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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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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劍花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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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08:55 |只看該作者
 面上卻是極不自然地蹙眉說道:「實不相瞞,家母身罹奇疾,非得一種奇草不能救治,小生聞人傳說黃海之中有一無名孤島,島上獨產此種藥草,故而小生急欲在舟出海以期早日尋得藥草救治家母。」
  老漁人聞言輕「哦」一聲,神情肅然,連連點頭地說道:「原來是為令堂的病症,這就難怪啦,相公為了母病而忘了自身安危,這種孝心,實在令老漢佩服……」
  柳含煙陡感俊面一熱,不由暗道一聲:「慚愧!」
  老漁人話鋒徽頓,略一沉吟,莊容接道:「相公難道你非此刻出海不可麼?」
  柳含煙聞言心知有望,不由暗暗一喜,忙道:「老丈說得不錯,小生正是要即刻出海,昨夜已耽誤了一宿,再遲恐怕……」
  至此倏然住口,心中倏感一陣羞愧。
  這麼一來,老漁人可會錯意啦!
  無限同情地深注柳含煙一眼,略一沉吟,毅然說道:
  「好罷,救人一命勝造六級浮屠,老漢看在相公這份孝心上,權且做一次好事,幫你一次忙……」
  此言一出,柳含煙心中狂喜之餘,更是羞愧已極。
  俊面通紅,窘迫異常地輕呼一聲:「老丈……」
  老漁人根本未注意到柳含煙神情有異,老眼一翻,莊容
  接道:「不過相公你可不要以為老漢是為了你這加倍船錢,若不是看在你相公孝心難得,你就是給我一座金山,老漢也不願冒此奇險呢!」
  柳含煙尚未說話,老漁人一注柳含煙又遭:「既是相公急著出海,咱們就別耽擱啦,有行李麼,快去取來上船罷!」
  柳含煙聞言忙道:「小生孑然一身,別無長物,現在就可上船。」
  老漁人道:「那麼快請上船吧!外面雨大。」
  柳含煙心中一喜,頓忘所以,道謝一聲,飄身上船。
  老漁人睹狀一怔,說道:「老漢還看不出相公這讀書人還有這麼好身手呢!」
  柳含煙一怔,隨即恍悟,赧然一笑道:「老丈過獎啦;小生哪裡稱得上什麼好身手,只不過從小嗜武,練過幾年莊稼把式罷啦!」
  老漁人一面收纜,一面說道:「不是老漢愛多話,相公讀書人最好別沾L這個武宇,這東西硬是沾不得,沾上了就甩不掉,而且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惹得麻煩上身,相公坐好了,老漢就要開船啦!」
  柳含煙一面依言矮身鑽進船艙坐下,一面連聲說道:
  「老丈教訓得極是,教訓得極是,小生經此當頭棒喝,今後定當專心攻書,不談武事。」
  老漁人微微一笑,將船撐離岸邊,心中卻不由暗忖道:
  「這年輕人確是難得,不但模樣兒長得俊,令人喜愛,孝心可嘉,而且又是這般地虛懷若谷,不驕不狂,先前我還以為是個不知死活的紈褲子弟呢!唉!如果不是家道中衰,自己倒可好好地為玫丫頭攀攀這門親事呢……」
  老漁人操舟技術奇佳,只是這麼一撐,小船已自一滑數丈地離開岸邊,漸漸地隱人一片水霧中不見。
  黃黑二狼只有空自焦急地位立岸邊,柳含煙適才一番話兒,他倆自是悉數入耳。
  當然,他二人知道柳含煙是一片胡言,也知道柳含煙此時突然堅欲出海,必然有著絕大的事故,但是他倆卻不知他到底上哪兒去,去做什麼?
  雖然他二人有攔阻之心,但卻有自知之明無攔阻之力,縱然有師門新練神功在身,但畢竟沒有把握,贏了還好,敗了打草驚蛇反為不美,而且說不定會賠上兩條性命。
  二狼仁立岸邊片刻,黑面狼突然冷哼一聲,大步向左近一艘漁船走去。
  黃面狼見狀一怔,一把將他拉回,詫聲說道:「老四,你要做什麼?」
  黑面狼道:「三師兄,咱若是在此將人追丟,大師兄到來,咱們如何交待?小弟欲雇一條船追下去。」
  黃面狼冷笑說道:「你知道他上哪兒去,去做什麼?」
  「小弟雖然不知他上哪兒去,去做什麼,但卻知道此事絕不尋常。」
  「這個我也知道,可是你以為憑咱們二人,又無後援,
  縱然能追上他,須知此事,能奈何他麼?」
  黑面狼方一張口,黃面狼冷冷一笑,又道:「咱們雖然身負師門新練神功,但卻一直未曾試過,有無把握尚未可知,一個不好,徒自打草驚蛇不說,要是平白無故地在海上賠上兩條命,死得人不知不覺,那才冤枉呢!」
  黑面狼頓時氣餒,微一蹙眉說道:「那麼依三師兄之見呢?」
  黃面狼冷冷一笑說道:「依我之見,咱們不妨在此靜等大師兄他們到來,與大師兄商議之後再做道理,同時,只要咱們守在這兒寸步不離,那老傢伙是本地人,他必然會回來此地,而且柳小子也必然會搭原船回來,到那時咱們再見機行事,不是好得多麼?」
  黑面狼道:「若是那隻小船行至半海翻了船,小狗與老傢伙同時葬身魚腹,咱們不但空等,而且不也平白地遺失一本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真經麼?」
  「啦廣黑面狼話聲甫落,疏不及防地即被黃面狼一掌打得一個踉蹌,方自一怔。
  黃面狼已自桀桀任笑說道:「老四,你這兩天敢是被鬼蒙住了心竅麼?怎地如此槽懂?那小狗要是葬身魚腹,咱們豈不了卻一樁心事,除一心腹大患?師父師伯也從此不必提心吊膽地寢食難安啦!而且小狗身上那本真經我雖以為是真,到底是否真的尚屬未可卜知……」
  話猶未完,黑面狼便自窘迫地抬手連道:「好啦,好啦,三師兄,人已走啦,咱們別淨站在這兒喝風淋雨了,一大早至今尚未吃飯呢!走罷!」
  黃面狼豈有不知他此時已是極為窘迫之理,微微一笑,未再說什麼,向茫茫大海中投下最後一瞥,轉身而去。
  現在再容筆者掉過筆頭敘述一下柳含煙此去安危吉凶。
  果如老漁人所言,小船出海不到百丈,便為海上洶湧浪濤打得顛簸起伏,驚險萬狀。
  所幸老漁人操舟技術精湛,使得這一葉扁舟,在這茫茫大海,驚濤駭浪中,得能化險為夷,緩緩前進。
  饒是如此,老漁人已白臉色死白,甚至大汗直流,衣衫為之盡濕矣!
  儘管這位蓋代奇才柳含煙是如何地武學曠世,膽識超人,一葉扁舟航行在這浪濤洶湧的茫茫大海中,在他來說,到底尚屬平生首次,目睹排山駭浪,小舟伏騰,身形時起時落,也不禁心中暗緊,玉面泛起一片微微驚駭神色。
  這種情形落在老漁人眼中,詫異之餘,不由暗忖道:
  「這小相公的是透著古怪,一顆膽兒竟比終日謀生海上的自己還大,難得,難得!」
  海上風浪既大,聽話自然吃力,故而二人航行至今仍是兩口緊閉,不發一言。
  所幸這種情形為時不長,日落時分便自風平浪靜,大雨漸歇。
  至此,老漁人方始暗吁一口大氣,騰出一隻手,拭去滿
  頭冷汗,一抬頭,方待說話,老眼瞥處,不由一怔,暗暗笑道:「這位小相公不愧讀書雅人,凶險方過,他便自跑到船頭,悠閒地負手欣賞起海景來啦!」
  果不其然,柳含煙不知何時走至艙外,立身船頭,負手眺望海天相接處,低聲吟哦,正自沉醉於一輪紅日,萬道霞光,輕鷗數點,海天一色的奇景中。
  只聽他低吟的是王勃滕王閣序中的千古絕句,但卻獨具匠心,面對即景地改了幾個字兒。
  「『落霞與輕鷗齊飛,碧水共長天一色。』丹青妙手若無此神來之筆,泰山日出為之遜色不少,柳含煙歎為觀止矣!」
  老漁人每日見慣了這如畫奇景,對柳含煙認為歎為觀止的醉人景色竟然視若無睹,唯對柳含煙匠心獨具,將那千古絕句中所改的幾個字兒,卻正自不住點頭暗讚不已。
  俟至「柳含煙」三字人耳,他卻突然神情一震地脫口失聲呼道:「什麼?相公你的大名是柳含煙?」
  柳含煙聞聲一怔回頭,淡淡一笑,點頭說道:「不錯!
  小生正是柳含煙。」
  老漁人驚喜欲絕地說道:「哎呀!少俠你何不早說,你要是早些說出大名,昨夜就是風浪再大,夜色再深,老漢縱是賠上一條老命也要送少快出海。」
  話聲微頓,神情激動異常地又自顫聲說道:「想不到老漢這把年紀竟能幸逢如此高人,這條破船竟有幸為這位俠肝義膽,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效勞,實感畢生榮寵,死而無憾,哎呀,老漢我簡直高興得要發狂啦!」
  微微一頓,滿面悔恨,無限歉然地又自話道:「老漢老眼昏花,有眼無珠,昨夜今早諸多失禮之處,尚望少俠大量恕罪!」
  柳含煙聞言心知自己破除「地幽幫」之舉已不脛而走,心中除暗歎江湖傳事神速之外,表面上只是淡淡一笑,說道:「老丈過獎啦,柳含煙一介寒儒,何敢當高人二字,所謂俠肝義膽諸多謬獎,更使小生汗顏已極,老丈此次慨允相助出海,小生衷心更是無限感激。」
  老漁人喜極一笑說道:「少俠毋用太謙虛,少快為天下蒼生,悲天們人,捨己忘身破除『地幽幫』,驚天動地之壯舉,早已膾炙人口,婦孺皆知,武林中各大門派更是對少俠敬若神明,老漢雖然一介老漁,但生平最為敬佩少俠這種頂天立地的奇男好漢,前些日子,老漢還曾經指天大罵造物弄人呢,咦!少俠……」至此,一臉訝異,倏然住口。
  柳含煙心情一黯,勉強一笑,說道:「柳含煙無德無能,想不到竟蒙老丈如此關愛,造物委實弄人,柳含煙一身罪孽深重,不想卻遭人救起,仍自苟活……」
  老漁人聞言忙道:「少俠何出此言,似少使這般武林救星,豈能就此殞落,更何況少俠還有重大使命在身,噢,對了,少快這令堂病重……」
  話猶未完,柳含煙便e陡感玉面一熱,赧然一笑,忙道:「實不相瞞,先前一番話兒乃是小生急欲出海萬般無奈
  之下,方始出此下策。其實小生此次急著出海是為了有關師門大仇的一樁事兒!小生至今猶感愧疚難安呢!」
  老漁夫暗暗一笑,莊容說道:「少快不必過於自責,這種隱秘事兒本來就不可對人言及,江湖險惡,人心叵測,更何況少快與老漢素不相識。」
  儘管如此,柳含煙仍是難以消除心中愧疚歉然,表面上仍是赧然一笑,默然不語。
  老漁人自然也知道這種隱秘不能動問,問了徒自令人左右為難,但另外卻一時找不出適當話兒,只得閉口不言,專心掌舵。









第10章
  旭日東昇,透雲晨曦為茫茫大海,無壤碧波,平添千萬點鱗鱗金光。
  這是柳含煙乘船出海的第三大拂曉。
  兩日來,柳含煙雖然間或盤坐艙內,運功調息,依然精神煥發,英挺俊拔,毫無一絲倦意。
  但是老漁人卻是一連兩日夜掌舵,不眠不休,連眼都未敢合一下。
  老漁人花甲年紀,儘管謀生海上,終日與驚濤駭浪搏鬥,一身筋骨較常人壯健得多,但一個血肉之軀,並非鐵鋼,到底精力有限,眼看身形已是搖搖欲墮,神情疲憊已極。
  但為著這位自己敬佩已極的蓋世奇男,他卻仍然苦自支撐。
  柳含煙早先已經數次要他躺下歇息,自己試著掌舵,但均為老漁人以不諳水性,不善操舟為由加以婉拒。
  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天性淳厚,豈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一位年逾半百的善良老漁人為自己疲累如此。
  霍地站起身形,說道:「老丈,你還是進艙歇息去吧,容小生為你老代勞。」
  老漁人吃力地抬起頭,勉強一笑,有氣無力道:「少俠,恕老漢斗膽說一句失禮的話兒,論武學相公委實稱得上曠古絕今,技比天人,若論操舟,少俠恐難及老漢萬一,少快且莫輕視這一葉扁舟在老漢手中操縱自如,若是到了相公之手,恐怕這隻小船即刻不聽指揮,咱們置身茫茫大海,不比行船江河,少俠請看,除了咱們這隻小船外,四望海天相接,還能看到什麼?一個不慎弄翻了船,老漢年屆人士,能為少俠效勞,雖死無憾,但是少俠年紀輕輕,前途遠大無可限量,加以又有重務在身,卻是絕不可輕率冒險。」
  一番話兒說得柳含煙深蹙劍眉,默然不語。
  老漁人微微一笑,又道:「老漢雖然終日打魚,但那俱在近海操作,離岸一里,路程便即茫然,少俠可知咱們還有多少路程?」
  柳含煙此刻心中除了對他無限感激之外,並還有著無限歉疚,聞言忙賠笑說道:「小生兩日觀察咱們方向不差,如果小生估計不錯,咱們今日以內便可抵達無名孤島。」
  老漁人精神一振,一笑說道:「那是再好不過,少俠放心,老漢自忖最少還能支持兩天,既然今日之內可達無名孤島,那便絕無問題。」
  柳含煙星目中射出無限感激,萬般歉疚神色,一注老漁人說道:「為小生私人師門恩怨,竟勞累老丈如此,小生心中委實……」
  老漁人一笑,肅容說道:「少俠何出此言,此乃老漢心甘情願之事,何言勞累?再說能為少俠效勞,畢生榮寵,老漢足慰平生,少俠既稱師門恩怨,將必誅絕者也必十惡不赦之輩,既是十惡不赦之輩,少俠除報師仇以外,無異為武林除害,為人群造福,澤及天下,無人不披,老漢感恩圖報猶恐未及,縱有勞累,又算得了什麼?」
  一番話兒說得柳含煙兩眶英雄淚險些奪眶而出,暗忖一聲:「想不到小小一處蓬萊竟會有著這麼一位古道熱腸俠義可風的人物,夫子所謂:『十步以內必有芳草,十室之中必有忠信。』委實半點不差,此間事了,我定要好好結交結交!」
  強捺心中激動,肅然說道:「老丈的這種胸懷委實令柳含煙感佩得無以復加,今後當永銘心中,終生不忘。」
  老漁人怫然不悅地道:「少俠若再如此說,老漢斗膽可要生氣啦!」
  一頓,喟然一歎又道:「其實少俠這句話兒太令老漢汗顏,老漢這點心意只不過略表敬慕寸心罷了,怎及得少俠悲天憫人,偉大胸懷之萬一啊。」
  柳含煙淡淡一笑,尚未開口。
  老漁人精神一振,一揉老眼,指著柳含煙背後,突然歡悅道:「少俠快看,遠方雲霞下那團隱約黑影,不知可就是那座無名孤島?」
  柳含煙聞言一怔,倏然轉身,星目注處,遠方一片淡烏雲霞之下,果然隱約地可看到一團島影,色呈深綠,而非老
  漁人所說「黑影」。
  轉回身形一笑說道:「老丈眼力之佳,委實令人佩服,不過,那團綠影正是隱於雲霞的島嶼一角,是否就是那無名孤島,小生目前尚不敢妄下定論,不過若以航行時間與方向來說,應該不致有錯才對。」
  老漁人聞言精神大振地哈哈一笑,掠臂說道:「有此發現,不管是否那無名孤島,是塊陸地卻絕不會錯,老漢如今不知為何,兩日來疲累一掃而空,倒覺精神充沛已極,恍似剎那間年輕了二十歲一般,少快且請坐穩,老漢這就要加速前進啦!」
  其實他這句話兒說得多餘,普通一個二流角色站立船頭,也能將身形牢牢釘在船頭,何況是這位技絕無人的蓋代奇才。
  老漁人話聲一落,雙臂把櫓,猛地一陣晃搖,小船前進之勢頓疾,在這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的茫茫碧綠海面,竟然濺起雪白浪花,飛快滑進。
  柳含煙此時心情更為開朗,連日煩悶一掃而光,負手船頭,仰首一聲龍吟長嘯,衣袂飄風,星目凝注遠方雲霞下的那團綠影,一任小舟在大海中飛滑前進。
  日方偏西,綠影已近在目前,此時看來較先前那團綠影相差何止億萬?
  一座龐大綠島矗立目前,島上崇山峻嶺,其勢插天,其色碧綠,尤其居中一峰,更是筆直上干雲表,雲封霧鎖,其上又不知高出雲表幾許。
  岸邊是一片平鋪沙灘之上,橫放數只殘破木船,再向內,是一片古木參天,野草長有人高的谷地。
  谷口,由兩塊巨大峭壁如削的圍成,青苔滿佈,滑不留手。
  目睹斯情,柳含煙置身離岸邊約有百丈外的漁舟上,遙指那座雲封霧鎖的插天峻峰,歡聲說道:「老丈,一點不差,此島正是那座無名孤島,那座高峰便是此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名喚霧嶺。」
  老漁人輕「哦」一聲說道:「少俠對此島倒是頗為熟悉,少俠以前來過此處麼?」
  柳含煙失笑道:「在下若是來過,也不致至今方能斷言此處即是無名孤島了,只不過聽人說過罷啦!」
  老漁人正自暗責糊塗間,一眼瞥見沙灘上那幾隻殘破木船,任了一怔,訝然說道:「怎麼?這島上竟住的有人麼?」
  柳含煙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三年前確實有人在此居住,然而如今卻都已遷往內地去啦!」
  老漁人聞言一怔說道:「少俠怎知此處有人居住,而且是三年前遷住內地?」
  柳含煙一笑說道:「在下適才所以知道那座高峰名喚霧嶺,便是那些人告訴在下的。」
  老漁人狀似恍悟地輕「哦」一聲,搖頭說道:「這般人也傻得可以,放著這麼一座媲美蓬萊仙境的世外桃源不住,
  幹什麼好好地遷進那人心險惡,世風日下,處處勾心鬥角的內地做甚,若是老漢我,寧願老死此處,落個埋骨青山,傍依山林,也不願遷進那到處烏煙瘴氣的內地。」
  柳含煙聞言星目一霎,失笑道:「老丈說得不錯,此處委實可以媲美蓬萊仙境,世外桃源,那些人世居此地,流戀故土,自然不是無故輕離……」
  老漁人自然聽得出這弦外之音,怔了一怔,詫聲說道:
  「少俠之意,莫非他們是被迫離開此地?」
  柳含煙微一頷首說道:「不錯,他們確是被迫離此。」
  話聲一頓,易目一注,一臉訝然,張口欲吐的老漁人,淡淡一笑,又道:「只因此島被人幽禁了一個武學高深莫測的怪人,他們的生命財產受了威脅,方始不得不忍痛離開故土。」
  老漁人人耳此言,想是被這一句「武學高深莫測的怪人」給嚇呆了,怔了半晌,方始突然問道:「少俠,那怪人武學比之少俠如何?」
  柳含煙料不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一怔之後淡淡一笑,揚眉說道:「足可驚世駭俗,柳含煙望塵莫及。」
  「哎呀!」老漁人一聲驚呼,驚駭欲絕地說道:「少俠,你莫非故意嚇老漢的吧,就老漢所知,舉世之中少俠功力已鮮有敵手,怎會有這等事情,如果此事果真,少使那還冒險登上此島做什麼?」
  柳含煙一笑說道:「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一道,更無止境,柳含煙這些微末技能,又算得了什麼?滄海之一粟,渺小已極!……」
  微微一頓,一笑又說道:「多謝老丈關懷,柳含煙雖然明知功力不敵,但卻有勢在必來之理由……」
  話猶未完,猛覺船一轉,原來直駛孤島的一隻小船,竟然改為頭後尾前地倒滑回去u
  柳含煙一怔,不由急道:「老支,你這是……」
  老漁人面色木然地軒眉說道:「請原諒老漢斗膽,找要搖回去了。」
  微微一頓,沉聲又道:「既是此島危險,說什麼老漢也不能讓少俠貿然登上,少俠若有個好歹,老漢一身級孽可就大啦!」
  說完,逕自拚命搖櫓,生似恨不得早些離開這座孤島。
  原本在二人談話間已離岸邊沙灘不到三十丈的小船,吃老漁人一陣拚命搖櫓,一瞬又滑出五六丈去。
  柳含煙一時感激,驚急,啼笑之情俱來,心知這老漁人生性固執,自己說破了嘴也是無用,對著這麼一位善良老漁人又不能用強,正自手足無措間,腦中靈光一閃,倏有所得,揚眉一笑說道:「老丈慢走,在下要上岸啦!」
  話聲一落,儒袖微揮,一個身形突然拔起,老漁人方自一聲驚呼,柳含煙便自飄然若仙,一掠數十丈地落在沙灘上負手含笑仁立。
  老漁人一聲驚呼過後,想是被這前所未見的絕世身法嚇
  呆了,雙手忘了搖櫓,瞪目張口地半晌說不出話兒來。
  儘管這位善良老漁人明知柳含煙身負絕世功力,但對一個平凡之人來說,他畢竟不知柳含煙一身功力到底高到什麼程度,在他眼裡所見過的充其量不過二流角色的把式,縱或看過所謂飛簷走壁,幾曾看過這般一掠即是數十丈?
  半晌,他方自定下神來,揉揉老眼,凝注岸上衣袂飄揚,含笑仁立的柳含煙,喃喃說道:「乖乖,這位柳少俠怕不已快成了陸地神仙啦!」
  突然頓足一歎,悔恨萬端地又道:「早知如此,我就是賠了這條老命也不會送他來此,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就等於斷送了這麼一位萬人敬仰的奇人,這身罪孽叫我如何受得了啊2唉!真是,真是!」
  說完,萬般無奈地狠狠盯了柳含煙一眼,又把小船掉過來,緩緩地搖向岸邊。
  甫抵沙灘不到一丈之處,小船便自擱淺,無法再進。
  老漁人猶存萬分之一的希望,方自神情焦慮地張口一聲:「少俠!
  柳含煙已自一笑說道:「事出無奈,還望老丈諒有,老丈船上可還有乾糧?」
  老漁人不明所以,一怔說道:「老漢船上吃的東西盡多,足可維持十天八天,怎麼?少俠可是要……」
  柳含煙微一搖頭,說道:「在下這就放心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老文若是不急著回去,就請在船上候我三天,但此島猛獸甚多,老丈卻不可輕易離船,在下三天若是不至,即請老丈駕船自回,不必再行空等,老丈多保重,告辭!」
  隨手一揮,擲落船上一顆卵大明珠,一掠而去。
  及至老漁人一聲:「少俠多小心!」尚未來得及呼出,柳含煙雪白身形便已隱人那片古森林中不見。
  老漁人呆立半晌,方始一聲長歎,緩緩收回目光,入目船艙中一顆卵大明珠,不由又是一陣激動,抬起頭來,凝注柳含煙身形逝去的那片古森林,聲音顫抖地喃喃說道:「蒼天有眼,好人長壽,保佑柳少俠安然歸來……」
  蓬萊,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傾盆大雨中,突然馳來二十餘匹高頭健馬。
  乘坐馬上的一眼便可看出是清一色的武林人物。
  為首的是五位精神矍鑠的老者,居中是五位清麗脫俗的絕色少女,殿後的是一十二名天藍勁裝,神情英武的中年大漢,一個個俱是風塵滿面,神情焦慮。
  這一支龐大而奇異的隊伍,在路人紛紛閃爍的訝異目光中,濺起一路塵灰,如一陣風般疾掠而過,風馳電掣的向海邊馳去。
  甫抵海邊,居中一位像貌清奇的葛衣老者便自飄身下馬向左近一艘漁船急步走去,與一位正自仁立船頭修補漁網的壯年漁民低聲交談數語。
  那名壯年漁民向著海中指手畫腳方說兩句,葛衣老者已自急步走回,向著一位美髯拂胸,慈眉善目灰衣的老人蹙眉
  說道:「仲孫大俠,咱們一路急趕,仍是晚來一步,柳少俠頓飯之前,方始雇了一艘漁船出海啦!」
  灰衣老人聞言神情一震,一雙灰眉蹙得更深,目光深注為水霧瀰漫,難以及遠的茫茫大海,默然無語。
  突然一位綵衣絕色少女策馬衝至灰衣老者身邊,深蹙娥眉地憂聲說道:「爹,大雨如注,海上風浪必大,煙弟只雇了一艘小船出海,怕不太以危險啦!」
  灰衣老者聞言,略一思忖,目光一注綵衣姑娘,強笑說道:「成兒不必憂慮,你煙弟蓋代奇才,福命兩大,此地漁民又是終年與海浪搏鬥,擅長操舟,素諳水性,你煙弟此去縱或有驚,也絕不致有險。」
  話雖如此說,心中卻不由焦慮異常地暗忖道:「這孩子也真是,海上如此大風浪,他卻偏偏要擇此時出海。」
  綵衣姑娘尚未開口,一位面如重棗,神情威猛的錦袍老人已自說道:「老哥哥,事不宜遲,依小弟愚見,不如咱也立即在船出海。」
  灰衣老人聞言點頭一歎說道:「老弟高見正合我心,但是咱們人數眾多,加以此時又是海濤甚大,恐怕一時難以雇得船隻。」
  地上那位葛衣老者突然說道:「關於這點,仲孫大俠可以不必操心,三年以前老朽親率族人在此處登岸之時,曾經於此附近遺有五艘雙桅帆船,只要咱們決定欲即刻出海,老朽就能即刻有船。」
  諸人聞言神情方自一喜,灰衣老人已自軒眉急道:「這就再好不過,有勞莊主跑上一趟,咱們即刻出海。」
  葛衣老人聞言略一頷首,隨即轉過身形,探懷取出一物,放在嘴邊吹出一長三短尖銳奇異哨聲。
  諸人睹狀方自一怔。
  驀地水霧茫茫的大海中,透過重霧劃空傳來兩聲奇異鳥鳴。
  葛衣老者長吁一口大氣,轉回身形,微微一笑說道:
  「還好他們未曾遠離,諸位稍待,他們即刻就到。」
  話聲方落,一艘雙桅巨大帆船已自重霧中緩緩出現,船上倏地暴起一陣歡呼,緊接著十餘漁人裝束的壯漢狂揮雙臂地出現船頭。
  葛衣老者聞聲轉身,也自揮手致意。
  灰衣老者目睹斯情,無限讚佩地說道:「莊主這項高明安排,委實令人……」
  葛衣老者倏然轉身笑道:「這哪裡談得上高明安排,仲孫大俠且匆過份謬獎,這只不過是老朽等有心重返故土一項安置罷啦!」
  灰衣老者微微一笑,尚未答話。
  突然有人冷冷說道:「我道是誰個敢在此熙來攘往的街道上策馬狂奔撲來,竟是武林中幾位罕見的高人。」「
  諸人聞聲一怔,齊齊向發聲處望去。
  兩名身披油質氅袍,頭戴寬邊草帽之人面向此處,並肩
  立於五丈以外。
  灰衣老者尚未說話,二人中居左一個已自冷冷說道:
  「仲孫大俠數年不見,英風依然,可喜可賀!」
  灰衣老者聞言又是一怔,雙目深注對方一眼,詫聲說道:「恕仲孫玉眼拙,不知二位是哪路高人?」
  居左那人嘿嘿一笑,說道:「自然,自然,仲孫大俠一代高人,自然認不得區區兄弟無名小卒,不過在下兄弟對仲孫大俠卻是熟悉已極。」
  至此不用再說,這班人即是追趕柳含煙而來的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請入。
  仲孫玉聞言輕「哦」地一聲,說道:「如此說來,仲孫玉倒是失禮啦!不知二位呼喚仲孫玉有何教言?」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說道:「豈敢,豈敢,在下兄弟江湖末學,何敢當仲孫大俠教育二字,在下兄弟二人正自有事請教!」
  狄仁傑突然說道:「似尊駕這般拉低帽沿,遮住面孔對人說話,豈不太以失禮?」
  居左那人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在下兄弟久住山野,不諸禮儀,況且此時亦尚未到露面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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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17:59 |只看該作者
狄仁傑一怔冷冷說道:「老朽狄仁傑,藉籍無名,諒尊駕不會知道,既是二位久住山野,不諸禮儀,老朽這句話兒便算白說,就此收回。」
  「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居左那人冷哼一聲說道。
  狄仁傑雙眉一挑,冷冷說道:「依尊駕之見呢?」
  居左那人嘿嘿一笑說道:「在下兄弟此時不擬生事,否則以尊駕這句話兒,已萬死有餘!」
  狄仁傑聞言大怒,雙眉一挑,沉聲說道:「老朽活了這大把年紀,尚無人敢如此說話,尊駕究系何人,如不速速說出,休怪老朽要出手啦!」
  「彼此,彼此!」居左那人冷冷一笑,說道:「在下兄弟就站在此處,近得很,尊駕若是有興,不妨儘管出手。」
  狄仁傑怒極而笑,笑聲一落,挑屆一聲:「老朽倒要見識見識尊駕是哪路高人。」
  身形一閃,一掠五丈地飛撲而去,雙掌並出,十指箕張,疾向二人兩頂草帽抓去。
  仲孫玉心急出海,不願在此地多惹是非,見狀一急,脫口一聲:「莊主……」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在下說過此時此地不願生事,回去。」
  右掌倏出,向著狄仁傑撲來身形,遙空擊出一掌。
  狄仁傑見狀冷哼一聲,突然變抓為掌,飛撲中一掌迎去。
  兩股掌力相接,「砰」地一聲,對方居然紋風不動,狄仁傑卻已自被震退三步,方始拿樁站穩。
  仲孫玉雖然不知狄仁傑功力深淺,但卻知道他一身武學必非泛泛,如今一見他被來人一掌震退,心中不由一驚,就
  在狄仁傑一聲怒叱,方欲二次撲上之際,急喝:「莊主且慢!」
  齊振天、狄英傑。仲孫雙成諸人,自馬上一齊飄落狄仁傑身邊。
  仲孫玉一拉狄仁傑,說道:「莊主且請退後,容仲孫玉會會高人。」
  跨前一步,微一拱手,說道:「二位朋友既然認得仲孫玉,自然亦非無名之輩,何妨取下草帽說話。」
  居左那人冷哼一聲說道:「仲孫大快令諭,在下兄弟焉敢不遵?只是此時雨大,在下兄弟無此雅興暴淋雨中,不過,只要仲孫大俠賜明一事,在下兄弟自然報上名號。」仲孫玉強忍怒火,微微一笑,說道:「但不知二位要老朽說明何事?」
  居左那人一笑說道:「請仲孫玉大俠賜知,此時此地為何冒雨出海?」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一怔,仲孫玉雙眉一軒,尚未說話。
  王寒梅突然冷冷說道:「此時此地冒雨出海事屬我們私事,況且我們有這種雅興,姑娘以為二位無權過問。」
  居左那人嘿嘿一笑,說道:「姑娘好犀利的口才,在下只怕內情頗不簡單。」
  諸人臉色方自微微一變,王寒梅已自挑眉說道:「內情簡單與否也屬我們私事,二位更是無權過問,即或誠如尊駕所言,姑娘看不出尊駕能把我們如何?」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道:「對極,對極!當著這麼多位高人在此,在下兄弟就是天膽也不敢拿諸位如何。」
  仲孫雙成突然冷冷說道:「如果我們不願說明此事呢?」
  居左那人道:「在下兄弟自然不敢勉強,只不過諸位出海卻不這麼容易。」
  仲孫雙成雙眉一挑,道:「這麼說來二位要出手阻攔啦?」
  居左那人冷然說道:「豈敢,豈敢,在下兄弟縱有此心,也無此力。」
  仲孫雙成冷哼一聲說道:「諒你也不敢。」
  「敢與不敢,此時似乎言之過早。」
  「什麼?」
  「成兒退後。」仲孫玉喝退愛女,微一思忖說道:「老朽直告二位,此時此地我等之所冒險出海,是為了追尋一個人。」
  「爹爹!」仲孫雙成突然一聲嬌呼。
  仲孫玉雙眉一軒,薄怒說道:「不許多嘴,還不與我退後。」
  仲孫雙成方待再說,身後陸菱艷突然扯了她一把,只得住口退後。
  仲孫玉轉向二人說道:「老朽已經說出出海目的,二位是否也該示下名號?」
  居左那人冷冷一笑,不答又問地道:「諸位出海可是要追尋那大難不死的柳含煙麼?」
  此言一出,諸人神情大震,仲孫玉更是脫口喝道:「二位究竟是哪路高……」
  「人」字未出,居左那人突然一陣桀桀怪笑,與右邊那人一齊扯落草帽。
  諸人人目一黃一黑兩張醜臉方一怔,仲孫玉、齊振天二人已自霍然色變,齊齊脫口輕呼道:「『勾漏六狼!」
  至此,請人方知眼前二人竟是一代魔頭,柳含煙的血海大仇,四邪門下的「勾漏六狼」,心中方自猛地一震。
  黃面狼冷冷一笑,點頭說道:「不錯,『勾漏六狼』中許龍、葉天翔拜見諸位。」
  突然數聲嬌叱起處,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已自聯袂飛出,六隻柔荑,揮起陣陣狂飆,絕招盡出地齊向二狼週身致命大穴攻去。
  顯然地,三女在乍聞心上人血海大仇門下即在眼前,分外眼紅,殺機狂熾,不顧一切地飛身撲上。
  仲孫玉、齊振天二人雖俱與三女生出同感,但到底較比冷靜,心中自也能權衡輕重,知道此時此地招惹他們不得,況且眼下諸人除陸菱艷、王寒梅外其餘斷斷不是二狼之敵。心中正在空自著急間,雙方戰況已自倏生變化。
  原來三女齊聲嬌叱,聯袂撲出,快似電光石火,不過只是一剎那間。
  二狼不虞有此,及至發覺,三女已至近前,六隻柔荑殺著絕招盡出,齊齊罩向自己二人週身大穴,指風掌影,凌厲非凡。
  匆忙間,自保要緊,哪還顧得攻敵,身形閃處,齊齊飄後二丈,方始躲過此合力一擊。
  四目凶光方自一閃,三女身形已自如影隨形地飛閃跟進,出手全是致命絕招。
  儘管二狼大援未至,不願此時此地輕惹是非,無奈事不由己,追得不動手不行。
  只得互相遞過一個眼色,暗一咬牙,各自一聲冷笑,閃身迎上。
  二狼先機早失,三女又是狂風驟雨般拚命打法,直欲置二狼於死地而後甘心,故而一上來,二狼只有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被迫得連連後退,險象環生。
  微一疏神,「嘶」地一聲裂帛響起,黑面狼葉天翔一襲油質氅袍,已吃陸菱艷一招「巧於翻雲」齊襟撕下一幅。
  陸菱艷冷冷一笑:「四邪門下,不過爾爾,接住。」
  右掌一招「雲纖弄巧」疾截葉天翔腕脈,左掌中食二指並指如戟一招「飛星傳恨」,飛點葉天翔腦後「玉枕」要穴。
  迫得葉天翔連連閃身,方始躲過此凌厲高絕二招。
  饒是如此,卻已被嚇出一身冷汗。
  方一退身,背後一聲嬌叱:「躺下!」
  一縷強勁指風飛襲身後「命門」,心中一驚,身形左閃,
  避過來招,右臂一拋一圈,疾扣襲來手腕。
  原來王寒梅、仲孫雙成二女合攻黃面狼許龍之際,王寒梅眼角餘光瞥見葉天翔被迫退至自己身側,暗忖一聲:「找死!」
  左掌一拋,一指疾點葉天翔背後「命門穴」,如今葉天翔躲過自己一指,右掌反向自己手腕抓來,冷哼一聲,沉腕豎立,疾劃對方腕脈。
  二狼處於只顧自保,無暇攻敵劣勢,雖然有心施出師門神功,無奈三女凌厲急驟的打法,使二人根本騰不出時間。
  加以二狼雖然身列四邪門下,但三女卻是分列一代仙俠五老丐、「天香玉鳳」陸素瓊門牆,功力上本就差不了多少。
  就中除仲孫雙成雖列五老丐門牆,但卻未正式習藝功力稍弱外,王寒梅、陸菱艷二女一身功力更在二狼之上,尤其陸菱艷應敵把式用的又是乃師精心獨創絕學「風掃落葉」八十一式,其博大奇奧又非二狼所及。
  高手過招,捷逾閃電,倏忽間已是四十餘招過去!二狼卻是處處捉襟見肘,時時受制,始終未能搶得主動。
  三女攻敵不下,不耐久戰,王寒梅首先一聲嬌叱,招式一變,竟使出了師門成名絕學「風雷掌」攻敵。
  繼而陸菱艷、仲孫雙成二女也自齊齊一聲嬌叱,各人手上招式頓緊。
  如此一來,王寒梅的「風雷掌」,陸菱艷的「風掃落葉八十一式」,外加仲孫雙成經煙弟弟私下傳授,使二狼連衣
  角都難撈到一把的曠古絕今奇學「天璇步法」。
  剎那之間已使二狼外表險象環生,發發可危,內心寒氣直冒,驚駭欲絕。微一疏神,手上微微一窒。
  「嘶!」
  「嗤!」
  兩聲裂帛音起,許龍一隻袍袖吃陸菱艷齊肩地撕下。
  葉天翔近肩處也被王寒梅凌厲指風洞穿一孔,微微扣上一點,右臂已自一陣酸痛,凡欲無力垂下。
  經此一來,二狼不由冷汗直流,心膽欲裂,心知這樣下去,不但討不了好去,說不定平白賠上兩條命。
  腦中閃電一轉,抽身之念倏生,方自互遞一個眼色,準備合二人之力齊齊擊出一掌,迫得三女身形微退,然後再行抽身。
  驀地一聲淒厲長嘯劃空傳來。
  二狼人耳這聲淒厲長嘯,精神不由一振,面上喜容倏現,抽身之念頓消。
  黃面狼更是獰笑一聲,狠聲說道:「丫頭們,等著吧!
