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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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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劍花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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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59:01 |只看該作者
  王寒梅一怔訝然說道:「是誰?」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雲姑。」
  王寒梅神情一震,道:「雲姑?會是她,不會.吧,我怎麼沒看出?」
  仲孫雙成道:「你與雲姑,一般年幼天真,不會知道,更不會想到,而我與艷妹年紀較長,早已看出,卻是不便說穿,更何況我爹也甚為此事煩惱。」
  王寒梅不敢相信,但人目仲孫雙成神態卻又不得不信,一時間心中感觸萬千,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
  仲孫雙成一歎,又道:「他也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你想雲姑又是他的救命思人,你叫他怎麼辦?」
  王寒梅突然抬起螓首,說道:「這麼說來這個局面就永無法打破了?」
  仲孫雙成道:「那也未必一定,世間的事往往會變,而且變得出人意料,誰也不敢斷言黃山之會時,又是一個怎麼樣的局面。」
  王寒梅默然半晌,方始說道:「這麼說,屆時如果局面依然,我們只有跪下來求他啦?」
  仲孫雙成挑眉說道:「那倒不必,也許這樣能收效,但果真如此,我們姐妹活下去,已了無樂趣,更無價值!」
  王寒梅道:「成姐以為八位老人家會有別的什麼法兒?」
  仲孫雙成道:「也是,也不是。」
  王寒梅一怔說道:「成姐這話……」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八位老人家,臨行叮嚀之話必有深意,我敢斷言他們八位早已成竹在胸,有了萬全之策,但我卻不知他們八位有什麼好法子,所以說也是,也不是。」
  王寒梅沉吟半晌,方始喟然一歎,說道:「事已至今,只有到時候再說了,不過我總以為這是件……」
  「這是件什麼?」仲孫雙成淡淡一笑,揚眉道:「不要把事情看得太悲觀,那是自尋煩惱,我好像有個預感!好像覺得這幾個月裡我們之間,必然會有些變化,而且黃山之會,我們姐妹自己的事,一定能夠很順利很圓滿地解決。」
  王寒梅喜道:「真的麼?」
  仲孫雙成笑道:「這只是預感,是否靈驗要到屆時方知,現在我不敢妄下斷言。」
  突然一道金光由王皇頂方向射來,照耀得峰頂一片血紅。
  仲孫雙成跺足歎道:「你看!只顧談話,竟忘了已到日出時刻啦,梅妹快走,這奇景瞬間即逝,再晚就看不見啦。」
  未等王寒梅答話,拉起她的玉手向著「玉皇頂」方向如飛馳去。
  「玉皇頂」又名「太平頂」,即古之登封台,幾塊黝黑光滑大石湧出土中,四周圍以石欄,是為「岳頂」。
  廟祀玉皇,附近有「秦皇無字碑」,高約丈五,四面寬各三尺許,據傳其下藏有封禪文銘、金書玉簡之類。
  此時東山紅日方出一半,金光萬道,透雲射天,此即滄海浴日、金輪晃漾之奇景。
  一片金光中,仲孫雙成手拉王寒梅直如凌波仙子,衣袂飄風,如一飛登上「岳頂」,方始倏然住足。
  仲孫雙成輕吁一口大氣道:「還好!再遲一刻咱們就要徒勞往返,遺憾……」
  但聞王寒梅突然失聲一聲嬌呼:「成姐快看山腰……」
  仲孫雙成順著王寒梅手指處望去。
  一望之下神色大變,半晌方始訝然欲絕地「啊」了一聲。
  山腰一條曲折蜿蜒的羊腸小道上,由南至北,神情悠閒,狀至親呢地飛馳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兒。
  赫然竟是那藍九卿與雲姑。
  仲孫雙成詫異欲絕地喃喃說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王寒梅面布寒霜,黛眉倒剔地冷哼一聲道:「這怎麼不可能,事實分明擺在眼前。」
  仲孫雙成神色凝重地搖頭說道:「梅妹先請冷靜,此中必有緣故。」
  轉眼一看,就在這兩句話的功夫,山腰上,藍九卿、雲姑二人已自她們腳下馳過數十丈去,再過百丈便將轉入一處山坳。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咬牙說道:「不管如何,我們且跟去看看,尤其是藍九卿這畜牲更不能放過他!梅妹,咱們走。」
