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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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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劍花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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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41:45 |只看該作者
  一報還一報,兩條腿抵四條腿,連本帶利一齊收口,皇甫松兄弟技不如人,夫復何言,要割要剮悉聽尊便。」
  黑衣書生身形倏起一陣顫抖,一言不發,一步一步地向二魔跌坐處走來。
  空氣沉寂得令人窒息。
  距離一尺一寸地拉近。
  四邪、六狼人目黑衣書生的那付怕人神色,不由地齊齊打了一個寒顫,一絲寒意由腳底直透發端。
  突然黑衣書生停下腳步,似在凝神靜聽。
  但他旋即又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向二魔走近。
  那每一步恍如千鈞巨錘,敲在諸魔的心靈深處。
  黑衣書生在二魔面前一丈處二次駐足。
  就在他舉起雙單就要下擊,四邪六狼作勢欲撲,皇甫松瞑目待斃的剎那間。
  申屠君突然發出一聲令人聞之心酸的長歎。
  皇甫松睜目側顧,黑衣書生則是一怔收手,冷冷說道:
  「申屠老鬼,你莫非心有未甘麼?」
  申屠君尚未說話,一旁皇甫松已自軒眉說道:「死則死耳,有什麼甘心不甘心的。」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皇甫松你倒是達觀的可以,若以你二人昔年所為,萬死難贖,不過少爺要讓你們死得無話可說,有什未甘,不妨趁此未死前說個明白。」
  二魔尚未說話,四邪禿鷹西門豹已自心頭一跳地冷笑說道:「小鬼你不必神氣,若是我兄弟神功早日練成也不會容你猖狂至今。」
  黑衣書生沉吟半晌,突然國射冷電光芒地低頭問道:
  「申屠老鬼,你之所以臨死興歎即是為此麼?」
  二魔四邪狼狽為奸多年,早已心息相通,申屠君焉有不知西門豹用意?聞言冷然點頭說道:「不錯,老夫心有未甘即是為此。」
  話聲方落,黑衣書生倏地揚起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笑得諸魔毛髮悚然,心中忐忑不定。
  笑聲一落,黑衣書生冷冷說道:「申屠老鬼,你們那套所謂神功尚差多少時日?」
  申屠君聞言暗暗一喜道:「多則五日,少則百日必能練成,到那時恐怕小鬼你!……」
  黑衣書生又是一聲冷笑,道:「申居君你休要激我,少爺不是畏事之輩。」
  話鋒一頓,毅然笑道:「好!少爺索性成全你們這批東西,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少爺當著宇內群豪之面揭發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罪狀,然後—一取爾狗命,申屠君,你可有膽答應?」
  申屠君尚未說話,皇甫松已自桀桀怪笑道:「有何不敢?
  二魔何曾怕過誰來,不過到那時埋骨黃山之巔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們。」
  黑衣書生冷然道:「皇甫松此時何必還說大話,你死我活,屆時便知……」
  突然雙目冷光暴射,厲聲接道:「你們不要打如意算盤,只要你們膽敢失約不至,少爺自有辦法—一追誅你們狗命。」
  皇甫松突然一陣淒厲狂笑:「小鬼,你也太小視老夫兄弟啦!大丈夫一言九鼎,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咱們不見不散。」
  黑衣書生道:「以你們那得來不容易的名字諒必不致效那畏死潛逃之輩,少爺且相信你們一次,不過,在這半年期間。你們不准輕離哀牢一步,而且只准自衛,不准傷人,以你們功力自衛當必綽綽有餘,而且平心而論,放眼宇內也不見得有幾個人膽敢輕上哀牢,老鬼,你可答應?」
  皇甫松咬牙說道:「好,小鬼,依你,不過半年之內你也不准上我哀牢一步。」
  黑衣書生微一點頭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尚望你們莫使這半年之期輕易溜過,也望半年之後莫再稀鬆得令人失望。」
  話聲一落,突然目射冷光地又道:「爾等記好了,少爺只是『幽靈書生』。」
  話聲方落,人已自如幽靈般突然蹤跡不見。
  這駭聽聞的絕世身法看得諸魔暗暗心中狂震,方自微吁一口大氣,暗捏一把冷汗。
  那幽靈般黑衣書生卻又出現在諸魔面前。
  諸魔心中暗暗一緊,皇甫松目射凶光地厲聲說道:「怎麼?小鬼你為何去而復返,莫非有懊悔……」
  「住口!少爺何等樣人,豈會對你們這批老鬼失信!」黑衣書生冷然說道:「少爺之所以去而復返,只是適才忘卻了一件事兒。」
  二魔方待要問,黑衣書生目射寒芒地掃了六浪一眼。
  六狼一絲不祥預感掠上心頭,不由齊齊打了個冷顫。
  雷天雲色厲內荏地說道:「小鬼,你看大爺兄弟怎地,半年之後……」
  黑衣書生冷笑道:「少爺等不及了,況且這樁事兒也不在此例,記得南海之上,爾等那滿口穢言淫語不?少爺要對爾等略示薄懲,半年之內讓爾等無法再憑口舌作惡,遺帳半年再算。」
  六狼聞言心知不妙,方待有所行動,黑衣書生已自一聲冷笑,右掌並指如戟遙空連點。
  諸魔連出聲阻攔都未來得及,六狼「啞穴」上已是各中一縷指風。
  緊接著黑衣書生一晃不見。
  哀牢半山一處懸崖上,突然飄上一個幽靈般黑影,他喃喃說道:「不想那塊巨石一擊竟如此之重,今夕我一口真氣險些提不起來,好險!趁此半年之期我正好療治療治,可笑那批東西竟然以為我中了他們的妙計……嗯!他們來啦。」
  未見作勢,身形憑空拔起,一閃如幽靈般又覆沒人夜色中。
  另一方面,二魔等眼睜睜地望著黑衣書生身形沒人夜空中。
  半晌,四邪中「百毒翁」鄭天化方始閃身至垂首喪氣的六浪面前。
  略一察看,心中一震之餘;不由暗暗叫苦。
  原來,黑衣書生竟是用一種極為玄奧的手法點了六狼『啞穴」。連他這武功幾近化境的人物都一籌莫展。
  心知自己這次六個徒弟算完啦!不由恨得目射凶光,鋼牙連咬地道:「好歹毒的小畜生,半年之後老夫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皇甫松微一擺手,陰惻惻地道:「鄭大哥且莫如此,此時空恨已於事無補,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半年之後患兄包你如願以償就是。」
  話鋒微頓,也自突然面色鐵青,鋼牙連咬地狠聲說道:
  「皇甫松兩兄弟有生以來何曾遭過這等挫辱?不想今夕卻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地栽在這小鬼手中,令人好恨。」
  忽地一掌,遙空向十丈以外的一株合抱巨松拍去,巨松卻如朽木般應掌而折,砰然一聲栽倒墮地。
  申屠君神色黯然,始終未說一句話,此時卻突然一歎說道:「二弟何必盡拿這些死物出氣,半年之期倏忽而已,咱們還是思忖良策,加緊練上我們幾門神功罷。」
  話聲至此,又是一聲長歎,自言自語地又道:「看來這小鬼不是已得『玄玄真經』,便是那老鬼暗中弄鬼,不然何致於此?……」
  皇甫松突然一聲冷突,獰聲說道:「大哥,你也太槽懂了,『玄玄真經』只是傳聞,卻從未有人見過,是否屬於子虛,猶未可知,再則,如是那小鬼真的如你所料,以咱們昔年所為,他今夕斷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咱們……」
  申屠君一怔詫聲說道:「二弟,聽你之言敢是說……」
  皇甫松笑著接道:「以小弟看來他不過仗著咱們那個老鬼給予他的一些鬼門道擊傷你我,而後他自忖眼前情勢尚有鄭大弟等四位在旁,無法克竟全功,而且說不定出不了哀牢,所以見風轉舵,故示大方地訂下半年之約,他自己也好趁此機會……」
  申屠君臉色一變,憤然說道:「二弟!你何不早說?」
  突然目射凶芒,神態一轉猙獰可怖地咬牙說道:「好狡猾的小鬼,早知如此咱們絕不應該這般輕易地任他揚長而去,咱們倒應該將他合力擒下,先拷問他死鬼藏處,然後再將他剖腹挖心,生啖下酒,如今思想起來,令人好海。」
  皇甫松老臉一紅訕訕說道:「其實小弟也是適才腦際靈光一閃,猛然想起那小鬼所用詭異莫測,令人難測玄奧的招式,不過是在咱們老鬼昔年『凌風大九式』中摻雜了一些不知名的玩意,由此方始悟出個中道理。」
  申屠君神色稍斂地一歎道:「事到如今,夫復何言,看來只有委諸於天意了!……」
  話鋒一頓,突然狠聲又道:「果真如此,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哼!哼。」
  皇甫松陰陰一笑道:「大哥,咱們目下既然已知小鬼虛實,難道真的要讓他活上半年麼?」
  申屠君臉色一變,沉聲說道:「二魔雖然在宇內惡名昭彰,但應知言出如山一言九鼎,此事是咱們親口許諾,要怪只能怪咱們自己,不管如何,咱們卻不能失信於一後生晚輩
  皇甫松雙眉一挑:「大哥!……」
  申屠君微一擺手道:「我意已決,二弟幸無多言。」
  皇甫松倏然住口,四邪更不敢多說一句,六狼縱是敢說,但卻已是有口難言。
  沉寂半晌,鄭天化方始面色沉重地道:「二兄尊足……」
  皇甫松微一擺手,說道:「不妨!雖然膝骨盡碎,只要稍假時日必能復元……」
  申屠君突然冷哼一聲,說道:「不妨?二弟你且試著運氣看看。」
  皇甫松運氣一試,神色大變,四邪情知不妙,方自心中一緊,皇甫松已自鋼牙連咬地狠聲說道:「好歹毒的小畜生,
  我只道膝骨盡碎,經脈完好,卻不料……」
  申屠君神色一變,突然凝注峰頂沉聲喝道:「小鬼,你來去再三究竟何意?」
  諸魔方自一怔,夜色中,峰頂倏地傳來一聲洪鐘大笑,一個蒼老的話聲笑罵道:「申屠老鬼瞎了你一雙狗眼,老要飯的兄弟個個即將人土,你卻叫我們小鬼,而且這更是初上哀牢,何言來去再三?」
  諸魔已知為誰,申屠君一聲「查」字尚未出口,又是一聲洪鐘大笑,五條人影已自峰頂沖天拔起,一陣微風颯然,諸魔面前已自飄然落下形態不一,鶉衣百結的五個高年叫化。
  正是一代仙俠五老丐。
  查仁一眼瞥見四邪、六狼在場,臉色一變,尚未說話。
  皇甫松突然冷冷說道:「查化子,夜深露重,小心凍壞了你那些躲在峰頂的徒子徒孫。」
  查仁雙眉一軒,拇指雙挑地笑道:「皇甫老兒,有你的,人言狗的耳鼻靈敏,依我老要飯的看來,倒還差你多了。」
  皇甫松雙目凶光一閃,冷哼一聲,尚未說話。
  查仁已自轉注峰頂,揚聲說道:「娃兒們!下來罷!再不下來人家要笑咱們小氣啦。」
  話聲方落,數聲嬌叱響處,十餘條黑影已自峰頂飛瀉而落。
  諸人雙足方一沾實,仲孫雙成四女一眼瞥見「勾漏六狼」,憶起前情,不由怒火中燒,殺機狂熾,數聲嬌叱,仲孫雙成、陸菱艷、狄映雪三女疾撲而出,王寒梅卻是雙目盡赤,狀如瘋狂地徑撲地上二魔。
  查仁早料及此,未等諸魔出手,便自悶聲不響地與瘋、瘦。破三丐聯袂飛出,一人一個,硬生生地將四女截回。
  四女哪肯就此罷手,方自用力一掙,查仁已自沉聲說道:「怎麼?你們又不聽話了麼?咱們先禮後兵,免得落人以多凌寡話柄,忙個怎地?」
  四女這才悻悻罷手,饒是如此四對妙目仍是仇火欲噴地凝注二魔、六狼霎也不霎。
  查仁微微一笑,轉過身去,忙說道:「老要飯還未注意到二位是坐在地上呢!怎麼?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麼?」
  申屠君臉色一變,雙目凶光一閃,方待說話。
  一旁皇甫松卻搶著說道:「查化子,咱們一別至今已是數十寒暑,不想你五人仍是未死,令人好生高興,怎麼?南海之行這快轉來了麼?」
  查仁毫不在意,仍是笑容可掬地說道:「好說,好說,老要飯的五兄弟越活越健壯,多蒙關懷,你們未死,我們怎能放心撒手?」
  薑是老的辣,皇甫松避開正面,不答反問,查仁對於南海之行也是藏而不露。
  皇甫松冷冷一笑,陰惻惻地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萬事皆天定,半點不由人,你我誰先死,目下猶是未卜之
  數,查化子何必枉費口舌之……」
  申屠君突然插口說道:「二弟,哪有這麼多時間與他們囉嗦。」
  狠注查仁一眼冷冷又道:「查化子!申屠君兄弟另有要事不耐廢話!你兄弟率領這多後生深夜上我衷牢究竟有何教言,何不乾脆說明?」
  查仁哈哈一笑道:「申屠老兒不愧快人快語,怎地還是這麼一付猴急性情?」
  面色一沉,冷然又遭:「主人有命,老要飯的不敢不遵,其實你又何必裝糊塗?待老要飯的先與你兄弟介紹幾個人兒,你會知道老要飯的來意為何。」
  「梅丫頭,過來。」
  王寒梅應聲走過,但那雙仇火欲噴的妙目,始終未離開二魔。
  查仁一指王寒梅冷冷地說道:「這位姑娘乃是棲霞嶺一靜老尼的唯一高足,今夜特來拜望二位。」
  二魔、四邪臉色微微一變,六狼卻是神情一震地深注王寒梅一眼。」
  王寒梅再也忍耐不住,杏仁話聲方落,便自秀眉倒挑,雙目盡赤地遙指二魔狠聲罵道:「你們兩個該死的老鬼,姑娘恩師、師姐與你們何仇何恨,你們竟這般狠毒?姑娘今夜如不把你們兩個老鬼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申屠君臉色一變,方欲抬手,皇甫松卻右臂疾探,一攔說道:「原來你就是一靜賤尼之徒,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老夫兄弟向來不講道理,這樁小事老夫兄弟不屑親手為之,但卻是授命他人,老夫兄弟接下就是。」
  王寒梅方待開口,查仁已自冷笑說道:「丫頭別問,這老賊性情老要飯的知之甚詳,他既不說,你就是撕爛他的嘴也沒用,你先站往一旁,稍時我們自有道理。」
  王寒梅雖然恨不得即刻手刃師仇,但卻不敢違拗,只得依言退後。
  查仁目注王寒梅退後,看了皇甫松一眼冷冷又道:「你倒是滿硬的,且容你靜坐一時,待老要飯的再為你們介紹幾個人兒,這回卻是連鄭天化四個老鬼一併算上。」
  一指仲孫雙成諸女,又道:「這幾個是『一尊』窮酸的幾個未來的兒媳……」
  一指自己鼻端,接道:「至於我們幾個老要飯的與窮酸之情,你們應該知道,怨我不多作贅言。」
  一指仲孫玉、齊振天諸人,又道:「這些老娃兒們一個個也與窮酸脫不了關係,你們看著辦好了!」
  皇甫松冷哼一聲,方待說話,但與諸魔同時又自臉色一變。
  正在此時,峰頂剛才請人來處,突然有人說道:「查化子該打,怎麼漏掉我們三個。」
  諸人一喜,五老丐牛鼻子三字尚未出口。
  三條人影如灰鶴般已自峰頂疾掠而下。
  查仁身側一字排立道貌岸然的高年全真。
  一代仙俠!三生。
  諸魔在適才猝聞話聲時便自神色大變,此際卻又迅捷恢復,令人看不出一絲不安。
  三生甫一落地,便自向著二魔四邪微一稽首。
  四邪狀甚勉強地齊一拱手,皇甫松卻是拱手笑道:「難得,難得,今夕何夕,這麼多高人,真是幸何如之。」
  三生淡淡一笑,轉過身來,一齊狠狠地盯了查仁一眼。
  查仁一怔,苦笑說道:「你們三個牛鼻子且莫以這等目光看我,此時無暇,稍時你們自會明白。」
  話聲一落,也不管三生滿意與否,轉向二魔、四邪,冷冷又遭:「如今你們該明白了,再不明白,那是裝傻,你
  話未說完,皇甫松已自搖手說道:「查化子不必多說,老夫兄弟六人接下就是,不過今夕不行。」
  「怎麼?」諸人人耳此言,不由一怔地詫聲齊道。
  查仁一怔之後,暗感困惑地冷冷說道:「皇甫老兒,只怕今夕由不得你,老要飯的這次找上哀牢就未打算活著回去。」
  皇甫松冷冷一笑,說道:「查化子,皇甫松問你一句話兒,若是我們兄弟只是自衛而不出手傷人,咱們這場架可打得起來?」
  諸人聞言不由又是一怔,更感不解。
  查仁尚未說話,一瓢道長已自肅然遭:「無量壽佛,今夕之事非是一言兩語所能應付過去,我等不耐久等,皇甫施主請勿打此啞謎。」
  「打啞謎?」皇甫松冷笑說道:「老夫兄弟尚無如此雅興,不過你們最好不要以為皇甫松兄弟乃是畏事之輩,彼此均屬明白人,你們應該知道自己能有多大把握。」
  查仁雙眉一挑,尚未說話,仲孫雙成已自戟指厲聲說道:「老鬼不必口出狂言,枉費心機地圖逃一死,我等一行甘餘人,今夕既然登上哀牢,就沒有打算再活著回去。」
  皇甫松目中凶光一閃地冷哼說道:「好膽識!好志氣,若是在片刻之前老夫必然成全你這片孝心,只是片刻後的現在,老夫兄弟卻與一個人兒訂下半年之約,半年之內老夫兄弟只是自衛,絕不出手傷人。」









第19章
  此言一出,請人更是大惑,半晌,查仁方始詫聲說道:
  「皇甫老兒,這確是老要飯的有生以來所遇絕無僅有的奇跡,你可肯告訴老要飯的這位高人是誰?——「誰?」皇甫松尚未說話,申屠君已是鋼牙連咬地道:
  「查化子,你是真糊塗,抑或是裝糊塗,老夫兄弟雙腿已廢,六狼兄弟也被點了啞穴,你難道會不知系何人所為?」
  諸人人耳此話,不由得心中狂震,臉色連變,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但一看情形卻又不似虛假。
  至此,請人方恍悟二魔何以無故跌坐地上,何以自始至今不肯站起,六狼何以自始至今未曾開口說話。
  雖不知何人所為,但心中不免暗暗大呼痛快。
  尤其四女痛快地險些拍起手兒。
  查仁思忖半晌仍是茫然地詫聲道:「申屠老鬼你這話從何說起?令我老要飯的越來越糊塗,平心而論,除那『一尊』窮酸復出外,老要飯的實在再找不出第二人功力能臻於此!」
  申屠君突然揚起一陣狂笑,目射凶芒地厲聲說道:「你們把那『一尊』死鬼估價的太高了,今夕就是那死鬼自己找上哀牢也不見能討了好去,更不能挫傷老夫兄弟,查化子,你這套裝神扮鬼的本領委實高明令申屠君佩服。」
  諸人此時豈止詫異,更是驚駭。
  查仁強忍心中震撼地沉聲說道:「申屠老兒,老要飯的為人,你應該知之甚詳,你要是再不說出那人是誰,莫怪老要飯的率眾動手啦。」
  「誰?」申屠君鋼牙連挫地道:「就是那自稱『幽靈書生』的柳含煙小狗!」
  「啊!」
  「什麼!」
  這一句話兒恍似晴天霹靂,震撼的諸人不由驚呼出聲。
  尤其四女,簡直疑為置身夢中,一聲嬌呼過後,目瞪口呆,做聲不得,幾乎忘卻此時面對強仇,忘卻此來目的!幾顆心兒險些脫腔而出。
  但這不過是一剎那間之事,剎那過後又恢復原來神智,以為二魔素性陰險奸詐,自己明明眼見孤島在烈火騰空、連聲爆炸之中,沉淪茫茫碧濤中,心中唯一希望已隨孤島永滄海底,已經幻滅,體要中了他人之計。
  但聞杏仁沉聲說道:「申屠老兒休要故作驚人之語企圖苟延,須知我等眼見……」
  至此倏然住口,那副淒慘景象突然浮上腦際,心中不由一淒。
  皇甫松卻冷冷一笑,陰惻惻地說道:「不錯,柳含煙小狗已隨孤島永滄海底,此生永不復再現,這是那自稱『幽靈
  書生』的小鬼親口說的,不過,縱是他燒成灰也難瞞過老夫等雙目,你若不信也就算啦,設若老夫等適才乘你們分神之際,狡起發難,你們自忖能有一倖免麼?」
  此言一出,諸人頓時啞然,半晌,查仁方始微窘點頭說道:「不錯,設若果真如此,老要飯的諸人勢難倖免,看來你這話兒倒有幾分可信,不過,這怎麼可能呢……」
  王寒梅突然狠聲道:「您老人家不要聽他信口雌黃,設若那什麼『幽靈書生』真是含煙,他心急師仇已非一日,將這批東西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猶恐未及,怎可能再和他們訂下半年之約?分明是這批東西自忖此刻情勢之餘,發覺難以倖免……」
  申屠君突然揚起一聲憤怒狂笑,單掌一揮,向身左十丈外一株合抱巨松忽地一掌劈了過去。
  「砰廣地一聲大響,巨松應掌而折,申屠君目注王寒梅獰笑說道:「丫頭,若非老夫兄弟有約在先,今夕勢必讓你命如巨松!你看看老夫等可是如你想相的那等不濟?你也不妨問你們那幾個老不死的,陰陽雙魔可是畏事之輩。」
  諸人目睹申屠君這一掌之威,正自心中暗驚之際人耳此言不由啞然。
  半晌,查仁方始說道:「看來你們這兩個老鬼不像說謊
  「師父!」王寒梅突然呼道:「難道咱們今夕真的要放過他們不可?」
  查仁略一沉吟道:「丫頭勿急,柳娃兒之所以如此,諒必有他的用意。」
  皇甫松冷笑接道:「查化子說得不錯!他聲言半年之後要在黃山之巔,當著字內群魔揭發老夫兄弟罪狀,不過老夫兄弟卻以為這不過是原因之一,而且所佔份量極其微小。」
  查仁一怔說道:「皇甫老兒,你此言何意?」
  皇甫松冷冷說道:「懂不懂在你,恕老夫不多做解釋。」
  查仁又是一怔,轉注三生說道:「你們三個雜毛以為如何?」
  這半晌來,三生已聽出個大概。
  一瓢道長微一沉吟肅然說道:「慧星隕落,今後宇內豈不大亂,武林群倫何人領導?老不死的何必下問貧道。」
  查仁微一思忖,猛一點頭:「好!老要飯的權且相信你們一次。」
  「您老人家怎能……」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雪齊聲急呼,唯有陸菱艷默然不響。
  杏仁微一擺手,止住三女話頭,目注諸魔鬚髮皆張地厲聲說道:「你們之言若有半個虛字,休怪老要飯的去而復返,屆時就是拚個血流五步、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神態一斂,又一揮手。
  「走」
  率領諸人如飛而去。
  饒是如此,請人卻均以一雙仇火欲噴地目光,狠狠地盯
  了諸魔一眼。
  諸人在查仁率領之下,馳出哀牢山區,其時天色已是微明,為恐驚世駭俗,這才漸漸緩下身形。
  由衷牢絕峰而至於今,一路之上,諸人均是閉口疾馳,諸女縱有一肚子話,卻找不出適當時機發洩,這一緩下身形,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血三女不由地擁至查仁身邊,異口同聲地表示昨夕哀牢之行太以便宜諸魔,言下大有以未能手刃諸魔引為憾事。
  唯有陸菱艷一副面色木然、櫻口緊閉地隨著諸人不徐不疾地前進,其實她心中此際正是百念紛至、百味俱陳,說不出是悲是喜。
  查仁目睹三女那副神態,原本紛亂的腦際更感其亂如麻,一時間委實難以作答,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昨夕是一股什麼力量驅使他相信了諸魔之話。
  然而,三女仍是在耳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休,心中不由因煩而急,因亂而躁、雙眉一剔,轉過頭去方待責斥三女幾句。
  入目一樁事物,卻不由使他心中一震,臉色倏變地突然停下腳步。
  諸人正自埋首前進間,發覺查仁倏然住步,也自不由一怔地停下腳步。
  查仁對諸人數十道詫異目光視若無睹,卻突然伸手向正自瞪口訝然三女之中仲孫雙成頸後抓去。
  諸人這才發覺,仲孫雙成一襲彩色勁裝後領上,不知何時,被何人嵌入一個拇指般大紙團,不由心中又是猛地一震。
  縱然仲孫雙成如何大膽,此時不由倏覺一絲寒氣直透全身。
  但見查仁打開紙團略一注視,臉色霍然大變,神色凝重,默然不語。
  諸人人目斯情,心中方又是一震,倏見查仁鬚髮俱張地冷哼一聲,就要將那張紙兒撕碎。
  一瓢道長站得最近,眼明手快,出手如電,一把奪過,略一注視,臉色微微一變,也自默然不語。
  諸人雖然心知有異,但一時卻無一人敢問。
  略一沉寂,仲孫雙成突然向一瓢道長說道:「師叔,這紙條兒上寫的什麼,成兒姐妹可以看看麼?」
  此言一出,一瓢道長頓時面泛難色,飛快地向查仁遞過一個探詢目光。
  查仁略一沉吟,一歎說道:「紙包不住火,這樁事兒也不是長時可以隱瞞的,老雜毛,你就給她們看看吧。」
  一瓢道長微一頷首,神情黯然地將紙條遞過,仲孫雙成方待用手去接。
  「且慢!」陸菱艷突然一聲冷喝,神情木然地說道:「成姐,你最好不要看它,因為那上面寫的東西,對我們姐妹將是一樁莫大的刺激,小妹恐怕姐姐禁受不住。」
  仲孫雙成聞聲倏然拍手,不由又是一怔,突然一抹陰影掠上心頭,五指一伸,飛快地接過那張紙條。
  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雪,六隻妙目只在紙條上略一注視,花容倏變,嬌軀也自泛起一陣輕顫,仲孫雙成一隻執紙條柔荑尤其抖得更厲害。
  諸人方待要問,那張紙條已自仲孫雙成手中滑落,三個嬌軀搖搖欲墜,突然各自一聲絕望哀呼,掩面飛投五老丐、仲孫玉、狄仁傑懷中,痛哭失聲。
  五老丐、仲孫玉、狄仁傑等諸人更是心神大震,訝然欲絕,方自齊叫一聲:「丫頭,你們這是……」
  陸菱艷突然說道:「含煙他,不願再見我們啦。」
  聲音乍聽極為平靜,其實已是微帶顫抖,顯然她是極力忍耐著心中萬般幽怨、千種哀痛。
  話聲方落,查仁已自心神與諸人同時一震地訝聲問道:
  「艷丫頭,你,你如何知道?」
  陸菱艷淒然一、笑道:「艷兒不過根據前後事態加以揣測罷啦。
  諸人聞言心中也自不由一慘,默然無語。
  齊振天突然大步邁出,俯身拾起那張紙條,略一注視,但見上面寫著一片細小字跡。
  「柳含煙已隨孤島永滄海底,此生不再復現,奉勸諸位不必枉自奔波、千里尋找,諸多往事不過一場幻夢……」
  「夢」字以下,寫了又塗,塗了又寫,結果仍是劃掉,難辨為何,另一行有八個小字,寫的是:「欲訪故人,九華絕峰。」下面另有四個小字寫的是:「幽靈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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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42:01 |只看該作者
 字跡雖然龍蛇飛舞,鐵劃銀鉤,但潦草零亂已極,顯然在寫的時候,執筆人心情也是甚為紊亂。
  齊振天目光一掃請人,不由一歎,暗道:「煙弟,你這是為何?你可知幾位姑娘為你千里迢迢……唉。」
  他的話兒一絲不差,不但幾位姑娘,就是諸人也是為了他千里迢迢,去來南海,幾經風險,不眠不休,尤其是狄映雪,在這幾日中愛情使她忘卻了少女原有的尊嚴、矜持,心中情慷,表露無遺,卻未想到他會來上這麼一手。。心中之悲痛,自非筆墨所能形容。
  儘管請人心中是多麼悲痛,然而卻更為不解,柳含煙何以突然會這麼做?
  黯然沉默間,查仁突然目射神光,鬚髮俱張地怒聲說道:「這娃兒簡直太不像話,走,咱們找他去,我老要飯的非要替窮酸管教他不可。」
  齊振天強笑說道:「前輩且請暫息雷霆,此事來得蹊蹺,內情必不單純,若以含煙為人,他絕非這等樣人。」
  查仁雙目一瞪,尚未說話,一瓢道長已自肅然點頭說道:「齊施主說得不錯,諒必他有不得已之苦衷,老不死的莫要這大火氣。」
  杏仁怒態稍斂,冷哼一聲,並未說話。
  仲孫雙成卻突然離開乃父懷中,珠淚滿面地悲聲說道:
  「他會有什麼苦衷?縱有苦衷,眼前我們哪一個是外人?有話還不能對我們說麼?難道連我們一面都不見嗎?」
  此言一出,王寒梅也頓時接口,諸人自然能體會出她們此時的心清,一任她們哭訴,無一人阻攔,也無一人說話。
  但二女略一哭訴後,旋即又撲人恩師、慈父懷中哭泣不停。
  陸菱艷突然說道:「成、寒二姐及雪妹,暫請收淚,好在半年之期,不算太長,屆時咱們姐妹再聯袂黃山,向他問個明白罷啦。」
  一瓢道長暗暗一歎,點頭說道:「艷丫頭說得不錯,半年之後我們幾個老不死的也要趕去問個究竟,此時哭泣於事無補,何妨收淚。」
  查仁冷冷說道:「你們這一老一少說得倒輕鬆,要等你們去等,我老要飯的就不信邪,非要馬上找到他問個明白不可,我老要飯的不信憑我們五兄弟會找不到他。」
  一瓢道長雙眉微微一剔,尚未說話,陸菱艷已自淒然一笑地說道:「宇內遼闊,人海茫茫,您老人家何處去找他?
  何況他是有意地避著我們?艷兒此時已是柔腸寸斷、萬念俱灰;只有一事未了,半年之後,看他的意思如何,佛門廣大,何愁無棲身之處?」
  請人聞言方自心中一懍,查仁已自一聲暴喝:「胡說!