  這一回有你們的樂於受了。」
  話聲一落,仰首也自一聲厲嘯,嘯聲中,二狼已詭異殺著盡出奮力抗拒,惡狠狠地與三女戰作一團。
  三女俱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雖然明知二狼已是有大援到來,但卻絲毫未放在心上,依然六掌紛飛地與二狼繼續殊死搏鬥。
  然而仁立在五丈外的仲孫玉、齊振天可不同啦!
  適才一聲厲嘯甫自人耳,仲孫玉、齊振天二人便自神情一震,臉色倏變,仲孫玉驚急之餘,心念動處,方欲張口喝退三女。
  突然四條身影,夾帶一陣桀桀怪笑,疾如電光石火地凌空向猶自與二狼苦鬥中的三女撲下。
  「成兒,你姐妹速退!」仲孫玉倏地揚起一聲暴喝,顧不得自身安危,與齊振天二人身形門處,凌空向著疾射而來的四條人影迎去。
  身形未至,半空中二人用盡畢生功力四掌齊出,遙空向來人擊去。
  四條人影見狀,顧不得再行凌空下擊三女,倏聞一聲:
  「兄弟們,先行領教仲孫大快與這位高人絕學也是一樣。」
  話聲甫落,八隻下掌揮出一片強勁絕倫的刺骨狂飄,迎著仲孫玉齊振天二人襲去。
  兩片掌力相接,「砰」地一聲大震,六條身影齊齊飄落。
  仲孫玉、齊振大.二人血氣一陣翻動,各被震退兩步,方始拿樁站穩。
  四名來人,身形不過只是微微一晃而已。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激戰,目睹斯情,以為二人已被來人掌力震傷,各自一聲嬌叱,猛力攻出一掌,身形齊齊飛退仲孫玉、齊振天二人身邊。
  三女尚未說話,仲孫玉已自揮手急道:「成兒,你姐妹速速退後,『勾漏六狼』已經到齊,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
  三女目睹仲孫玉神色之凝重,前所未見,哪敢違拗?只得依言退至二人身後。
  後面,四豪八傑在齊振天一手調教之下,業已養成一種勇敢無畏氣魄,雖然明知來人功力極強,但卻雙目噴火地躍躍欲動,無奈未得主人令諭,不敢妄動。
  此時一見主人被震,護主人心切之餘,更是雙目盡赤,頓忘所以,一聲轟雷般怒叱,四豪八傑一十二條身影疾逾閃電地齊齊撲出。
  「回去。」齊振天突然揚起一聲暴喝。
  四家八傑哪敢違拗,聞聲硬生生地齊齊剎住身形,飄落齊振天身側。
  齊振天雙目神光暴射,沉聲說道:「今日事非小可,未得我今,不准輕舉妄動,退後。」
  這邊齊振大喝退四豪八傑,對方黃黑二狼已與青、白、紫、赤四狼一陣交頭接耳甫畢。
  青面狼雷大雲突然揚起一陣嘿嘿冷笑,轉向仲孫玉說道:「仲孫大使,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光棍兒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我們雖然知道仲孫大俠諸位此時此地急欲出海,是要去追尋那柳小子,不過卻不知道柳小子出海為何,仲孫大俠可否賜告?」
  仲孫玉冷冷一笑說道:「閣下說話委實好笑得可以,仲
  孫王若是知道柳含煙為何出海,也犯不著千里迢迢地趕著出海追尋他啦廣
  姜到底還是老的辣,仲孫玉一句話兒說得雷天雲不由一怔。
  但是雷天雲素性陰險狡猾,也非易與之輩,一雙鷹目一轉,冷笑說道:「仲孫大俠不愧快人快語,雷某委實佩服得緊,不過『勾漏六狼』亦非三歲孩童,並不是仲孫大使這幾句話兒所打發得了的!為了不耽誤各位出海,我看仲孫大俠還是說出來的好。」
  仲孫玉雙眉一挑,冷冷說道:「如果老夫執意不說呢?」
  「恐怕由不得仲孫大快做主,六狼斗膽,說不得要阻攔諸位出海啦!」
  王寒梅忍不住,突然秀國雙挑地冷冷說道:「就憑你們六人,不嫌話兒說得太滿麼?」
  雷天雲冷冷一笑說道:「滿與不滿稍時自知,姑娘不信,何妨試試!」
  王寒梅妙目殺機一閃,尚未說話,陸菱艷突然嬌笑一聲說道:「六位如果執意要問柳含煙出海目的,我倒有個建議在此。
  雷天雲陰陰一笑,說道:「姑娘有何高見,雷某兄弟洗耳恭聽!」
  陸菱艷粉面一沉,冷冷說道:「六位如果要知此事,何不在此等柳含煙回來,問他本人。」
  此言一出,六狼恍悟上當,雷天雲臉色一變,目中凶光一閃,尚未發話。
  突然一個洪鐘般大笑劃空而來,緊接著一個蒼勁話聲說道:「丫頭好妙的口才,六隻畜牲吃癟啦!」









第11章
  仲孫玉諸人面對強敵,正感焦慮驚急,蒼勁話聲入耳,精神不由大振,心中一鬆,方待轉身喜呼。
  六狼已自齊齊臉色一變,雷天雲更是目射凶光地沉聲喝道:「什麼人敢在大爺兄弟面前說話如此不敬,還不與我滾出來領死。」
  「好音牲!」蒼勁話聲怒罵一聲說道:「你們六隻狼兒敢是活得不耐煩了,就是你們四個老鬼師父在此,也不敢對我老人家如此說話,告訴你,我老人家這幾天心情不好,你最好說話恭敬點,否則趁我老人家尚未生氣前快滾。」
  雷天雲心中暗暗一懍,怯念方生,但旋即冷冷一笑說道:「尊駕是哪位高人,為何這般藏頭露尾?請出容我兄弟一見如何?」
  蒼勁話聲說道:「我老人家兄弟一向討乞為生,充其量不過是個花子頭兒,哪裡稱得上什麼高人?你若有意見我,我老人家就在左近,你不會滾過來麼?」
  此言一出,六狼神情大變,雷天雲強定心神,望空一揖,強笑說道:「晚輩當是哪位,原來竟是五位前輩俠駕蒞臨,晚輩等有眼無珠,尚望恕罪,今日之事,既是五位前輩伸手,晚輩等就是大膽也不敢不暫行放過,晚輩等就此拜別,來日有暇再行拜謁。」
  說完,又是微一拱手,狠狠地盯了仲孫玉請人一眼,領著五狼,轉身飛疾而去。
  勾漏六狼身形方渺,王寒梅、仲孫雙成二女方自嬌呼一聲:「師父!出……」
  一陣震大大笑聲中,一陣微風颯然,仲孫玉諸人面前已白飄然落下,胖、瘋、瘦、跛、瞎,一代仙俠五老丐。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嬌軀門處,齊齊撲投查仁懷中;杏仁雙手輕扶ˍ二女香肩,老臉上掠過一絲淒黯神色,強笑一聲,尚未說話。
  王寒梅已自嬌嗔道:『師父,都是您五位老人家,梅兒等正要收拾那六隻畜牧,出口怨氣,不想您這一來全都給嚇跑啦。」
  查位目睹愛徒嬌態,心中不由稍感一絲安慰,微微一笑,說道:「」丫頭不要空自選強,若不是你五位師父來得早一步,恐怕你們這條小命就要報銷啦,四邪新練一種歹毒功力,豈容大意輕視?……」
  話聲至此,工寒梅瑤鼻微皺,甚為不服地輕哼一聲。
  查位微微一笑接過:「丫頭你別不服氣,不是師父嚇你,四邪這種不知名的歹毒功力,即連我們五個老不死的,也怕難以討得好去!……」
  此言一出,仲孫玉諸人臉上,不由神情一震,霍然色變。
  查仁目光一掃諸人,心中一淒,黯然一歎說道:「柳娃兒蓋代奇村已逐流水,窮酸又不知隱身何處,看來這大好武林,從此……」
  仲孫雙成突然嬌笑一聲說道:「師父,您老人家可知道我們勞師動眾的跑來此間幹什麼?」
  查仁一怔忖道:「不過幾天光景,丫頭們怎地一個個戚容盡掃,雙眉大展……」
  微一搖頭,神色困惑地道:「我們五個老不死的也即為你們勞師動眾,招搖飛馳而來,卻不知你們來此何干?」
  王寒梅忍不住,秀眉一挑,方待開口;仲孫雙成慌忙遞過一個眼色,嬌笑說道:「師父,我們不遠千里關山若飛地來此是為了要僱船出海。」
  查仁聞言又是一怔,尚未說話,「瘋丐」查義突然怪叫道:「丫頭,此時你們出海做甚,難道還有心情去……」
  仲孫玉大步上前一揖笑道:「五位前輩且請先莫問,反正這是天大喜訊,此地非談話之所,且請移駕船上,我們邊走邊談如何?」
  「怎麼?」查仁一怔挑眉說道:「難道也要我們五個老不死的陪你們出海不成,仲孫老兒,你們到底弄什麼玄虛?」
  「跛丐」查智說道:「平日你叫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去得,單單這水,我瘸要飯的卻是不願招惹,一個不好,在海上遇著風浪,打個船底兒朝天,這種喂王八的事兒,我瘸要飯的不幹,要去你們自己去吧。」
  此言一出,請人忍俊不住,不由響起一陣大笑。
  仲孫玉道:「此時前輩不願登船出海,稍時若是晚輩等說出原因,恐怕晚輩等要攔還攔不住呢。」
  王寒梅嬌嗔說道:「四師父最氣人啦,此時您老人家如若不願登船,稍時如果改變了主意,梅兒可不依啊。」
  「跛丐」查智人耳這一老一少二人兩句話兒,不由心中疑雲頓生,雙目一瞪,怪叫說道:「仲孫老兒,你且將原因說出來與我老人家聽聽,如若不然,你就別想我們五個老不死的陪你們登船出海,說不定惹得我火起,連你們也不准上船。」
  王寒梅挑眉笑道:「四師父又犯了不講理脾氣啦。」
  查仁佯怒瞪了王寒梅一眼轉向仲孫玉道:「仲孫老兒,你行行好先說出來罷,老要飯的都快給你們急死啦。」
  仲孫王尚未說話,仲孫雙成已自一笑說道:「好啦,好啦!您老人家別急,成兒這就說啦,我們急於在船出海是為了追趕一個人兒,可以了吧?師父請登船吧。」
  「追一個人兒?」查仁軒眉詫聲說道:「丫頭你們追什麼人兒?」
  「哎呀!」王寒梅淺蹙黛眉,跺足說道:「您怎麼老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快上船吧,到船上您一邊兒飲酒談笑,梅兒再一邊兒為您細敘好不?」
  「不行!」「瘋丐」查義突然瞪目說道:「此時若不問個水落石出,丫頭們,你們就別想我們幾個老不死的上船!你們
  也別想走脫一個!瘋要飯的才不會上這個當呢!」
  仲孫雙成、王寒梅心中一急,蓮足雙跺,尚未說話,仲孫玉已自莊容說道:「茲事體大,前輩萬勿等閒視之,晚輩等之所以急欲僱船出海,為的是追趕柳含煙。」
  「什麼?」老丐心神一震,身形齊閃撲近,查仁一把抓住仲孫玉手腕,沉聲問道:「仲孫老兒你適才說要去追誰?」
  查仁心神震憾之餘,手上勁道不免用得大了點兒,仲孫玉一隻右腕恍如上了一道鐵箍,雙眉微微一蹙忍痛說道:
  「晚輩等為的是追趕柳含煙、」
  這回五老丐可均聽得清清楚楚,神情大震,鬚髮皆張,齊齊顫聲說道:「仲孫老兒,你……你是說柳娃兒未死?」
  仲孫玉點頭說道:「不錯,含煙大難未死,隨水流出『北邙』,後為人所救。」
  查仁突然瞠目喝道:「仲孫老兒,你可是哄騙我老人家?」
  仲孫玉心中一震,勉強一笑說道:「晚輩適才說過此事體大,非同小可,晚輩即是天膽也不敢哄騙前輩。」
  仲孫雙成目睹乃父一付愁眉苦臉的神情,心中瞭然,嬌笑一聲,佯說道:「師父、您老人家鬆鬆手,再不,成兒爹爹那隻手腕就要被您捏斷啦。」
  哪知五老丐竟然恍若未聞,五人身形泛起陣陣輕顫,默然不語。
  半晌,查仁方始喟然一歎,放開仲孫玉,仰首望天,神情激動地顫聲說道:「我老要飯的這不是做夢吧!柳娃兒大難未死……蒼天到底有眼,看來我查仁那一句『造物弄人』的話兒是得收回啦……」
  「瘋丐」查義突然怪笑一聲,手舞足蹈涕泣泅流地叫道:
  「老大,你還淨在那兒發的哪門子怔?上船罷,你們哪個敢說個『不』字我老二首先不答應!」
  查仁恍若未聞,目光一注仲孫玉,莊容問道:「仲孫老兒,你剛才說柳娃兒到底是為何人所救?」
  仲孫玉微微一笑,回身一指徐振飛祖孫,說道:「含煙昏迷中流經『百家村』前,適被這位徐振飛徐老弟打漁窺見,乃與……」
  查仁遙向徐振飛一揖,肅容道:「徐老兒,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拙於言辭,不喜耍嘴皮功夫,大恩不言謝,五老丐永銘五內啦。」
  五老丐位列一代仙俠,徐振飛既然身為武林人物,焉有不知之理,不恨仙凡路遠,無福一睹仙顏,不想一念之仁,不但得見異人,而且對他竟還感激有加,心中原有驚喜得幾疑置身夢中,舉起手指,放在口中用力一咬,暗自忖道:
  「我徐振飛則將人土之年,想不到卻有如此福緣,雖死何憾
  一眼窺見查仁向著自己遙遙施禮,心中猛地一震,強忍手指劇痛,一拉愛孫飛步上前,神情激動異常地躬身說道:
  「晚輩徐振飛率孫雲姑叩見五位老神仙……」
  說著,即要行下大禮。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嬌軀一閃帶起一陣銀鈴嬌笑,飛撲而出,一個人攙扶一個,王寒梅更是嬌聲說道:「老伯。
  雲妹快快請起,我師父五位老人家生性豪放不羈,不耐俗禮。」
  徐振飛祖孫方自萬般無奈地站起身形,查仁已自哈哈一笑說道:「徐老兒,柳娃兒到底是如何被你救起的,可願為老要飯的一敘麼?」
  徐振飛尚未說話,王寒梅已自妙國微源地佯噴說道:
  「師父,梅兒適才對您老人家說過,此事急促,耽誤不得,您怎麼還要在這兒問?等會兒上了船,讓梅兒再為您老人家細敘不好麼?」
  杏仁雙眼一翻,未來得及說話,「跛丐」查智已是哈哈一笑,挑眉說道:「丫頭,說得好,走!你瘸師父笨鳥兒先飛,我先上船啦。」
  目光一掃海邊眾船。回顧工寒梅一笑又遭:「你瘸師父只顧搶著上船,丫頭,你要我上哪條船呀?」
  王寒梅掩口「噗哧」一笑,玉手一指左前方停泊岸邊多時,狄仁傑召來的那艘雙桅帆船,說道:「偌!不就是這艘雙桅帆船麼?」
  「破丐」查智齜牙一笑,目光一掃諸人說道:「乖乖!這隻船兒委實不小,這下人馬均可上船啦。」
  一注查仁揮手叫道:「老大,走罷!你不是要急於一聆詳情麼?看樣子咱們不上船,他們是不會平白糟蹋時間的,別空耗著啦!上船罷。」
  查仁回顧王寒梅一眼,雙眉一挑,佯怒說道:「這簡直就是要挾綁架嘛!丫頭,上了船你要是慢說一步,小心我扯爛你那張小嘴兒。」
  話聲一落,突然哈哈一笑,大步向那艘靠在岸邊的雙桅帆船走去。
  他這一走,「瘋」「瘦」「跛」三丐自然急步跟上。
  王寒梅走至「瞎丐」身邊,嬌笑說道:「五師父,可要梅兒攙您上船麼?」
  「鬼丫頭!」查信笑罵說道:「你何時聽說過五師父走路要人攙扶的?躲開。」
  微一揮手,踏著一雙破草鞋,大步緊跟四丐身後走去,步履之間遠較常人來得從容自如。
  王寒梅向著查信背後皺了皺瑤鼻,佯嗔說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梅兒以後再也不自討沒趣啦。」
  「瘋丐」查義已至船邊,突然回身笑道:「丫頭活該,誰叫你儘是拍你五師父馬屁。這回可好,人家不承情,拍在馬腿上啦!哈,哈……」
  哈哈一笑,轉身上船。
  氣得王寒梅杏眼圓睜,瞪著查義背影,蓮足連跺,空白氣煞。
  仲孫玉諸人睹狀也自哈哈一陣大笑,笑聲中,仲孫玉微
  一揮手,示意諸人隨五老丐身後一齊登船。
  「仲孫大俠!」狄仁傑突然伸手一拉仲孫玉說道:「稍時上船後,尚煩……」
  仲孫玉至此方始猛地想起,自己適才竟然忘了為狄氏三人引見五老丐,暗罵自己一聲:「糊塗。」
  向著狄仁傑乾笑一聲,滿面歉然地道:「莊主,你看仲孫玉有多糊塗,竟忘了為三位介紹五位老人家了,莊主放心,稍時到船上,仲孫玉再為三位介紹罷。」
  狄仁傑也自頗感窘迫地一笑,說道:「仲孫大俠萬勿介意,實在是狄仁傑兄弟太以敬仰這幾位前輩仙俠,往日只恨福薄,今日……」
  「爹!」狄映雪突然嬌聲說道:「快上船罷,你看時刻都快近午了。」
  此言一出,狄仁傑、仲孫玉二人不由神情微微一震,慌忙招呼諸人牽馬上船。
  驟雨初歇,強風漸息,海上輕紗薄霧漸漸飄散。
  一艘雙桅帆船,雙帆高懸,在平靜如鏡的碧波中,緩緩駛離岸邊。
  寬敞雅致的船艙內,陳設可稱富麗堂皇。
  一色紅氈鋪地,棗紅色桌椅擺設的井然有序,船艙兩壁,且懸花卉山水,名人手筆堪稱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十餘幅字畫之間,分隔六個雕摟精巧的窗欞,窗上各懸琴劍。
  這種陳設,如此氣氛,仲孫玉甫一進艙,便自由衷地暗暗讚歎不已,一雙神目也自射出兩道敬佩神色向狄仁傑射過。
  狄仁傑淡淡一笑,說道:「仲孫大俠且莫以這等目光看我,這些庸俗不堪的東西,加上我這庸俗不堪人兒的擺設,實在有瀆法眼,貽笑大方。」
  仲孫玉搖頭說道:「莊主人過謙了。」
  杏仁突然說道:「仲孫老兒,如今你們已將我們五個老不死的騙上船來,你還不與我快快敘述個痛快?莫非要等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急死不成?」
  仲孫玉方自一笑,王寒梅已自嬌笑說道:「師父,您老人家別急成不成?好歹也得客人家坐坐歇口氣兒呀!」
  「丫頭!」查義怪叫說道:「你再敢多嘴,小心我老人家擰破你那張小嘴兒。」
  轉顧仲孫玉佯怒說道:「小老兒!說。」
  仲孫玉心想這五位老人家的是性急,微微一笑,躬身說道:「查前輩且請稍等,容晚輩先為五位前輩介紹此間主人!
  轉過身形一注狄仁傑,接道:「這位是『二龍在』莊主狄……」
  話猶未完,狄仁傑已自一領乃弟愛女,急步上前躬身說道:「晚輩狄仁傑、狄英傑率小女狄映雪見過五位前輩。」
  縱是查仁等心中再急,此時也只有捺著性子,忙自還禮
  說道:「老要飯兄弟一向顛狂得連常禮也給忘啦,三位既是此間主人,倒是老要飯的理應先行見過。」
  狄仁傑忙不迭地又一躬身,恭聲說道:「前輩此言太以折煞晚輩等,晚輩等敬慕前輩已久,今日得能瞻仰五位前輩風範仙顏,已感不虛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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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28:12 |只看該作者
  查仁淡淡一笑,說道:「莊主不可如此說話,老要飯五兄弟半生為虛名所累……」
  「老大!」查義突然叫道:「你有完沒有?你若不聽柳娃兒之事,我們四個還急著要聽呢。什麼前輩?什麼莊主?既是相識便是有緣,一家人還是小老兒與老要飯的這兩種稱呼叫得順口,聽得入耳。」
  狄仁傑心中陡感一陣因覺榮寵而生的激動,面色一莊,尚未說話。
  杏仁已自一笑說道:「老要飯的五兄弟顛狂慣了,莊主萬勿介意。」
  成名已久的字內仙俠,對一個後生晚輩說話,竟然謙沖如此,狄仁傑心中更感敬佩,並感「五老丐」震撼宇內的盛名果然不虛,今日自己何幸榮之?忙道:「五前輩們請直呼賤名,若不以朽頑庸俗,今後尚請時加教誨。」
  查仁暗一點頭,尚未說話,「跛丐」查智突然冷冷說道:
  「老大,你若是再不讓仲孫小老兒一敘柳娃兒之事.休怪我四人急不可待之下要拂袖而去啦。」
  查仁雙眉一軒,笑罵說道:「一片汪洋,兩隻破袖,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拂袖而去。」
  轉向仲孫玉微笑說道:「仲孫小老兒,這可是你親耳聽的,快說罷,惱了我胖要飯的好說,惱了瘸叫化則難當。」
  仲孫玉笑說道:「晚輩遵命。」
  隨即將柳含煙如何被徐振飛祖孫救起,柳含煙如何化名柳不肖,命徐振飛祖孫千里關山,長途跋涉地往投「飛雲莊」,自己又如何地欲為「百家村」數百漁民復仇,含怒渡河,只身前往「二龍莊」,方說至柳含煙隻身渡河,查仁突然問道:「齊老兒你如何能如此武斷,那柳不肖即是柳含煙娃兒?」
  齊振天欠身說道:「晚輩是根據柳不肖之長相,衣著及
  一身武學,大膽妄測,再則晚輩半生所結交的友好中,從無柳不肖這位生死故交,而且這柳不肖三字,也是暗含……」
  查仁突然點頭說道:「不錯,這幾點實已夠證明柳不肖即是一尊窮酸之後,不過……」
  仲孫玉一笑接道:「前輩不必動疑,柳不肖已經在『二龍莊』上當著秋莊主賢昆仲,自認是柳含煙啦。」
  查仁雙眉一軒,頗表不解地輕「哦」了一聲,仲孫玉微微一笑,接著就將柳含煙誤打誤撞的進人「二龍莊」後一番情形說了出來。
  查仁冷電般目光深注狄仁傑兄弟一眼,含笑說道:「老要飯的說句不該說的話,若非那字文俊圖謀柳娃兒過急,陰謀敗露,賢昆仲又是吉人天相,『二龍莊』已怕難以保全。」
  狄仁傑面色肅穆地點頭說道:「前輩高見委實不差,不是晚輩妄自菲薄,即是十個狄仁傑聯手,也非柳少快三招之敵,不過這只能委請柳少俠神目如電,明察秋毫,吉人二字,晚輩兄弟殊不敢當。」
  查仁微微一笑說道:「此點咱們且莫爭論,老要飯的生性好問,賢昆仲是練何種功力以致走火入魔?可否說與老要飯的聽聽?」
  狄仁傑略一沉吟,揚眉說道:「晚輩不敢誑騙前輩,此種功力,先父在日,亦曾一再告誡晚輩兄弟,不可輕易嘗試,光父本人雖然身懷此功,但卻也是幾經險厄才略有小成,晚輩兄弟因收復故土心切,才致不顧告誡,冒險相試,若無柳少俠、晚輩兄弟亦尤今日……」
  話鋒微頓哨然一歎,接道:「其實這種功力,在諸位前輩高人面前說來,不值一笑,諸位也諒必知之甚詳,它名喚『三陽神功』。」
  此言一咄,胸羅萬學的仲孫玉,齊振天二人竟然不知,年輕一輩的仲孫雙成、陸菱艷、王寒梅諸女更不必說。
  五老丐人耳「三陽神功」卻自神情齊齊一變,查仁目中神光一閃,尚未開口:「瞎丐」查信已自白眉雙挑地詫聲說道:「『三陽神功』,『三陽神功』,狄老兒,你兄弟可是來自海外,昔年人稱『四海龍王』狄大龍之後?」
  狄仁傑兄弟肅然避席,躬身說道:「不錯!狄天龍正是光父名諱。」
  查仁哈哈一笑說道:「這麼說來,彼此就更不是外人啦,賢昆仲快請坐下說話。」
  狄仁傑兄弟領命坐下,說道:「聽前輩之言,敢是先父昔年渡海中原,曾經有幸結識五位前輩。」
  查仁點頭一笑說道:「豈止認識,簡直可說交稱莫逆,令尊在中原停留三年,臨行之時不勝依依,一再叮嚀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有暇過訪之下,老朋友方始灑淚離別……」
  神色一黯,無限感慨地一歎說道:『不想令尊作古多年,而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卻依然老而不死,真可謂天妒英才,徒然……」
  話聲至此,人目狄仁傑兄弟一付淒黯神色,方始恍悟心神激動之餘,不但失言,忙地強自一笑,接道:「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所以能結識令尊,說起來也頗為有趣,正如俗話所說的『不打不相識』。」
  狄仁傑兄弟,連同仲孫玉諸人人耳此失也不由地齊齊「啊」了一聲。
  查仁淡淡一笑又道:「昔年江湖傳言,『四海龍王』狄大龍之所以渡海中原,為的是挾技掃蕩中原群豪.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彼時正值年輕氣盛,聞訊之下,一怒聯袂遠離江南,趕到海邊,不由分說,便與『四海龍王』打上一架……」
  王寒梅突然說道:「以五對一大以不公平,師父,結果呢?」
  「丫頭,你少插嘴!」查仁佯怒說道:「你要飯的師父就
  是再以不濟,也不致做出這種丟人現眼,遭人唾罵的事兒來!我老要飯的與『四海龍王』一對一,其他四個要飯的只是站在一邊搖旗吶喊,助助威風而已。」
  此言一出,請人不由轟然一聲大笑。
  王寒梅更是嬌笑說道:「師父,依梅兒看來,必然方至一半便自旗偃鼓息。」
  「怎麼?」查仁一怔問道。
  王寒梅強忍笑意地挑眉說道:「因為未及一半,您老人家便使梅兒四位師父提不起勁兒來了嘛!」
  「鬼丫頭!」查仁恍悟自己這個寶貝丫頭徒兒有心調侃自己,』一時啼笑皆非,怒笑不是,輕罵一聲,抬掌便抓。
  王寒梅卻也刁滑的可以,嬌軀一閃,帶著一陣銀鈴嬌笑,躲向陸菱艷背後。
  其實,查仁何嘗是真的要抓?若是真的,十個王寒梅此時怕也攫在掌中。
  查仁收回右掌,佯怒瞪了愛徒一眼,目光輕掃強忍笑意的諸人,一笑說道:「老要飯的臉皮與年齡俱增,梅丫頭說得不錯,方至半途,這四位搖旗吶喊助威的叫化子便自旗倒鼓息地提不起勁兒來。」
  「怎麼?」諸人難以置信地齊齊一聲輕呼。
  狄仁傑更是挑眉瞪目地淹聲說道:「先父功力彼時因晚輩尚在襁褓,茫然無知,稍長之後,又因先父從不言武自也難測深淺,雖然如此,但比之前輩怕難以道……」
  查仁哈哈一笑接道:「說什麼難以道里計?老要飯的中龍王一指,龍王中老要飯的一掌,彼此扯平而已,老要飯的適才說過,我臉皮厚,毫無他意,龍王狄老兒卻是當時自負頗高,當時誓言爾後絕不言武,這也即是令尊返回海島之後,從不輕言武技的原因所在也,自彼時起,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方始與這位『四海龍王』打成莫逆之交……」
  至此一頓,咽然一歎,無限感慨地接過:「事隔多年,已如昨日黃花,不想此時此地竟會遇上龍王后人,真是
  話聲至此,腦際靈光一閃,神情一震,突然問道:「賢昆仲世居海外,何以此番渡海中原,不知……」
  狄仁傑神情一黯,尚未說話,仲孫玉已自一笑接道:
  「前輩先莫著急,這一切因果,自在晚輩後段話中……」
  「且慢!」「瘦丐」查禮突然搖手喝止仲孫玉話頭,目中神光連閃地凝注仲孫玉說道:「我明白啦,柳娃兒的去向,正是昔年龍王所居那座海中無名孤島,可是?」
  仲孫玉被查禮冷電般目光看得心中一震,不由地點頭說道:「前輩說得不差,含煙確是前往那……」
  「夠了!」查禮一擺手,轉向狄仁傑問道:「老賢侄,以輩份稱,老要飯的這麼稱呼你,你並不算吃虧,現在我要問你幾句話兒,你可不許隱瞞。」
  「晚輩不敢!」狄仁傑被這一句話兒說得一怔,躬身忙道:「前輩有話請只管垂問。」
  查禮微一點頭,莊容說道:「老賢侄,你且說說你此行中原的目的。」
  狄仁傑人目查禮一付凝重神態,哪敢違拗?聞言忙逍:
  「晚輩是三年前由故上遷來中原,並非……」
  查禮一擺手,止住狄仁傑話頭,惑然不解地詫聲說道:
  「據老要飯的所知,狄氏一族世居孤島,如無重大變故,絕不會輕離故土,百年以來二一直如此,老賢侄,老要飯的要聽聽你這所以拋棄故上,遠遷中原的緣故。」
  狄仁傑黯然說道:「『晚輩雖然於三年前遠遷中原,便卻無時無刻不在做重返故上的打算,只是心願難遂……」
  五老丐此時均懷著一顆詫疑震撼的心情,靜聆秋仁傑談話,因為他們知道「四海龍王」一族百年始終居住孤島,如無重大事故,絕難使狄氏一族輕易遠遷,狄仁傑話聲方落,查仁便自突然急躁地說道:「這個老要飯的知道,你雖遷來中原,由這艘預備在海邊的船兒,心意已是甚為明顯,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急欲知道的是什麼人大事兒,竟使你率領全族遠遷,快快說將出來,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有著年與龍王一段交情在,斷斷不會袖手不管。」
  狄仁傑暗暗一歎說道:「「晚輩之所以率眾遷入中原,實有不得已之苦衷,乃是被一個不知來歷的無名怪人迫離。」
  「什麼?」五老丐齊聲輕呼,暗忖:龍上一身功力已知之甚詳,其後人也必不致過差,怎麼會被一個不知來歷的無名人兒迫離『?當然這句話兒五老丐雖屬狄仁傑父執,但究竟不便出口。
  查仁首先挑眉說道:「老要飯的此番前去,定要會一會這位高人,看看他到底有什麼驚人之處!」
  查禮也自輕哼一聲說道:「我明白了,柳娃兒之所以突然只身前往孤島,必是有心一會那位人物。」
  「瘋丐」查義怪叫說道:「老娃兒,你且說說那位人物叫什麼名字兒,老……」
  查仁一擺共,說道:「老二,你耳朵長哪兒去啦,你難道適才未聽到老賢任說,對方是們不知來歷的無名怪人麼?」
  話鋒微頓,冷電目光一注狄仁傑,神色凝重地說道:
  「老賢任,瘦叫化適才的猜測可對?」
  狄仁傑微一點頭,又一搖頭說道:「柳少俠此去雖是有心會會那位人物,但只是次要之事,主要原因乃是為著一本可能是真的『玄玄真經』。」
  「什麼?」五老丐神情一震,齊聲驚呼,查義目射冷電地怪叫說道:「老娃兒,你敢是說那位怪人手中有一本『玄玄真經』?」
  狄仁傑道:「這是柳少俠自己說的,晚輩並不知怪人手中那本黃絹小冊是否即是『玄玄真經』。」
  查禮目光一注仲孫玉冷冷說道:「既是如此,有柳娃兒一人已足應付,你們……」
  王寒梅突然連頓足地嬌聲說道:「三師父,您哪裡知道那怪人一身功力競較『一尊』老人家還高出半籌。」
  「什麼?」五老丐心神大震,臉色俱變。
  「胡說」「瞎丐」查信突然揚起一聲暴喝,怒聲說道:
  「梅丫頭,你體要在此胡言亂語,企圖欺騙我老人家,想那窮酸一身功力幾已通玄,脾俄宇內,稱尊武林,那怪人是什麼東西,怎會……」
  狄仁傑忙自苦笑說道:「前輩且請暫息雷霆,王姑娘話兒說得不錯,此事乃是柳少俠親口證實。」
  查信一怔說道:「怎麼?敢是柳娃兒已經去過孤鳥,會過那位人物?」
  狄仁傑道:「就晚輩所知,柳少俠此行乃是首次前往。」
  「這就是啦!」查信冷哼一聲,說道:「柳娃兒既未曾與該怪人謀面,怎知他功力高出窮酸半籌?」
  狄仁傑道:「柳少俠雖未見過那怪人身手,但合弟英傑卻是見過那怪人驚人武學。」
  查信尚未說話,查義已自哇哇地怪叫說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瘋要飯的都快讓你們摘糊塗啦!你們
  查仁沉默半晌,此際一揮手,止住查義話頭,面色沉重地說道:「老二且莫著急,此事非同小可,果如是,則柳娃兒安危堪憂……」
  目光一注狄英傑,沉聲接道:「老賢侄,你且將你所見說出來讓我們五個老不死的聽聽。」
  「晚輩遵命!」狄英傑上前一步,微一躬身,隨即將自己所見一字不漏地重又敘述了一遍。
  話聲方落查義已自怪叫道:「我把你們真沒辦法,幾個大活人竟看不住一個柳娃兒?竟讓他一人去冒此奇險,真
  查信突然冷冷說道:「老二體要埋怨他人,你自己想想,我們五個老不死中任何一人,甚至當今宇內,有人能高過窮酸那曠絕的『天龍身法』麼?」
  此言一出,查義倏然住口。
  狄仁傑也自滿面窘迫地苦笑說道:「前輩所責甚是,只是柳少俠身法之快,疾捷如電,晚輩縱有攔阻之心,但卻苦無攔阻之力。」
  查仁搖手說道:「老賢侄且勿自責,瞎叫化說得不錯,當今之世,確是無人能快過窮酸『天龍身法』,你體要介意瘋叫化亂叫,你且問問他,昔日在那秦嶺絕頂可曾追著柳娃兒。」
  查義聞言氣得挑眉怪叫道:「老大,你這可好,怎麼說也該替自己兄弟兜著點兒,你倒是全給抖露出來啦,昔日秦嶺之上我到底也把梅丫頭話兒傳到了啊!你……」
  「好啦,老二!」「瘦丐」冷冷說道:「你就少裝點瘋吧,這時候你還有心情?真是。」
  目光一注狄仁傑,又道:「老賢侄,你是識途老馬,似咱們這般航行,要多少時候方能抵達孤島?」
  狄仁傑略一沉吟道:「柳少俠乘坐的是一艘小漁船,啟程比咱們早半日,如若順風,只消兩日多,便可抵達孤島,趕他個前後腳,假如逆風,或者遇著風浪……」
  「瘋丐」查義突然說道:「假如遇上大風浪來個船底兒朝天,那咱們就要到水晶官趕上一趟啦。」
  查仁瞪了他一眼,怒聲說道:「老二,你敢是成心惹我生氣?此時此地,柳娃兒危多於安,你倒還有心情說笑。」
  別看五老丐彼此之間,平素放蕩不羈,嘻嘻哈哈,一旦遇著正事,卻對這位大哥唯命是從,絲毫不敢違拗,查義聞言,頓時住口。
  王寒梅蓮步輕邁,自陸菱艷嬌軀之後閃出,妙目流波地一注杏仁,嬌笑說道:「師父,您幹什麼那麼著急嘛?現在您該不會再怪我們勞師動眾,心急如焚了罷。」
  查仁愛極了這位寶貝徒兒義女,縱是發雷霆之際,一見這位消姑娘,怒氣便即雲消霧散,聞言輕哼一聲,說道:
  「丫頭,你莫如此安心,咱們雖然心急如焚,縱使適時趕到,果如柳娃兒所說,則那怪人一身功力,咱們再多上幾個人也是白費……」
  王寒梅聞言,嬌靨上喜容一斂,倏然住口。
  一仲孫玉卻是有意岔開話題地突然按口說道:「依前輩之淵博見聞,可能測知這怪人究竟是何來路?他所指的兩個陷害他的人兒,又是何人?」
  查仁聞言喀眉說道:「這個在你們適才說話之間,老要飯的業已遍搜記憶,半晌以來卻是毫無所獲,實在想不出世上仍有功力高出『一尊』之人,而且這簡直是一件震撼宇內,不能成立的事實,這個人物想不出,那兩個陷害他的人兒,自然也難以知悉,不過,老要飯的可以斷言,這兩個陷害他的人兒,功力也必甚為驚人,不然不足以將他削去雙足,囚於古洞。」
  此言一一出,諸人頓時默然,自然,連五老丐這等見識淵博的前輩仙俠,都茫然無知,其他請人就更不必說啦。
  不過,似這麼一位足以震撼宇內的人物,竟然不為人知,卻也是件令人納悶的事兒。
  空氣中瀰漫著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半晌,陽丐查信突然說道:「老賢侄,你可是聽清楚了,那位人物是說被人囚於古洞將近五十多年麼?」
  狄英傑忙道:「不錯,這一點晚輩絕未聽錯。」
  查傳聞言,略一沉吟,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麼說來,那老性物如今怕不已將近百歲啦?」
  腦際靈光一閃,突然按道:「言人,找有個奇怪的揣測,這老怦物會個會是及牢洲兩個魔胺了的……」
  查仁突然縱人笑,說道:「老頭,我看你足想出君與甫松兩個老鬼想昏了頭啦,兩個老鬼的師父物化多年,怎會……」
  查信冷十一聲說道:「老大,我看你才是急昏了頭呢!
