弄
智,也向不服人,卻不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還有一山高……」
    有意無意,緩緩抬起了右手。
    「宮大俠。」虛幻道姑平靜地笑道:「你想殺我滅口?奉勸最好別動蠻,別忘了那
天晚上我那曾使宮大俠望而卻步、震驚欲絕的一招秘技。」
    宮寒冰倏斂凶態,垂手朗笑:「哪裡話,事不關我,我何必殺你?」
    虛幻道姑笑道:「事不關宮大俠,那麼關誰?」
    宮寒冰微笑不語,泰然異常。
    虛幻道姑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終南』死谷中,我落了下風,捉賊,講究當
場人贓俱獲,無證無據,我拿你沒辦法……」
    宮寒冰仍然笑容可掬,沒說話。
    虛幻道姑談笑又道:「宮大俠可別高興得太早,我還有事情要向宮大俠請教。」
    宮寒冰這次開了口,道:「只管清說。」
    虛幻道站緊緊逼問一句:「可仍然知無不言?」
    宮寒冰道:「當然,但該有個範圍,有些事,我沒有非說不可的必要,閣下也無須
非讓我告訴你不可,對麼?」
    「對!」虛幻道姑點頭說道:「這樣好了,請教在我,答不答,全憑宮大俠?」
    宮寒冰道:「好。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宮大俠,『古家堡』藏有一本『歸元真經』,應該沒錯
吧?」
    宮寒冰道:「這是舉世皆知的事實,宮寒冰無從否認。」
    虛幻道姑道:「請問,這本『歸元真經』由何處而來月宮寒冰道:「由來處而來,
這一問,它寒冰只能做如是答覆。「」高明!「虛幻道姑笑道:「再訪問,這本『歸元
真經』是由誰獲得的?」
    宮寒冰道:「既然『古家堡』藏有此物,當然是由『古家堡』的人獲得的。」
    「答得好。」虛幻道站笑了笑,道:「不過,據我所知,這本『歸元真經』原為一
個人所持有。」
    宮寒冰直認不諱,道:「不錯,但據官寒冰所知,這本『歸元真經』也並非那原來
持有者之物,真正物主,該是百年前一代神譜空空上人。」
    「確是如此。」虛幻道姑道:「宮大俠胸羅淵博,令人佩服話鋒忽地一轉,接道:
「這麼說來,官大俠是承認這本『歸元真經』,是由那原持有者手中得來,而並非無意
中巧獲的了?」
    宮寒冰臉色一變,笑道:「這就非官寒冰所知了。」
    虛幻道始淡淡笑道:「那麼,官大俠何言也非原持有者之物?」
    想必,這又是千慮一失、百密一疏。
    宮寒冰他有說辭,他說:「宮寒冰是以常理推測,並未肯定。」
    孰料,這句話又有漏洞。
    虛幻道姑一笑說道:「宮大俠這據常理推測的說法,可把『古家堡』中人說得太壞
了。」
    宮寒冰笑得勉強,說道:「無主之物,人人得而奪之,就拿『古家堡』來說,這本
『歸元真經』便引得武林人人覬覦,群起爭奪,只不過『古家堡』還有能力保得住它罷
了。」
    這幾句話,很自負,也很狂。
    其實,並不為過,錯非「古家堡」,還真沒人能保得住這本罕世奇寶試林夢寐以求
的秘發「歸元真經」。
    虛幻道姑黛眉微挑,道:「宮大俠是認為這種強搶豪奪的行徑,並無不當之處了?」
    宮寒冰道:「豈敢,本來匹夫無罪,懷壁其罪。」
    虛幻道姑微笑說道:「沒想到『天下第一堡』,四豪之首的『冷面五龍』宮大俠,
會有這麼一種奇異的獨特見解,令人納悶宮寒冰毫不在意,微笑不語。
    虛幻道姑接口道:「宮大俠,正如你所說,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古家堡』這本
『歸元真經』是怎麼來的,彼此心照不宣,不過碎施偷襲,殺人奪物,南宮夫人隱忍多
年,緝兇數載,她是不會放過那陰狠毒辣的卑鄙真兇的。」
    宮寒冰泰然微笑,安詳得很。「是的,閣下,『古家堡』這本『歸元真經』是怎麼
來的,彼此心照不宣,我更希望南宮夫人能早日緝獲那陰狠毒辣的卑鄙真兇。」
    「它大俠。「虛幻道站美目突閃冷電寒芒,冷冷說道:「』歸元真經『本屬南宮夫
人所有,她獲得此經以及被害之處,正是在』終南『死谷那古洞之內,如今此經卻在』
古家堡『中,你宮大俠又不早不晚在她現蹤誘凶之後去了』終南『死谷一趟,且徑奔那
古洞之前,這諸多疑點,你能做如何解釋?」
    看來,要糟!
    可是,宮寒冰答得平靜:「閣下,我可以答覆,也可以解釋,只是,閣下不是南宮
夫人,我不能對閣下答覆、解釋。」
    虛幻道姑談談說道:「宮大俠應該明白,我是受南宮夫人委託。」
    官寒冰挑眉笑道:「宮寒冰不敢相信。」
    虛幻道姑道:「要怎樣宮大俠才能相信?」
    宮寒冰道:「除非官寒冰見著南宮夫人。」
    虛幻道姑道:「這麼說來,宮大俠對我這受托之人,是不肯答覆,也不做解釋的
了?」
    它寒冰道:「事實如此,宮寒冰不願否認。」
    虛幻道姑想了一想,剛要說話。
    突然美目飛閃異采,道:「宮大俠,除非見著南宮夫人,這話可是宮大俠說的?」
    「不錯。」宮寒冰點點頭說道:「出自我口,入諸你耳,這話是宮寒冰說的…
    …」
    忽地,臉色一變,目問寒芒,笑道:「原來南宮夫人早到了。」
    虛幻道姑沒說話。
    十餘丈外,那蒼蒼樹海中,突然有人接口說道:「宮大俠好敏銳的耳目,不錯,柳
無雙也來了。」
    衣裙雪白,烏星飛舞,邁步凌波,清麗高潔,自那蒼蒼樹海中裊裊行出,銀輝失色,
星月為之一黯。
    正是南宮夫人:「天香玉鳳『柳無雙。
    十餘丈距離,轉眼即至。
    那雙清澈、深邃的目光,深注宮寒冰,嫣然笑道:「我該更正,我是剛到,而不是
早來了。」
    面對這作絕代巾幗,宮寒冰有點不安,強笑施禮:「宮寒冰見過南宮夫人。」
    「柳無雙何敢當宮大俠如此客氣。」
    柳無雙盈盈還禮,轉注虛幻道姑,笑道:「姊姊也真是,一個人兒沒吭聲就走了,
我還好,蘭姑娘可是夠著急的,一直催著我出來找。」
    虛幻道姑笑了笑,沒開口。
    柳無雙收回目光,再投注宮寒冰,斂去笑容,道:「宮大俠,柳無雙現在來了。」
    宮寒冰笑得更勉強:「南宮夫人都聽見了?」
    柳無雙峰首微頷,道:「我只聽到了一小部分。」
    宮寒冰道:「南宮夫人是一定要聽宮寒冰解釋?」
    柳無雙嬌靨已布寒霜,道:「事關『古家堡』聲名。柳無雙仇怨,宮大俠最好說
明。」
    宮寒冰尚未說話。
    虛幻道姑突然插口說道:「妹妹,既是蘭姑娘著急,咱們就先回去好了,反正宮大
俠是『古家堡』現任掌門人,何妨改日再來拜訪。」
    宮寒冰抬眼凝注,目光盡射狐疑。
    本來難免人猜疑,剛才還一步緊逼一步地追問。
    如今正主兒來了,她不但不問,反而希望正主兒離去。
    柳無雙輕搖螓首,道:「不,姊姊,這麼多年了,我可以等,但是現在我卻不能多
等一天,我要先聽聽它大俠如何解釋。」
    虛幻道姑俯首不語。
    思忖良久,終於點頭,望了宮寒冰一眼,道:「好吧,宮大俠,現在南官夫人就在
你宮大俠眼前,你富大俠可以答覆、可以解釋了。」
    宮寒冰狐疑目光一斂,深注虛幻道姑,笑道:「可以,不過,在宮寒冰未做答覆、
末做解釋之前,先清閣下答我一問,不知可不可以……」
    虛幻道站截口說道:「跟宮大俠一樣,能說的,我知無不能說的,知無不言。
    虛幻道姑的確不易對付。
    誰知道這一問,她能不能說。
    「我覺得,閣下並不急於知道那殺害南宮夫人的真兇是誰?」
    虛幻道姑淡然反問:「何以見得?」
    宮寒冰道:「擱下前言後語之間,似有矛盾。」
    虛幻道姑平靜說道:「我並未發現矛盾所在。」
    宮寒冰道:「是麼?彼此心照不宣,何必做此欺人之談?」
    虛幻道姑依然很平靜,道:「我不明白宮大俠此言何指?」
    宮寒冰淡淡說道:「明白不明白無關緊要,只清閣下答我問話。」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這就是了,那宮大俠還何須多問。」
    話鋒微頓,投注柳無雙一眼,接道:「我認為,我是否急於知道,那無關緊要,只
要南宮夫人地急於知道就行了,宮大俠以為對麼?」
    這一句,高明無比。
    宮寒冰愣了一愣,笑道:「說得是,不過,宮寒冰以為內情不會那麼單純。」
    虛幻道姑那覆面黑紗為之一科,但仍笑得平靜。「宮大俠,適才言明幾問?」
    宮寒冰道:「一問。」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那一問我已作答,不知宮大俠這一問是第幾問?」
    宮寒冰愣住了,旋即目中飛閃異采,揚眉笑道:「宮寒冰生平向不服人,閣下該是
能使官寒冰心口兩服的第二人,有道是:技差一籌,束手就縛。看來……」
    「那是宮大俠謙虛。」虛幻道姑目光凝注,微笑說道:「據我所知,假如宮大俠毫
不禮讓,竭盡智能,天下武林,無人能望項背,無人能與頜頂……」
    宮寒冰神情一震,笑道:「閣下是說……」
    虛幻道站截口發話,未答反問道:「宮大俠一本謙虛,謬許我為能使宮大俠心口兩
服的第二人,但不知,那第一位是誰?」
    宮寒冰斂去笑容說道:「當今宇內第一奇才,『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大俠。」
    虛幻道姑「哦」地一聲,笑道:「也許南宮大俠確能使宮大俠心口兩服,要不然怎
稱宇內奇才第一?可是我卻不敢當那位第二人,宮大俠且看,在場的還有南官夫人。」
    「冷面玉龍」何等心智2那還不是一點就透。
    再說,這句話也明顯得很。
    宮寒冰泰然笑道:「閣下這才真正謙虛,夫妻本是同林鳥,南宮夫人與南宮大俠無
殊一體,沒有什麼分別。」
    不錯?很會奉承。
    柳無雙嫣然一笑,說道:「看來,柳無雙該為南宮大俠跟自己,謝謝宮大俠看重。」
    宮寒冰微笑說道:「宮寒冰句句由衷,字字出自肺腑。」
    柳無雙微瞥虛幻道姑,笑道:「彼此認識已非一日,對宮大俠這句句由衷、字字出
自肺腑之語,自然深信不疑;只是,柳無雙跟我這位盟姊深有同感,南宮大俠或許勉可
當之,柳無雙俗脂庸粉,卻當受不起。再說,我這位盟姊都不敢當那第二人,柳無雙何
敢當那第一人?」
    宮寒冰赧然強笑,尚未說話。
    柳無雙卻一笑又道:「宮大俠,這不是正題,老談這些,似乎令人乏味……」
    宮寒冰笑得更勉強。
    柳無雙美目側顧,含笑問道:「你說是麼?姊姊。」
    虛幻道姑點了點頭,點得極輕微,也有點勉強。「說得是,妹妹。」
    柳無雙收回目光,再望宮寒冰。「宮大俠,柳無雙等宮大俠的解釋、答覆,等了半
天了。」
    顯然,事關仇怨,她是一步也不放鬆。
    而,這位神秘虛幻道姑,既是為的柳無雙,她要為這位閨中密友報仇雪恨,為什麼
當著柳無雙,反有意拖延宮寒冰的答覆、解釋,道出真相?