  他敢。」
  微微一頓,目射神光,鋼牙連咬地又道:「好!老要飯的就依你們等他半年,屆時他若膽敢有半個不字,老要飯的先活劈了小的,再去找老的算賬。」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師父何須如此?自古紅顏多薄命,莫叫世人怪薄情,您……」
  查仁突然怒聲道:「丫頭,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護著他。」
  陸菱艷淒然一笑,默然不語。
  一瓢道長卻暗暗一歎,搖頭說道:「老化子莫要如此,這種事兒,不是你我所能懂的,只要你老不死的肯聽貧道的話,貧道倒有個妙計保證屆時娃兒俯首聽命。」
  查仁一怔說道:「這種事兒連神仙都束手無策,你又有什麼錦囊妙計?」
  一瓢道長淡淡一笑,默然不語,但諸人莫不看出他嘴皮已是輕微地翕動了一陣。
  查仁突然哈哈一笑道:「行!行!這著計兒委實絕妙的可以,也虧你這老雜毛能想得出,咱們就這麼辦。」
  齊振天方自訝然一聲:「前輩……」
  查仁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紙條,略一揉搓,撕個粉碎,一搖頭,笑道:「莫要問,莫要問,天機不可洩露,屆時你們自然明白。」
  話鋒一頓,目光一掃諸人,又說道:「自即刻起,我們八個老不死的要與你們暫作分別,半年之後,黃山絕頂再行碰面,仲孫老兒領著成、寒、艷三個丫頭一起回到華山去,
  齊老兒你也回你的『飛雲莊』養精蓄銳,狄老兒帶著你們全班人馬回到『。龍莊』,徐老兒祖孫跟著仲孫老兒走,半年之中無重大事故,不要獨自出外,尤其幾位丫頭,你們要小心看顧,出了岔子,老要飯的唯你們是問,狄老兒返回之後,著令一風娃兒即刻到武當山找這三個牛鼻子,言盡於此,你們可有什麼疑問?」
  諸人吃查仁連珠炮的一陣話兒說得一臉茫然,最後方始明白是要他們暫回來處,半年之後,黃山再見,話聲一落,方自略一面覷;王寒梅突然說道:「師父,半年之中您幾位老人家要到哪兒去?」
  查仁聞言搖手笑道:「莫問,莫問,我們幾個老不死的都有正事兒待辦,反正半年之後皆會一個不少地趕到黃山。」
  一頓,目光一掃諸人,又道:「你們還有疑問麼?」
  請人默然無言,狄映雪卻突然說道:「師父,富兒要和幾位姐姐同往華山……」
  話未說完,狄仁傑便自輕喝說道:「丫頭,不可胡鬧。」
  查仁一擺手道:「老賢任,且莫阻攔,讓她們幾個丫頭在一起親熱親熱也好。」
  一注仲孫玉道:「仲孫老兒,你可有意見?」
  仲孫玉笑道:「有這幾個如花似玉、善體人意的侄女兒陪著晚輩,晚輩求之不得。」
  「老賢侄,你尚有什麼話說?——
  狄仁傑道:「有仲孫大俠日賜教益,勝過晚輩百倍,只是這丫頭頑劣成性,仲孫大俠尚清多多擔待。」
  仲孫玉尚未開口,查仁已一笑道:「彼此不是外人,用不著來這一套酸話,咱們就這麼辦,且記住黃山之約,一個不能少,老雜毛們,咱們走罷。」
  話聲一落,微一擺手,八位仙俠如飛而去,轉瞬不見。
  請人送之不及,諸女更是依依,一直望著八位仙俠身影不見,方始—一揖別,珍重聲中,分道揚鑣而去。
  諸人方去,黑衣書生如幽靈般突然出現,望著各人背影,雙目一合,兩顆淚珠無言垂下,一聲令人聞之心酸的長歎,一閃不見。
  長安,這個地方古往今來一直是個熱鬧繁華之處。
  尤其是華燈初上的當兒。
  大街小巷,貨鋪買賣巾置的五光十彩,再加上店伙們一套招徠顧客的本領,確能使扶老攜幼逛夜市的人們目眩神搖,不忍離去。
  長安最熱鬧之處莫過於酒家。
  凡是有酒家的街道上,更是燈火輝煌、車水馬龍。
  「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來不下馬,醉稱臣是酒中仙。」
  每當華燈初上,詩人墨客、王孫公子、武林豪傑、販夫走卒、巨富商賈,分乘馬、分步行,莫不三三兩兩地由各處擁去。
  在從前,長安的酒家有著階級之分,但曾幾何時,這種階級之分化為烏有。
  一座酒樓之內往往貴賤不分、龍蛇雜處。
  這邊吟詩作對,酒令吟哦。
  那邊猜拳吃喝,呼聲震天。
  在這裡,人們暫時忘卻了一切。
  名利、煩惱……
  盡情地讓醇酒麻醉著自己的靈智、身心。
  長安最大一座酒樓,坐落於城北「北大街」南端。
  這座酒樓名喚「長安第一樓」。
  建築美輪美矣。
  佈置富麗堂皇。
  生意之鼎盛,絕非其他酒樓能望其項背。
  因為此處除了酒美菜好之外,酒酣耳熱之際,你還可靜靜地憑樓欣賞整個長安的夜市,而且酒樓之上還有著幾I、位濃妝艷抹,或蛾眉淡掃的歌妓在那兒慢調絲竹、展喉一曲。
  這座酒樓的主人顯然是不惜花費,投下大量財帛,因為這幾十位歌技,個個都是纖細合度,美艷照人的年青姑娘,濃妝淡抹一般相宜。
  而且歌喉之美妙,堪稱珠圓玉潤,餘音繞樑。
  儘管有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然而那只是少數。
  大多數的酒客,均是來此一品美酒佳餚,聽幾曲曼妙清歌一掃心中鬱結。
  怪就怪在這座酒樓的酒菜便宜得人人都能結弓棚伴地來此開懷暢飲一番。
  不信你看,樓上樓下座無虛席,而且其中大多數都是一些白日用勞力換取生活的販夫走卒之類。
  再來便是些英風迫人或神情剽悍的武林人物。
  看來有錢的人們只不過佔著半數。
  雖是少數但卻比別的小酒樓所有的客人為多。
  第一樓樓上靠窗的一副雅座上,此際正坐著一位臉色慘白、長相醜陋的年輕黑衣書生。
  這位黑衣書生一人獨自斟酌,不像別人結朋引伴而來。
  他的神情顯得那麼落寞、憂鬱、失神。
  獨自斟酌之間,偶爾發出一兩聲令人聞之鼻酸的輕喟、長歎。
  他的鄰座是幾位一身勁裝、神情粗擴剽悍的武林人物。
  再過去,是一位身材瘦削、神情猥瑣的老人,一身裝束。一看便知是個商賈之流。
  然而,隔著一層肉屏風卻使這位黑衣書生、瘦老人之間彼此難以望見,不然,在這種情況之下,說不定彼此會移署相就,來個忘年之交也說不定。
  酒樓下酒客們有的是低聲交談,有的卻是高聲談笑。
  黑衣書生鄰桌的幾位武林人物,先是低聲交談,三杯酒下肚後,也就肆無忌憚的高談闊論起來。
  談笑間起先只是一些通常的武林掌故。
  漸漸地,他們突然轉入了一個足以震撼整個天下武林的驚人話題。
  但聞其中一人說道:「諸位,自昔日『地幽幫』瓦解後,可曾聽說過幾件奇事接踵而至?」
  滿樓酒客毫無反應,唯獨那瘦老人似乎神情一展,一顆頭低得更低,但是不難看出他已暗中對幾位武林人物的談話留上了意。
  黑衣書生適才獨斟獨酌,望著樓外夜市,耳聽絲竹妙歌,呆呆地出神,一直未曾留心別人的談話,入耳此話他卻轉過頭來飛快地看了他們一眼,但旋即又回過頭去似乎並未在意。
  但聞另外一個身材較為矮胖的漢子笑道:「閔老弟就會故作驚人之語,放眼武林哪個不知那位獨鬥『地幽冥後』,瓦解『地幽幫』的人物,投入了『北郵』萬丈深淵之中。」
  先前那個漢子一笑說道:「我道你老兄知道多少,敢說我故作驚人之語,原來不過如此,你可知那位人物不但未死,而且近日還出現武林麼?」
  此言一出,瘦老人神情一變,抬頭飛快地看了他們一眼,又慌忙低下頭去,一隻執箸右手竟然突起一陣顫抖。
  身材矮胖之人也自神情一震驚道:「什麼?閔老弟你是說那位人物未死?」
  那人一笑點頭說道:「不錯,那位人物那次的確未死,不過這些天以來卻又風聞他已死於南海啦。」
  「閔老弟,你這活兒委實令人費解,怎麼他一會兒未死,一會兒卻又死於南海?」
  顯然這位說話的矮胖人物為先前那人一句話兒弄糊塗了。
  瘦老人顫抖倏停,也忙自抬起頭來,但仍未敢抬得太高。
  那人頗感得意地笑道:「豈止你老兄不懂,放眼武林能懂得這樁奇事兒的,不是我閔三江誇口,除了我之外恐怕沒有幾個,事情是這樣的……」
  端起面前酒杯一仰而干,輕咳一聲,略一環顧。接道:
  「那位人物『北邙』投水後,不到數日突然出現在山東一帶,這樁事兒恰好為『勾漏六狼』偵知,躡後跟蹤之下,赫然發覺他竟是要僱舟出海,像六狼那一號人物竟然不敢現身阻攔,只得眼睜睜地望著他揚長出海而去。」
  「難道這麼就算了麼?」身材矮胖的那人道。
  「算啦?哪有這麼簡單,這麼一個大仇強敵,六狼豈肯讓他輕易走脫?連夜通知四義僱船追趕……」
  「可曾追上?」
  「你老兄別打岔好不?追倒是沒追上,不過卻聽說那位人物的去向是南海的一座無名孤島,就在那位人物登上孤島的第三天,孤島卻突然爆炸沉入海底,那位人物自然也就
  「閔老弟敢是聽六狼說的?」
  「我哪有這麼大造化高攀上四義門人,不過是聽別人說的罷啦。」ˍ
  「那人是什麼人?」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那日聽到這樁消息時,情形也和現在差不多,別人這麼說,我也就這麼聽來啦。」
  「不會。」
  「什麼不會?」
  「我是說那位人物不會死,你想,他既在船而去,一定會有船在那兒等他,一見孤島爆炸還不會跑出來?憑他那身駭人聽聞的功力,我就不相信他會死,更不相信他會傻的呆在那兒等死。」
  「你不信也就算啦,反正我是這麼聽來的,其實他若果真死了對咱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黑衣書生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右手剛一抬起,但卻又緩緩放下。
  「信與不信無關緊要,閔老弟不可在意……你可知道那位人物放著大仇不報,突然到南海去做什麼?」
  「這……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們說得輕鬆,他那幾位對頭,哪一個不是武功足以脾脫宇內的人物,報仇談何容易
  「對啦!聽說那位人物除非得到什麼『玄玄真經』不足以報仇,他之所以突然出海,會不會與『玄玄真經』有關?」
  「這恐怕只有天才知道,『玄玄真經』只是近百年來武林中的一種傳說,到底有無誰也不敢斷言,即或有,這下也完蛋啦。」
  「這麼一來,他那幾位對頭,豈不是可以高枕無憂……」
  「對啦!不是你提起我倒險些忘了,高枕無憂?。哪有那麼痛快的事兒!世上的事兒往往變化得令人無法解釋,那位人物死了,近幾天內武林中卻又突然出現一位自稱『幽靈書生』的人物,功力竟然比那位人物更高,連二……及四義。
  六狼那等頭號人物竟會挫在他的手中……」
  「啊!閔老弟,你,你該不是喝多了罷,怎麼……」
  「信不信由你,那『幽靈書生』不但用獨門手法點了六狼啞穴,而且還碎了哀牢那兩位人物雙腿,臨去之時彼此還約定了半年之後在黃山絕頂再來一次決鬥。」
  「閔老弟,真有你的,我豈止是佩服,簡直五體投地,這些個令人難以置信、足以震撼武林的事兒,你是從哪兒打聽來的?」
  「嘿!這些事兒我都不知道,還稱得上什麼『順風耳』?
  信不信在你,反正半年之後咱們不妨跑趟黃山,到那時候,你就會知道啦。」
  「對,對,對,這種百年難見的大事,咱們豈可錯過,屆時就是跑斷這兩條腿,我也非去看看熱鬧不可……乖乖,
  這位『幽靈書生』功力這麼高,連那號人物都栽了,若是咱們……」
  「哈!你老兄敢是被我這番話兒嚇破膽了,來,喝一杯
  壓壓驚,說不定那位『幽靈書生』也在這座樓下開懷暢飲呢?哈!哈。」
  一陣哄笑之後又自呼喝起來。
  那暗中偷聽半晌的瘦老人,此際似乎面色有點蒼白,站起身來,手掌微顫地丟下酒錢,急步下樓去。
  黑衣書生似乎很討厭鄰座這幾位武林人物那副旁若無人的狂態,輕蹙眉頭,看了他們一眼,這一眼無巧不巧地瞥見那名瘦老人跨下樓梯的背影,一隻烏漆發亮的眸子裡突然射出兩道冷電般光芒,嘴角上跟著掠起一絲令人寒僳的笑意,略一思忖,丟下酒錢,躡後飄然而去。
  那瘦老人一出酒樓,低頭疾步,順著北大街徑向城外走出。
  一路之上躲躲閃閃、頻頻回頭,生像怕有人在後跟蹤似的。
  一出城廠門,略一回顧,輕吁一口大氣,突然一掠數丈地向正西如飛奔去。
  原來這狀類商賈的瘦老人,竟然會是一名武林高手,單看他輕捷如流星劃空的身法,就知他有著一身甚佳功力。
  瘦老人身法快捷,轉瞬已是里許過去。
  此際,離繁華喧嚷的長安夜市已遠,眼前只是一片甚為荒涼的曠野。
  曠野中,野草長有人高,昏暗夜色中,夜風過處草浪起伏,沙沙的聲響,聽來頗為刺耳,再加上夜色、荒郊,令人頗有陰森可怖之感。
  瘦老人身形停也未停,身形如箭般徑向荒郊盡頭一處山坳中奔去。
  一進山坳,一所茅屋靜靜地靠在山坳裡。
  瘦老人尚在十多丈外,倏聞茅屋內傳出一聲輕喝:「什麼人?」
  瘦老人身形停也未停;一邊前進,一面輕喝道:「我!
  老二開門。」
  「門」字方落,瘦老人已抵茅屋前,倏聞「呀」地一聲,茅屋兩扇柴扉已自打開。
  一個黑衣勁裝、面帶刀疤、神色猙擰的中年大漢,迎出問道:「老大,可有什麼消息?」
  「消息倒有,而且重大的緊,你我進去再說。」
  瘦老人身形一閃進內,接著「呀!」地一聲柴扉又緊閉如前。
  「瘦老人甫一人內,黑暗中便自冷冷說道:「老二,你剛才可是點過燈啦?」
  「沒有啊。」
  瘦老人冷哼一聲道:「你休要騙我,空氣中燈油味兒仍存,分明燈火熄去未久。」
  黑衣刀疤大漢囁嚅說道:「老大,虧你能問得出來,你總是一天到晚顧慮這麼多,晚上漆黑一片,有眼如同瞎子,你卻偏不許點燈,真……」
  瘦老人冷冷說道:「你知道?這一盞豆燈,一里之外也休想逃過武林人物的雙目,咱們以前失敗不都是因為太過大意,難道有了這種慘痛教訓還不夠麼?再說判……他老人家差遣咱們兩個來此就是為了打聽風聲,設若消息未得便行暴露身份,責怪下來你我就吃不完兜……」
  「好啦,好啦,老大,你他媽的別淨拿大帽子扣人成不成,不讓點以後就不點,行了吧?」
  瘦老人雖然已聽出黑衣刀疤大漢語氣中已微顯不悅,乾笑—聲,說道:「老二,不是我喜歡婆婆媽媽地說你,其實說穿了還不是為了你我這兩條命。你昔日不在總舵,不知道那批傢伙的厲害,連他老人家見了那小子都感到頭痛;非退避三舍不可,更何況你我這點玩意兒?所以說一切要小心
  黑暗中,刀疤大漢突然不耐地說道:「好啦,好啦,你他媽的還有完沒有?快坐下來談點兒正事吧。」
  一陣桌椅響過,刀疤大漢又遭:「事情怎麼樣?快說呀。」
  瘦老人嘿嘿一笑道:「慌什麼?你總得等我喘口氣兒呀,不過我可以先告訴你事情太妙,妙得令人不能相信。」
  刀疤大漢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才剛喘得氣兒還不夠麼?『太廟』,還他媽的尼姑庵呢,你要再不說…·,·」
  「好,好,說,說,說,我說老二,你怎麼還是這般急性子?告訴你,那小子死了,在南海餵了王八啦。」
  「什麼?」刀疤大漢忽地站起,倏又坐下,驚喜地道:
  「老大,你這是聽誰說的?你沒聽錯吧?」
  「我出去是幹什麼的?這樁子事還會錯的了?那幾個傢伙不知是什麼來路,咱們要想聽的,他們都知道。」
  刀疤大漢略一沉吟道:「我說老大,別是你他媽的三杯黃湯下肚,露了原形,讓人家給摸透了底兒,故意說給你聽的吧。」
  瘦老人機價伶地打了一個哆嗦,忙道:「不會,不會,我老大終日打雁,還會讓雁兒啄了眼睛?那幾個傢伙才是黃湯下肚肆無忌憚地高談闊論。」
  刀疤大漢冷冷一笑道:「有沒有曾被雁兒啄過眼睛你他媽的烏龜吃螢火蟲,肚子裡明白,用不著我多說,不過這樁子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若是消息有誤,報導不實有咱們好瞧的!他老人家的手段你該知道的比我還清楚。」
  「怎麼!現在輪到你了?你放心,別的不敢說,這樁於事準錯不了,錯了你老大拍拍胸脯,我擔當。」
  「好」
  「你要幹什麼?」
  「點燈呀。」
  「你乍麼又……」
  「怎麼?那小子都餵了王八了,你還怕個怎地?再說,我他媽的都不怕,你怕什麼!你在城裡喝足了,現在該他媽的我喝了,不行麼?」
  「行,行,行,你喝,你喝。」
  話聲方落,千里火一閃,一盞油燈已自點起,燈光雖暗,但已瞧得茅屋內纖毫可見。
  屋內擺設簡陋,兩張竹床,一張破桌,四把木椅。除此而外再難看到別的。
  刀疤大漢自床下摸出一把陳舊錫壺,一個紙包,走至桌旁,一屁股坐下。
  打開紙包,原來是兩根雞腿,三數根鴨翅。
  他口對錫壺,咕嚕就是一口,然後一抹嘴,拿起一根雞腿就是一陣亂啃。
  瘦老人一旁看得暗吞口水,嘿嘿一笑,道:「老二,真有你的,這些玩意你從哪兒弄來的?」
  「怎麼?」刀痕大漢停下咀嚼,一瞪眼道:「只准你能上他媽的長安酒樓灌黃湯,我就不能弄點兒來自己吃吃?」
  瘦老人乾笑一聲道:「你少跟我吹鬍子瞪眼睛行麼?我是說有此喜訊,咱們合該慶祝一番,你好意思一人吃獨食麼?」
  「你少他媽的動我的腦筋!」刀疤大漢道:「慶祝,慶祝個屁,說不定那小子陰魂不散,待會兒就會找上門來,我這叫吃獨食,你他媽的一個人兒跑上長安第一樓灌黃湯就不叫吃獨食。」
  瘦老人吃它一句話說得心中一寒,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了兩扇緊閉柴門一眼,心中一定,乾笑說道:「你少嚇我,南海距離此處何止十萬八千里,那小子縱使陰魂不散也找不上我,我上酒樓那是公事,其實我還懶得跑呢,冒這麼大風險。」
  「喝!」刀疤大漢一擲手中雞骨,道:「你他媽的倒會說風涼話,這一吃倒給你吃出理由來啦,你不去明兒個我去。」
  「你去哪兒?」
  刀疤大漢道:「上酒樓打探消息呀!怎麼!我去不得?」
  瘦老人狡黠一笑道:「何止你去不得,連我都別想去啦,消息已打聽到,明兒個一早咱們就得捲鋪蓋上路了,你還上哪兒去?」
  「這……」一句話兒頓使刀疤大漢閉口結舌,做聲不得。
  瘦老人睹狀一樂,說道:「老二,你先慢點兒吃,我還有另外一樁足以震撼武林的大事要告訴你。」
  刀疤大漢冷冷一笑道:「你說你的,我吃我的,我他媽的又不是用嘴來當耳朵。」
  瘦老人嘿嘿笑道:「老二,你可知道最近這些日子,武林中又出現了一個『幽靈書生』的人物?」
  刀疤大漢聽若未聞,只顧吃喝,頭也不抬地道:「管他媽什麼『幽靈書生』、『鬼魂』,你告訴我幹什麼?」
  瘦老人毫不在意,嘿嘿一笑逍:「你要是不願意聽就算了,不過這『幽靈書生』功力奇高,連二魔、四邪、六狼那等頭號人物都栽在他手中呢。」
  「管他媽的功力高不高,你又沒親眼看……」
  突然神情一震,忽地站起,急道:「老大,你說誰都栽在他手中啦?」
  瘦老人淡淡一笑,道:「二魔、四邪、六狼。」
  「啪!」地一聲,刀疤大漢手中雞腿墜落桌上,似是不相信自己耳朵,猛一搖頭,道:「老大,是他媽的你喝多了,還是我喝多了,這樁子事,怎麼可能呢?」
  瘦老人道:「你若不信也就算啦……」
  一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又道:「我今兒個夠累了,沒功夫跟你磨嘴,你吃你的,我可要先睡了。」
  說完,竟然真的站起身形向門邊走去。
  方走兩步,吃刀疤大漢一把扯回。
  「好啦,好啦,你他媽的就少裝蒜吧!要吃要喝坐下。」
  瘦老人嘿嘿一笑,半推半就地坐下身形,伸手拿起酒壺咕嚕就是一口,一抹嘴,順手拿起一個鴨翅,啃了兩口,這才將在「長安第一樓」上所聞,大略地對刀疤大漢說了一遍。
  一席話兒,刀疤大漢靜聆之餘,臉色剎那數變,最後臉色凝重異常地道:「老大,依你看,這『幽靈書生』會不會就是那小子惑人耳目的一套手法?」
  瘦老人又灌一口酒,一笑說道:「先前我也做如是想,但是略一揣摩之後,便自把先前的那種想法推翻了,你想,設若『幽靈書生』真是那小於化身,他既有此功力挫敗二魔,斷不會就此輕易放過他們而另訂半年之約。」
  刀疤大漢微一沉吟道:「這麼一說,『幽靈書生』大概不致就是那小子化身,不過,這對D時l恐怕又是一樁扎手事兒。」
  瘦老人嘿嘿一笑道:「我看你大概是被嚇昏了頭了,老人家那種神功脾睨宇內,除了那小子外,無人能敵,咱們還是安心地等著做個分舵主罷。」
  說完,又是一陣得意奸笑。
  刀疤大漢將口一張,尚未說話。
  門外突然一個冰冷話聲說道:「好教二位失望,二位的分舵主恐怕做不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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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42:47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誰?」
  「什麼人?」
  瘦老人、刀疤大漢二人心神一震,臉色大變,齊齊揚起一聲暴喝。
  瘦老人暴喝聲中便一抬掌,將桌上油燈扇滅。
  身形閃電自椅上彈起,疾向屋角落去。
  「什麼人?爾等何不開門看看!」冰冷話聲道。
  黑暗中,瘦老人一扯刀痕大漢,突然又是一聲暴喝,四掌齊出,一陣排山勁氣徑向兩扇柴門擊去。
  「砰!」地一聲大響,兩扇柴門吃此一震之力,化為碎木片片,向門外激射飛襲而去。
  二人也自趁此剎那即失的難再良機,身形一前一後飛掠而出。
  甫一出屋,略一環顧,二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地連退數步。
  距茅屋五丈之外,赫然垂手佇立著一個身著黑色儒裝。
  面色慘白、冷峻醜陋的年輕書生。
  昏暗月色中直如幽靈,陰森可怖。
  瘦老人強攝心神,硬著頭皮跨前一步,拱手說道:「尊駕高姓大名,深夜蒞臨茅舍,不知有何教言?」
  黑衣書生面色木然地冷冷說道:「尊駕可是昔日名震西南、義薄雲天的『鐵算盤』馬鑫武馬師傅麼?」
  瘦老人心中暗自一震,臉色一變即隱,嘿嘿一笑道:
  「朋友看走了眼了,小老兒甚等樣人,怎敢自比馬……」
  話未說完,黑衣書生已自冷笑說道:「馬鑫武!在少爺眼底你最好老實一點,堂堂鬚眉男人竟不敢直認自己姓名,少爺替你可恥。」
  瘦老人方自老臉一紅,刀疤大漢已自冷冷說道:「不錯,這位即是昔年『鐵算盤』馬鑫武,你待怎地?」
  黑衣書生不理刀疤大漢問話,反向瘦老人冷冷說道:
  「馬鑫武!你也是昔日西南一帶有頭有臉的人物,怎地膽氣反不如一個年輕後輩。」
  刀疤大漢聞言雙目的光一閃,方待說話,馬鑫武突然沉聲說道:「朋友既已知老朽姓名何必相戲?請速示下大名及來意。」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道:「馬師傅真是貴人多忘事,先前二位在屋內尚且不時提起少爺名號,怎地此時卻忘了?」
  二人聞言一怔,但倏地臉色大變,心中狂震,連退數步地齊齊失聲呼道:「你,你就是『幽靈書生』?」
  黑衣書生道:「不錯,你二人記性還可以,少爺即是『幽靈書牛』。」
  那瘦老人果然就是昔日西南一帶頗有聲名,明為臨潼
  「群英酒樓」樓主,暗為「地幽幫」憊爪牙的「鐵算盤」馬鑫武。
  馬鑫武一聽對方果是獨挫二魔、四邪、六狼的「幽靈書生」,只嚇得魂飛魄散、心神狂震,但他究竟不愧老奸臣猾。
  心智超人,心想自己與對方遠近無仇,何必一懼如此?膽氣稍壯,強笑一聲,拱手說道:「不想尊駕就是『幽靈書生』,尊駕近來震撼武林的作為,委實令馬鑫武佩服的緊,夤夜蒞臨足使蓬革生輝,但不知尊駕有何教言?」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道:「好說,好說,少爺對馬師傅大名更為心儀,此時此地,幸逢故人,樂何可支。」
  「故人?」馬鑫武暗暗一懍,強笑說道:「老朽哪有榮幸高攀尊駕這等高人,但不知尊駕在何處見過老朽?」
  黑衣書生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馬師傅昔日盛名無殊中天之日,何人不知,哪個不曉,在下忝為武林一介,如果說不認識馬師傅豈不令人譏笑。」
  馬鑫武方自嘿嘿一笑,刀疤漢子已自說道:「尊駕到底有何教言,可否早些示下,也讓在下好……」
  黑衣書生雙目突然射出兩道冷電光芒,刀疤大漢心中一懍,不由打了個寒噤,倏然住口。
  黑衣書生目光一斂,冷笑說道:「教言不敢當,在下只是來向馬師傅請教一樁事兒。」
  馬鑫武心中微鬆,忙道:「老朽何敢當尊駕請教二字!
  請只管下問,老朽是知無不言。」
  「真的麼?」
  馬鑫武一怔說道:「尊駕何出此言?馬鑫武為人向來如此,知無不言,請儘管下問。」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未想到馬師傅待人如此誠信,看來聞名不如見面之言委實不差。」
  馬鑫武倏感老臉一熱,黑衣書生一頓又道:「既然如此,在下可放肆了,請問馬師傅,『地幽幫』餘孽是否有東山再起的打算?」
  馬鑫武不虞有此,心中一震,囁嚅道:「這,這,這一點請恕老朽難以奉告。」
  黑衣書生突然仰首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馬師傅不是說過知無不言麼?」
  馬鑫武目光一轉狡黠地說道:「不錯,老朽是曾說過,實不相瞞,老朽昔日亦是『地幽幫』的一分子,但自本幫瓦解後,幫眾各自西東,早已未有聯絡,所以尊駕這項問題,委實令老朽難以作答。」
  「這就怪啦!」黑衣書生道:「適才在下屋外仁立良久,分明聽見馬師傅說過要等著做什麼分舵主,此時怎又推說不知?」
  此言一出,馬鑫武不由大窘,啞然半晌,方始暗一咬牙地點頭說道:「不錯!『地幽幫』確有東山再起之心,尊駕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夠了,這樣才能稱得上一條漢
  子,馬師傅,這居後暗中策動之人不知又是哪個?」
  馬鑫武聞言暗忖:這傢伙分明已將自己二人談話悉數入耳,此際卻要明知故問,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先告訴他,然後再見機行事,憑他老人家那身功力諒這小鬼也無可奈何
  乾笑一聲,說道:「這位老人家誼必尊駕也有耳聞,就是昔日『地幽一判』,武林人稱『鬼見愁』司馬唯我老前輩。」
  黑衣書生目中冷電光芒一閃,冷冷說道:「好極,好極!
  原來竟是司馬唯我,這才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馬鑫武與刀疤大漢睹狀聞言,心中一栗暗道不妙。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又道:「武林中只要有我……『幽靈書生』在,『地幽幫』就休想東山再起,馬鑫武,你且說說看,那司馬唯我現在何處?」
  馬鑫武心中一緊,乾笑一聲,拱手說道:「尊駕這是何必,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住口!」黑衣書生突然一聲輕喝,冷笑連聲地道:「好個井水不犯河水,馬鑫武,你且看看少爺究系何人。」
  倏舉右掌在自己臉上閃電一抹,隨即垂下,就在這一剎那間,馬鑫武已藉著昏暗月光,將幽靈書生的一張臉看得清清楚楚。
  如遭電殛,神色大變,心膽俱裂,連退數步地瞪目顫聲呼道:「啊!你是那……」
  「住口!」黑衣書生一聲輕喝,冷笑說道:「既知少爺為誰,向不留一活口,馬鑫武,你還不與少爺快快說出司馬唯我藏身之處,難道還要少爺動手不成?」
  馬鑫武想是被適才這做夢也未料到的變故震懾的呆住了,此時又為對方的話兒驚醒,略一思忖,一絲寒氣直透髮梢,顧不得出聲招呼刀疤大漢,一聲不響,轉身飛逃。
  黑衣書生視若無睹,容得馬鑫武逃出五丈外,方始冷哼一聲,右掌疾探向著馬鑫武背後,微微地一抓一帶。
  馬鑫武一個疾進身形,恍若受了牽引般,突然倒飛後退,無巧不巧地又落回原處。
  馬鑫武一時魂飛魄散,方始閉目一聲長歎。
  黑衣書生已自冷冷說道:「馬鑫武!在少爺掌下你還能逃得了麼?還不乖乖……。」
  刀疤大漢人目黑衣書生絕世功力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此際卻趁著對方說話分心暴喝一聲,一掌擊過。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螢火之光,也來爭輝,去。」
  對刀疤大漢擊去那片狂飆般掌力竟然視若無睹,右掌一探,五指箕張,一圈一伸,閃電般扣上刀疤大漢發掌手腕,微微一拋,刀疤大漢身形已自應勢飛起,猛向左方十丈外山石撞去。
  「砰廣地一聲,刀疤大漢連慘嗥都未來得及出口,便自腦漿迸裂,墮地而死。
  馬鑫武睹對方舉手之勞已將一個功力與自己伯仲間的夥伴摔斃,而且死相又是那麼慘,禁不住心中一寒,打了個哆嗦,兩條腿幾欲發軟跪下。
  黑衣書生若無其事地冷冷一笑道:「馬鑫武,你該看到了,這個就是你的榜樣,你倒是說不說?」
  馬鑫武心知自己今夜撞上煞星,勢難倖免.心中一狠.
  將日緊閉,不發一言。
  黑衣書生睹狀冷笑說道:「看不出你馬鑫武倒還是條硬漢,少爺失敬啦!馬鑫武,如果你不健忘,當應記住少爺有一套讓人自己招供的手法。」
  馬鑫武聞言,腦中閃電掠過一幕慘狀,全身機價伶地打了個寒噤,暗一咬牙,方待要說,突然想起司馬唯我對自己說過的幾句話兒,心中一寒,又將已到唇邊的話兒吞口腹中,正在進退維谷,左右為難之際,倏聽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馬鑫武,看你是有心一試少爺這套手法啦!好,少爺倒要看看你是否鐵鑄的。」
  就在黑衣書生右手緩緩抬起,方欲點下的剎那間。
  「撲通!」一聲,馬寶武竟然雙膝跪倒,面如死灰、冷汗直流地顫聲哀求道:「少俠請高抬貴手,饒老朽一條狗命,老朽願說,老朽願說。」
  黑衣書生發出一聲滿含輕蔑不屑地冷笑,緩緩垂下右手。
  馬鑫武心中微微一鬆,顫聲又道:「其實老朽也是受人驅使身不由己,老朽說出後,萬望少俠高抬貴手,讓老朽改過自新,度此殘生。」
  黑衣書生略一沉吟,微一點頭。
  馬鑫武心中一喜道:「司馬唯我現在南荒古森林中,少使……」
  黑衣書生微一搖手道:「夠了!你去吧。」
  馬鑫武以為自己從死亡邊緣拾回老命,暗忖道:小鬼,咱們走著瞧。
  口中一聲:「多謝少俠不死大恩。」
  站起身形,狼狽異常地如飛而去。
  黑衣書生望著馬鑫武十丈外的背影,突然發出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如你這般十惡不赦之徒,少爺豈能讓你苟活人世,荼毒蒼牛,明日此時,哼。」
  「哼」聲方落,一閃而沒人夜色中。
  真個如幽靈一般。
  大巴山巔,突然掠來一縷黑煙,不!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身著一襲黑色儒裝的年輕書生,也正是最近方自出現於武林中,功力絕世的「幽靈書生」。
  他身形若電,腳下恍似行雲流水,輕鬆安詳、飄逸如仙。
  由他馳進的方向,可以看出這位幽靈書生是直奔南荒,找那位昔日「地幽一判」「鬼見愁」司馬唯我算帳。
  他那前半段的路兒無阻攔。一點兒也無。
  然而,他那後半段的路兒卻碰上一樁扎手事兒,令他不得不在路上稍做耽擱。
  日薄崦嵫,夜幕漸垂的當兒,他已馳至峨嵋山中。
  峨嵋與中岳嵩山同為歷代佛門聖地,古剎林立,風景絕佳,有道是:「峨嵋天下秀」,尤其「金頂」更為佛家勝跡所在。
  峨嵋一派之根本即在此處,然而峨嵋建派以來,並未如一般別的門派,峨嵋勝跡,風景任人遊覽,故而登臨之詩人墨客、雅騷之士,每日如過江之鯽,不勝其數。
  然而這身為書生的人兒,此際心中卻毫無登臨雅興,方至峨嵋山區,略一思忖,便自變轉方向,意欲繞過峨嵋,取道南荒。
  在他方抵峨嵋山區之際,一樁奇突事兒頗使他感到困惑、百思莫解。
  按說,此際落日餘暉中,正該是登臨人兒三三兩兩,游罷盡興,踏著暮色返家的當兒。
  然而此際,不但滿山未見一個盡興遊人,而且峨嵋靜峙於暮中,一寂若死,除了山風過處帶起的陣陣松濤歸林倦鳥之瞅啾鳴聲外,幾乎再難聽到一絲聲響。
  疑念既生,身形飛馳中不住四下環顧,憑他那超人目為赫然發覺峨嵋弟子暗樁遍佈,枝葉繁密或隱蔽處幾乎均藏著一二中年僧人,而且個個均是神情嚴肅凝重、如臨大敵。
  儘管心中百思莫解,極為困擾,他卻一絲也無停下來一看究竟的念頭,即或有,那只是曇花一現,旋即就雲消霧散。
  饒是如此,他那飛馳身形不免因心中困惑而幾度減慢。
  就在他向靜峙於暮色中的峨嵋投下最後一瞥,轉過頭來欲加速馳離去的當兒。
  突然。
  「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一聲蒼勁佛號劃空傳來,緊接著兩條人影疾逾閃電地自一株枝葉繁茂的古松上飛掠而下。
  人影斂處,「幽靈書生」面前十丈處,並肩合十站定兩位高年僧人。
  神情凝重、寶相莊嚴,憑幽靈書生的犀利目光,一望而知這是兩位峨嵋一流內家絕頂高手。
  幽靈書生有心避過為時已晚,照目前的情勢,自己縱然不難走脫,但如此一來弓愧對方誤會反為不妙,而且自己更不能和他們發生誤會。
  腦中閃電一忖之後,雙眉微蹙,倏然住足,冷冷說道:
  「二位大師無端攔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教言?」
  居左一位面貌清懼的老僧,微一躬身,說道:「豈敢,貧油自知無狀,尚祈小施主諒有。」
  幽靈書生冷冷道:「既是如此,彼此不必多說,請二位大師讓開去路。」
  清懼老僧微微一怔,道:「正該如此,只要小施主能容貧袖領教兩個問題,貧袖即刻恭送小施主出山,不情之請,尚祈俯允。」
  幽靈書生道:「若是在下不願回答?」
  清懼老僧一雙壽眉微微一聳,道:「說不得屈駕施主,一謁敝派掌門。」一謁敝派掌門。
  幽靈書生輕「哦」地一聲道:「若是在下仍不願前往呢?」
  清懼老俗低誦一聲佛號道:「為免彼此不生誤會,尚請小施主不可相戲。」
  幽靈書生冷笑道:「何謂誤會?何謂相戲?在下本來走得好好兒的。」
  清懼老僧一怔,道:「小施主詞鋒甚健,貧袖不勝佩服。」
  幽靈書生道:『大師謬獎!普天之下,莫非王士,尤其貴派一向開放峨嵋,任人遊覽,在下實在想不出二位大師何以出面攔住在下去路?」
  清懼老僧啞然半晌,始說道:「小施主說得不錯,敝派委實一向如此,不過今夕不同往日,峨嵋即日封鎖,不准閒雜人等登臨。」
  幽靈書生似甚感意外,輕「哦!」地一聲,冷笑說道:
  「這倒是聞所未聞的奇事,然而在下並非有意登臨,而是無意路過。」
  清懼老僧道:「這就是貧袖要請教小施主的問題,小施主由何處來,往何處去?」
  幽靈書生道:「大師這句話似乎問得有點無聊,在下僅是路過峨嵋的一個普通行人,似乎不應受這等盤問。」
  清懼老僧似是為這句話兒引起心中不悅,但他到底忍住了,只雙目精光一閃地道:「不錯!貧油自知有點理虧,不過事非得已,還望小施上海涵。」
  幽靈書生冷笑一聲說道:「難道在下有必須說出來去的義務麼?」
  清懼老僧雙眉方自一軒,幽靈書生已自微一搖手,說道:「大師不必動怒,出家人豈可動輒就生嗔念?大師如一定要知在下來去,如果此事有關重要的話,在下自動奉告,不過,在下也有個不情之請,也望大師俯允。」
  清懼老僧一怔說道:「這倒是出乎貧袖意外,小施主有話只管下問。」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在下只要知道貴派何以突然改變常態,今夕竟是這般地如臨大敵。」
  清懼老僧面上頓時泛起一片難色,微一沉吟,道:「這是敞派私事,貧袖恕難奉告。」
  幽靈書生道:「這就是了,在下來去亦是在下私事,在下並無奉告之義務。」
  幽靈書生的犀利詞鋒,顯然令這位老和尚無言以對,張口結舌地啞然無言。
  幽靈書生哈哈一笑,一言不發地飄然舉步。
  「且慢!」清懼老僧雙眉未動,突然橫移兩尺,又復攔住幽靈書生去路,躬身說道:「此事非同小可,貧衲一再容忍,尚祈小施主莫再相迫。」
  幽靈書生倏然住步,冷冷說道:「大師這句話兒如由在下口中說出,似乎要妥當的多,實告大師,在下對人從未如此一再相讓過,若是在下蓄意要走,只怕貴派人手齊出也難攔得住我。」
  其實,他說的委實是真話,然而聽在對方耳中,心裡卻老大不是味兒,儘管老和尚的涵養再好,也無法忍受一個年輕後生的當面奚落。
  但見他雙眉一軒,沉聲說道:「小施主這句話兒不覺得太狂了麼?」
  另外一個一直未曾開口的矮胖老僧也自薄怒說道:「小施主莫非欺我峨嵋無人麼?」
  幽靈書生揚眉一笑道:「豈敢,豈敢,峨嵋威名震武林,大智禪師座下高手如雲,在下怎敢欺峨嵋無人?不過,據在下所知,蛾嵋名列九大門派,可謂名門正派,怎地二位大師卻做出這等悖理的事兒來?」
  兩個老和尚人耳此言,不由倏感老臉一熱,大為震怒。
  但聞清懼老僧壽眉一軒,目射神光地沉聲說道:「小施主詞鋒之健為貧油平生所僅見,然則此事斷非口舌所能解決,小施主如堅不說出來去之處,說不得要屈駕一謁敝派掌門啦。」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說道:「看大師頗似得道高僧,怎地這般大火氣?在下若不願往見貴掌門呢?」
  清懼老僧尚未.說話,矮胖老僧已自冷哼一聲道:「只怕由不得小施主。」
  幽靈書生曬然一笑道:「大師何不試試?」
  矮胖老僧臉色方自一變。
  「阿彌陀怫!」清懼老僧突然搶前、一步,合十肅然說道:
  「小施主,敝派如非萬不得已,不願釀成無謂紛爭,不情之請,尚請小施主成全。」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既如此說,幽靈書生自也不便發作,微一沉吟道:「這樣吧!大師請說出貴派到底發生何事,如果值得,在下當放下自身私務,一謁貴派掌門如何?」
  清懼老僧道:「貧地說過,這是敝派私事……」
  幽靈書生怒火向上一衝,冷然道:「大師怎地如此不明事理,既是貴派私事,為何無端攔阻我這局外人。」
  清懼老僧尚未說話,矮胖老僧已自怒聲說道:「小施主既然無意成全,說不得貧油等要出手得罪了,只要小施主能勝得貧袖一招半式,貧衲自當奉告。」
  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即隱地說道:「大師不愧快人快語,早這麼說一切事兒豈不迎刃而解,咱們就這麼辦,只要在下落敗,任憑二位大
  師捕綁往見掌門就是,不過在下不耐久戰,二位大師最好一併賜教。」
  清懼老僧本不願意起干戈;此時人耳這話,心中不由怒火大盛,再也忍耐不住,壽眉一軒,沉聲說道:廣小施主不覺得太狂了些麼?」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狂與不狂,稍時二位大師當必自知,何必多做此口舌上的無謂爭辯。」
  「阿彌陀佛!」清懼老僧低誦了一聲佛號,拂胸白髯無風自動,顯然心中已是怒極,微一躬身,肅然說道:「小施主雖然有意相讓,然敞派不願落人話柄,還是由貧袖一人先領教小施主的絕學吧。」
  一句話兒聽得幽靈書生暗自點頭,表面上仍是冷然說道:「大師既如此說,在下客隨主便,毫木疑義,大師請。」
  清懼老僧道:「老袖雖然功力不濟,但卻癡長小施主幾歲,小施主請。」
  說完,神情肅然地合十而立,靜待發招。
  幽靈書生聞言見狀,心知這老和尚是自恃身份,不甘對自己一個年輕後輩先行出手。好在他自己本意並不想惹起誤會,只是心中好奇,想要知道峨嵋一派究竟發生了何事,故而並未再行堅持,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有僭。」
  右掌一圈,僅用五成功力,輕描淡寫地向清懼老僧擊出一掌。
  清懼老僧與身旁矮胖老僧俱為掌門大智禪師同輩師弟,同列峨嵋有數內家高手,自然識貨,心知對方這一掌看似輕飄無力,其實內蘊千鈞神力,足可使石破天驚、神驚鬼泣。
  臉色一變,袍油微拂,也自一掌揮出。
  「砰!」地一聲,幽靈書生神色自若,不但身形紋風未動,即連衣袂也未飄一下。
  清懼老僧卻覺一股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氣迫得自己站立不住,一連退了三步,方始拿樁站穩。
  兩個老和尚心中一震,齊齊色變。
  清懼老僧更覺老臉一熱,高宣一聲佛號,身形一閃,飛撲而至,右點左抓一招兩式,分襲對方身前兩處大穴。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大師站穩了。」
  容得老和尚指風迫體,雙掌距自己不到三寸,方始身形突然向左一閃,儒袖閃電拂出,襲向老和尚後背。
  清懼老僧一見自己招式用老,對方又是一晃不見,心中一震,方道一聲糟,倏覺一股無形的勁氣猛向自己背後迫至,不由大駭,但他不愧峨嵋有數高手之一,輕哼一聲,左腳一提,身形飛旋,堪堪避過對方一擊,左手疾點對方雙目,右掌卻是忽地一掌猛向對方胸腹之間拂去。
  幽靈書生冷持一笑,身形突如鬼魅般疾飄後退。
  老和尚以為對方是被自己一掌拂退,心中一喜,方欲閃身跟進。
  突見對方足未沾地,一個身形竟似隨風飄蕩般,一聲朗笑,不退反進地閃電向自己欺來。
  心中一驚,方欲出掌,眼前一花,對方已自神情木然地站立在五丈以外,目光冷峻地注定自己,不言不動。
  老和尚方自一怔,一眼瞥見對方手中抽定一物,儘管暮色昏暗,他仍能看得清清楚楚,對方的手中拈得是一顆布扣,心中一動,忙一低頭,一看之下,心中一時百味俱陳,說不出是驚、是怒、是羞、是愧。
  原來老和尚一襲僧衣,左胸上赫然缺了一枚布扣。
  不用說。這是吃對方這年輕後生閃電欺身的剎那間攫去,若是對方適才輕輕地在自己胸前要穴上點上一指,自己如今焉有命在?