  那:二魔師父物化多年一事,你是聽誰說的,可是你親眼看見過?」
  查仁微微一笑道:「我雖非親眼所見,但卻是昔年黃山論劍之際,聽那兩個老鬼自己親口說的!」
  查信聞言倏地揚起一陣冷笑。









第12章
  笑聲一落,又冷冷說道:「自然,彼等絕不會告訴你事實真相,自認是兩個殺師大逆不道之輩。」
  查仁聞言一怔,略一思忖,揚眉說道:「這麼說來,那怪人就是那兩個老鬼的師父啦。」
  查信道:「這個我卻也未敢妄下定論,不過是心血來潮,以『二』之數的揣測罷啦!是與不是,只有待事實證明。」
  「你這不是廢話!」查仁道:「有了事實,還用你我在此毫無憑藉的憑空揣測?不過,唯一使我能稍微寬心的是,這怪人似乎並非邪惡之輩,柳娃兒有驚卻不一定有險,再往好處想一點.說不定也許會!……」
  查信冷冷接道:「你怎可斷言他不是邪惡之輩?」
  查仁道:「這個我也未敢妄下定論,不過心血來潮憑『二』之數,加以揣測而已。」
  查信冷笑道:「我得提醒你一句,不要忘了柳娃兒此去是為了那本絹黃小冊,設若它真是『玄玄真經』,縱非邪惡之輩,亦斷不會將這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奇珍異寶拱手讓人。」
  話鋒微頓又遭:「設若那怪人真是二魔之師,由徒觀師,柳娃兒後果更是堪慮!說句憑良心的活兒,柳娃兒雖然蓋世
  奇才,武林奇葩,但到底不是一人事兒,假如怪人脫困,以他本人功力再加上『玄玄真經』所載武學,宇內豈有瞧類?果如是魔劫到來蒼生危矣。」
  一番話兒說得諸人面面相覷,猛聚眉鋒,默然無言。
  查仁人目斯情,暗忖事已至此,愁慮自是無用,反而徒亂眾心,自己若不先行想個辦法開導開導……
  即一仰頭,哈哈一笑,說道:「瞎叫化分析的聽來頗有道理,但事實上卻未必如此嚴重,後果也不至於像咱們想像中的如是可怕,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柳娃兒蓋世奇才;,福緣深厚,縱有危厄,也必能逢凶化吉,安然無恙,又道是『邪不勝正』,縱使那怪人再度出世,相信冥冥中必有安排克制之人,咱們卻不必先行杞人憂天地空自煩惱
  話聲至此,仲孫玉已自了然這位風塵異人之用心,也自微笑接道:「前輩卓見的是高明,柳娃兒既是天降奇才,獨挽狂瀾,必不致此時有所失問,再則,領袖群倫,蕩平妖氛,靖宇內於紛亂,也不是那麼輕鬆易與之事,歷盡危難,幾經風浪,乃是必然的事兒,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
  查仁哈哈大笑接道:「老要飯的一句平俗的話兒,想不到卻引起你仲孫老兒,咬起文嚼起字來啦……」
  話聲至此,雙手一拍便便大腹,蹙蹙眉笑道:「說話歸說話,老賢任還是快弄些東西祭祭老要飯的五臟神罷,再遲一會兒,老要飯的就怕要餓癱啦。」
  此言一出,諸人難以忍俊,王寒梅人耳乃師一付苦像,首先黛眉微展地、妙目含嗔地笑出聲來。
  緊接著請人也是愁結稍解,一陣竊笑。
  狄仁傑更是窘笑說道:「不是前輩提及,晚輩倒險些忘啦。」
  領著乃弟愛女躬身告罪出艙,吩咐下人趕快預備酒菜。
  狄氏三人甫一出艙,「瘋丐」查義便自指著查仁笑說道:
  「這麼大把年紀,仍是一付饞相,身為長輩也不怕讓後輩笑掉大牙。」
  查仁瞪了查義一眼,笑罵道:「老二,你這才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老要飯的所以厚顏乞討,乃是為著大夥兒著想,尤其是你這塊料,別人不知,我能不曉?一天沒有黃湯便是難受得要死要活……」
  「瞎丐」查信突然一笑道:「大哥別說二哥,你們倆彼此老鴉落在豬身上,一般地烏黑。」
  「好呀!」查仁倏地揚起一聲怪叫,戟指查信,佯怒罵道:「此時航行海中,難覓青草,哪來你這只多嘴驢,你們都不饞是不?好極,稍時酒菜上來,老要飯的樂得一人獨享,你們哪個若敢露饞相,旁立垂涎,看我不把你丟下海中喂王八去。」
  幾位玩世不恭的風塵異人,彼此之間這一打趣,身為晚輩的仲孫玉諸人,只有在一旁暗暗忍俊,欣賞這幾位前輩的
  瘋態。
  「怎麼?」查智突然嘿嘿一笑,說道:「老大,你可不要因為兩顆老鼠屎,搞得一鍋臭,你這『你們』二宇到底包括哪些人,我跟老三可沒惹你,稍時這飯桌之上,總該有我跟老三的一份兒罷。」
  此言一出,仲孫王仲諸聞言睹狀,再也難以忍俊,不禁竊笑之聲四起。
  杏仁也自失笑地罵道:「有、有:有你個屁!剛才你為什麼淨呆坐在那兒,裝得跟沒事人兒一般,為什麼不為我幫幫腔?到了這時候你倒好意思討個座位,真是皮厚。」
  查智嘿嘿一笑說道:「皮厚就皮厚,只要有個座兒,幾句無關痛癢的『皮厚』,我瘸要飯的不在乎,不過……」
  「過」字方出,以下的話兒,俱被滿艙笑聲淹沒。
  笑聲方落,杏仁便自一付無可奈何地神態,搖頭苦笑說道:「我老要飯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些一刀砍不破皮厚之人,也罷,看在你這付可憐相上,我就大發慈悲,稍時酒菜上來,姑准你大喝一頓,不過,我有言在先,你可不准打我不注意,偷偷兒地遞兩塊給他們的鬼主意,要不然
  話未說完,仲孫玉諸人又是一陣大笑。
  王寒梅一手撫定酥胸,一手抹淚地嬌聲說道:「好啦,師父,您就少說點兒罷,您不看我們一個個腸子都快要笑斷了」
  五老丐一見目的達到,互祝會心一笑,嘻笑之態方斂,狄仁傑三人已自領著手捧酒菜的下人矮身人艙。
  「瘋丐」查義猛力拍了兩下,揮手呼道:「好香,好香!
  老賢侄,我已是肚子酒蟲蠢動,急不及待,快拿一壺來,先與我解饞再說。」
  話聲一落,也不待狄仁傑答話,滿是油污的手掌一招,一隻錫壺便自倒飛人手,仰首就是一大口,一抹嘴,瘋態橫溢地咧嘴一笑說道:「好酒,好酒!痛快,痛快!老賢任,瘋要飯的建議你還是將甕兒搬了進來,免得兩口空空,害我老人家空等,你若搬不動,我老人家自己去搬。」
  狄仁傑心知這般風塵異人素性不羈,放蕩豪邁,遂也一笑說道:「前輩儘管放心,晚輩這條船上菜餚不多,酒卻不下百甕,但請放量共謀一醉。」
  查義聞言一口氣將壺中美酒飲盡,一抹嘴,哈哈大笑道:「好極,好極,看不出你這位『小龍王』倒還是個可人兒。菜餚不多,無關緊要,酒只要不少,且能讓我老人家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頓,日後准包有你的好處!」
  查仁聞言一笑說道:「老賢侄,你聽到沒有。『士為知己者死』,瘋要飯的卻是為酒賣命,只要他答應與你好處,你就儘管讓他灌足黃湯,有我做主,他賴不掉啦。」
  狄仁傑聞言不禁心中狂喜,他心知這輩仙俠說話,向來說一不二,而且出手均是武林中夢寐難求東西,自己別的不想,功力若能蒙這五位仙快之一指點一二,那簡直是天大的
  福緣,功力也必能一日千里,平空倍增,思忖方了,正待謝過。
  狄映雪突然輕邁蓮步,跨前數步,向著查仁嬌笑說道:
  「瘋爺爺,此酒是雪兒親手所釀,我爹是借花獻佛,有了好處,可不要忘了有雪兒一份啊。」
  狄仁傑人耳一聲「瘋爺爺」心中一驚,方要出言相叱,瘋丐卻被這一句「瘋爺爺」叫得極為受用,眉開眼笑地一把拉過狄映雪,略一端詳,說道:「仙露明珠,與成梅兩個丫頭一般地惹人喜愛,更難得的是還會釀酒,正中我老人家下懷,雪丫頭放心,我老人家不但給你的好處比你爹多,假如你爹同意,索性與成、梅兩個丫頭一併人我門下好啦。」
  話鋒微頓,目光一注狄仁傑,笑問道:「小龍王,你同意不同意?」
  狄仁傑做夢也未想到武林人夢寐難求的大大福緣,竟這般輕易地降落在秋氏門中,求都求不到,哪得不依?忙不迭地顫聲說道:「前輩垂青,晚輩一門何幸榮之,只怕雪兒
  查義一擺手說道:「願意就願意,我老人家最討厭囉嗦,更討厭那套酸禮,丫頭再給我老人家拿壺好酒來,這就是我拜師之禮。」
  狄映雪心血來潮的一句話兒,竟蒙異人仙俠收錄門牆,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之事,本身更是喜得熱淚泅流,嬌軀一閃,取過一壺美酒,雙手遞到查義手中,方要跪下,查義接著酒壺,一把將狄映雪推過一旁,說道:「我老人家適才說過,最討厭這套酸禮,這壺酒就是拜師大禮,一百個響頭也抵它不過,快去與你兩個丫頭師姐親熱親熱罷。」
  王寒梅、仲孫雙成、陸菱艷三女在「二龍莊」,看到狄映雪的頭一眼之際,心中便極為憐愛這位美艷照人的小妹妹,加以數日來朝夕相處,彼此之間更是惺惺相惜。
  此時當然也甚為狄映雪高興,六隻柔荑齊伸,接過狄映雪嬌軀,彼此又是一陣親熱。
  如今,同屬本門師姐妹,彼此間情誼當然更深一層。
  狄映雪芳心深處,一方面為自己能有幸列入仙快門牆而喜極,另一方面也為三女真情所感而熱淚盈眶,再一方面,她如今更已知道五老丐與心上人的關係深厚,自己能列人五老丐門牆,日後自己的事兒怕不更有希望達成。
  四女這一邊親熱,仲孫玉諸人也忙著移桌擺椅,眾人卻均忽略了此時有一雙滿含羨慕與自卑的目光,凝注在一團親熱的四女身上。
  這一雙目光正是出自徐振飛愛孫女雲姑一雙幽怨妙目中。
  徐振飛本人,自忖本身只不過是昔年洞庭一名水上人物,能夠結識這些位慕名已久的高人仙俠,已是畢生榮幸,引為傲事,何敢再有其他奢望?
  再則數日來與諸人朝夕相處,更發覺幾位姑娘除了一個個風華絕代之外,文才武學,無論任何一點,均是自己愛孫
  女難望項背,無異螢火之與中天皓月,自己愛孫女在情場上若想與這幾位滴仙般姑娘相競爭,或者謀取共進,那簡直是癡人說夢!故而此際心中倒並不在意。
  但是悄姑娘雲姑卻不同了。她生性外冷內熱,一向自視甚高,感情脆弱,不動情則已、一動就是狂濤般洶湧,不可收拾,自結識柳不肖後,心扉頓開,不可自克,這位俊美絕倫的書生已使她忘卻了少女本有的一份矜持,無比的尊嚴,加以獲悉柳不肖即是頂天立地,技比天人的蓋世奇男柳含煙後,一顆芳心更是牢牢地繫在美書生身上,這種刻骨銘心的深情,除了向著柳含煙外,她無時無刻地不把它深藏於心中,使得別人,甚至於對這方面極為敏感的幾位姑娘,均是茫然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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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29:56 |只看該作者
由一見到幾位姑娘開始,她便有著一份自卑感,但是這份自卑感數日來已漸漸地為幾位姑娘的感人真情沖淡。
  此際,目睹狄映家為五丐收錄門下,諸女的一團親熱,使她突然覺得有一種被冷落之感,也即因此,她那原本逐漸淡消的自卑感重又燃起,而且較諸原先更為濃厚。
  一份先天與生俱來的性情,微妙得使她在自卑之餘,更產生了一絲不服輸之感。
  她覺得自己的容貌並不見得比幾位姑娘中的任何一人為差,若說文才武學不如人,那是後天之事,只能委諸人家福緣比自己較好;但卻不一定是命中注定如此,日後自己時來運轉,說不定比她們還強。
  這份心念,使她決心做一競爭,在勝負未到之前絕不退縮,而且她要獨得,不擇手段,不計犧牲,這一刺激使她決心讓別人看看自己究竟是否不如別人。
  如果萬一得不到,剎那間她更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她要將他毀去,落個大家都得不到,這樣她也甘心。
  腦中閃電百轉,心念紛至沓來,突然間,她有了這項決定,暗一咬牙,強忍珠淚,嬌靨上一絲令人難以捉摸,令人望之寒慄的笑意,一現即隱,隨即一掠雲鬢,裝得別人一絲也看不出來地輕邁蓮步,自乃祖身邊跨出,帶笑幫忙擺設桌椅。
  當然,任何人均未看出她有一絲不對。
  但是一直暗中留心她的徐振飛,此時卻是心神暗震地泛起一絲預兆,這絲預兆是吉是凶,是好是壞,他一時尚難體會得出,但是他心底此刻卻莫名其妙地泛起一絲寒意,因為他看她打由襁褓一直到現在婷婷玉立,她的性情,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然而此時此地卻不便說破也不便勸慰,只有暗暗決定找個時間慢慢的開導她。他雖然明知極難,卻不能讓她成為一個大罪人,他要牢牢地看著她,免她一念之差,步人極端。
  事情究竟如何,這是後話,恕筆者暫行按下。
  席間,諸人談笑風生,賓主皆歡。
  五老丐、仲孫玉、齊振天、徐振飛、狄氏兄弟俱是酒中之仙,加上諸人均是高人仙俠,放蕩不羈,不拘小節,這一
  席酒,使得諸人暫時忘卻一切煩惱,長晚輩之間也不似先前稍有拘束。
  請人均是杯酒淺酌,唯獨五老丐這五位風塵異人是巨觥交錯,連連盡干。不到片刻,三甕已盡。
  仲孫玉飲乾一杯美酒,一歎說道:「仲孫玉平素對於釀酒一道自視頗高,舉世敢稱不作第二人想,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酒國更有魁首,狄老弟,你這『雪蓮梅花露』較諸老哥哥『九葉金蓮」所釀『萬里飄香』味兒更為淳厚……」
  狄英傑正欲接言……
  狄仁傑一笑先道:「仲孫大俠且莫謬獎,小弟臉紅已為酒力所遮,姑不論酒味兒如何,單這雪蓮梅尊比諸華山天地異寶『九葉金蓮』已遜色多多!何況這親手釀製的乃是雪丫頭,小弟不過坐享其成而已。」
  「好說!」仲孫玉一笑說道:「狄老弟哪裡知道老哥哥這『萬里飄香』也是由成丫頭一手包辦,老哥哥與老弟一樣,也是坐享其成。」
  狄仁傑聞言轉顧狄映雪說道:「丫頭,聽見麼?你仲孫師姐釀酒手法較你猶強百倍,今後你要多請教益,也好讓爹爹……」
  話猶未完,仲孫雙成已自秀眉雙挑地嬌笑說道:「大伯父太以謬獎,侄女兒這點末技在雪妹妹面前何異班門弄斧?
  侄女兒適才淺嘗數口『雪蓮梅花露』,覺得……」
  查仁突然一笑說道:「你們兩家不必為此互倭,老要飯的五兄弟雖然不諳釀酒之道,但精於品嚐卻是個中老手,異日武林瑣事一了,咱們再覓一風景絕佳的所在,仲孫老兒帶著你那『萬里飄香』,狄老兒帶著你這『雪蓮梅花露』,讓老要飯的五兄弟品嚐一番,自可判出劣優。」
  仲孫玉、狄仁傑二人尚未答話,俏姑娘雲姑突然站起嬌軀,輕伸三指端起酒杯,向著仲孫雙成、狄映雪嬌笑說道:
  「成姐姐,雪妹妹俱是絕代紅粉,又是酒國魁元,小妹敬佩之極,日後希望二位不吝指教一二,也好讓小妹學得一技之長,一方面釀來自用,一方面也可……」
  突然艙門外有人說道:「狄一風有要事求見莊主、」
  請人聞聲談笑頓停,一怔之後,齊將目光向艙門望去。
  狄仁傑雙眉微軒,輕喝一聲:「進來。」
  艙門外應聲跨進一名勁裝年青漢子,急步走至狄仁傑面前躬身說道:「啟稟莊主,一艘單桅漁船在百丈外,緊緊跟隨木船,不知……」
  「知道啦!」狄仁傑微一揮手說道:「你下去罷,隨時注意雙方距離,進來報我。」
  年青漢子躬身應聲退出。
  狄仁傑略一思忖轉向查仁道:「前輩以為此事如何?」
  杏仁淡淡一笑道:「老要飯的不知此地有無商船漁舟經常來往?」
  狄仁傑道:「此地經常有商船漁舟來往,但卻必是結伴
  而行,似這般……」
  查仁突然說道:「老賢任,你且命人將船兒改個方向行駛,看看情形再說!」
  狄仁傑也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物。,聞言焉有不知查仁用意,微一頷首,轉向艙門輕喝道:「一風,將船兒偏西北行駛,盞茶之後再來報我。」
  艙門外有人應聲說道:「莊主有令,將船兒偏西北行駛。」
  雖然事情如何、尚難預料,但這麼一來,諸人均已無心談笑,只管低頭吃著問酒,毫無疑問的,各人心中僅是在揣測著此地百丈外這艘單桅漁船的來歷。
  盞茶功夫不到,狄仁傑便自向著艙門揚聲說道:「一風,情形如何?」
  那叫狄一風的年輕漢子在艙外應道:「啟稟莊主,百丈外那只單桅漁船自本船偏向西北後,也自改向西北地緊追不捨,不過速度似已減慢。」
  狄仁傑聞言霍地站起身形,就妄出艙。
  查仁一把將狄仁傑拉回,一笑說道:「老賢任不必出去看,」如若老要飯的揣測不錯,定是那勾漏的六隻狼兒僱船躡後追來。」
  此言一出,仲孫玉齊振飛二人,也自隨聲附和地點頭說道:「前輩高見甚是,晚輩也做如是想,除了這六條畜生,別人無此大膽,也無人知道咱們出海。」
  仲孫雙成玉手一拉王寒梅、陸菱艷二女,面布寒霜地挑眉說道:「梅妹,艷妹,走!咱們姐妹到艙外看看去。」
  「回來!」查仁一聲輕喝,微笑挑眉說道:「你們三個丫頭體要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花槍,來船在百丈以外,你們三個拿人家有什麼法子?」
  王寒梅妙目圓睜地挑眉說道:「他們在百丈以外,梅兒等雖然拿他們無法,站在船頭,罵罵他們出口怨氣也是好的。」
  查仁尚未開口,仲孫玉便自搖頭失笑道:「這麼大姑娘啦,。怎地仍是小孩子家心性?六隻畜生皮厚已極,幾句不關痛癢的罵,又有何用?……」
  轉向杏仁一笑說道:「如若來人果真單是六狼,晚輩倒有個法子足可使他們心膽俱裂地抱頭鼠竄。」
  查仁聞言方自一怔,仲孫雙成已自嬌聲道:「爹!什麼法子您快說。』」
  查仁一怔之後軒眉說道:「仲孫老兒,你有什麼法子且說出來讓我老要飯的聽聽看。」
  仲孫玉淡淡一笑。說道:「據晚輩所知,六狼一個個俱是旱鴨子,絲毫不諳水性,咱們這邊狄老弟手下卻盡多浪裡白條,咱們不妨請狄老弟派出幾位得力族人,在他們船底下鑿上幾個大窟窿,六狼不……」
  話猶未完,查仁已自撫掌大笑道:「好計,好計,昔日諸葛武侯水淹七軍,你也來個水淹六狼,仲孫……」
  「暗丐」查信突然冷冷說道:「好個屁,此計行不通。」
  查仁一怔說道:「怎麼行不通?」
  查信道:「你能斷定那艘船上,的確是那六條畜生麼?」
  杏仁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查信道:「縱或真的是六狼,此計仍然行不通。」
  「怎麼仍然行不通,你且說說看。」
  查信冷冷一笑,說道:「那艘船兒如果真是六狼所雇,你能擔保除了六狼之外就再無旁人了嗎?……」
  王寒梅冷哼一聲道:「助紂為虐之輩留之何用?」
  查情冷哼一聲道:「丫頭凡事不經思忖,以六狼那等作風,你怎知那些人是出諸自願?即是出諸重賞下的勇夫,也不過想多掙幾個錢而已,他們怎知我們在做什麼?像咱們這般以俠義自命之輩怎能讓人家船損命喪?」
  王寒梅赧然垂首,但族又抬起螓首杭聲說道:「這有什麼關係?大不了賠他一艘船,將他們救起!」
  查信冷笑說道:「我恨不得給你丫頭一巴掌,你今日槽懂的簡直不配做我老人家的徒弟,你也不想想,那六條畜生明知有我五個老不死的在此船上,若無依恃,他們焉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尾隨追來?」
  查仁老臉突然一變,說道:「老五,你敢是說那四個老鬼……」
  查信道:「這我卻未敢妄下定論,不過他們有依靠卻是必然之事。」
  仲孫雙成嬌聲說道:「他們既然有依恃,為何卻仍在百丈之外不敢靠近?而且咱們改變方向後,他們速度反而減慢呢?」
  查信尚未說話,陸菱艷突然一笑說道:「勾漏那批人做事一向如此畏首畏尾,其實這也是他們聰明之處,與其在半途遇上咱們打擾,他們何不直跟到目的地再行採取行動?」
  查信點頭說道:「艷丫頭說得絲毫不差,他們正是此意。」
  王寒梅略一思忖,挑眉說道:「他們對此海路必然陌生,難道不怕咱們是故意將他們領往他處?」
  查信一笑說道:「梅丫頭,你今兒個是怎麼啦?六狼個個是鬼靈精,難道在蓬萊之際,他們還能看不出你們心急出海,絲毫不敢耽擱?」
  「瘋丐』」查義突然冷哼說道:「照你瞎叫化這麼一說,咱們豈不處處落人掌握,只有將他們引往目的地一途啦?」
  「這倒未必見得!」查信說道:「不過此事甚為扎手,計將安出,要看你們幾位足智多謀的人兒啦。」
  仲孫雙成佯嗔說道:「五師父就是這個脾氣,事情一旦臨頭卻又推給別人。」
  音信嘿嘿一笑說道:「你瞎師父小村不能大用,動腦筋,出計謀,運籌帷幄這些事兒最好別找我。」
  查仁沉吟半晌,突然蹙眉說道。「這樁事兒委實太以扎手,只要他們永遠地這般跟定咱們,咱們便拿他們沒法子,
  簡直就必須帶他們到孤島不可。」
  轉向孫玉,又道:「仲孫老兒;你素稱胸羅萬有,奇才蓋代,利用你那大智大慧,想想看可有什麼好法子麼?」
  仲孫玉聞言方一沉吟,「瘋丐」查義已自怪叫說道:「想什麼好法子?枉費那腦筋做甚,乾脆將那批兔崽子引上孤島,拚個你死我活也好替窮酸出氣。」
  「老二!」查仁目射神光地莊容說道:「你當我真怕那四個老鬼麼?咱們五兄弟自懂事兒至今,除了服過窮酸外連『三生』三個老牛鼻子都不放在限內,何曾怕過誰來著?咱們眼下無論哪個,不把那批魔崽子恨之入骨,所以深感扎手者。只不過柳娃兒師門大仇不能假他人之手報之,我適才也想過將他們引上孤島殊死一搏,但是柳娃兒經未到手,功力不逮,再則四個老鬼新練一種歹毒功力,咱們尚難穩操勝券,更何況還有這些老少娃兒們在,只不過是出於無奈的一種辦法罷啦……」
  「師父!」王寒梅突然說道:「四邪既然新練一種歹毒功力,有此自恃,何不放心大膽地追上咱們……」
  查仁微一搖頭,說道:「梅丫頭你哪裡知道那四個老鬼志在柳娃兒,咱們他卻不屑一顧,只要除去柳娃兒這支梗刺,別的人連三生與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在內,只要他與二魔聯手,他便自認我們奈何他不得;再則,他對這種新成功力,對付我們幾個老不死的並無十分把握。」
  「瘦丐」查禮突然冷冷說道:「老大!你為何不說魔崽子們做出傷天害理卑鄙無恥之事,虧心之餘,羞於見咱們幾個老不死的之面?再則他們在目的未達之前,不願多樹強敵?」
  查仁輕哼一聲說道:「照你這麼一說,魔崽子們倒成了尚有良知之人啦!老三,平心而論,設若二魔四邪聯手,咱們八個老不死的何能抵得住人家?」
  查禮冷哼一聲道:「雖然抵不住他們。但要勝咱們卻要在百招之外。」
  「這就是啦!」查仁道:「既然咱們敵不過人家,你可知六魔崽子為何在害了窮酸之後,不但不對咱們下手,反而隱歸深山,龜縮不出的道理?」
  查禮聞言一怔,方自微一搖頭,一查仁已自一歎說道:
  「其實這也難怪你不知,就是我,也是最近方才悟出個中道理,說穿了一文錢不值,無非為一『名』字耳,想當年窮酸黃山論劍,技蓋群倫,字內稱尊,何等受人推重,三生、五老丐也因之聲名蓋過二魔。四邪、六神通,其實,除了窮酸強過他們之外,咱們不過因窮酸而貴罷啦,既然如此,卑鄙無恥如二魔四邪者,焉能不對窮酸嫉妒萬分,恨之入骨,視之如梗刺?自窮酸離奇失蹤後,三生、五老丐聲名一落千丈,遠不及二魔、四邪來得威風,『名』字既得,大患已除,卑鄙事兒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夫復何求?他躲避咱們,免人疑心猶恐未及,怎會再來招惹咱們,暴露罪行?……」
  查禮冷然接道:「如今既然醜事暴露,對咱們採取行動,恐怕只是遲早而已。」
  查仁點頭說道:「你這句話兒雖然不無道理,咱們雖然明知他們遲早要對咱們採取行動,但是咱們目前卻不能與他們正面衝突。」
  「為什麼不能?」查禮冷冷說。
  查仁道:「很簡單,我有自知之明,不能徒做無謂犧牲,尤其是為著這些老少娃兒、丫頭,再則縱使咱們強過他們,也不能假咱們之手替窮酸報仇雪恨。」
  「老大……」
  「師父……」
  「前輩……」
  查仁微一擺手,肅然說道:「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怎麼想,但是我要告訴你們,老要飯的為朋友兩肋插刀,何況為武林除害?我這即將人土的年紀,並非畏事怕死,只不過不願徒逞匹夫之勇而已,現在唯一除去他們的途徑,便是俟柳娃兒尋獲『玄玄真經』,掃蕩群魔。」
  話鋒一頓,目光一掃默然垂首諸人,又道:「按理說,設若咱們功力強過那批魔崽子,替朋友報仇原無不可,但柳娃兒脾氣外柔內剛,你們知之甚詳,諒必不用我多作贅言,行麼?再說,事情更為扎手的還有司馬唯我那老崽鬼行蹤不明,設若他們再結為一體,除了柳娃兒外,咱們就更是束手無策。」
  「老大!」查信突然說道:「照你這麼一說,咱們就只好坐以待斃啦?」
  「不然!」查仁面色凝重地搖頭說道:「自古邪不勝正;窮酸師徒大難未死,不就是那批魔崽子的剋星麼?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設若他們過於迫人,咱們縱是拚個血流五步,也得除去他們幾個。」
  豪情萬丈,放蕩不羈的一代仙俠五老丐,何曾說過這種喪氣話兒來?