  再無心情貪戀眼前奇景,拉著王寒梅,嬌軀連閃,飛掠而下。
  她二人來時是順道,沿石階逐級攀登,此時心急之下,哪還顧得順原路下山。
  百丈高空,凌空飛降,只不過在一兩處突出山石,橫探亂松上略一沾足,恍若凌波飛仙,極其輕盈靈妙地飛瀉而下。
  二人身形方自落在山腰那條曲折蜿蜒的羊腸小道上,前面攜手並肩飛馳的藍九卿與雲姑已自轉人山坳,一晃不見。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睹狀芳心大急,唯恐將人追丟了,身形微頓之後,毫不遲疑地盡展身形,如飛追去。
  轉瞬已抵山坳,轉過山坳,一見藍九卿、雲姑二人仍是遙遙地在半里以外飛馳,方始各吁一口大氣,一路躲躲閃閃地追
  了上去,但始終是保持半里之遙。
  里許過去,王寒梅已感不耐,黛眉一挑,狠聲道:「成姐,咱們此刻已認清是他二人無誤,何不乾脆趕上前去把藍九卿收拾了,再向雲姑問個明白?」
  仲孫雙成搖頭道:「梅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單單只有藍九卿一人,我早就趕上去收拾他了,還會一路等至如今?只不過我覺得內情蹊蹺,想弄個明白,你不見他二人一路並肩攜手,指點說話,狀至親呢,恍如一對情侶麼?」
  王寒梅冷哼一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兒委實不差,數日前她還一往情深地愛著含煙,想不到……」
  仲孫雙成一笑說道:「這正是我感到內情蹊蹺之處,這就是為什麼我能耐著性子地一路跟隨至今,我不說過麼?世間的事兒變化很大,而且往往變化的出人意料,這不就是麼?」
  上寒梅冷哼一聲,道:「我不覺得內裡有什麼蹊蹺,我倒覺得雲姑本性浮蕩,不似個正派人兒。」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王寒梅卻略一思忖,又道:「成姐,你以為雲姑會不會知道她身邊的人兒即是那一代色魔藍九卿?」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這很難說,也許她知道,也許她不知道,不過知道要比不知道還糟。」
  王寒梅道:「不管她知道與否,她這種做法總不是對的。」
  仲孫雙成笑道:「那也未必盡然,你認為她一定愛含煙才是對的?我說過,愛是一種玄之又玄、極其微妙的東西,也許她此刻業已發覺業九卿比含煙更能令她傾心。」
  王寒梅道:「除非她是瞎了眼了,她這哪叫愛?分明就是
  蕩……」
  仲孫雙成莊容說道:「不然,也許在我們心目中含煙是個十全十美、令人難捨的男人,但在別人眼中,他也許庸俗不堪、一文錢不值,情人眼裡出西施,只要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哪怕他是個十惡不赦、萬人唾棄的惡魔,她仍會死心塌地的為他犧牲一切,在她來說她深以為值得!我們認為我們這種感情叫愛,她們認為她們也是愛,儘管方式不同,手法各異,我們卻不能因為自己的愛,而否定她們的愛。」
  王寒梅挑眉說道:「這麼說來成姐倒是滿贊成他們的了?」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道:「那也未必,只不過是我不想管也不能管,不要說我,任何人均無此權力。」
  王寒梅急道:「難道說我們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淪人惡魔之手而袖手不管?」
  仲孫雙成道:「梅妹錯了,何謂淪人?什麼又叫惡魔?我以為雲姑是心甘情願,此刻藍九卿在她心目中已是十全十美,比聖人更強一籌,我們管了,反落不是,而且她還可能決毗相向、視我如仇,同時人各有志也不能相強,這種事兒更是勉強不得。」
  王寒梅道:「既是如此,我們還千里迢迢又折回頭地跟定他們做甚,乾脆任他們去好啦。」
  仲孫雙成微一搖頭,道:「我不管也不能管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但藍九卿給予我的仇恨我卻不能不雪,再我要看看他們北來的目的何在,說不定他們會有什麼陰謀。」
  王寒梅道:「這對雲姑不嫌得太殘忍了麼?」
  仲孫雙成道:「為宇內寧亂,為了自身,我也只好……」
  王寒梅突然說道:「假如藍九卿已放下屠刀,改過向善了呢?」
  「這……」仲孫雙成呆了一呆,道:「這也未嘗不可能,不過以藍九卿來說,似乎難得有癡人說夢……」
  王寒梅接道:「我是說假如。」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毅然說道:「假如真的他能遷善改過,和雲姑好好地過一輩子,我不但寧願委屈自己,而且我要反轉過來袒護他們,讓合煙放過他們,其實,為了雲姑我倒真願意這是事實,她是含煙的救命恩人,也如同救了我們一樣,更何況徐爺爺又待我們那麼好。」
  王寒梅道:「我也是這麼想……」
  微微一歎,接道:「徐爺爺倘若知道此事,怕不當場氣死!