  再看老和尚已是愕立當地、做聲不得。
  矮胖老僧怒喝一聲,方待錯掌撲向幽靈書生。
  清懼老僧突然一擺手,沉聲喝道:「師弟退後!」
  神色一黯,轉過頭來,合十微一躬身說道:-「小施主神功無敵,技絕天人,貧衲認輸。」
  幽靈書生暗一點頭,欠身說道:「在下不過仗著身法輕靈取巧,大師……」
  清懼老僧微一擺手,肅然接道:「小施主毋用過謙,貧袖有自知之明,再復如此,貧油將更無地自容。」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默然不言。
  清懼老僧深注幽靈書生一眼,又說道:「小施主之絕世功力,貧袖敢譽為平生僅見之第二人,小施主可否賜下大名?」
  幽靈書生道:「多承謬獎,在下自號『幽靈書生』。
  此言一出,二老僧心頭猛震,神色大變,連退數步地齊聲呼道:「怎麼!小施主即是獨挫二魔的……」
  幽靈書生目光冷電光芒一閃,暗道一聲:「傳得好快!」表面上淡淡一笑道:「不錯,正是在下。」
  清懼老僧定過神來,長歎一聲道:「看來貧袖今宵輸得並不難以見人,現在貧銷要改一改適才之言,小施上功力應為宇內第一人!貧鈉何幸榮之。」
  幽靈書生頗感意外地忙說道:「大師謬獎委實令在下汗顏,不過在下倒願意知道那位大師先許其為第一,復許其為第二的高人是誰。」
  此言一出,不但清懼老僧神色一黯地喟然興歎,即連那矮胖老僧也自雙掌合十,黯然低頭。
  但見清懼老僧眉宇間一片追昔欽敬的神色道:「提起這位高人小施主縱未見過,除必也有個耳聞,只因他不但是武林救星,名震遐邇,而且還是一位頂天立地、俠肝義膽的蓋代奇才,可惜大忌英才,好人不長壽,他竟於日前不幸去世啦。」
  幽靈書生道:「大師還未示下這位高人姓名呢?」
  清懼老僧輕「哦!」地一聲,歉然說道:「請恕貧袖失態。」
  話鋒一頓,肅然合十,又道:「這位高人就是柳含煙柳少俠。」
  幽靈書生目中神光一現即隱,頗感意外地輕哦一聲道:
  「原來是他。」
  「『怎麼?小施主敢是認得柳少俠?」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忙道:「不認得,不認得,在下哪有這等榮寵,只不過是久仰柳少俠大名罷啦。」
  清懼老僧將口一張,方待說話,幽靈書生忙又說道:
  「在下一介後學,怎敢與柳少俠相提並論,大師不覺得適才太過謬獎麼?」
  清懼老僧肅然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若論功力小施主委實高出柳少快一籌,若論其他方面……」
  幽靈書生突然一笑接道:「若論人品氣度諸方面在下卻又差得甚多,對麼?大師?」
  清懼老僧一怔,微一沉吟,猛一點頭說道:「請恕貧袖斗膽,貧袖確是此意。」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對極,對極,在下這等醜陋面貌。
  庸俗舉止如何能與柳少俠之絕世風度相比,豈不是螢火之與中天皓月?」
  「小施主……」
  幽靈書生一怔忙道:「大師莫要誤會,在下句句出自肺腑。」
  清懼老借方待開口,幽靈書生忙又說道:「斯人已逝,俠名長留,多言徒增人傷感,大師尚未告訴在下貴派之中發生何事。」
  清懼老僧道:「貧衲適才業已落敗,自然應當……」
  幽靈書生忙道:「大師萬勿誤會,在下只是急欲知道貴派到底發生何事,如果可能,在下願稍盡綿薄。」
  「阿彌陀佛!」清懼老僧肅然合十說道:「多謝小施主古道熱腸。」
  微微一頓,一歎又道:「說來此事與那柳少快不無關連,施主既對柳少俠聞名已久,當知柳少俠昔日自己獨身一人大展神威瓦解『地幽幫』,投身『北邙』萬丈深淵後,武林各門派為感柳少快不啻重生之大德,及懷念這位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曾一致議決各派分供柳少俠神位,日日焚香禮拜
  幽靈書生突然說道:「想不到貴各門派竟對他如此,設若他泉下有知,豈不……」
  至此不知為何,倏然住口。
  他那句話兒聲調顯得有點失常。
  清懼老僧深注他一眼,接著說出了一番令人髮指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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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43:33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清懼老僧深注幽靈書生一眼,眉宇間突然揀起一片憤怒神色,接道:「前些日子,敝派由掌門親率派內弟子日日焚香禮拜,毫無異狀,不料昨日敝掌門在率領全派弟子進人大殿之際,竟然發覺柳少俠神位不知何時被何人用內家掌力震得粉碎……」
  幽靈書生靜聆至此,目中冷電光芒突然一閃,輕輕地「哦!」了一聲,道:「看來這人不但膽大的可以,功力亦必為一流高手無疑。」
  清懼老僧面色凝重地微一點頭,接道:「小施主說得不錯,那人不但膽大而且功力奇高,他在神位後面,堅逾金鐵的青石壁上用『金剛指』法留了一些字兒,大意是說曉諭敝派自即日起不得再設柳少俠神位,否則他二次來臨之際即為峨嵋滅派之時……」
  幽靈書生目中神光一閃,冷哼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清懼老僧接道:「金剛指法人壁數寸,字痕整齊一gu刀割,由此可知那人功力之高,敝派竟無一人能及,敝掌門當時大為震怒,除飭令全派弟子樁設卡,嚴加防範外,並再度供起柳少俠神位……」
  幽靈書生道:「貴掌門當知那人功力甚高,這樣豈不為貴派招禍麼?」
  清懼老僧看了他一眼,肅然接道:「小施主說得不錯,這樣委實是在替峨嵋招禍,但峨嵋上下一心,誓保柳少俠神位,派毀人亡,在所不惜!」
  幽靈書生身形一震,失聲說道:「柳含煙何德何能?竟使……」
  至此,似自知失言,倏然改口又道:「事情原來如此,在下不知,適才多有冒犯,尚祈大師諒宥是幸!」
  清懼老僧合十說道:「小施主何出此言,敝派雖系事出無奈,然而無端攔阻小施主去路,於理已是不合。再說
  幽靈書生擺手接道:「如今事已過去,彼此不必再行道歉,敢問大師,除了石壁上那些字兒外,別的可有什麼蛛絲馬跡?」
  清懼老僧一歎說道:「敝掌門亦曾親自仔細地勘察過,除了石壁上的字跡外別的竟無有一點蛛絲馬跡、更元署名,說來令人慚愧,峨嵋名聲雖不及其他各門派來得響亮,然亦可稱得上高手如雲,被人進人大殿做了手腳,舉派上下竟會渾然不知!丟人事小,但怎對得起泉下柳少快之英靈。」
  幽靈書生雖然有心安慰他幾句,但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微一沉吟,突然說道:「煩請大師為在下引見貴掌門。」
  清懼老僧一怔,訝然說道:「小施主……」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說道:「在下素來仰慕柳少俠英風俠跡,只是恨福薄未能識荊,今既有此事,貴派不惜派毀人亡,區區忝為武林一份,又怎能坐視邪魔囂張橫行?為敬佩貴派這個凜然大義的作風,為在下自身一顆仰慕之心,願竭盡綿薄一查此事。」
  清懼老僧激動地道:「小施主……」
  幽靈書生肅然說道:「大師幸勿見阻,在下向來說一不二!」
  清懼老僧低誦一聲佛號,合十躬身說道:「既然小施主堅欲仗義伸手,貧袖謹此謝過。」
  幽靈書生見狀忙地一揖還禮,尚未說話,清懼老僧站直身形,霍地轉身沉聲說道:「煩請師弟先行返寺通報掌門師兄,愚兄陪同小施主隨後即到。」
  矮胖老僧神情肅然地向幽靈書生雙掌合十,微一躬身,轉身向山道如飛而去。
  清懼老僧微一躬身道:「小施主請!」
  幽靈書生一揖道:「在下身為晚輩不敢僭越,大師請!」
  清懼老僧暗一點頭,忖道:「此子外傲內謙,除面貌外足可與柳少俠並稱一時瑜亮,可惜天忌英才,慧星隕落,不然他二人若能聯手宇內,邪魔何愁不滅,唉,彼落此起,難道這也是天意不成?」
  「大師!」
  「哦!小施主不必再行過謙,貧袖斗膽,但請與小施主並肩而進!」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峨嵋重地「雷音寺」坐落在「金頂」之下,莊嚴古剎建築壯觀、氣勢宏偉,與中岳嵩山少林派之重地「少林寺」不分軒輕。
  由二老僧攔阻幽靈書生處至「雷音寺」山道石階,蜿蜒曲折不下數百丈。
  然眼下二人均系內家絕頂高手,雖未盡展身形,但步履之間已較常人快出數倍,不到盞茶功夫,「雷音寺」已是近在眼前。
  幽靈書生人目之下,眉宇間不由泛起一片肅穆神色。
  二人方自走完百級石階,登上「雷音寺」前廣場。
  原來靜峙於黑暗中的雷音古剎突然傳出一聲古鐘之聲,鐘聲洪亮清越,聞之令人心神震晃,俗念全消,劃破寂靜夜空,空山回音,直透雲表。
  鐘聲未落,一陣隆隆大響,雷音古剎兩扇朱漆大門緩緩向內打開,一片燈光疾射而出。
  四名小沙彌左右各二,分執巨型宮燈大步而出。
  四名小沙彌身後緩步跟出一位身材高大雄偉的老年僧人。
  這位老僧環目虯髯,長相威猛,身披一襲大紅袈裟,單掌立胸,神情肅穆,正是峨嵋當代掌門大智禪師。
  身後是那位先返寺通報的矮胖老僧,再後又是四名一身
  灰色僧衣的高年僧人。
  幽靈書生人目斯情,神情一震,疾步趨前,躬身道:
  「掌門人如此錯愛,豈不折煞在下。」
  四名小沙彌倏然住足,大智禪師率領五名老僧大步越出,在幽靈書生一丈外合十躬身肅然說道:「小施主神功蓋世,威震哀牢,英名頃已遍傳宇內,夤夜蒞臨峨嵋,敝派幸甚,老衲幸甚,迎迓來遲,尚祈海涵!」
  幽靈書生躬身說道:「掌門人謬獎委實令在下汗顏,今問貴派驚變,在下激於義憤,但願能稍盡綿薄。」
  大智禪師道:「敝派無能,老衲領導無方,致令狂徒潛人派內毀去恩人柳少俠神位,實感愧疚無已,今蒙小施主仗義伸手,以情以理老袖本不應推辭、無奈此事疚在老袖,如不在老袖手中查明此事,誅此狂徒,老袖無以對柳少俠泉下英靈,小施主盛意老軸心領,峨嵋銘感五內,如不嫌棄,請至寺內奉茶!」
  這老和尚性剛烈,顯然他不願將此事假手他人。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掌門人何出此言,有道是:『除魔衛道,人人有責。』何況在下對柳少俠英名俠跡仰慕已久。」
  大智禪師縱然有心再行推拒,但一時卻說不出適當的話兒,微一沉吟道:「此處不是談話之處,請小施主人寺奉茶。」
  幽靈書生一搖頭,道:「多謝掌門人美意,假如掌門人堅欲拒絕在下參與此事,在下這就告辭,掌門人盛情在下心領。」
  大智禪師一任忖道:「這年輕人倒是倔強的可以。」
  微微一笑道:「小施主不可動怒;事出無奈,尚請小施主諒宥,老衲今夕幸逢高人,豈有當面錯過之理,小施主請!」
  幽靈書生又一搖頭,說道:「在下說過,掌門人盛情在下心領,若蒙掌門人看得起,倒是應該讓在下參與此事。」
  大智禪師兩道濃眉微微一軒,道:「不是老衲不通情理,實在這是敝派私事,老袖不能假他人之手。」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這麼說來掌門人一定不讓在下參與此事啦?」
  大智禪師微一沉吟,猛一點頭,說道:「老袖事出無奈,尚情小施主諒有。」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道:「掌門人何出此言,依情依理掌門人自然有權拒絕在下,在下亦不敢堅欲參與此事,不過在下斗膽請教掌門人這『外人』二字,範圍如何?在下願聞其詳。」
  大智禪師道:「小施主這話……老衲這外人二宇自然是指敝派以外之人而言。」
  幽靈書生說道:「謝謝掌門人指教,在下再斗膽請教,設若三生、五丐八位前輩仙俠及齊神君、仲孫前輩、仲孫雙成幾位姑娘知道此事,欲參與偵查,掌門人會不會拒絕?」
  大智禪師一怔,慨然說道:「老袖不能,也不敢拒絕!」
  幽靈書生道:「在下愚昧,難道他們也是隸屬貴派麼?」
  大智禪師道:「峨嵋豈有這等榮幸?只不過他們幾位均與柳少俠有著密切之關係,老袖不能以外人視之。」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那麼在下再斗膽請教,掌門人怎知在下與柳少俠不無關係?」
  大智禪師一怔說道:「怎麼?小施主也……」
  幽靈書生點頭說道:「不錯,在下正是與柳少俠也有關係,而且其親密程度遠較前敘幾位為甚。」
  大智禪師神情一震,頓時啞然,兩道疑惑目光不由向對方射去,將口數張,欲言又止。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道:「掌門人可是有點不相信?」
  大智禪師老臉一熱,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幽靈書生笑說道:「其實這也難怪掌門人會不信,說出去任何人也難以相信,本來空口無憑嘛!」
  大智樣師人耳此言更感困惑,半信半疑之餘,雖然認為對方的話不錯,但也不便表示出來,正感為難之際。
  但聞幽靈書生笑道:「大師不必為難,且容在下讓掌門人看過一樁事兒,掌門人當可深信在下所言不虛。」
  儒袖微揚,一宗黑色什物閃電飛至。
  大智禪師濃眉微軒,袍袖一揚迎著來物攫去。
  此物方自人手,心中狂震,神色大變,一連退出數步,睜眼張口地失聲呼道:「施主!你即是……」
  幽靈書生微一揮手笑道:「掌門人信了就好,佛門得道高僧當知緊連手法之下二字。」
  大智禪師腦際靈光一閃,肅然合十說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衲領悟,老衲領悟!」
  微一躬身,又道:「施主遠來不易,請人寺奉茶。」
  幽靈書生還禮說道:「不知掌門人此時可容在下參與此事?」
  大智禪師恭謹地道:「老油有眼無珠,不知是施主俠駕蒞臨,適才多有瀆冒,尚望施主能夠諒宥。」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掌門人無須客氣,在下斗膽敢請與掌門人並肩進寺。」
  大智禪師道:「老衲榮寵!」
  二人並肩率先進寺。
  如今愣立當地、滿懷不解地只有清懼老僧與矮胖老僧二人。
  幽靈書生與大智禪師二人一人「雷音寺」不人掌門方丈室,逕向正中大殿走去。
  大殿上,這時也已被高懸殿角的八盞巨形宮燈照耀得光同白晝、纖微可見。
  但見正中神案上的柳含煙神位又被重新供起,神位之後的青石壁上被人用「金剛指」法留下的字跡宛然。
  幽靈書生凝注壁上字跡半晌,又在神案仔細地勘察了一遍,方始向著大智禪師一笑說道:「在下幸不辱命,這片刻
  功夫的勘察,如今在下已有八成把握知道此人是誰,不過要請掌門人原諒在下暫做保留一時。」
  話鋒微頓,又道:「此人不但出處不凡、功力極高,且秉性狡猾陰狠,在下刻有要事急欲赴南荒一行,一暫時無暇加以追殲,不過在下絕不會放過他,目下有個不情之請,萬望掌門人俯允才好。」
  大智禪師躬身說道:「施主有話但請吩咐就是。」
  幽靈書生道:「在下擬請掌門人暫且忍耐一時,在下未自南荒趕返寶剎以前,勿與此人做正面衝突……」
  大智禪師道:「老衲敬遵施主令諭。」
  幽靈書生雙眉一蹙道:「掌門人敢是要折煞在下?這樣讓在下余話如何出口?」
  話鋒一頓,一指柳含煙神位,又道:「在下斗膽,敢請掌門人暫時將這神位撤去。」
  大智禪師一怔道:「施主,這,這一點清恕老袖萬難從命,峨嵋一派即是人亡派毀也要保全這方神位。」
  幽靈書生道:「掌門人大義感人,但請權衡利害,勿為柳少俠泉下英靈多增罪孽。」
  大智樣帥人耳此言頓感為難,思忖半晌,方自猛一點頭肅然說道:「老衲遵命!」
  幽靈書生道:「多謝掌門人成全,為一柳含煙竟使貴派忍人所不能忍,在下歉甚。」
  大智禪師肅容說道:「施主何出此言?柳少俠不但為峨嵋一派之重生大恩,更為天下武林救星,峨嵋派毀人亡無以為報,何況施主這是為顧全大局的小忍!」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其次再煩請掌門人派遣貴派弟子分執密函通知各派,亦請採取同一態度。」
  大智禪師神情一震道:「施主之意敢是說各派將遭同樣變故?」
  幽靈書生一笑點頭道:「那人針對的乃是柳少俠,而非貴各派,而這神位各派均有,若以那人性情而論,他斷不會以毀此一塊而感到滿足。」
  一句話兒聽得大智禪師濃眉倒挑,目射神光地沉聲說道:「阿彌陀佛!此等迫近瘋狂的卑鄙行為,如不早日加以制止,只怕後果將不止如此。」
  顯然這位秉性剛烈的佛門高僧已動了真火。
  幽靈書生道:「掌門人說得不錯,此人對柳少俠忌恨跡近瘋狂,如不及早除去,只恐後日他會不顧一切轉移目標。」
  「阿彌陀佛!」人智禪師合十說道:「但願施主南荒之行。
  能夠早去早回,勿使武林再淪魔劫!」
  幽靈書生微一躬身道:「多謝掌門人棒喝,在下一俟南荒事了,必然兼程趕回。」
  大智件師道:「施主馬上就要走麼?」
  幽靈書生點頭道:「多一時耽擱去程,即多一時耽擱回程,在下欲這就告辭。」
  老和尚神情一黯道:「施主難道不在峨嵋耽擱一宵,讓
  老衲一盡地主之誼麼?」
  幽靈書生自然聽得出老和尚之話意,淡淡一笑道:「多謝掌門人美意,往事不堪回首,掌門人何必長掛胸懷……」
  大智禪師將口一張,方要說話。
  幽靈書生一笑又道:「掌門人佛門得道高僧,當知佛無所謂離合。」
  大智禪師一懍,合十說道:「多謝施主當頭棒喝。老衲受教。」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衲「掌門人不必如此,」人非太上,孰能忘情,好在離短會長,在下一俟南荒事了,不但兼程趕來峨嵋,屆時還要叨擾掌門人在後山之上撥一席之地,容在下靜靜地休養一個時期,以備半年之後一搏群魔。」
  大智禪師神情一喜道:「老衲峨嵋俱感榮寵,施主放心,老衲自會預備一切。」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拱手說道:「多謝掌門人,」在下告辭!」
  話聲方落,人已一閃不見。
  大智禪師合十望空朗聲說道:「施主保重,老衲恭送使駕。」
  南荒古森林的邊緣上,這一日凌晨飄然來了一位一身黑衣儒服、面目慘白醜陋的年輕書生,正是那位名列宇內第一高手的幽靈書生。
  但見他在那一片一望無垠的參天密林邊緣上微頓身形,略一窺望,便自身形一閃,如飛撲進林中。
  南荒古林顧名思義,當知它必然是林木繁茂、枝葉蔽天的一片巨木。
  林內,野草長有人高,籐蔓遍佈,毒蛇猛獸出沒無常。
  這種東西儘管極其兇惡,但幽靈書生卻是二絲也未放在心上,根本就是視若無睹,連正眼也不瞧它們一下。
  這一片常人視為畏途、盤根交錯、荊棘遍地的古森林中,幽靈書生衣袂飄拂,安詳悠閒,簡直將之視若康莊大道。」
  他身形飛閃,一邊飛馳,一邊竭盡耳臥地,搜尋昔日「地幽一判」「鬼見愁」司馬唯我的蹤跡!
  頓飯功夫不到,他已把方圓將近百里搜尋了一遍。
  不但無司馬唯我的蹤跡,甚至連一絲異響也沒有。
  幽靈書生停下身形滿腔疑雲地暗忖道:「莫非馬鑫武這老鬼言中有詐,故意害我白跑一趟冤枉路……不會,諒馬鑫武無此膽量。司馬老鬼既然隱身在此中,其隱身處必然極為隱密難尋,這麼一片古森林,佔地何止百里方圓,自己一時上哪兒去找呢……」
  腦際突然靈光一閃,道:「有了,這麼一來不怕司馬唯我不自己尋來……」
  話音方落,突然仰首一聲長嘯,儘管他已暗中將自己功力減至一半,卻仍是震得鳥驚獸走、枝葉撲籟亂響。
  嘯聲一落,又自冷冷一笑,竟然負手在林內踱起方步來,而且腳下故意弄得枯葉沙沙連響,身形卻是絕不離開十丈方圓。
  表面上他是負手踱著方步,其實暗地裡他已用上「天聽」神功,仔細地尋遍半里以內每一個角落,只要半里之內,有一絲風吹草動,就絕難逃過他那雙耳目。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
  隨著時間他心中漸漸地泛起了焦急的情緒。
  盞茶功夫過去,他不僅是失望,而且同時更感到憤怒,因為半里之內始終寂靜如死、無一絲異響。
  他雙拳緊握,目射怒火地咬牙忖道:「看來不是馬鑫武言中有詐,便是司馬唯我更形狡猾,以致弄巧反拙,使他聞聲遠颶……」
  突然一陣極輕微的衣袂飄風聲傳人耳中!傳聲處竟不足半里,而且速度快得驚人。
  他精神一振,忖道:「來啦,士別三日,刮目相看,老賊功力又精進不少。」
  身形連閃,在周圍數十丈方圓內左衝右突,竟然裝出一付迷失路途的神態!
  衣袂飄風聲在百丈外倏然而止,而後來再未聞一絲聲響。
  幽靈書生冷笑忖道:好狡猾的老鬼,你竟然還要暗中觀察片刻,好!少爺倒要看看是你,還是我行。
  一聲長歎,頹然止步,滿臉懊喪,自言自語地說道:
  「看來我今生是休想走出這一片古森林了……」
  探懷摸出一本絹黃小冊,又復恨聲接道:「都是你這本什麼鬼經害人,縱然千辛萬苦,冒險犯難地跑來此地拿到了手,今生走不出這古森林又有何用?乾脆毀了它,免得以後害人」
  說罷,竟然真的作勢欲撕。
  突然一個聲若鬼哭的冰冷話聲傳自百丈外:「小鬼何人?