  諸人情知事態嚴重,心情沉重,暗暗不服之餘卻不敢插一句嘴。
  半晌,陸菱艷方始突然嬌聲說道:「大師伯,這些事兒咱們暫且不談,眼下這樁事兒,您老人家好歹得拿個主意呀。」
  查仁一怔失笑道:「不是你提起,你要飯師伯倒險些忘了眼前這樁扎手事兒了……」
  隨即面泛難色地又道:「眼下唯一的法兒便是想個辦法把他們拋開,拋開他們的辦法,卻是令人絞盡腦汁,煞費周章……」
  王寒梅突然天真地說道:「師父,咱們何不加速行駛
  查仁一怔,啼笑皆非地搖頭說道:「有道是:『人生難得幾回糊塗』,你倒是人生難得幾回天真,丫頭,你不要氣我了好不?……」
  目光移法,方自一聲:「仲孫老兒,你這……」
  「前輩!」仲孫玉苦笑說道:「晚輩此際也是方寸已亂,
  一時……」
  「瘋丐」查義突然抓起一壺美酒、,一口氣喝個壺底朝天,一抹嘴說道:「我老人家不會動腦筋。要打架儘管找我,你們且去絞絞腦汁吧,我已不勝酒力,且出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去!」說著,站起身形便往外走。。
  「慢著!」查仁右掌倏伸,一把將查義拉回,面色一沉,薄怒說道:「老二,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少在我面前耍花槍,此時妄動不得」,還不與我乖乖坐下!」
  查義哪敢違拗,此時卻已瘋態盡致地無可奈何地說道:
  「老大,你且讓我出去罵他們兩句不好麼?你該知道我最討厭這份愁眉苦臉,默坐相對……」
  「少廢話!」查仁鬆開右掌,怒視查義一眼說道:「你討厭難道哪個喜歡這付模樣兒?」
  轉向「千面神君」說道:「齊老兒,你有何高明辦法?」
  齊振天蹙眉說道:「晚生頑冥,這動用心智的事兒……」
  查仁一歎,轉向狄仁傑道:「老賢任,你呢?」
  狄仁傑略一思忖,道:「晚輩只有一個法兒在此,但目前我們卻用不上。」
  查仁一怔無可奈何地說道:「你且說說看。」
  狄仁傑道:「離此西北將近一日路程之處,有一片名喚『死灘』的地方,該處水流甚急,暗礁遍佈,別人無法行走,唯狄氏族人識得走法,晚輩想將他們引往該處,但是咱們又急於趕往孤島,不能耽擱,難就難在這裡。」
  查仁一擺手說道:「這不失是一高明辦法,只是前往該處需一日路程,這點……」
  話未說完,「贈丐」查信已自接道:「老大,事到如今,咱們只有耽擱一些了!」
  仲孫玉也自說道:「此去說不定可使他們舟覆人亡,倒是可以一試。」
  仲孫雙成突然說道:「爹,煙弟……」
  仲孫玉一歎說道:「這正是為你煙弟打算,事出無奈的唯一辦法,不然你說怎麼辦?」
  查仁忙一搖手說道:「你爺兒倆先勿著急,容我再想想看。」
  陸菱艷焦慮中不經意地妙目一注窗外,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向查仁說道:『「大師伯,今兒個是八月初幾?」
  查仁一怔說道:「今兒個是八月初三,丫頭你……」
  陸菱艷嬌靨上倏地掠起了一絲喜容,目射異采地挑眉說道:「天假其便,艷兒這兒有個笨法子,不知有沒有用?」
  諸人精神一振,齊聲說道:「你且說說看。」
  陸菱艷微微一笑,說出一番話兒來……









第13章
  陸菱艷微微一笑說道:「晚輩適才想了半天,覺得這個法兒雖然笨得可以,但此時此地卻不失為一條權宜之計
  話鋒微頓,妙目一掃諸人,接道:「今夕無月,夜必黝黑難以遠視,咱們或可利用如漆夜色擺脫他們也未……」
  諸人神情一喜,尚未說話,「瞎丐」查信突然一笑,搖頭接道:「此法雖然未嘗不可一試,而且是咱們眼下唯一可行之法,但卻未必能收到效果……」
  諸人神情方自一怔,王寒梅已自秀眉雙挑接道:「五師父淨會潑人冷水,自己卻悶個一旁,各自思忖良策。」
  查仁蹙雙眉微一點頭,道:「梅丫頭說得是,老五,你屢次總覺得人家的計劃這裡不好,那裡不通,你自己倒是
  話未說完,查信便自冷哼一聲,道:「老大且莫為丫頭幫腔,須知我瞎要飯的說它不一定有效,自有我的道理在。」
  查仁道:「你吝于思忖良策,卻是在一旁專門挑剔別人的話兒,我卻想不出艷丫頭的法兒有什麼值得挑剔難以收到效果之處。」
  查信冷笑點頭說道:「自然、自然,如果咱們眼下每個人均像你一般地偏在此時糊塗,咱們這次在人家面前便算栽定啊……」
  其實請人盡皆俊智之士,只是此時此地靈智蔽昏,方寸已亂罷啦。
  聞言方自俱感臉上一熱,查信已自冷冷一笑,又道:
  「老大,咱們雖然可以熄滅全船燈火,乘著今夕黝黑色擺脫他們,但是你可曾想到,凡是船上必然藏有光能及遠的照明燈之類?那批東西心機不在咱們之下,說不定早已將這些燈兒取出備用,如果是,咱們這艘船兒勢難道形,艷丫頭的這條計兒。豈不是未必將能收到效果?』」
  查仁聞言將頭連點。與諸人一樣的雙眉蹙得更深,各自低頭沉思,默然不語。
  陸菱艷嘴邊噙著一絲成竹在胸的微笑,目光一掃諸人。
  「五師伯的卓見的是高明,但咱們卻不必為幾句話兒這般頹喪,五師伯的顧慮,我早已想到了……」陸菱艷意猶未盡地說。
  但話聲至此,卻故意倏然住口,嬌靨堆笑,一雙妙目跟著盯在船艙兩壁那些幅字畫上,霎也不霎,似在欣賞。
  諸人自然聽得出她那智珠在握的話意,不由齊齊抬頭,數十道詫中帶喜的冷電目光齊齊射過去。
  入目陸菱艷神色,卻又不由俱感一怔。心以為她是在思忖適當辭句,只得強忍一腔焦急,一時也未敢加以打擾。
  哪知等了半天,陸菱艷神情依然如前,不要說說話了,
  連那兩片鮮紅櫻唇也未翕動一下。
  王寒梅首先忍耐不住,輕蹙雙眉,方自低呼一聲:「艷妹妹……」
  諸人頓悟她是故意放刁,查仁方自佯怒一聲:「艷丫頭!
  陸菱艷噗哧一聲銀鈴嬌笑,妙目一瞟諸人,轉向查仁帶笑挑眉說道:「大師伯,您老人家可不能埋怨艷兒故意放刁,我都讓五師怕給說寒心啦。」
  查仁聞言一怔,隨即恍悟地笑罵道:「鬼丫頭,真是好機靈的一張小嘴,你要飯師伯聽你的就是……」
  微微一笑,轉向查信,道:「老五,這回你可不許再行潑人冷水,否則這辦法你來想。」
  查腦已知自己這位寶貝師侄女兒使壞,故意先讓老大急堵住自己的嘴,此時他心中也自暗暗地急於一聽陸菱艷的法兒到底如何,故而聞言毫不遲疑地點頭說道:「好,好,好,鬼丫頭,算你厲害,我不插嘴就是,不過如果法兒失靈,你可別怪你瞎師伯悶坐不響。」
  說完,拿起牙箸儘管吃喝起來,竟真的一語不發。
  查仁睹狀啞然一笑轉顧陸菱艷道:「丫頭,你這條計兒已經行通了,且說說那條吧。」
  陸菱艷得意地妙目一膘查信,一笑說道:「大師伯,您老人家可能擔保我五師怕不插嘴?」
  查仁略一頷首道。「這個自然,你大師伯令諭已出,諒他不敢違抗。」
  查信輕哼了一聲,端起一杯美酒一仰而干。
  陸菱艷心中一動,故意嬌靨一整地道:「設若我五師怕不遵令諭呢?」
  查仁一怔說道:「丫頭你敢是真的被你五師伯說寒了心了?我深知你五師伯性情,他向來說一不二。」
  陸菱艷仍似未能放心地微一搖頭說道:「常言說得好,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我五師伯忘了你老人家令渝呢?」
  「忘了」而不是「違抗」。
  查仁雙眉一挑,尚未說話,查信突然笑罵說道:「丫頭,你瞎師伯對你這很能將死人說得復活的小嘴兒,已經表示臣服,你不要得理不讓人,須知……」
  陸菱艷倏地揚起一陣格格嬌笑,道:「大師伯,看!五師伯又插嘴啦,似這般違抗大師伯令諭,大師伯將……」
  至此倏然住口,一雙妙目卻緊緊地盯住查仁,靜待答覆。
  查仁、查信至此方恍悟二人俱已落入圈套,查信倏然住口,運箸如飛,連忙偏過頭去吃喝,查仁卻是一時啼笑皆非頗顯窘地怔坐當場,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諸人睹狀不由暗暗竊笑不已。
  艙門外狄一風突然說道:「稟莊主,那艘船兒已經逼近六十丈內。」
  諸人聞言不由一震,查仁冷哼一聲道:「魔崽子們果然
  機靈,他們也深恐咱們趁黑夜將他們擺脫呢!」
  話聲方落,倏覺艙外奇光一閃,緊接著艙門外狄一風驚怒說道:「稟莊主,那隻船兒上已經架起兩盞光度極強的照明燈啦。」
  狄仁傑沉聲說道:「知道了,注意情況。」
  隨即將兩道探詢目光向查仁望去。
  查仁冷哼一聲,軒眉狠聲說道:「好兔崽子,果然不出老五所料……」
  查信突然怪笑一聲說道:「如何?你能怪我瞎子儘是潑人冷水?」
  王寒梅倏地站起嬌軀,向外便走。
  「回來!」杏仁一聲輕喝,說道:「丫頭,你要做什麼?」
  王寒梅站住身形,頭也不回地冷哼說道:「梅兒要以囊中這些……」
  查仁揚眉一笑接道:「丫頭槽懂,來船距離咱們仍在五十丈外,憑你那腕力,能將那兩盞燈兒打碎麼?不要說你,即連我們五個老不死的也不敢出此大言,你怎不想想他們為何此時不將船兒駛近?即或你的腕力能將囊中那些玩意擲向來船,卻已成強弩之末,無濟於事,再則,那些兔崽子們也斷不會如此輕易地就讓你將那無殊雙目的燈兒擊碎。」
  王寒梅不答查仁說話,倏地轉過橋軀向著陸菱艷莊容說道:「艷妹請速將法兒說出,姐姐我可等不及啦。」
  陸菱艷向著王寒梅微微一笑,轉向狄仁傑說道:「煩請您老人家傳諭下去,船外之人不必驚慌浮躁,只須趁此黑夜將本船忽左忽右地加速行駛即可。」
  狄仁傑雖然甚表不解,但到底還是依話傳諭出去。
  諸人滿懷不解地方自互一相覷,查信已自崽眉詫聲說道:「艷丫頭,你這是何意,如此這般地便想擺脫他們?」
  陸菱艷淡淡一笑,沉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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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30:21 |只看該作者
  查信未聞答覆雙眉一軒,又道:「艷丫頭,你聽到了瞎要飯的話兒了麼?」
  「丫頭,你聾了不成。」
  「瘋丐」查義突然說道:「老五,你鬼叫什麼!閉上你那一張嘴,閒事休管,只要咱們能擺脫那批魔崽子就行了,且莫冷落了面前美酒佳餚……」
  端起一杯美酒,一仰而干,看了陸菱艷一眼,一抹嘴,自言自語地接道:「這鬼丫頭大概是從哪兒學來障眼法兒啦!
  瘋要飯的就不信這樣便能擺脫那批素性狡猾的兔崽子們。」
  「瘋丐」滿懷不解地顧盼間,一雙眼神突然觸及陸菱艷兩道滿含自信的清澈目光,不由脫口說道:「我瘋要飯的雖然此時不知這丫頭葫蘆裡賣的什麼妙藥,但卻深信咱們必能擺脫那批兔崽子們。」
  查仁聞言順查禮目光望去。
  查義聞言一怔,尚未說話,查仁已自一笑說道:「我與老三意見相同、也深信我們必能擺脫他們。」
  查義猛呷一口美酒,咧嘴一笑,說道:「也許你們慧根獨具,瘋要飯的肉眼凡胎,看不出所以然來,要信你們只管請信,我瘋要飯的吃喝要緊。」
  說完,逕自埋頭吃喝,不再發一言。
  陸菱艷對這兩方意見一直恍若未聞,此際卻突然轉向狄仁傑一笑說道:「狄伯伯,設若彼此兩隻船兒均全速行駛,咱們可能較來船為快?」
  狄仁傑不明就理一怔說道:「不敢當!來船單桅,本船雙桅,速度上自較對方為快,不過,來船不知載重如何,本船卻因人馬眾多對速度不無影響,要快也快不了多少。」
  陸菱艷展顏一笑,說道:「晚輩不敢有太多要求,只要一夜之間能將他們拋後得看不見本船即可。」
  狄仁傑又是一怔,笑道:「拋後太多老朽不敢說,這一點卻是絕無問題。」
  陸菱艷頷首說道:「那就好。」
  目光一掃諸人,又道:「現在請各位隨我出艙,一同欣賞這人生難得幾回見的海上夜景。」
  話完,逕自輕邁蓮步向艙外船頭走去。
  諸人人耳此言,雖然不知她弄的什麼玄虛,但此時均已心知她必有道理,互一相覷,不由紛紛站起跟在她身後走去,只有「破丐」查智、「瞎丐」查情、「瘋丐」查義寂坐不動。
  「瘋丐」查義突然怪笑一聲,說道:「正好,正好,你們趕快出去,這佳餚美酒我瘋要飯的樂得一人獨享,樂得大快朵頤。」
  查信、查智同聲冷冷說道:「老二先別空自歡喜,還有我們二人在此分享呢。」
  陸菱艷方至艙門,聞言倏然住足,轉回嬌軀。一笑說道:
  「三位師伯高興得太快了,全船艙內外燈火即刻之後就要全部熄滅,恐怕黑暗中不便……」
  話未說完,查義便即怪叫說道:「鬼丫鬥,你敢!」
  「怎麼不敢?」陸菱艷一笑說道:「艷兒已奉大師伯令諭,即連四位師伯此時也得聽命於我呢!」
  查義一征說道:「胡說,你大師伯何時有……」
  查仁突然怒聲說道:「就是此時,怎麼?嫌晚麼?」
  查義又是一怔,嘿嘿賠笑說道:「不晚,不晚,、一點兒也不晚,正是時候,嘿嘿。」
  內心裡卻不由暗暗罵道:「且容你們一老一少搞鬼,稍時若是法兒不靈,看我瘋要飯的不整你們倆才怪……」
  面色一莊,煞有其事地霍然站起身形,又道:「瘋叫化查義聽候丫……姑娘令諭。」
  陸菱艷人目這位滑稽突梯的二師伯瘋態,強忍笑意,一整嬌靨,嬌聲說道:「二、四、五三位師伯聽令,即刻出艙欣賞海景,不得有誤……」
  「瘋丐」查義捏著嗓子,學著陸菱艷動人嬌態,清脆話聲,接道:「即刻出艙欣賞海景,不得有誤……」
  一放手,怪叫說道:「此時此地如此這般地欣賞海景,瘋叫化畢生首逢,老四、老五,咱們走啊。」
  依然不捨地乾了一杯美酒,一手錫壺,一手雞腿,大踏步向艙門走去。
  查智、查信,滿懷不願地各自輕哼一聲,站起跟後而去O一
  陸菱艷若非柔荑掩得快,一聲銀鈴嬌笑險些出口,隨即一聲輕喝:「且慢。」
  「怎麼?瘋要飯的走得太快了麼?」查義一怔駐足,詫聲說道。
  「不快不慢恰到好處!」陸菱艷道:「此時欣賞海景,非比尋常,況且今夕無月,更不必舉杯相邀,二師伯且請將手中物放回原處。」
  查義又是一怔,臉色一沉,隨即怪笑一聲,挑眉說道:
  「怎麼你雅人不懂雅事,丫頭,瘋要飯的手中酒菜當真不准帶出?」
  陸菱艷心中暗暗一緊,硬著頭皮點頭說道:「不錯!錯過今夕,二師伯但請放量。」
  「丫頭!」查義哈哈一笑,說道:「你當我真的不知道嗎?
  瘋要飯的人瘋心不瘋,丫頭,你公報私仇,想藉此出出胸中那口被人不信的怨氣可對?丫頭,你二師伯終日打雁,若是讓你這隻小雁兒啄了眼睛,那我還混什麼?不准攜出沒有關係,我瘋要飯的在此先吃喝個淨光,這總行了吧?」
  一仰首,一壺美酒一口氣飲乾,一陣狂啃,一根雞腿頃刻淨光,雙手微抬,雞骨、錫壺,輕飄飄地四平八穩地飛回桌上,一點聲息也無。
  舉起破袖,一抹嘴,一拍大腹,咧嘴一笑,說道:「丫頭,你瘋師伯將美酒佳餚裝在此處帶出艙,你該不會反對罷,哈!哈!……」
  一聲怪笑,身形一閃,一陣風般已自人隙中掠出艙外,笑聲直透夜空,歷久不散。
  諸人互視一笑,魚貫走出艙門。
  此際海空相連,一片黝黑,碧綠海水此刻茫茫烏黑一片,天空中群星閃爍,除了這時船上尚未熄滅的燈火以及後船射來的兩道極強燈光外,別的再也看不到一點光亮。
  即連位列一代仙俠的五老丐運足目力,極目眺望,也僅能看出六七十丈,再遠便一片黑暗,茫然無見。
  其實,這還是因為後船兩道極強燈光所致,否則五老丐再好目力也只能廿丈以內視物。
  諸人略一眺望,「瘋丐」查義便自怨聲載道的說道:「放著一大桌佳餚美酒不讓瘋要飯的盡情享受,卻跑到艙外欣賞什麼狗屁海景,如今一片黝黑,什麼也看不見,鬼丫頭,你到底搞得什麼鬼?」
  陸菱艷尚未說話,「瘦丐」查禮便自一笑指著後船說道:
  「老二你埋怨怎地?虧你長著一雙眼睛,你難道未看到兔崽子們大發孝心,讓咱們瞧著麼?」
  查義冷哼一聲說道:「這有什麼好看的?明月無明月,美酒無美酒,卻讓我瘋要飯的仁立船頭,看著星斗喝海風,我……」
  查仁突然笑罵道:「老二你當真一輩子也去不掉你那付饞相?難道這位立船頭喝海風的僅只你一人麼?」
  查義怨聲說道:「你老大不饞,拚命讓我跟老四、老五出艙,還不是擔心桌上酒菜被我三人掃個淨光?況且你們站立船頭喝海風那是你們自願的,怨不得別人。」
  查仁笑道:「你若不願在此,大可再回到艙中去煞饞。」
  查義嘿嘿一笑道:「你當我不好意思去麼?我瘋要飯的向來不知難為情為何物……」
  一揮手,接道:「老四、老五!咱們走。」
  跛丐查智一笑說道:「要去你自己去,這個人我們倆丟不起。」
  查義一怔,哇哇怪叫道:「好呀!你們倆人敢情是吃了盂婆湯了,你二哥一番好心替咱們三人爭來一頓酒菜,如今你們二人竟然打腫臉充胖子!真是可惡。」
  話鋒微頓,隨又一笑說道:「嘿!我怎麼這麼傻,你們不去我正好獨享,沒有你們我照樣吃得!各位,待會兒見啦。」
  話完,喜笑連聲地向艙內大步走去。
  查仁睹狀方要張口,陸菱艷向著查仁暗一搖頭,轉向狄仁傑一笑,說道:「『狄怕伯,請你下令,即刻將全船燈光熄滅。」
  狄仁傑聞言頓感為難,急忙向查仁投過一瞥探詢目光,希望這位位列五老丐之首的風塵異人能說上句話兒。
  查仁微微一笑,軒眉輕喝道:「老賢侄儘管下令,有事我替你擔當。」
  狄仁傑暗暗一笑,轉首喝道:「一風,即刻媳去全船燈火,全速前進。」
  話聲甫落,諸人倏覺眼前一暗,全船燈光剎那熄去。
  查義方抵艙門,倏然轉身,雙眉一挑,方待說話,突然觸及查仁一雙冷電般薄怒目光.心中一懍,倏又將話吞回,嘿嘿一笑,向陸菱艷說道,「鬼丫頭,今夕算你厲害,且讓你得意一時,來日方長.你總有求著你二師伯的一天,到那時,嘿嘿!莫怪你二師伯袖手一旁,不聞不問。」
  陸菱艷玲瓏心竅,冰雪聰明,焉有不知瘋師伯所指?倏感嬌靨一熱,腦中百轉.暗忖自己果然得罪這位二師伯不得,妙目一轉,嬌笑說道,「二師伯您老人家且莫生氣,艷兒就是天膽也不敢得罪您老人家,何況日後央求二師伯的地方還多呢!艷兒此舉只不過欲擺脫他們,熄燈在所必然,否則讓他們窺見燈光踉來,咱們勢必功虧一簣,冉說,黑黝黝的悶坐艙中太以無聊,外來看看艷兒這笨辦法豈不更好?」
  查義聞言笑罵道:「鬼丫頭你何不早說?若是你這辦法兒真能擺脫他們,二師伯這頓酒菜犧牲得倒還值得,若是
  狄仁傑突然一笑接道:「老前輩,不,二師伯,如果艷姑娘這法兒不靈,晚輩甘願加倍請二師怕吃喝一頓如何?」
  查義道:「老娃兒,君子一言。」
  狄仁傑隨聲應道:「快馬一鞭。」
  查義人耳此言,心中一喜,方待要笑,倏又喃喃說道:
  「一夜功夫轉瞬而已,似這般僅是熄去燈火,加倍航行,若是在這一夜間無法將他們拋出視線以外,那瘋要飯的這頓酒菜豈不成了畫餅?」
  一頓,又遭:「不過話又說回來啦,瘋要飯的倒不希望這頓酒菜到口,寧願……」
  查仁一笑說道:「老二放心,衝著你這句話兒,不論艷丫頭這條法兒靈與不靈,我擔保你有一頓吃喝好啦。」
  查義喜道:「老大,你這句話兒但願不是說著玩兒的。」
  查仁道:「你最好相信,否則那是你自找煩惱。」
  「好,好!信,信,信!其實,不信又如何?」
  嘿嘿一笑,大步走回。
  諸人聞言見狀,不由又是一陣暗笑。
  陸菱艷突然說道:「狄伯伯,咱們此刻可是偏西北行駛?」
  狄仁傑點頭說道:「不錯,正是偏向西北。」
  陸菱艷道:「請狄伯伯傳諭維持這個方向繼續行駛,不必忽左忽右。」
  狄仁傑雖然一時難以了然她用意何在,但此刻他心中卻莫名其妙地對陸菱艷產生一種敬服之心,聞言毫不遲疑,照樣傳諭。
  陸菱艷妙目略一環顧,舉手理了理雲鬢。
  「此際咱們還可高聲談笑,再過盞茶功夫便要將話聲壓低了,不過最好還是盡可能的使本船不出一絲聲息。」陸菱艷說。
  諸人尚未說話,查義便自詫聲說道:「丫頭,你又要搞什麼鬼?」
  陸菱艷淡淡一笑,說道:「天機不可洩露,此際恕艷兒暫時保密,稍時自會揭曉。」
  諸人聞言,情知此刻要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不如甘脆耐心等候,反正稍時自會揭曉,到那時自能一目瞭然。
  海上周圍一片黝黑,如今但見後艙射來的兩道極強燈光外,別的再無一絲光亮。
  黝黑夜色中一片寂靜,間或地傳來一陣陣海浪沖擊船板的嘩嘩聲。
  諸人閉口默然仁立船頭靜待事態變化。
  奇怪的卻是後船自始至終未聞一絲人聲。
  盞茶不到,諸人漸漸覺出後船射過兩道奇強燈火,竟是越來越弱。
  而且海上周圍也不似先前那等光亮的尚能遠視。
  又是片刻過去,諸人更覺得除了自己這隻船兒外,四周難以看出十丈。
  陸菱艷嬌靨上喜容漸濃。
  諸人數十道目光滿含詫異神色,齊齊凝注陸菱艷嬌靨。
  夜空中原本清晰可見的閃爍星光。此際竟也漸漸難見。
  「霧!」不知是誰,突然一聲輕呼。
  諸人頓時恍然大悟一齊如吃了顆定心丸般,心知陸菱艷這一著必能擺脫後船追蹤無疑。
  「哎呀!」查義首先一聲怪叫,「啪」地一聲伸出蒲扇般巴掌在自己亂髮如蝟的頭上拍了一掌,狠聲說道:「我瘋要飯的怎麼這麼笨,怎未想到……」
  「二師伯,噤聲!」陸菱艷突然一聲輕呼。
  查義倏然住口,卻大步走至陸麥艷面前,輕聲說道:
  「艷丫頭,你這一著已使二師伯口服心服,這頓酒萊犧牲的大以值得。」
  陸菱艷只是妙目霎了一霎,淡淡一笑。
  其實何嘗是瘋丐一人歎服,其他四位仙快,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仲孫雙成無一不是心喜之餘,暗暗心折,更是慚愧。
  這種法兒本不足為奇,但是單單陸菱艷想到,卻不得不使人佩服。
  諸人仁立船頭,向後船一看,但見後船兩道燈光由於海霧遮蔽,已變成兩個迷濛光團,空自發亮,卻無法及遠,當然無法再瞧見這艘船兒。
  狄仁傑脫口說道:「艷姑娘智慧過人,老朽自歎難望項背,看來我這『小諸葛』名號要拱手讓賢啦。」
  仲孫玉一笑說道:「狄老弟不必過於自謙,諸葛臥龍想必今日遇著水鏡!……」
  突然一個冰冷陰側話聲由船後數十丈黑暗中傳來:「查仁,你們五個老不死的可在那隻船上麼?」
  話聲人耳,五老丐方自心神微震,神色一變。
  仲孫玉齊振天已自脫口輕呼:「四邪之三,禿鷹西門豹。」
  仲孫雙成諸女年幼識淺,狄仁傑兄弟也是僅聞四邪之名,卻未見過四邪之面。聞言倏感心頭一震。
  尤其仲孫雙成諸女,乍聞心上人大仇近在咫尺,卻不能奮起為心上人一雪師門之恨,心神一震之後不由倏生一股驚怒,嬌靨剎時堆起寒霜將仇火欲噴的目光齊向船後射去,直欲穿透重霧。
  王寒梅秀眉雙挑,方待出言相叱。
  查仁已自哈哈一笑,軒眉說道:「我老要飯的以為是哪個兔崽子有這膽量放船直追,原來是名震八表的四邪駕到,這就難怪了,老禿子!別來無恙你還沒死麼?另外三個老鬼可在?」
  這句話兒尖損已極,請人方自暗暗一樂,遙空傳來一聲冷哼,冰冷陰側話聲又起:「查老鬼尖損刻薄不減當年,昔年黃山一別,至今已數易寒暑,故人健在可喜可賀,查化子何必玩嘴皮功夫,容西門豹過船,一敘別後如何?」
  查仁冷冷一笑,道:「多謝垂顧,老要飯的如今康健如昔,老禿子不必在老要飯的面前耍花槍,我問你的話兒,你尚未回答我呢。」
  「什麼話兒?」
  「哈!你老禿子是真糊塗或抑是裝糊塗,我問另外三個老鬼可在船上?」
  「不勞動問,西門豹那三個兄弟沒空北來,特囑西門豹問候各位。」
  查仁輕哼一聲,悄聲說道:「四邪向來焦不離孟,你老鬼騙得了哪個?」
  微微一頓,故作不知地輕哦一聲又道:「這倒是出人意料,你們四個老鬼向來形影不離,想不到此番卻落了單,想必另有重大事故,未克分身罷。」
  數十丈後黑暗中,西門豹陰陰一笑道:「落了單又怎麼樣?難道老夫還怕你們五個老鬼把我吃了?查化子果然智慧超人,明人面前不說假話,老夫兄弟確有重大事故在身。」
  查仁迅捷地與諸人交換一個目光,揚聲說道:「這就難怪啦,老禿子,你可有膽告訴老花子是什麼重大事故?」
  「老不死的不用相激,老夫說過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告訴你又有何妨?老夫兄弟與那申屠、皇甫二位找那『一尊』老鬼龜縮之處去了,老化子你有辦法麼?」
  諸人聞言大震,查仁卻忙自傳音說道:「你們不要著急,西門老鬼素性狡黠,更擅攻心,老化子敢擔保,另外三個老鬼必在那隻船上……」
  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說道:「那倒好,斬草務求除根,這一著棋兒下得狠毒已極,老化子希望你們早日達到心願。」
  其實,西門豹之話半真半假,他們確實有人此刻正踏遍宇內的找尋一尊隱身之處,只不過四邪並未參與罷啦。
  查仁有心要試探著問問四邪那種新練不知名的歹毒功力,但轉念一想禿鷹西門豹太以狡黠,這一問不但問不出結果,反而會暴露自己弱點,弄巧成拙反為不美。
  腹中閃電一忖,遂明知故問地說道:「老禿子,你不與你們那班狐群狗黨一同前往找尋『一尊』窮酸,卻千里迢迢,不辭勞苦地跟定我們做甚?」
  西門豹冷冷一笑道:「老化子你這是明知故問。老夫索性告訴你吧,我那幾位兄弟負責找尋老的,老夫我卻負責追殺小的,這你可滿意麼?」
  查仁尚未說話,查信已自冷冷說道:「西門老鬼,你自忖一人能夠應付得了小的麼?海風頗大,小心你那根狗舌。」
  「是查瞎子麼?你那雙狗眼尚未復原麼?這一點老夫可以告訴你,老夫一人對付那柳小狗巳是綽綽有餘。」
  查信冷冷說道:「多謝垂顧,狐鼠橫行魍魎遍佈,老化子眼睛正好眼不見為淨,少生魔崽子們的氣,但老化子眼瞎心不瞎,你們那點鬼蜮伎倆尚瞞不過我瞎子,你們也想以對付老的方法對付小的,可對!禿子?」
  西門豹子笑一聲道:「查瞎子你也太以小視四義了,對
  付一個小輩何用我兄弟四人聯手,老夫一人已嫌有辱身份。」
  「瘋丐」查義突然怪笑說道:「奇聞,奇聞,四邪老鬼居然自珍羽毛,重視身份,哈。」
  「查瘋子!」西門豹毫無喜怒地冷冷說道:「且容你狂吠一陣,總有一天老夫要與爾等算算總帳。」
  查信冷冷說道:「何必總有一天,西門老鬼若是有興何妨過來玩玩?」
  「老夫早有此意,可惜爾等欠膽龜縮霧中耳。」
  查信道:「老鬼你又不與你瞎大爺一樣,我等自在此處你難道看不見麼?」
  「查瞎子不必逞口舌之利,老夫稍時再與你說話……」
  微微一頓,又道:「查仁,你問完老夫了麼叩
  查仁一怔說道:「禿子,老要飯的問完了,你待怎地?」
  西門豹嘿嘿一笑,說道:「當著名滿宇內的五老丐之面,西門豹又待如何?只不過有幾句話兒要問問你,不知你可有膽據實相告。」
  查仁道:「何謂有膽?老要飯的知無不言,老要飯的一生也無不可告人之事,不過要視事之大小,人之善惡而言,你且說說看。」
  西門豹道:「看來老夫這希望要落空了!大化子,你可敢告訴老夫,柳小狗去了何處?」
  查仁暗忖一聲:「正題兒來啦!」
  哈哈一笑,揚眉說道:「你老禿子倒有自知之明,不過你老鬼既然問了,有來有往,老要飯的好歹得給你個答覆,柳娃兒往去處而去,至於有何貴幹,這是天機不能洩露,總之,老禿子你趕快準備後事就對啦。」
  西門豹遙遠突然揚起了一陣桀桀怪笑,笑聲不大,卻震得海霧四飛,碧波蕩漾,諸人血氣翻動,五老丐耳際嗡嗡作響,海霧瀰漫的夜空中傳出甚遠,歷久不散。
  笑聲一落,西門豹冷冷說道:「老夫年屆人土,後事早已預備就緒,只可惜十數年來一直無人有此能耐為老夫送終,確是令人失望的緊。」
  諸人連五老丐在內,俱被西門豹造才那一陣低聲怪笑震懾得臉色連變,人耳此言,查仁方欲還以顏色。
  仲孫雙成一眼瞥見海霧中後船上那兩團燈光已逐漸擴大,似乎已追近三十丈以內,回顧陸菱艷忙道:「艷妹,他們已追近啦。」
  陸菱艷聞言一怔向船後望去,可不是?西門豹已趁著適才雙方答話間,循聲迫近。
  嬌軀一閃,撲至查仁面前,一扯杏仁破袖,輕聲嬌嗔說道:「大師伯,你看,都是你,明知他們會循聲跟來,你卻偏要與他們囉嗦。」
  查仁聞言頓時醒悟,一掌拍在自己頭上,狠聲說道:
  「西門豹的是狡黠可惡,老要飯的險些明知故犯落入網中,丫頭,為今之計呢?」
  陸菱艷繃緊了嬌靨說道:「大師伯話說完了麼?」
  查仁雙目一瞪,笑罵道:「鬼丫頭不要得理不讓人啦,快點兒發號施令罷。」
  陸菱艷展顏一笑,轉過嬌軀,壓低了聲音道:「從即時起,不管何種情況,縱使對方惡言相加,咱們這方面卻要問聲不響,一絲聲音也不要發出,否則……」
  劃空突然傳來西門豹話聲。「查仁,對老夫適才的話兒你有何感想麼?」
  陸菱艷微微一笑,接道:「如果我料得不差,再過片刻,他可能會破口大罵,說不定還會賣弄他那鬼哭狼嚎,只是萬祈各位保持肅靜,不要理他……」
  突然:「查仁,老夫問你的話兒,你可聽見了麼?」
  話聲中已可聽出西門豹已生薄怒,且微生焦急。
  陸菱艷暗暗一笑。
  接著輕聲說道:「快啦!咱們別管他,讓他一人去空自狂吠罷!」隨又轉向狄仁傑道:「狄伯伯,請傳諭船改孤島方向行駛。」
  狄仁傑此際已對這位風華絕代的陸菱艷佩服得無以復加,自然唯命是從,微一點頭,一逕自低聲傳諭下去。
  儘管諸人暗暗佩服陸菱艷不已,黑暗中俏姑娘雲姑的如花嬌靨上卻不時泛起一絲不屑神色。
  船頭甫自轉過,數十丈外黑暗中禿鷹西門豹話聲又起,怒聲說道:「查化子,你敢是耳朵聾了麼?」
  「查化子,你敢是挺屍了麼?」
  查仁雙目神光一閃即隱。
  「查瞎子,你們老大不敢與老夫答話你敢麼?」
  查信輕輕地冷哼一聲,卻忍著閉口不言。
  突然,西門豹揚起一陣冷笑,笑聲一落,滿含不屑地道:「名震宇內,位列仙俠的五老丐許久不見,竟變得膽小如鼠,做起縮頭烏龜來了,這倒是出老夫意料之外!哈,哈
  一陣狂笑過後,西門豹話聲沉寂了片刻,但這陣狂笑無殊支支利劍刺入五老丐心中。
  黑暗中,五位仙俠神色連變,渾身輕顫,鬚髮俱張,顯然心中已是氣怒到了極點,但仍然強自按捺著,幾次將口數張,欲出言喝罵,但話到嘴邊,略一思忖利害,卻又將之吞回腹中,運用著超人的忍耐,承受著這比死還要難受的羞辱和諷譏。
  其實,這也難怪五位仙俠胸中憤怒到了極點,自成名已來,五老丐何等受人推崇,何曾受過今夕這種氣?