  我希望藍九卿也能變得出人意料之外,勿使世間多添一樁恨事。」
  二人俱是一陣默然。
  片刻,仲孫雙成突然嬌笑一聲道:「事情未到揭曉,我們又何必為此憂心忡忡、愁眉苦臉。也許這不是恨事,而是一樁傳誦千古的佳話。」
  王寒梅道:「成姐以為雲姑能改變得了藍九卿麼?」
  仲孫雙成莊容說道:「不是雲姑,那是愛,愛能改變世上的一切,任何力量難望項背,無法比擬,不過果能如此,雲姑該是功德無量。」
  王寒梅道:「設若變本加厲呢?」
  仲孫雙成呆了一呆,道:「這也未必不可能,設若如此,以藍九卿本性武學,再加上雲始的深沉心智,不可否認的,這是武林一大禍患,後果不堪設想,那是他們自取滅亡。」
  王寒梅默然不語,沉吟半晌,方始蹙眉說道:「成姐以為他們此刻會向哪兒去?」
  仲孫雙成道:「如我料得沒錯,他們當是直奔濟南。」
  「成姐以為他們直奔濟南的目的何在?」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這個未敢妄下斷言,不過我可以肯定他們並不是有意遊山玩水。」
  王寒梅道:「成姐敢是以他們過東嶽未曾登臨而言?」
  仲孫雙成點頭說道:「不錯,倘若他們旨在山水,斷不會過東嶽而不登臨。」
  王寒梅有心再問下去,但心知仲孫雙成此刻無法斷言藍九卿、雲姑二人意圖何為,只得強自忍捺心中疑竇,默然不語。
  仲孫雙成未見王寒梅開口,遂自將她那超人智慧用來思忖藍九卿、雲姑的意圖,也自未再開口。
  前後四人均是在盡展身形的一路飛馳,日方中天,這前後四人已自先後馳出泰山屬區。
  仲孫雙成望著前面藍九卿、雲姑二人一出泰山,便自直奔官道,忍不住嫣然一笑,說道:「梅妹妹看,他們果然奔濟南,我還能料定他們必會在濟南盤桓些時日,反正今日距離汴梁『大相國寺』約期還早,咱們姐妹索性暗中跟隨到底,我非要看看他們意圖何為不可。」
  話聲方落,突然「咦!」地一聲,失聲急道:「梅妹快看,那不是艷妹?」
  王寒梅神情一震,順著仲孫雙成手指處望去。
  只見半里外一條纖小人影,疾如閃電飄風一般,打橫裡直向正自行走的藍九卿、雲姑撲去。
  那條纖小人影距離藍九卿、雲姑二人尚有六五十丈距離,只見藍九卿已自如脫弩之矢般飛身迎上,戰作一團。
  雲姑雖也匕身跟卜,但即佇立一旁,並未動手。
  二人驚喜之餘,齊齊脫口一聲:「快走。」
  身形更疾,捷如兩縷輕煙,飛飄趕去。
  那條纖小人影果然正是陸菱艷,她自一個人兒離開汴梁後,發誓要趁這汴梁之約以前的一段時日,找著藍九卿、雲姑二人。
  她滿腹心事,『腔怒火,一陣盲無目的的狂奔,竟被她誤打誤撞地也走了山南向北之路。
  雖然她走的那條路,距離藍九卿、雲姑二人甫自踏上的那條官道,仍有半里之遙,但是她目力超人,就在藍九卿、雲姑二人攜手甫上官道之際,便被她一眼瞥見。
  「踏破鐵鞋大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鬼使神差、冤家路狹,仇人見面自然地分外眼紅。
  陸菱艷怒火中燒,殺機狂熾,哪還顧得大白天裡官道上行人熙攘。
  盡展身形飛馳趕去。
  五十餘丈便自一聲嬌叱:「好一對狗男女,還不與我站住。」
  玉掌翻飛,化影千百,狂飆陣陣,凌厲絕倫地飛撲而上。
  藍九卿、雲姑二人做夢也料不到陸菱艷會追來此處。
  人耳嬌叱,二人心中猛地一震。
  雲姑到底心虛,花容為之失色。
  藍九卿卻是飛快地鬆開雲姑柔荑,獰聲說道:「雲妹你且.