    這委實令人費解。
    宮寒冰牽動了一下唇角,道:「非宮寒冰盡談乏味之事,實在是夫人這位盟姊,似
乎不願宮寒冰當著夫人提起此事,若之奈何?」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笑道:「宮大俠,我跟南官夫人情逾手足,感情很深厚。」
    宮寒冰笑道:「閣下不能否認這是事實,宮寒冰無意挑撥。」
    柳無雙美目凝注,突然說道:「宮大俠,誰是被害人?是我還是我這位盟姊?」
    宮寒冰只有硬起頭皮:「自然是南宮夫人。」
    柳無雙道:「這就是了,那麼宮大俠何須在意別的?」
    宮寒冰笑道:「倒非宮寒冰在意,只是怕得罪了令盟姊。」
    虛幻道姑談笑說道:「『古家堡』四豪之首的宮大俠,應該不會在乎得罪任何人。」
    宮寒冰笑了,笑得有點狡猾。「我這個人由來最怕得罪人,聽閣下的意思,是並不
在乎宮寒冰當著南宮夫人道破真相了?」
    虛幻道姑有意無意避開了那雙犀利而令她不安的目光,淡然笑道:「我覺得宮大俠
這話說得好笑。」
    「是麼?『官寒冰目光深深凝住,笑道:「果真如此,那宮寒冰只好說了……
    「虛幻道姑平靜說道:「我跟南宮夫人都等了很久了。」
    宮寒冰目光移注柳無雙,然後再凝注虛幻道姑,含笑不語。
    虛幻道姑這回沒有躲,平靜得出奇。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裡是多麼緊張。
    半晌,宮寒冰一笑出聲,突然說道:「好吧。我只能這麼說,那本『歸元真經』,
確是奪自南官夫人之手,當時官寒冰也在楊,不過,殺人奪物,背後偷襲的,絕不是宮
寒冰。」
    柳無雙美目飛閃寒芒,嬌軀倏泛輕顫,道:「那麼是誰?」
    宮寒冰目光深注,微笑說道:「宮寒冰不能奉告,南宮夫人原諒。」
    虛幻道姑目光冷冷,道:「宮大俠可有明證能使自己脫嫌?」
    宮寒冰道:「問心無愧,何須明證?」
    虛幻道站道:「宮大俠應當知道,空口很難取信於人。」
    宮寒冰談笑說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不在乎閣下信不信。」
    這話不錯,他毫不在乎。
    虛幻道姑冷冷一笑,說道:「我若不信,宮大俠將永難置身事外。」
    宮寒冰雙眉一挑,目中飛閃冷電,笑道:「這個我很清楚,話可又說回來了,宮寒
冰雖無明證能使自己脫嫌,閣下可也沒有明證證明宮寒冰便是真兇。」
    這話更對,虛幻道姑的確沒有明證。
    要有,那只是一本「歸元真經」及宮寒冰去過「終南」。
    可是,這兩樣都抓不穩,空口總不能當作明證。尤其證明是他出手奪物殺人。
    而且宮寒冰他不承認去過「終南」。
    縱然承認,風月無古今,林泉孰賓主;別人去得,我宮寒冰怎麼就去不得?這在
「理」字上站不住。
    虛幻道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的人,我還沒見過一
個能逃得過天理,逃得過報應的。」
    「說得是。『有寒冰揚眉長笑,說道:「有道是:無理昭彰,不隱邪惡;又有道是: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也深信報應不爽此說,可是那蒙冤不白的無辜之人,卻能心安
理得,不必有所畏懼。「虛幻道姑還要再說,柳無雙突然插口說道:「以宮大俠在武林
中的身份、地位,柳無雙不敢不信……」
    宮寒冰施利截口說道:「多謝南宮夫人,宮寒冰感激之餘,倍覺榮幸。」
    柳無雙笑了笑,接道:「以官大俠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
    聲譽,柳無雙以為宮大俠也不會是那隱邪瞞惡之人。「宮寒冰目光深注,含笑不語。
    沉默,這該是他應付這句話的最好辦法。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當然,柳無雙絕不放鬆,美目凝注,道:「那人可是『古家堡』中人?」
    宮寒冰開了口,點頭說道:「這個官寒冰可以說,不錯,那人正是『古家堡』中
人。」
    虛幻道姑冷然說道:「『古家堡』四豪以下足有數百人。」
    宮寒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人就在這數百人之中。」
    這話,等於沒說。
    柳無雙道:「當時除了官大俠外,還有何人在場?」
    宮寒冰道:「沒有了,只有那人跟宮寒冰。」
    現場沒有第三人,這可麻煩了。
    柳無雙黛眉微皺,道:「但不知那人與柳無雙何仇何恨?」
    宮寒冰道:「無仇無恨,南宮夫人該知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
    柳無雙道:「這麼說來,是那本『歸元真經』害了我?」
    它寒冰道:「宮寒冰不敢這麼說,不過,要不是南宮夫人先得了那本『歸元真經』,
那人斷不會背後辭施毒手。」
    柳無雙眉梢微挑,笑道:「這沒什麼兩樣,宮大俠親眼看見那人下的手?」
    宮寒冰道:「不錯,由始至終宮寒冰皆親眼目睹。」
    柳無雙道:「那人既然身屬古家堡門下,對宮大俠必然十分敬畏,當時宮大俠為什
麼沒出手攔阻,反而……」
    宮寒冰截口說道:「我宮寒冰管不了他……」
    四豪之首的大爺宮寒冰,都管不了的人,那此人是誰?
    話鋒微頓,接道:「別說宮寒冰管不了那人,就是管得了,宮寒冰當時也不會管。
我二人那時的目的,本就在那本『歸元真經』。」
    這話不錯,目的既在「歸無真經」,宮寒冰他怎會阻攔?