  這邊五位仙俠神色怕人地強自按捺著胸中怒火。
  一邊陸菱艷卻將一顆芳心高高懸起,一雙柔荑緊握,掌心中也自漸漸滲出汗來。
  一雙妙目焦慮地緊緊盯在面前五位師伯神色剎那數變,變得神情怕人的一張臉上,緊張得幾乎忘卻了呼吸。
  因為五位仙俠中,甚至請人裡,任何一人忍耐不住出言叱罵,或是弄出一些較大的聲響,均難逃過功幾通玄的「四
  邪」靈敏聽覺,果如是,雖不致功虧一簣,但勢必多費一番手腳。
  而且時間過得極快,至天亮時分不過轉瞬功夫,要想擺脫「四邪」跟蹤,勢非將他們拋諸視線以外不可,否則,一絲船影兒也難逃過四邪犀利目力。
  然而如今雙方距離不過卅餘丈,這還是靠著天時,才能使他們茫無所見,但這卅餘丈距離若以整個大海來論卻又近在咫尺,如不把握這千載難逢的絕佳時機,遠遠地撇開他們,導他們於歧途,後果勢難預卜。
  禿鷹西門豹一陣狂笑之後,半晌未聞動靜。
  五老丐面色也因之漸漸趨於正常。
  陸菱艷一顆芳心也慚鬆弛,舉起柔荑,一理雲鬢,方自暗吁一口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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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31:21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驀地,一聲冷笑劃空傳來:「好一批狡猾的東西,你以為如此這般地龜縮裝死就能利用這夜色濃霧瞞過老夫麼?這豈非癡人說夢?老夫練就『天眼通』神功,早將你們一個個看得清清楚楚了,偌!你們不是一個個畏縮可憐地位立船頭麼?」
  諸人入耳一聲「天眼通」方自心中一緊,但旋即聽出西門豹話聲是從船舷左方海面透過濃霧傳來,而且聽出他仍是面向西北發話,不知請人乘坐的這艘船兒,此際正在他右方不到卅丈餘,心中卻又不由一鬆地暗吁一口大氣。
  王寒梅忍不住方欲輕罵一聲:「真個皮厚得可以。」
  「真」字未出,「膀丐」查信卻已傳音諸人,笑罵說道:
  「這兔崽子委實狡黠的可以,老要飯的竟險些中了他的詐術,他這份皮厚功夫卻也委實令人佩服,空有一雙狗眼,卻連我瞎子都不如……」
  諸人方自相視,啞然一笑。
  西門豹話聲又起:「你們這批東西的忍耐功夫委實高人一等,要是我拼上這條老命也要保全自己半世英名。」
  查仁聞言,不由雙眉倒挑地咬牙暗忖道:「好一張狗嘴,錯過今夕老要飯非要與你拚個死活不可。」
  「瘦丐」查禮人目查仁神情,以為他已難以忍耐,微微一笑,忙地傳音說道:一老大,我已想開了,童言無忌,任他罵吧,反正不痛不癢,他那條狗命不值錢,我卻想多活兩年呢。」
  查仁將目光轉注查禮,方一微笑頷首。
  「怎麼?還不出聲?好!既是如此,查老鬼你可莫怪我西門豹不擇手段,雲兒,你兄弟與我盡情罵罷!」西門豹話聲已自左前方約十餘丈海面來。
  顯然,「四邪」乘坐的那條船兒已在夜色濃霧中失去獵物,漸漸偏向西北而去。西門豹話聲甫落,修聞「青面狼」雷天雲故作囁嚅地說道:「師父,那隻船兒上坐的是宇內仙俠五老丐及多位高人,雲兒怎敢輕捋虎鬚。」
  「什麼虎鬚,如今已是老鼠鬍子,所謂『虎』者,不過應有其表而已,你們六兄弟只管盡情的罵吧。」
  「師父,你老人家此話欠妥。」
  「怎麼?」
  雷天雲嘿嘿一笑道:「師父,請想錯過今夕,冤家路窄,狹路相逢,雲兒兄弟若是與你老人家在一起,那五個化於頭兒自然不敢欺侮雲兒兄弟,但若是雲兒等……」
  「雲兒你不要說啦!」西門豹哈哈一笑說道:「五個老不死正是那種專門以大欺小,畏強凌弱之輩這倒不可不防,這樣吧!五個化子你們不敢罵,罵罵別人也好,諒他們不放輕哼一聲。」
  查仁自暗忖一聲:「你這六條狼兒倒有自知之明,若是敢對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出言不遜,老要飯不把你們六條畜牲剝皮抽筋才怪。」
  仲孫玉清人聞言,方自雙眉一挑。
  番天雲已自遙遙一聲:「雲兒遵命。」
  話聲微頓,嘿嘿一笑,聲調一轉卑鄙下流地又道:「在下『四義』門下,『勾矚六狼』『背面狠』雷天雲敢請前面那隻船兒上的幾位美似天仙的姑娘們說話。」
  諸人聞言一怔之後,隨即恍悟對方用心,不由怒火向上一衝,切齒暗罵之餘卻不由暗暗擔心幾位冰清玉潔,外柔內剛的姑娘是否受得了這一番無恥下流的謾罵。
  果然,仲孫雙成諸女聞言.剎時寒霜堆上嬌靨,幾雙妙目幾欲噴出火來.即連原先矚眾忍耐的陸菱艷一雙秀眉也自微微一剔,目中神光一閃即隱。
  諸人睹狀不由更為氣怒,也更為擔心,查仁更是狠聲傳音,勸慰說道:「為了柳娃兒,丫頭們務必千萬忍耐,只要錯過今夕,老要飯的保證必使你們出此一口怨氣……」
  話聲方落,劃空傳來六狼的一片謾罵,儘是些不堪人耳的污穢難聽的活兒,極盡卑鄙下流之能事。
  幾位姑娘一個個俱是風華絕代的巾幗紅粉,冰清玉潔,平素姐妹之間且不苟言笑,如何能受得了這片不堪入耳淫穢謾罵。
  一個個氣得嬌軀顫抖,花容失色,銀牙碎咬,妙目盡
  赤,但卻為顧全大局,一個個儘管怒火高漲,殺機狂熾,卻是猶自強忍著。
  即連身為男人的五老丐、仲孫玉諸人人耳對方這番話兒,也恨不得將他們抓在掌中,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六狼話聲漸去漸遠,漸漸地已出卅丈外。
  五老丐諸人一方面將六狼恨之入骨,一方面目光卻滿含萬般憐愛地注定幾位姑娘,暗暗讚歎姑娘們果然深明大義,能忍人所不能忍,暗忖只要能再換過片刻,待對方船兒去遠,一切就算過去啦。
  六狼謾罵聲中,俏姑娘突然自乃祖背後跨出,妙目異采畢露地一掃諸女,憤然說道:「你們忍得住,我可忍不住了,我非要先罵他們幾句出氣不可……」
  倏地轉過嬌軀,方待揚聲欲罵。
  仲孫玉眼明手快,不暇思忖,手隨意動,遙空一指點向雲姑昏穴,閃過身形,扶住雲姑嬌軀交與徐振飛,歉然一笑,低聲說道:「事非得已,徐老哥萬勿見怪。」
  徐振飛自己攔阻不及,正感羞慚間,聞言見狀,忙地接過愛孫女,愧然說道:「仲孫大俠此話豈非更令徐振飛羞愧欲絕,若非仲孫大俠及時攔阻,我祖孫一身罪孽重矣。」
  仲孫玉聞言肅然起敬,一笑說道:「徐老哥暫勿拍開雲姑穴道,以免她難以忍受之下有甚差錯。」
  徐振飛滿懷感激地點頭,說道:「這個小老幾省得……」
  目光ˍ注懷中昏迷的愛孫,一歎接道:「這丫頭父母早喪,小老兒又是嬌縱過甚,有甚差錯請仲孫大俠多擔待。」
  仲孫玉笑道:「徐老哥怎地見起外來?此乃人之常清,何過之有,再說……」
  倏聽身後傳來數聲問哼,忙一回顧,原來自己愛女博人,均由五位仙俠出手點了穴道,心知五位仙俠乃是目睹自己措施,被觸發靈智,迫不得已出手,以防萬一。
  暗暗一歎,接道:「徐老哥請看,小女及諸位姑娘何嘗不是……」
  話未說完,六狼罵聲頓寂,接著劃空傳來西門豹急怒話聲:「查化子,你們這份忍耐功夫,確令西門豹歎服,不過先不要得意,老夫總有法兒迫你們出聲。」
  查仁心中一動,不由暗道一聲:「要糟。」
  方欲傳音請人運功準備,遠方海面突然傳來一種極其尖銳的奇異嘯聲。
  查仁心中一震,方自暗道:「『攝魂嘯』!好歹毒的東嘯聲突然一變高昂,上透雲霄,響觀大海,碧水為之起波,濃霧為之激揚。
  諸人驟不及防,修地頭腦一昏,一顆心幾欲奪腔而出。
  查仁自然識得此種功力之歹毒霸道,心知眼下諸人除自己五兄弟尚能運功抗拒頓飯功夫外,其餘諸人片刻之後,必然忍受不了這錐心刺骨的痛苦,而至神智昏迷地狂呼出聲。
  心中一急,忙自傳音說道:「老二,你們還不快出手!
  突然,徐振飛身形一晃,首先仆下,緊接著仲孫玉諸人也自身形搖搖欲墜,船尾接著傳來數聲輕微悶哼。
  查仁心中一驚,顧不得再照顧諸人,身形一晃,閃電般向船尾撲去。
  其他四丐跟著閃身,出手如電,運指如風,連點諸人穴道,剎那間躺下一大片。
  不過轉瞬功夫,查仁已至船後點了狄氏諸人穴道,去而復返,與其他四丐同時跌坐船板上,運功抗拒禿鷹西門豹歹毒霸道無倫之「攝魂嘯」。
  此際,西門豹「攝魂嘯」聲轉得更為高昂,直如一縷尖音,一縷游絲。
  「叭!」「叭!」數聲輕響起處,船艙木板已自龜縮數塊。
  閉目趺坐的一代仙俠五老丐,渾身倏起一陣輕顫,五人額上也自漸現汗跡。
  好在禿鷹這種「攝魂嘯」也是一種極為耗費真元的功力,不能維持過久,頓飯之後,一方面因雙方距離已經拉得甚遠,一方面也因禿鷹本人難以久持,嘯聲遂漸趨於低落,慢慢沉寂,接著隱隱傳來西門豹嘶聲大罵。
  至此,五老丐方自睜開雙目,緩緩站起身形,齊一揮汗,運日一望,不由餘悸猶存地各自暗道一聲:「好險!僥倖。」
  船板上昏迷諸人,個個酣睡未醒,夷然無傷,但船艙木板俱已四迸五裂,損壞無整,高懸雙帆也自變為裂帛數片,迎風招展。
  查仁收回目光,面色凝重異常地暗自忖道:「一別數載,這魔崽子功力進境竟然如此驚人,四邪中功力僅列三四的西門豹尚且如此,其他三邪可想而知,看來柳娃兒不得『玄玄真經』難以報仇雪恨,掃蕩群魔之言不虛,柳娃兒此去如何?又令人難以預卜,唉!但願他如願以償,早日將這些東西除去,否則魔劫一興,俠義中人將無瞧類啦……」
  至此,暗暗一歎,轉向其他四丐又道:「你們四個暫時且慢拍開他們穴道,容我先至船後看看再說。」
  說完,閃身而去。
  轉瞬間又自折回,目光一掃船板上請人說道:「我已拍開船後諸人穴道,囑他們加速行駛,以便天亮以前駛離老禿子那班兔崽子視線以外,這些娃兒暫勿動他,索性讓他們睡上一覺,俟快天亮時再行拍醒他們,免得他們醒來以後,憶起前情再出差錯。」
  略一思忖,又道:「稍時他們醒來,咱們幾個老不死的千萬不可將心中的憂慮現於面上,以免……」
  「瘋丐」查義突然抬手一指船艙說道:「沒有用,娃兒既不是瞎子,一個個又俱是鬼靈精,他們醒來後,一見龜裂船艙與那迎風招展的船帆,焉能……」
  查仁心中想是煩躁已極,一揮手止住查義話頭,輕聲一歎說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聽其自然啦……」
  微微一頓,略一四望,又遭:「此刻離天亮尚早,咱們就此席地打坐養養神吧!萬一咱們甩不掉那些兔崽子,天亮以後說不定有一場劇烈搏鬥……」
  話聲至此,面色一莊,國射神光地接道:「如果明日萬一動起手來,斷不能令這些娃兒們出手,你們記下了。」
  查信突然一笑,說道:「老大,你這交待算是多餘,你想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會讓這些娃兒們冒險麼?」
  查仁望了查信一眼,苦笑一聲,一言不發,席地坐下。
  他這一默然坐下,四丐自然也隨之坐下。
  不知過了多久,這五位仙俠方始漸漸醒來。
  經過半夜調息,俱感精力充沛,疲乏一掃而光。
  睜眼一看,霧已漸趨稀薄,依稀可以看出海天相接之處,天色已泛魚肚白。
  查仁首先站起身形,深吸一口清新空氣,略一眺望視力範圍內連一點影也看不見,心中不由大定,逕自大步走向船後,看看掌舵狄氏請人情形。
  方至船後,秋一風已自急步迎前躬身說道:「老神仙起得好早,再說昨夜曾至前艙探視,見五位老神仙俱在打坐,故而未敢驚動。」
  查仁帶笑向著狄氏諸人點頭一聲:「各位辛苦。」
  轉注狄一風說道:「小娃兒,一夜未曾合眼,可覺有些疲累麼?」
  狄一風道:「再晚自幼生長於海上,終日與浪濤搏鬥,這種日子過慣了,三兩夜不眠那是常事,故而未覺有一絲疲乏。」
  查仁望著眼前這皮膚黑亮,神情粗獷中帶著一份稚氣的青年,微笑點頭說道:「好!好,遼闊大海不但能鍛煉一個人的體魄,且能開闊一個人之心胸,我以前最討厭水上生涯,一日夜來目睹這些陸地上任何等一處均難比擬的天生奇景,倒漸漸地有些喜愛起它來,若無大風大浪,老化子倒真願終年寄跡海上……」
  儘管心中是何憂慮,面上卻是一絲也未帶出,恍若昨夜之事一場惡夢一般。
  微微一笑,轉目向前略一眺望,接道:「狄娃兒,依你來看,咱們何時方能抵達孤島?」
  狄一風道:「如若無甚變故,咱們今日過午便可到達。」
  查仁聞言神情方自一喜,狄一風忙又說道:「再晚這變故二字乃是指海上一切自然變化,譬如風雪……」
  查仁微一擺手,笑道:「這個老要飯的知道,其實,除了這些令人束手的自然變故外,別的無論什麼力量也無法阻住咱們的行程。」
  狄一風突然笑容一斂,神色一轉,憤然地指著龜裂船艙說道:「老神仙,那條船兒上究竟是什麼人,這般可惡,好好兒一條船兒……」
  查仁人目秋一風神色,暗暗一怔,道:「你難道沒有聽過武林中人談虎色變的『勾漏四邪』麼?」
  狄一風道:「再晚未聽到過,不過顧名思義卻知道他們必是邪惡之輩,而且也知道他們的功力甚高。」
  查仁點頭道:「不錯!他們委實不是好東西,武林中人雖然表面上極為畏懼他們,但內心卻無不恨之入骨,正如你所說他們功力很高,所以儘管恨之入骨但卻無一人敢輕捋虎鬚,狄娃兒你怕麼?」
  秋一風兩道濃眉微微一軒,虎目中閃爍著仇恨怒火,毅然說道:「再晚自幼至今從不知什麼叫怕,儘管他們功力高與天齊,有朝一日再晚也必要向他們索還這一筆捐船之債。」
  此言一出,查仁不由悚然動容,暗忖:「看不出這娃兒傲骨天生,膽氣如此之壯,倒不失為一塊未琢璞玉,可造之才,老化子自感慚愧……」
  心中突然一動,略一思忖,微笑說道:「娃兒,如果老要飯的老眼不花,你現有的功力足以抵過江湖一個二流角色。」
  狄一風一張黑得發亮頗為英武的一張臉上突然一紅,窘迫地說道:「老神仙神目如電,再晚自幼嗜武,也曾習過兩套莊稼把式,只是恨未能得遇名師,若說能抵過江湖二流好手,那是老神仙過獎,再晚……」
  查仁突然說道:「狄娃兒,在老要飯的面前不必過謙,老要飯的不喜歡這一套……」
  面色一莊,雙目神光湛湛地凝注狄一風,接道:「狄娃兒,我老要飯的平生最愛管人閒事,不能眼見一塊未雕璞玉如此埋沒而不顧,老要飯的有心成全你的心願,給你推薦一位名師,你可願意?」
  獄一風神情一震,激動神色一閃,倏又一笑說道:「老神仙請勿過於期望,再晚雖說恨未遇名師,但卻頗有自知之明,多謝……」
  查仁突然沉聲接道:「娃兒,老要飯的雖然懶散成性,但卻一生從未打過誑語,怎地不到片刻你竟前後判若兩人?
  老要飯的自忖老眼未花,不說別的,只你骨膽二氣已頗投我老人家心意,不然就是磕破了頭我也懶得理你,現在廢話少說只問你願不願意?」
  查仁話兒一點不差,這種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天大福緣,別人就是做夢也夢不到,更不用說求了。
  其實,這也是狄一風福緣深厚稟賦甚佳,再加上這一番遇合,才使查仁目睹璞玉,動了愛才之念,只此一念,卻又為武林中培育出一朵奇葩,為後日武林大放異采。
  至此,狄一風方始信以為真,幾疑置身夢中,怔了片刻,突然全身一陣顫抖,虎目含淚地納頭便拜,顫聲說道:
  「再晚拙於言辭,心中千言萬語一時難以盡道,承蒙老神仙不以頑朽降恩垂愛,不啻再造,再晚終身不敢或忘。」
  查仁面色稍霽,微一揮手,抬起狄一風身形,微笑說道:「狄娃兒不必如此,老要飯的適才說過,我素性懶散,不喜俗禮,你且定下心神,老要飯的還有話說。」
  狄一風一個身形被查仁輕描淡寫隨手揮出的一片無形勁
  氣抬起,震駭欲絕地方自一呆,聞言忙地收斂心神,強忍心中激動,肅容垂手而立。
  查仁人目斯情,不由又是一陣讚歎,暗暗點頭忖道:
  「老要飯的眼力不差,此子日後成就更不能凌駕於柳娃兒之上,但超越武林群倫,該是意料中事!不是這番遇合,這塊未琢璞玉,豈不白白給糟蹋啦……」
  略一沉吟,抬眼說道:「狄娃兒,你是喜歡和尚還是喜歡道士?」
  狄一風自然一時難以明瞭查仁話意,一怔脫口說道:
  「兩者比較起來,再晚較為喜歡道士那種飄然出塵……」
  查仁暗暗一歎,徽一擺手自忖說道:「一啄一飲莫非前定,看來武當合該光大,這娃兒福緣不淺……」
  面色一莊,肅然說道:「娃兒,將你薦人何人門下老要飯的已有腹案,但目前不擬告你,好在此事一了,老要飯的便會讓你如願以償……」
  微微一頓,雙目神光突射地凝注狄一風接道:「不過老要飯的事先可以先告訴你一點,此門中規法極嚴,如有違犯重則喪命,輕者逐出門牆,到那時連老要飯的也救不了,該怎麼做你自己知道,老要飯的懶作贅言,若有不願,此時不妨說明,免得日後懊悔。」
  狄一風神情恭謹異常地肅然說道:「這種曠世難求福緣,片刻之前就是想也不敢想,再晚感恩狂喜猶恐未及,哪有懊悔之理,多謝老神仙金玉良言。」
  查仁暗一點頭,尚未說話,狄一風眉宇間倏地掠起一片堅毅不拔的精神,英氣四溢地又遭:「再晚身受老神仙提拔大思無以為報,就是粉身碎骨,腦漿塗地也不敢絲毫負老神仙厚愛,老神仙但請寬心。」
  誠懇之情,溢於言表,聽得查仁老懷大慰,哈哈一笑,手撫秋一風肩頭,說道:「娃兒,你是老要飯平生僅見的第三人,有你這一句話兒,老要飯的尚有何心不能寬,好好兒的幹,唉吒風雲,揚威宇內,光大武林,老要飯的拭目以待。」
  狄一風吃這一句話兒激動胸中豪氣,濃眉雙挑,目射異采地朗聲說道:「只要狄一風有此一日,如『四邪』這等不是人之人,狄一風要叫他們一個個伏屍掌下,一個不留。」
  查仁心中一震,方自暗道一聲:「這娃兒好重殺孽,武林中有柳娃兒與他,看來這些魔崽子將要……」
  身後突然有人怪聲呼道:「壯哉!豪氣萬丈,上干雲霄,膽氣之大,我自歎不如,有此雙英,群魔何愁不滅?老大,你何處找來這般舉世難覓,萬中選一的奇葩異材?」
  狄一風與查仁對面而立,自然看出來人正是「瘋丐」查義,神情恭謹地方一躬身。
  查仁已自頭也不回地笑罵說道:「老二,你躲在一旁竊聽我與秋娃兒談話良久,腿該站酸了吧!這塊未雕璞玉若非我及早發覺,豈不白白糟蹋了。你們還未動手拍醒他們麼?」
  查仁說話間查義已自來至跟前,聞言先不答話,瞇著一
  只老眼將狄一風端詳片刻,方始連連點頭地說道:「不差,不差,你那一雙老眼果然尚未昏花,這娃兒先天稟賦萬中難覓其一,委實是塊未琢璞玉……」
  向著狄一風咧嘴一笑,又道:「娃兒,胖化子適才問你喜歡和尚抑或喜歡道士,這句話兒用意甚大,你福緣不淺,你可知他要將你薦往何人門下麼?」
  狄一風窘迫一笑,赧然說道:「再晚愚昧,不知老神仙欲將再晚薦人何人門下。」』
  查義微一搖頭,說道:「若不是胖化子有言在先,我瘋要飯的必然會告訴你此人是誰,你不知『四邪』那四個魔崽子尚有可說,這幾個人兒你卻應該有個耳聞,若是身為武林中人,連這幾個人都不知,不但是絕不可能,甚至別人會笑你是太以槽懂無知,因為這幾個人兒無論名氣、武學,都比我們五個老不死的為大,但卻沒有我們五個老不死的聽來怕人,令人頭疼,那是因為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嫉惡如仇,鐵面無情,再則……」
  查仁突然搖手佯怒說道:「好啦好啦!你有完沒有,即將入土的年紀,一個大男人怎地這般婆婆媽媽,沒完沒了!
  我適才問你的話兒你可曾聽見?」
  查義倏然住口。聞言一怔說道:「適才何曾問過瘋要飯的什麼話兒?」
  那付神態連旁邊肅然垂手而立的狄一風都險些忍俊不住。
  查仁更是啼笑皆非地笑罵說道:「我說如何?你竟然忘得一乾二淨,我說你可曾拍開那些娃兒……」
  查義突然「哦」地一聲,擺手說道:「夠了,不用說了,我明白了,沒有你老大的令諭,我們如何敢擅自動手?」
  查仁一怔,不由跌足大笑說道:「我簡直拿你們沒辦法,怎地這般食古不化,我不是說過天亮以後再出手拍開他們麼?如今天已大亮,魔崽子們也不見了,還讓他們睡個怎地?真是。」
  話聲一頓,轉向狄一風說道:「娃兒,你且在此領著他們加緊操作,老要飯的王船頭看看,此事一了,老要飯的自有安排。」
  瞪了查義一眼,輕喝一聲:「走。」
  狄一風但覺眼前一花,連個「送」字都未來得及出口,二位老神仙俱已不見。
  被這前所未見的絕世身法震懾得方臥一呆,腦中倏又百念電轉,略一思前想後,狂喜之餘,恨不得張口大叫幾聲,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
  船頭這邊查仁與其他四丐已自出手如電,運掌如飛地動手拍開請人穴道,哪消轉瞬,請人一個個已自船板上站起。
  方一睜眼,人目天已大亮,已是不由一怔,再略一環顧,更已齊齊知道此際已將「四邪」遠遠拋開,那條船兒已不知駛往何方,茫茫碧波一望無際,大海瀰漫,海天相接。
  縱有萬般憤恨,卻只有徒呼負負而已。
  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徐振飛諸人,雖然而上恨色猶存,但卻不好說些什麼,只是互顧默然。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狄映雪諸女卻是妙目微紅,泫然欲泣地猶自恨聲不已。
  尤其王寒梅更是面布寒露,秀眉雙挑,咬碎貝齒地狠聲說道:「昨夕無端遭此無法還口、更無法動手的凌辱,他日哀牢、勾漏山上,我要將他們一個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以報昔日血海師仇、昨夕之恨!尤其雷天雲那六隻畜牲,我若不將他們狗舌一根根拔下誓不為人。」
  杏仁人國王寒梅空自憤恨的神態,禁不住暗暗好笑,但深知她與其他請女一樣,僅是性烈異常,此時笑不得,加以他愛極了這幾位寶貝丫頭徒兒,昨夕眼見心頭之內無端受辱,萬般無奈之餘,只有耳朵聽著,閉口忍著,可以說是受足了怨氣,也更不忍笑出聲來。
  表面上仍然輕疫雙眉地憤然說道:「梅丫頭不必空自憤恨,魔崽子們如今已不知死往何處,於事無補,你的話兒不錯,咱們此時暫作忍耐,且容他們狠獗一時,有道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只要報應來臨,這批魔崽子終必一個個授首咱們掌下,到那時你要飯的師父必然讓你們幾個娃兒快意仇恨,連本帶利地要回來就是。」
  幾位姑娘雖然僅是一臉恨色地秀眉雙挑,妙目微紅,但卻均是好好兒地,經此一說,卻突然各自嚶嚀一聲背轉嬌軀,一腔憤恨,萬般委曲地痛哭起來。
  五老丐諸人不虞有此,一任之後,忙自走過去齊聲慰勸,手足無措地忙了半晌,諸女方自漸漸收淚。
  諸人均忙著照顧仲孫雙成諸女,卻均未注意到此時正有一人仁立一旁,嘴角上噙著一絲令人難見的冷笑,雙眉微剔,一臉不屑神色地冷冷注定諸人,俟得請女收淚,她卻將一顆髮鬢微蓬地烏雲螓首別過一旁。
  諸女收淚之後,由於諸人默然無言,空氣頓時陷人一片沉寂,片刻之後,查仁方始打破沉默突然向狄仁傑說道:
  「老賢侄,今早我聽一風娃兒說,』」如無特別變故,咱們午後便可抵達孤島,此話可真?」
  諸人聞言方自精神一振,狄仁傑已自點頭說道:「一風說得不錯,不過照此刻風向來說,如果能長此不變,咱們也許不必等至午後。」
  此言一出,適才原本悶悶不樂的諸人,剎那之間雙眉盡展,代之而起的是一付難以形容的欣喜。
  尤其是仲孫雙成諸女,嬌靨上更是漸漸堆起一絲令人難以體會的甜蜜笑意,與片刻之前那如帶雨梨花般神態判若兩人,變得真快,「情」之一字魔力委實太大,昨夕使她們忍受人所不能忍的謾罵,今朝卻又令她們由珠淚泅流,變為櫻桃綻開。
  諸人睹狀,心中不由一鬆,互相交換一個會心微笑。
  查仁更是忍不住地搖頭大笑說道:「你們這幾個丫頭真是豈有此理,外加莫名其妙,先前猶各自掩臉,哭得如同淚
  人兒一般,急得我老人家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如今卻又快似閃電地換上了一付面孔,看來『女孩兒家心倩恍如天氣一般,令人捉摸不定』這句話兒委實一些不差。」
  仲孫雙成諸女人耳此言,妙目流波地互視一眼,登時嬌靨飛紅,螓首倏垂。
  諸人聞官睹狀也自不由地笑出聲來。
  其中只有一人未笑,那便是俏姑娘雲姑。
  另外一人卻是方笑兩聲便自神情一震地倏然住口,那便是仲孫玉。
  使他方笑兩聲,神情一震而至倏然住口的是狄映雪的嬌羞不勝神色。
  別人欣喜之餘均未在意,但卻讓心細如髮的仲孫玉看出端倪,薑是老的辣,狄映雪之所以如此,仲孫玉焉有不知之理?神情一震之後,不由雙眉微蹙地暗暗忖道:「不想含煙這孩子情孽如此深重,眼下又是一個,若以含煙性情,將來怕不是一樁麻煩……」
  但轉念一想,萬事皆天定,半點不由人,如系天定,絕非人力可以挽回,只要不導致情天生變,鑄成遺恨即是萬幸,自己女兒雖是能容人之人,陸菱艷也是以己度人,不致有甚話兒,但性烈如梅丫頭者則不知如何啦。
  腦中閃電百轉,略一思忖,便自暗暗有了決定。
  任他仲孫玉如何心細如髮,他卻與諸人一樣地未曾注意到俏姑娘的多次異樣神色。
  有事便長,無事便短,正午不到,無名孤島便已遙遙在望。
  年輕一輩的仲孫雙成諸女芳心之中,自然是欣喜若狂,嬌靨之上此時再也難掩心中欣喜,並肩攜手地佇立船頭,妙目遙遙凝注遠方一片綠影霎也不霎一下。
  但年老一輩的五老丐、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卻是船兒越近孤島,雙眉蹙得越深。
  因為他們即將面臨一次前所未有,傳出去足以震動字內的事兒,這事兒是吉、是凶、是安、是危、是利、是害,片刻之後即將在自己面前揭開。
  尤其此中更包括了一位蓋代奇才,一身系天下武林安危靜亂的柳含煙的安危。
  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兄弟此時正懷著一顆忐忑心情,憂喜參半,坐立難安。
  五位前輩仙俠除此而外,卻更多了一層負擔,此時正自深裡雙眉,埋首深思良策,以防萬一船抵岸邊之際,是否也讓這些年輕娃兒一同人島涉險。
  讓他們去吧!對方又是功力強過一尊,宇內無敵不知來歷的一個怪人。
  不讓他們去吧!眼下諸女幾乎無一不與柳含煙有著密切關係,斷斷不會答應留在船上。
  腦中紛亂,諸般利害紛至沓來,思忖半晌,杏仁首先想出一個不算完美的辦法,將頭一抬方待喚過諸人,尚未說道。
  諸女便自玉手齊指孤島,嬌聲呼道:「快看!岸邊有一隻小船。」
  諸人神情一怔,上百道月光齊齊順著諸女手指望去。
  原來此時龐然孤島已近在目前,近海處一片沙灘前正有一隻小船隨波蕩漾。雖說近在目前,這隻小船仍是小得恍如一枚貝殼。
  諸人略一眺望,查義首先大叫道:「你們可曾看見那隻小船上站著一個人兒,正向咱們這隻船兒揮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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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33:57 |只看該作者
 查仁微一點頭,方自一聲:「不錯……」
  狄映雪已自天真地搖著陸菱艷柔荑嬌笑說道:「艷姐姐,你看那個人兒會不會是柳少俠?」
  陸菱艷側過螓首,微笑說道:「愚姐眼力本差,加以這麼老遠更是看不清楚,不過依愚姐推測斷不會是他。」
  狄映雪神情一黯,脫口說道:「我倒希望是他。」
  諸人均是全神貫注在岸邊那隻小船上,一時未聽清楚狄映雪這句話兒,但與她並肩而立,正在與她說話的陸菱艷卻已悉數人耳,不由神情一震,一雙妙目異采頓現地向狄映雪望去。
  恰巧狄映雪話兒說完,便自轉過螓首,嬌靨上微現失望神色地又向孤島邊那隻小船望去,並未發覺自己失言之餘,心中情愫流露無遺,更未發覺陸菱艷正以一種異樣眼光忖望她。
  陸菱艷望著眼前這位美艷絕倫、嬌小玲攏極為惹人喜愛的小妹妹,腦中靈光一閃,妙目中異采頓斂,隨即轉過頭去,嬌靨上卻泛起了一絲別人難以覺察的神秘甜笑。
  這一連串的事兒不過一剎那間,查仁已自點頭說道:
  「艷丫頭話兒不錯,小船上那人絕不會是柳娃兒,但是這隻船兒必是柳娃兒坐來的無疑。」
  話聲方落,仲孫玉也自說道:「前輩高見不差,晚輩也做如是想,若以……」
  話猶未完,查仁已自雙目凝注地突然接道:「咱們所料都不錯,船上那人是一個鬚髮俱白的老漁人。」
  話聲一落,倏地轉過身形,面對諸人,又遭:「眼下船兒即將駛抵孤島,此行如此,你們當必自知,無須我老人家多做贅言,但有幾句話兒,我老人家卻是不得不說……」








第15章
  查仁話鋒微頓,雙目神光一掃請人,凝重地接道:「此番上去孤島,依老要飯之見,咱們最好留幾個人在船上。
  話聲至此,倏然住口,雙目神光炯炯地凝注諸人,雙眉微蹙,余話似難以出口,又似等待諸人反應。
  眼下話人無一不了然查仁話意,知道查仁不顧意這麼多人一同齊去涉險,又不好強行指明讓某人留下,故而話說一半便自倏然住口,等待諸人的反應。
  杏仁這句話兒算是白說了,因為諸人無一不是恍若未聞地不做絲毫反應,誰也不願意留在船上。
  空氣中沉寂片刻,陸菱艷突然秀眉微剔地嬌笑說道:
  「大師伯請收回成命,眼下我們這幾個人斷不會有一個願意留在船上,『亡魂谷』哪怕就是龍潭虎穴,甚至險上數倍,我們也要闖上一闖。」
  齊振天肅然接道:「三妹子話說得不錯,為了我那拜弟,齊振天一條性命願意放在此地。一
  四豪八傑轟然一聲:「我等誓死追隨莊主之後。」
  查仁睹狀方一皺眉,「瘋丐」查義已自怪笑說道:「老大,我看你還是省點力氣吧!這幾個人兒出名的難纏,你是讓誰去不讓誰去?」
  查仁一怔,忖道:「不錯,我倒是讓誰不去?眼下諸人無一不與柳娃兒有著深厚關聯,就中只有狄氏諸人與徐振飛諸人比較……」
  忖至此,心中一動,不由抬眼向狄仁傑望去。
  狄仁傑名號「小諸葛」,智慧不在胸羅萬有的仲孫玉之下,豈有不知自己這位父執用意?忙自一笑說道:「師伯不要看我,這座孤島原是晚輩故土,晚輩兵為主人,豈能落人後著?」
  查仁聞言不由一怔,村道:「好一個聰明的娃兒,好厲害的一張嘴,看來老叫化這著棋又下錯了……」
  暗一咬牙,轉向徐振飛肅容說道:「徐老兒,你祖孫是柳娃兒救命恩人,此番……」
  徐振飛面色一莊,躬身接道:「老神仙請恕徐振飛無禮,徐振飛雖系一介洞庭水寇,但平生為人做事,頗重義氣二字,雖然徐振飛自知技薄,此去於事無補,反加累贅,但徐振飛祖孫卻斷不能有所退縮,尤其面臨如是對手,此番渡海,我祖孫根本就未存生還念頭,不然也不會追隨諸位遠來海外,若是老神仙堅欲徐振飛祖孫留在船上,我祖孫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立即自絕老神仙面前。」
  說完,又一躬身,肅然而立。
  請人聞言睹狀無不暗暗心折,悚然動容,查仁欽佩之餘,更感為難,方一躊躇,「瞎丐」查信已自拇指雙挑地喝
  道:「徐老兒,有你的!就憑你這番話兒也不能讓你留在船上,胖叫化敢再多說有我呢!把你按在心坎上的那隻手指頭放下吧!」
  徐振飛神情方自一緊,人耳查信最後一句話兒,心中不由暗暗一震,面上一熱,忙地將手垂下。
  事到如今,查仁無可奈何之下,只有一歎說道:「好吧!