  在此稍待,候我收拾了這個丫頭咱們再行上路。」
  一聲桀桀怪笑,飛身迎上。
  這是他和陸菱艷的第二次朝面,昔日第一次受挫於陸菱艷之後,他便返回陰山,精練功力,誓必將陸菱艷橫施凌辱,擊斃掌下,哪知重下江湖,遍尋陸菱絕不著,遂將滿腔仇恨移在柳含煙身上,因為他以為沒有柳含煙橫裡在愛,仲孫雙成早已為他所有,斷不會讓他費盡手腳,劫掠仲孫雙成,復遭陸菱艷救去,留下那引為平生奇恥大辱的挖國之恨:謀害柳含煙未遂。「北邙」事後,他又三次由陰山潛出,風聞柳含煙身死「北邙」萬丈深淵,得意狂喜之餘,以為宇內除幾位仙俠外,再無敵手,大呵唯我獨尊地橫行一世,快意恩仇。
  他自遇雲姑後,雖然他已惡性稍改,有意向善,但那向善之日卻適在黃山之會以後,而且此一刻這恨之入骨的仇人,狹路相逢,使他那稍斂的凶殘個性,與殺機仇火一齊燃起。
  一上來他便陰狠歹毒地暗將歹毒霸道無倫的「陰煞屍熹」滲入「六神通」成名絕技「流雲十式」之中,片片掌影,夾帶陣陣刺骨寒風,撲鼻惡臭,齊向陸菱艷週身大穴罩去。
  他恨透了陸菱艷,直想一掌把陸菱艷擊斃,然後再將她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但他心知陸菱艷功力超絕深厚,並非易與,故而使他更是用盡畢生功力,一招一式無不是凌厲絕倫的殺著。
  陸菱艷自然也恨透了他,雖然他並未如願以償地對狄映雪施以凌辱毀容,但其心其行已是可誅。
  陸菱艷目睹藍九卿身法掌勢也自不由暗暗一驚,心知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功力又不知較昔日精進多少,功隨意動,暗暗地已將功力凝足。
  高手過招,疾如閃電,更何況:二人俱是字內有數之絕頂高手。
  倏忽已是三十餘招過去。
  兩團人影,閃電交錯,四溢凌厲掌風,陣陣惡臭,激起滿天飛砂走石,風雲變色聲勢駭人,周圍十丈內更是無法立足。
  藍九卿提足「陰煞屍熹」,無奈卻奈何陸美艷不得。
  陸菱艷師門絕招頻施,確也一時無法佔得上風。
  雲姑櫻口緊閉,花容失色地位立一旁,圓睜妙目,凝注鬥場霎也不霎一下。
  她雖出身武林之家,但何曾見過這等陣仗,她幾乎停止了呼吸,可以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一顆心幾乎欲脫腔而出。
  要是以前,她該擔心陸菱艷的勝敗,而今,她已變了一個人兒,使她擔心萬分、緊張欲絕的是藍九卿的安危。
  起先,她尚有些心虛,她不敢正視陸菱艷一雙怒火欲噴、神光湛湛的妙目。
  然而數十招後,當她看到陸菱艷那種欲置藍九卿於死地
  而後甘心的打法,心虛漸漸地變成了憤怒,一雙妙目中,仇恨之火越來越盛,花容也漸蒙上一層寒霜,一對細眉也自高高挑起,神態直欲噬人,令人望之不寒而慄。
  她與藍九卿一般地痛恨陸菱艷,她認為陸菱艷是她和藍九卿二人大好前途的障礙,有如康莊大道上放置一片荊棘,陸菱艷有心拆散他們,要毀滅他們,要想和藍九卿美好甜蜜地終此一生,必須先除去這些可恨的阻力。
  她更恨自己功力不逮,否則她早已且與檀郎聯手齊攻,除去這第一個障礙。
  突然一聲震天大響,場中兩條人影一合即分。
  藍九卿一個身形如斷線風箏般滾翻而起,「砰!」地一聲,墜落五丈以外。
  緊接著,陸菱艷一聲嬌叱,如影隨形,飛掠而至,黛眉倒挑,妙目含煞,玉手一揚,方待劈下。
  藍九卿一聲淒涼長歎,閉目待斃。
  雲姑混身一頓,心膽欲裂,嘶聲一聲淒厲狂呼:「艷姐。」
  陸菱艷心中一軟,手上不由一窒。
  雲姑已自狀如瘋狂,飛奔而至,一把抱著藍九卿,微轉螓首,流淚說道:「你要殺就先殺了我吧,要不就乾脆把我們一齊斃在掌下。」