  竟然敢無端闖進老夫禁地,敢是嫌命長了麼?」
  幽靈書生冷笑忖道:「老鬼,少爺以為你真能沉得住氣。」
  表面上故作一驚,忙地將那本絹黃小冊藏人懷中,左右頻顧,張惶地失聲呼道:「誰?什麼人?」
  「適才是哪位高人發話,在下乃是來此尋一樁事物,無意撞入林中,迷失路途,煩請尊駕現身指點迷津。」
  「朋友在下乃是無意撞人林中,並不知此處已為朋友列為禁地,否則在下即是天膽也不敢撞人,尚請朋友念在下年輕無知,大量海涵,現身指點迷津。」
  「……」幽靈書生滿面惶恐,故意提高了聲調,叫了兩聲。
  無奈林內仍是一寂若死,得不到一絲回音。
  但他卻知道隱身林中那人絕未遠離,而且也捨不得再行離開。
  暗暗一聲冷笑:「老鬼,少爺就不信你能翻出少爺掌心去。」
  將臉一沉,怒聲說道:「適才那位朋友隱身暗處在那兒故意裝神扮鬼,既是高人何必效那藏頭露尾之輩,再不現身莫怪在下要出言得罪了。」
  「你敢!」冰冷話聲突然又起,緊接著一條黑影疾閃而至,在五丈外倏然停下。
  人影斂處,頓時出現一個滿頭長髮技散、長相猙獰恐怖的黑衣老人。
  正是那昔日「地幽一判」「鬼見」司馬唯我。
  司馬唯我足已沾地便自目射森冷凶光地凝注幽靈書生狠道:「小鬼,你無端撞人老夫禁地於先,斗膽辱罵老夫於後,今日如不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幽靈書生目睹司馬唯我現身,心中暗暗一喜,恨不得飛身過去一掌將之擊斃,但轉念一想,心中另有了一種新念頭,決定先將他戲弄個夠,然後再行下手殲除。
  強忍滿腔殺機,故作一驚,連退數步,失聲說道:「尊駕是人是鬼,為……」
  「住口!」司馬唯我突然揚起一聲暴喝,咬牙說道:「小鬼,你竟敢又犯老夫忌諱,罪加一等。」
  幽靈書生道:「啊!在下不知道你是人、無意讀犯,尚望諒宥!」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道:「小鬼,哪個是你的前輩,你可知道擅入此林者,身犯何罪麼?」
  幽靈書生一怔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人都可去得,在下想不到此林會被老前輩列為禁地,當然更不會知道老前輩所謂擅人此林者犯何罪,只是在下乃無意擅人,如蒙老前輩指點迷津,在下下次不來就是。」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陰惻惻地道:「你小鬼說得倒輕鬆,你既不知,老夫現在告訴你也不算退,聽著!擅入此林者死!」
  幽靈書生故作一驚,倒退一步道:「老前輩,有道是:
  「不知者不罪』,今老前輩怎地反加怪罪,在下家有妻小,適才也曾說過乃是無意控來此間,萬望老前輩念在下年幼無知,又系初犯,饒過這一遭。」
  司馬唯我一雙陰狠目光,疑惑地凝注幽靈書生半晌,冷冷一笑,說道:「小鬼、你既是無意撞來此間,這條罪可酌量減輕,不過,你適才那聲鬼叫擾了老夫清修,死罪仍是難逃。」
  幽靈書生先則神情一喜,後則神情一憂地道:「老前輩。
  這一點也要請你原諒,在下因為迷失方向,無法出得此林,才情急生智地叫了一聲,希望能有人聞聲而來,指點在下迷津,在下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叫竟會擾了老前輩清修,真是『禍從口出』,不過……」
  「夠了!」司馬唯我突然一擺手,陰陰地說道:「南荒古森林百年以來絕少人跡,小鬼,你怎麼知道此處住的有人?」
  這回幽靈書生卻是真的一怔,但一怔之後旋即遭:「南荒古森林雖然百年以來,絕少人跡,但在下卻聽人說過此處隱居著一位功力脾睨宇內的絕世高人司馬唯我前輩,所以
  「住口!」司馬唯我突然神情一變,厲聲說道:「小鬼,你是聽誰說的?」
  幽靈書生道:「在下乃是聽在下一位生死故交說的!」
  「你那位生死故交是誰,說!」
  幽靈書生又退了一步,道:「在下那位生死故交乃是江湖人稱『鐵算盤』的馬台武,老前輩想來不會認得。」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咬牙道:「老夫怎麼不認識?好大膽的畜生,竟敢輕易洩露老夫行蹤,老夫非將你嚴加懲處不可。」
  幽靈書生驚呼一聲,道:「怎麼?莫非老前輩即是……」
  司馬唯我冷接道:「不錯,老夫即是司馬唯我。」
  幽靈書生「哦!」地一聲施禮說道:「在下有眼無珠,不知道老前輩即是司馬前輩,請老前輩原諒在下無知。」
  話聲一頓,又道:「老前輩既然識得在下那位故交,可否請老前輩看在在下那位故交份上,饒過在下一遭,指點在下迷津。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狠聲說道:「小鬼你體生妄想,假如你不認得馬鑫武那畜生,老夫說不定還會發個善心,網開一面,如今麼,哼,哼,你是絕無生望了。」
  幽靈書生一驚,急道。「怎麼?莫非那馬鑫武和老前輩有嫌?」
  「呸!」司馬唯我道:「憑那畜生也配!老實告訴你也無妨,你已目睹老大真面目,絕不能容你活著回去,不止是你,即連那馬鑫武,老夫也非要將他凌遲處死不可。」
  幽靈書生身形顫抖半晌,方始有氣無力地道:「原來如此,老前輩你不必去找馬鑫武了。」
  「乍麼?」司馬唯我一怔說道。
  「因為老前輩你找不到他了。」
  「胡說!」司馬唯我獰笑道:「縱使他逃到天涯海角也難翻出老夫掌心。」
  幽靈書生囁嚅道:「那個地方不同別處,老前輩就是功力再高,恐怕也不敢……」
  「住口!」司馬唯我厲聲說道:「普天之下,尚找不出老夫去不得的地方,小鬼,你且說說看是什麼所在?」
  幽靈書生暗暗一笑,道:「他,他已到森羅地段去了。」
  「小鬼!」司馬唯我神色一變,國射凶光地厲聲說道:
  「你敢戲弄老夫?」
  揚掌就待劈下。
  幽靈書生暗自一聲冷笑,方待故作驚慌地要躲。
  司馬唯我卻自冷哼一聲,倏然收掌,獰笑說道:「小鬼,
  且將你那條小命暫寄片刻,老夫問你,馬鑫武那畜生是怎麼死的?」
  幽靈書生:「在下那位故交乃是被人擊斃的。」
  「什麼?」司馬唯我臉色一變,怒聲說道:「是哪個畜生這麼大膽?說?」
  幽靈書生囁嚅說道:「是一個名叫什麼柳含煙的……」
  「住口!』」司馬唯我神色大變,連退數步地厲聲說道:
  「小鬼,你怎麼知道是他?」
  幽靈書生詫聲道:「老前輩怎麼……」
  「不要多問,說!」
  「是,是,在下這就說,在下乃是聽一個面有刀疤的大漢說的!」
  「如今那刀疤大漢呢?」
  「他對在下說完話後即神色匆匆地掉頭而去,在下也不知上哪兒去啦!」
  司馬唯我目光疑惑地凝注幽靈書生半晌方始說道:「小鬼,你說的可是真話?」
  「在下大膽也不敢哄騙前輩,何況馬鑫武乃是在下故交。」
  司馬唯我陰陰一笑道:「小鬼叫什麼名字?」
  幽靈書生故作赧然地道:「在下名號說出來恐有讀老前輩法耳,在下『幽靈書生』。」
  「老夫問你的姓名。」
  幽靈書生腦中閃電一轉,暗笑說道:「在下姓魏,名叫我父。」
  「嗯!魏我父。」至此臉色一變,厲聲道:「小鬼,你叫什麼,再說一遍?」
  幽靈書生一怔,訝然說道:「在下說魏我夫,前輩,有什麼不對麼?」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道:「沒有什麼不對,以後你最好口齒清楚點。」
  幽靈書生故作不解地詫聲道:「前輩,在下魏我夫三字說得很清楚啊,怎麼……」
  司馬唯我一擺手道:「此事到此為止,老夫問你,你是想活還是想死?」
  幽靈書生一怔道:「螞蟻尚且偷生,何況在下是個人呢,前輩這話……」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道:「那就好,老夫現在不知為何,竟然突發善心,想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你可願意?」
  幽靈書生喜道:「前輩這句話兒問得太以奇怪,在下求之猶恐不及,怎會有不願之理?」
  司馬唯我笑笑說道:「小鬼你先別高興,老夫尚有後話。」
  目光深注幽靈書生胸前一眼,又遭:「你如將你懷中那本絹黃小冊獻於老夫就網開一面,饒你一條小命,不過老夫有話在先,願與不願,任你選擇。」
  幽靈書生暗自冷笑忖道:「少爺就知道你這老鬼必然垂涎此物……」
  故意後退一步,雙手速搖地道:「前輩莫要取笑,在下懷中哪有什麼絹黃小冊。」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接道:「小鬼,你這話只能對別人說,適才老夫未現身之際,你不是要將它撕毀麼?」
  幽靈書生神色大變,半晌方始甚為為難地道:「前輩,這本絹黃小冊乃是在下千辛萬苦尋得來的,如……」
  司馬唯我陰陰一笑,道:「捨不得是麼?老夫造才說過,絕不強求,既然捨不得那本絹黃小冊,你就將小命獻上罷!」
  幽靈書生入耳此言,頓時默然。
  司馬唯我凶狠目光一注默然垂首的幽靈書生,醜臉上泛起一絲得意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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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45:59 |只看該作者
  「老夫不妨告訴你,你懷中那本絹黃小冊乃是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玄玄真經』。不過話雖如此說,功力淺薄之人縱然能得到它,不但無益反而有害,而且別人也絕不容你私自佔有,至於功力深厚如老夫者,得之倒能無敵天下,而且別人也絕不敢動掠奪之念……」
  幽靈書生突然說道:「前輩既然功力足以脾睨宇內,還要這本真經做甚?」
  司馬唯我一怔啞然,但他不愧老奸巨猾,隨即一笑說道:「你既為武林中人,怎地連這點淺薄的道理都不懂,豈不聞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武學深若瀚海,哪有止境?再說
  幽靈書生突然又道:「在下不相信武林之中,功力還有高過前輩者。」
  司馬唯我死星高照,茫然不覺,竟然吃這句話捧得有點飄飄然之感!哈哈一笑,大言不慚地道:「小鬼話兒說得不錯,豈止你不相信,老夫本人也不相信,不過那是目前,世上變化往往令人難測,誰能擔保日後不有人強過老夫?」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故作慨然地道:「既然如此,在下縱是萬般需要也情願獻於前輩,不過前輩可一定要遵守諾
  司馬唯我聞言,登時喜得哈哈大笑道:「自然,自然,老夫豈能在你這後生晚輩面前失信,你拿來吧!」
  說完竟然伸手討取。
  幽靈書生略一沉吟,毅然探手入懷。










第22章
  幽靈書生探懷取出那本絹黃小冊,表面上卻故意裝出一副不捨神色地將真經緩緩遞過。
  司馬唯我陰陰一笑,方待去接。
  幽靈書生竟然收回真經,頗為困惑地道:「前輩,依在下來看,若是前輩對這本真經強行奪取,也一樣地易如反掌,為何要在下任選其一的自動獻上?」
  司馬唯我倏感老臉一熱,乾笑說道:「你說得果然不錯,不過老夫為人向來如此,強行奪取這種行徑,老夫不屑為之。」
  幽靈書生恍若大悟地「哦!」一聲,又復將真經緩緩遞過。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二次去接。
  幽靈書生卻突然又將真經收回。
  司馬唯我臉色一變,雙目凶光一閃地厲聲說道:「小鬼,你膽敢……」
  幽靈書生忙一搖手,接道:「前輩千萬不要誤會,在下只是想請求前輩一件事兒。」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道:「說!」
  幽靈書生道:「在下之所以千辛萬苦地尋找這本真經,旨在為在下那位慘死在柳含煙掌下的故友復仇,如今真經獻於前輩,自然無法再為故友雪恨,故而請求前輩能為在下
  司馬唯我至此方才一笑說道:「不要說啦,老夫一定替你將那柳小狗除去就是。」
  幽靈書生暗暗冷哼一聲,道:「多謝前輩!」
  伸手將真經遞過。
  司馬唯我接過真經,突然揚起一聲鬼哭狼嚎般獰笑,目射凶光地厲聲說道:「小鬼,你既然見過老夫真面目,又知老夫隱居此處,要想活著回去那是做夢,納命來吧!」
  話聲一落,一掌向幽靈書生擊出。
  幽靈書生見狀暗自一聲冷笑:「少爺知道你這老鬼會出此一著。」
  腳下一個踉蹌,極其靈妙地一閃避過,表面上卻故作驚慌地雙手連搖呼道:「前輩,你,你這是……」
  司馬唯我一掌落空,不由一怔,聞言獰笑說道:「看不出你這小鬼還有門道,你再接老夫這一掌看看。」
  單掌一搶,忽地又是一掌擊過,這次他卻已用了六成功力。
  幽靈書生冷笑一聲,又是一閃避過,口中卻怒聲說道:
  「司馬唯我,少爺想不到你竟是這麼輕諾背信之輩,不過你體要得意,且冷靜冷靜,看看你手中那本『玄玄真經』吧!」
  司馬唯我兩掌落空,心中正自驚怒,聞言一怔撤掌抽
  身,將手中真經略一翻閱,突然怒聲說道:「小鬼,你竟敢以贗品來哄騙老夫……」
  話未說完,幽靈書生已自揚起一陣狂笑,說道:「老鬼,你總算明白過來了,如此種神物,少爺豈肯拱手讓人,真本在少爺懷中,有本領你儘管拿去。」
  司馬唯我只氣得滿頭散髮根根倒豎,雙目凶光厲射,咬牙地獰聲說道:「好,好,小鬼,老夫終日打雁,不想今日反被雁兒啄了眼睛,老夫今日如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納命吧!」
  一拋手中真經,厲吼一聲,雙掌並出,十指箕張,惡狠狠地撲上。
  一剎那間連環攻出八掌六腿,不要說擊中對方,即連對方一片衣角也未曾撈著,而且對方一直雙手背負,嘴角上噙著一絲不屑冷笑,安詳自如,身法極其輕靈奧妙地不住連閃,不過三尺方圓,半步也未離開。
  司馬唯我不由大駭,心知今日遇著了高人,但他遍尋腦際,怎麼也想不出字內會有對方這號人物。
  倏然收招抽身,方待施展殺手,腦際靈光一閃,心神大震地厲聲說道:「小鬼,這本玄玄真經贗品原是那柳含煙小狗所有,因何卻到了你的手中?」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國射冷芒地道:「司馬唯我,少爺讓你死得明白點兒。」
  雙掌突提至胸,掌心一翻,一陣罕絕人寰的排山勁氣,猛向司馬唯我湧去。
  司馬唯我在目睹對方手法,便已嚇得心膽欲裂,一聲「震天神掌」尚未出口,排山勁氣已自迫體。
  他既知對方為何人,哪敢運掌相接?身形一閃,避過這凌厲絕倫足可驚鬼泣神的一擊、厲嘯一聲,如飛而去。一
  一聲震天大響,巨木斷倒聲中,幽靈書生一聲朗笑道:
  「司馬唯我,少爺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兒去?」
  身形一閃,如電般躡後追去。
  這一老一少兩位宇內絕頂高手,遂在這南荒古森林內展開了一場生死追逐!
  但見兩條黑影在那難以數計的巨木之間門來門去,一般地快逾閃電。
  儘管「鬼見愁」司馬唯我功力足以脾脫宇內,身形恍若閃電飄風,但怎及得「幽靈書生」師JJ曠古絕今的獨門身法?
  不到盞茶功夫,雙方距離已是不足十丈。
  這也是司馬唯我仗著地形諸熟之利,不然早就被身後「幽靈書生」追及。
  司馬唯我簡直越來越心驚,越來越膽寒,他漸漸發覺身後這位對頭剋星越來越近。
  反觀幽靈書生,則是雙目冷電光芒越來越盛,而且那張色呈慘白的醜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顯得陰森可怖。
  突然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老鬼你還不與少爺躺下!」
  就在他迫近五丈以內之際,倏地右掌曲指遙彈,一縷強勁絕倫的指風,疾襲司馬唯我背後「命門」要穴。
  司馬唯我不愧一代巨擘,將心一狠,一咬鋼牙,硬生生地將身形橫移兩尺,堪堪避過這足以致命的一擊,突然身形電旋,厲吼一聲,將自己足以脾睨宇內、歹毒絕倫的「蝕骨毒屍蛤蟆功」提至絕頂,雙手狂翻,忽地一股排山勁氣疾向身後幽靈書生擊去。
  這時司馬唯我形如因獸,孤注一擲,決心拚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打法,端的是陰狠、凌厲、毒辣已極。
  饒是幽靈書生早已成竹在胸,此時睹狀也不由暗自心中一懍。
  有心運掌拒敵,為時已晚,一片狂颶夾帶刺骨寒風,陣陣屍臭已自罩上身來。ˍ
  左右兩邊又是各有兩株巨木,躲閃不得,匆忙間微一提氣,將身形突然拔起一丈有餘,方自避過凌厲一擊。
  倏聞司馬唯我一聲桀桀獰笑,兩隻鬼爪向空連彈,十餘縷色呈紫黑的勁氣,閃電疾襲幽靈書生週身大穴。
  幽靈書生早在憑空拔起時,就決心不再讓司馬唯我逃脫,一招「玄玄真經」上的百年絕學「玄中有玄」早已凝足功力,睹狀一聲冷笑,不躲不閃,身形倏降,當頭向對方撲去,與此同時,左右二臂突然遙空疾旋,一股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氣飛旋下擊。
  司馬唯我哪識玄玄神功?一見對頭不閃不躲,方自暗暗一聲獰笑:「小鬼你這是自尋……」
  倏覺已彈出十餘縷暗滲「蝕骨屍毒蛤蟆功」的凌厲指風,恰如遇到強烈反震,分向四周斜飛而去。
  方自心中一驚,又覺一片前所未見的無形勁氣隱隱自上壓下,重逾千鈞,雄渾絕倫,直令自己有窒息之感。
  心中不由大駭,方欲抽身飛遁,一陣頭昏目眩,腦痛欲裂,一個身形竟欲隨之飛旋。
  一時心膽俱裂,暗一咬牙,猶圖掙扎,才一提氣功,不由嚇得魂飛魄散,險些萎墮於地。
  原來他體內真氣竟然無法提起,四肢也覺得酸軟無力,心知自己今日必難倖免,心中一狠,鋼牙一挫;竟硬生生地將自己舌根咬斷,「噗!」地張口一股血箭,連向帶血地齊向幽靈書生噴去。
  這股血箭倏遇氣旋,突然折過頭來化為滿天血雨,閃電下擊,點點滴滴無殊千百鋼珠,一齊鑽人司馬唯我體內。
  司馬唯我台根已斷,哪堪再度受此重擊?一聲淒厲慘曝過後,砰然倒地,滿身儘是鮮血亂踢亂滾。
  幽靈書生顯然未料這一代巨擘性烈如此,心中一震收手,人目斯情,儘管他原來恨不得將之碎廠萬段、挫骨揚灰,這種慘狀,卻令他此時心中突然泛起一絲不忍,暗暗一歎,一提手向司馬唯我點下。
  又是一聲慘號過後,司馬唯我全身一陣抽搐,漸漸寂然不動。
  這成名多年,功力睥睨宇內,武林中人聞名喪膽的一代巨擘,昔日「地幽一判」「鬼見愁」司馬唯我,剎那之間變為一具滿身鮮血的死屍!曝屍埋骨在南荒古森林中。
  一代巨擘,地幽餘孽終於伏誅。ˍ
  幽靈書生不但不喜,反而望著司馬唯我屍身發出一聲黯然長歎,口中喃喃道:「司馬唯我,雖然你這一死仍不足抵償武林數百條年輕債彥的性命,但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司馬唯我,你一身功力除我之外可以說字內鮮有敵手,昔年縱橫武林,何等威風?而今竟然喪生在這一指之下,成名不易,多年心血毀於一、旦,若不是為著整個武林。天下蒼生,我又怎忍心殺你……」
  「血!血!怎麼我見到的全是血,全是仇恨?這種冤冤相報、互相殘殺的血流日子何時方了呢?……」
  「不遠了,半年之後,廣大的佛門將增添一位新弟子,他要摒棄這塵世間的一切,仇恨、愛情……長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唉……」
  一聲令人聞之鼻酸的長歎過後,南荒古森林內空氣頓寂,了無人影,有的只是司馬唯我血漬斑斑的叢具屍身……
  兩天後,峨嵋古剎,「雷音寺」中。
  「施主果然信人,南荒之行必然順利,僅此兩天一夜已使老袖望眼欲穿啦!」峨嵋掌門大智樣師坐在方丈室中,對含笑靜坐的幽靈書生說。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道:「多謝掌門人垂顧,在下南荒之行,蒙我佛庇體委實十分順利,敢問掌門人,這兩日來貴派可有什麼風吹草動?」
  大智樣師道:「自施主去後,當日深夜那狂徒曾二度潛人寺中,老衲因有施主今諭在先,故而只在暗中監視,並未現身動手,那狂徒只在大殿口上略一探視,旋即離去,也未再動殿寺中一草一木。」
  幽靈書生道:「敢問掌門人,那人可是一個書生裝束的蒙面人?」
  大智禪師微微一怔,點頭說道:「不錯,但施主怎知他是蒙面而來?」
  幽靈書生雙目一閃,微微一笑道:「在下拜別掌門人之際只有八成把握,此時卻已有了十分把握,果然是他,何苦呢?」
  微微一頓,又道:「他生性狡猾多疑,心智極深,若不蒙面行事,被人識出廬山真面目,激起各派公憤,齊起聲討,就是他那師門出動,也未必能討得好去。」
  大智禪師欽佩地望了幽靈書生一眼,方一遲疑。
  幽靈書生已自笑道:「掌門人可是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誰?」
  大智樣師心中一震,赧然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
  衲委實極想知道此人為誰,不過,若是施主不便……」
  幽靈書生一笑接道:「此時已確定是他,在下理當奉告
  微微一頓,淡淡一笑,又道:「他就是『風流郎君』藍九卿,即陰山『九曲谷』六神通的唯一愛徒。」
  大智禪師心頭猛地一震,變色說道:「好卑鄙的東西,竟然會是他!」
  雙目神光一閃。、軒眉又道:「既然是他,老衲這就通知各門派群起聲討,先擒狂徒,然後再找上陰山理論。」
  幽靈書生微一擺手笑道:「掌門人何必與這種人嘔氣:
  人性本善,藍九卿不過一時為忌恨之火蒙蔽靈智而已,平心而論,情有可原,只要他不迫近瘋狂地再做壞事,暫且任他去罷,不過,設若他再去到處為惡,不要說我,就是別人也不會放過他,更何況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大智禪師肅然起敬,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慧根深厚,上體天心,這種超人氣度,委實令人愧煞!」
  幽靈書主歎說道:「掌門人大以謬獎,我一身罪孽,雖百死不足贖一。哪裡還談得上慧根深厚,氣度超人?不過一此次南荒之行給我的啟示很大,我簡直害怕這些終日見血的生活,如果佛祖不棄,我倒打算一喉師仇了結,投身佛門,了此殘生。」
  大智樣師心中一震,說道:「施主不可有此念頭,佛門雖大,但不渡無緣之人。」
  幽靈書生歎道:「這麼說來連這方便為門,慈悲為本的廣大佛門也不要我了。」
  大智禪師一怔忙道:「老油拙於言辭,施主萬勿誤會,施主慧根雖深,但卻不是我道中人,何況施主尚有諸位姑娘在。」
  幽靈書生身形一顫,默然無語,半晌方始一歎說道:
  「不怕大師見笑,我為了彼此之間水墮痛苦深淵,導致無比慘劇,自『北邙』事後,我就盡力驅使自己不和她們見面,希望日久以後,彼此之間會逐漸淡忘,雖然我目前仍然不承認失敗,但我內心卻感到無比的痛苦在我心上的嚙咬越來越甚,我現在幾乎捉摸不住自己的性情,半刻之間我能判若兩人,我希望有一天冥冥中能給予我一個指點,因為我現在覺得迷茫已極。」
  大智禪師輕誦一聲佛號,肅然說道:「『天上情童小滴,人間塵世走一程』。此生不知前生事,佛門廣大怎渡人,夙緣未了,大道未盡,施主句句明白話,何言迷茫?需知『萬般皆大定,半點不由人』,冥冥中自有安排。凡事不能強求,其實因果早定,分合有數,老袖敢請施主及時口頭。」『幽靈書生身形又是一陣輕顫,長歎一聲,默然無語。
  回叫
  朝曦乍吐,虹彩萬千,晨風滿樹,雲雹綿綿。
  華山,被一襲輕紗般薄霧所籠罩。
  晨風過處,青峰翠樹若隱若現,恍如整座西嶽懸於虛無
  縹緲之間,使人望之俗念全消,幾有飄然如仙之概。
  驀地,一條嬌小人影自「聽松谷」方向穿霧而出,疾苦流星般向山下射去,只是一閃,又覆沒人輕紗般薄霧中。
  須臾,旭日漸東山,輕紗薄霧裡倩光萬道,隨著薄霧的漸漸飛昇消散,華山也自漸漸地露出了它的全貌。
  晨曦裡,由華山絕頂盤旋下降的山道上,行色匆匆地走下了二老四少,六位男女。
  正是仲孫玉、徐振飛、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雪、陸菱艷等六人。
  內中卻單單少姑娘雲姑。」
  這六人面上俱是一般地神情憂慮、深蹙眉頭,尤其徐振飛更甚!不過徐振飛的憂慮神色中還隱隱透著一絲不安。
  默然趕路中,突聞徐振飛喟然一歎,說道:「這丫頭也太任性了。即使急著要找柳少俠,好歹也得跟咱們商量一下,怎麼這樣一聲不響地私溜下山,說來都是小老幾平素嬌縱過甚,以致使得仲孫大俠及諸位姑娘又要勞累江湖,小老兒心中委實難安!」
  仲孫玉勉強一笑道:「徐老哥你這話兒豈不太見外,你我相處雖然時間不多,但小弟為人老哥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如今彼此相處的無殊一家人。有幾句話兒小弟已經憋了很久,今日卻不得不說……」
  徐振飛道:「仲孫大俠有話儘管請講,小老兒洗耳恭聽!」
  仲孫玉淡淡一笑,接道:「不怕你老哥生氣,我看雲姑娘這孩子心智太深,喜怒不形於色,如非特別注意,任何人絕難能揣測她心中所思,以一個天真未況的女孩子家來說,這並非是好現象,徐老哥日後倒該多加注意。」
  徐振飛聞言一懍說道:「仲孫大俠所教甚是,小老兒銘感之餘,日後定當嚴加督導……」
  深歎一聲,無限憂慮地接道:「字內遼闊,人海茫茫,柳少俠俠蹤無定,她上哪兒去找?咱們又上哪兒去找她呢?
  想想真是急煞人,這次找到她,小老兒非好好兒地教訓一頓不可。」
  仲孫玉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徐老哥,不是小弟又要說你,雲姑這孩子自幼失去父母,徐老哥又溺愛過甚,養成了她一副倔強任性的脾氣,對付這種人絕不可施以打罵,唯有慢慢地使其軟化才是正理……」
  話鋒一頓,無限憂慮地接道:「設若真能讓她找著含煙那還好,要不然以她涉世未深,江湖人心險惡,再加上她那種性情,委實令人擔心。」
  幾句話兒說得徐振飛更為焦慮,急得六神無主,行走間連連跺足浩歎,兩行老淚幾欲奪眶而出。
  仲孫玉人目斯情,暗暗一歎,強顏笑道:「徐老哥且清冷靜一點,如今咱們就是急死也是於事無補……」
  徐振飛哽咽突然接道:「仲孫大俠不怕你見笑,徐家現在只有這點骨血,設著她再有個三長兩短,小老兒怎麼對得
  起我那慘死仇人手中的兒子及兒媳啊……」
  仲孫玉但覺鼻間一酸,尚未說話。。
  仲孫雙成已自妙目含淚地強笑道:「您老人家不用擔心,雲妹妹一身功力不弱,加以智慧又是超人一等,諒必不會有什麼閃失,何況成兒爹爹說過,下山以後再托各大門派人士協同尋找,一定能將雲妹妹找回來的!」
  話雖如此說,但憶起自己以前的那樁事兒不免不寒而慄。憂心更重。
  但聞徐振飛哽咽說道:「如今也只有這麼想了,只是,只是……」
  仲孫玉突然接道:「徐老哥不必再難受,也不必再說見外話兒,眼前已至山下,小弟有個意見,大家商量一下再走!」
  說完,首先停下腳步。
  諸女聞言也自一齊駐足。
  仲孫玉目光一掃冶人,道:「雲姑娘不知走的哪個方向,哪條路兒?宇內遼闊,人海茫茫,要在其中找尋一個人兒,無異難似大海撈針,以我們目前這種找法更是困難,一依我的意見咱們六人不如分為三路,分頭去找,我們兩個老的一夥兒,你們四個,成兒與梅兒一路,艷兒與雪兒一路,咱們由此分手……」
  話未說完,仲孫雙成已自接道:「爹爹高見好倒是好,不過咱們最好在此先約個時地碰面,免得日後誤了黃山之約!」
  仲孫玉微一沉吟道:「成兒說得對,咱們這樣決定,五個月的今天,無論事情如何,咱們在汴梁相國寺內碰面,然後再一齊趕往黃山,不見不散,你們認為如何?」
  諸女略一互覷,各一點頭。
  仲孫玉說道:「好,咱們就這麼辦,我們兩個老的由此向南往四川一帶去找,艷兒與雪兒由此向東,成兒與梅兒由此向北,江湖中事用不著我多做贅言,你們年來的歷練應該已經知道的相當清楚,總之凡事多加謹慎絕不會錯,還有就是遇事千萬忍耐,非不得已不准在外惹是生非,切記,切記!」
  話聲一落,一揮手,又遭:「我的話兒就此結束,走罷!」
  率先與徐振飛飄然向南而去。
  四女望著二老身影不見,方始互道珍重,兩兩結伴,灑淚分別。
  由華山通往長安的官道上,這一早晨,走來了一位婀娜多姿的年輕姑娘。
  她長得不算太美,但令人一見卻有著一種不忍不看的感覺,尤其她那一雙高吊眉梢及一雙向天微翹、水汪汪的桃花眼,隱隱地還透著幾分嬌媚。
  一襲淡紅勁裝,寬窄適度地裡在她那成熟豐滿的胭體上,愈顯嬌媚欲滴。
  走起路來,直似風吹楊柳般,裊裊婷婷地。
  但見她細眉輕鎖春山,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態,生似有什麼心事似的。
  一路疾步走著,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卻不時左顧右盼,好像在找尋什麼人兒。又好像對這官道上的一切事物甚感新奇似的。
  驀地,她停下了腳步,嬌靨上一副猶豫不決的神色。
  須臾,她一咬銀牙,眉宇間竟然起一片堅毅神色,喃喃說道:「不,我絕不再回去,假如這麼半途而返,她們豈不更會輕視我?我就不信只我一個人兒會找不到他,哼!」
  一聲輕哼過後,蓮步倏邁,更較適才為快地微仰螓首,一付倔強任性的神態向前走去。
  日落西山,黃昏來臨時,她已抵達一座丈高的城門外,抬起螓首一看,不由神色一驚輕聲說道:「哎呀!我怎麼已到了長安了!人海茫茫,似我這般地盲目尋找,何時才能找到他……」
  細眉輕鎖,銀牙微咬香唇,一副嬌媚神態地略一思忖,接道:「管它的,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且進長安找家客棧暫住一宵再做打算。」
  話聲一落,毫不猶豫地疾步進城。
  城內,此際正是華燈初上的當兒。
  這位俏姑娘左顧右盼,一時卻不知何處有客棧,儘管路上行人穿梭,她卻不好意思也不願開口向人打聽,因為她以為長安偌大城市,只要找,她不相信憑自己會找不到客棧。
  然而巧啦!長安城內的客棧不似別的城鎮一般,分散在城鎮的出人口附近,而是幾乎全部集中在一條街上。」
  她此際走的卻是直通北門的北大街上,一條街兒幾乎已快到了盡頭,她卻仍未能找到一家客棧。
  儘管她是如此地倔強,嬌靨的神色中已透出幾分焦急。
  正自焦急深思間,突然身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方欲躲避已是不及,倏覺粉臂上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不由地向旁一歪地衝出一步。
  心中不由有氣,方待轉頭回顧,一片微風夾帶著一陣粗曠狂笑,已自身邊掠過。
  抬眼一看,只見二個勁裝大漢疾步消失在人群中。
  只看到他們的背影。
  柳眉兒一挑,眼梢含煞,就要追上去理論,但隨即她卻怒態一斂,輕哼一聲,恍如沒事人一般,又緩步向前走去。
  正行走間,一座燈火輝煌的二層高樓映入眼簾,仔細一看,原來前面不到十丈處,正矗立著一座名喚「長安第一樓」的酒樓。
  不見酒樓她倒未感到什麼,一見酒樓,她竟然覺得腹中有些飢腸轆轆。
  再一看,酒樓內進出的大部分是武林人物,心想這地方
  確不錯,既可吃點兒東西,說不定還可從這些往來的武林人物口中聽出一點他的行蹤,待會兒再問問店伙,便可以找到一家客棧。
  心中既有如此決定,便自毫不猶豫地向酒樓走去。
  店伙躬身哈腰,滿面笑容地將她領到樓上,靠窗一副雅致座頭上坐下。
  方一坐定,但聞店伙笑道:「請問這位姑娘要喝點什麼酒?」
  她微一搖頭,但隨又一點頭,道:「不管什麼酒你給我拿一點兒來好了,只要一點點兒。」
  「姑娘要些什麼菜?」
  她微一沉吟,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兒有些什麼菜,你隨便兒給我拿兩樣來好啦!」
  店伙躬身唯唯而去。
  店伙去後,她首先妙目流波地將酒樓上的酒客們打量了一遍。
  形形色色,各種人物都有,有的正在埋頭吃喝,但有的卻在停著低聲談笑。
  正察看問,她突然下意識地覺出身左有一雙灼熱的目光正凝射著自己。
  不由自主,輕蹙柳眉地向灼熱目光射來處著了一眼。
  倏覺心頭怦地一跳,臉上一熱,又慌忙別過頭來,將目光轉向窗外。
  只此飛快地一瞥,她已看見那雙灼熱目光,出自一位藍衫美書生之雙目。
  她雖未看清那藍衫書生長相到底如何,但她已直覺地感到那位藍衫書生長得極為俊俏風流,雖然比不上心目中的他那般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有氣質,但這位藍衫書生的風流俊俏卻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可以說在他身上找不到這位藍衫書生的俏。
  她雖然目光凝注窗外,但窗外到底有些什麼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但覺得百念紛至沓來,腦海裡亂極了。
  一會兒是他的身影,但轉瞬間卻又像是自己身左那位藍衫美書生。
  她但覺得這兩個人影在自己腦海裡交替出現,別的事兒在腦海裡漸漸淡薄下去。
  出神,她呆呆地凝注窗外出神……
  突然!
  「姑娘,酒菜來啦!」
  瞿然一驚,人影一齊失散,她輕蹙柳眉,微怔地道:
  「知道啦,放在那兒好啦!」
  店伙放下酒菜轉身而去。
  她自個兒斟上一杯酒,伸出兩根蔥筍玉指夾起酒杯,邊兒向唇邊就,一邊兒卻暗自忖道:怎麼搞的!才只這麼一眼,難道說……
心裡突然一陣亂跳,她沒敢再想下去,但她仍可覺出那雙灼熱目光,始終未離開過自己。
  嬌靨上莫名其妙的一熱,慌忙將酒輕呷了一口。
  酒方人口,一股熱或異味衝鼻而上一順喉而下,燒得心都有點兒熱熱的。
  若不是手掩得快,一口酒險些嗆了出來,她平生根本沒喝過酒,此時為什麼要嘗嘗,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正自拿起羅帕輕拭眼淚。
  但聞一聲輕「咦」,一個粗獷口音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老二,你們看,那嬌娘兒也來了。」
  緊接一人淫笑說道:「不錯!正是她,你們瞧,人家也正在藉酒消愁呢!」
  「消什麼愁!你懂個屁,八成兒是剛才被我那一下撞出毛病來啦!」
  「哈!妙,妙,真是『廟後邊兒有個洞』,妙透啦!老二,真有你的,你瞧,八成沒錯,怎麼樣?過去聊聊吧,人家一個人兒獨酌自飲怪寂寞的。」
  「此時不行,待會兒你們瞧我的。」
  你一言,我一語,聽得她不由心頭火起,心知是適才在街上故意撞自己一下的那三個東西,剛才自己就強忍下了,此時哪還能容這三個東西輕薄。
  眉梢兒一挑,霍地站起嬌軀,方要舉步,一眼瞥見滿樓酒客,數百道目光正自齊齊地凝注自己,嬌靨一熱,狠狠地盯了一眼,倏又坐下。
  方自坐定,耳邊又傳來一陣輕浮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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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49:04 |只看該作者
 「嘿,老大,你們說話小心點,瞧見沒有,人家火啦,咱們要是不識趣,小心玉掌掌嘴。」
  「哈,我說老二,這方面你到底不行,你怎麼不解風情,有道是:『打是疼,罵是愛』,我倒願意讓她那隻小手兒搔搔癢呢!」
  「嗯,到底還是你老大行,你別瞧她好像火了,那是假的,其實心裡呀,別提有他媽的多舒服啦!」
  說完,又是一陣狂笑,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態。
  酒客中儘管有人極表忿然不平,然卻似甚為畏懼三個大漢,敢怒而不敢言。
  有的人卻是懷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看熱鬧。
  「嘿,老二,瞧見沒有,我說得沒錯吧,你不見嬌娘兒正衝著咱們眉目傳情呢!哈,別慌,這兒人多,咱們待會見……哎唷!」
  她忍無可忍,方待二次站起,突聞一聲「哎唷!」抬眼一看,三個勁裝大漢中,一個缺耳大漢站起身形,手捧著醜臉,正自怒目四望,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正自涔涔下滴。
  心知這名缺耳大漢口齒陰損輕浮招致別人不平,出手施以薄懲,芳心大快之下,不由展顏一笑。
  哪知這一笑正好落在正自怒目四望的三名大漢眼中。
  缺耳大漢雙目凶光一閃,獰笑說道:「老子今兒真的走
  了眼,看不出你這騷蹄子還真有兩手兒呢,這倒是一朵帶刺的花兒,你既有膽招惹老子,莫怪老子們不客氣,老二、老三,走,咱們過去談談。」
  話聲方落,身形未動,突聞有人冷笑一聲道:「瞎眼的狗才,放著正主兒不找,卻找人家這位姑娘,你敢動她一根汗毛,休怪少爺讓你們一個個躺下。」
  這聲音恍如來自四方,一時卻難找出發話人所在。
  三人六道凶狠目光遍樓搜索,無奈仍是枉然。
  只有她聽出這話聲傳自何處,心中怦地一跳,不由自主地轉頭左顧。
  藍衫美書生正自笑吟吟地注定自己,此時她才知道這位風流俊俏的人物竟深藏一身奇高的武學,驚訝感激之餘,不由妙目流波、微露弧犀的報之一笑。
  但聞缺耳大漢冷笑一聲道:「何方高人在此,既然顯露高技,為何這般小氣地不現身容在下兄弟三人領教一番,莫非嫌在下兄弟庸俗不堪麼?」
  話聲方落,適才話聲又起:「你們三個狗才說得不錯,在少爺面前你們委實顯得太以庸俗,少爺不屑與你們多談,
  滴水酒略示薄懲,下次再遇上就不會這麼簡單,還不與少爺挾著尾巴快滾!」
  她人耳一滴水酒不由心頭一震,妙目微瞥,藍衫美書生仍自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嬌靨一熱,螓首倏垂。
  三名大漢趁對方發話中正竭盡耳目,極力搜索,無奈仍是枉然,此時雖然明知遇上高人,但自己三個人名震此間,在此眾目睽睽下如果真的一走了之,日後江湖之上哪有立足之地?