  咱們都有份,不過我這裡有一個條件!」
  狄映雪突然嬌笑說道:「只要你老人家讓我們去,別說一個條件,就是一百個條件,我們也答應,同時也不敢不答應。」
  俏姑娘雲姑嬌靨上一絲不屑神色一現即隱,小嘴兒一撇,暗暗地冷哼了一聲。
  查仁笑罵一聲:「鬼丫頭!」
  隨即臉色一整,沉聲說道:「玩笑歸玩笑,此事非同兒戲,重大已極,你們無論何人,只要踏上孤島一步,凡事就要聽我的,我說一句,你們就得聽一句,尤其你們幾個丫頭,若有半點違抗,惹得老要飯性起,先點了穴道,然後再把你們送回來。」
  請人,尤其是幾位姑娘,心知此事非同小可,這位遊戲風塵的師父話不說便罷,說得出就做得到,連忙點頭答應之餘,卻不由暗暗提高警惕,斂起嬉戲心清,免得稍時上岸後不慎觸怒這位老人家。
  說話間,船已靠向岸邊,突聽那艘小船上的老漁人叫道:「喂!你們是哪裡來的?來這兒做什麼?」
  陸菱艷一笑接口:「老伯伯且莫問我們是來做什麼!且問問你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老漁人不悅地道:「你這位姑娘倒真是快人快語,我身為一介老漁,坐只船兒,飄蕩海上還不是常有的事,你倒問起我來。」
  陸菱艷暗暗一笑,走至查仁身邊,俏聲說道:「師伯,這位老先生火氣倒滿大,還是你老人家來吧!」
  查仁微微一笑,尚未說話,突然眼前紫影一閃,一條纖細身影已自一掠數丈,疾逾閃電地向那艘小船射去。
  查仁只當她要向對方出手,方自一聲暴喝:「梅丫頭不得無禮!」
  王寒梅嬌軀極其輕盈靈妙地飄落在那艘小船船頭,回顧嫣然一笑說道:「師父,你老人家不要大驚小怪好不?誰說梅兒要無禮來著,梅兒只是想跟這位老人家說幾句話兒,性急一點兒罷啦,讓您這麼一喊,人家準以為我是海盜呢!」
  話聲方落,倏聽大船上狄映雪一聲嬌呼:「梅姐小心背後!」
  猛覺一縷微風逕自襲擊自己腦後,心中微微一驚,忙一提氣,頭也不回,一個嬌軀便自倒飛而起,雙足方離船頭,倏聽身後傳來「砰」地一聲大響。
  緊接著大船上查仁哈哈大笑說道:「我老要飯的說得如何?人家在打海盜了,梅丫頭,錯非你躲得快,小腦袋非挨
  上一下不可。」
  話聲中,王寒梅已自一式「彩駕翔翅」,扭轉嬌軀,妙目瞥處,小船上老漁人正手持一根竹篙,惡狠狠地注定自己。
  不由好氣又好笑,心想這老年人火氣滿大,好沒來由,不由分說見面就是一竹篙,錯非是自己,換個常人這一篙雖說不致送命,但卻也夠瞧的!有心予以薄懲,一句話也不說,纖腰一扭,一個嬌軀,頭前腳後向小船閃電撲回。
  果然不出查仁所料,老漁人人目這一支怪異隊伍,心中卻生嘀咕,以為來人必非好路數,方思忖間,一個身穿紫色勁裝的美艷女娃已自一掠數丈地撲上船頭,心中一驚,夾不及問話,趁對方扭首發話之際,隨手抄起艙內竹篙向來人迎頭擊去,這是自衛本能,根本就未考慮到對付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人物是否有用。
  及至一篙落空,心中更是又驚又怒,方一怔神間,女娃兒半空中嬌軀一閃,輕如飛仙般已自閃電飛回,倏然一驚,方待二次搶篙,突然眼前一花虎口一疼,竹篙已吃對方劈手奪去,緊接著一片柔勁撞得自己連退數步,「砰」地一聲,跌坐艙中。
  驚怒之餘,拚命之心頓生,大喝一聲:「女強盜,我老頭子跟你拼了。」抄起一把剖魚刀,一頭向王寒梅撲去。
  王寒梅做夢也未料到這老漁人硬勁兒這麼大,既知對方是善良老漁人,又知這是一場誤會,心中方一驚,老漁人已自惡狠狠地撲到,心雖想躲,又恐船小,對方一個不慎必會跌人海中,腦中閃電百轉,不得已之下,只有右掌一圈,逕向對方執刀右腕攫去。
  王寒梅這輕描淡寫的隨手一抓,即連江湖一流好手都難躲過,何況對方僅是一個尋常漁人?
  王寒梅柔荑一用力,老漁人悶哼一聲,一咧嘴,「噹」地一聲,剖魚刀已自墮落船板。
  王寒梅玉手輕拋,已將老漁人帶退兩步,接著冷笑一聲嬌聲說道:「你這老頭子好沒道理,怎麼……」
  「往口!」老漁人突然瞠目一聲大喝,戟指王寒梅厲聲說道:「你這女強盜好大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企圖劫掠民船,我老漁人子然一身,別無長物,要別的沒有,要命一條,你若下得了手,拿去好了。」
  王寒梅聞言,心知對方果將自己當作歹人,啼笑皆非之餘,尚未說話,查仁已自大呼一聲:「好膽氣!」揚起一聲大笑,身形一閃,已自大船上飛落王寒梅身邊,小船卻是連晃都未晃。
  查仁目光一注王寒梅失笑說道:「丫頭,你這老要飯的師父說得如何?人家真把你當了女強盜啦!」
  王寒梅哭笑不得,佯嗔白了查仁一眼,轉向一付凜然不可侵犯神態的老漁人說道:「你這位老人家好沒道理,不問青紅皂白迎面就是一篙,你怎麼知道我是強盜?」
  老漁人至此方覺對方一老一少俱是滿面正氣充塞眉宇,
  再一回味二人話意,恍悟自己孟浪,怒態一斂,窘迫異常地囁儒說道:「這麼說來你們不是……」
  王寒梅蹙眉苦笑接道:「誰說我們是強盜?如果真如你所說,你如今焉有命在?我不過有幾句話兒要問問你罷了!」
  老漁人一怔忖道:「是啊!如果他們真是強盜,我這一條老命怕不早就報銷多時!糊塗!」
  心中越想越不是味兒,滿面窘迫,無限歉疚地佇立當地做聲不得。
  王寒梅睹狀反覺不忍,微微一笑,放下竹篙說道:「老人家既是誤會,就不必再掛胸懷,倒是我情急之餘,行動孟浪,驚嚇了老人家了。」
  老漁人猛一抬頭,莊容說道:「姑娘這話豈不令小老兒太以無地自容,小老兒魯莽出手,失態失禮,今姑娘……」
  查仁突然哈哈一笑,道:「好啦,好啦!你二人此時怎地倒反客氣起來啦!說來說去是我老要飯這寶貝丫頭徒弟理缺,她不該貿然闖上此船倒害得你真以為是強盜來搶你的船啦。丫頭還不趕快向老人家賠不是。」
  老漁人將口一張,方要說話,查仁微一擺手,一笑接道:「這位老弟不必再行多說,目前我們有急事待辦,無暇多耽擱,有句話兒老要飯的倒要向你請教一下。」
  老漁人仍是滿面歉疚地道:「您老人家有話只管下問,請教二字,殊不敢當!」
  查仁微微一笑道:「你老弟可是日前自蓬萊載一年輕娃兒來此?」
  老漁人臉色一變,退後一步說道:「二位高姓大名?自何處來?問此做甚?」
  查仁笑道:「先別問這麼多,先回答老要飯的問話。」
  老漁人微一搖頭,沉聲說道:「不行!二位若不肯見告高姓大名,老兒認死不說!」
  王寒梅秀眉一剔,查仁已自哈哈大笑地說道:「你老漁這倔強的牛脾氣,倒頗合我老要飯胃口,好罷,就看在你這份牛脾氣上,我老要飯的權且破例答應你一次!我叫查仁!
  一指王寒梅接道:「她叫王寒梅,行了吧!」
  「不行!」想不到老漁人一搖頭,說道:「小老兒還要知道二位在武林中的名號。」
  王寒梅心急之餘,已感不耐,嬌靨一沉道:「你這人敢是有心找岔兒,我師父的名號豈是任人問!……」
  「丫頭住口!」查仁笑罵一聲,轉向老漁道:「凡武林中人一見老要飯的這副尊容,沒有不知我名號的,在你,自然難怪,不過我老要飯的願意聽聽你用意何在。」
  老漁人道:「正如你老哥所說,小老兒不是武林中人,雖然曾聽過不少武林人物的雅號,但卻不知他們的高姓大名,你二位若不說,我怎知二位與柳少快是敵是友?」
  查仁聞言一怔點頭,王寒梅卻突然揚起一陣銀鈴嬌笑,說道:「這麼說來老人家確是載柳少俠來此的了?」
  老漁人一征說道:「小老兒並未說過。」
  王寒梅妙目一霎,揚眉說道:「那麼你怎知他姓柳?而且要問明是敵是友?」
  老漁人聞言恍悟自己大意失言,勃然色變,厲聲說道:
  「二位究竟是何來路,再不說明,休怪小老兒要出言不遜了。」
  王寒梅臉色一變,雙眉方自一挑,查仁已自淡淡一笑擺手說道:「梅丫頭此時更不得無禮,柳娃兒得人如此,你尚不滿意?」
  王寒梅聞言一怔,嬌靨上隨即堆起一絲笑意。
  查仁深注老漁人一眼,微笑說道:「老弟這份心意,老要飯的是既感激又佩服,我可以告訴你,我們與柳娃兒是友非敵,而且關係極為密切。」
  老漁人臉色一鬆,略一思忖,搖頭說道:「抱歉得很,二位若不見告名號……」
  王寒梅突然接道:「你不用問了,反正我們已知他是坐你這條船來的……」
  查仁微一擺手,阻止王寒梅再說下去,轉向老漁人一笑說道:「老弟你雖然心意可感,但腦筋似欠靈活,我輩武林中人,自然知道柳娃兒在武林中有哪些友好,你難道不怕我們隨便謅個名號騙你麼?」
  老漁人微一搖頭莊容說道:「這一點我想到了,但並不擔心,因為我知道武林中最重名號,甚至珍視有過性命,絕不致於張冠李戴地將他人名號安自己頭上,因為那對自己是一種侮辱,而且我看二人頗不似騙人之輩。」
  一番話兒聽得查仁師徒二人臉色連變,對方話聲一落,查仁便即歎道:「武林中有些人應該愧煞,老要飯的嘴被堵住無話可說,老弟,你這個朋友,老要飯的交定了。」
  轉向王寒梅肅然又遭:「丫頭,柳娃兒福大,你要飯師父敢保他此行有驚無險,你把名號替我說出來吧!」
  王寒梅早見心上人如此受人愛戴,心中早就樂甚,此話人耳,更覺心中一甜,一隻深邃清徹的美眸一霎,嬌笑說道:「老人家,我師父與他四位兄弟武林人稱『五老丐』,我
  「什麼?」老漁人神情大震,脫口一聲說道:「姑娘,你,是說這位老人家即是『五老丐』老神仙,此話可是真的?」
  王寒梅嬌笑說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適才怎麼說的?不信你看!」
  說著,信手往那隻大船上一指。
  老漁人順著工寒梅手指,抬起老眼一看,大船船頭上正並肩佇立四個衣衫襤褸的老化子,身後更分別站定一大堆人,人群中男的個個一臉正氣,風範若仙,女的風華絕代,英氣迫人。
  心中忍不住一陣狂喜,連見禮都忘了,上前一把抓住查仁,熱淚盈眶地顫聲說道:「老神仙,您老人家來得正好,為著柳少俠一人涉險,我都快急死了。」
  諸人聞言見狀無一不被感動,查仁更是反臂抓住老漁人一雙顫抖頗劇的粗手,微笑說道:「老弟且莫如此激動,你且告訴我柳娃兒到此多久了?」
  老漁人根本就未聽見查仁對他稱呼,聞言忙道:「柳少俠今早方到,諸位已晚了一步,老神仙您老人家快去吧,再遲恐怕就趕不上他啦!」
  查仁尚未說話,王寒梅已自頗顯焦慮地道:「老人家,他,他可曾說過什麼?」
  老漁人聞言一怔,方一搖頭,倏又猛地點頭說道:「柳少俠臨登岸時,囑小老兒在此等他三天,三天不至……」
  話未說完,王寒梅已自神色大變地突然失聲呼道:「不要說啦!」
  嬌軀一閃,一式「龍翔風舞」如電般徑向岸上撲去。
  查仁睹狀一驚,顧不得出聲阻攔,猛一揮手,躡後如飛趕去。
  這對師徒一走,船上諸人分別架起徐振飛祖孫飛身上岸,及至老漁人回過神來,諸人身形已渺。
  老漁人適才被王寒梅中箭哀猿般一聲嘶呼,震驚的倏然住口,緊接著目睹諸人飛仙劍俠般的絕世身法,不由又被震懾得呆住了。
  此時定過神來,猛然想起一事,不由萬般懊悔地連連跺足歎道:「我怎麼這麼糊塗,竟忘了給老神仙叩頭見禮啦,唉!真是該死,該死……」
  突然「撲通」一聲跪在船板上,雙掌合十,仰首向天,滿面虔誠地喃喃祝禱了好半晌,方始緩緩站起身形,由懷中摸出一物,凝注孤島前的一片古森林,滿懷自信地說道:
  「這東西為柳少俠臨去所贈,但我有信心他必能安然返來,然後,我要還給他,我一定要還給他……」
  王寒梅身法再快,也強不過名列一代仙快的查仁,轉瞬已為查仁追及。
  查仁一把拖住心急如焚花容慘淡的王寒梅,沉聲道:
  「丫頭,在船上我是如何地告誡你們,你怎麼仍是這般任性?
  此行驚險危厄為我一生之中所僅逢,你難道連片刻功夫都無法忍耐嗎?再說,你一身師仇未報,若有失問,你如何對得起慘遭二魔毒手的師父師姐?你難道非要迫得我出手點你穴道,將你送回船上麼?」
  話剛說完,王寒梅已是珠淚滿面,哭得如同淚人兒一般,嚶嚀一聲,投人查仁懷中,抽搐著說道:「師父,梅兒知錯了,您,您老人家,不要生氣了!梅兒是心念煙……弟他安危啊!」
  話完,萬般委曲,一瀉而出,痛哭失聲。
  杏仁不禁為之噓烯。
  五老丐對這位寶貝徒弟,愛逾性命,不要說苛責,平素連大聲說話也未曾有過,今日若非此行無殊闖龍潭,人虎穴,驚險在意料之中,查仁斷不會如此動氣。
  饒是如此,查仁卻是罵在口中,痛在心裡。
  如今一顆心更加刀割一般,疼痛之餘,怒氣全消,不由手撫愛徒一頭秀髮,低聲慰勸:「乖梅兒快別哭了,你要飯師父一付鐵石心腸都快讓你哭碎了,快快收淚笑一個給要飯師父看看?」
  話鋒微頓,一歎接道:「梅兒,你擔心柳娃兒安危此乃人之常情,我何嘗不是如此?不過你要冷靜,你既然愛他就要為他善保自己,此行驚險在所必然,若有失問,柳娃兒將何以自處?你要飯師父閱人多矣,柳娃兒福緣深厚,我敢保他此行縱或有驚但必無險,有道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北郵萬丈深淵之下,他尚能安然無恙,這不證明他能逢凶化吉麼?再說日後寧靜武林,領導群倫非此子莫屬,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我們不必替他空自擔心……」
  至此一頓,忙一拍愛徒香肩急道:「丫頭,他們來了,快把眼淚擦乾,免得他們四個又找我嘔氣。」
  王寒梅挪開嬌軀,方擦乾眼淚,諸人已自如飛撲至,一齊駐足之後,人目斯情,不由俱是一怔!
  「瘋丐」查義詫聲道:「老大,你二人為何不走?站在這兒做甚?」
  查仁強笑說道:「你這句話問得實在可以,我二人若不停下來等待你們,在這如此孤島,這般森林中分散了如何了得。」
  話聲甫落,「瞎丐」查信已自冷冷說道:「老大,我看內情不那麼簡單吧!梅兒,過來,讓五師父看看他可曾欺侮你!」
  王寒梅強隱一笑道:「五師父真是,大師父跟四位老人家一樣地疼愛梅兒,不信您看看!」嬌軀一閃,飛投查信懷中。
  只有仲孫雙成諸女細心,已看出王寒梅妙目微紅,嬌靨上淚痕也未盡干,不由齊將妙目向查仁投去。
  查仁佯裝未見,轉向狄仁傑說道:「老賢侄,此島是你狄氏故土,眼下又是這般森林沼澤,崇山峻嶺,而且老要飯的還發覺這古森林中有點玩意兒在,看來還是你帶路吧!」
  狄仁傑三年未臨故土,正值遊目四望,倍生感慨間,聞言—笑說道:「晚輩早就料到這些微未伎倆難逃師伯法眼,果不其然。」
  眼下請人中尤其仲孫玉胸羅萬有,才華蓋世,經此提醒,頓時發覺請人置身這古森林中一草一木無不暗含生剋,不禁由衷地讚歎道:「若非查前輩提醒,仲孫玉倒險些錯過眼福,狄老弟別出心裁,利用這一望無際密蔽天日自然森林,布下奇門生剋,委實高明,委實令人歎服。」
  狄仁傑道:「仲孫大俠此話實令狄仁傑汗顏,這些不成氣候,難登大雅的小玩意,在仲孫大俠面前無殊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仲孫玉向東角深注了兩眼,用手一指,臉色一莊,微一搖頭肅然說道:「不然!彼此俱是一家人,愚兄不願妄自菲薄,空自謙虛,愚兄浸淫此道數十年,自信頗有心得,但這
  種奧妙無窮,博大曠絕的陣式尚屬平生首見,狄老弟巽位上那株小樹,擺設的太以高明。只此一著,平添此陣無窮奧妙,萬般威力。」
  請人聞言,不由順著仲孫玉手指望去,數十丈外巨干叢林中果然有一株小樹,雖然看來極不相稱,錯非仲孫玉這等蓋世奇才也斷然不會看出只此一株小樹已使此陣倍增無窮奧妙。
  諸人一看之後,除了佩服仲孫玉慧眼獨到外,更為佩服狄仁傑胸羅之強。
  然而狄仁傑在一瞥之處,卻勃然變色地說道:「仲孫大俠不可過份謬獎,這著擺設不是出諸狄仁傑之手。」
  諸人正將目光凝注在那株小樹上,聞言猶以為秋仁傑仍在自謙,轉過頭來人目狄仁傑神色,卻不由齊齊一怔。
  仲孫玉略一沉吟,詫聲說道:「狄老弟之意敢是說此樹乃是自然長出的麼?那真是巧得不可再巧,自然之中……」
  話未說完,狄仁傑已自面色凝重地搖頭說道:「不是!
  不是!此處乃是前古森林,名喚『鐵心杉』,這株小村乃是林外雜木之類,不可能於此處……」
  此言一出,請人更感不解,齊一沉思,陸菱艷呼道:
  「狄伯伯之意敢是說這株小樹乃是有人故意移植此處麼?」
  狄仁傑微一點頭,說道:「不錯!我的看法正是如此廣
  仲孫玉一言不發,閃身撲向那株小樹,略一察看,倏又飛回,目光一掃諸人,面色凝重地說道:「狄老弟與艷丫頭卓見不差,那株小村乃是吃人用內力硬生生地插入地面。」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一震,面面相覷。
  仲孫雙成秀眉一展,突然嬌聲說道:「爹!您看那株小樹會不會是煙……」
  仲孫玉道:「有此可能,除了他以外,我還想不出字內有第二人能……」
  「瞎丐」查信冷冷一笑,接道:「仲孫老鬼,莫要忘了此島之上還住著那個怪人。」
  請人聞言,心中猛地又是一震。
  查信冷哼一聲,又道:「這件奇突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咱們萬萬不能忽視,那怪人一身功力已足震撼宇內,設若在這方面也有……」
  查仁突然一笑說道:「老五不必憑空猜臆,杞人憂天,那怪人縱或功力驚人,但那是人人俱可練成,這方面卻因各人天賦才智不同,不一定能達此成就。」
  查信尚未說話,狄英傑已自點頭說道:「前輩高見甚是,那怪人縱或能達此成就,但他為鐵鏈所困,身不由己,必不能跑來此處……」
  查信冷然說道:「事隔多年,世間事變化往往出人意料。」
  狄仁傑倏然住口,神色之間頗感窘迫。
  查仁心中不忍,冷哼一聲道:「老五不要淨在這兒信口開河,那怪人親口說需要五年之久方能脫困,即或他領悟神
  速,在三年中掙脫鐵鏈,他早就跑上中原尋仇去啦!還會待在這座孤島上麼?」
  諸人聞言,方自暗一點頭,查信怪笑一聲說道:「老大今日怎地槽懂如此?汪洋大海,又無舟楫,你讓他如何跑上中原?」
  此言一出,查仁不由為之語塞,白眉一挑,方待發作。
  陸菱艷突然嬌笑一聲說道:「五師伯最愛抬槓,設若那怪人功成脫困,急欲尋仇中原,此島雖無舟楫,但森林遍地皆是,憑他那身功力砍伐幾根巨術編製一具木筏想非難事,而這株小樹之所以栽種於此分明有意補此陣之不足,藉以增添此陣威力,增加出人此島困難,怎會……」
  查信突然說道:「老賢侄,你這孤島除此而外可有別的登陸所在?」
  狄仁傑一怔說道:「別處縱有也是險勢天生,難於上天,僅此一處卻是一片沙灘,也即因此晚輩才利用這些天然森林
  「這就是啦!」查信一笑說道:「那怪人乃是有意在此賣弄所學,藉此增添此陣玄奧威力,以防他功未練成之前有人跑來騷擾!」
  陸菱艷美眸一霎,嬌笑說道:「五師伯此話又有漏洞,那怪人功既未成,何能掙脫鐵鏈跑來此處?」
  查信尚未說話,「瘋丐」查義已自怪笑一聲,撫掌說道:
  「妙!妙透啦!老五,你還有何話好說?」
  查信冷哼一聲道:「我話還多著呢!區區一根鐵鏈有甚
  查仁一揮手,沉聲說道:「好啦,好啦!放著眼前正事不做,卻在此爭論這個做甚?不要輕視區區一條鐵鏈,設若他早能掙脫,也不必在此受那錐心刺骨之苦,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反正片刻之後即會水落石出,屆時不必爭論,大家自會明白,走吧!」
此言一出,查信縱有萬般不服,只有隱於心內,卻不敢再行出聲,其餘諸人自然不便也不敢再說什麼。
  略一沉默,狄仁傑突然向著查仁微一躬身說道:「晚輩這就帶路!」
  略一環顧,又道:「請各位緊隨老朽身後,此處毒物頗多,地勢又多險惡,縱然各位具有高深功力,但一個不慎,迷途在所難免。」
  話聲一落,轉身向左如飛而去。
  諸人心急柳含煙安危,加上這一段耽擱,此時更不敢怠慢,查仁為首,查信殿後,一行二十餘人展開身形,躡後閃電般追去。
  其實,狄仁傑話中還保留了一段,此地固然毒蛇猛獸甚多.但眼下諸人無一不是一流高手,即算徐振飛祖孫功力較差,但對付一些毒蛇猛獸,一時倒也並不算扎手之事,倒是狄仁傑前在此島,處處布下的生剋埋伏,較諸毒蛇猛獸厲害得多,眼下中擅於此道者不多,稍一不慎,迷途事小,萬一
  踏中隱藏暗處的機關消息,那些毒箭毒液之流卻是難當。
  這座孤島雖然地勢複雜,險勢天生,但遍地奇景卻是中原難以見到。
  峻峨怪石林立,前古森林遍佈,奇花異卉清香撲鼻沁心,奇珍異獸形態各個不一。
 但是此際諸人心急趕路,無暇分心,缺少觀賞雅興,加以秋fi傑警告在先,誰也不敢分心旁覽,或者滯緩身形,而且先前古森林中所見,一時未能妄下斷語,小樹究系何人所種,至今猶是一個謎,如此一來更增加了此行的驚險兇惡,增多了柳含煙的不利成分,請人心頭恍若壓了一塊重鉛般,只顧隨在秋仁傑身後埋頭趕路,誰也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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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37:41 |只看該作者
 即連那重返故土的狄氏三人,也是面帶憂慮,愁聚眉鋒,心情之沉重,卻代替了應有的激動與感慨。
  在未登岸之際,諸人便已遙遙看見雲封霧鎖,峻峰插天的霧嶺。
  俗話說「看山跑死馬」,由海岸距霧嶺卻有一段距離。
  「亡魂谷」卻在霧嶺彼側,欲至「亡魂谷」,勢非歷盡坎坷奇險翻越霧嶺不可。
  諸人身法如電,功力較差的徐振飛祖孫也在瘋、瘦二丐的帶持下一路如飛奔馳。
  前一段路程安然渡過,後一段路程中卻發生了幾件不大不小,但卻頗為驚險的事兒。
  約莫距離霧嶺尚有里許,狄仁傑領著諸人方自穿過一片莽原,正欲進人一片密林之際,前面的狄仁傑突然剎住身形倏然轉身,微一揮手。
  諸人不知所以,一怔之後齊齊駐足。查仁趕前兩步詫聲說道:
  「老賢侄,怎麼回事?」查仁趕前問道。
  狄仁傑滿面惑然神色地道:「奇怪,三年前這座孤島上遍地難覓獸跡,三年後的今天這座林中為何腥氣甚重?」
  此際請人也已急步走近,仲孫玉深注林內一眼,毫無所見,不由頗表懷疑地道:「狄老弟敢是說這座林內藏有野獸麼?」
  狄仁傑一點頭道:「何止藏有野獸,而且為數甚多。」
  工寒梅秀眉一軒,尚未說話,狄仁傑已向著她微微一笑道:「王姑娘敢是以為老朽信口開河麼?」
  王寒梅嬌靨一紅,道:「晚輩不敢,只是晚輩適才曾竭盡目力窮搜林內,並未看見……」
  話未說完,狄仁傑便自淡淡一笑,說道:「不錯,只憑國力斷難有所發現,有些事兒卻不能單憑目力,譬如終年與野獸搏鬥,從事打獵生涯之人,如是單憑目力,不但難有所獲而且極易招致喪生之險,每種獸類身戶均有一種特殊氣息,凡是久而有經驗之獵人,老遠地一聞便知,藉此即可找其獸類藏匿之處。」
  話鋒微微一頓,一指林內又道:「如今眼前這座密林之內,老朽但憑獵人們的獨有嗅覺,便敢斷言內裡藏有虎豹之
  類,而且為數不下五隻。」
  「瘋丐」查義道:「老賢侄,幾隻披毛富生也值得你如此這般麼?」
  狄仁傑微微一笑:「二師伯莫要小視這幾隻披毛畜生,由這幾隻披毛畜生身上,晚輩倒極為大膽地揣測其一樁令人欣慰之事。」
  查義聞言一怔,「哦」地一聲道:「你這小龍兒又弄得什麼玄虛,老要飯的最討厭用腦筋,不比你們這些娃兒個個大智大慧,你且說出來大家聽聽看!」
  狄仁傑尚未說話,仲孫玉突然長眉連軒,口吻頗為激動地道:「狄老弟果然靈智超人,此時愚兄也明白啦,但願如此,但願如此。」
  此言一出諸人更覺愕然,其實倒不是請人智慧不如人,而是此時為古森林中所見及柳含煙安危,以致憂心忡忡,靈智蒙蔽,就中僅仲孫玉與狄仁傑二人尚能保持一份超人冷靜罷啦!
  諸人略一沉思,查義首感不耐,雙眉一軒,尚未說話,陸菱艷嬌靨上喜容倏現,妙目異采一閃,突然笑道:「我也明白啦!」
  緊接著仲孫雙成、齊振天、王寒梅、狄映雪、狄英傑諸人相繼喜呼明白,一時眾眉齊展,笑口頓開。
  單只俏姑娘雲始冷眼旁觀,默然不語。
  徐振飛是一臉困惑,不知所以。
  五老丐卻是睹狀不由暗道:「這些老少娃兒端的好心情,
  此時此地猶有這份閒情逸致地打啞謎……」
  雖然個個心知其中必有緣故,而且是吉非凶,但卻一時想不透原因何在。
  查仁將口一張,尚未說話,查義卻已薄怒地搶先說道:
  「你們這些娃兒到底在要什麼花槍?莫非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急死不成?」
  狄仁傑微微一笑道:「二師伯且暫莫生氣,稍時晚輩准保您高興都來不及……」
  目光一掃諸女。含笑接道:「我看還是由幾位姑娘代為稟告一番罷,我這拙嘴恐怕……」
  俏姑娘雲姑突然跨前一步,嬌笑說道:「這樁事兒何必勞動幾位姐姐金口,小妹不才,願意代勞。」
  諸人聞言方自一怔,徐振飛已自沉聲叱道:「丫頭無禮,還不與我退後。」
  雲姑一雙秀眉微微一剔,卻仍是面掛嬌笑地仁立當地。
  徐振飛面色一沉,方待二次相叱,查仁突然微一擺手笑道:「徐老兒不必攔阻令孫女,似這般無拘無束的性情正合老要飯的胃口,且聽她說說看!」
  查仁此言一出,徐振飛自然不便違拗,只有怒視雲姑一眼,望看諸女頗為窘迫地歉然一笑。
  陸菱艷道:「徐爺爺不必在意,我們姐妹情同手足,誰說俱是一樣。」
  徐振飛投過感激一瞥,雲姑卻暗暗地冷哼一聲,表面上不動聲色地挑眉笑道:「如此,小妹放肆啦!」
  話鋒一頓,目光一注林內,轉向五老丐道:「這樁事兒委實令人欣慰,再晚一向冥頑愚昧,數日來與諸姐姐同行受益良多,方始好不容易地悟出其中道理……」
  諸女人耳所言,秀眉不由微微一蹙,方自互一相覷,雲姑卻似視若無睹地嬌笑接道:「再晚記得狄二莊主曾經說過,這座孤島上的野獸因受那怪人的禁制,完全集於『亡魂谷』內,不敢擅出半步,今日此處林內卻藏有虎豹之類猛獸,由此可見群獸已失去禁制,也不啻說明那怪人已無禁制群獸之力,這豈不是表示柳少俠……」
  查仁突然哈哈一笑,撫掌說道:「好啦,姑娘!老要飯的已經明白啦!」
  凝注雲霧縹緲的霧嶺,鬚髮皆動地喃喃又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
  至此,其他四丐也自恍然大悟,齊呼明白,暗地裡卻不由痛責自己糊塗,靈智槽懂地反不如幾個娃兒。
  就在五丐神情激動地齊呼明白聲中,俏姑娘雲姑卻突然地轉過嬌軀,輕盈靈妙地走至諸女面前,襝衽說道:「尚請諸位姐姐原諒小妹放肆!」
  仲孫雙成四女在她方才第一句話兒之際,就覺得她今日無論在言辭,行動兩方都有些失常,正自詫異間,睹狀不由齊齊一怔,忙地還禮說道:「雲妹妹何出此言,彼此雖然相識日短,但彼此之間卻是極為投緣,情感無殊骨肉,今後斷斷不可如此見外。」
  雲姑一言不發,嬌靨浮起一絲別人難以意會的微笑,妙目一膘,轉身走向乃祖身邊。
  這情形仲孫玉冷眼旁觀,悉數人目,雙眉一蹙,不由暗忖道:「此女個性深沉,聰慧不在成兒姐妹之下,看來……」









第16章
  查仁突然說道:「老賢任,由『亡魂谷』至海岸,此島上可有第二條路徑麼?」
  狄仁傑一怔說道:「『亡魂谷』至此只有此條路徑,但由此至海邊卻是路徑甚多,大師伯問此……」
  查仁微一擺手道:「既是如此,咱們更應加緊趕赴『亡魂谷』迎上柳娃兒,免得遲了失之交臂!」
  王寒梅道:「師父,由此至『亡魂谷』只有一條路徑,看來咱們非從此林穿越不可,這林中虎豹難免是耽擱行程的一樁事兒。」
  查仁略一沉吟道:「不妨,咱們走林上越過,老四、老五照顧徐老兒祖孫,走!」
  話聲一落,一個身形已自沖天拔起,向林頂落去。
  狄仁傑輕注林內一眼道:「便宜了這幾隻畜生啦!」
  雙袖揮處與諸人齊齊飛上林梢,如飛而去。
  眼下請人此時因為柳含煙相會在即,心中喜不自勝之餘,身法步履之間不由加快了許多。
  尤其仲孫雙成諸女,「北邙」死別之後,至今未見個郎之面,早已倍嘗斷腸相思滋味,人在此處,幾顆滿含相思的芳心早已遠在「亡魂谷」內,恨不得插翅飛越霧嶺,眼下身
  法已經捷逾閃電,但在諸女卻仍嫌遲緩。
  飛馳間,偶爾略一互覷,不時揚起數聲滿含喜悅的銀鈴嬌笑,索繞長空,歷久不散。
  看得年老諸人不禁搖頭暗歎「情」之一字,魔力如是之大。
  然而這種情形並未持久,半盞茶功夫過去,笑聲漸漸歇止,以至沉寂無聲。
  代之而起的是緩緩升自請人心底的一絲疑雲,原本存在於諸人面上的喜容,各人兩道眉兒與飛快的道徑恰好成了反比。
  越是馳近「亡魂谷」,請人心中疑雲越濃,面上喜容越淡,各人的兩道眉兒也自蹙得更深。
  除此而外,諸人的心情也跟著漸漸地緊張起來,雖有佳兆在先,但那只是依理揣測,在未明事實真相之前,誰也不敢斷言吉凶。
  因為霧嶺已在目前,使人萬般懸念的柳含煙仍是蹤跡未見。
  諸人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尤其諸女心中更是萬般焦急緊張,柔荑中漸漸地泛出汗來。
  饒是如此,請人卻仍是將日緊閉,一句話兒也不說,空氣之中,除偶爾來的樹濤及鳥獸嗚吼外,再也難以聽到一絲別的聲響。
  寂靜得令人窒息!寂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彼此急促的心跳。
  諸人儘管心中如何地緊張不安,但為了諸女,卻是不願說話。
  諸女卻是強自地按捺著,也不願說話。
  狄仁傑領著諸人飄上峻嶺插天險勢天生的霧嶺。
  道路奇陡,林立峻峨,坎坷不平小道,一望無底的斷崖深淵,—一自諸人腳下滑過。
  儘管驚險得常人望而生畏,裡足不前,儘管驚險得令人心跳,令人心底直冒寒氣,但在狄仁傑的領路下,加上諸人絕頂身手,無不化險為夷,安然渡過。
  饒是如此,一段路下來,似仲孫雙成姐妹這等絕代紅粉也驚嚇得花容慘淡、嬌靨泛白,面上餘悸未除。
  徐振飛祖孫終年寄逆水上,何曾經歷過這等路程,雖說分由跛、瞎二丐扶持著,可保百無一失,但也嚇得面無血色,緊閉雙目。
  翻過霧嶺,「亡魂谷」已經近在目前,老遠便可看到兩塊石色赤紅的如削峭壁矗立谷口。
  谷口內林立著無數與峭壁同一顏色的峻峨怪石,再內,因為谷道蜿蜒,一時難以窺及全豹,不過,隱隱地透著一種陰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秘氣氛。
  至今,不要說柳含煙的人影,就是柳含煙的一片衣角也未瞧見。
  如死的沉寂,恍若有著千鈞之重,直壓得諸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終於王寒梅忍不住啦!