  藍九卿身形一顫,感動得兩眶熱淚奪眶而出。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落淚,但旋即又目射凶光地獰笑說道:
  「丫頭,你殺啊!我們生不同時,死願同樞,你下手吧,少爺蹙蹙眉頭算不得陰山門下,不過你若讓少爺今日留得命在,日後總有你好瞧的……」
  「住口!」陸菱艷本已為雲姑拼身忘己的真情流露所感動,心頭一軟,下不得手,人耳藍九卿這句凶態畢露的話兒,藍九卿種種惡行一齊浮上了腦際,嬌叱一聲,妙目含煞,黛眉倒剔地狠聲說道:「像你這種罪大惡極之人,留在世上,勢將為武林增添無窮禍害,姑娘索性成全你們吧。」
  暗一咬牙,二次揚掌。
  雲姑一聲絕望嘶呼:「陸菱艷你好狠。」
  陸菱艷恍若未聞,冷哼一聲,玉手猛劈而下。








第28章
  突然一聲嬌呼劃空傳來:「艷妹住手!」
  陸菱艷聞聲一震,硬生生地將已吐出的掌勁收回,嬌軀飛射一丈。
  饒是如此,雲姑、藍九卿二人卻仍被掌風餘勁微微地掃了一下,齊齊一聲悶哼,滾翻出五六尺外。
  陸菱艷聞聲已知來人為誰,心中一喜,扭轉螓首,一聲,「成姐!」尚未出口。
  兩條纖小人影疾如閃電,飛掠而至。
  人影斂處,正是那仲孫雙成、王寒梅二人。
  仲孫雙成面布寒霜,一雙妙國射出兩道利刃般冷芒,深深地掃了地上神情狼狽的藍九卿、雲姑:二人一眼,冷哼一聲挑眉道:「藍九卿,若以你生平作為,今日就是萬死也不足以贖其萬一,不過姑娘適才被你們之問真情所感動,看在雲姑份上,姑且饒你一遭,希望你今後改過遷善,好自為之,不要……」
  陸菱艷突然嬌喝道:「成姐,你怎能……」
  仲孫雙成微一擺手接道:「你不要辜負了雲始對你的一片深情,爾後你設若不能善待雲姑,或繼續為惡,撞在姑娘手中,那就沒有那麼便宜,你應當記住你昔日所為。」
  藍九卿適才看清來人是仲孫雙成之後,便即心頭一涼,暗忖:完啦。這回撞在這丫頭手中,自己縱有十條命也難以保全。
  正自暗歎自己時運不濟、豪志未酬而身死,雲姑的命運將更悲慘,入耳此話,心中不由得大喜,但他不愧狡黯,表面上不露一絲聲色,雲姑自然亦感甚為意外,欣喜之餘,並未對仲孫雙成產生一絲感激,相反地她還暗暗發誓,日後必要洗雪這段恥辱,儘管她心中充滿了恨,但她卻不敢抬眼看三女一眼,因為她覺得三女目光有如六把利刃,森寒光芒迫得她抬不起頭來。
  仲孫雙成自然看得出這種情形,暗暗一歎,莊容說道:「雲姑,想必你也知道徐爺爺正自心急如焚、萬里奔波地到處找你,但足事匕至今,我們也不願強迫你跟著我們回去,在你我來說,都會認為這是不道德的,我更不願問你如何地認識了藍九卿,不過我虔誠地希望你們珍惜這份情感,燈自為之,後福無窮,你是聰明人,諒必不需要我多做贅言,我們雖然相處時日不多,但彼此之間情感已無殊手足,我很珍惜我們這段情感,同樣地我也希望你也重視它,今後我們是敵是友全在你一念之間,我今天所以阻止艷妹妹下手,饒過藍九卿,主是看在你那捨身忘記、真情流露份上;你們既然彼此相愛,就不應該讓對方走向毀滅之途,不要忘了徐爺爺日夜盼望著你,我們都不應該讓這位善良的老人傷心,我的話就說到這兒,你們去吧。」
  仲孫雙成苦口婆心,語意深長的一番話兒,委實用心良苦,藍九卿、雲姑二人聽得神色連變之餘,也曾為之良知倏現,
  微生感動,無奈那是曇花一現,接著而來的是更深的仇恨。
  仲孫雙成話聲落後,雲姑便自面色木然地扶起藍九卿,一句話也不說,轉身緩步離去,臨走時曾看了三女一眼。
  陸菱艷急上眉宇,櫻口一張,方待說話。
  仲孫雙成已自擺手說道:「艷妹妹,讓他們去吧,有話稍時再說。」