    柳無雙冷冷一笑,尚未說話。
    宮寒冰已然又道:「我可以再奉告一點,那人當時根本不知道是南宮夫人,否則,
他寧可捨棄那本『歸元真經』不要。」
    柳無雙冷笑說道:「宮大俠倒很會替人脫罪。」
    宮寒冰道:「事實的確如此。他惹得起任何人,但他卻惹不起『談笑書生乾坤聖手』
南宮大俠伉儷。」
    柳無雙道:「當初不知,後來應該知道。」
    「不錯。」宮寒冰道:「我不否認這一點。」
    柳無雙道:「他就應該趕快救我,歸還『歸元真經』。」
    宮寒冰道:「夫人,世人很少人能在做錯了事以後,面對現實,勇於認錯的;何況
他誤殺的是南官夫人。當時他以為夫人已死,絲毫未敢在現場停留……」
    柳無雙道:「我死了,還有南宮大俠。」
    宮寒冰道:「當年『終南』死谷事後,南宮大俠那華山『龍鳳小築』便突遭回祿,
南宮大俠由此失蹤,天涯難覓,也別說找不到南宮大使,就是找得到,他敢麼?」
    虛幻道姑突然冷冷插了一句:「恐怕當時他以為南宮大俠已燒死在『龍鳳小築』,
可以從此無憂無慮,逍遙自在,而沾沾暗喜吧?」
    宮寒冰神情一震,笑道:「這個,閣下最好去問他,宮寒冰不是當局人,不知他心
中感受如何。」
    答得狡猾。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冷笑說道:「閣下不必相譏,總有一天,我姊妹會找到他的。」
    宮寒冰揚眉笑道:「宮寒冰也希望能早日偵破,也好讓官寒冰能早日脫嫌、洗刷不
白,否則我將日夜難安。」
    虛幻道姑冷冷一笑,道:「宮大俠與此人交情如何?」
    「很難說。」宮寒冰道:「可以說交情很深,也可以說不過泛泛。」
    虛幻道姑:「我以為應該是前者。」
    宮寒冰臉上微微變色,笑道:「何以見得?」
    「很簡單。」虛幻道姑說道:「一個人做了壞事,除了他自己外,絕不希望再有第
二個人知道。尤其他殺害南宮夫人,奪取『歸元真經』這件事,他更是唯恐多一人知道:
如果不是宮大俠跟他交情很深,我不以為他會讓宮大俠這唯一目睹他行兇之人,留在世
上七八年之久。」
    宮寒冰道:「我明白了,閣下是說若非宮寒冰跟他交情深厚,他早就殺宮寒冰以滅
口了,可是?」
    虛幻道姑道:「不錯,我正是此意。」
    宮寒冰笑道:「那不一定,有些人,為一己之私,骨肉手足都會相殘。」
    虛幻道姑道:「虎毒不食兒,兄弟一母生,我沒聽說過骨肉手足因任何事相殘的,
除非他已良知氓沒、滅絕人性。」
    宮寒冰陡挑雙眉,目閃慄人寒光,但旋即他又若無其事,望著虛幻道姑,淡然笑道:
「而事實上宮寒冰仍活了七八年至八7O虛幻道姑道:「所以我說宮大俠跟他交情不淺,
他不忍這麼做。
    「宮寒冰淡然而笑,未置辯詞。
    虛幻道始美目深注,冷冷一笑,又道:「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他武學不如宮大俠,
縱有殺人滅口之心,卻無殺人滅口之力。」
    宮寒冰仍然笑而不答。
    虛幻道姑冷哼一聲,道:「假如是後者,那他這七八年來定然生不如死,過得很淒
慘、很痛苦,一直抬不起頭來。」
    宮寒冰這回開了口,神情一震,道:「我不懂閣下此言何指?」
    虛幻道姑冷笑說道:「我以為宮大俠明白得很。」
    宮寒冰聳肩攤手,笑道:「閣下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虛幻道姑道:「宮大俠一定要我說明?」
    宮寒冰道:「說不說全在閣下,我不敢相強。」
    似乎有點兒怯意。
    虛幻道姑道:「我還是說了的好,因為閣下是他唯一的威脅。」
    宮寒冰臉色一變,道:「閣下是說……」
    虛幻道姑毫不留情,道:「宮大俠是他唯一的威脅,只怕宮大俠要他向東,他絕不
敢向西,事事俯首聽命,不敢稍違。」
    宮寒冰變色說道:「閣下說話要小心點,宮寒冰可不是這種人,也不容人任意誣指、
惡意中傷、血口相噴。」
    虛幻道姑笑道:「宮大俠何言之不重?也請不必緊張,我山沒斷定如此,只是說他
自己會有這種感覺,這與宮大俠何關官寒冰答不上話來。
    虛幻道姑笑了笑,又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一念之差,悲慘痛
苦地生活七八年,這也該是他貪婪行兇的報應……」
    深注宮寒冰一眼,按說:「說來他也怪可憐的,若既知後日,池定然悔不當初,宮
大俠以為我所分析的,對麼?」
    宮寒冰笑了笑,笑得有點勉強。「對,對極!事實上,他這七八年來,一直愧疚不
安,受良心的譴責,使他錐心刺骨、痛苦良深。」
    虛幻道站道:「難得他還有良心。」
    宮寒冰道:「他本來不知是南宮夫人。」
    虛幻道姑道:「殺人奪物,對誰都不應該。」
    宮寒冰笑了笑,道:「說得是,是宮寒冰失言,二位還有什麼要宮寒冰說明、解釋
的?夜已深,宮寒冰要告退了。」
    柳無雙方待發話,虛幻道姑已冷然擺手。「煩勞甚久,至感抱歉,宮大俠請回吧。」
    宮寒冰目光輕掃,舉手微拱,笑道:「那麼,宮寒冰告退了。」
    身形如電,疾掠下峰,直射「古家堡」中。
    柳無權惑然轉往虛幻道姑,道:「姊姊怎……」
    虛幻道姑談笑說道:「多留他一會兒何用?他這個人高明得無以復加,無證無據,
咱們就別想從他身上追出點什麼來。」
    柳無雙道:「姊姊對他適才所說……」
    虛幻道姑道:「可信不可信,目前唯一的線索,是在『古家堡』的那本『歸元真
經』;令大師兄也承認當年行兇奪物的是『古家堡』的人,但卻矢口否認是他,『古家
堡』上下數百,咱們沒辦法確定是他,假如真是他所說那人,咱們也沒辦法由他口中獲
知那人是誰……」
    柳無雙默然不語。
    虛幻道姑卻一聲輕歎,又道:「可惜老堡主已然故世,不然問問老堡主,定可知那
本『歸元真經』是誰得來的……妹妹難道一絲兒也不知道?」。
    柳無雙微搖滾首,道:「『古家堡』藏有『歸元真經』這回事兒,我還是前年才知
道的,以前從未聽先父提過,我知道了以後,他老人家也絕口不提這件事。」
    虛幻道姑道:「妹妹難道沒問過?」
    「問過。」柳無雙道:「他老人家只說是無意中巧得,卻未曾明言是誰在無意中巧
得的。他老人家一定不知道這本『歸元真經』的來處,要不然,他絕不會容那殺害南宮
夫人之人留到現在。」
    虛幻道姑微微點頭說道:「妹妹說得是……」
    抬眼凝註:道:「辛二俠跟燕三俠,他二位也不知道麼?」
    柳無雙搖頭說道:「二師兄跟三師兄也是剛知道沒多久。」
    虛幻道姑道:「這麼說來,真正知道『歸元真經』來處的,就只有你大師兄『冷面
玉龍』宮大俠一個人啦?」
    柳無雙點頭說道:「想必如此。」
    虛幻道姑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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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7:59:45 |只看該作者
但,猛地,她身形一震,抬眼投注那峰側蒼蒼海樹中,美目電閃寒芒,沉聲發話:
「林內是哪位?」
    柳無雙神情微震,尚未來得及轉身回望。
    峰側,那蒼蒼樹海中,突然響起一滿含驚喜的顫抖話聲:「哦。三嬸,小靈兒三個
在此。」「我」是答虛幻道姑詢。
    「三嬸」,顯然是對柳無雙而發。
    話落,三條人影捷如鷹隼,破林疾射而來。
    柳無雙有點驚慌失措。
    虛幻道姑卻已倏揚輕喝:「妹妹快走!」
    柳無雙嬌軀一震,電飄而起,如飛射向夜空。
    適時,三條人影落地,諸葛靈一聲急呼:「三嬸……」
    突然住口,瞪大了一雙星目,呆呆望著柳無雙那美好的背影,生似靈魂兒出了竅。
    小黑與小虎二次騰身,就要去追。
    虛幻道姑身形橫移,攔在身前:「二位,慢走一步!」
    柔夷輕彈,陰柔掌力橫截二小。
    饒是二小身手高絕,藝出「九指神丐」商和,卻也回手不及,硬生生地被阻了回來,
飄退數步。
    小虎臉上變了色,可是,三嬸的朋友,他未敢造次。
    小黑卻雙眉一挑,道:「閣下是什麼意思?」
    虛幻道姑微笑說道:「我只能說沒有惡意。」
    小黑冷冷說道:「是麼?」
    虛幻道姑道:「信不信全憑二位。」
    小黑道:「阻攔我三個跟我三嬸會面,我不覺得是什麼好意。」
    虛幻道姑美目深注,笑道:「小獅子,別那麼大火氣,我跟你三嬸都有苦衷。」
    小黑道:「你認識我?」
    虛幻道姑道:「久仰『鐵獅子』大名。」
    小黑眨眨眼,沒理會這帶捧的一句,說道:「聽你那『苦衷』二字,好像出手阻攔,
是不得已?」
    虛幻道姑道:「你說對了。」
    小黑大眼睛凝注,道:「我願意聽你那不得已的苦衷。」
    虛幻道姑道:「我只能告訴你,目前,她還不能跟你們見面。」
    小黑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虛幻道姑道:「總有一天。」
    小黑道:「總有一天似乎遠得很,也讓人無法確定。」
    「你好厲害。」虛幻道姑笑了笑,道:「等她破了案,找出殺害地的真兇以後。」
    小黑道:「真兇應該已經找到了。」
    虛幻道姑笑問:「誰?」