  缺耳大漢略一思忖,冷笑說道:「在下先打個招呼,設若朋友再如此這般地龜縮暗處,徒逞口舌,休怪在下兄弟三人要出言得罪啦!」
  「你敢!」一聲輕笑起處,藍衫美書生突然站起身形,指三人笑罵道:「瞎眼的狗才,少爺自在此處,你找不著怪得哪個。」
  三人聞聲睹狀,不由一怔,另外二人齊叱一聲:,「原來是你這小狗,拿命來吧!」
  方欲撲上,缺耳大漢一把將二人拉回,目射凶光地深注對方一眼,冷冷說道:「看不出朋友倒是位身懷絕技的高人,朋友尊姓大名?」
  到底還是他狡猾。
  藍衫美書生冷冷一笑道:「憑你們三個狗才不配問少爺姓名,不過稍時少爺倒願意讓你們看一樁事物!」
  缺耳大漢道:「在下兄弟三人在此自說自話,關朋友何事?莫非這妞兒與閣下有什麼特別關係?」
  她嬌靨一紅,尚未說話。
  藍衫美書生輕膘了她一眼,轉向三人冷笑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像你們這批狗才,人人得而誅之,若以少爺昔日性情,你們怕不早就挺屍多時,怎麼?你們還不滿足
  麼?至於少爺與這位姑娘有什麼關係那是我們自己的事,你們這三個狗才還不配問。」
  她人耳此言,兩道秀眉不由微微一蹙,暗暗嬌嗔道:
  「這人兒也是,說話怎麼這樣兒,誰跟你我們,我們的……」
  但聞缺耳大漢嘿嘿一笑,道:「朋友說得倒輕鬆,其實不用你說,老子們也明白,說不定是他媽一對私奔的野……」
  「啪!」一聲清脆耳光,打得缺耳大漢一個蹌踉,滿口冒血,醜臉上五道指痕清晰宛然!
  缺耳大漢卻是連對方怎麼出手的都未看清,驚怒之餘,頓忘利害,目射凶光地厲吼一聲,一揮手,與另外二人閃身撲上。
  藍衫美書生冷哼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滾!」
  迎著三人儒衫微微向外一拂。
  數聲悶哼起處,三人身形竟然似遇重擊般暴退倒飛。
  「嘩啦!』」
  「砰!」
  桌倒椅翻,杯盤破碎狼藉,灑得三人滿頭滿臉俱是。
  她睹狀不由不快,「噗哧」一聲,銀鈴乍響、花枝亂顫,看得藍衫美書生目中異采大盛,但卻一閃即隱。
  三人爬起身形,缺耳大漢雙臂一伸,攔住已抄兵刃在手的二人,目射凶光地獰聲說道:「朋友,我兄弟人稱『秦中三霸天」,今日情願認栽,請留個大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兄弟日後再行拜謁。」
  藍衫美書生轉過頭去對她笑道:「姑娘出了氣了麼?」
  她顯然未想到他會突然來此一問,嬌靨一紅,不由點了點頭。
  藍衫美書生微微一笑,手掌向著三人突然一攤。
  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白色物體呈現掌心。
  「秦中三霸天」入目此物,心膽俱裂臉色倏變地暴退數步,掉頭如飛,竄下樓去!










第23章
  藍衫美書生微微一笑,又飛快地將掌中那個拇指般大白色物體納於懷中,轉過頭來笑吟吟地望著她,一句話兒也不說。
  因為藍衫美書生的手法太以快捷,她竟沒看清那宗白色物體到底是何物,然而她從「泰中三霸天」那種驚慌飛適的神色上揣測,可以斷定藍衫美書生手中那宗白色物體,必然是武林人物極具權威的一種信物,換言之,眼前這位藍衫美書生必然大有來頭。
  無論如何,她總是身受人家仗義伸手之恩,加以對方正自笑吟吟地看著她,使她不得不硬著頭皮,蓮步輕邁地走至藍衫美書生面前,微一襝衽,頗為嬌羞地輕聲道:「多謝少俠仗義伸手,使得小女子……」
  藍衫美書生一笑還禮接道:「姑娘言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輩武林中人之本份,再說那三個狗才也委實太以不成話,今日若非看在姑娘金面,在下斷不會讓他三人這般輕易地走脫。」
  她站直嬌軀,剛一抬頭,觸及那雙灼熱目光,只覺心中怦地一跳,嬌靨上倏感一陣燥熱,忙又垂下頭去。
  但聞藍衫美書生微笑說道:「逆旅相逢,也算是難得的緣份,姑娘如不嫌棄,在下冒昧,請姑娘移工共飲如何?」
  她不想答應,但一觸及他那雙滿含希冀的灼熱目光,卻又不忍堅拒,嬌羞一笑,道:「萍水相逢,怎好打擾。」
  藍衫美書生笑道:「請恕在下斗膽,看姑娘分明絕代巾幗,怎地如此拘泥小節,我輩武林中人……」
  話未說完,她秀眉微微一挑,嬌笑說道:「既是如此,小女子打擾啦。」
  她吃對方一句話兒激起倔強本性,但卻並無嗔怪對方之意,對那句「絕代巾幗」,反而使得心中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甜意。
  藍衫美書生目中異采一閃,轉身命店伙移過她的杯箸。
  方一坐定,藍衫美書生便自輕拈儒袖、笑吟吟地為她滿斟一杯。
  她一急忙道:「少俠請自放量,小女子不擅……」
  藍衫美書生一笑說道:「姑娘過謙了,在下適才分明看見姑娘一口氣……」
  至此,似感覺失言,倏然住口,頗為窘迫地赧然一笑。
  她心想這倒好,無端偷窺人家,不打自招啦。
  微帶噴怪地一眼瞥過。
  一觸及對方目光,卻又心中怦然。聲,倏然低頭。
  但聞藍衫美書生一笑,道:「在下平生首次有幸與姑娘這等絕代紅粉共飲,謹以一杯水酒,聊表心中敬意,諒姑娘不致推辭。」
  說罷,舉起酒杯,一仰而干。
  她睹狀秀眉一蹙,方待婉拒,但轉念一想,人家既然如此灑脫豪邁,自己同屬武林兒女,莫要讓他小視了……
  硬著頭皮,秀用一挑,端起酒杯一仰而干,心中難受較適才猶甚,但大生的倔強,卻使她面不改色地忍下了。
  藍衫美書生睹狀一笑,又替她滿斟一杯,落座說道:
  「在下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她略一思忖,毅然說道:「小女子姓徐,賤名……請少俠但呼小女子雲始即可。」
  藍衫美書生深注她一眼說道:「姑娘好美雅的名字……」
  至此一頓,「哎呀」一聲,又道:「真個失禮已極!在下姓藍,餘下二字俗氣的很,名喚劍英。」
  她自然不知藍劍英是何等人物,只是一笑說道:「原來是藍少俠。」
  藍衫美書生道:「少快二字,在下殊不敢當,如姑娘不棄庸俗,但請直呼賤名!」
  她不便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
  二人相對半刻默然!
  藍衫美書生微微一笑,方待勸酒。
  她忙道:「小女子量淺,已是不勝酒力,少俠但請放量自飲。」
  一些兒不假,如此一杯酒兒已使她一張嬌靨抹上一層淡淡紅暈,加上水汪汪的一雙桃花眼,雪白皓齒,更是美艷嬌媚。
  藍衫美書生目中異采連閃,一笑說道:「既是如此,在下不敢相強,斗膽放肆了。」
  飲十一杯,又道:「聽姑娘口音不似秦中人氏,來此探親抑是遊覽?」
  她輕咬朱唇,略一思忖道:「小女子祖籍洞庭,此次出外,乃是尋找一個人路過此處。」
  藍衫美書生微感失望地說道:「徐姑娘設若有意遊覽,此處名勝古跡甚多,在下雖亦不是此地人氏,但終年浪跡江湖,對此地頗為熟悉,若姑娘不嫌,在下倒可權充嚮導,不過徐姑娘既無此雅興,只好作罷論,也是在下無此殊榮。」
  她雖然想說幾句話兒,但一時卻找不出適當的辭句,只得付之淡淡一笑。
  藍衫美書生略一思忖,又道:「但不知姑娘欲往何處尋人,在下隨時可以離此,設若不棄庸俗,在下倒可陪姑娘走一趟!」
  她略一沉吟,含笑說道:「多謝少俠美意……」
  微微一頓,秀眉輕鎖地接道:「只是小女子要找的那個人行蹤無定,小女子也不知道該到何處去找。」
  藍衫美書生聞言一忖,但旋即又一笑說道:「聽姑娘話意,敢是根本就不知道所要找的人在何處,此次出外,只是懷著希望地盲目尋找?」
  她輕蹙秀眉,微咬朱唇地點了點頭。
  藍衫美書生說道:「這倒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兒,宇內遼闊、人海茫茫,要在其中找尋一個人兒,無殊大海撈針
  微一沉吟,突然接道:「但不知姑娘要找的那個人是武林人物抑或是……」
  她心中一動,接道:「小女子要找的是個武林人物,莫非少俠……」
  藍衫美書生一笑說道:「姑娘何不早說,別的在下不敢說,若是要找武林人物,不論他名氣大小,哪怕他在天涯海角,姑娘只要說出個姓名,在下十有八九可以替姑娘找到。」
  她神情一喜,忙道:「小女子要找的那個人名叫柳含煙,少俠……」
  「什麼?」藍衫美書生神色突然大變,忽地站起身形,道:「你,你說要找那個人,就是那柳,柳含煙?」
  她不明白他何以聽到「柳含煙」這三個字兒後何以會變得如此怕人,心中驚詫之餘,不由地微微點了點頭!
  「你要找的可是那獨力殲滅『地幽幫』的柳含煙?」
  她訝然點頭說道:「就是他,難道世上還有第二個柳含煙?少俠怎麼……」
  藍衫美書生神情一震,剎那間盡復先前風流俊俏的表情,坐定身形,目光凝注俏姑娘,道:「有一句話兒,姑娘千萬冷靜,柳含煙已在數日前葬身南海。」
  她忍不住搖頭嬌笑說道:「這個小女子知道,但那只是誤傳,其實並無此事!」
  藍衫美書生神色又是一變,「哦!」地一聲,急道:「姑娘因何知道那是誤傳?」
  她雖然對眼前這位美書生的神色暗感詫異,但她仍是微笑說道:「小女子因何知道,其中內情複雜。一時不好細說,不過他並未葬身南海,卻是千真萬確之事。」
  藍衫美書生目光一轉,突然莊容說道:「姑娘與他有親抑或是有仇,尚請明告。」
  心中一怔,嬌靨一熱,倏然低頭,半晌方始輕聲說道:
  「小女子跟他沒有仇。」
  這句話兒答得很妙。
  藍劍英人目她一副嬌羞神態,再一聽這句話兒,頓時瞭然,雙目異采一間即隱,長吁一口大氣,說道:「這樣在下就放心啦。」
  她一怔訝然說道:「怎麼,少俠……」
  藍劍英歉然一笑,道:「實不相瞞,在下適才那些話兒,乃是有心相試,在下與柳少俠有數面之緣,平素對柳少俠極為敬仰,不願將實情告知一個不明來歷的人,尚請姑娘原諒。」
  她莊容說道:「少俠何出此言,少俠這份心意,小女感激猶恐未及,怎敢……」
  藍劍英微微一笑,擺手說道:「彼此已不是外人,不必再行客套,請姑娘示下住處,明日一早在下當來拜謁,並陪
  姑娘去找柳少俠。」
  她倏覺心中一跳,喜道:「這麼說來,少俠定然知道他現在何處啦?」
  藍劍英微一點頭,笑道:「這個自然,在下敢說普天之下,再無第二人知道他現在何處。」
  她人耳所言,芳心大定,一恍若飄蕩在茫茫大海的一隻無舵孤舟,找到了方向,又恍若一隻迷途的羔羊找到了路徑!
  忽地站起嬌軀,欣喜無限地說道:「少俠,我看如今時間尚早,可否請少俠……」
  話未說完,藍劍英便自一笑接道:「柳少俠此時離此何止千里,好在有在下帶路,不久便可使姑娘如願,又何必急於一時……」
  俏姑娘聞言倏覺自己失態,嬌靨一熱,無限嬌羞地忙又坐下。
  藍劍英微微一笑,接道:「今日天色已晚,夜晚趕路有許多地方不方便,在下以為姑娘且請回去休歇一晚,只要示下居處,明日一早在下便來拜謁,然後再行啟程。」
  俏姑娘縱然此際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到要找的人兒面前,但經此一說,也不好再說些什麼,而且對方這番話兒說得也頗有道理,略一思忖,嬌笑地說道:「小女子唯少快之命是從,不過……」
  秀眉一蹙,接道:「小女子在此人地兩生,至今猶未找到宿處……」
  藍劍英面上突然掠過一絲別人難以體會的神情,一笑說道:「那巧極了,在下所住那家客棧中倒有兩間清淨雅房未有人住,姑娘既是尚未找到宿處,不妨也住人那家客棧,這樣兒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俏姑娘方一沉吟,藍劍英頗為凝重地接道:「江湖險惡,人心叵測,在下揣測適才那三個狗才絕不會如此善罷甘休,姑娘孑然一身,恐怕有些不方便。」
  俏姑娘聞言不由心中一緊,心想自己親眼看見過「秦中三霸天」的武功,比之藍劍英雖然差之甚遠,但對付自己卻是綽綽有餘,自己一個單身女孩兒家,若是……
  暗暗倒抽一口冷氣,儘管她是如此地倔強、任性,但遇上這種事,她卻不得不暫時俯首聽命於人。
  微一點頭,說道:「既是如此,小女子聽命就是,只是又要……」
  藍劍英朗笑一聲,接道:「姑娘不必再行客套,藍……
  劍英只有感到榮幸,大色已是不早,咱們這就走。」
  會帳時,藍劍英又是強自搶先,俏姑娘當然爭不過,只得作罷,芳心不由暗忖:「這人不但人長得俊俏風流,其古道熱腸更是少見……」
  藍劍英領著俏姑娘走出北大街,拐廠兩個彎兒即轉人長安一家名喚「聚英」的客棧。
  甫一進門,店伙笑臉迎上,尚未說話。
  藍劍英便自說道:「店家,你且與我再找上一間雅房與
  這位姑娘住。」
  店伙一怔,說道。「相公,您不是要一間雅房?怎麼再
  藍劍英一瞪眼,揮手說道:「少囉嗦,我要你找間雅房,你就與我找間雅房就是。」
  店伙心中一懍,不由地打了個哆嗦,暗呼一聲:「我的媽呀!這相公眼睛好亮。」
  忙自躬身賠笑道:「是,是,您二位請隨小的來。」
  說完,逕自轉身入內。
  藍劍英微微一笑,領著俏姑娘躡後跟進。
  這所客棧果然不愧是長安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客棧。
  不但房間多而雅,佈置富麗堂皇,即是居於客店中央的那片花圃也是滿植奇花異卉,迎風搖曳,清香撲鼻沁心。
  店伙領著二人徑往居中一排四間客房的最左端一間走去,打開房門,躬身說道:「相公,這間可如意?」
  藍劍英轉向俏姑娘笑道:「姑娘看這間行麼?」
  俏姑娘原意只是打算隨意找家客棧暫住一宵,卻不料藍劍英竟將她領到這麼一家大客棧來,妙目一瞥室內:豈止雅致,其富麗堂皇也是她從未曾住過的,心中自然中意,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藍劍英又是一笑,轉注店伙道:「就是這間,你先去為這位姑娘端水拿茶來。」
  店伙唯唯應命而去。
  藍劍英將消姑娘讓人房內,微笑說道:「姑娘先請歇歇,在下暫時告辭,稍時再來拜見。」
  俏姑娘以為人家也該回房洗個臉休歇休歇,微一點頭,嬌笑說道:「少俠請走好,恕小女子不遠送啦。」
  藍劍英一笑說道:「姑娘不必客氣,在下房間離此不遠,轉眼即到。」
  說完,一揖辭出。
  俏姑娘目送藍劍英背影消失,方始緩緩關上房門,轉過嬌軀,又仔細地將房內陳設打量了一遍。
  只見帳是蟬羽輕紗,榻是錦氈鋪成,綠紗如幔的花窗,漆案錦凳,屏畫雕琢,豪華奪目、富麗堂皇。
  哪像是客棧?幾乎置身富貴之家。
  她自幼生長小康之家,何曾住過又何曾見過這等臥房,見過一次,那自是在「千面神君」齊振天的「飛雲莊」上。
  但「飛雲莊」內雅致有餘、富麗不足。
  她蓮步輕運,轉身坐上軟榻,妙目凝注室頂高懸的一盞琉璃燈,不由百念俱興。
  「他不但人長得風流俊俏,就是吃住也非常講究,看來家中必系富有……」
  「自己以後如果能長住在這種臥房內,豈不比終日浪跡江湖要好得多……」
  陣陣遐思之餘,柳含煙的身影突然浮上腦際,但突然間又是藍劍英,千百交替之後,柳含煙的身影漸小漸淡,藍劍
  英的身影卻是漸大漸顯……
  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在這短短不到半日的功夫中,自己的思想會有那麼大變化……
  她似乎不願離開這間房子,永遠不願,她幾乎忘卻自己此次私自外出的目的……
  驀地裡,一陣剝剝敲門聲,將她從幻想美夢中驚醒。
  緊接著,藍劍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徐姑娘,在下特來拜見,請……」
  余語未見,俏姑娘便自強捺一顆激跳的芳心,飛步前去開門。」。
  藍劍英手捧茶盤含笑走了進來。
  俏姑娘一怔,訝然說道:「少使你這是……」
  藍劍英將茶放在桌上,轉身笑說道:「在下來時,正好看見店伙欲捧茶送來,索性替他代勞了,再說,在下也嫌他們粗手粗腳,恐難稱姑娘心意。」
  俏姑娘但覺心中猛地一跳,嬌靨飛紅,半俯螓首,輕咬朱唇,妙目一轉,佯噴一聲道:「少俠,你……」
  余話再也難以出口,連她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
  因為這種神態,究竟不似是在對一個相識不到半日的人。
  藍劍英雙目異采連閃,一笑說道:「姑娘不必再行客套,這不過聊表寸意,如果姑娘不嫌粗俗,在下倒願意常隨姑娘身側。」
  這句話兒太以露骨,也太以大膽。
  俏姑娘縱不拂袖而去,也必會變色相叱。
  大謬不然。她竟然一顆心跳得別別亂響,紅透耳根,一顆烏雲螓首低垂至酥胸,再也抬不起來。
  藍劍英面上掠起一絲異樣神情,一笑道:「姑娘長途跋涉,加以又是酒後,口中必然干甚,請先飲一杯香茗。」
  說完,斟滿一杯,雙手端過。
  俏姑娘聞言,果然覺得口中甚於,抬頭睹狀,有心讓他將茶放在桌上,然後自己再去端,但妙目一觸及他那張帶笑俊俏玉面的雙道攝人灼熱目光,卻又不忍出口,只得硬起頭皮,緩緩伸過柔荑。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心跳得那麼厲害!一雙手竟然也微起顫抖。
  在她一隻柔荑即將接近藍劍英雙手端著的那只茶杯時,藍劍英有意無意地突然將茶杯往前一送。
  俏姑娘一隻柔荑正好觸在對方那雙手上,像觸了電般,心中猛地一跳,嬌靨一顫,正欲將手抽回,但對方已將茶遞過。
  她陪一咬牙,飛快地將茶杯接過,她不敢抬頭看對方那雙眼睛,但她說不上什麼理由,只覺得對方那雙灼熱目光像兩把利刃,又像兩道令人目眩頭暈的光芒。
  她以茶掩蔽失態,輕喝了一口。
  一口下喉,頓覺芳香直透心脾,忍不住又一連喝了兩
  口。
  藍劍英站在一旁始終以一種奇異目光看著她,面上泛著一絲得意微笑,未說一句話。
  藍劍英一直看著俏姑娘把一杯茶喝完,方始笑說道:
  「姑娘還要喝麼?」
  俏姑娘微一搖頭,嬌笑說道:「少俠不自己喝一杯?」
  藍劍英搖頭笑道:「這個茶在下不能喝,因為這是專為姑娘預備的。」
  俏姑娘一時不明所以,猶以為他是在說笑,一怔之後,嬌笑說道:「少俠……」
  藍劍英微一擺手,以一種異樣神情,笑道:「姑娘暫且莫問,稍時當知在下之話不假,且請先坐下,在下有幾句話兒要對姑娘說。」
  俏姑娘詫異地看了藍劍英一眼,終於依言輕邁蓮步走至榻邊坐下,手捧茶杯,微笑說道:「少俠有什麼話兒請講。」
  藍劍英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轉身拉過漆凳,坐在俏姑娘對面,目中突然異采大盛,凝注俏姑娘,說道:「姑娘當真要去找柳含煙?」
  俏姑娘聞言一怔,訝然點頭說道:「是啊!小女子委實是要找柳少俠,適才酒樓之上,小女子不是對少俠說的很明白麼?怎麼……」
  藍劍英微一擺手,笑道:「好!這個咱們暫且不談,姑娘認識他有多久?」
  俏姑娘略一思忖,說道。「沒有多久!少俠問這……」
  藍劍英一笑,說道:「姑娘且請莫問,稍時你自會明白
  微微一頓,又道:「姑娘自以為瞭解他多少?」
  俏姑娘儘管心中甚為詫異,不明他為何會突然有此一問,但她依然含羞說道:「不太多,但也可以說不太少。」
藍劍英一怔,說道:「不知姑娘知不知道他紅粉知己頗多?」
  俏姑娘半晌方始微微地點了點頭,但她的心中卻因為這句話兒起了一陣激動。
  藍劍英微一點頭,突然說道:「姑娘以為在下比之柳含煙如何?」
  俏姑娘聞言頓時恍悟,一股羞意襲上耳根,一顆芳心卜卜亂跳,但她卻無一絲慍意,半晌方始嬌羞無限地道:「小女子愚昧,不懂少俠這句話兒是什麼意思。」
  藍劍英微微一笑,道:「也許姑娘真的不懂,也許姑娘是明知故問,不過以姑娘這等風華絕代、冰雪聰明的人兒,在下斗膽,以為後者成份居多……」
  俏姑娘不但不怒,心裡反而覺得有點兒甜甜的,因為她從來沒有聽過別人這麼讚美過她。
  一張嬌靨,嬌羞再加上酒意,紅似八月丹楓、艷麗欲滴,一顆螓首卻是低垂至酥胸,再也抬不起來,一句話兒也不說。
  藍劍英雙目異采更熾,微微一笑,接道:「其實姑娘又何必自欺欺人,在下斗膽以為功力雖然不如那柳含煙,但風流俊俏卻是他望塵難及,姑娘以為然否?」
  俏姑娘雖然不說一句話兒,但她卻已暗中默認,一顆心跳得更加厲害,而且『她漸漸地覺出身上有一種燥熱。
  藍劍英深注俏姑娘一眼,長歎一聲說道:「柳含煙那身艷福委實令在下羨煞,不知怎地在下在酒樓上自看姑娘一眼後,竟覺得難以自持,在下若能有此榮幸以姑娘為終生之伴,死……」
  俏姑娘嬌靨如觸了電一般,突然一顫,倏抬螓首,嬌聲說道:「少俠,你,你……」
  一縱朱唇,接口道:「少俠心意,小女子已經明白,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少快又是這麼……只是小女子認識柳少俠在先,少俠厚愛,小女子只有心領啦。」
  藍劍英毫不在意,依然微笑地凝注著她。
 突然間,她覺得一股奇熱,自丹田間直仲全身,一張嬌靨也熱得發燙,而且,她更覺得面前這個人兒較適才更為俊俏,加上他那雙利刃般目光,似乎有一種極為強烈的誘惑,使她幾乎難以自持!她怕看那雙目光,但卻又極為想看。
  突然間,她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但那在她腦海中只是曇花一現,緊接著,她覺得心燒得厲害,她幾乎要忍不住呻吟出來,她覺得她有一種極為強烈的需求……
  藍劍英仍是笑吟吟地凝注著她,始終不發一言,但眼神中的異采卻是越來越盛。
  突然,「叭」地一聲響,俏姑娘手中那只茶杯無端墮地,摔得粉碎,一隻柔荑緊接著撫上胸口。
  她突然間嬌軀一軟,倒向榻上,左翻右滾,忍不住發出一陣陣痛苦呻吟。
  藍劍英緩緩站起身形,面上掠過一絲得意獰笑,望著榻上亂翻的俏姑娘,喃喃說道:「柳含煙,你到底有了這麼一天,鬼使神差,不謂不巧,少爺也要你嘗嘗心愛的人被奪的滋味,如今你英雄何用?我藍九卿得不到鳳凰,弄只百靈鳥也是好的……」
可惜,這番話兒無人聽到,即連俏姑娘本人也是如此。
  突然,藍劍英一抬手,那盞琉璃燈應勢而滅。
  整個室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黝黑的伸手難見五指。
  但是一個t無比醜惡的事兒卻在這黑暗中發生。
  同樣地,一樁慘絕人選的悲劇也自此時展開序幕……
  艷陽高照,炙熱噬人,又是一天正午。
  長安城行人稀少,大都躲在家裡,避避清涼。
  正在此際,卻有兩匹駿馬,上馱、男一女,緩緩地馳出城去。
  男的,俊俏風流,一襲藍色儒衫更顯灑脫,但一雙目光卻顯得邪而不正。
  女的,嬌媚明艷,一襲淡紅勁裝更顯嫵媚,但望之卻又有些春情蕩漾。
  但聞那男的面帶得意微笑,轉注身邊並轡少女道:「雲妹,你此時大概不會再想去找那柳含煙了罷?」
  那女的柔黃舉起,輕怫地打了男的一下,妙目一碟,輕華一口,無限嬌羞地佯噴,道:「死鬼,皮厚,上了你的大當,你卻討起便宜來了,看我以後還理你不。」
  那男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揚起一陣得意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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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0-6-14 08:51:56 |只看該作者
 女的輕咬朱唇,狠狠地白了男的一眼,帶著媚笑,輕哼說道:「昨兒個在酒樓上我不知你競是陰山九曲谷六神通門下『風流郎君』藍九卿藍少俠……」
  男的輕怫地揚眉笑道:「若是知道呢?」
  女的輕哼一聲,道:「若是知道,看我不一劍刺死你才怪。」
  男的輕笑一聲,道:「如今我在這兒,拔劍呀。」
  女的嬌笑一聲,媚態畢露地道:「現在我倒有點兒捨不得啦。」
  男的突然揚起一陣得意朗笑,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女的一隻柔荑。
  女的一甩手,佯嗔道:「死鬼,你也不分個地方兒,大白天裡也不怕難為情!」
  男的一笑說道:「怕什麼?有誰招惹我的寶貝兒,我就讓他嘗嘗本郎君的厲害。」
  女的嬌媚一笑,策馬靠過,並肩兒向前馳進,不時地互視一笑。
  半晌,女的突然嬌聲說道:「卿哥,你今兒早上答應我的事兒可不准撒賴啊。」
  「什麼話!」男的冷哼一聲,雙目殺機倏現地獰笑說道:
  「雲妹放心,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咱們還分彼此?再說這也是出乎我的自願,以後只要遇上那幾個丫頭,我必然令她們一個個形同厲鬼,再也無面目去找柳含煙,如何?」
  女的微一點頭,嬌笑說道:「卿哥,你真好,只要你能替我達成這樁心願,咱們便找個風景幽美之處,痛痛快快地享受去。」
  一隻柔荑飛快地握了男的手掌一把。
  相視一笑,飛快馳去,轉瞬不見。
  數天之後,這對男女,卻出現在豫境汴梁。
  男的,「風流郎君」藍九卿仍是一襲藍色儒衫。
  女的,俏姑娘雲姑,卻已換上了緊身大紅衣褲,裹著她那曲線玲瓏,更形成熟的胭體上,倍增無限嬌媚。
  兩個人兒,一路並肩談笑地往「大相國寺」走去。
  汴梁古跡甚多,諸如鐵白二塔、禹王台、潘楊二湖、「大相國寺」等。
  就中以「大相國寺」為一座佔地其廣的佛門寺院,建築輝煌宏偉,莊嚴肅穆,香火鼎盛,每日善男信女前往焚香膜
  拜者,多得不可勝數。
  寺院周圍更是各行各業的買賣,各形各色的人物一應俱全,由早至晚一般地熱鬧非凡。
  邊走邊談間,但聞俏姑娘雲姑嬌嗔說道:「卿哥,你走慢點兒好不?此地我沒來過,稍時若把我給擠丟了……」
  話未說完,藍九卿已自倒過頭來,一笑說道:「好妹妹別生氣,我只不過急著往熱鬧的地方兒看看,那幾個丫頭既然不在華山,必然是聯袂下山找你,而且她們也一定跟我們一般地想法,往熱鬧地方找,我這不是一片好心地為你著想,想不到你卻發起噴怪來啦!」
  俏姑娘入耳此話,趕前兩步,嫣然一笑,說道:「卿哥,說真的,我好像有點怕,設若真的和她們不期而遇……」
  話未說完,藍九卿便自一笑,接道:「怕怎地,設若真跟她們不期而遇,豈不是正合我們的心意?」
  雲姑微一搖頭,說道:「誰怕那幾個丫頭?我怕的是我爺爺和那仲孫玉。」
  藍九卿道:「這個你不必擔心,只要有你爺爺在其中,我們避開好啦……」
  話聲自此,冷哼一聲,目中凶光一閃,狠聲接道:「至於那仲孫玉老鬼自有我來對付,這一次說什麼我也不能饒過他,說不得就要讓他那一把老骨頭埋在汴梁。」
  雲姑睹狀,細眉一蹙,嬌笑說道:「你這人就是那麼怪,有時候什麼都懂,有時候卻顯得太以不懂情趣,此時此地,談什麼骨呀埋的,豈不大煞風景。」
  藍九卿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極是,極是,雲妹教訓的極是,既是娘子有命,小生焉敢不遵。」
  「死鬼!」雲姑妖媚地瞥了藍九卿一眼,佯嗔說道:「我跟你說正經的你還討我便宜,看我以後可理你?」
  藍九卿入目她那一付媚態畢露的嬌態,禁不住心中一蕩,方欲有所動作,倏地想起此時身在大街之上,只得作罷,饒是如此,仍是貪婪地深注雲姑兩眼。
  這兩個人兒,一個是卑鄙無恥的色中惡魔,一個是性情大變一轉而為毒辣淫蕩的妖艷少婦,只此二句肆無忌憚的打情罵俏,已令行人為之輕蔑側目。
  但聞一個尖刻話聲說道:「喲,老二,瞅見了沒有,小酸丁竟帶著這麼一個花不溜丟的小妖精,孔老夫子泉下有知,豈不要搖頭人歎三聲。」
  另外一人嘿嘿淫笑說道:「怎麼,你敢足看著心裡癢癢,有種的你就跟上去。」
  二人聞聲,倏然住足,轉過身來一看。
  原來說話的是兩個長相猥瑣、神情淫邪的中年漢子,由衣著上一看便知足下九流的武林。人物。
  心知是看準了自己二人一個是文弱書生,一個是女流之輩,一般的好欺。
  藍九卿殺機頓今,雙眉一軒,右臂方要抬起。
  雲姑格格一笑,伸手一攔,突然扭動著腰肢,如風擺柳
  般,碎邁蓮步,帶著媚笑地向那兩個人走去。
  藍九卿自然知道她的用意,只得強捺胸中怒火殺機,站在原處不言不動,冷冷地注定二人。
  此時,愛瞧熱鬧的行人也自一齊住足,目光齊齊射過,有的甚至漸漸地靠了過來。
  但是膽小一點的,莫不紛紛避去。
  那兩個神情報瑣的中年漢子睹狀方自一怔。
  雲姑已自走至二人面前,格格一笑,揚眉說道:「二位可是瞧著我們兩人的親熱勁兒不順眼兒是麼?」
  也是那兩個人色膽包天,合該倒霉,茫然不知自己已遇上了一位蛇蠍美人、一位名震武林的惡魔殺星,猶以為自己艷福不淺,一塊肥肉自動送上門來。
  一怔之後,其中一個微髭貪婪地看了雲抬一眼,嘿嘿笑道:「豈敢,豈敢,小娘子說哪兒話來,在下二人哪敢看不順眼兒,只不過覺得你那位小酸丁艷福不淺罷啦。」
  雲姑微微一笑,嬌聲說道:「你二位何必羨慕他,設若自忖消受得起,我也一樣地願意跟你們二位親熱親熱。」
  此言一出,不但二人俱是一怔,圍觀行人更是大嘩,他們何曾見過這麼大膽的娘兒們。
  有些好事者甚至失聲亂叫:「二位,人家可是瞧上你二位啦,怎麼不說話呀?」
  「哈!人家都不害臊,你們二位卻害臊了!真丟人。」
  一時你一言,我一語,頓時鬧個不亦樂乎。
  雲始面不改色,聽若未聞,視若無睹,始終面帶媚笑以一雙水汪汪地勾魂妙國注定二人。
  那兩個漢子不知死之將至,猶以為自己二人真地碰上大方娘兒們,再經眾人一鼓動,登時眉飛色舞,頓忘所以。
  但聞微髭漢子嘿嘿淫笑道:「小娘子倒是慈悲的很,大開方便之門,在下二人縱然有心,但此處……」那付饞相生似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
  雲姑咯咯一笑道:「喲!看來二位臉皮還真嫩呢!我都不怕,二位兩個大男人還怕什麼,來呀。」
  媚目一膘,柔荑一抬,又是一聲嬌笑。
  二人縱是萬般淫邪,但從未見過今日這等陣仗,不由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雖然如此,但旋即四日又直愣愣地盯在雲姑的嬌軀上。
  眾人又是一陣大嘩,有的人搖著頭,歎息連聲地疾步離去。
  不知是哪個促狹的要命鬼,喧嘩間,冷不防突然推了說話漢子一把。
  微髭漢子卻藉此一個踉蹌,嘿嘿一笑地張開雙臂向雲姑當胸撲去。
  但聞雲姑咯咯一笑:「朋友,你倒是真的性急。」
  玉手一揚,生似上前撐扶。
  但倏然間「叭」地一聲脆響,那漢子臉上卻實實地給挨了一下。
  只打得他臉腫半邊,口吐鮮血,蹌踉倒退。
  至此,眾人方知眼前這位形骸放蕩。神情妖媚的少婦,懷有一身頗高的武功,嘩然一聲,紛紛退開,但一顆好奇心卻使他們並不遠離。
  尤其兩個中年漢子更是吃此一掌打得綺夢頓醒、淫念全消,另一漢子尚未說話,微髭漢子已自只手捧臉,驚怒異常地說道:「嘿,嘿!看不出你這騷娘兒們還有兩下子呢!在下真是走了眼啦。」
  雲姑細眉雙挑地咯咯笑道:「怎麼了?痛啦!既然貪吃就別怕嘴疼……」










第24章
  藍九卿突然說道:「雲妹,虧你有這份閒情逸致和他們囉嗦,你且讓開,讓我來打發他二人上路。」
  大步走了過來,冷冷地望了二人一眼,也不答話,右掌倏伸,輕輕地向二人遙空點了兩點,轉身拉著雲姑,揚長而去!