  陸菱艷雖然極為不願,極想把他二人對付自己與狄映雪的那種陰狠毒辣、卑鄙無恥的手段說出,但仲孫雙成話已出口,使得她只有暫時強自捺下,只好眼睜睜地望著藍九卿、雲姑身影,慢慢地在視線中消失。
  三女心情沉重,黯然沉默,呆呆地望著漸走漸遠、漸趨消失的藍九卿與雲姑,誰也未說一句話。
  空氣中顯得很沉靜,而且沉靜得令人有點窒息。
  一直到藍九卿。雲姑身形不見,仲孫雙成方自一聲輕歎,蹙起黛眉地說道:「艷妹,原諒我擅做主張,放了他們,我實在不忍讓雲姑心碎。」
  陸菱艷淡淡一笑道:「成姐一番菩薩心腸,恐無法渡化他們這兩個沉溺已深之人。」
  仲孫雙成苦笑道:「這個我知道,從他二人適才離去時的神色中,我已經看得很明白,而且我更深深地體會到這將是一場難以避免的悲慘事件,但是為了雲姑,我卻不忍讓你下手,同時我話已說出口。」
  陸菱艷道:「設若成姐能為天下蒼生,為昔日臨渲數百名慘死婦女想想,就不致心軟了。」
  仲孫雙成赧然說道:「我何曾沒有想到?人總是自私的,我明知這樣做是錯了,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他們能醒悟。」
  陸菱艷道:「很難,只怕成姐這番苦心要付諸東流。」
  仲孫雙成默然垂首,她聽得出陸菱艷話意中含怪責,不啻即是說已為武林留下無窮禍患。
  王寒梅突然詫聲說道:「艷妹,雪妹哪裡去了?」
  仲孫雙成倏抬螓首,尚未說話。
  陸菱艷已自強笑說道:「倘若我說出雪妹妹一番遭遇,成姐將會更為懊悔放走了這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
  仲孫雙成、王寒梅二人自然聽得出陸菱艷話意,心頭一震,神色倏變,齊齊失聲說道:「艷妹,怎麼,雪妹她莫非……」
  陸菱艷黯然一歎,蹙眉說道:「成梅二姐,你們恐怕做夢也料不到,由於這一對卑鄙大恥東西所施的陰謀伎倆,使得雪妹妹險些面壁蒙塵,終而委身與秋一風……」
  「什麼?」仲孫雙成、王寒梅的神情大震,齊齊又是一聲驚呼,仲孫雙成更是一把抓住陸菱艷柔荑,急形於色地說道:「艷妹,到底你說些什麼?雪妹怎會委身與狄一風,怎麼又是藍九卿與雲姑……」
  陸菱艷嬌靨上勉強地擠出一絲笑意,道:「成姐先別那麼激動,事情並不太糟,只是藍九卿和雲姑兩個狗東西,用心狠毒,太以可恨……」
  話鋒微頓,接著就將自己與狄映雪的一番遭遇概要地說廠一遍,最後一歎說道:「小妹無意增加成姐心中不安,只是覺得他們這兩個東西太卑.鄙陰狠、太以歹毒,留在世上,委實是
  一大禍害。」
  一番話聽得仲孫雙成、王寒梅二女嬌靨神色連變,最後仲孫雙成黯然垂首,默然無語。
  王寒梅則是面布寒霜,妙目圓睜,黛眉雙剔地咬牙狠聲說道:「好可殺的兩個東西,想不到雲姑會變得淫蕩毒辣、喪心病狂若此,走!咱們追他們去。」
  嬌軀方閃,仲孫雙成玉手倏伸,一把將之拉回,赧然一歎說道:「梅妹,不要追了,其實追也無用,他們兩個僥倖抬回性命,心知艷妹妹必會告訴雪妹受害經過,還能再讓我們追上?說來說去都怪我這一念之仁,縱虎歸山,為武林留下無窮禍患
  微微一歎,接道:「看來他們不會良知發現,幡悔徹悟了,我這番苦心委實是白費了,更顯得愚蠢的可笑,但是為了徐爺爺,我們又怎能對她下手呢?更何況她又是含煙的救命恩人。」
  陸菱艷、王寒梅:二女人耳此言,相顧啞然,無言以對。
  半晌,陸菱艷方始黛眉雙揚地突然說道:「不錯,她是含煙的救命恩人,可是藍九卿卻是含煙的仇人,更是武林的一大禍患,為了字內蒼生、天下武林,我們只有寧背不義之名將他二人除去。」
  仲孫雙成黯然說道:「我實在不忍讓孤苦伶仃、慈祥善良的徐爺爺傷心。」