  她強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聽來仍覺有點顫抖:
  「師父,他怎麼……莫非……」
  有些話兒,縱然她忍不住想說出,但卻也不敢說出。
  查仁聞言心中猛地一震,暗忖:「來啦!我准知道這句話兒遲早要來的,但是,讓我如何回答啊……」
  這位位列一代仙俠的五老丐之首,心中的焦慮不安與諸女不相上下,因為柳含煙是他生死故交的唯一後代,也是找尋這位生死故交的唯一線索,王寒梅這句話,顯然令他萬般作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方一遲疑,耳邊又聽仲孫雙成顫聲說道:「爹,您看煙弟他……」
  倏聽仲孫玉說道:「成兒放心,你煙弟相緣深厚,你更該相信爹爹以前對你說過的話兒,事情未到最後關頭,且莫如此沉不住氣,他此時也許仍在谷中,也許由另一條路出去,反正稍時便可揭曉,冷靜一點!」
  仲孫雙成默然不語,查仁卻乘勢對王寒梅說道:「丫頭,聽見了麼?這就是你要飯師父要說的話兒,冷靜一點,事情如何即將分曉。」
  王寒梅卻未感滿意地顫聲說道:「可是秋伯伯適才分明說過,此間只有一條路兒,可……」
  查仁強顏一笑,接道:「丫頭你聰明一世,不想此時卻
  槽懂如此,看來『心煩令智昏』這句話兒委實不差,咱們尚能辦到,以柳娃兒一身功力,這些玩意兒豈能難得住他?」
  此刻一切均屬言之過早,臆測尤為多餘。
  王寒梅道:『他放著唯一好路不走,為何偏擇他途?」
  查仁頓時啞口無言,半晌方說道:「這就難說了,也許他急著趕回中原,也許他另有所見,也許……唉!丫頭!總之吉凶福禍稍時便知,你要飯師父擔保還你個活生生的柳娃兒好麼?」
  若在平時,王寒梅早就嬌靨飛紅的嬌嗔連連,然而此時她卻一點也未在意,櫻口數張,欲言又止,終於默然無語,妙目一霎,兩顆晶瑩珠淚滑落衣襟。
  杏仁冷眼偷窺,悉數人目,只有暗地連連長歎,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其他諸人始終默然不語,瘋、瘦、跛、瞎四丐面色木然,俏姑娘雲姑亦是如此,齊振天、陸菱艷、狄仁傑兄弟及徐振飛幾次張口欲言,但幾次又強自嚥下。
  狄映雪卻是被狄仁傑的數次嚴厲目光止住。
  儘管諸人此際內心憂慮欲絕,但身形仍是奔馳如電,絲毫不為影響。
  轉瞬間谷口已至,諸人赫然發現林立谷口內的無數嗟峨怪石,泰半損壞折斷,而且怪石上血跡斑斑,猶未全干,大小碎石更是遠近都有,灑滿一地,似被人用內家掌力震碎,又似為某種重物撞斷。
  諸人默然仁立怪石間,蹙眉深思,儘管心中疑問雜陳但卻無一人說話,而谷深處也是沉寂若死,聽不到絲毫聲響,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
  突然,仲孫雙成玉手前指地嬌聲呼道:「快看,那是什麼?」
  諸人正自深思中,聞聲不由微微一驚,順著仲孫雙成手指望去。
  右前方約莫二十餘丈的一片半人高野草叢中,露出一節毛茸茸之物,毛色斑斕,不知何物。
  諸人尚未說話,狄仁傑已自微笑說道:「我道是什麼,原來一隻死虎尾巴……」
  話聲方落,心中一動,又接著說道:「看來這些折斷怪石及那只死虎,必是柳少俠人谷之時遇上……」
  話猶未完,仲孫玉便自點頭接道:「狄老弟說得不錯,愚兄也做如是想,不過就眼下情況看來,含煙遇上的尚不止一隻猛虎,必有……」
  驀地數聲金鐵相擊從谷內劃空傳來,聲音雖極輕微,但諸人均已悉數人耳。
  聽得請人方自臉色一變。
  突然,谷內又傳來一聲震天大響,震得地皮微動,空谷回音,歷久不散。
  諸人不由神情大震,仲孫雙成突然泛起一絲奇異念頭,心膽欲裂,一聲「煙弟」尚未呼出,櫻口已吃仲孫玉一把掩住。
  查仁更不怠慢,微一揮手,領著諸人如飛向谷內撲去。
  雖然心急如焚,恨不得當時明瞭真相,飛馳間卻仍是小心翼翼,一絲也未敢大意,生怕弄出一點聲響。
  一路上,目力所及,每隔數丈便是一具獸屍,儘是吃人以重手法拍碎頭顱致死,鮮血腦漿,流遍一地,腥風撲鼻,顯似死去未久。
  怪!谷內自適才那數聲金鐵相擊聲及一聲震天大響後竟一寂若死,一路行來再也未聽到有絲毫聲息。
  俟諸人以萬般沉重焦慮欲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馳近狄英傑所說怪人所居的那座石洞時,請人猶在二十丈外。
  一幕景象震駭得諸人倏然駐足,魂飛魄散,張口結舌的做聲不得。
  原來,兩片峭壁之間的曠場中倒臥了一片獸屍,為數不下數百,血流成渠,慘不忍睹,腥氣更是中人欲嘔。
  群獸死狀與先前谷內所見顯似出自同一手法,只只頭顱破碎血肉模糊。
  更驚人的是接近洞口的一塊數文方圓的大石上赫然僵臥一條巨大蟒屍。
  這條巨螓也是吃人以重手法拍碎蟒首致死,渾身夷然無傷,而蟒屍五丈方圓以外卻遍灑數百大小石塊,想是巨蟒與人搏鬥及臨死之前獸性大發猶圖掙扎時巨尾所掃落。
  最使諸人震駭得心膽欲裂、魂飛魄散的,卻是巨大蟒屍後面,峭壁上那個洞口前的另一幕景象。
  洞口,不知為何業已從洞頂塌下。
  而塞住洞口的那堆為數不下千百的赤紅碎石中,赫然露著一片雪白衣角。
  柳含煙與那名怪人俱已不知去向。
  是吉?是凶?一時誰也不敢預料,更不敢妄下斷語。
  只是這片充塞谷內的淒慘死寂景象,隱隱地透出一絲不祥。
  突然,數聲淒厲哀絕的嘶呼發自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狄映雪之口。
  緊接著,這四位風華絕代,天仙化人般的姑娘,狀如瘋狂,一路哀號地向露在亂石外的那片雪白衣角撲去。
  就中單單俏姑娘面色木然,狀若癡呆地雙目平視不言不動。
  五老丐諸人為四女淒厲絕望哀呼驚醒,見狀心神狂震,數聲暴喝聲中,躡後閃電追去。
  及至他們趕到,四女業已手執自亂石中扒出的那片雪白衣角,嬌軀顫抖,已是欲哭無淚,搖搖欲墜。
  瘋、瘦、跛、瞎四丐一人扶住一個,杏仁卻已劈手搶過那片衣角。
  略一審視,更是虎膽盡碎,不知所以。
  一望便知衣角猶新,而是一襲儒衫的下擺,而且上面血跡斑斑。
  這斷非那衣衫破碎襤褸,幾乎不能蔽體的怪人所有。
  仲孫玉、齊振天諸人也自哀痛欲絕渾身顫抖,老淚泅流,只是未哭出聲來。
  半晌,狄仁傑方自查仁手中要過那片衣角,只一注視,突然說道:「各位哲莫悲傷,這片衣角上的鮮血,乃是獸血,並非人血。」
  諸人目中異采一閃,但旋即又黯淡下去,查仁聲音微帶顫抖地道:「那麼,這片衣角又當何論?」
  狄仁傑略一沉吟道:「高手過招難免有所失問,這場慘烈搏鬥乃是在所預料,這片衣角也許是雙方動手吃那怪人扯下或者為石尖扯下,也未可知。」
  諸人聞之又是一陣默然,半晌,查仁突然心中一動,目光凝注諸人說道:「你們三個老兒且來助我將這堆碎石搬開。」
  諸人聞言一怔,仲孫玉道:「前輩莫非懷疑……」
  查仁微一點頭,說道:「這是咱們目前唯一的希望,我要在這裡求到答案,動手吧!」
  回顧四女一眼,又道:「你們四個丫頭且與我站向一
  「旁」字未出,倏然發覺四女對自己話兒竟然聽若未聞,不言不動,面色死白,目光呆滯得簡直就像四尊石像。
  頓時恍悟四女是悲傷過度,心神已經進人一種癡呆狀態,再不施救後果堪憂,心中一驚,急忙提足真力,大喝一聲,眼見四女神情微微一震,忙地運掌如飛,各在四女背後「命門穴」上拍廠一掌。
  至此,四女方自「哇」地一聲哭出聲來!略一凝神,竟又要向那堆亂石撲去。
  四丐眼明手快,八掌倏伸,一個拉住一個。
  杏仁心中一淒,突然沉聲說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往日的冷靜理智到哪裡去啦!你們不見老要飯的正要動手搬開這堆亂石一察究竟麼?未到最後絕望時期,不必如此悲傷,設若柳娃兒真的遇險,徒自悲傷又有何用?最後落個心身兩傷,人成搞木,柳娃兒未完遺志,師門血仇哪個去報?你們難道忍心讓他含恨九泉,水不瞑目麼?再說之事情並未到最後絕望關頭,若是柳娃兒未曾遇險,你們這個樣子哭大號地,豈不是天大笑話。」
  查仁說話間暗中摻入三成半生修為的內家真氣,故而一字一句莫不如千鈞重錘敲在四女的心上,耳膜更是震得嗡嗡作響,震得一個個靈智盡復,強忍心中萬般悲傷,齊齊頷首,默然不語。
  話聲方落,陸菱他倏抬螓首,睜著一雙血紅妙目,肅然說道:「多謝大師伯金玉良言,當頭棒喝,使得艷兒姐妹冥頑盡退,靈智盡復,從即時起無論事情如何絕不再復悲傷,不過艷兒斗膽代我們姐妹有個不情之請,尚祈師伯俯允。」
  杏仁人目陸菱艷神態,既心痛又難受,兩行熱淚險些奪眶而出,恨不得找個沒人之處放聲痛哭一場,但身為仙俠,
  修為必是超軼常人,他畢竟是忍住了,聞言不由又是一怔,深注陸菱艷一眼,略一思忖,點頭說道:「好罷,你說罷,只要你要飯師伯做得到。」
  話聲方落,陸菱艷蒼白面頰上掠起一絲淒涼微笑,笑容一歇,突然雙目神光大熾,看得查仁心中不由一栗,暗道:
  「這丫頭好重的殺孽!」
  倏忽,陸菱艷神光一斂。
  「稍時只要證明柳含煙已經遇難,請師伯答應讓艷兒四姐妹即刻趕上『勾漏』、『哀牢』為他為梅妹妹一雪師門血海深仇,雖然艷兒等明知功力不逮,但是縱然落個粉身碎骨,艷兒等也自心甘。」陸菱艷肅然說道。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心神大震,查仁更是白眉雙揚,目射神光地沉聲喝道:「艷丫頭,你瘋啦!」
  陸菱艷平靜得出奇地說道:「艷兒沒瘋,設若大師伯不能俯允所請,艷兒等斗膽,絕不生離此谷。」
  「丫頭你敢!」
  陸菱艷淡淡說道:「艷兒等不敢!但請師伯寬恕抗命之罪,艷兒以為禍由二魔四邪起,倘無二魔四邪,柳含煙不會千里迢迢,遠來此地,是故,誓必將他們除去而後甘心。」
  「以卵擊石,於事無補,你們這是何苦!」
  陸菱艷道:「艷兒等自然有自知之明,不過,果然證明他已遇難,艷兒姐妹已是萬念俱灰,了無生趣,與其自絕身死,不如暫留殘生與賊一拼,也許能除去幾個。」
  查仁尚未說話,仲孫玉突然說道:「你們這樣做,就能表示愛他麼?難道他希望你們這麼做麼?」
  陸菱艷面上突然掠起一絲微笑,道:「至少艷兒等認為應該如此。」
  此言一出,諸人頓時默然,心知四女心意已決,絕無挽回餘地,此時一切對她們皆已失去效力。
  半晌,杏仁方始黯然一歎,說道:「好罷!老要飯的答應你們,不要說你們,就是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也預備埋骨
  「前輩!」諸人心中一震,脫口一聲驚呼。
  查仁微一擺手,苦笑一聲,接道:「你們心意老要飯的明白,你們適才也均已聽清楚了,以這幾個丫頭的剛烈性子,不要說是我,放眼宇內恐怕無一人能阻攔得了,此事更不能用強,若要她們回心轉意只有一途可循,那就是柳娃兒來……」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倏然住口,轉向陸菱艷肅然說道:
  「丫頭!老要飯的答應,不過一定要在此處找出柳娃兒遇難的確切證據,否則你們聽我的,你可答應?」
  陸菱艷點頭說道:「這個自然!」
  查仁猛一頷首,道:「好!咱們一言為定,你們且與我站開!」
  四女果然依言退往一旁。
  查仁目光一掃諸人,沉聲喝道:「咱們動手!」
  隨即領著眾人開始搬那堆亂石。
  表面看上去,諸人均是默然不語地低頭扒翻亂石,其實內心裡無不緊張欲絕,各自的一顆心高高懸起,繃得緊緊的。
  各人面上冷汗一點點滴下,雙手臂顫抖得幾乎不由自主,內心裡無不暗暗祈禱。
  四女更是嬌軀輕顫,手拉手地位立一旁,四對赤紅妙目緊緊地凝注在一塊塊翻開的亂石上,各自一顆鮮血斑斑的芳心幾欲脫腔而出,冷汗由鬢邊涔涔而下,無一人伸手拭上一把。
  各人尖尖十指上的指甲,互相緊緊地扣陷人別人的掌肉中,似乎都麻木了,無一人感覺有絲毫痛楚。
  除翻開石塊相擊聲外,空氣沉寂著死,沉寂得令人窒息,沉寂得幾乎可以聽到彼此急促的跳動聲。
  這時就是天崩地裂,她們都會無動於衷。
  因為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件事能比這件事來得重要。
  的確!這件事情的真相不僅對四女無比重要,就是對眼下諸人,甚至於天下武林,整個字內亦復如此。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
  那堆亂石也被請人一塊一塊地搬開。
  諸人越來越緊張,緊張得幾乎不敢再搬下去。
  然而,已經被扒開的亂石下空無一物,甚至連一片衣角,一根毛髮也無。
  這只是已經被扒開的,可是還有尚未被扒開的。
  真相後果如何誰也無法預料,不過,諸人內心裡均在暗自祈禱著,虔誠地希望上蒼保佑,不要讓自己發見不願見的東西,不要讓事情導致慘絕人寰的悲劇。
  慢慢地洞口外邊的那堆亂石,終於在諸人緊張欲絕的心情。顫抖劇烈的雙手下翻完了,扒開了。
  一無所見,不要說柳含煙,就是那怪人也是蹤跡渺茫!
  請人至此,不由暗吁一口大氣,心情微微地鬆了一點。
  然而堵塞洞口的卻另有一塊巨石,將洞口堵得密密的,若不移開這塊巨石,無法窺知洞中情景。
  查仁暗一咬牙,舉臂凝足真力向那塊巨石走去,
  諸人方自微鬆心情重又開始緊張起來,而且較原先更甚。
  因為瞬間之後事實真相可能便將揭曉。
  查仁十指箕張,分左右向巨石猛地一插,「嗤!嗤!」兩聲,雙掌竟然插入巨石几寸,而手指插人處周圍,石塊絲毫未碎。
  「滾開!」查仁突然鬚髮皆張地揚起一聲暴喝,雙手一揮,一塊重逾千鈞的巨石應勢而起,忽地一聲掠過請人頭頂,「轟隆」一聲震天大響,墜落五丈以外,空谷回音,地皮顫動。
  就在那塊千鈞巨石方被查仁揮離洞口剎那間,仲孫玉一眼瞥見一樁事物,心神狂震之餘,不暇多思大喝一聲,揚掌
  劈出一片排山勁氣,直向洞內撞去。
  「仲孫老兒,且慢!」查仁揚掌揮出一片狂飆向仲孫玉劈去掌力撞去。
  杏仁雖然較齊振天諸人快了一步,但卻仍較仲孫玉慢了半步,兩片勁氣前接,「砰」地一聲大震,仲孫玉單力雖被查仁撞開一尺,但那宗事物卻仍被仲孫玉掌力微微掃中一下,「砰」地一聲,向洞內直飛進去,又「砰」地一聲撞在洞壁上,墜落地上。
  其間變化快逾閃電,不過剎那間功夫。
  仲孫玉一怔之後方自恍悟,四丐、四女已自連袂閃身撲到。
  略一注視,只見洞口約有三丈處倒臥一個白髮拉散,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人。
  這人雙足齊膝以下全無,兩條其色烏黑的鐵鏈穿過琵琶骨沒人兩邊洞壁之內,深不知幾許。雙掌指甲長逾半尺,面貌卻被滿頭白髮遮掩,無法窺及。
  這就是狄英傑口中那位來歷不明,但一身功力足以脾睨宇內的那個怪人。
  若以他的功力斷不會被仲孫玉一掌劈死,那麼他是死去多時啦!
  然而,這怪人猶高出「一尊」半籌,柳含煙也萬萬不是對手,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臥屍洞中?
  這不能說是一樁令人百思莫解的天大奇事。
  洞中,如今除倒臥的怪人外,別的一物也無,自然那所謂「玄玄真經」與柳含煙也不例外。
  此時請人的緊張心情已漸漸鬆了下來,代之而起的是訝然欲絕的滿腹疑雲。
  查仁略一沉吟,一語不發,大步向洞內怪人倒臥處走去。
  諸人一方面唯恐查仁有所失閃,一方面急欲知道真相,打破這個疑團,自然緊跟查仁身後走了進去。
  查仁俯身略一察看怪人屍體,不但發覺觸手微溫,顯然死去未久,而且渾身上下找不出一點傷痕,不由更是大惑不解,詫異欲絕。
  略一沉吟,俯身下去又遍察怪人週身穴道,更發覺週身穴道夷然無傷,絕非因此致死。
  緩緩站起身形,滿面困惑地直在搖頭。
  「老要飯的是無能為力啦,仲孫老兒!還是你這神醫過來看看吧!」查仁向仲孫玉說。
  仲孫玉與諸人一樣地正自滿腹疑雲,大惑不解,聞言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由頭至腳地將那怪人屍體察看了一遍,站起身形,一見諸人均正以一雙期待目光注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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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39:01 |只看該作者
  不由向著查仁搖頭苦笑道:「有負前輩期望,晚輩也瞧不出這怪人是因何致死,不過晚輩可以大膽地做一揣測,這怪人並非因搏鬥致死!」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俱是一怔,查仁白眉微微一軒,詫聲說道:「何以見得他不是因搏鬥致死?」
  仲孫玉道:「道理很簡單,第一,他功力猶高出」一尊』前輩半籌,放眼宇內無其匹敵,含煙功力雖然高絕,若說在這半日不到功夫中能將他制死誠令人難以相信,第二,他週身上下找不出一絲傷痕,又不像吃人以重手法震碎內臟致死,第三,若說他是為病魔奪去性命那更是無稽,晚輩適才看過他無有一點病像,而且功力高絕如他者,必已練至百病不侵境界,也無中毒現象,而且含煙亦不屑為此,所以晚輩斗膽做此揣測。」
  諸人靜靜聽完他這一番說明後,半信半疑,心中困惑並未完全消除,但自己一一時也說不出個道理來,不由又是一陣默然。
  查仁沉吟半晌,方始蹩眉說道:「你這番話兒聽來也不無道理,不過好在他的死因並不如找尋柳娃兒來的重要,反正他這一死,武林中無形消弭了一場空前魔劫,但是這柳娃兒卻又到何處去了呢?」
  這確是一樁令人百思不解的天大疑問難題,就難在毫無一點蛛絲馬跡可尋。
  諸人此時的心清已經不似先前那般緊張,然而心中的困惑焦慮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四女焦急得六神無主,五內俱焚,恨不得翻開每一寸地皮,搜追全島每一個角落,找尋個郎的蹤跡!人耳查仁這句話卻不由又是無言以對,相顧默然。
  一連串的沉思!
  一連串的沉寂!
  一連串打不破的疑問!
  沉思中齊振天不經意地一眼瞥見洞口那堆亂石,心中一動,突然說道:「前輩,咱們適才在谷口所聽到的那聲震天大響,想必是有人以內家掌力震塌洞口所致,們這……」
  仲孫玉突然腦際靈光一一閃,神情一陣激動,脫口呼道:
  「有啦!」
  諸人一怔,不由齊聲問道:「什麼有啦?」
  仲孫玉充耳不聞,猶自連連跺足歎道:「該死,該死,我怎麼未想到這點,我怎麼未想到這點,不是齊老兒提及,險些錯過這強而有力的唯一線索。」
  雖然滿口自責,恨不得刮自己兩個耳括了,但面上神情已難掩心內狂喜。
  諸人聞言見狀,不由又是一怔,但滿腹焦急已不可捺,諸人尚未說話,仲孫玉已自語出驚人地蹙眉說道:「咱們先前那種悲傷欲絕,淚眼相對的樣兒,如今我想起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目光一掃諸人,突然又道:「我敢擔保含煙安然無恙!」
  「什麼?」
  「仲孫老兒,你……」
  「爹!」
  「仲孫伯父!」
  諸人心神狂震之餘,呼聲四起,尤其四女,簡直不相信自己的一雙耳朵,瞪目張口,不知所以!
  仲孫玉強忍心中激動,略一環顧,淡淡一笑道:「各位想想看,這已經死去的怪人能將一塊巨石堵住洞口,然後再隔著這塊巨石以內家掌力震塌山石麼?」此言一出,諸人頓時會過意來,心神狂震之餘四女喜極而泣,齊振天突然揚起一陣洪鐘般大笑……
  五老丐更是神情激動地齊聲瞪口說道:「仲孫老兒,你敢是說此事是柳娃兒所為?」
  仲孫玉頗感得意地微笑點頭道:「不錯!晚輩簡直就敢斷言,此島除怪人與柳娃兒及後來的咱們外,絕不可能還有別人,怪人已死,不是含煙還會有誰?而且除他那傳自『一尊』前輩的『震天神掌』外,放眼宇內還有哪個能將此堅逾鋼鐵的山石震塌如此,晚輩斗膽請問,五位前輩能麼?」
  查仁愁眉盡展,神情歡愉地哈哈一笑說道:「我們五個老不死的不成,不過五人聯手倒可能差強人意。」
  走過去一掌拍在仲孫玉肩頭,拇指雙挑地又道:「仲孫老兒,有你的,老要飯的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仲孫玉卻吃這一掌打得一個踉蹌,不由手撫肩頭,微一蹙眉。
  查仁睹狀卻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怎麼!痛麼?老要飯的喜極忘形,手上不免重了點兒,抱歉,抱歉!」
  說著,竟然雙手連拱地賠起罪來。
  如此一來,仲孫玉卻慌得手足無措,顧不得疼痛,連忙拱手還禮,卻忘了自己已靠近洞壁而立,方一彎腰,臀部猛地頂在洞壁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前衝去,若非查仁躲得快,差一點撞個滿懷。
  諸人睹狀,不由一陣哈哈大笑,即連四女也是銀鈴迭起地笑得如花枝招展,簡直與先前判若兩人。
  笑聲方落,查仁突然莊容說道:「齊老兒,老要飯的有個不情之請,你可答應?」
  諸人見狀不由一怔,齊振天本人更是一時茫然不知所以,但人目查仁一付莊重神色,以為必有大事,忙自躬身說道:「前輩何出此言,豈不折煞晚輩?有事但請吩咐。」
  查仁略一沉吟道:「這件事兒別人要你做,你也許拚死不肯,其實每一武林人士均會如此,若是老要飯要你這麼做,相信你必然樂於從命。」
  請人又是一怔,齊振天更是大惑不解,暗忖:「什麼事兒這般嚴重……」
  表面上卻仍是恭聲說道:「這個自然,前輩但請吩咐!」
  查仁再也忍耐不住,哈哈一笑道:「且將你那『千面神君』雅號讓與這四個丫頭?」
  諸人先是一怔,隨即會過意來,思前想後,不由哈哈一陣大笑。
  四女卻羞得登時嬌靨飛紅,四顆螓首倏垂,再也抬不起來。
  這付嬌羞不勝的忸怩神態,落在諸人目中,不由又是一陣大笑。
  一時間陰霾盡掃,悲傷盡除,代之而來的是一片歡愉,無限祥和。
  笑聲透洞而出,震得空谷回音,縈繞長空,歷久不散。
  笑聲漸住,空氣中升起片刻沉寂。
  片刻沉寂之後,螓首低垂的四女幾乎同時抬起螓首。
  四女齊聲說道:「師父,他……」
  至此,倏然住口。
  諸人聞言神情一震,不由暗暗自責:「對了,猝獲喜訊,竟然樂而忘形,怎地卻忘了這樁大事……」
  查仁突然說道:「仲孫老兒,這回還是你來,依你看柳娃兒何處去啦?」
  仲孫玉道:「只有一途,此間事了,他必然趕回中原。」
  「不然啦!」齊振天道:「我以為含煙既然得了『玄玄真經』,他必會覓一隱密之處,修煉真經上的曠絕武學,這座孤島平素人跡罕至,不失為一絕佳練功所在。」
  仲孫雙成突然嬌羞無限地說道:「縱然他要留在這兒練功,也應該見上咱們一面啊!」
  仲孫玉微笑說道:「癡兒,他如何知道咱們已躡後趕來了呢?」
  查仁點頭說道:「仲孫老兒說得不錯,柳娃兒必定不知咱們已兼程躡後趕來,而且還有我們五個老不死的。」
  仲孫玉略一沉吟,突然向狄仁傑說道:「狄老弟,你身為此島主人,自然知道此島有無什麼隱密所在。」
  狄仁傑道:「隱密所在此島處處皆是多不可勝數,但小弟卻一時想不出有哪一處比這『亡魂谷』更為絕妙!」
  四女聞言一喜,陸菱艷首先說道:「依狄伯伯看來,他會選上此處麼?」
  狄仁傑略一沉吟道:「見仁見智,各人的眼光不同,不過若是以老朽而論,他斷不會捨棄此處。」
  狄仁傑話聲方落,四女已自嬌軀一閃地連袂飛出洞外。
  請人猶以為四女會心急之下遍尋此谷,唯恐有所失問,也自忙地躡後掠出。
  方出洞外,耳邊已傳來四女數聲嬌呼:
  「煙弟……」
  「煙哥哥……」
  「柳少俠……」
  呼聲中充滿焦慮、渴望,一遍又一遍,先是如黃鶯出谷,仙樂齊奏,動聽悅耳,及至後來簡直變為春山啼鵑,中箭哀猿,嘶聲哀呼,令人不忍卒聽。
  呼聲中暗暗滲人內家真力,數十里內清晰可聞,空谷迴響,歷久不散。
  然而,除那一聲聲空谷回音外,別的聽不到一點聲響。
  終於,四女一個個滿懷失望含著兩眶熱淚,緩緩地垂下螓首。
  諸人睹狀不禁又是一陣黯然。
  唯一自始而終面色木然,不帶一絲表情的是那俏姑娘雲姑。
  半晌,查仁突然腦際靈光一閃,暗呼一聲:「該死!」
  大呼一聲後又說道:「快!快走!咱們趕往海邊去,再返恐怕來不及啦!」







第17章
  在查仁的率領下,請人離開「亡魂谷」,一路之上,心急如焚,將身形展至絕頂,風馳電掣般趕往海邊,唯恐遲了一步讓柳含煙又復繞道他途,乘舟返回中原。
  來時有事耽擱,回時無事阻攔,縱有天大之事,也要暫時放在一邊,不消片刻便已來至海邊那片古森林邊緣。
  轉出森林,一眼望見柳含煙乘坐而來的那艘小舟,仍然隨波飄浮地下碇海邊。
  心中一鬆,這才暗吁一口大氣,然而滿腹疑雲卻又隨即升起。
  諸人方自轉出古森林,便被老漁人看見,他一揮手中草笠,揚聲說道:「老神仙,您老人家可曾找到柳少俠麼?」
  不問可知,柳含煙並未到海邊來,諸人人耳此言,不由困惑異常地相覷默然。
  老漁人此時顯然也發覺情形不對,跳下小舟,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上來。
  來至近前,老眼略一環顧,不由臉色倏變,突然顫聲說道:「老神仙,莫非柳少俠……」
  查仁微一搖頭,苦笑說道:「漁老兒不要瞎猜,柳少俠並未有什麼意外,只是我們未曾找到他,先前尚以為雙方歧
  途錯過,他已繞道海邊,不想……」
  話猶未完,老漁人便自訝然接道:「沒有啊!小老兒自諸位去後,至今也未曾看見一點風吹草動。」
  一旁齊振大突然說道:「看來也許晚輩揣測不錯,他必然是在此島覓一隱密所在,以便靜靜地修煉真經上的曠世武學。」
  狄仁傑也自點頭說道:「晚輩也做如是想。」
  查仁默然不語,沉吟半晌,突然抬眼向老漁人道:「漁老兒,柳少俠臨離船之際,可曾對你說什麼話兒麼?」
  老漁人一怔轉頭連點地道:「有,有!柳少俠曾囑小老兒在此候他三天,三天不至囑小老兒自行駕舟離去。」
  諸人自然聽得出柳含煙的話意,神情一黯,不由暗暗地歎了口氣。
  諸女更是心中莫名其妙地一酸,兩行熱淚險些奪眶而出。
  沉默半晌,王寒梅突然說道:「師父,既然他尚未離去,咱們何不分頭進去找他?」
  查仁微一搖頭,說道:「不必!孤島如是之大,隱密之處又比比皆是,你到何處找他?既然他期以三天,咱們也不妨在此等他三天,也免得空自奔波,徒勞往返,歧途錯過,三大不至,咱們再做打算。」
  諸人聞言頗覺有理,方一點頭,陸菱艷突然說道:「大師伯,那『玄玄真經』上所載武學,必然玄奧異常,否則便不會被視為武學寶典,既然如此,便不是三天功夫所能登堂人室。」
  查仁尚未說話,仲孫玉便自點頭說道:「艷丫頭話兒雖然不錯,那只能針對武林中一般人而言,若以智慧超人如含煙者,則又另當別論,而且含煙之性情你們幾個丫頭應該知道得比我們清楚,他向來言出如山,一言九鼎,何曾對人失信過。」
  「瞎丐」查信冷冷說道:「仲孫老兒,你莫忘了他還有後話?」
  仲孫玉頓時啞然。
  查仁瞪了查信一眼道:「我老要飯的卻不管什麼後話不後話,從今日起,咱們且在船上候他三天,三天不至,咱們再另做打算。」
  王寒梅櫻口一張,尚未來得及說話,查仁已自沉聲說道:「老要飯的心意已決,丫頭不必多說廢話。」
  王寒梅一見查仁神色,哪敢再說什麼,忙又將已到唇邊的話兒,嚥回腹中。
  杏仁雙目神光炯炯,一掃諸人,面色一沉,又道:「你們這些老少娃兒聽著,三天之內,不准輕離此船半步,更不准擅自人島找尋柳娃兒,尤其你們幾個丫頭,設若敢私自結伴離船,莫怪老要飯的翻臉無情,將你們一個個逐出門牆。」
  話聲一落,轉身大步向船上走去。
  一番話兒,聽得四女丁香暗吐,秀眉深蹙,互覷一聲苦
  笑,不敢多言,隨著查仁身後,姍姍向船上走去。
  諸人自然魚貫上船,剎那間,沙灘之上只剩下老漁人孤自一人,目光凝注島上,雙手合十,神情激動地喃喃說道: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早說柳少俠福緣深厚,吉人天相,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日落日昇,日昇日落,轉瞬已是兩天過去。
  兩天之內,柳含煙依然訊息渺茫,蹤跡不見。
  諸人已是佇立船頭,眺望島內兩日一夜未曾合眼。
  尤其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狄映雪四女更是滴水粒米未進。
  四女不肯進艙,堅欲仁立船頭眺望個郎,諸人軟硬兼施勸說無效,只得陪著她們性立船頭,任憑風吹日曬,夜露濕透衣衫。
  然而望穿秋水,個郎依然蹤跡渺渺。
  諸人堆滿愁容的臉上已是抹上一層憔悴神色。
  不但擔心柳含煙,同時擔心四女。
  四女神色形態更是令人望之心酸,潸然淚下,諸人心中憂慮、焦急、難受、憐愛俱陳,簡直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偶爾覺得面頰上癢癢的,順腮流下,鹹鹹的,是淚。
  四女一個個花容憔悴,形骸消瘦,烏雲半已飛蓬,一任海風吹拂,人兒卻似四尊石像,不言不動地佇立船頭。
  慘白的面頰上,秀眉深蹙一線,妙目呆滯無神地凝注島上,清徹深遠的眸子也失去了昔日的動人光彩,而且紅腫若杏。
  一夜兩日來,面頰上淚痕從未幹過;衣襟盡濕,是珠淚所致,抑或是夜露太重?兩者俱是?
  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已不知多少次數z
  情!愛情!玄妙而無物足以比擬的刻骨深情。
  愛情!使得四位風華絕代,容光煥發,明艷照人,恍若天仙小滴塵世的玉女,吹彈欲破的嬌靨,一泓秋水般妙目,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代之而起的是令人望之心酸的憔悴、消瘦。
  喜聞個郎無恙,千里迢迢,長途跋涉,越山渡海地遠來孤島,只欲見心上人一面,以慰刻骨相思,然而希望落空,滿腔喜悅化為烏有之際,這種無形打擊,無比刺激,怎能是一個有靈性。有血、有肉、癡情的人兒所能受得了的?
  人非木石,誰能受得了這心靈的打擊,何況又加上風吹、日曬、露濕、水米未進?
  儘管她們有著超人的武學,精湛的內功,然而,武學予內功只能給肉體上某種抗力,卻無法受得了心靈上的無形刺激!因為她們的芳心盡碎,柔腸寸斷啦。
  又是日落日昇,一夜過去,不但柳含煙依然蹤跡渺茫,即是孤島上一絲風吹草動也無。
  就在第三日早晨,旭日東昇之際,四女消瘦嬌軀再也負荷不了這無形重壓,而致弱不禁風,搖搖欲墜。
  請人人目斯情,更是痛心萬分,查仁喟然一歎,走至四
  女面前,語帶硬咽地說道:「丫頭!這是老要飯的第九十五次勸你們啦!勸你們不行,求你們總可以吧?你們難道真的忍心看著我們這些白髮蒼蒼,即將人士的老人跪在你們面前麼?」
  四女憔悴的面頰上掠過一陣抽搐,紅腫呆滯的雙目中,撲簌簌的墜落數串珠淚,但卻霎也未霎一下。
  陸菱艷面頰上泛起一絲令人望之心酸的淒涼徽笑,有氣無力地道:「大師伯,您老人家應該明瞭艷兒等此時內心的痛苦,這種痛苦,是世界上一切痛苦所無法比擬的,您老人家更應該原諒艷兒姐妹這種大逆不道的抗命行為,在師伯眼中也許認為艷兒姐妹太以令您傷心,恕艷兒斗膽,這種傷心實難比擬艷兒姐妹心中萬分之一,艷兒曾經對師伯稟告過,我們一定要站在這兒望到他來,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事在我們的心目中比他來得重要,只要能看他一眼,我們姐妹受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為之感動淚下。
  查仁更是流著淚道:「丫頭,老要飯的雖然不是過來人,但卻能體會得出你們此際內心的痛苦,我們何嘗不是如此?
  不過,只要他來了,你們還愁看不到他麼?」
  陸菱艷吃力地搖搖頭,說道:「不!艷兒姐妹要第一個看到他。」
  諸人只覺心內一酸,查仁更是哽咽說道:「傻孩子,你們這是何苦?柳娃兒斷斷不會希望你們如此地折磨自己,他若知道,豈不痛苦死了。」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師伯認為艷兒姐妹傻麼?不錯!
  連我們自己都覺得自己傻得可笑,可是冥冥中似乎有一種力量在驅使著我們這麼做。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覺得這麼做心裡能獲得無比的舒適。其實說來這並不算傻,設若心息相通,他應該知道,不過,我們並不一定要他知道。」
  查仁一怔說道:「丫頭,老要飯的適才倒還明白幾分,如今經你一說,我倒反而糊塗起來,怎麼……」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正如您老人家所說,您不是過來人,您自然不會明白,不過,『情』之一字,只能意會,不能言傳,艷兒一時也不知怎麼說才好。」
  查仁喟然一歎道:「你不用發愁,我老要飯的也不想懂,弄懂了反而自找煩惱,不如永遠這樣槽槽懂懂,比較好些。」
  陸菱艷道:「人生本來槽槽懂懂,設若全明白了,世人便了無生趣。」
  查仁道:「丫頭,不必跟老要飯的說這些玄之又玄的事兒,我聽不懂,也不願意聽,廢話少說,言歸正傳,咱們商量的事兒如何?」
  陸菱艷道:「多謝師伯關懷,艷兒適才說過冥冥中有種力量在驅使我們這麼做,我們不望著他在眼前出現,斷不會離開此地,師伯該記得李商隱的兩句詩兒:春蠶到死絲方盡
  「不要說啦!」查仁心中一淒,突然大聲呼道。
  陸菱艷憔。淬面頰上泛起一絲淒涼微笑,倏然住口。
  查仁凝注眼前這四位心頭肉半晌,突然一歎說道:「柳娃兒罪孽重矣。」
  轉身搖頭歎息而去。
  諸人情知再行勸說,就是說破了嘴也是白費,各自暗暗一歎,默然無語,但內心卻更為焦慮,恨不得奇跡馬上發生在自己眼前,柳含煙突然出現。
  正在此際,五老丐臉色齊齊一變,幾乎同時說道:「聽!