  眾人睹狀不由一怔,入目二人仍是好好地無一絲異狀,更是大惑不解。
  儘管眾人如何地大感不解,但對方書生、少婦已聯袂離去,再呆下去,不會再有什麼好戲可看,進各懷著一份詫異心情,紛紛離去。
  二人在藍九卿兩指虛空遙點之際,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寒顫,發覺不妙時,對方二人早已混雜人人群中,哪還有一絲人影?
  但是呆了半晌又未發覺自己體內外有何不適,猶以為自己二人大驚小怪、疑神疑鬼,白白地放走一塊到口的肥肉,不由懊悔萬分,也自邁開大步,一路咒罵!而去。
  卻不知藍九卿已暗中施出師門絕藝「陰煞屍氣」分點入二人經脈,此時毫無異狀,不出三日便即經脈中毒、血液凝固而亡。
  這也是給予素性輕薄者一個報應。
  且說籃九卿拉著雲姑方自轉人「大相國寺」,雲姑便自憤而甩手地嬌嗅說道!案死鬼,誰要你來多管閒事,我已將那個豬狗不如的東西戲弄個夠,眼看就要取他們兩條狗命,這倒好,半途裡殺出你這個程咬金,說什麼送他們上路,而今……」
  話未說完,藍九卿已自細眉雙揚地一笑接道:「雲妹暫慢動氣,氣壞了身子,可夠我心疼一輩子的,你以為我會輕易地饒過那兩個狗東西?藍九卿向來不會為此婦人之仁,不出三日,那兩個狗東西必然會莫名其妙地突然挺屍,不過在臨死的半日之前,體內經脈中那種刺骨寒冷及如萬蟻啃咬的酸痛滋味,也夠他們消受的啦。」
  至此,雲姑方始展顏一笑,無限妖媚地瞟了藍九卿一眼,嬌聲說道:「死鬼,想不到你的手段竟是如此毒辣,而且還藏了這麼一手,不說別的,單就性情而論,咱們倆已是天造一雙、地設一對兒的……」
  嬌媚一笑,倏然住口。
  藍九卿但覺心中一蕩,忍不住地伸過手去,輕握雲姑柔荑一把,邪笑說道:「雲妹,你這話正說到我的心坎裡,真是受用之至,咱們兩個真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缺一不可,只恨上天弄人,到這個時候才讓我碰上你……」
  雲姑一笑,接口說道:「怎麼?你嫌晚了?」
  藍九卿道:「可不是麼?無端讓我晚到這時才……」
  「死鬼,你再說!」雲姑媚眼一翻,嬌嗔說。
  藍九卿一吐舌頭,嘿嘿說道:「好,好,不說,不說,此時不說。」
  雲姑放蕩地一笑說道:「看你那膽小的樣兒,虧你還是名震武林的六神通門下『風流郎君』藍九卿呢!你呀,我看你該改叫『膽小郎君』啦。」
  話鋒微頓,媚眼兒一瞟,朱唇輕咬地X道:「其實我何嘗不是這麼想呢。」
  藍九卿心中又是一蕩,兩道淫邪目光深注雲姑一眼,笑道:「名震武林,令人聞風膽落的『風流郎君』那只是對外而言,若對你來說嘛,就該改成善解風情,百依百順的『夫君』了,你說可對?」
  至此一頓,針對她那最後一句話兒,無限淫邪地一笑,輕聲又道:「你也有這種想法,我說的不錯,咱們兩個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淫種』。」
  這句話兒居然聽得雲姑嬌靨飛紅,眼角生春,妙目隨之一瞟,輕輕地罵了一聲:「死鬼,皮厚。」
  四目交投,又是一笑,並肩兒向前走去。
  「大相國寺」香火鼎盛,每日善男信女前往焚香膜拜。
  問卜吉凶者不可勝數,由寺外至寺內熙往攘來、絡繹不絕。
  雲姑一雙俏目望著這些神色一片虔誠的信女善男,突然心血來潮,轉過螓首向著九卿輕聲說道:「卿哥,入寺問卜,我們也進去抽個簽兒可好?」
  藍九卿一笑說道:「有道是『福禍無門,唯人自招』,你我既非善男又非信女,咱們另有正事待辦,抽這勞什子簽兒做甚。」
  雲姑微一搖頭說道:「不然,一啄一飲莫非前定,因果循環半點不爽,有道是:『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既是如此,你難道不願預卜前途,先知吉凶?」
  藍九卿笑道:「既是前定,又不是由人,縱然預知福禍吉凶又有何用?何況幾尊泥塑木雕的偶像,毫無靈性可言。
  我以為所謂吉凶純係自招,我不信這些個泥塑偶像能把我怎麼樣,更不信什麼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雲姑道:「你這話兒又說錯了,天下之間,無論何事,冥冥中總有安排,辟如你我,若非姻緣前定,怎麼會讓我無端碰上了你?冉說,若能預知禍福,自己也好留上幾分心。」
  藍九卿大笑說道:「雲妹,你自詡聰明過人,怎地今日如此槽懂?敢是被奪中香火熏迷了心竅?若非雲妹國色天香,你我縱然送旅相遇,我卻一絲無動於衷,試問這姻緣山何而來』既然『萬般皆天定,半點不由人』,能預知吉凶,留上幾分又有何用?與其弄個不足以採信的吉凶而整日懸掛於胸,倒不如無憂無慮地過上一天算一天。」
  雲姑一跺蓮足,嬌噴說道:「你這人真是塊頑石頭,我懶得跟你囉嗦,你要去就一齊去,不願去就在這兒等我,找不信一個人兒進不了佛殿。」
  藍九卿聞言忙賠笑說道:「雲妹這是什麼話,難道你忘掉了你我定情之夕那句,『在天比翼,在地連理』,永生不渝的誓言?既然雲妹執意要去,哪怕是森羅地獄我也要陪你闖上一闖,何況區區一座『相國寺』?」
  不管他這句話語兒是否言出由衷,雲姑心中已感萬分安慰與甜蜜,嫣然一笑,轉過嬌軀,裊裊走向佛殿。
  藍九卿望著眼前那個婀娜多姿的背影,搖頭一笑,舉步跟進。
  一進佛殿,雲姑恍似換了一個人兒一般,嬌靨上那片妖媚神色盡掃。虔誠肅穆,緩緩地向著蒲團跪下嬌軀,無限莊誠地祈求心願。
  藍九卿則是負手情立一旁,輕蹙雙眉,一副無動於衷的神態。
  雲姑拿著竹籤兒至偏殿尋出了一張紙簽兒。
  紙簽兒上四句是詩是經的廿八個字兒卻看得她心中猛震、花容失色!
  正自雙目凝注簽兒,茫然發任之際,藍九卿已自疾步走過,一把搶過簽兒,低頭一看之後,連他也不由心中暗震地蹙起雙眉,心想,哪有這麼巧的事兒,難道冥冥中真個有神。
  原來簽兒上寫的是:
  風雲乍起波濤生,
  萬事早定冥冥中。
  一朝南柯夢醒時,
  皈依我佛證前因。
  默然半晌,方始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何妨等到南柯夢醒時。」
  微微一頓,轉注雲姑一笑又道:「雲妹,我說得如何?
  本來無憂無慮好端端的,現在卻弄得個愁眉苦臉、憂心忡忡,何必為這幾句鬼畫符敗了我們的雅興,耽誤了我們的正事。」
  說完,雙手將那張簽兒撕得粉碎,微微一笑,隨手灑落。
  雲姑攔阻不及,輕蹙雙眉,白了他一眼,埋怨說道:
  「你這人……」
  目光瞥處,如遭電殛,神情一變,伸手一扯藍九卿,低聲急道:「卿哥快看,那不是那兩個丫頭?」
  藍九卿一怔回顧,一雙鷹目中突然凶光大盛,咬牙切齒地狠聲說道:「這叫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踏破鐵鞋、鬼使神差,少爺這回如不將你整得死活不得,難消我心中之氣恨……」
  雙目凶光中倏又滲入一絲異采,一扯雲姑,接道:「雲妹,那穿白的丫頭我認得,正是我昔日仇人,那穿紅的莫不是……」
  突被雲姑反扯了一把,當然會意,一聲獰笑,雙雙隱入殿角。
  佛殿內柵搬走進一白一紅,兩位背插長劍的勁裝絕色少女,正是那陸菱艷與狄映雪二女。
  二女俱是一般地風塵僕僕、深蹙雙眉憂形於色,神情顯得有點兒憔悴。
  儘管如此,卻仍是難掩她們的絕代風華。
  但聞狄映雪憂聲說道:「艷姐,我們下山已是好幾天了,卻仍是一點蛛絲馬跡也無,人海茫茫,江湖險惡,我真擔心她會……」
  陸菱艷淡淡一笑,說道:「雪妹不必如此焦慮,如今事已至此,急有何用,好在這次咱們是分三路找尋,我們沒有收穫,說不定仲孫伯伯和成姐姐他們已有線索也未可知。」
  狄映雪微吁一口氣,說道:「但願如此,不過我卻覺得希望甚為渺茫,她也太任性了,即使急著要找他,好歹也得和我們姐妹商量,如今一個人兒跑下江湖,真令人擔心。」
  陸菱艷道:「雖然我們明知希望渺茫,但是我們仍不能放鬆一絲地去找尋她,依她的性情,但願她不要出什麼差錯。」
  至此,淡淡一笑,纖手一理鬢邊飛揚秀髮,接道:「雪妹!你以為她此次私自下山是單單地為了找他麼?」
  狄映雪一怔說道:「我看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莫非姐姐另有所知?」
  陸菱艷淡淡一笑,說道:「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她和別的心胸狹窄的女孩子一般,嫉妒心太重。」
  狄映雪一怔,苦笑道:「艷姐可否說得明白點兒,我仍
  是一時難懂?」
  陸菱艷一歎說道:「看來急令智昏這句話兒委實半點不差,妹妹平日智慧超人,今日為著這件事兒卻弄得靈竅一敝若此……」
  狄映雪苦笑一聲,赧然垂首。
  陸菱艷微歎一聲,接道:「妹妹,對不起,也許我的話說得重了一點兒,她此次私自下山雖然找尋他是個原因,但那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恐怕還是她心中對我們姐妹極為不滿。」
  狄映雪神情一震,詫聲說道:「艷姐,你怎會知道?莫非……」
  陸菱艷一笑接道:「這種事兒只能暗藏心中,她斷不會坦然告人,假如會,她就不致於不辭而別,我不過對她的平日言行,多加留心觀察罷了。」
  狄映雪道:「仲孫伯伯和成姐姐他們可知道?」
  陸菱艷微一搖頭道:「成、梅二姐,雖然聰明過人,但卻過於率直、毫無心智,她們與你一樣地不知道,那是因為她心智深沉,掩飾得幾乎讓人看不出一絲心中所思,但是我以為她絕瞞不過仲孫伯伯。」
  狄映雪沉吟半晌,方始仍疑惑地道:「不會罷,即使真的如此,我們待她情逾手足,那又為什麼呢?」
  陸菱艷道:「不會?姐姐說句不該說的話,她如有此能力,恐怕我們姐妹一個也別想逃出她的手中……」
  微微一歎義道:「儘管我們掬心置腹地待她一如自己手足,但這對她與生俱來的潛在意識來說,不能動她分毫,反之更增加了她心中對我們的敵意,再說,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
  至此喟然一歎,苦笑接道:「總之,這種事兒很難解釋,姐姐口拙,一時也難令你滿意,以後你慢慢地會明白的。」
  狄映雪半信半疑,雖然櫻口數張,一時卻找不出適當的話兒,只得默然。
  陸菱艷深注她一眼,笑道:『「妹妹不必再問,我也不會再說,說多了徒亂人意,不過我虔誠的祈求佛祖有靈,能夠賜以渡化,免得日後又是一樁令人扼腕興歎、倍生惋惜的事兒……」
  說話間,二女已自跨進大殿。
  嬌靨上神色一般地莊嚴肅穆,裊裊地走至蒲團邊,雙雙跪下嬌軀,四隻柔荑合十,虔誠異常地默禱一番,方始緩緩站起。
  狄映雪道:「艷姐,你禱告的是什麼?」
  陸菱艷道:「我祈禱我佛對她賜以渡化,你呢?」
  狄映雪微吁一口氣,道:「我祈禱我佛指點迷津。」
  話完,二女相視一笑。
  沉默半晌,狄映雪又道:「我們不看看麼?」
  陸菱他微一搖頭,道:「早些回去休歇吧,明日一早還要到別處去。」
  望著佛殿各種陳設看了一眼,方始相偕轉身離去。
  藍九卿、雲姑二人攜手閃出,藍九卿狠注二女背影一眼,轉過頭來說道:「雲妹,適才那兩個丫頭跪在那兒裝模作樣之際,正是下手良機,你為何反加阻止?」
  雲姑嬌媚一笑,說道:「你這人怎地今日如此槽懂?此處來來往往的善男信女何等之多,何必在此做下這種驚世駭俗之事,而且此處乃是佛門聖地……」
  藍九卿輕哼一聲,說道:「我正要讓那兩個丫頭濺血此處,看看那幾尊泥塑木雕的東西能親我何,如今良機錯過,汴梁如是之大,咱們何處……」
  話未說完,雲姑已自嬌笑一聲,說道:「你這人槽懂的實在令人沒辦法,難道你適才未聽見那丫頭說要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早方才離此。我就不信她們能在這半日功夫內,翻出咱們的掌心去。」
  藍九卿至此方始一笑說道:「聽雲妹之意,敢是要暗中綴上她們,看看她們到底落腳何處,晚上再行下手?」
  雲姑點頭笑道:「你總算明白啦。」
  藍九卿嘿嘿一笑,道:「我這是難得糊塗。」
  雲姑微一沉吟道:「今夜動手之際,我們不能以二對二地和她們正面衝突,由我先行引開陸丫頭,你下手制住狄丫頭,然後咱們再以二對一地對付陸丫頭。」
  這著計不謂不毒,她顯然是自忖功力不夠,為不使二女走脫一個,方始出此各個擊破之策。
  藍九卿一笑說道:「動刀動手那是我的事,鬥智鬥心。
  運籌帷幄那是你的事,你說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我是唯命是從。」
  話鋒微頓,突然目射凶光,神情可怖地獰笑又道:「今夜,就是今夜,我要讓這兩個」/頭死活不得、終生難以見人。」
  雲姑輕拍藍九卿一掌,雙揚柳眉地嬌笑說道:「瞧你,幹什麼在這兒空自發狠,看來怪怕人的。」
  藍九卿聞言猙獰神態一斂,二人相視得意一笑,出殿而去。
  時屆末秋,天氣蕭瑟肅殺,人夜更有點涼意。
  汴梁城內大部分人家均已人睡,城內一片黝黑。
  唯獨靠城南一處客棧中的一間雅房內,一盞孤燈仍自發出昏暗光亮。
  燈光下,兩位風華絕代的姑娘陸菱艷、狄映雪正自輕鎖黛眉地默然對坐著。
  半晌,狄映雪玉手輕掩地打了一個呵欠,顯然她身心疲倦、睡意頗濃啦。
  陸菱艷無限憐愛地看了她一眼,道:「雪妹,夜深了,你先睡吧。」
  狄映雪道:「艷姐你呢?」
  陸菱艷輕歎一聲,搖頭說道:「我現在不想睡,不知怎地,我今夜覺得有點兒心神不寧。」
  狄映雪道:「艷姐不睡,找也不睡,我要陪艷姐再坐一會兒。」
  陸菱艷深注自己這位小妹妹一眼,淡淡一笑,方待說話。
  突然冷冷一笑,頭也不回地輕叱說道:「門外什麼人?」
  狄映雪神情一震,忽地站起嬌軀,玉手倏伸,「錚」地一聲已將橫放床上的一把長劍抄在手中。
  但聞門外一個俏生生的聲音說道:「艷姐姐,是我,雲姑。」
  「雲姑!」二女神情一震,齊齊一聲嬌呼。
  陸菱艷方自站起,狄映雪已自嬌軀一閃,搶至門邊。
  急不及待地開門一看。
  可不是麼?門外站的正是她們分途日夜尋找,螓首半俯,一副愧然神色的雲姑。
  至此,二女一顆高懸芳心突然放下,狄映雪劍交左手,一把握住雲姑柔荑,驚喜異常地道:「雲姑你這些日子上哪兒去啦?可把我們急死啦。」
  一句話兒真情溢於言表,雲姑腦中良知一閃,但只是那麼一閃,尚未說話,屋內陸菱艷便自微笑說道:「雪妹,請雲妹妹進來咱們姐兒們慢慢地談。」
  狄映雪著了雲抬一眼,赧然一笑說道:「該死,我這一高興竟忘了外面涼啦,雲姐姐快請進來。」
  說完,拉著雲始進屋,順手將屋門帶上。
  陸菱艷上前一把握住雲姑一雙柔荑,笑道:「雲妹妹,你這一走,可把我們想苦啦,也急壞啦,你可知爺爺與仲孫伯父、成、梅二姐都已遠下江湖,分頭找你去了麼?」
  雲姑自門外現身至進屋,一直是一副低俯螓首的愧然神色,聞言方始抬起秦首,泫然欲泣地說道:「都是小妹該死,累得兩位老人家及諸位姐姐……」
  陸菱艷一笑說道:「雲妹,事情已成過去,不提也罷,自己姐妹還客氣什麼,且坐下咱們好好兒談談別後。」
  拉著雲姑坐下,尚未說話,狄映雪一旁已自搶著說道:
  「雲姐姐,你可曾找到他?」
  雲姑微一搖頭,道:「小妹從未一人出外過,這次私自下山也是由於一時衝動,俟下山後始知宇內遼闊、人海茫茫,心中縱有回頭之意,但又怕兩位老人家責怪,所以只有盲目亂撞了,這些天來吃的苦可大啦。」
  二女自然體會得出一個毫無江湖經驗的女兒家,隻身遠下江湖那種苦難,暗暗一歎,無限憂憐地深注了她一眼。
  略一沉默,狄映雪又道:「雲姐姐,你可是一離華山就來此處了?」
  雲姑微一搖頭,道:「我原先認為柳少俠會在雲貴一帶現身,所以一下山後先到了長安,打算歇息一晚後再往南去,但當晚我由一些個武林人物口中聽說有一武功極高的蒙面書生突然在汴梁出現,我想這人可能就是柳少俠,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又折了回來!」
  二女聞言一喜,陸菱艷忙道:「雲妹到汴梁多久啦?」
  雲姑道:「小妹是昨幾個早上到的。」
  陸菱艷道:「可曾找到那武功極高的蒙面書生?」
  雲姑搖頭一歎說道:「小妹來得不是時候。」
二女一顆心住下一沉,齊聲說道:「怎麼?莫非他已離去了麼?」
  雲姑微一點頭,說道:「小妹在抵達此地後即到處打聽那人下落,至當天晚上始聽說那人就在小妹抵達之際離開了汴梁,一步之差,失之交臂!」
  二女聞言不由一陣默然,沉吟半晌,狄映雪突然說道:
  「雲姐可曾問過那人名號是否叫作『幽靈書生』?」
  雲姑點頭說道:「問過了,只是沒有一人知道那蒙而書生名號,而且據說那書生很怪,從未說過一句話,恍如啞吧一般。」
  「從未說過一句話?」陸菱艷突然說道:「敢是有人與他朝過面麼?」
  雲姑道:「豈止有人與他朝過面,它還出手懲治了兩名汴梁城中的無賴,救了一名正被這兩名無賴百般調戲的少婦呢。」
  狄映雪道:「難道這臥虎藏龍的汴梁城內竟無一人知道那人去處?」
  雲姑尚未說話,陸菱艷已深注了她一眼,突然說道:
  「雲妹,你這些消息都是從哪兒打聽來的?」
  雲姑生似早已知道她必然會有此一問似的,毫不猶豫地說道:「小妹是從離此不遠處一家鏢局中打聽來的。」
  「鏢局?」陸菱艷道:「雲妹怎麼會……」
  雲姑淡淡一笑,接道:「小妹時常聽爺爺提及,他老人家說鏢局中有關江湖動態的消息最為靈通。」
  陸菱艷點點頭說道:「不錯,鏢局裡的消息委實最為靈通,雲妹一語驚醒夢中人,我以為他們對於一個武功極高而又來歷不明的書生,必不會就此輕易放過。」
  雲姑也自點頭說道:「小妹也做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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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53:15 |只看該作者
 狄映雪道:「那我們何不去問問鏢局那蒙面書生的去向?」
  陸赴艷笑道:「雪妹想是見著雲妹妹喜糊塗啦,若是鏢局那般人肯說出那人去向,恐怕咱們今晚碰不上雲妹妹啦。」
  狄映雪赧然一盧苦笑,頓時默然。
  雲姑由衷地說道:「艷姐姐判斷的一點不錯,小妹雖經數次登門詢問,那老鏢頭總是顧左右而言他,絕不肯輕露一絲口風。」
  陸菱艷淡淡一笑,尚不說話。
  狄映雪已自搶著說道:「我倒忘廠,雲姐是怎麼知道艷姐和我住在這兒?」
  雲姑半晌方始愧然地說道:「日間在『大相國寺』內,找便已看見艷姐和雪妹了,當時由於羞愧心的作祟,使我失卻出聲呼喚的勇氣,但我卻一直在暗中跟著,直到你們二位
  進入這家客棧,我才黯然止步,當時我本想跟著進來請罪,但結果仍是無限羞愧地走了,說真的,我本無顏前來……」
  話聲至此,兩串珠淚已自奪眶而出,陸菱艷心中不忍,白狄映雪一眼,忙地一笑接道:「雲妹不必再說了,好在你現在業已回來,這些事還提它做甚?倒是咱們姐妹三人商量商量如何自鏢局人口中打聽那人去向才是真的。」
  雲姑頗為感激地深注陸菱艷一眼,默然垂首。
  狄映雪道:「反正半年之後咱們總會見著他,何必急於一時?我倒以為咱們既然找到了雲姐姐,應該早些想辦法和徐爺爺、仲孫們父、成。梅二位姐姐聯絡,免得他們幾位冉焦慮萬分地四處去找啦。」
  雲姑神色微微一變,尚未說話。
  陸菱艷已自深注狄映雪一眼,微笑說道:「通知徐爺爺他們固屬重要,但不必要,反正咱們約好了幾個月後在此地『大國相寺』內碰面的,如今距離見面之期尚遠,在這兒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問明那人去向,追去看看究竟,冉說、他們幾位此時毫無定向,到哪兒去通知他們呢?難道雪妹你不想早些看到他麼?」
  狄映雪忽感嬌靨一熱,無限嬌羞地垂下頭去。
  陸菱艷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向雲姑說道:「雲妹,今夜天色已晚,明早x妹是否可以帶我到那所鏢局去一趟,找想見見那位老鏢頭。」
  雲姑一怔說道:「怎麼!艷姐你……」
  陸菱艷微微一笑,點頭說道:「不錯,我想去見見那位老鏢頭,我自有辦法讓他說出那蒙面書生的去向。」
  雲姑道:「艷姐有什麼辦法,可以先說出米讓小妹聽聽麼,小妹想盡辦法,總未……」
  陸菱艷笑道:「雲妹可是不相信?」
  雲姑一怔說道:「小妹平素極為敬佩艷姐姐智慧超人,怎麼敢。」
  陸菱艷嫣然一笑道:「「我說著玩兒的,雲妹不要介意,這個辦法雖不敢自詡高明。但我卻有把握,使那老鏢頭必然全盤說出,不過,事關天機,恕我此時不能說出。」
  雲姑沉默半晌,突然莊容說道:「艷姐姐敢是真的要去?」
  陸菱艷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說道:「自然是真的,難道雲妹認為找不應該去?」
  雲姑忙一搖頭道:「也許我這句話兒問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並不多餘,艷姐若是要去最好現在就走。」
  陸菱艷一怔訝然說道:「怎麼?這麼晚啦……」
  雲姑道:「艷姐姐有所不知,那老鏢頭明兒一早便要親自保鏢出汴梁了。」
  陸菱艷輕「哦!」地一聲,頗感意外地問道:「雲妹怎麼知道那老鏢頭明兒一早要親自出馬呢?」
  雲姑一笑說逍:「這是一樁大事兒,足可轟動整個汴梁,恐怕不只我,汴梁城內的武林人物沒有一個不知道的。」
  陸菱艷笑道:「我明白啦,雲妹的意思敢是說那老鏢頭已經多年來未曾親自保鏢啦。」
  雲姑點頭歎道:「艷姐委實高明得令人敬佩,那老鏢頭委實是多年未曾親自出馬了。」
  狄映雪突然說道:「這麼說來他保的這趟鏢必定是貴重的無以復加啦。」
  雲姑笑道:「事實定是如此,不過我不敢妄下斷言!」
  狄映雪方待再說。
  陸菱艷已自一笑擺手說道:「好啦,雪妹,他縱然保的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與我們又有何干?」
  狄映雪頗為不服地看了陸菱艷一眼。
  陸菱艷只當未見,轉過頭去向雲姑笑道:「雲妹,咱們就這麼會麼?」
  雲姑尚未說話,狄映雪突然笑道:「不這麼去,難道艷姐還想為他帶點兒禮物去麼?」
  話鋒微頓,一笑又說道:「明幾個一早人家要保重鏢出門兒,今兒個深夜卻來了三位不速之客,說不定人家還拿咱們當女強盜呢?」
  陸菱艷白了她一眼,失笑說道:「雪妹,我拿你真沒辦法……」
  略一沉吟,點頭接道:「不過,你這話兒也不無道理,如此夤夜,這等情形委實極易招致對方誤會,這一點倒是值得考慮。」
  狄映雪秀眉雙挑,一笑道:「艷姐,不是小妹說你,要是梅姐在此,她準會笑你太以多慮,雲姐已和他們見過幾次面,屆時只要說明我們來意,不要說不致引起誤會,即或真的引起誤會,大不了打上一架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陸菱艷秀眉微軒,莊容說道:「雪妹你錯啦,不是我太以多慮,不錯,和他們打上一架固然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你要知道,這麼一來我們勢必難讓他們透露口風,而且,說不定會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你難道忘了大師伯臨去是如何交待的麼?我們怎能再為仲孫伯父增添麻煩?」
  一提起查仁,狄映雪縱使心中再不以為然,卻也不敢多說一句,只得悻悻然閉口不言。
  陸菱艷睹狀心中暗自頗為不忍,微微一笑,道:「雪妹且勿著急,反正如今時間還早,有我們三人還怕想不出個妥善法兒?」
  雲姑突然說道:「此際已交二更,時間已不算太早,艷姐不必再行空思妥善方法,有我同行保證不會發生什麼差錯。」
  陸菱艷笑道:「怎麼?」
  雲姑揚眉笑道:「艷姐既然有高明妙法能使他們說出那人去向,我也有個笨拙方法不致引起他們誤會。」
  陸菱艷一笑說道:「看來你也要暫保天機,不能預先告人嘍?」
  雲姑點頭嬌笑說道:「小妹這笨拙法兒哪裡談得上什麼天機。只不過倒有兒分把握,不能預先說出罷啦。」
  陸菱艷心知她心智深沉,聰明並不比自己差,她既這麼說,想必屆時真能不致引起對方的誤會,遂自一笑說道:
  「看來雲妹已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既然如此,我們走吧。」
  說著,站起身形,作勢欲行。
  狄映雪道:「艷姐,不帶兵刃麼?」
  陸菱艷微微一笑,說道:「空著手猶恐引人誤會,怎能再帶兵刃?好在有女諸葛同行,又不和人動手……」
  狄映雪輕哼一聲,秀眉微軒地接道:「就是動手,幾個鏢師我也未必將他們放在心上!」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這不就是了麼?」
  一眼瞥見雲姑仍自坐著未動,不但毫無動身之意,而且面上一片為難神色,櫻口數張,欲言又止。
  不由大惑不解地訝然說道:「怎麼!雲妹……」
  雲陽遲疑了半晌,方始頗為歉然囁嚅道:「艷姐有所不知,那老鏢師是個十足的怪物,他不喜歡進出他鏢局的生人過多,所以……」
  陸菱艷雙眉一軒,尚未說話,狄映雪已自微帶不悅地說道:「雲姐之意,可是要我留在客棧裡?」
  雲姑苦笑點頭說道:「愚姐哪敢。只不過……」
  「不!」狄映雪揚眉說道:「我非去不可,我就不信那老怪物能把我們怎麼樣?」
  雲姑深知狄映雪性情,倔強得和自己差不多,她既然表示要去,多說無益,不由頗為為難地將一雙目光向陸菱艷望去。
  陸菱艷自然知道雲始心意,她雖然對此事頗感意外,但做夢也不會料到雲姑此時已是變了一個人兒,更有毒辣手法在後,而且為顧全大局,也只有暫時委屈狄映雪一會兒,好在自己瞬間即回,略一沉吟,道:「雲妹,事情當真如此麼?」
  雲姑心頭一跳,苦笑點頭說道:「小妹天膽也不敢欺騙艷姐,實在是……」
  至此,一付歉然神色他倏然住口。
  縱上陸菱艷智慧超人,她此際也不會想到其他,沉吟片刻,毅然轉向一副不悅神態的狄映雪道:「『既是如此雪妹妹你就暫時委屈一會兒好了,好在我們並未遠離,轉瞬即回,而且也好照顧一下我們的兵刃、細軟。」
  狄映雪素來對陸菱艷言聽計從,聞言縱使心中萬般不願,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得甚為勉強地笑笑點了點頭。
  陸菱艷一笑,上前握了狄映雪柔荑一把。
  至此,雲姑方始暗吁一口大氣,一笑說道:「事非得已,萬請雪妹原諒,愚姐稍時回來再向雪妹陪罪。」
  狄映雪淡淡一笑,道:「自己姐妹怎生如此客氣,走吧。」
  回頭一句:「雪妹,夜深人靜,多加小心,待會兒見。」
  挽著雲姑玉手,開門而去,一閃而沒入夜色中。











第25章
  俏姑娘雲姑帶著陸菱艷,兩個纖小啊娜身影方逝。
  夜色中,對面屋頂上突然冒起了一條人影,人影斂處,正是那陰狠殘酷的一代色魔「風流郎君」藍九卿。
  昏暗月色下,他望著雲姑與陸菱艷適才逝去的方向,臉上浮起一絲令人寒慄的得意、冷酷笑容,一閃而下。
  狄映雪獨自一人,守在房中,心中老大不高興,掩上門後,一個人兒悶悶不樂地對著孤燈出神。
  突然——
  「吱」地一盧,兩扇方自掩好的房門,竟然無風自開。
  狄映雪心中一驚,方自站起嬌軀,一聲「誰」字尚未出門。
  一陣微風颯然,燈火微微一晃,由門外閃電般撲進一條人影。
  人影斂處,現出一個身著藍色儒服的美書生,正自目射異采,面掛冷笑地注定自己。
  狄映雪當然不會知道眼前這人,就是仲孫雙成、陸菱艷、王寒梅三位姐姐恨之入骨,一冉告誡自己多加提防的「風流即君」藍兒卿。
  嬌靨一沉,輕喝說道:「尊駕何人?夤夜闖入我房,不知有何見教?」
  藍九卿冷冷一笑,道:「小生的姓名,稍時姑娘自會知道,至於教言二宇,小生恕不敢當,只是小生適才見姑娘在房中間坐,愁眉不展,想必是一個人兒過於寂寞……」
  「住口!」狄映雪一見對方出言輕薄,氣得秀眉一挑,沉聲說道:「看閣下也是個讀書人,怎麼這樣不知自重,請你給我出去,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藍九卿毫不在意,微微一笑,說道:「不錯,小生本來知書達禮,只是姑娘這副花容月貌大以誘人,小生不是柳下惠,焉有不動心之理……」
  「狂徒找死!」狄映雪哪還聽得下去,只氣得嬌靨發白,柳眉倒豎,嬌叱一聲,一劍刺過。
  藍九卿冷冷一笑,不躲不閃,容得劍氣迫體,右掌倏出,一掌將來劍震斜兩尺,口中含笑說道:「小生有憐香惜玉之心,姑娘怎地這般狠毒心腸,設著小生無薄技在身,這一劍豈不要了小生一條小命?」
  狄映雪適才目睹對方的人室身法,心知來人一身武技不弱,加以氣惱來人輕薄,這一劍已是用上八成功力,料不到卻吃來人輕描淡寫的一掌擊斜,而且震得玉手虎口生疼,心知今夕遇上高手,心中一驚,臉色倏變,心想要是艷姐姐在此,對方絕討不了好去,由是更氣惱雲姑。
  而今如此夤夜,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兒,功力又不是對方敵手,人耳對方輕薄話兒,更是又急又氣,嬌叱一聲,一振腕,倏忽攻出三劍。
  她雖已獲列五丐門牆,但尚未得五丐的傳技,這三劍藍九卿哪放在心上,手都未抬,足下未動,只見身形一陣閃晃,便自輕而易舉地避過三劍。
  狄映雪三劍落空,芳心不由大震,她知道自己今夜要糟,更知道倘不幸落入對方於中後果堪虞。