    小黑目閃殺機,道:「宮寒冰。」
    虛幻道姑笑道:「你有何證據說是宮寒冰?」
    小黑道:「他去過終南死谷。」
    虛幻道姑道:「他不承認,抓賊抓贓,這不足為證,就算他承認去過,終南死谷人
人可去,他何獨不能?」
    小黑道:「我三叔看得清楚,這種事,也由不得他狡賴?」
    虛幻道姑說道:「『冷面玉龍』在武林中的身份聲名兩重,沒有確切證據,任何人
拿他沒辦法,到時候反被他指為惡意中傷、血口噴人,那可棘手得很。為了你三叔跟三
嬸,我勸你們別憑血氣之勇惹禍。」
    話,說得很平談。
    可是不知怎麼的,小黑竟覺有隱隱懾人之威,他低下了頭,不敢再多說一句,連他
自己也不知為什麼。
    虛幻道姑笑了笑,又道:「為此,你三嬸目前不能跟你們見面,你們三個敬你三嬸、
愛你三嬸,為什麼不能為她多等等?」
    小黑低著頭仍沒說話。
    小虎卻繃著臉道:「沒人說不可以等,但我們想不通早一點見面會對我三嬸有什麼
不好的影響,這似乎沒關係。」
    「關係大得很。」虛幻道姑道:「不過這原因很難說,一時也說不完;總之,我跟
你三嬸是閨中密友,你三個聽我的就沒錯。
    「」
    小虎本沒諸葛靈跟小黑那麼會說話,如今面對這位極善言詞的虛幻道姑,當然更沒
有話可說了。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夜已經很深了,峰頂露重,小心著了涼,回去吧。」
    話聲極其柔和,還帶著無限關切,令人不忍不聽。
    小虎跟小黑沒了脾氣,他兩個覺得這位道姑的話,比三叔的話,還有一種令人說不
出的力量與感受……
    按說,三嬸昔年遭人殺害,訛傳死訊,七八年沒見面了,如)就是誰攔也攔不住他
兩個的。
    可是,偏偏虛幻道姑能夠,而且那麼容易。
    這委實令人難解。
    想必,因為她跟三小那位三嬸是閩中密友。
    小黑低著頭,小虎愣愣地,他們都沒注意到諸葛靈神情有}呆呆愣立了好半天,轉
過身,要走。
    突然,諸葛靈開了口:「小黑、小虎,等一下。」
    小黑、小虎一愣停身,目光投向諸葛靈。
    諸葛靈卻面布寒霜,凝注虛幻道姑,冷冷發話:「閣下,還有一個我,我不像他們
兩個那麼好打發。」
    虛幻道姑呆了一呆,笑問:「小麒麟,怎麼說?」
    諸葛靈道:「閣下是什麼時候認識我三嬸的?」
    虛幻道姑道:「早了,我跟你三嬸認識多年了。」
    諸葛靈道:「我怎不知三嬸有閣下這麼一位朋友?」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不單是你,就是你三叔也不知道。」
    諸葛靈冷冷說道:「這件事令人動疑。」
    虛幻道姑道:「有什麼可值得你動疑的?」
    諸葛靈道:「夫妻之間,無話不談,我三嬸絕不會瞞我三叔。」
    虛幻道姑笑道:「誰告訴你是瞞?」
    不錯,虛幻道姑沒這麼說。
    諸葛靈一愣說道:「那我三叔就沒理由不知道。」
    虛幻道姑道:「可能是沒機會說。」
    諸葛靈冷笑說道:「夫妻朝夕相處,怎說沒機會?」
    虛幻道姑笑問:「你準知道,你三叔跟你三嬸,長年都在一起麼?」
    諸葛靈傻臉了,就他所知,三叔跟三嬸不在一起的時候,要比在一起的時候多得多。
    虛幻道姑道:「你三嬸跟你三叔難得相聚,不見面的時候,哪有機會?就是見了面,
難得見面一次,也不一定準會記著說她有我這麼一個朋友,對麼?」
    諸葛靈無詞以對,默然片刻,方始點頭。
    「我找不出理由駁你,只請你據實答我一問。」
    虛幻道姑笑道:「說吧,小麒麟,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諸葛靈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不錯。」虛幻道姑點頭說道:「出自我口,入諸你耳,獅子跟金剛也都聽到了。」
    諸葛靈星目凝注,冷冷一笑,突作驚人之間:「適才那位,她是我三嬸麼?」
    虛幻道姑身形一震,道:「小麒麟何以有此一問?」
    諸葛靈道:「我認定她不是我三嬸。」
    虛幻道姑身形又震,道:「怎麼說?」
    諸葛靈道:「我說不上來,總之,她不是我三嬸。」
    剎那間,虛幻道姑恢復了她那超人冷靜,笑道:「這可不能空口亂說話,總該有個
理由。」
    諸葛靈略一沉吟,道:「我仍是說不上來,可是我卻感覺得出。」
    虛幻道姑道:「就那麼一眼?」
    諸葛靈道:「三嬸由小把我帶大,何須多看。」
    虛幻道姑笑道:「別忘了,你有八年沒見你三嬸了,七八年的時間不算短,歲月無
情,尤其對一個身心兩受創傷的女人。」
    諸葛靈搖頭說道:「跟這無關。」
    虛幻道姑微笑說道:「那又為什麼?」
    諸葛靈道:「我說過,說不上來。」
    虛幻道姑笑道:「還好你三嬸不在場,否則僅僅七八年不見,你就不認識由小看你
長大的三嬸,她不知要多傷心呢!」
    諸葛靈低下了頭,但旋即又抬起了頭,他還想再說。
    但,虛幻道姑已然擺手說道:「夠了!小麒麟,這可不許胡思亂想瞎說話,該回去
了。」
    諸葛靈沒說話,可是臉上那懷疑、困惑之情,卻毫不掩飾地流露了出來,偏著頭仍
在想。
    虛幻道姑一笑,又道:「小麒麟,隨你怎麼想吧,好在你三個總有見著你三嬸的一
天,到那時,不妨再仔細看清楚些。」
    諸葛靈還能再說什麼?虛幻道姑句句是理。
    儘管諸葛靈懷疑,清晰地感覺到,適才離去的那位,絕不是他那人稱「天香玉鳳」
的柳無雙,他們的三嬸。
    無如,適才離去那位,已然離去了,又不在現場。
    人不在現場,便無法對這位句句是理的道姑如何。
    虛幻道姑智慧高絕,像「冷面玉龍」宮寒冰那樣的高明人物都幾乎窮於對付,何況
年紀輕輕的三小?
    講理不成,動武,看適才道姑那輕描淡寫的一掌,合三人之力,也不是這位道姑敵
手。
    假如這位道姑真是三嬸密友,也動手不得。
    諸葛靈一句話沒再說,領著小黑、小虎轉身飛射而去。
    虛幻道姑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望著三小那離去的背影,覆面黑紗突然一陣輕抖,兩
顆晶瑩之淚,無古垂落。
    緩緩地,她低下了頭,但旋即,她又抬起了頭。
    向三個逝去處,望了最後一眼,一聲輕歎,轉身欲去。
    慕地,一個清朗話聲,起自夜空。
    「閣下,請候我一步。」
    虛幻道姑身形猛震,電飄而起。
    不但不候,她反而走得更快了些。
    無如,太晚了!
    一條淡白人影,恍若匹練倒掛,劃空而至,如飛射落面前,儒衫汾酒、飄逸脫拔,
正是南宮逸。
    走又不及,只得站立,虛幻道姑平靜得出奇,清澈深邃目光凝注,淡然一笑,說道:
「南宮大俠何事相喚?」
    南宮選目光深注,末答,說道:「這是南宮選跟閣下的第二次見面。」
    虛幻道姑微微點頭,道:「不錯。」
    南宮逸笑了笑,道:「但兩次都是避之不及。」
    虛幻道姑平靜地說道:「南宮大俠卻兩次都碰上我正要離去。」
    南宮逸未加理會,道:「閣下似乎很怕見我,為什麼?」
    虛幻道站笑道:「南宮大俠說笑了,能多瞻仰南宮大俠神采風範,多增加一分榮幸,
我剛才不是說過麼?兩次都是碰上我剛要離去。」
    南宮逸想點破她適才聞聲急忙騰身之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忍。
    淡然笑了笑,道:「也許我錯了。」
    「好說。」虛幻道姑笑道:「我急事在身,南宮大俠若無他事,敢請告辭。」
    一稽首,就要離去。
    南宮逸忙道:「無事不敢相喚,南宮逸正有事請教。」
    虛幻道姑只得站住,望了南宮逸一眼,道:「不敢當,南宮大俠只管垂問。」
    「好說。」南宮選談笑說道:「我向仙姑打聽一人,不知仙姑可認識?」
    虛幻道姑道:「但不知是哪一位,我出道甚晚,認識的人不多。」
    「這不關出道遲早。」南宮逸道:「終南山下,藍橋鎮上,『錢記老店』店主錢老
實。」
    虛幻道站,微一搖頭,道:「不認得。」
    一句話否定了一切。
    南宮逸沒在意,笑了笑,道:「那就怪了,據錢老實說,仙姑曾在他店中投過宿。」
    虛幻道姑微笑說道:「想必他認錯人了。」
    南宮逸道:「難不成還有第二位蒙面仙姑?」
    虛幻道姑淡然說道:「那很難說,世上連姓名、面貌都有很似之人。」
    南宮逸笑道:「仙姑說得不錯……」
    目光深注,接道:「我再請教一事,『終南』死谷,仙姑跟拙荊見著我,為什麼避
不見面,突然一起離去?」
    這句話問得高明,他不問跟柳無雙在一起的,是不是她虛幻道姑。
    虛幻道姑答得平靜:「事非得已,南宮大俠原諒。」
    平靜歸平靜,但到底她承認了。
    南宮逸目中飛閃異采,笑道:「這麼說來,仙姑認識拙荊,是沒有錯了?」
    虛幻道姑目光深注,道:「南宮大俠究竟高明,是的,我不否認。」
    想來,她已有所覺。
    「好說。」南宮選笑了笑,翻腕自袖中取出一物,那是攜著翔鳳的「天香玉鳳」
    表記那方王佩,問道:「仙姑可認得此物?」
    虛幻道姑點頭笑道:「認得,是尊夫人隨身攜帶用作表記之物。」
    南宮選道:「此物,拙荊向不離身,我不知仙姑從何處得來?」