  這是什麼聲音?」
  諸人一怔,凝神一聽,除了海風樹嘯外,簡直聽不到一絲別的聲音,但心知這五位前輩仙俠不會聽錯,方自詫異間,一陣輕微的隆隆之聲由孤島深處傳來,其聲有如遠方天際傳來的連續閃雷,而且孤島內部上空也漸漸升起一片塵頭。
  驀地,劃空傳來數聲淒厲虎嘯,緊接著獅吼、狼嚎……
  獸聲大作。
  隆隆之聲越來越近,簡直就像千軍萬馬直向海邊衝來,震得海水為之波動,諸人耳際嗡嗡作響。
  諸人面上驚訝之色漸濃,連呆立四女也泛起一片愕然神色。
  查仁一聲:「老賢侄,這是什麼?」
  狄仁傑尚未答話,耳際突然傳來了一陣樹倒、枝折、砂飛石走之聲,其聲與獸聲同時越來越近,簡直就在耳邊。
  驀地,緊接海邊沙灘的那片古森林一陣搖晃,一隻猛虎飛竄而出,緊接著獅、豹、熊、羆、狼豺。鹿……各種各類之野獸不下數百,吼嘯之聲震天,一擁而出,如一片潮水般直向沙灘上捲來。
  諸人莫不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震懾得愕然呆立,不知所以。正驚愕間,查仁腦際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事,大呼一聲:「不好!」
  身形如電,疾掠而出。
  轉瞬間,脅下挾定老漁人又閃電折回。
  再一細看,老漁人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癱作一堆。
  其間變化不過剎那間,群獸已馳至海邊。
  想是望見前無去路,一陣狂吼倏又轉頭折回,轉瞬不見,饒是如此,仍有不少野獸沖人海中猶自掙扎狂嚎。
  沙灘上,更是獸屍狼藉,血肉模糊,儘是些較小獸類,想是被一擁轉回的群獸蹄爪踏斃。
  隆隆蹄聲漸漸去遠,諸人這才定過神來,暗捏一把冷汗,長吁一口大氣。
  這是置身海中船上,設若適才是在沙灘上不及走避,再有絕頂功力,縱是大羅金仙也難逃此劫數。
  查仁面上驚容未退,餘悸猶存地道:「老賢侄,你生於此島,長於此島,這群獸狂奔卻是為何?」
  狄仁傑面色凝重異常地說道:「晚輩在此島多年,從未
  見過這等奇事,就是聽也未聽到過,不知今日何以會突然如此,不過據晚輩看來島上必有什麼重大變故,不然群獸斷不會如此捨命狂奔,師怕不見,群獸適才似在找尋出路麼?」
  仲孫雙成此時卻突然說道:「師父,莫不是煙弟他……」
  話猶未完,查仁倏一擺手,道:「你們聽,又來啦。」
  果然不錯,一陣隆隆蹄聲又自島內傳來,而且蹄聲較上次更急,更亂。
  顧盼間,王寒梅突然尖聲呼道:「師父,快看,霧嶺絕峰。」
  諸人聞聲一怔,齊向島上巍峨挺拔的霧嶺望去。
  此際,朝陽高照,晴空萬里無雲,一碧如洗,島內等同千丈,高峰尖端,卻正有一股輕煙裊裊上升,其色淡黃,隨風飄動。
  訝然凝注間,王寒梅心中一動,喜道:「師父,會不會是他?」
  請人心中方自猛地一跳,查仁已自搖頭說道:「看來不像,此時此地哪裡還有時間弄這撈什子。」
  請人喜容一斂,「瘋丐」查義說道:「老大說得不錯,此時只怕柳娃兒專心鑽研那真經上武學猶恐未及,怕是天干木燥,峰頂的村兒著了火吧。」
  查仁瞪了查義一眼道:「瘋化子最會閉起眼睛瞎扯,天干木燥,峰頂樹兒著火,要說是在正午,照日直射之時,倒還有些可能,此時旭日初升……」
  墓地一陣隆隆之聲,劃空傳來,孤島為之微晃,海水為之楊波,「砰」地一聲,近沙灘處一堆土丘突然塌人海中。
  這陣隆隆聲,與先前群獸奔騰之聲絕然不同,聲音問得有些震人。
  而且隆隆之聲方起,島內獸聲大作,其聲淒厲,刺耳難聽。
  諸人方自訝然欲絕之際,仲孫玉腦際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事,陡地神色大變,心膽欲裂,一聲「火山」尚未出口。
  「轟」一聲震天大響已自霧嶺峰巔響起。
  一時海搖島動,碧波揚起丈餘,海風呼嘯,浪濤洶湧,聲勢驚人,饒是諸人俱為內家絕頂高手,也被震得耳際嗡嗡作響,胸中血氣微翻。
  就在諸人恍悟真相之剎那間。
  「轟」又是一聲震天大響,霧嶺絕頂樹木山石四進激揚,一道火光疾噴而出,直衝霄漢。
  緊接著孤島一陣劇晃,砰砰連響,不絕於耳,視線內的遠山近樹立即倒墮而下。
  群獸悲號此起彼落,四下狂奔。
  海中碧浪滔天,排空而來,天地為之震動,風雲為之變色。
  諸人更是心膽俱裂,呼聲四起。
  查仁略一權衡目前情勢,顧不得再思其他,舌綻春雷,
  大聲喝道:「狄老兒,快,快開船!再返……」
  突然兩聲恍似發自人類之口的淒厲哀號揚起,仲孫雙成、王寒梅已自瘋狂地向船下撲去。
  查仁心神大震,大喝一聲,身形閃電追出。
  陸菱艷、狄映雪二女方待要動,已吃仲孫玉、齊振天二人一人一個地死命拉住,猶自掙扎跺足,號哭連連,淒厲哀痛,令人不勝忍聽。
  查仁雖然起步較二女晚上一步,但不愧一代仙俠,在離船丈餘處之半空中,雙臂倏探,雙掌一招,吸得二女身形微微一窒,把握這剎那良機,雙掌已自閃電攫住二女香肩,一聲暴喝:「老二接住。」
  倏轉身形,雙臂一揮,二女身形已如兩顆彈丸般向船上飛去,被查義、查禮二丐一人一個接個正著。
  查仁拋出二女,半空中輕哼一聲,一提真氣,身形倏升五尺,蹦足揮臂,一式「蒼鷹掠波」閃電撲回船上。
  饒是如此,這位一代仙俠已是驚出一身冷汗,足一沾實,運指如風,隔空遙點四女,哀號立止,嬌軀一軟,分偎仲孫玉、齊振天、瘋、瘦二丐懷中。
  查仁點倒四女,轉顧狄仁傑急道:「狄老兒,命你那手下盡速開船,越快越好,只要能安然駛出一里外,咱們便算僥倖!」
  狄仁傑自然知道厲害,微一頷首,轉身掠往船後。
  此時孤島上轟轟之聲越來越密,霧嶺巔峰更是岩漿四噴,火光直衝霄漢,山樹倒塌中先是霧嶺周圍火起,不到片刻功夫,全島即為籠罩一片火中,火燃樹木之啪啪聲與群獸之悲嘯哀號,不絕於耳,觸目驚心,人耳動魄。
  船上請人已在孤島百丈外,猶覺火勢灼人,股股異味,陣陣熱風,幾令人有窒息之感。
  這條雙桅帆船在排空碧波,驚濤駭浪中更是顛簸起伏,險象環生。
  所幸諸人均已暗中施出「大力千斤墮」,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諸人仁立船頭,滿面悲痛地凝注漸遠孤島,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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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40:27 |只看該作者
  突然又是震天大響,孤島倏地龜裂為二,連連爆炸聲中,漸至四分五裂,緩緩下沉。
  船上,諸人一個個全身顫抖,癡目呆立,目色盡赤,悲痛欲絕,熱淚串串下流,但卻無一人說話。
  查仁一雙鐵掌緊緊地扣在船欄上,人本數寸而不自知。
  轉瞬間,孤島整個沉入海中,海面上一陣波濤浮起無數斷木獸屍。
  一座龐然孤島不到盞茶功夫消沉於千尋海底。
  然而,這些情景遠在里許以外的諸人已難望見。
  他們均由漸漸熄滅的火勢中,推測出孤島業已永沉海底。
  請人遙望原先孤島矗立處,欲哭無淚,渾身顫抖著,緩緩地垂下頭去。
  須臾,茫茫海面恢復平靜,先前的一段慘絕人寰的情景恍若一場惡夢。
  孤帆漸去漸遠,漸至無蹤。
  日薄崦嵫,斜陽一抹,夕陽殘照,彩霞萬千。
  這是一個寂靜、肅殺、令人窒息的黃昏。
  咸陽古道沉浸於一片蕭條暮色中。
  「枯籐、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突然,沉寂、空蕩的暮色中,傳來了一陣得得蹄聲。
  古道東端也隨之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蹄聲越來越響,黑點越來越大。
  近了!落日餘暉裡,可以看出那是一匹頗為雄駿,渾身毛色烏漆發亮的高頭大馬,並不是瘦馬。
  馬上,乘坐著一個由頭至腳一身黑的儒服書生,看來最多不會超過甘三歲。
  由這匹馬兒看來,馬上的人兒人品必然不凡。
  其實大謬不然,這位黑衣書生長相之難看,無殊鬼魅。
  慘白的一張臉上,神情木然。不帶一絲表情,坐在馬上僵直不動,如果不是他那一隻鳥漆發亮的眸子,簡直就像一尊穿上黑衣的石像。
  不但如此,他渾身上下還透著一絲陰森森的氣息,好像他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蕭條的暮色中,沉寂空蕩的古道上,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個人兒,委實令人望之不寒而慄。
  這黑衣書生在馬上不言不動,一任那匹黑馬得得地向前徐馳,可是他那僵直的身形卻是一絲也不晃不動。
  突然,馬兒停了。
  驀地,一聲淒涼的長歎發自馬上人兒的口中,接著,他以一種不帶絲毫表情,恍若發自冰窟的聲音,喃喃地說道:
  「看來我得快點兒,莫要讓他們趕在我的前頭。」
  他畢竟是說話了,然而這話聲卻似傳自另外一個世界。
  緊接著,他那烏漆發亮的一雙眸子裡,突然射出兩道比電還亮的光芒。可是這一雙冷電般光芒只是在他那雙眸子裡一閃,一閃之後,又隱藏於那雙烏漆發亮的眸子後。
  只是這一閃,使人可以直覺地意會到充滿了仇憤怒火,無比殺氣,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慄。
  因為那兩道比電還亮的森冷光芒,直如兩把利刃,能透視人的肺腑。
  倏地,蹄聲又起,雖然已較適才為快,但仍然算不上急馳。
  饒是如此,一轉瞬間,這一團黑的一人一騎,已如幽靈般消失在古道西端茫茫暮色中……
  又是一天黃昏。
  滇邊哀牢山,陰森森地矗立於一片沉寂得令人窒息的暮色中。
  哀牢山之所以令人望而生畏,繞道避過,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它長年透著陰森可怖的氣氛,人夜之後,根根巨木,叢叢樹影,恍若憧憧鬼影,偶爾山風過處,如亂舞群魔的張牙舞爪,山路崎嶇,怪石林立,荊棘遍地,野蔓橫生,其滑無比的青苔到處皆是,一個不慎,便可墮入險勢天成的斷崖峭壁,千尋深淵。
  另一方面,卻因為其中蟄居著兩個生性陰狠毒辣,功力脾睨宇內的蓋世魔頭:「陽魔」申屠君,「陰魔」皇甫松。
  這兩個益世魔頭自昔年勾結「勾漏四邪」合力暗害「一尊後,雖然多年銷聲匿跡,但其聲威已是隱隱稱尊宇內。
  哀牢山百里以內,武林人士從不敢輕涉半步,即或有,那只是他們一丘之貉的「勾漏四邪」及其門下,連一代邪魔,名聲幾能與之頡頏的陰山九曲谷「六神通」都絕少與他們往來。
  除此而外,一人哀牢百里之內,不是神秘失蹤,便是暴屍荒野,從此有誰再敢不要命地輕越雷池半步?
  然而,今晚不同。
  一縷黑煙疾如閃電職風地由衷牢山下,向著絕頂峻峰飄上,有誰這麼大膽?
  崎嶇山道,遍地荊棘,滑溜青苔。橫生野蔓,林立怪石,恍如憧憧鬼影,亂舞群魔張牙舞爪的叢叢樹影,險勢天成,令人望而生畏,足以使人粉身碎骨的懸崖深涯,竟未能使這縷黑影絲毫頓上一頓。
  不!有的,就是這縷黑煙曾經在近峰頂的一株雄虯抖曲,錯節盤根,形態極古的老松上停了一停。
  然而,那只是剎那間功夫,快似閃電地,這縷黑煙又向峰頂沖天拔起,一閃而如幽靈般沒人峰頂樹海中。
  神不知,鬼不覺,一絲聲息也無。
  哀牢山絕頂之上竟有一片平地,約有三五畝大小。
  暮色中,猶能看出上植琪花瑤草,翠柏蒼松,尤其是數十株二三十丈高的嵯峨怪石,參差並列,頗為雄奇。
  一座用翠竹建成的二層樓閣,背依孤峰,面臨危崖,一條懸瀑,恍如百丈玉龍,凌空倒挑飛珠噴玉,直注人千尋深淵。
  樓之左側,由石縫挺出百十竿修竹,又細又長,鐵骨穿雪,翠葉嗚風,與瀑響松濤,匯成一股清絕天籟。
  峭壁上,籐蔓滿佈,一株奇松由山壁上橫探而出,如長龍舒展,先是往上,倏又折頭向下,松針細長,枝繁葉茂,直如絕壁間撐出一頂華蓋。
  這株奇松,卻有一色翠竹所造成的一座竹亭,頗為高敞,亭中有白石圓桌,石桌周圍放置著六張一色石鼓,石鼓之上,竟赫然坐著正自高談闊論,長相奇特的六個老者。
  這六個老者乃是四二對坐,由亭頂下懸掛著的一顆蛋大般明珠,照得數十丈內纖微可見,故而六名老者的長相,自
  然也是一覽無遺。
  靜坐西方的四名老者由左至右:
  第一個一身錦袍,耀眼刺目,不知何物縫製而成,身軀雄偉,一張馬臉,白裡滲青,一雙細眉,目光四射,比電還亮,只是令人覺得甚為陰沉、狠毒。
  第二個與第一個一般地身軀雄偉,身穿一襲黑衣,左袖空蕩,恍若無臂,豹頭環眼,虯髯海口,顧盼生威,流露著一股凶悍殘酷氣息。
  第三個身材矮胖,四肢奇短,活似一團向球,國腦袋上,童山濯濯,爍然發亮,短眉細目,塌鼻闊口。
  第四個身材瘦削,一襲葛衣,二耳招風,鼠國深陷,鷹鼻尖嘴,三綹山羊鬍子,稀疏可數,乾癟癟地不帶一絲生人氣息,一頭亂髮赤紅如火,異常刺目。
  對面的兩名老者一襲葛衣,長相奇古,飄然頗有仙氣,二人之間唯一不同之處該是居左的一個濃眉大眼。居右的一個長眉細目。
  四名老者身後一字垂手肅立著六名神情狡黠、陰狠、剽悍的中年勁裝大漢,赫然竟是「勾漏六狼」。
  不用說,這四名老者就是「勾漏四邪」,由左至右是「百毒翁」鄭天化、「獨臂天尊」司徒雷、「禿鷹」西門豹、「赤髮叟」巴玄中。
  而那兩個長相奇古的葛衣老者即是武林中人聞名色變,魂飛魄散,功力脾俄宇內的哀牢「二魔」:「陽魔」申屠君。
  「陰魔」皇甫松。
  真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這恍若人間仙境的所在,豈不白白糟蹋。
  這六個一丘之貉,蓋世魔頭,由開始至目前,始終是高聲談論著,言談問,一付肆無忌憚,目中無人的朋狠、蠻橫、毒辣神態。
  倏聽「陰魔」皇甫松冷冰冰地道:「四位賢弟此次南海之行,收穫如何?」
  「百毒翁」鄭天化慘白的馬臉微微一紅,頗顯窘迫地乾笑道:「說來令人愧煞,卻也令人恨煞,他們那艘船由查家五個老鬼坐鎮,乘著如墨夜色及海上重霧,竟然溜掉了。」
  「二魔」顯然甚感意外,聞言面上詫容一現即隱地輕哦了一聲。
  鄭天化話鋒微頓,又遭:「其間雖然曾由西門三弟出面領著天雲六兄弟用盡方法,想讓他們忍耐不住地反唇相報。
  無奈他們競如同死了一般,一絲聲息也無……
  陰魔皇甫松道:「西門賢弟想是連那摧心蕩魄的『攝魂嘯』都用上啦。」
  「禿鷹」西門豹雙目凶光連間地狠聲說道:「皇甫兄說得不錯,小弟憤恨之餘確曾施出了『攝魂嘯』!……」
  皇甫松詫聲道:「西門賢弟這門神功足以脾俄宇內,斃人無形,縱使內家高手也難消受,難道這一著仍然失去效用?」
  西門豹鋼齒連咬地點頭說道:「皇甫兄說得不錯,事實確是如此,依小弟揣測,必然是查家五個老鬼出手點了那批東西的穴道,然後自己再運功相拒。」
  「陽魔」申屠君哈哈一笑道:「西門賢弟揣測諒必不錯,也虧那查家五老鬼想得出!也只有他們才辦得到。」
  話聲一頓,冷笑又遭:「不過,查家五老鬼的忍耐功夫確也令人佩服。」
  西門豹冷冷一笑,道:「這何足為奇,稍時若是二兄聽了小弟另一著殺手,必然更會佩服他們的忍耐功夫。」
  二魔人耳此言,方自一怔,西門豹已自獰笑連連地道:
  「小弟在未曾施展『攝魂嘯』之前,心中一動,特囑天雲兄弟採取一著別緻手法,對付那隻船上的幾個女娃兒……」
  隨即將雷天雲兄弟如何無所不用其極地遙空向著幾位姑娘罵出那些淫穢不堪人耳的話兒,概要地說了一遍,最後復又狠聲說道:「二兄請想,這著殺手都會失效,他們的忍耐功夫豈不委實超人數等?」
  二魔顯然不曾料到西門豹會採取這種陰揚手法,任了半晌,申屠君方始沉吟說道:「看來那老鬼之遠航出海必然有其重大用意,否則他們不會如此這般地盡量擺脫四位賢弟的跟蹤……」
  皇甫松突然目射凶光地狠聲說道:「若非查家五個死鬼橫加阻攔,咱們正好可趁那柳小狗未得,『玄玄真經』之前除去死鬼,看來咱們不能再有所顧慮,應該同時對這幾個殘餘的老鬼下手,以免日後夜長夢多。」
  申屠君哈哈一笑道:「二弟今日為何如此沉不住氣?『玄玄真經』只不過是百年來的一種傳聞,是否子虛尚未可知,即或有之,人海茫茫,字內遼闊,何處去找?咱們也曾費盡心思,結果仍不是徒勞奔波,一無所獲?我不相信那柳小狗福緣會如此之大……」
  笑容突然一斂,略一沉吟,面色凝重地又道:「不過若以那小鬼出海方向,頗似往那個地方而去,設若果真讓他碰上那個老鬼,咱們……」
  皇甫松突然冷笑接道:「咱們怎麼樣?你說小弟沉不住氣,小弟倒以為大哥顧慮太多,杞人憂天,事隔數十年,誰能擔保那老鬼不早已變為腐上?即或他還在,那小鬼孟浪撞人,恐難保全狗命,咱們豈不樂得省去一番手腳。」
  申屠君微一搖頭,說道:「二弟不可如此大意,設若果如你後面那一段話兒,咱們越發地不能高枕無憂。」
  皇甫松冷冷一笑,說道:「老大,我實在拿你沒有法子可想,你自詡聰明一世,卻怎地槽懂一時?設若那老鬼有能力尋上中原,他早來了,何必等到數十年後的今天?再說,他昔年走火入魔,功力必然難以精進,以咱們兄弟目前狀況,也不一定就敵不過他,更何況必要時,鄭賢弟四位也可助咱們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申屠君縱然心中頗不以為然,但一時也無話可說。
  「四邪」雖然一時難以知曉他二人到底在說什麼,但此時也一付奴才相地連聲稱是。
  申屠君沉吟半晌,突然萬般懊悔地咬牙狠聲說道:「說來說去都怪咱們自己不好,設若咱們昔年多加一份小心,下手再狠一點兒,也不致落得今日有著這兩樁後患。」
  話聲甫落,皇甫松長眉一挑,尚未說話。
  突然一個輕若游絲的冰冷話聲說道:「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冥冥之中,自有報應,既知如此,何必當初。」
  「誰?」
  「什麼人如此大膽?」
  二魔、四邪。六狼,臉色倏變,同聲暴喝,六條身形閃揀出亭外。
  二魔、四邪,不愧一代魔頭,臉色一變即隱,身形也是突然站起,倏又坐下。
  幾聲暴喝之後,冰冷話聲沉寂若死,一絲回音也無。
  六狼神情凶狠緊張,抬眼四望。
  二魔、四邪雖然靜坐亭中,但暗中已施展「天聽」神功,四外搜索。
  夜空黑黝,群星閃爍,四周空蕩,除天籟外,別無一絲人影,一絲聲響。
  二魔、四邪神情木然,默然靜坐亭中。
  六狼仍是目射凶光,神情冷酷的竭力搜索。
  「青面狼」雷天雲突然厲吼喝道:「哪個不怕死的東西,敢來哀牢撒野,莫是活膩了麼?」
  寂靜,空蕩依然。
  申屠君冷哼一聲,沉聲說道:「何方高人蒞嶼,為何吝於一見,敢莫認為老夫兄弟無以待客麼?」
  話聲甫落,倏地耳際傳來一聲冷笑,笑聲輕微,但已震得在場諸魔耳際嗡嗡作響。
  諸魔均自心中暗暗一震。
  「這是誰竟有這般功力,莫非查……」
  皇甫松突然揚起一聲如鬼哭的桀桀怪笑,笑聲中袍袖微拂,未見一絲勁氣,五丈外一株虯根巨松已自應勢中斷,轟地一聲斜倒地上。
  一聲轟然大響過後,夜色中隨即恢復寧靜,不但未見一絲人影,更未聽見一絲聲響。
  諸魔又自一陣詫異,皇甫松更是訝然忖道:「奇怪!莫非老夫聽覺有誤?……」
  突然冰冷話聲又起:「老鬼何必枉費真力拿死物出氣,少爺自在你們眼前,難道爾等眼睛瞎了麼?」
  循聲望去,諸魔神情大震,這才一齊霍地站起身形,因為單憑來人這身輕身功夫,已隱隱凌駕自己各人之上。
  夜色中,十丈外空地上,不知何時如幽靈般不言不動地位立著一個臉色死白、冰冷陰森的黑衣書生。








第18章
  「小狗找死!」暴喝聲中,六狼身形電閃,齊向黑衣書生撲去,身形未至,一十二道凌厲絕倫的掌風,已自怒濤般向對方擊去。
  黑衣書生,神情木然倔傲,連正眼也未瞧六浪一下。冷冷說道:「還不與少爺滾了回去。」
  左掌倏伸,一圈一揮,突然六隻掌影,輕描淡寫地向六狼擊出的掌風迎去。
  未聞一絲聲響,未見一絲勁氣,數聲問哼響處,六狼身形已自連翻飛退,半步不差地落回原來地點。
  二魔、四邪睹狀,神情不由微微一變。
  照說六狼經此一擊,在試出對方功力深淺,二次出手必然慎重,然而今日有大援在後,不免有點狗仗人勢,各自臉色一變之後,齊齊一聲厲喝,目射凶光,猙獰可怖地就要二次撲上。
  「且慢!」鄭天化突然一聲輕喝,六狼倏然收勢,然而一十二隻凶睛卻仍是惡狠注定對方,一霎不霎。
  最氣人的是,這恍如幽靈般的黑衣書生自出手後,一直不言不動地僵立著,連正眼也不瞧六浪一眼。
  鄭天化不愧老奸巨猾,只此一試他已看出自己門下差人太遠,故而出聲喝退諸人。
  突然,黑衣書生二次開口:「怎麼?你們六隻被毛畜生敢是不服氣麼?別慌,目前還不是你們出手的機會,你們也不夠資格,且與少爺站在一旁看看少爺如何處置這些老鬼,稍時自會輪到你們。」
  話聲仍然是冷如發自冰窟,不帶一點感情,話聲落後,雙目突然冷電光芒一閃,看了六狼一眼。
  只此一眼,看得六狼心中一懍,一句方到口邊的叱罵,倏又吞回腹中。
  鄭天化大步越出,深注對方一眼,沉聲說道:「尊駕何人?深夜蒞臨哀牢不知有何教言?」
  若按這批邪魔平日性情,對方縱是名震武林的絕頂高手,此時也早已含怒動手。哪還容他活到現在,然而今日這幽靈般黑衣書生來得神不知,鬼不覺,適才一掌更是先聲奪人,儘管他們內心如何地氣怒到了頂點,一時卻也未敢貿然出手。
  他這句話兒算是白問,黑衣書生恍若未聞,不答反問地道:「老鬼可是鄭天化?」
  「不錯,老夫正是!」
  「這麼說來,你是司徒霄啦。」
  「不錯!老夫獨臂天尊。」
  「嗯!這是西門豹,這是巴玄中,你們四個且與少爺站在一旁,稍時再聽候處置。」
  這黑衣書生委實膽大狂妄的可以,不但敢肆無忌憚地直呼四邪之名,而且將之視同無物。
  「尊駕不覺得太狂了點兒麼?」天化已是氣得馬臉鐵青,但仍自強按捺著。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狂與不狂,爾等稍時自知,何必忙於一時」
  鄭天化突然仰起一陣狂笑,雙目凶芒連間地道:「好,好,好!單憑小鬼你這份膽氣已令老夫心折,數十年來放眼宇內尚無人敢對老夫這樣說話。」
  他這句話兒委實不差,除非不想要命。
  黑衣書生木然道:「然而數十年後的今夕卻不同,在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詞鋒不差。
  鄭天化雙眉一挑,一旁尚未說話的「禿鷹」西門豹突然怪笑一聲道:「大哥,你今兒個是怎麼啦?」
  凶狠目光一住黑衣書生,陰惻惻地又道:「小鬼,看來你頗有幾分鬼門道,來!咱爺兒倆親熱親熱。」
  一閃而出,一掌向黑衣書生拂去。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同時擊出一掌。
  「砰」地一聲大震,黑衣書生紋風未動,衣角未飄,西門豹卻已悶哼一聲,倒退三步。諸魔心神大震,西門豹更是神色剎那數變地做聲不得。
  六浪不敵不說,一代魔頭「禿鷹』」竟被震退三步,這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事!
  然而,黑衣書生顯然只用六成真力。
  趁此話魔心神狂震之剎那間,黑衣書生冷冷說道:「鄭天化,就憑少爺適才這一手,可能讓你們在一旁稍候片刻?」
  鄭天化尚未說話,西門豹方待有所行動。
  皇甫松突然一擺手道:「四位賢弟暫請退後,皇甫松一會高人。」
  四邪聞言齊聲道:「小弟遵命!」向兩下各移五尺,讓出一條路來。
  皇甫松大步下亭,申屠君緊跟身後。
  在黑衣書生面前二三丈處駐足,尚未說話,黑衣書生又自冷冷說道:「好極!好極!鬼使神差,竟令爾等聚在一處,倒省去少爺不少手腳。」-.皇甫松一怔說道:「娃兒尊姓大名,深夜蒞臨哀牢找老夫何事?」
  黑衣書生道:「少爺是受人之托及本身一點私事特來拜望,至於少爺姓名,目前尚無告訴你的必要。」
  皇甫松暗罵一聲:「小鬼,且容你賣狂一時……」』
  表面上卻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道:「這些暫時不談,不過聽尊駕適才口氣好像並不認得老夫等。」
  黑夜書生冷冷道,「你錯了!久仰大名,恨夫識荊耳。」
  「難怪!難怪!」皇甫松轉頭連點地道,「以尊駕這點年紀,尚不為過,尊駕師承是哪位高人?」
  「皇甫松,你最好少動歪腦筋,稍時你臨死前當會明白。」
  皇甫松雙目殺機一閃即隱,乾笑說道:「對,對,對!
  那麼尊駕來此何事,受誰之托總可以說吧?」
  黑衣書生道:「皇甫松你真的要問?」
  皇甫松哈哈狂笑道:「自然,自然,要不,老夫死後尚不知為何,豈不天大笑話。」
  』黑衣書生一語不發,儒袖突然一揚,一宗銀白物體已自袖中閃電飛出,直射皇甫松面門。
  皇甫松不愧一代魔頭,儘管內心是如何地震驚於來人的絕世手法,但卻目光凝注快通電射向自己面門的銀白之物,動都未動。
  果然不出皇甫松所料,就在來物距離他面門不到半尺之際,似受牽引般,突然進勢一頓,「啪」地一聲落在皇甫松腳前。
  原來只不過是一塊刻有花紋的銀牌。
  四邪、六狼人目此物毫無反應,充其量不過微顯詫異。
  然而二魔人目這區區一塊銀牌,卻如遭電殛,心中狂震,神色大變,連連後退。
  半晌,皇甫松方始回過神來,厲聲說道:「小鬼,你,你何來此物?是那老鬼何人?」
  黑衣書生冷冷道:「皇甫松,你二人猶未忘記此物麼?」
  一頓又道:「想不到威震宇內的二魔竟會如此怕見區區一塊銀牌,真是天大笑話,令人難以置……」
  「住口!」皇甫松突然一聲暴喝,目射凶芒地厲聲說道:
  「小鬼!你究系何人?竟敢裝神弄鬼地戲弄老夫兄弟。」
  「裝神扮鬼?你這兩個大逆不道的畜生!」黑衣書生冷笑說道:「皇甫松,廢話少說,你既未忘此物那就更好,你們兩個自己說該怎麼辦?」
  皇甫松突然一聲淒厲長笑,獰聲說道:「好,好,好,想不到數十年後的今天,那老鬼猶能差人找上哀牢,老夫兄弟二命在此,只要你有本事儘管拿去。」
  黑衣書生道:「皇甫松,你也把你們那兩條性命看得太以輕賤,取爾性命,那是少爺私事,目前少爺只要你們那四條狗腿。」
  皇甫松突然又是一陣狂笑:「小鬼」就是那老鬼自己到此也不敢說此大話,你……」
  話聲至此,神情一震,喃喃說道:「老鬼所差、自己私事卜……」
  雙目凶光突然暴射,凝注黑衣書生,厲聲說道:「小鬼!
  你可是柳……」
  「住口!」黑衣書生神情一震,突然揚起一聲暴喝,震得諸魔耳際嗡嗡作響,六狼胸中血氣狂翻。
  黑衣書生神情一震之後,修又恢復冷漠神態,說道:
  「柳含煙已隨孤島永淪大海,此生不再復出,少爺名號『幽靈書生』,皇甫松,你體要疑神疑鬼地認錯了。」
  一句話兒聽得諸魔臉色連變。
  雷天雲驚駭中深注黑衣書生一眼,突然厲聲說道:「小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撞進來,你就是燒成灰大爺也能認得,拿命來罷。」
  仇火中燒,頓忘所以,身形閃電撲上。
  「回去!」皇甫松突然一掌揮退雷天雲,凝注黑衣書生陰惻惻地說道:「你是柳含煙也好,、幽靈書生也好,反正你既登哀牢就別想再活著回去,屆時在你埋骨的一坯黃土上,老夫將你雙名並列就是,拿命來罷。」
  話落、身進,好快,人未至,一片刺骨陰風已向黑衣書生撞到。
  「且慢!」黑衣書生一聲冷喝,儒袖輕揮。
  皇甫松得意絕學「玄冰掌」如泥牛人海,一去無蹤,心中方自一驚,一片平生僅遇,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氣隨著湧至,不但迫得自己身形猛退,而且隱隱有窒息之感。
  面上難掩心中驚駭地厲聲道:「小鬼!你尚有何遺言?」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道:「要上最好會同申屠君一齊,免得少爺多費手腳。」
  這人委實狂得令人害怕。」面對武學脾睨宇內的蓋世魔頭竟要以一敵二。
  二魔當然明白目前情勢,不等皇甫松說話,申屠便已桀桀怪笑地大步走前,目射凶芒的厲聲說道:『恭敬不如從命,老二,咱們成全了他罷。』」
  齊齊一聲厲吼,閃身撲去。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這樣才是!」如幽靈般,直飛迫上。
  這是一件空前未有之事,兩個成名多年的蓋世魔頭,居然聯手對付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後輩。
  這是一場空前未有,慘烈絕倫的殊死搏鬥。
  這兩件事任擇其一,傳出去便可使整個宇內震動。
  冰冷刺骨的陰風飛旋,奇熱灸人的氣流激揚,雄渾絕倫,但又輕飄無力,卻足以石破天驚,驚神泣鬼的勁氣彌空。
  高手過招,快逾閃電,何況這是三個武功幾至化境的絕頂高手。
  三條人影閃電交錯,黑衣書生始終如幽靈般飄蕩,穿梭似地來往於兩片冷熱不同的排山勁氣中。
  冷得刺骨,中人欲僵。
  熱得灸人,中人如焚。
  然而黑衣書生始終那般飄忽輕鬆,令人捉摸不定。
  他的功力,深厚絕倫,源源不絕。他的招式,博大精奧,技比天人。
  偶爾勁氣相接,砰然連聲,四溢激揚,連那功力幾與二魔相等的四邪,均自神色連變,心驚魄蕩地連連後退,六狼自不必說。
  飛砂走石,地動山搖,樹折草伏,狂風怒號。
  數十丈內無人能以立足。
  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突然,一聲龍吟長嘯,兩聲沉重問哼。
  砂停,石歇,彌天勁氣化為烏有。
  一切歸於靜寂。
  場中,黑衣書生、申屠君、皇甫松三人恍如三尊石像,垂手屹立,不言不動。
  黑衣書生一張死白的醜臉上,神色依然冷峻的不帶一絲表情,然而他那一雙烏漆發亮的眸子裡卻閃爍著兩道令人望而生寒的冷電光芒。
  申屠君、皇甫松二人雖然身形僵立不動,然而那兩張神色陰狠、殘酷。凶悍的老臉上卻漸漸泛起一陣極其輕微的痛苦抽搐。
  豆大汗珠,一顆顆地墜落衣襟。
  四道目光中說不出是驚。是怒、是仇、是恨、是痛苦。
  抑或是駭怕!……
  突然。「砰」!「砰」!兩聲,申屠君、皇甫松二人幾乎同時跌坐地上。
  四邪、六狼心膽俱裂,數聲厲喝,飛身撲至。
  然而,申屠君一言不發,吃力地微一揮手,示意他們退後。
  四邪硬生生地剎住身形,色厲內茬,齊齊獰聲說道:
  「小鬼,今夕老夫兄弟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黑衣書生充耳不聞,連正眼也未瞧四邪一眼,向著跌坐地上的二魔冷冷說道:「老鬼!你二人此時尚有何話可說?」
  皇甫松突然揚起一聲淒厲長笑,說道:「不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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