  一絲寒意打心底冒起,急得兩眼珠淚險些奪眶而出,但她不愧冰雪聰明,略一思忖,停劍個攻,強自保持一份鎮定,沉聲說道:「尊駕高姓人名,夤夜恃技欺凌一名隻身弱女,不覺得可恥麼?」
  藍九卿一笑說道:「小生從來不知『恥』字為何物,你這句話兒算是白費,咱們以一對一,又怎談得上「欺凌』二字,只不過心猿意馬之下,想陪陪你罷啦。」
  狄映雪道:「不知哪一派不幸出尊駕這麼一個敗類?」
  藍九卿道:「好說,小牛技出陰山,諒必你該有個耳聞。」
  狄映雪入耳此言,不由大駭,失聲說逍:「什麼?你,你就是藍九卿?」
  藍九卿點頭笑道:「不錯,小生即是『風流郎君』,姑娘能知我名,小生倍感榮幸。」
  狄映雪已知對方竟是藍九卿,心中更為急怒,但她更知自己妄動不得,只得強捺心中仇火、急怒,冷冷說道:「你的膽子不小,可知有幾個人正在找你?」
  藍九卿笑道:「當然知道,柳含煙和那幾個丫頭,還有那一批自命為俠義之輩的東西,如今小生自動送上門來,姑娘你能對我如何?」
  狄映雪冷笑道:「我不願逞強,自知非你之敵,不過稍時自
  然有人能收拾你。」
  藍九卿笑道:「如果我不願等到稍時呢?」
  狄映雪心中一緊,頓時啞然。
  藍九卿人目此情,面上掠起一絲得意冷笑,又道:「你大概想仰仗陸菱艷,不錯,我不是她敵手,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存有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因為那丫頭恐怕一時回不來」
  狄映雪神情一震,脫口說道:「你怎麼知道?」
  藍九卿得意笑道:「我怎麼不知道,她之所以去什麼鏢局,就是我一手導演的。」
  「什麼?」狄映雪變色說道:「你最好不要把我看成三歲孩童。」
  「豈敢!」藍九卿道:「這麼一位嬌滴滴的大姑娘,我怎敢,不過信不信由你,我可以在這兒多待一會兒!」
  狄映雪啞然半晌,方始恨聲說道:「想不到你果然詭計多端……」
  藍九卿一笑接道:「你想不到的事兒多著呢,你們這幾個丫頭自詡智慧超人,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你們日夜找尋的雲姑已變成我的人兒啦。」
  「什麼?」狄映雪神色大變,但旋即她又冷笑說道:「你最好不要信口雌黃,也不要含血噴人,她不會……」
  藍九卿笑道:「你大概把雲姑看成了莊重淑女,事實上恰好相反,你何不想想你們找了她那麼多天,為什麼她會突然地自動出現在你們眼前?」
  狄映雪心中一緊,沉吟半晌,突然咬牙說道:「你是說雲姑她故意將艷姐引開,你好來此對付我?」
  藍九卿點頭得意笑道:「你總算明白啦,可惜為時已經太晚。」
  狄映雪一陣冷笑,切齒恨聲說道:「好一片美麗謊言,好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想不到她竟會是這麼一個賤女人,不過你且慢高興,我艷姐姐智慧超人,你們這些鬼魅伎倆不會瞞得她太久的。」
  藍九卿冷笑說道:「一個美艷嬌媚的人兒如姑娘者,想不到說話竟是這般迂腐,豈不聞『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我和雲姑兩情相願,我愛她,她愛我,何謂卑鄙?什麼無恥?難道你們幾個丫頭同時愛上柳含煙不叫卑鄙無恥?不要忘了雲姑和你們同樣地是女人,不錯,我不必高興,你最好也不要太過自信,陸丫頭縱然智慧超人,無奈她已是一步走差,全盤皆輸,等她回來時,人去房空,她又能怎麼?」
  一席話聽得狄映雪面色連變,半晌方始恨聲說道:「好,好,且讓你們這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得意一時,不過我不明白雲姑何以會變得喪心病狂著此?」
  「很簡單!」藍九卿冷冷一笑,道:「她恨你們,因為你們瞧不起她,她恨你們,恨你們分佔了柳含煙,她得不到,她也要你們得不到。」
  狄映雪冷冷說道:「這些話兒我不願辯護,不過我敢斷言她日後總會後悔的,且說你的來意吧。」
  藍九卿嘴角上泛起一絲冷酷笑意道:「我受人之托,忠人
  之事,雲姑要我使你這花容月貌變成夜叉般無鹽嫫母。」
  狄映雪心膽俱裂,雙目為之盡赤,咬牙說道:「好卑鄙毒辣的東西。」
  藍九卿道:「『青竹蛇兒口,最毒婦人心。』不要忘了你也是女人。」
  狄映雪道:「她喪心病狂、狼心狗肺。」毒如蛇蠍。天下善良女人自歎不如,更蔑視之,你最好也小心點兒。」
  藍九卿笑道。「多謝姑娘垂顧,藍九卿百毒不侵,我自有法子治她服順,不相信你也可以試試。」
  狄映雪人耳這句淫穢不堪的輕薄話兒,風氣得混身顫抖,但她仍存一絲希望,希望陸菱艷能及時趕回,故而仍是恍若未聞地冷冷說道:「藍九卿,多造孽必自斃,你難道不知道柳含煙將要如何對付你?」
  藍九卿冷笑道:「我這人只顧眼前,不管以後,你也該想想我將怎麼樣對付你。」
  狄映雪秀眉一挑,方待再說。
  藍九卿微一擺手,冷笑又遭,「姑娘,你那些鬼心眼最好少在藍九卿面前賣弄,不錯,陸丫頭該回來了,不過,我現在不願見她,更不願等她,你那緩兵之計用得太以幼稚,而且可笑。」
  狄映雪吃他一語道破心事,不由心中大恨,略一思忖,暗一咬牙,一聲不響,突然一劍閃電刺出,疾取藍九卿胸腹。
  藍九卿一聲朗笑,儒袖一展,疾向狄映雪刺來劍身揮去。
  狄映雪倏覺自己如遇千鈞重擊,猛地一震,玉手虎口欲裂,再也把劍不住。
  「嗆啷!」一聲龍吟過處,一把長劍遭此一擊,墜落地上。
  狄映雪心膽俱裂,心中一狠,暗一咬牙,舉起纖纖玉手,疾向自己心坎戳去。
  她顯然是寧願身死,也不願落人賊手,橫遭凌辱,嘗受那毀容之苦。
  藍九卿冷冷一笑,道:「想死麼?此時此地由不得你啦。」
  欺身而上,一指點了狄映雪昏穴,右臂倏伸,只一圈,已將狄映雪欲倒嬌軀挾在脅下,閃電穿門而去。
  再說雲姑帶著陸菱艷在夜色中一路飛馳。
  雲姑帶著她盡在一些小巷中轉來轉去。雖然月色昏暗,尚能見物,但究竟她對地形不熟,只得在雲始後面飛馳。
  不到片刻,一座寬大院落已近在眼前。
  前面雲姑微一擺手,倏然住足,轉過頭來,一指那座寬大院落低聲說道:「他姐,此處即是『威遠鏢局』,姐姐且請在這兒稍候片刻,待小妹先進去看看。」
  陸菱艷道:「雲妹,咱們既是一塊兒來了,何妨一塊兒進去?」
  顯然她是擔心雲姑一人進去涉險。
  雲姑微一搖頭,說道:「姐姐不用擔心,這所鏢局內,小妹已來過數次,他們那些明樁暗卡的位置,小妹已摸得諳熟。」
  陸菱艷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雲妹快去快回,莫讓我在此久候擔心。」
  雲姑點頭微笑說道:「多謝姐姐關懷,小妹省得。」
  說完,閃身而去,在那座寬大院邊只一晃身,沖天拔起,越牆而人。
  陸菱艷一個人隱身牆角暗處,靜靜地候雲始出來。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仍未見雲姑出來。
  自雲姑進人那座院落後,一直未聞院內有一絲聲息。
  陸菱艷漸漸地有些不安起來。
  盞茶過去,她豈止不安,簡直有些焦急。
  昏暗月色下,四周空蕩寂靜,不見一絲人影。
  她擔心雲姑會有什麼失閃,幾次忍不住想進去探視一番,但又恐雲始回來找不到自己,只得強行忍住。
  頓飯過去,仍未見雲姑蹤跡,且也未聞一絲聲響。
  她不但焦急,而且已有些不耐。
  又是片刻過去,四周寂靜空蕩依然。
  她終於忍不住了,暗一咬牙,閃身而去。
  甫一飄站上牆頭,一副景象使她心神一震地不由怔住了。
  這哪裡是什麼「威遠鏢局」,根本就是一座久無人居的荒園。
  院內雜草叢生,僅些許石桌石凳東倒西歪。
  兩間大屋,頂上看似完好,下半部卻已斷壁危垣、殘破蕭條、碎瓦破磚遍地。
  突然一聲淒厲梟鳴劃破寂靜夜空,緊接著一團黑影自院角一株大樹上衝天飛去。
  陸菱艷霍然驚醒,面對如此景象,不由疑竇叢生。大惑不解。
  漸漸地,她悟出雲姑是有意將自己騙來此處,那麼她適才的一切話兒都是謊言。
  但是她一時仍想不出雲姑何以要將她騙來此處,她想不到,做夢也想不到雲姑的用心,儘管她是智慧超人。
  她深感困惑地喃喃自語道:「她為什麼要騙我,她為什麼要騙我,她顯然是有意將我引來此處,她顯然是有意……」
  突然腦際靈光一閃,心神大震,一絲寒意打心底冒起。
  一閃身,循著來路如飛而去。
  方過百丈,她又倏然駐足,深蹙黛眉暗忖道:「不可能啊,雲妹該不會是那樣人,儘管她心智深沉、倔強任性,也不致做出這等事來,即或她是有意調虎離山……對了,她適才為何不讓雪妹隨行,分明是……不!她功力萬不是雪妹敵手,但心智卻強過雪妹多多……」
  自忖全此,心中又是一震,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回客棧。
  一路之上將身形展至絕頂,快捷得直如一縷輕煙。
  不消片刻,她已返至客棧屋頂。
  入目房門大開,心中不由一跳,一絲不祥意念襲上心頭。
  方抵門口,那副人去屋空、一柄長劍墮落地上的景象,不由使她心神狂震,怔立當地,不知所以。
  一陣夜風襲來,她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倏然驚醒。
  她明白了一切,銀牙碎咬,妙目幾欲噴出火來。
  腦中閃電百轉,她以為是雲姑去而復返,同樣用她那深沉心智騙了天真純潔的雪妹妹,或是她另有幫手,在將自己騙離
  後,她那幫手乘隙進屋擄去雪妹妹。
  由墮地長劍看來,後者可能性極大,顯然她那幫手功力不低,但她一時卻想不出那幫手究是何人。
  顧不得再詳看其他,閃身躍上屋頂。
  極目四望,四周空蕩寂靜,哪有半絲人影。
  她縱有一身奇絕功力,但月色昏暗難以及遠,半里外一片黝黑。
  正自心急如焚、束手無策之際。
  驀地瞥見左前遠方,約半里處,隱約似有一條人影一閃而沒。
  她精神一振,無暇再考慮其他,閃身如飛追去。
  冉說藍九卿懷著一種得意心情,挾著昏迷中的秋映雪,一路向著雲姑事先約好的會面處——鐵塔,如飛馳去。
  不到片刻,巍峨高聳,六方玲瓏的鐵塔已是近在眼前。
  藍九卿一見雲姑尚未來到,遂自將狄映雪抱向鐵塔旁近一片樹林內。
  放下昏迷中的狄映雪嬌軀,國射凶光地獰笑說道:「丫頭,你莫怪我辣手摧花,須知藍九卿天性憐香惜玉,本來我也不忍給你這如花的嬌靨上,平添兩道血痕,無奈我是受你那雲姑姐姐之托,說不得只好委屈你啦。」
  獰笑一聲,一反手掣出一把解腕尖刀,緩緩地蹲下身去。
  他面上掛著冷酷、殘忍、得意獰笑,將那把明晃晃的鋒利尖刀,緩緩地向地上昏迷的狄映雪面上劃去。
  眼看這風華絕代狄映雪的如花嬌靨,就要毀在藍九卿手中那柄明晃晃的解腕尖刀之下,剎那之後,那吹彈得破的粉頰上平添兩道血痕,剎那之後,美艷佳人就要變成夜叉無鹽。
  就在那冷氣迫人,鋒利無比的刀尖,即將觸及狄映雪如花嬌靨的剎那間。
  突然藍九卿一反腕,撤回尖刀,凝注在狄映雪那張美艷嬌媚無比的粉面上,獰笑說道:「我怎麼這麼糊塗,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放在眼前卻不會享受,不是我突然間心血來潮,險些錯過良機,若等它變得形同厲鬼後豈不大倒胃口,嘿!嘿!
  「丫頭我要讓你見不得人……」
  面掛得意獰笑,目射淫光地動手去扯緊緊裡在狄映雪嬌軀上的那襲大紅勁裝。
  就在他一雙沾滿血腥的魔掌方要觸及狄映雪之際。
  突然,他二次撒手,一笑說道:「看來我今夜是喜糊塗啦,這種事兒要讓雲站碰上豈不醋海興波?再說這丫頭昏睡如死大倒胃口,我何不將那「萬媚丸」給她服上一顆,然後冉拍開她的昏穴。不消片刻,哪怕她就是三貞九烈,我也要她乖乖地自動送上門來……」
  至此,極為得意地嘿嘿一笑,挾起狄映雪如飛而去。
  藍九卿馳離鐵塔半里,方始緩下身形,將狄雪映抱入另一片樹林。
  在樹林中一片狹窄草地上,放下狄映雪嬌軀,探手入懷摸出一個三寸高白磁小瓶,打開瓶塞倒出一顆色呈赤紅,約有黃豆大小的藥丸。
  然後右掌大食二指一捏狄映雪雙腮,迫得狄映雪櫻口一張,他已將右手那顆紅色小丸飛快地納人狄映雪口中。
  藏好磁瓶,面掛得意獰笑地坐在一旁,將一雙異采閃爍的目光直愣愣地盯在狄映雪那張嬌艷欲滴的粉面上。
  不到片刻功夫,狄映雪嬌靨上漸漸泛起一片紅暈,越來越濃,一片紅雲直如不勝酒力。
  緊接著,酥胸泛起陣陣劇烈起伏,呼吸也隨趨於急促。
  鮮紅的嬌靨上陣陣抽搐,如綿嬌軀也自輕顫陣陣。
  藍九卿一聲淫笑,伸手拍開了狄映雪昏穴。
  狄映雪隨著掌勢倏然醒轉,緩緩坐起。
  睜開妙目略一張望,妙目中頓時噴出兩道慾火,一聲蕩笑,張開雙臂向藍九卿撲去。
  藍九卿輕笑一聲,閃身避過。
  狄映雪一撲空,翻倒在草地上,剎那間嚶嚀一聲,二次向藍九卿撲去。
  藍九卿仍是面掛得意淫笑,閃身避過。
  如是者再三,狄映雪櫻口中已發出陣陣痛苦呻吟,一襲大紅勁裝也被她撕得破碎片片,不能蔽體,一頭秀髮亂如飛蓬。
  藍九卿睹狀,再也難捺慾火,一聲淫笑,閃身迎上。
  昏暗月光下,兩條人影倏合為一,一齊倒翻在草地上。
  眼看一個冰清玉潔的美艷玉女在歹毒陰狠的「萬媚丸」下,迷失本性,即要遭受一代色魔的蹂躪。
  突然一聲清叱劃破夜空:「好卑鄙無恥的一對狗男女!」
  一條黑影疾掠而來,半空中揚掌揮出一片狂飆也似的勁、氣,疾向倒在地上的藍九卿、狄映雪二人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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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54:32 |只看該作者
  藍九卿聞聲一驚慾火全消,修黨掌風來勢奇猛,哪顧得反擊,只一閃身,一個「懶驢打滾」滾出兩三丈外,一躍而起,堪堪避過凌厲一擊。
  可憐狄映雪在靈智昏迷的狀態下,哪還知道躲閃?一見藍九卿躲閃,她卻又瘋狂一般地向藍九卿撲去,無巧不巧也跟著躲過。
  饒是如此,她已經失去往日般輕靈,嬌軀吃掌風微微好中一下,悶哼了一聲,一飛而起,「砰」地一聲墮落地上,背上面下地昏死過去。
  來人一掌震開二人,並未追擊,如飛落地,人影斂處,昏暗月光下現出一個一身黑色勁裝,蜂腰猿臂、面貌英武的年輕漢子。
  他甫一落地,便自國射神光,劍眉倒剔地凝注藍九卿沉聲說道:「看你一身儒服,頗似斯文一派,怎地這般無恥,在野地裡做出這般無恥勾當。」
  藍九卿被來人無端撞破好事,領略來人奇猛雄渾的掌勁,雖然不知來人是誰,但已知是位內家絕頂高手,心想放眼宇內除了幾個老不死的及柳含煙外誰還敢來輕捋虎鬚?
  滿懷驚怒地抬眼一看,不由一怔,方自暗忖:「這人是誰?
  怎地如此面牛……」
  入耳來人一句叱斥的話兒,更是怒上加怒,目射凶光地嗯嘿一笑,說道:「小子你莫非吃了熊心豹膽,竟敢無端破壞少爺好事,又復出言不遜,還不與少爺報名受死。」
  年青漢子冷冷一笑,道:「憑你還不配動問我的姓名,像你這種無恥之人,死而有餘,奈何我今夜另有要事在身,再者殺你徒污我手,還不與我抱著你那無恥蕩婦快滾。」
  這人想必是一位初生之犢,後起俊彥,不知眼前這藍衫書生卻是惡名滿武林的「風流郎君」藍九卿。
  藍九卿自出道江湖,除幾位仙快與柳含煙外,他是天不怕、地不怕,何曾受人這般叱罵過。
  聞言怒極而笑,一陣桀桀獰笑過後,目射凶光地狠聲說道:「小子你真是膽大狂妄得令人佩服,放眼宇內還找不出幾個人敢對少爺這般說話,若按少爺往腎性情,今夜你是死定了,不過今夜不比往日,少爺不為已甚,念你年輕無知,趁我尚未改變心意之前,你最好給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顯然他一方面為了不甘放棄這塊已到嘴邊的肥肉,另一方面也知來人功力不弱,不是易與之輩,故而有此一說。
  無奈來人也是一身傲骨,毫不領情,冷冷一笑,挑用說道:
  「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說不得今夕要為你們這一對狗男女耽誤片刻啦,接住!」
  右掌一圈,呼地劈出一掌。
  藍九卿睹狀臉色一變,方待張口,掌力已是近身,只得暫時將話兒忍住,儒袖一揮,一掌迎去。
  兩片掌力相接,「砰!」地一聲大震。
  年青漢子身形微微一晃,神色微微一變。
  藍九卿退了一步,心中暗震,神色極為難看地厲聲說道:
  「原來你竟是武當門下,小子,你可是紫虛老道一輩之徒?」
  年青漢子一怔,說道:「你錯了,那是我掌門師兄。」
  「掌門師兄?」藍九卿一怔變色說道:「看來你是三生門下了……」
  話鋒一頓,頗為困惑地接道:「不對啊!少爺怎未聽說三生收……」
  年青漢子冷哼一聲,接道:「你孤陋寡聞得令人可憐……」
  藍九卿嘿嘿一笑道:「小子,且與少爺閉上你那張狗嘴,武當那幾個不成氣候的小玩意兒,少爺尚未放在眼內。」
  年青漢子雙眉一挑,冷哼一聲,道:「既是如此,你且接我一招不成氣候的玩意兒。」
  身形紋風不動,右臂一圈,劃一半弧,遙空一掌擊了過去。
  藍九卿睹狀神色霍地一變,閃身道:「小子果是三生門下,連這『龍虎斬』都給你學來了,既是如此,咱們後會有期。」
  藍九卿不愧狡黠,心知自己難敵三生的獨門絕技「龍虎斬」,顧不得到口肥肉,話完一掠而去。
  年青漢子並無追擊之意,但卻滿懷詫疑地朗聲呼道:「閣下為何不把地上這個人兒帶走?」
  數十丈外,藍九卿怪笑說道:「少爺燕瘦環肥,盡多佳麗。
  這個且讓與你吧。」
  只一晃,已自沒入夜色中。
  年青漢子怔了半晌,方始緩步走向昏死過去的狄映雪。
  方走兩步,倏然駐足,雙目凝注狄映雪,微蹙劍眉地喃喃說道:「做此無恥事者,必為淫蕩下賤之人,救她做甚。」
  倏然轉身,大步而去。
  走出不到一丈,他又突然停下腳步,毅然說道:「不,我堂堂昂藏鬚眉,豈能見死不救?她雖然是個淫蕩無恥之人,但此時畢竟是亟待救援……」
  毅然轉身,大步走向狄映雪。
  俯身一探鼻息,長吁一口大氣,伸手翻轉狄映雪嬌軀。
  首先人眼簾的是狄映雪一身破碎衣衫難掩的膩脂般肌膚,看得他心頭不由怦地一跳,慌忙將暴露處為她掩上。
  伸手一拂狄映雪亂如飛蓬的滿頭秀髮,更看清楚了狄映雪那張色加八月丹楓的如花嬌靨。
  不由使他心神狂震,面色大變地失聲呼道:「啊!怎麼?
  怎麼會是映雪妹妹?」
  他恍如身置夢中,幾乎推翻了適才眼見的一切,然而冷酷的事實,適才卻又清晰地擺在他的眼前。
  半晌,他方始定過神來喃喃道:「映雪妹妹,她,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兒……不,她不會,她永遠是那麼冰清玉潔,狄氏一族的聖女,然而適才我明明……」
  至此一頓,雙眉一挑,咬牙說道:「不管如何,先救醒她再說。」
  伸手拍向狄映雪嬌軀,掌至半途,倏然撤回,苦笑說道:
  「我怎麼這麼糊塗,她稍時醒來如果發覺是被我撞見,豈不要羞愧死……」
  深蹙劍眉,怔怔地望著地上昏迷中的狄映雪。
  顯然,這位年青漢子陷人極端為難。束手無策之中。
  他望著狄映雪怔怔出神,卻未注意到狄映雪一雙長長的睫毛已經微起一陣翕動。
  半晌,他一聲長歎,就要伸手抬向狄映雪。
  突然,狄映雪呻吟一聲,嬌軀一躍而起,雙臂一張,飛快地向他撲到。
  他蹲得既近,又是驟不及防,當他心中一驚發覺時,狄映雪一雙粉臂已經牢牢地圖上他的脖子。
  嬌靨炙熱,吐氣如蘭,瘋狂地將櫻唇向他印去。
  他又驚又急,一邊掙扎,一邊輕喝說道:「映雪妹妹,是我!
  我是……」
  後面的話兒尚未出口,已被兩片炙熱溫潤櫻唇堵了回去。
  他全身如觸電般不由得一顫,心中也自一蕩,想要再喊,方一張口,一絲極細的熱流順喉而下,他只覺神智為之微微一昏。
  狄映雪摟得他緊緊地,嬌靨不住扭動,雙目慾火欲噴。
  他枉有一身絕世武功,此時卻無掙扎,也不能掙扎,因為一掙扎卻觸上狄映雪的滑潤肌膚,使他的心一陣狂跳。
  突然間,他明白了,他明白狄映雪是被什麼陰損藥物迷計了神智,但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就在他暗一咬牙,掙出一隻右手點向狄映雪昏穴之際。
  狄映雪如一條蛇般緊緊纏在他身上的嬌軀突然一扭,無巧不巧堪堪避過指鋒,他的手卻觸及她那滑潤的肌膚。
  一股電流,由右臂傳遍全身。
  緊接著他覺得另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頃刻匯合那股電流遍及全身。
  使他神智一昏,心底突然產生一種強烈慾念。
  他明白自己也吃進了那種陰損藥物。
  然而他明白畢竟太晚了。
  漸漸地他血脈賁張,如醉如癡,雙目異采越來越盛。
  漸漸地停止了掙扎,而且採取了主動……
  一雙人影緩緩倒下……
  天邊空際一抹烏雲奔電般飛馳而來,掩蔽了僅有的一片昏暗月光,也掩蔽了一切。
  大地上頓時陷入一片黝黑,黑得伸手難見五指。
  萬籟俱寂,只有一絲微的異響蕩漾空中。
  片刻之後,一切歸於靜止。
  昏暗月光,復又從雲層中透出。
  漸漸地,大地上事物隱約可見。
  就在此時,一條纖小人影劃破夜空,閃電一般向這邊奔來。
  這邊,草地上倒臥著一男一女,年輕漢子與狄映雪。
  顯然他們是睡著了,但四隻手臂仍是互相摟得緊緊地。
  驀地,那條纖小人影疾射人林,人影斂處,那是陸菱艷。
  她人目斯情,倏覺心神狂震,霍然變色,如果不是玉手掩得快,一聲驚呼險些出口。
  倏地她嬌靨紅透耳根,飛快地別過頭去,悄悄地退了出來。
  在林外停下腳步,深蹙黛眉地喃喃說道:「怎麼會是?而他們兩個又怎會在此……」
  「不!他們兩個都不是這種人,雪妹外柔內剛我知之甚稔,至於他,八位師伯的眼光也不會錯,但怎麼會做出這般糊塗事來?」
  「不對!此中必有緣故,我走不得,我要暗中弄清楚此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倏轉嬌軀,一閃又復入林。
  片刻之後,狄映雪首先幽幽醒轉。
  方一清醒,倏覺一陣涼意襲上身來,緊接著她又覺出自己身體有些異樣感覺。
  霍地坐起,一看之下,但覺腦際轟地一震,如遭霹靂當頭,狀如癡呆地怔坐當地。
  是羞!是恨!是驚!是怒!一時心頭百味俱陳。
  片刻之後,定過神來,飛快地穿好衣衫,淚如泉湧,放聲痛哭,她顯然仍未發覺身旁還躺著一個人兒。
  那年青漢子靜靜地躺在草地上,依然昏睡未醒。
  須臾,狄映雪哭得聲嘶淚竭、雙目盡赤。
  突然間,她發覺身旁躺有一個男人,她明白自己這一生就毀在這個男人,藍九卿的手中。
  她恨自己,更恨藍九卿,用足功夫,忽地一掌向那人劈去。
  但這時她那掌力顯得太以虛弱,而且未擇部位。
  饒是如此,這一掌仍然不輕,只打得那年青漢子一個滾翻,倏然醒轉。
  狄映雪一眼看清了那人面貌,心神大震,脫口呼道:「是,是你,一風哥。」
  那年青漢子此時想已發覺自己已鑄下彌天大錯,悔恨萬端,愧然垂首。
  狄映雪剎那間腦際閃電百轉,她想起了一切。她自己適才狀如瘋狂的一切,她明白是那一代色魔藍九卿害了自己,這不能怪狄一風。
  自己的一生全斷送在藍九卿手中,她已將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恨儘管恨,然而大錯已經鑄成,縱是日昇西山也難再復自己清白女兒身,縱是淘盡五湖三江之水,也難洗淨今日之恥辱!自己有何面目再去見自己心愛的人兒:柳含煙,以這個殘敗之身,以這個不清不白的女兒身。
  還有雲姑!這個卑鄙、無恥。陰狠、毒辣、淫蕩的下賤女人。
  用盡字眼,卻是無補於事,事實畢竟是冷酷無情的,自己這一生算完了。
  這是命。
  突然,狄映雪發出一陣淒厲長笑,嘶聲呼道:「這是命!這是命!天啊!我狄映雪的命為什麼那麼悲慘,那麼苦?你告訴我啊!你為什麼不說話啊,你還有眼麼?我完了!我完了!
  我的一生葬送在惡魔手裡!哈,哈,哈……」
  又是一聲淒厲長笑。
  這哪是笑?分明是一個心碎絕望人兒的哭聲。
  不錯!是哭,她一陣狂笑後,又是一陣伏首痛哭。
  悲慘淒切,令人聞之、望之,潸然淚下。
  隱身暗處的陸菱艷已哭得似淚人兒一般,只是沒有出聲,她不敢,更不能。
  狄一風倏然抬頭,睜著一對赤紅雙目,臉部肌肉抽搐著,啞聲呼道:「映雪妹妹,是我不是人,是我……」
  狄映雪瘋狂地一揮手,厲聲說道:「不要理我,我想死。」
  狄一風心神一震,倏然住口。
  狄映雪怒態一斂,苦笑說道:「一風哥,這不怪你,怪我狄映雪命苦……」
  秋一風淚水突然奪眶而出,方待張口。
  狄映雪已自說道:「一風哥,請你告訴我爹一聲,就說映雪不幸,不能……」
  狄一風神情一震,脫口呼逍:「映雪妹……」,
  狄映雪一揮手,苦笑說道:「一風哥,不要攔我,讓我說完,我已是你的人了,但這種姻緣足令你我心碎,希望你將我葬在你家墳……」
  「雪妹妹……」狄一風跪前兩步,嘶聲大呼。
  狄映雪赤紅雙目一瞪,厲聲說逍:「告訴你不要攔我,你聽見沒有?」
  狄一風神情一淒,倏然住口。
  狄映雪淒然一笑,柔聲說道:「一風哥,從今夜起我已是你的妻子啦,你不願聽自己的妻子說話?」
  狄一風道:「雪妹妹,我……」
  狄映雪一揮手,道:「一風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要說了,我只問你願不願意要我?」
  狄一風神情一震,將口數張,無言淚下。
  半晌方始一整臉色,毅然說道:「雪妹,禍雖非由我秋一風起,但大錯卻是我秋一風鑄成,不管你今後對我如何,從今夜起,你是我狄一風的妻子,只是這樣太委屈你了……」
  狄映雪淒然一笑,接道:「此時還談什麼今後?還談什麼委屈?只要你要我,我就滿足了,雖然我仍深愛著柳含煙,但我已經不配了……」
  突然一整臉色,又道:「一風哥,你要千萬記住,害了你我一生的是那無恥的雲姑與那淫惡的藍九卿……」
  隱身暗處的陸菱艷心神狂震。
  秋一風也自神色大變地失聲說道:「雪妹,你說什麼?適才那人就是武林敗類藍九卿?他和雲姑……」
  「砰」地一掌擊在地上,草皮沙石一陣飛揚,他咬牙切齒地恨恨聲說道:「該死!死該!早知道那人就是藍九卿那該死的畜牲,我豈能輕易地放過他。」
  他恨聲不絕,狄映雪卻淒然一笑,說道:「一風哥,你武功學成了麼?」
  狄一風默然點頭。
  狄映雪道:「這樣我就放心啦……」
  突然嘶聲呼道:「雲姑、藍九卿!我狄映雪縱變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舉起玉手向自己頂門擊下。









第26章
  隱身暗處的陸菱艷睹狀大驚,救援不及,一聲驚呼尚未出口。
  狄一風已自大喝一聲,飛身撲過,人未至,遙空一指點向狄映雪右臂麻穴。
  就在狄映雪右臂一軟,無力下垂之際,狄一風身形掠至,雙掌倏出,一把扣住狄映雪一雙皓腕,顫聲說道:「映雪妹妹,錯咎在我,你不能……」
  「放開我!」狄映雪突然嘶聲狂呼,猛一掙扎。
  狄一風雙掌緊緊扣住狄映雪雙腕,哪敢讓她掙開。
  狄映雪掙扎無效,伏首又是一陣痛哭。
  狄一風縱然有心慰勸,但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而且他一雙手掌也不敢放鬆一點。
  狄映雪倏止哭泣,突然抬起蓬亂螓首,瞪著一雙赤紅妙目,怒聲說道:「一風哥,雖然我已是你的妻子,但你卻不能這麼對待我,你要是再不放開,我便嚼舌自絕。」
  狄一風聞言睹狀,心中不由一懍,黯然說道:「雪妹,就是因為你現在是我的妻子,我不忍讓你尋死,何況錯咎在我,你如堅欲自絕,我也不願獨生,讓我先你而去罷。」
  說完,淒然一笑,鬆開右手,疾向自己頂門抬去。
  「一風哥!」狄映雪一聲狂呼,右掌一揮,硬向狄一風右臂撞去。
  狄一風一條右臂竟吃狄映雪情急之下的全力一擊,撞得向後一蕩,狄映雪玉手倏伸,趁勢反而扣住狄一風右腕。
  秋一風苦笑流淚說道:「雪妹,你這是何苦,我死有餘辜,你又何必攔我?」
  狄映雪道:「你不能死。」
  秋一風道:「雪妹尚且能死,何況我狄一風?」
  狄映雪感動得流淚說道:「一風哥,你難道不想為自己的妻子報仇麼?」
  「想!而且我要誓除這一對狗男女!」狄一風猛一點頭,咬牙狠聲說道:「但是,雪妹妹要認清一點,你是失身於我,藍九卿卻未佔得一絲便宜,你之所以痛心者,乃在於藍九卿之卑鄙無恥及無望與柳少俠締結連理,使你一顆深愛柳少俠的心付諸東流而已,如今大錯既已鑄成,尋死於事無補,反使親病仇快,你既已承認是我狄一風的妻子,你我二人更是不必尋死,雖然我狄一風自知與柳少俠相差無殊螢火之與中天皓月,辱沒委屈了雪妹,但我此生願竭力做一個好丈夫,這固然是我的本份,但未嘗不無彌補我心中引為終生的歉疚,何況你我一死,不能看見,更不能使那一對狗男女伏誅你我自己手下,我拙於言辭,但句句出自肺腑,但請雪妹三思。」
  一番話兒聽得狄映雪神色連變,心中百味俱陳,垂首默然,做聲不得。
  狄一風心中一急,面色一整,軒眉又說道:「雪妹放心,設若我秋一風日後有負雪妹,叫我死……」
  「風哥!」狄映雪一聲悲呼,玉手倏抬,輕輕地堵住了狄一風的嘴,黯然說道:「你不必發誓,我們自小一塊兒長大,難道我還不知你的為人?不過……」
  狄一風淒然一笑,說道:「雪妹,你也不要說了,我知道你仍愛著柳少俠,只要你能答應我不死,我狄一風不會介意這點,承蒙雪妹委身相許,秋一風已感畢生榮寵,更何況我得來不義,滿腹歉疚。」
  狄映雪入耳此言,嬌軀一顫,流淚說道:「風哥,你,這是何苦,憑你的人材……」
  「雪妹!」秋一風突然沉聲說道:「你怎麼說出這種話兒來?