    虛幻道姑淡淡說道:「南宮大俠這話問得令我難懂,玉珮如今分明在南宮大俠手中,
怎問我何處得來此物?」
    南宮選點頭笑道:「不錯,玉珮如今是在我手中,可是那只是如今,據我所知,這
方玉珮以前曾出自仙姑之手。」
    虛幻道姑笑道:「南宮大俠這話,令我越發難懂了。」
    南宮逸雙眉一挑,道:「閣下高人,明知而故問,裝糊塗欺人,似乎有損閣下身份。
閣下曾說不認得錢老實,而錢老實卻告訴我,是閣下以這方玉珮換去我寄存在他那兒的
一方端硯,我不知這該如何解釋?」
    虛幻道姑平靜笑問:「怎見得我非是錢老實口中人不可?」
    南宮選道:「很簡單,我不以為拙荊同時有兩位裝束相同的蒙面出家朋友,世上沒
有這麼巧的事兒。」
    虛幻道姑默然不語,良久突然笑道:「面對高明,再不承認,那顯得小氣。不錯,
昔年投宿『錢記老店』以玉珮換去端硯的,正是我。」
    南宮選微微一笑,道:「那麼,我請問,仙姑何來此物?」
    虛幻道姑笑道:「南宮大俠忘了?我是尊夫人的朋友。」
    南宮選道:「仙姑是說,這方玉珮是拙荊所贈?」
    虛幻道姑道:「不錯,正是尊夫人所贈。」
    南宮遍談笑說道:「玉珮表記,拙荊貼身懸掛,向不輕易示人,由此我認為拙荊更
不會輕易贈人。」
    虛幻道姑求答,笑問:「南宮大俠可知,尊夫人跟我是什麼交情?」
    南宮逸道:「不知道。」
    虛幻道姑說道:「這就是了。玉珮表記,雖不會輕易贈人,但對我這個情同姊妹的
閨中知己,應該是例外。」
    這句話,解釋得無疵可擊。
    南宮逸笑了笑,道:「如今看來,仙姑才是真正高明……」
    虛幻道姑微笑接口道:「南宮大俠誇獎。我說的是事實。」
    南宮逸微微一笑,道:「仙姑既是拙荊閨中知己,在我夫婦那華山『龍鳳小築』,
我怎從未見仙姑光臨過?『』虛幻道姑道:「尊夫人跟南宮大俠並不是長年都在一起。
「南宮逸笑道:「
    這麼說來,仙姑是從未曾光臨過蝸居了產『虛幻道姑點頭說道:「我沒去過華山。」
「那麼,我請問,」南宮選目光凝注,笑問:「我寄存在』錢記老店『的那方端硯,一
直放在我那』龍風小築『書房案頭,天下端硯良多,而我那方端硯又無什奇特之處,仙
姑怎一眼便能看出,那是南宮逸之物?」
    這話問得好。
    看來要糟。
    虛幻道姑身形一震,但旋即卻又平靜地笑道:「南宮大俠錯了,我留言只說是故人
之物,可沒說是南宮大俠之物。」不錯,留言確是這麼說的。
    南宮逸淡然笑問:「但不知仙姑那『故人』二字,指的是哪一位?」
    虛幻道姑美目凝注,笑問:「我非說不可麼?」
    當然不便勉強。
    南宮逸道:「自無非說不可之理。」
    虛幻道姑笑道:「那麼,怨我不奉告了。」
    南宮逸說道:「南宮逸不敢強人所難,不過,假如仙姑這『故人』二字,不是指的
南宮逸夫婦,那麼仙姑以拙荊所贈玉珮表記換取那方端硯之舉,似乎愧對知己。」
    虛幻道姑道:「南宮大俠所責甚是,我也覺得愧對南宮夫人。」
    這倒好,她承認錯。
    南宮逸笑了笑,略一沉默,又道:「我仍有一事不明,我那方端硯既無奇特之處,
與一般硯石,毫無不同,仙姑怎能認出是仙姑那位放人之物?」
    虛幻道姑遲疑了一下,笑道:「這一點,怨我不便奉告。」
    南宮逸目光深注,突然揚眉大笑:「閣下欺人。」
    虛幻道姑呆了一呆,道:「我不懂南宮大俠此言何指?」
    南宮逸緊緊凝注,說道:「閣下告訴我,閣下那位放人硯石池心,是否也有制錢大
小一塊朱紅?」原來。它有奇特之處。
    無如,虛幻道姑平靜得出奇,嫣然地笑說道:「巧得很,我那位教人硯石地心,也
有朱紅一塊。」
    南宮逸目中冷電一閃,道:「閣下,『雞血朱心硯』,舉世僅此一方。
    虛幻道姑竟泰然點頭:「不錯,『雞血朱心硯』罕世奇珍、名貴異常,只有一方。」
    這下該南宮逸坐蠟了,呆了一呆,道:「那閣下豈非……」
    虛幻道姑輕笑說道:「南宮大俠可知我那故人是誰?」
    南宮逸道:「閣下不說,我怎知道?」
    虛幻道姑道:「如今我可以奉告,也不得不說,就是尊夫人。
    「」
    南宮逸愣住了,良久才道:「閣下,『雞血朱心硯』是南宮逸之物。」
    虛幻道姑說得好,她笑道:「夫婦本一體,何分彼此。我以為沒什麼分別。」
    說來說去,還是人家高明。
    南宮逸半晌才憋出一句:「端硯雖然罕世奇珍、名貴異常,但仍不及拙荊那玉珮表
記萬一,閣下似乎不應以玉珮易硯石。」
    虛幻道姑笑道:「南宮大俠是怕玉珮失落?」
    南宮逸道:「不錯。」
    虛幻道姑笑道:「現在它不是好好地在南宮大俠手中麼?」
    南宮逸道:「那是我去了『錢記老店』,端硯也是我寄存之物,有人以物易之,此
物當然應該歸我所有。」
    「這就是了。」虛幻道姑笑道:「尊夫人沒去過『錢記老店』,那麼寄存瑞硯的當
然是南宮大俠,我以尊夫人之物換取南宮大俠之物,這有何不可?再說,我明知端硯是
南宮大俠之物,以玉珮易之,錢老實也得以玉珮抵償,這又有何失落之虞7『南宮逸不
禁啞然,半晌才道:「閣下,看來我……「突然目閃冷電,高挑劍眉:「閣下既未去過』
龍鳳小築『,當然未見過這方端硯,既未見過這方端硯,閣下怎知……」
    虛幻道姑淡然截口:「這不難解釋,南宮大俠准知尊夫人沒告訴過我?」
    南宮選何止窘,簡直哭笑不得,默然無詞以對。
    虛幻道姑笑了笑,道:「南宮大俠,還有什麼要查詢的麼?」
    南宮逸赧然苦笑:「閣下誠然高明,縱有又有何用……」
    虛幻道姑飛快接道:「那麼,我告辭了。」
    轉身裊裊行去。
    南宮逸突然說道:「閣下慢行一步。」
    虛幻道姑回身笑道:「南宮大俠還有什麼教言?」
    南宮逸道:「閣下總該知道拙荊現在何處?」
    虛幻道姑笑道:「尊夫人剛與我分手不久,現在何處,連我也得找。」
    南宮逸默然無語。
    虛幻道姑轉身欲行。
    南宮逸忽地又冒出這麼一句:「閣下,恕我冒昧,我總覺得跟閣下似曾相識。」
    「好說。」虛幻道姑笑道:「那當然,前些日子中見過一面。」
    轉身又行,漸去漸遠,隱人茫茫夜色中不見。
    冷清的峰頂,只剩下南宮逸一人,望著虛幻道姑逝去處,呆呆出神,誰也不知道他
在想些什麼。
    適時,峰頂蒼蒼樹海中轉出兩人。
    是商和與司徒奇。
    南宮逸沒有回顧,苦笑說道:「大哥、二哥該都看見了,聽見了?」
    商和與司徒奇,皺眉點頭不語。
    南宮逸道:「大哥、二哥做何感想?」
    司徒奇卻道:「三弟見著了小靈三個了麼?」
    南宮逸緩緩點頭:「見著了。」
    司徒奇道:「都告訴三弟了麼?」
    南宮逸點點頭,卻沒說話。
    司徒奇道:「無雙由小看他長大,小靈該不會走眼。」
    南宮逸目光不離虛幻道姑逝去處,淒然苦笑,道:「我也這麼想。」
    司徒奇道:「那麼是……」
    南宮逸道:「誰知道!」
    司徒奇沒再開口。
    這冷清峰頂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這一天,坐落在這深山中的「古家堡」,到了很多武林人物;這些武林人物,俱皆
聲名、身份兩重的一流高手。
    這些武林人物,僧、道、俗俱全。
    僧是三個面貌清瘦的老和尚,四名高大威猛的中年和尚。
    道是八名童顏鶴髮的老全真。
    俗是九位皓首銀髯老者。
    三個老和尚,是威震武林的少林「監院大師」大慧大師,「藏經堂」首座主持大智
大師,「羅漢堂」首座主持大空大師。
    四名中年和尚,是身份、功力猶高於「十八羅漢」的少林「四大金剛」。
    八名老全真,是武當「上清下院」主持天一道長,及聲名響澈宇內的「天」字輩高
手:「武當七子」。
    九名俗裝老者,則是「峨嵋三老」、「崑崙四翁」、「華山二臾」。
    除了少林多了位「監院大師」,少了「十八羅漢」,武當少了「三十六天罡『猻,
完全是上次聲討」古家堡』樹之老人馬。
    諸大門派之精銳,少林派出「監院」及「藏經」、「羅漢」
    二堂首座主持;武當派出「上清下院」主持,「武當七子」;峨嵋、崑崙、華山分
別派出碩果僅存的替老,陣容可說十分強大。
    也足見諸門派對滅除「幽冥教」一事之重視。
    這幾位武林諸大門派高手,由大爺「冷面玉龍」它寒冰親自接待,迎人堡門,陪著
到歇息處所。
    黃昏前,武林帖所邀約請大門派高手,都到齊了。
    「古家堡」中,沒有盛宴,那是因僧、道、俗、飲食不同。
    只是香茗幾杯,點心數樣,擺上了大廳。
    代表「古家堡『例席的有:大爺」冷面玉龍「宮寒冰、二爺」
    鐵腕墨龍「辛天風、三爺」慈心神龍「燕惕。
    威震武林的「四豪」,只剩其三,更不見那位小師妹古蘭。
    南宮逸、商和、司徒奇也到了。
    可未見三小隨行。
    今夜,大廳中燈火輝煌,光同白晝。
    「古家堡」戒備之森嚴倍於往昔。任何人不得行近大廳十大之內,堡中人違令者,
按堡現嚴懲不貸。
    堡外人擅闖者,則格殺勿論。
    這是大爺宮寒冰的令諭。
    這麼做,一方面固然因為大家在大廳中共商機密。
    另一方面,也因為「古家堡」有內奸——「幽冥教徒」。
    而這潛伏在「古家堡」的內奸,經大爺、二爺、三爺的多方偵查,竟未能查出一點
兒蛛絲馬跡。
    「古家堡」上下,都是跟隨老堡主多年的兄弟,沒有確切的證據,大爺師兄弟自也
不得輕易得罪。
    在這種情形下,焉能不小心謹慎?
    機密會議,一直到三更方散。
    除了與會之人外,誰也不知道會中都商議了些什麼。
    不過,有一點不算機密。
    那是南宮逸他表示有事到「洞庭」去一趟,暫時不能與眾人同行;至於「要事」
    是什麼,他沒說明,也沒說明的必要。
    雖然暫時不能隨行,不過,他表示可以跟大夥兒一起出川,然後再在適當的地方分
手。
    出了大廳,二爺三爺陪著諸大門派高手往安歇處走了,石階上,只剩下宮寒冰與南
宮逸三兄弟,步下石階時,南宮逸隨口問起古蘭。
    宮寒冰答得很自然,他說,他不願意讓小師妹參與這種難免廝殺的事情,所以,早
勸她安歇了。
    這是理。也足見大師兄愛護之情。
    話剛說完。突然一聲淒厲鬼哭起自「古家堡」一座峰頭,由遠而近,挾著一點綠光,
劃空射落廳前。
    大廳距那座綠光冒起處的峰頭,不下百丈,誰有這等好腕力?
    放眼天下,無人能夠辦得到。
    何況還夾帶刺耳難聽的淒厲鬼哭,由遠而近,劃空射至,落地而寂,這是誰?
    是怎麼回事?
    大爺宮寒冰臉上變了色。
    南宮逸目光投注,心中卻立即瞭然。
    那是一支箭形物,後帶一截小小圓筒,簡後更帶有兩片竹子削成的薄薄扭曲竹片。
    南宮逸胸羅淵博,一望而知,那是苗疆土人特有的一種傳信器具,苗疆土人給它取
了個名兒叫「姑拉」。
    「姑拉」那半截圓筒內,暗藏機關,擲出時,光憑脫力,腕力將盡,機關適時轉動,
故能射出百丈。
    苗疆特有物怎會在此出現?這頗令人費解。
    不過,苗疆「姑拉」是只聞其聲,不落地,目力難見,而這支「姑拉」上,如今被
塗上了一層磷石,故而綠光慘淡,顯而易見。
    但,苗疆土人絕不會在「姑拉」上塗磷,這分明是……
    宮寒冰冷哼一聲,右掌微招,「姑拉」倒飛入手。
    「姑拉」尖端,插著一卷紙條,打開紙條只一注視,大爺宮寒冰霍然色變,目閃寒
芒,冷然發笑,道:「好心智,好手法,好靈通的消息,我倒要看看你區區『幽冥教』
能拿我宮寒冰怎麼樣?」
    隨手遞向南宮選。
    南宮逸看了看,皺眉笑道:「看來咱們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人家眼中,『幽冥教』
神秘詭譎,陰狠手段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宮大俠還是……」
    宮寒冰冷笑說道:「多謝南宮大俠,宮寒冰正愁找不到他們。」
    舉步下階而去。
    南宮逸望著他那頎長背影淡淡一笑,將手中紙條遞向身後商和與司徒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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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8:01:34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第二天,一支集宇內武林精英的隊伍,離開了「古家堡」。
    「古家堡」除了大爺、二爺參與出征外,三爺「慈心神龍」
    留守,一流高手的十家堂主也全留在堡內。
    這是唯恐「幽冥教」乘虛侵犯,有燕三爺率十家堂主及堡內數十高手留守,可保沒
有後顧之優。
    燕三爺鐵骨仁心,加上公仇私恨,他原不願後人,當然更不願留守,還是大爺宮寒
冰、二爺辛天風一番苦勸,幾幾乎動了掌門令諭,燕三爺才勉強點了頭。
    南宮逸跟著這支隊伍,一直到了漢水,才一個人飄然他去,沿漢水,由陸路直奔
「洞庭」。
    燕三爺深知留守的責任重大,「古家堡」內,師父跟四師弟的靈柩尚未下葬,加上
一本引人覬覦的「歸元真經」,「幽冥教」
    及武林群邪,隨時都有進犯的可能。
    自大隊出發後,三爺燕惕除了白天稍作歇息外,絕大部分的時間,皆用在巡視堡內
各處的戒備上。
    尤其是夜晚,他幾乎每夜澈夜不寐。
    這一夜,該是大隊離堡後的第三夜。
    燕三爺踏著清冷銀輝,一個人徘徊在庭院中。
    墓地裡,背後響起一個清朗話聲:「三俠,辛苦了。」
    燕惕心頭一震,霍然轉身,虎目注處,他愣住了。
    面前一丈外,南宮逸面帶微笑,負手卓立。
    他倒非驚於有人數近身後一丈,而茫然無覺,以南宮逸一身高絕功力,這毫不足為
奇。
    他是訝於南宮逸一個人的突然轉回來。
    轉瞬間,定下了神,燕惕飄身迎前,瞪目說道:「南宮大俠怎麼……」
    南宮逸微笑截口說道:「三俠,小聲點,除了三俠外,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突如
其來地轉回了『古家堡』。」
    燕惕又愣了愣,壓低了聲音,道:「南宮大俠不是要往『洞庭』麼?」
    南宮逸笑說道:「我確是要去『洞庭』,但是,在去『洞庭』之前,我有必要先來
趟『古家堡』,因為我實在放心不下。」
    燕惕感然投注,道:「南宮大俠有事?」
    「有。」南宮逸點頭說道:「兩件極為重要的事。」
    燕惕道:「什麼事?」
    南宮逸笑了:「三俠忘了,『古家堡』有內奸?」
    燕惕「哦」了一聲,道:「南宮大俠指的是這件事……」
    「不錯。」南宮逸道:「在這時候,若不肅清潛伏在『古家堡』多年的內好,是件
很危險的事。假如他們乘虛有所行動,或者來個裡應外合,三俠失責,罪在一身事小,
『古家堡』淪落魔掌事大,所以,我不能不先轉來一趟。」
    燕三爺霍然點頭,像出一身冷汗,道:「多謝南宮大俠,還有一件事呢?」
    南宮逸道:「那件事屬於次要,先辦完了這件事再說。」
    燕惕點了點頭,突然皺起眉鋒。「可是,誰又是內奸呢?
    南宮大俠知道,舉堡上下,都是追隨家師多年的弟兄,沒有明確證據……「南宮逸
笑道:「三俠放心,我知道誰是內奸,也有把握抓到他的證據。」
    燕惕急問一聲:「是誰?」
    南宮逸笑道:「三俠別急,稍時自然明白。」
    燕惕赧笑點頭,道:「請吩咐燕惕該怎麼做。」
    南宮逸笑道:「很簡單,三俠只要傳來龐天化、魏立中、歐陽德三家堂主,跟他們
在這兒多談會兒就行了。」
    燕惕神情猛震,勃然變色,道:「難道……」
    南宮逸笑道:「三俠,我只是請三俠在這兒跟他們多談會兒,可沒說別的。」
    燕惕臉一紅,倏敏威態,赧然笑道:「南宮大俠知道,我是恨透了這般東西。」
    南宮逸笑道:「我很明白,但我要請教,三俠是要找出那罪魁真兇,還是只要找出
幾個供人驅策的角色就行了呢?」
    燕惕道:「這還用問!自然是要找出那罪魁真四,不過,要是能一起收拾了,最好
還是來個一網打盡。」
    南宮逸說道:「一網打盡,談何容易?『幽冥教主』功力、心智兩皆過人,不是那
麼好對付的,只怕要慢慢來……」
    話鋒微頓,接道:「假如三俠要的是罪魁真兇,那麼三俠就必須多忍,要知道,沒
有人證物證,就是明知罪魁真兇是誰,也拿他莫可奈何。同時,我也請三俠別單為了
『古家堡』,更得為天下武林的安危著想,別一時不能做小忍,壞了事情。」
    話說來平淡,可是燕惕卻又為之差傀垂首,旋即肅然說道:「多謝南宮大俠教我,
為了公仇私恨,燕惕能忍。」
    南宮逸笑道:「那麼,傳人吧,可別說我來了。」
    話落,身形一閃不見。
    燕惕強抑胸中激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震聲喝道:「來人!」
    遠處有人應了一聲,一名黑衣漢子飛步而至。
    黑衣漢子剛一躬身,燕三爺已然揮手說道:「傳龐、魏、歐陽三位堂主,此處見
我。」
    黑衣漢子應了一聲是,轉身而去。
    須臾,畫廊的東端響起了一陣步履聲,三個灰衣老者並肩疾步行了過來,正是龐天
化、魏立中、歐陽德三人。
    行近一丈,駐足停身,躬腰施禮,龐天化恭謹說道:「不知三爺何事召喚?」
    「沒什麼大事。」燕惕擺手笑道:「想跟三位隨便談談,順便還想跟三位商量點小
事。」
    龐天化道:「三爺吩咐!」
    燕惕笑道:「別那麼拘謹,太拘謹了就不好談了。」
    龐天化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是」。
    燕惕略一沉吟,道:「三位知道,大爺、二爺離堡遠行,堡中空虛,堡外群邪,堡
內內奸,隨時有蠢動的可能,關於堡內的戒備,我想聽聽三位的高見。」
    龐、魏、歐陽三人,愣了愣,誰也沒敢開口。
    只因為,堡中防務事四豪可從沒跟十家堂主商量過,也從沒有說過要聽聽十家堂主
的意見。
    雖然眼下堡中空虛,如今不比往日,燕三爺探詢眾議,乃是為了慎重;可是,防務
經三爺一手佈置,別說沒什麼不周之處,就是有,誰敢說?
    其實,四豪並不是那種霸道不講理的人。
    燕惕皺了皺眉,道:「事關本堡安危,這時候,我不希望三位客氣。」
    龐天化身為十堂之首,他不能不開口,略一遲疑,說道:「稟三爺,堡中戒備周全、
萬元一失……」
    燕惕截口說道:「這就是龐堂主的高見?」
    龐大化一震躬身:「屬下就事論事,句句實話。」
    燕惕笑了笑,道:「難道一點毛病都沒有麼?」
    龐天化低著頭道:「事實如此,屬下……」
    燕惕突然大笑說道:「照你這麼說,咱們可以高枕無憂了?」
    龐天化臉色一變,惶恐不知所措。
    燕惕目光轉注魏立中,道:「魏堂主有什麼高見?」
    這可真要命。
    在他之上的「白虎堂主」都沒說什麼,他怎好隨便置評?