  我……」
  「風哥!」狄映雪淒然一笑,說道:「不要說啦,我今生今世已是你的妻子,我答應你就是了。」
  狄一風神情一震,忽地躍起,又忽地跪下,激動異常地流淚道:「雪妹,我既難受又高興,不知說些什麼好,我……」
  狄映雪苦笑道:「什麼都不要說,我都明白,我想過了我該活下去,為了親人也為了仇人,我自知福薄比不上幾位姐姐,我雖然深愛柳少俠的一顆心不比她們任何一人為差,但我卻不配,風哥,這幾句話兒希望你不要見怪,我也不一定配得上你,只是造物弄人,叫我說什麼?」
  狄一風忙道:「雪妹,在這種情形下,對我來說,我已感到天大的滿足,我怎會見怪,又怎能見怪,我也更不敢見怪。」
  話鋒微頓,肅然又道:「事到如今,雪妹也不必多說,狄一
  風有自知之明,配與不配,盡在心中。」
  狄映雪黯然一歎,默然無言。
  半晌方始突然說道:「風哥,事已至今,我也不願多說什麼,也無他求,只是有一個願望,希你能成全我。」
  狄一風點頭,忙道:「雪妹請說,狄一風無不唯命是從。」
  狄映雪淒然一笑,說道:「我們已是夫妻,還談什麼命不命的……」
  面上一陣抽搐,一歎接道:「這件事足令一般人難堪欲絕,但我想你不致於此,我希望你能讓我半年後到黃山偷偷地再看他一眼,然後我們再找個隱密處終了此生,我不願再見任何人。」
  狄一風微一點頭,肅然說道:「雪妹說得不錯,這件事的確能令一般人難堪,但我狄一風並不介意,而且我認為這是應該的,我不但處之泰然,甚至對雪妹這種至情至聖的做法深感欣慰與敬愛,因為我深信雪妹有一天會以這種深情對我。」
  狄映雪神情一震,感激得失聲痛哭,半晌方始收淚,拉著狄一風緩緩站起,一歎說道:「得夫如此,狄映雪夫復何求?我們走吧。」
  狄一風一怔說道:「雪妹,我們上哪兒去?」
  狄映雪道:「藍九卿與雲姑那一對卑鄙陰狠的畜牲在哪兒,我們就追到哪兒。」
  「對!」狄一風目射神光,劍眉雙挑地狠聲說道:「這兩個畜牲在哪兒我們就追到哪兒,哪怕是天涯海角,我們也絕不能讓他們逃出手去,我要誓把他們兩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雪妹,走。」
  「慢點!」狄映雪突然說道:「雪妹,怎麼?」狄一風一怔問道。
  狄映雪微一搖頭,神情痛苦地說道:「風哥,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要對你說一句話兒。」
  狄一風訝然說道:「什麼話兒?雪妹請說。」
  狄映雪淡淡說道:「我想告訴你,我們只找藍九卿,但要放過雲姑。」
  狄一風大感意外,訝然欲絕地道:「雪妹是說放過雲姑?
  為什麼?難道她……」
  狄映雪一揮手道:「雲姑雖然這樣害我,雖然我恨她,但我卻不能殺她,因為我相信她本性善良,終必有一天她會悔悟的,而且徐爺爺待我又是那麼好,我不忍讓徐爺爺傷心。」
  狄一風望著秋映雪隱透聖潔光輝的嬌靨,半晌方始一歎說道:「雪妹,和你一比,我覺得自己恍如滄海一粟,太渺小了,雲站設若知道你這片用心,豈不愧煞!好!我依你。」
  狄映雪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為徐爺爺著想,何必一定要她知道,我們走吧。」
  纖纖玉手,扶著狄一風肩頭,不勝嬌弱地緩緩離去。
  漸去漸遠,漸漸地消失在夜色中。
  陸菱艷隱身暗處,一直望著二人背影消失,方始緩步悵然出林。
  嬌靨淚痕未乾,仰望昏暗鉤月,迷茫夜色,喃喃說道:「不錯!她得夫如此,夫復何求!而他得妻如此,還要何求?看來
  不是她無福,而是含煙無福……」
  「白雲蒼狗,世間的變化太大啦,造物弄人,一些不差。」
  「這到底是喜劇呢?還是悲劇?兩者都是、兩者又都不是!拆散了這一面,卻成全另外的一對……」
  「雪妹妹太偉大啦,她能寬恕了雲姑,假如是我,我能麼
  「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只有我一個人,我應該將它永埋心中麼……不!我要為他們作證,證明他們是無辜的!的確,他們是無辜的,這是天意,這是冥冥中的安排……」
  「唉!他們走了,我也該走了,我祝福他們二位白首偕老、後福無窮。」
  「我要趁這幾個月的時間,找那藍九卿替他們出這口氣,不能再讓這該死的畜牲留在世上,繼續作孽,我非要將他除去不可……」
  又是一聲輕歎起處,陸菱艷身形已渺,夜空中仍繚繞著這聲令人鼻酸的長歎。
  夜色漸退,東方天際已泛魚肚閂
  晨曦由一片淡淡的雲層中透射而出
  大地上的萬物也自漸漸地浴在這一片柔和的晨曦中。
  汴梁城郊,六出玲瓏的鐵塔之中,緩步走出一男一女。
  男的一襲藍色儒衫,舉止頗為瀟灑,然而神情卻顯得有點陰狠狡黠。
  女的身著一襲大紅緊身衣褲,舉止輕佻放蕩、神情妖媚冶蕩。
  這一男一女正是那一代色魔風流郎君藍九卿,與那蛇蠍心腸的雲姑。
  雲姑一臉不高興神色地走在前面。
  藍九卿卻是一副嬉皮笑臉地緊跟在後。
  但聞藍九卿嘿嘿一笑,道:「雲站幹什麼生那麼大氣嘛,下次……」
  雲姑倏然轉身,挑眉說道:「下次?你還想下次?人海茫茫,好不容易地鬼使神差讓那兩個丫頭撞人我們手中,我又費盡心思地將陸丫頭騙了出來,你卻輕而易舉地讓一個不知名的年輕後生將人救去,虧你還是技出陰山門下,怎麼這般沒用!如今可好,那兩個丫頭必已醒悟,還談什麼下次。」
  一仰首,氣呼呼地疾步走去。
  藍九卿望著她那如風擺柳般的扭晃腰肢,搖頭一笑,說道:「雲妹,我看你大概是氣昏了頭了,不錯,這一回我得而復失,我雖不承認栽在那小於手中,但我在你面前認輸就是,但是你不要忘了,跑了這兩個丫頭,還有另兩個丫頭,咱們照樣換湯不換藥地對付另外兩個,你急些什麼呢?」
  雲姑冷哼一聲,憤然說道:「我豈不知道還有另兩個丫頭,但是我問你,人海茫茫、宇內遼闊,你上哪兒去找她們?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她們?」
  藍九卿微微一笑,道:「問得好,那麼我也要問問你,在我們未碰上這兩個丫頭以前,你能預先想像到我們會在這汴梁城內的『相國寺』中碰上她們麼?」
  雲姑一怔,道:「這,這……」
  「這什麼?」藍九卿一笑說道:「世間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既然有了一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能擔保就不會再有第二次麼?」
  雲姑冷哼一聲,道:「對啦!世間事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你敢擔保就必會有第二次麼?」
  藍九卿道:「機會均等,一半一半,在事情未發生前,誰也無法未卜先知,不過我有一個預感,第二次很快地就會發生在我們眼前。」
  「預感?虧你說得出口!我再問你,設若在我們尚未遇到那兩個丫頭之前,人家已經先行會合,你又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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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57:32 |只看該作者
  藍九卿聞言不由一怔,暗忖道:「好厲害的一張小嘴兒!」
  半晌方始窘迫一笑,說道:「那算我們倒霉,她們時運亨通
  雲姑聞言哭笑不得,只恨得牙癢癢地,跺足,說道:「你這死鬼真是,真是,我真拿你沒辦法,我恨死你啦!」
  藍九卿嘿嘿一笑,道:「是麼?不過我好像記得昨夜在那鐵塔之內,你還說愛死了我呢。」
  「死鬼!你,你再說。」雲始倏然轉身,嬌靨飛紅,無限嬌羞跺足道:「人家都快氣死了,你還有心在這兒裝瘋說笑。」
  「人家?」藍九卿哈哈一笑,道:「既是人家,吹皺一池春水,干你何事?」
  雲始又急又氣,啼笑皆非,櫻口數張,卻是無言以對。
  藍九卿心知玩笑該適可而止了,微微一笑道:「雲妹,玩笑歸玩笑,正經是正經,設若真的那幾個丫頭時運亨通,我們一時確也無可奈何,不過我另有一著殺手在後,我有把握半年之後,黃山絕頂把她們一網打盡,使你稱心快意。」
  雲姑冷哼一聲道:「我又不是三歲孩童。」
  藍九卿雙臂一攤,雙肩一聳,一副無可奈何地神態說道:
  「信不信由你,何不拭目以待半年之後?」
  雲姑沉吟半晌方始說道:「什麼殺手,你且說說看?」
  藍九卿道:「你既不信,還說它做甚。」
  「死鬼!」雲姑媚眼一瞪說道:「你倒是拿喬兒了啊!快說吧,我都快急死啦。」
  「怎麼又急了?」藍九卿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道:「法不傳六耳,你且附耳上來。」
  雲姑聞言猶以為他又在弄什麼玄虛,但卻又心急知道他到底有何錦囊妙計,能使自己稱心快意,半信半疑之下,只得扭動著腰肢,依育走了過來。
  藍九卿得意一笑,附在雲姑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這幾句話兒只聽得雲姑神色剎那數變,竟身不由主地打了一個寒噤,暗暗一懍,忖道:「此人真個陰狠毒辣,舉世難覓,也虧得碰上這麼一個外表俊俏、內裡陰毒的人兒,否則單憑自己還真難以如願。」
  不由雀躍地嬌笑說道:「死鬼,既有如此妙計,你為何不早說,害得我空自著急氣恨了大半天?」
  藍九卿聞言苦笑說道:「我的觀音菩薩,你什麼時候又容得我開口了呢?」
  雲姑嬌笑一聲,媚眼一膘,無限妖媚地嬌聲道:「你這個人兒真是既令人受極又令人恨極,看不出你還真有一手兒。」
  藍九卿嘿嘿一笑,揚眉說道:「我的玩藝兒多得很,日後你慢慢地就能體驗得到……」
  話鋒一頓,一笑又道:「說真的,雲妹,你看我這著棋兒下得怎麼樣?」
  雲姑笑道:「陰狠毒辣,舉世無匹。」
  藍九卿道:「好啊,你居然不識好人心,這還不全是為了使你稱心如意。」
  雲姑媚笑說道:「怎麼?你敢是認為我形容得過火?」
  藍九卿獰笑說道:「過火?我還嫌不夠呢。半年之後我要使那黃山絕頂,頃刻之間變為人間地獄、羅剎屠場,這不過是易如反掌吹灰,到那時,宇內唯我獨尊,咱們兩個大可縱橫宇內、脾脫武林。」
  雲姑心中暗自一懍,揚眉嬌笑說道:「好毒!毒得令人可怕。」
  「毒麼?」藍九卿得意一笑,揚眉道:「一半由於你,一半為了我,我早說過,咱們兩個,一個蛇蠍淫娃,一個狠心書生,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雲姑笑道:「看來你對我瞭解得蠻深的。」
  「哪個自然!」藍九卿得意一笑道:「有道是:『不近其人,不知其心。』我們兩個卻是近得不能再近了。」
  雲姑淡淡一笑,突然說道:「你適才說我們如願以償之後,要和我聯袂攜手縱橫字內,這可是言出由衷的話兒?」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麼?你難道不相信?」
  雲姑嬌笑一聲道:「到了那時,燕瘦環肥,俯拾皆是,你還要我麼?」
  藍九卿倏覺臉上一熱,乾笑一聲,忙道:「雲姑說得不錯,到那時,我更可為所欲為,不過我敢說,放眼宇內再找不出像你這般……」
  雲姑一笑接道:「你就為了這一點麼?」
  藍九卿雙眉一軒,莊容說道:「雲妹,實不相瞞,藍九卿名號『風流書生』,卻也更是不折不扣、舉世皆知的色魔,但自長安見著雲妹之後,我便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以前我從未和女人結伴過三天,這也許就是所謂緣份吧。」
  雲姑不愧心智深沉;儘管她此時心中已為這句誠懇溢於言表的話兒所感動,但表面上卻不露一絲痕跡,只是嬌笑依然地揚眉說道:「真的麼?」
  藍九卿毅然說道:「日後我若有負雲妹,叫我死……」
  雲姑咯咯一笑道:「你又何必這麼認真?我相信你不會負我就是,我問你,假如我愛上了別人,棄你而去呢?」
  藍九卿神情一變,目中凶光一閃地狠聲說道:「那很簡單,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手刃掌下,然後我再做劍自刎。」
  藍九卿雖然淫邪好色,對往日那些難以數計的女人棄若敝展,不料獨對這天生淫娃的雲站卻動了真情。
  雲姑雖然是有心相試,聞言見狀,心中倍感安慰之餘,卻也不由泛起一絲寒意。
  咯咯一笑,媚眼流波地嬌聲說道:「別老是這副吃人神態好不好?怪怕人的,我哪捨得離開你這冤家,我是逗著你玩兒的。」
  藍九卿凶態一斂,雙眉一軒,方待說話。
  雲姑已自笑容一斂地蹙眉說道:「玩笑歸玩笑,正經歸正經,不知怎地,我老是害怕,總覺得像我們這種姻緣結合,難以久長」
  藍九卿一怔,失笑說道:「雲妹怎會有這樣荒謬想法?只要我倆永愛不渝,我倒覺得我們定能白首偕老,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力量能分開我們。」
  雲姑蕩態盡掃,幽幽說道:「你難道忘了那張簽兒的最後兩句了麼?」
  藍九卿心中一震,半晌方始強笑道:「雲妹妹今兒是怎麼啦?豈不聞『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荒謬無憑的東西,怎能信以為真?看來我實在不該讓你進去抽什麼簽兒。」
  雲姑默然半晌,突然面上淒容盡掃,妖媚盡復地嬌笑說道:「曹阿瞞在橫溯賦詩時說得好:『人生幾何,對酒當歌。』今朝有酒今朝醉,過完一天是一天,談這些徒亂人意干甚,咱們還是改變個話題吧。」
  藍九卿勉強一笑,並未說話。
  雲姑話鋒微頓之後,又道:「卿哥,半年之後,黃山絕頂你要安排你那著妙計之際,有一件事兒可要先行注意。」
  藍九卿道:「什麼事兒?」
  雲姑道:「卿哥不是預備要將那些人不分正邪地一網打盡麼?」
  藍九卿點頭道:「這個自然,我是一個也不放過,有道是: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又道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為了你我今後,只好委屈他們一點兒啦。」
  雲姑揚眉說道:「卿哥當真是一個都不放過?」
  藍九卿呆了一呆,道:「怎麼?雲妹莫非認為不妥?」
  雲姑一笑說道:「豈止不妥,我看你簡直是有些糊塗。」
  藍九卿又是一呆,方待說話。
  雲姑細眉一軒,又道:「你可忘了我爺爺也跟他們在一起。」
  藍九卿一怔失笑道:「雲妹說我糊塗,我看你倒是真的有些糊塗,你想我會把你爺爺也算在內麼?」
  雲姑呆了一呆,道:「你雖然不會把我爺爺也算在內,但屆時黃山絕頂,正邪雲集,我想不出有什麼法兒能使他老人家單單倖免。」
  藍九卿輕笑一聲,搖頭道:「我看雲妹你今日委實有失常態,你往日那超人智慧何處去了?不錯,屆時誠如雲妹所說正邪雲集,而我這條計兒又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只要登上黃山絕頂,就是飛鳥也難逃劫數,要說有哪一個想倖免於難,那無異是癡人說夢,但是我既然想出這招兒絕計,我自然有使你爺爺置身其外的萬全之策。」
  雲姑思忖半晌,仍自蹙眉說道:「我仍是想不出你這萬全之策是怎樣地萬全,又是怎樣地使我爺爺置身事外。」
  藍九卿道:「想來不易,但說穿了不值一文錢,那就是在你
  爺爺尚未登黃山之前就把他請了過來。」
  雲姑茫然說道:「請到哪裡?」
  藍九卿道:「當然是請到我們的隱身之處。」
  「怎麼?」雲姑訝然說道:「難道我們屆時也要身臨其境?」
  藍九卿點頭獰笑說道:「這個自然!我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個慘號連聲、血肉模糊地在我們面前倒下去。」
  雲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強笑說道:「『你以為我們可以隱身何處?」
  藍九卿得意笑道:「黃山絕頂我前後攀登已不下百次,這個地方就在離他們不到百丈之處,隱密c極、神鬼難察,放眼宇內除了我監九卿外,敢誇絕無第ˍ二人知曉。」
  雲姑蹙眉說道:「你就這麼自信?」
  藍九卿點頭說道:「當然。」
  「安全麼?」
  「絕對安全。」
  雲姑下意識地輕吁一口大氣,道:「那我就放心啦。」
  藍九卿揚眉笑道:「雲妹怎地如此膽小,難道說我還會謀人不顧己?」
  雲妹道:「你且莫笑我膽小,先問問你自己那條陰狠歹毒、舉世無匹的計兒罷,不只是我,放眼宇內恐怕沒有一人能入耳此計不心驚膽顫的。」
  藍幾卿獰笑一聲道:「你難道忘了我適才說過『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雲姑由衷地點頭說道:「不錯!無毒不文大,看來我這『蛇蠍』二字望塵難及。」
  藍九卿道:「豈敢,我倒以為是『物以類聚』,不是冤家不聚頭。」
  「好比喻!」雲姑輕哼一聲道:「這時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藍九卿笑道:「你不是說過,找點兒輕鬆的談談麼?」
  雲姑道:「話題令人心涼膽顫、不寒而慄,這叫輕鬆?恐怕普天之下只有你才認為是。」
  藍九卿嘿嘿一笑,方待說話。
  雲姑一擺手,蹙眉說道:「好了!現在你且說說你預備如何地將我爺爺請了過來?」
  藍九卿道:「你大概以為你爺爺和他們寸步不離,深感困惑。」
  雲姑點頭說道:「不錯,讓你猜中了,你少賣弄了,快點兒說吧。」
  藍九卿微微一笑道:「豈敢,在女諸葛面前我豈敢班門並斧,夫子門前賣文?」
  雲姑雙眉一軒,道:「你大概是成心讓我不理你?」
  藍九卿一笑忙道:「玩笑歸玩笑,這件事兒要在那四個丫頭未會合你爺爺和那仲孫玉之前必先辦妥。」
  「我明白!」雲姑嬌笑說道:「你敢是又想故技重施,不過這次對像卻是我爺爺。」
  藍九卿呆了一呆,點頭說道:「不錯,確是故技重施,由你把你爺爺引過來。」
  雲姑搖頭道:「不成,這條計兒對我爺爺行不通。」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見得?」
  雲姑蹙眉說道:「縱使我爺爺能跟我走,但那只能矇騙他一時,俟他發覺我跟你在一起,進一步發覺我們的用心後,他不但會一怒而去,甚至會把我擊斃掌下。」
  藍九卿道:「這個我早想到了,屆時只怕要委屈你爺爺一會兒啦」
  雲姑自然明白他這「委屈」二字做何解釋,微一搖頭,道:
  「仍是不妥,事後呢,你總不能讓我爺爺永遠昏迷不醒呀?」
  藍九卿道:「這也容易,事後木已成舟,事情既已經發生,諒他不會再怎麼樣,就是會怎麼樣,為了你,我願意向他老人家長跪請罪。」
  「設若我爺爺真的對你下手呢?」
  藍九卿一笑說道:「你又槽懂了;我難道不會躲麼?」
  雲姑沉吟半晌,依然蹙眉說道:「雖然如此,我仍覺不甚妥當,但也只好如此啦!可是你別忘了和我爺爺在一起的是足智多謀的仲孫玉,他那一雙眼睛直能洞察別人肺腑。」
  藍九卿揚眉一笑,說道:「雲妹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區區一個糟老頭子,何足懼哉,屆時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雲姑仍不放心地將一雙媚眼深注藍九卿一眼,道:「你有萬全把握麼?」
  藍九卿道:「放眼寰宇,除f那幾個老鬼及柳含煙使我頗感束手外,其他的人見著藍九卿無不望風逃竄、魂飛魄散。」
  他這句話兒說得不錯,事實確是如此。
  雲姑卻雙眉一揚,冷冷說道:「你最好先別以此自滿,昨夜那事應該已使你提高警惕、減少驕傲。」
  藍九卿倏感臉上一熱,頓時默然,半晌,方自頗為窘迫地一笑,說道:「昨夜之事,那是因為……」
  至此倏然住口,他怎能說出自己昨夜那禽獸不如的行為。
  雲姑將一雙媚目凝注藍九卿片刻,突然微微一笑,說道:
  「卿哥,你可不許瞞我,昨夜你面對那麼一個嬌靨絕倫的美人胎兒、溫香軟玉在抱,你真的未動心麼?」
  藍九卿半晌方始強笑說道:「雲妹說哪裡話來,你難道忘了我適才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話兒麼?
  我已誠意做雲妹裙下之臣,你又何必吃此毫無道理的飛醋?
  再說那丫頭又是你心中極厭恨的人兒……」
  雲姑突然妙目一紅,幽幽說道:「我已不顧一切地將我整個人兒交給你了,希望你今後的行為,不管我在身邊與否,但憑良心,我也不敢過於奢望什麼,只希望能和你白首偕老,過這一輩子。」
  一番話兒聽得藍九卿居然又慚愧又感動滿面地,一把摟過雲姑嬌軀,無限愛憐地說道:「雲妹,藍九卿素性淫蕩無德無能,竟蒙你如此垂愛,我還有什麼可說,一俟黃山事了,我便即收斂往情,做一個平凡的人兒,遠離江湖,找個風景佳幽的隱密之處,陪著你恩愛度此一生。」
  一個惡行滿身、罪孽深重的一代色魔,想不到被這孽緣結合的雲姑,一番出自肺腑的真誠之言,感動得竟有悔改之意,這不謂不算奇跡,不謂不是天意。
  可惜他不是即刻放下屠刀、馬上偕同雲姑遠離江湖,如果
  是,那真可能就此消彌災劫、後福無窮。
  其實,每個女人只要她是出自真心的愛上一個人,並且已有了夫妻關係,都會如此,因為她已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自己心愛的人兒身上,更何況雲站原是一個性本善,有靈性的女人!如今的一切作為,只不過是魔障纏身,靈智蒙蔽,迷茫一時罷啦。
  雲姑自然被藍九卿這句出自肺腑的真心語所感動,將一個如綿的嬌軀,緊緊地依偎在藍九卿懷中,芳心中感到無限地甜蜜、滿足與安慰。
  這一雙頃刻之間刀乎判若兩人的人兒,沉醉在愛的甜蜜裡,半晌雲姑方始緩緩地將嬌軀挪離藍九卿懷中,突然嬌靨一紅,無限嬌羞地道:「卿哥,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兒,你,你可不許笑我。」
  藍九卿一怔說道:「什麼事兒?雲妹,你且說說看。」
  雲姑道:「你可不許笑我啊。」
  藍九卿忙道:「這個自然,雲妹也該知道我不會。」
  雲姑輕咬一下朱唇,櫻口一張,但突然嬌靨一紅,垂下螓首。
  半晌方始欲言又止,無限嬌羞地抬起螓首,附在藍九卿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兒。
  話完,又突然嚶嚀一聲,埋首在藍九卿懷中。
  藍九卿呆了半晌,方始驚喜欲絕連搖雲姑嬌軀,失聲呼道:「雲妹,真的,雲妹,雲妹,我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突然臉色一黯,輕歎一聲,喃喃地說道:「看來黃山事了我一定要洗手改過,遠離武林是非了,為了雲妹,也為了我們未來的孩子……」








第27章
  滄海浴日,金輪晃漾,奇景天成,蔚為壯觀。
  這是文人筆下的泰山日出。
  泰山世稱東嶽,形勝而氣象萬千。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
  它那森嚴景象委實稱得上:「青分齊魯,氣壓恆嵩。」
  泰山在宇內諸名山之中,並不為高,然而它卻一向被人稱作四岳所宗而有「岱宗」之雅號。
  再者,歷代帝王多來此封禪,於是它便成了世人心目中唯一「崇高偉大」的象徵。
  這天日還未亮,東嶽之下星飛丸彈,迅疾閃電地飄來兩條纖小人影。
  這兩條纖小人影方抵岱宗坡便自倏然剎住如電身形,人影斂處,如銀月色下,現出兩位身材啊娜、風華絕代的年輕佳人。
  她們俱是一般地背插長劍、一身勁裝,但左邊一位年稍長者,裡在嬌軀上的是一襲綵衣,而右邊那位年紀較輕者,則是一襲紫衣。
  正是那「飛天彩風」仲孫雙成、「雲裳紫鳳」王寒梅二位姑娘!她們北上尋找雲姑去了,此刻聯袂至這東嶽之下做甚?
  但見仲孫雙成半轉螓首,妙目流波地一注身邊蛾眉輕鎖的王寒梅,嫣然一笑,說道:「梅妹妹,至此你可以把那兩道眉兒展一展了吧?別煞風景,咱們既然要來此一賞日出奇景,就乾脆先把那些徒亂人意的瑣事兒暫時置諸腦後,痛痛快快地遊覽一番!好不?」
  王寒梅淡淡一笑,蛾眉稍解,但仍是頗為憂慮地道:『「成姐,不是小妹整日裡悶悶不樂,咱們這些日來幾乎跑遍北五省,雲姑蹤跡依然渺茫,我真擔心她會出什差錯,再說她是由咱們華山出去的,說起來我們不無責任與不安,設若她真的有什差錯,徐爺爺面前……」
  仲孫雙成微蹙眉,佯嗔道:「梅妹你也真是,雲姑那麼大個人了,雖說令人擔心,但未必會出甚差錯,再說這次出來找尋她的又不單是我們二人,說不定徐爺爺和艷妹她們早碰上她了也未可知,何況咱們此次乃是順便登臨,明日仍是一邊尋找她,一邊趕往對梁,你又何必掃人興頭,快些走吧,再遲一刻誤了日出,豈不徒勞往返,令人遺憾。」
  王寒梅無可奈何地一笑說道:「成姐委實樂觀的可以,你不要以為雲姑業已成年,而且心智深沉,須知女孩兒家越是這樣兒就越令人擔心,再說她的江湖經驗、武學功力僅是遠不及成姐,以成姐你,昔日都險些……」
  「你再說!」仲孫雙成陡感嬌靨一陣臊熱,忙地橋嗅說道:
  「你再說,看我不撕破你那張小嘴才怪。」
  話鋒一頓,蓮足一跺,狠聲說道:「藍九卿那畜牲下次若被我遇上,我不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才怪!哎呀!不說了,
  快走吧。」
  王寒梅睹狀失笑說道:「我可是初登泰山,路徑一些也不熟,你我姐妹倆不要迷途岱岳,困在山中……」
  話猶未完,仲孫雙成黛眉雙揚一笑接道:「閣下的膽兒也太小了點兒,我既堅邀你來此登臨覽勝,自然成竹在胸,還會讓你困在泰山不成,跟我走吧。」
  倏伸玉手,一把拉起王寒梅柔荑,如躍飛登。
  二人俱為內家一流好手,又在盡展身形的情況,月色裡,直如兩縷輕煙,經「一天門」人盤道,再上「日紅門」、「萬仙棲」、「天母官」,直至「經石峪」方始停下身形!
  「經石峪」,其地平廣,大有數畝,不下蘇州虎丘之千人石。
  二女俏立峪上,衣袂秀髮迎著晚風吹拂飄揚,再加上那絕代風華,在月光下直如仙女降臨岱宗。
  仲孫雙成纖手一掠鬢邊飛舞秀髮,指著「經石峪」上斗大蒼勁的隸書「金剛經」三字,道:
  「梅妹,這三個字兒,據考是北齊武平間梁文令界於椿所書,這三字雖明晰可見,但那金剛經卻因年久字跡侵蝕毀損,至今只剩下二百多字,這等古跡若長此下去,若干年後只怕會全部湮滅,實在可惜。」
  言下大有無限感慨之意。
  王寒梅順著仲孫雙成玉手指處望去,但見附近山壁上有一條小小的水簾瀑布,瀑布經石上流瀉,因之字跡被侵蝕,毀損頗多,隱約地可以看出行行字跡,微微一笑,說道:「可惜岱岳不是我們私產,要不然我們倒要好好設法保護保護。」
  仲孫雙成也不答話,只是佯嘻地白了王寒梅一眼,拉著她的手兒由「回馬嶺」,登上「二天門」。
  這段石級就峭壁鑿成,形勢陡險,常人行來甚為艱苦,然仲孫雙成、王寒梅二人卻未將之放在心上,一路飛馳而上。
  轉瞬已抵一處,山勢陡削,險勢天生,月光下看來景色清絕幽雅。
  巖之上懸空掛一條匹練般白瀑,噴珠戛玉、聲光俱美!
  仲孫雙成道:「梅妹,你看,此處名喚『御帳坪』,上面那五株俊拔秀挺的古松即是所謂『五大夫松』,相傳曾是一代暴君秦始皇避雨之地……」
  「我知道!」王寒梅一笑接道:「泰山之上老松蒼鬱,風寒濤沸,密翠千重,『五大夫松』尤為著名,可是?」
  仲孫雙成嬌笑說道:「看來你深得藏拙三昧,胸中浩大淵博,你卻深藏不露,你說你該當何罪?」
  王寒梅笑道:「仲孫伯父名揚宇內,胸羅之強無人可望項背,號稱絕代奇才,成姐你家學淵源……」
  仲孫雙成輕哼一聲,道:「你敢損我。」
  王寒梅笑道:「小妹哪敢,不過自比螢火而已。」
  仲孫雙成笑道:「『滿而不溢』此即是也,看來你對謙虛一道也是爐火純青。」
  王寒梅微微一笑,方待再說。
  仲孫雙成已自拉起她的玉手,嬌笑說道:「女學士,你就少說點兒吧,時間不多,走吧。」
  拉起王寒梅如飛而上。
  四川峨嵋,號稱」秀甲九州高逾五嶽」,其石階卻遠不及泰山為長。
  自「二天門」至「南天門」,直上六千七百餘級,仰看有如懸空「天梯」,上接蒼穹,煙雲縹緲間更有一道紅牆,一重黃門,此即世俗傳說之「凌霄寶殿」。
  二女攜手俏立「南天門」外,放眼遠眺,仲孫雙成不由歎道:「臨巔振衣,蕩胸怡眥,大有遺世獨立、羽化登仙之概,一俟江湖恩怨消了,卸去一身俗事,我們大可與含煙築廬此處,朝望行雲,暮……」
  王寒梅突然一聲輕歎。
  仲孫雙成呆了一呆,倏然住日,白了王寒梅一眼,佯嗔道:
  「歎什麼?這難道不是你腹中的話兒?」
  王寒梅嬌靨一熱,道:「彼此心照不宣,何必要問,我只擔心我們這美好的心願是否有實現的一天。」
  仲孫雙成一怔,笑容倏斂,道:「你是說含煙?」
  王寒梅微點螓首,蹙眉說道:「像他這樣無緣無故地對咱們姐妹避不見面,成姐你難道放得了心?」
  仲孫雙成默然半晌,方始說道:「放不了心又將如何?咱們姐妹可說已是對他情至義盡,他卻……」
  喟然一歎,又道:「其實這也難怪他對咱們這樣,昔日『北邙』之事,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巨大打擊,尤其是他,要不然他不會不顧一切地投身深淵、企圖自絕,而後他雖大難不死,但卻萬念俱灰,咱們姐妹之中卻又先後加人了雪妹妹和雲姑,他自感師仇未報,情孽深重,自然就會……」
  王寒梅聽得神色連變,終於忍不住說道:「成姐何以知道的如此清楚?」
  仲孫雙成嬌靨上掠過一絲勉強的笑意,道:「這道理咱們姐妹都能悟出,你是此中之一,又何必問我,你認為我說得不對麼?」
  王寒梅微一抬頭道:「我也曾這麼想過,不過這只是好的一面。」
  仲孫雙成莊容說道:「梅妹,我們都深愛著他,我們也都該相信他,事實上不可能有壞的一面。」
  王寒梅道:「不錯,我們都深愛著他,此生此世我們也不能沒有他,唯其如此,我才更為惶恐憂慮。」
  仲孫雙成說道:「既是前生注定姻緣,我們就無須惶恐,不是前生注定姻緣,我們更無須惶恐,梅妹以為然否?」
 王寒梅點頭說道:「我懂,我更知道,但我已深陷情海、不克自拔;此生如若無望,但求青燈貝葉,老死荒山,我也以為成姐必然做如是想。」
  仲孫雙成道:「何止是我,幾天下有情人亦復如是,不過我卻認為梅妹這『不克自拔』四個字兒錯了。」
  王寒梅道:「怎麼?」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我以為深陷情海,不必自拔,最好愈陷愈深,縱是永淪底層,我也付之若飴,因為當初是我們自己走向情海。」
  王寒梅茫然說道:「成姐話兒玄奧,我一時難以體會。」
  仲孫雙成道:「這道理只可意會,不能言傳,因為,愛本來
  就是一種玄之又玄、極為微妙的東西,看不見,也摸不到,但在兩個彼此互愛的人兒心中,卻是感覺的清晰已極,你比我早認識含煙,但我卻比你癡長几春,慢慢地你自會明』白個中道理,用不著任何人詳加解釋。」王寒梅默然垂首,但旋即又抬起螓首,幽幽地說道:「成姐以為即將來臨的黃山之會如何?」
  仲孫雙成道:「梅妹的意思是指含煙?」
  王寒梅默然點頭。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梅妹可記得師父臨去之前所叮嚀的話兒?」
  王寒梅道:「記得,但成姐應該深諳含煙的性情。」
  仲孫雙成道:「你以為他敢違拗五位師父及三位師叔的意思?黃山事了,不顧我們地掉頭而去?」
  王寒梅道:「他若不敢,他早該來見我們了。」
  仲孫雙成道:「不錯,他若不敢他是該早來見我們了,但是你可知道,八位老人家心中的打算?」
  王寒梅道:「我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除了用武力迫他就範外,似乎沒有別的法子。」
  仲孫雙成道:「梅妹你又錯了,你當知他一身傲骨,不是武力所能迫退的,同時恐怕八位老人家也不是他的對手。」
王寒梅呆了一呆道:「成姐以為他敢和八位老人家動手?」
  仲孫雙成道:「他不敢,更不會,但出手自衛總可以,逃避更可以,而且柳伯伯的『天龍身法』冠絕宇內。」
  王寒梅呆了半晌,方始說道:「成姐以為他會逃?」
  仲孫雙成失笑說道:「逃字很難聽,不如說他飄然而去。」
  王寒梅黛眉一挑道:「我們又不是蛇蠍,更不是無鹽嫫母。」
  仲孫雙成道:「這句話更難聽,不過也許他怕見我們比怕見蛇蠍尤甚。」
  王寒梅黛眉倒挑,憤然說道:「他敢,他可有良心?」
  仲孫雙成說道:「套用你一句話,他如不敢早該來見我們了,梅妹更該認清,他是舉世最有良心的人。」
  王寒梅一怔,方要說話,仲孫雙成已自笑道:「梅妹又糊塗了,是不?這很簡單,他不能有負我們任何一人。」
  王寒梅口說道:「那何不乾脆一修數好,一齊……」
  仲孫雙成笑道:「那豈不讓他便宜佔盡,獨攬宇內巾幗?
  你何曾聽說過有一夫五妻的?」
  王寒梅正為自己失言赧然,聞言頗不以為然地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古來常有,何況我們之間又是情逾手足。」
  「好個大丈夫三妻四妾!」仲孫雙成輕呼笑道:「但那畢竟不是正常現象,而且你自知量能容人,可知道別人卻容不得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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