    況且,這種事又不能無中生有,信口胡謅。
    但,面對這位三爺,不說又不行。
    這下可真作了難。
    魏立中遲疑未語。燕惕卻一笑又道:「怎麼,難不成魏堂主的意見跟龐堂主一樣?」
    魏立中又猶豫,毅然點頭。「稟三爺,龐堂主所言皆屬事實……」
    燕惕笑了笑,笑得令人難測含意,轉注歐陽德:「歐陽堂主呢?」
    明知總會輪到頭上,歐陽德似乎早有準備,立即躬身回話:「稟三爺,屬下不願言
不由衷、故作驚語。」
    這倒好,全跟龐天化一個意見。
    燕三爺挑了挑眉,但旋又談笑說道:「事實就算事實吧,但只怕照這樣下去,『固
若金湯』的『古家堡』,很可能會於不知不覺間拱手讓人……」
    龐、魏、歐陽三人臉色俱皆微微一變。
    燕惕一笑接道:「好在這只是閒聊,現在我有件正經事兒要跟三位商量,希望三位
別再避重就輕,含混其辭地令我失望……」
    三人老臉一紅,龐天化忙躬下身形:「屬下等不敢。」
    燕惕笑了笑,臉色一轉鄭重,道:「自老堡主及四爺遇害後,『古家堡』中潛伏有
內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經大爺、二爺跟我多日來偵查,已經獲知這些內奸是誰,但
這些人都是跟隨老堡主多年的弟兄,沒有確切證據,我們沒有辦法動他們;而事實上,
又不容他們長此潛伏,對於這件事,三位有何高見?」
    龐、魏、歐陽三人,神情震動,可是剎那間又變得跟沒事人兒一般。龐天化微一躬
身道:「三爺既已偵知他們是誰,那是最好不過,但不知他們都是些什麼人?」
    燕惕笑道:「龐堂主糊塗,這個我現在怎麼能說?一無人證,二無物證,話要是傳
到他們耳中,可能還會被他們反咬一口,說我燕惕惡意中傷、血口噴人呢……」
    龐天化臉上飛閃一絲輕微詭笑,張口欲言。
    燕惕虎目深注,談笑接道:「再說,時機未成熟之前,我也不願打草驚蛇。」
    龐天化道:「屬下斗膽,以為三爺這是多慮。」
    燕惕可沒生氣,含笑問道:「怎麼說?」
    龐天化侃侃而談,慷慨陳詞:「屬下以為,既已知他們是誰,為古家堡安危,三爺
還是早一天下手的好,以免夜長夢多,有所……」
    燕惕一笑說道:「這麼說來,龐堂主是建議我立即拿人了?」
    龐天化毅然點頭,道:「屬下正是此意。」
    燕惕笑了笑,說道:「這也是我跟大爺、二爺唯一意見不同之處,有太多顧慮的,
是大爺跟二爺。三位該知道,我這個人做事是急性子,天大的事向來是做了再說,沒那
麼多顧慮,現在,大爺、二爺不在,『古家堡』內,我做主,有全權處理一切。
    既然龐堂主也贊成這麼做,那我就乾脆來個通權達變、先斬後奏……「龐天化突然
說道:「稟三爺……」
    「怎麼?」燕惕截口說道:「龐堂主還有什麼高見?」
    龐天化臉色有點難看,道:「不敢,屬下以為大爺、二爺的顧慮也……」
    燕惕愕然說道:「怎麼,龐堂主又不贊成了?」
    龐大化一副怯情之態,道:「屬下怕觸怒大爺跟二爺。」
    燕惕虎目緊注,大笑說道:「大爺、二爺怪罪下來,自有我燕惕承當,你怕什麼?」
    龐天化囁嚅說道:「這個,這個……」
    燕惕笑容一斂,正色說道:「龐堂主,大丈夫做事要有魄力,能果斷;適才龐堂主
說得好,這是為了『古家堡』的安危,也可免夜長夢多,既然是為了『古家堡』,又何
怕之有?只要做得對,也不必顧慮觸怒任何人,甚至不惜觸怒任何人。」
    龐天化低下了頭,道:「多謝三爺明教。」
    燕惕虎目炯炯,威稜閃射,轉往魏、歐陽二人:「對於這件事,你們兩位有何高
見?」
    魏立中躬下身形,道:「不敢,屬下等悉憑三爺吩咐。」
    燕惕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道:「既然三位同意,那我可要下令拿人了……」
    三人身形一震,道:「恭候三爺令諭。」
    燕惕冷然一笑,突然沉下臉色:「三位可知我所偵知『幽冥教』潛伏在本堡內奸是
誰麼?」
    三人顯得極為不安,道:「屬下等愚昧,迄今尚不知。」
    燕惕冷哼說道:「有人告訴我,三位便是潛伏本堡多年的『幽冥教』徒,不知三位
對此能給我做什麼樣的解釋?」
    三人霍然色變,暴退一步,龐天化駭然說道:「三爺,這話從何說起?屬下等追隨
老堡主多年,赤膽忠心,毫無二志,怎會是『幽冥教』……」
    燕三爺高挑濃眉,冷笑道:「龐天化,就是因為你三人跟隨老堡主多年,才令人難
以起疑,抓不到你三人明確證據,我師兄弟也不好動你,今夜可不同了……」
    龐天化長眉一軒,道:「三爺,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屬下等跟隨老堡主……」
    「別再拿這句話來壓我,」燕惕冷然地說道:「我知道,你三人將十多年歲月犧牲
在『古家堡』,也曾為『古家堡』流過血、流過汗,論資格,該都是元老,可是我燕惕
毫不領情,因為那是有作用的,你三人也得到了相當的代價。老堡主生前待你三人如何,
你三人自己應該明白,用不著多說。」
    龐天化道:「三爺怎可輕易聽信人言,這莫須有……」
    「住四!」燕惕一聲暴喝,道:「龐天化,你是向我要證據?」
    「屬下等不敢,」龐天化道:「只是若無證據,屬下等實在難服。」
    燕惕冷笑說道:「我如果拿得出證據呢?」
    龐天化道:「只要證據明確,屬下等俯首認罪,聽憑處置。」
    燕惕冷然點頭:「好……
    「三爺!」龐天化目光凝注,盡射狡猾,道:「屬下等斗膽,設若三爺拿不出證據
呢?」
    燕三爺虎目暴射威稜,仰天怒笑,震天攝人:「龐天化,你好大的膽子!我燕惕做
事,向來公正不阿,我若拿不出證據,當場血濺五步,自碎天靈。」
    不愧鐵海奇男,豪邁英雄。
    三人心神為之攝奪,幾乎不敢仰視。
    龐天化機伶一顫,目閃凶芒,猛然點頭。
    「屬下等敢跟三爺一言為定!是誰惡意中傷、血口噴人,請三爺將他喚來,屬下等
要與他當場……」
    燕惕冷笑說道:「龐天化,體要口硬,你且回頭看看,背後是哪一位!」
    三人神色勃變,霍然旅身,立即駭然退步。
    南宮逸目閃寒芒,面帶微笑,負手立於眼前,道:「三位,我已經來了很久了。」
    龐天化回顧燕惕,瞪目說道:「三爺莫非指的就是……」
    「不錯。」南宮逸截口說道:「那告密之人,正是南宮逸。」
    「三爺!」龐天化厲聲說道:「對多年追隨左右,三爺都信不過,怎竟聽信一個外
人……」
    「龐堂主!」南宮逸笑道:「什麼叫外人?什麼叫自己人?
    像閣下三位這等自己人,恐怕還比不上南宮逸這個外人吧!
    「龐天化一斂厲色凶態,目光狠注,陰陰說道:「南宮大俠,你二次重出武林,首
來古家堡,運用陰狠手法,三寸巧舌,先害老堡主,後殺岳四爺,一手掩盡『古家堡』
上下耳目,如今又復挑撥離間……」
    燕三爺勃然大怒,暴喝如雷:「龐天化,你好大膽,還不……」
    南宮逸毫不在意,擺手笑道:「三俠,讓他說下去。」
    龐天化可著實嚇得一哆嗦,隨即冷笑說道:「我當然要說,閣下如今又復乘大爺二
爺不在之際,前來挑撥離間,蠱惑三爺,你以為『古家堡』沒人知你用心麼?」
    南宮逸「哦」了一聲,揚眉笑道:「你知道麼?且請說來我聽聽。」
    龐天化獰笑說道:「那是自然,你且聽著,先害老堡主,又復陰謀逐一殺害老堡主
的得意高足,以及龐天化等忠貞之土,其目的不過是想據古家堡為己有,並佔有古姑
娘……」
    南宮逸仰天長笑,截口說道:「龐天化,這是誰教你的?」
    龐天化臉色一變,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須他人轉教?」
    南宮逸目光凝治,淡然笑道:「龐天化,這只怕不是南宮逸的用心,而是你們那位
幽冥帝君的多年用心,最終目的吧?」
    龐天化獰笑說道:「南宮大俠,你何證何報指我三人為『幽冥教』徒?」
    南宮逸道:「龐天化,你要證據?」
    龐天化道:「空口豈能誣人,那是當然!」
    南宮逸笑道:「你且聽著,那夜古剎傳令,在我掌下僥倖逃脫……」
    龐天化笑說道:「這就是你南宮大俠的證據?」
    南宮逸道:「怎麼?不夠?」
    龐天化道:「請問南宮大俠,當時誰看見了?」
    南宮逸道:「除了我之外,沒人看見。」
    燕惕一怔,插口說道:「南宮大俠。這話怎麼說?」
    南宮逸笑道:「『幽冥帝君』、『勾漏雙煞』、『長白三翁』,僅皆一丘之貉,這
幾個看見了,跟沒人看見有什麼兩樣?」
    燕惕明白了,點頭不語。
    龐天化卻厲笑說道:「閣下好巧的一張嘴,既然如此,為何不把我當場擒下?」
    「說得是。」南宮逸點頭笑道:「捉賊拿贓,這一點,我沒能做到,不過……」
    目光深注,笑道:「你應該不會否認,那夜險極,差點嚇失了魂、嚇破了膽,如果
不是你們那位『幽冥帝君』來的是時候,只怕……」
    笑了笑,住口不言。
    龐天化機價一顫,冷笑說道:「我再訪問一句,這就是閣下所謂的證據?」
    南宮逸道:「不夠麼?」
    龐天化道:「夠不夠閣下自己說好了……」
    轉注燕惕,老臉掛著猙獰笑意,接道:「三爺,難不成這也就是三爺的證據?」
    燕惕虎口暴射威稜,沒說話。
    他有信心,南宮逸不會拿他開玩笑。
    龐天化一觸燕惕目光,心頭一懍,慌忙避了開去,望向南宮逸。
    南宮逸沒容他開口,一搖頭,笑道:「別忙,也且慢得意,我還有證據可提。」
    龐天化臉色一變,陰笑說道:「閣下只管說來,龐天化洗耳聽著。」
    南宮逸沒理他,轉望魏立中,笑道:「魏堂主,很久沒見了。」
    魏立中身形微震,說道:「魏某人一直都在堡中。」
    「這個我知道,」南宮逸笑道:「我指的是你我那夜小樓一別之後。」
    魏立中微微色變,道:「魏某人不懂南宮大俠此言何指?」
    「是麼?」南宮逸笑道:「我卻認為魏堂主實在很明白。」
    魏立中道:「魏某人沒有過人之領悟力。」
    南宮選笑道:「魏堂主何其過謙,何其健忘?那夜小樓之上,魏堂主黑衣蒙面,自
稱『幽冥教五道轉輪十王』,威脅南宮逸……」
    魏立中平靜冷笑說道:「南宮大俠修為已至隔物視物境界?」
    南宮選道:「南宮逸沒有那麼高的修為。」
    魏立中冷笑說道:「既然不能,怎知那蒙面人便是魏某人?」
    「問得好,十王閣下,」南宮逸笑道:「只可惜你那聲音、身形未能瞞得過我。」
    魏立中道:「這麼說來,南宮大俠認定那黑衣蒙面客是魏某人了?」
    南宮逸道:「是與不是,魏堂主該比我明白。」
    話鋒微頓,又道:「有一點我弄錯了,那就是那夜古剎傳令,我先以為是你十王閣
下,後來我才明白是這位龐堂主而非閣下。」
    魏立中冷冷說道:「只可惜南宮大俠兩處皆未能當場將人擒下。」
    南宮逸點頭說道:「不錯,要不然『古家堡』容不得三位至今。」
    龐天化突然大笑說道:「至今又如何?這就是閣下的第二個證據麼?」
    燕惕皺了皺濃眉,仍沒說話。
    他不明白南宮選何以拿這些不足做證據的事來做證據。
    但他明白,若無明確證據,南宮逸也不會在這時候下手動人。
    果然——龐天化話聲方落,南宮逸陡挑劍眉:「從今夜起,恐怕『古家堡』內再容
不得三位逍遙自在了,我的證據多的是,且看看這是什麼?」
    左手由背後伸出,手裡,提著三件黑衣及三隻蒙面紗套。
    燕三爺猛睜虎目。
    龐成、歐陽三人大驚失色,駭然退步!
    南宮逸笑道:「三位,這些該怎麼說?」
    剎那間,龐天化盡斂驚駭之色,冷笑說道:「我怎知閣下是由何處得來這些東西?」
    南宮逸道:「不遠,就在三位房中。」
    龐天化道:「以閣下功力,栽贓並不難。」
    這句話,聽得魏立中及歐陽德安心了不少。
    南宮逸道:「這麼說來,你不承認這些是自己的東西?」
    龐天化道:「這些東西人人可置,並無獨特表記證明是我三人所有。」
    南宮逸臉色一沉,道:「那麼,衣領上針繡龐天化三字又做何解?」
    龐天化身形一震,旋即大笑說道:「閣下,你騙得哪個?衣領上根本沒有……」
    神情微變,倏然住口。
    「來不及了!」南宮逸大笑說道:「龐堂主,這些既不是你盡有,你怎知領上無
字?」
    龐天化面色如土,猶圖狡辯:「我是以常理推測……」
    南宮逸一笑說道:「好吧,就算你有理,要不要我再拿出使你辯無可辯,上鐫姓名
身份的『幽冥教徒』腰牌來看看?」
    龐大化身形一陣劇顫,垂首無語。
    南宮逸淡然笑道:「三位,還有什麼話可說的麼?」
    「有!」龐天化突揚厲笑,揮手急喝:「九弟,十弟,走!」
    話落,身起,疾投夜空。
    魏立中、歐陽德緊跟而起,分向遁去。
    三個人走三個方向,這是三人的狡黠處。
    兩個人各追二個,無論是誰,總會有一個能逃脫。
    其實,他們該想到南宮逸是怎樣的身手。
    但,南宮逸面含微笑,卓立未動。
    燕惕驚怒交集,一聲霹靂大喝,「天魔掌」蓄勢欲發。
    南宮逸卻忽地笑道:「三俠,死人可作不了證,別忙,跑得了,你向我要人。」
    話剛說完,夜空中冷叱、朗笑驟起,三條矮小人影有如天馬行空、怒龍飛捲,疾射
而到,分別截擊三賊。
    燕惕心中一鬆,赧然笑道:「原來南宮大俠早有安排……」
    三聲悶哼,三賊身形倒射,落回原地。
    三條矮小人影如影隨形,緊跟著射落在院中,一個監視一個,是三小,「玉麒麟」、
「鐵獅子」、「銅金剛」。
    三賊魂飛魄散,心驚膽破,厲喝一聲,又待再闖。
    諸葛靈陡挑劍眉,冷冷地道:「匹夫,你等忒不自量,誰能逃得過『乾坤八式』!」
    涼了!「乾坤八式」,三小雖然功力不夠,火候不深,擋他們三個卻是綽綽有餘,
這回縱有八條腿也跑不掉了。
    三賊面無人色,龐天化一臉猙獰,悲笑大呼:「九弟、十弟,是時候了!」
    話聲甫畢,三賊同時楊掌,疾若閃電,擊向天靈。
    三小出手阻攔不及,燕惕虎目圓睜,揚聲怒喝:「龐天化,你們敢……」
    南宮逸右手倏抬,出手如風,虛空連點。
    三賊機價連顫,手臂軟垂,面如死灰,六道目光盡射狠毒,望了南宮選一眼,低下
頭去。
    燕惕看得清楚,身列四豪之三,自然明白,龐、魏、歐陽三人如今已是功力俱失,
如同廢人。「慈心神龍」究竟心慈,暗暗一歎,沒再開口。
    南宮逸道:「龐天化……」
    「南宮逸!」龐天化猛然抬頭,猶自滿臉凶殘暴戾。
    「你好狠的心腸!好毒的手法!怎不殺了我們三人?」
    南宮逸淡然笑道:「殺了你三人,他日叫誰作證……」
    話鋒微頓,冷哼一聲,接道:「我這心腸、手法能稱得上狠毒麼?比之你『幽冥教』
那豺狼心腸、明狠手法,只有望塵不及,難望項背。」
    龐天化默然不語,突又說道:「南宮逸,你若想留我三人他日作證,那你是打錯主
意,要想從我三人口中問出些什麼來那更是癡人說夢。」
    「只怕未必,」南宮逸笑道:「我知道,你們那所謂教規,既嚴峻又殘酷,但我有
比你們那教規更使你受不了的手段,不信稍時你只管試試。」
    這話可不假,龐天化是一百個信,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南宮逸淡淡一笑,目閃懾人寒芒,道:「龐天化,哈家堡『與你』幽冥教『何仇,
老堡主跟岳四俠與你』幽冥教『又有何恨?
    你『幽冥教』竟……「」南宮逸!「龐天化震聲說道:「你話要說清楚了,『幽冥
教』可不是龐元化的。」
    南宮選道:「那麼是誰的?」
    龐天化道:「南宮逸,你多此一問。」
    南宮逸沒在意,道:「那麼,該是你們那『幽冥帝君』的,答我問話,此人是誰?」
    龐天化道:「你知道得不算少。」
    南宮逸道:「可是我要你說。」
    龐天化道:「你該知道,這不容易。」
    「我認為不難,」南宮逸笑了笑,說道:「你可曾聽說過『五陰截脈』、『一指搜
魂』的厲害?」
    龐天化機伶一顫,厲聲說道:「南宮逸,你敢……」
    南宮逸截口說道:「你該明白我敢不敢。」
    龐天化渾身直冒寒氣,垂首不語。
    他是明白,「談笑書生乾坤聖手」沒有不敢的事兒。
    對他們三人,那更無所顧慮。
    南宮逸目光深注,道:「龐天化,你是要等我問第二次?」
    龐天化身形劇顫,低著頭,不說話。
    南宮逸陡挑劍眉,冷然說道:「龐天化……」
    龐天化仍不開口。
    南宮逸目閃寒芒,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你是鐵打金剛,抑或是銅澆羅漢?」
    抬手一指,就要點出。
    突然,龐天化身形一陣搖晃,砰然倒地,面色烏紫,牙關緊咬,雙目圓睜,寂然不
動。「;敢情死了,而且死相猙獰。
    好好兒的,怎會突然暴斃?
    未見他動,當然不可能以手自絕的。
    口未滲血,也不可能是嚼舌而死。
    那麼……
    燕惕心種大震,尚未來得及有任何動作。
    南宮逸高挑劍眉,一聲不響,身形電飄,右掌疾揮,剎那間連卸魏立中、歐陽德二
人兩腮。
    這下好了,下巴掉了,沒轍了。
    南宮選應變不謂不快,可是仍然漫了一步。
    歐陽德面泛鐵青,砰然倒地,已是無救。
    只有魏立中一人未能如願得逞,仍然好好兒站在那兒,苦有自絕之心,而無自絕之
力,面色連變,垂首不語。
    燕惕圓睜虎目,驚詫欲絕,道:「南宮大俠,這是……」
    南宮逸一攤右掌,搖頭苦笑,說道:「我一時疏忽,沒想到他們口內藏有劇毒……」
    掌上,平擺著一顆豆大蠟丸。
    燕惕一聲驚呼,做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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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9-23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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