  陸菱艷道:「徐爺爺深明大義,我以為老人家不但不會責怪,反而還會大義滅親。」
  仲孫雙成道:「這正是我所以不忍之處,不錯,徐爺爺深明大義,他必然大義滅親,可是他內心的痛苦,卻是可想而知的。」
  陸菱艷道:『「這個自然難免,我並且敢說這麼一個善良慈祥的老人,必會受不了這種打擊而倒下去,但是成姐更應想到,這不過只是徐爺爺一個,邪魔不除,受害者將不知幾幾,世上如徐爺爺者將更不知道有多少。」
  仲孫雙成懍然說道:「艷妹之話不啻警鐘,我已冥頑盡退,受教良多。」
  陸菱艷赧然說道:「小妹年幼無知,也許嫌得有點強詞奪理,成姐何必……」
  仲孫雙成微一擺手,肅然說道:「艷妹之話,句句至理名言,發人深省,震人迷茫,愚姐這點婦人愚仁,比之艷妹那種為天下蒼生的大仁大義,庶幾愧煞。」
  陸菱艷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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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8:59:21 |只看該作者
  王寒梅突然黛眉雙挑地道:「為防他們兩個繼續為惡,我們便不宜在此多做耽擱,再遲他們勢將適得更遠,我們也更不易找到他們。」
  仲孫雙成微一點頭說道:「梅妹說得不錯,我們還是即刻動身,不過在此我希望二位妹妹能答應我一件事……」
  王寒梅、陸菱艷齊聲說道:「成姐有話請說。」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目光一掃二女,說道:「我希望二位妹妹答應我,我們此行,只是暗中監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
  王寒梅雙眉一挑,方待說話,
  陸菱艷嫣然一笑,說道:「成姐仍以為他們會幡然改過?」
  仲孫雙成頗為窘迫地微一點頭!王寒梅卻忍不住嗔聲說道:「成姐你怎麼到現在還不死心,真是……」
  仲孫雙成莊容接道:「梅妹你錯了,什麼叫作不死心?我只是說非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並不是說不要出手,難道我對藍九卿不是恨之入骨?但我以為除一害還不如渡化一害,只要他們能夠幡然悔悟,我以為我們不但應以朋友視之,而且更應該敬佩之,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也要給予它們放下屠刀的機會,不過假如他們不知珍惜這可以成佛的機會,我將毫不遲疑地和二位妹妹聯手將他們除去。」
  陸菱艷默然無言,不置可否。
  干寒梅沉吟半晌,方始蹙眉說道:「我擔心我們給他:二人的不是放下屠刀的機會,而是磨利屠刀的機會。」
  仲孫雙成微一點頭說道:「梅妹擔心的固然不無道理,但是有我們三姐妹在暗中加以監視,只要發覺他們有磨屠刀的意圖,我們立刻即下手翦除。」
  王寒梅尚未說話,陸菱艷已自說道:「成姐才智絕人,當知藍九卿武學不足懼,雲姑是遠不及藍九卿,但他二人大生殘酷毒辣卻難分軒輕,尤其以雲姑的深沉心智,配以藍九卿的機警狡黠,卻是不容忽視。」
  仲孫雙成微笑說道:「艷妹自以為智力比他們如何?」
  陸菱艷淡淡說道:「小妹不敢妄自菲薄,與雲姑不相上下,視藍九卿如孺子。」
  仲孫雙成一笑說道:「這就是啦,我智力雖不及艷妹,但我有把握使雲姑抬不起頭來,不敢跟我們抗衡,再加上二位妹妹的絕世功力,還有什麼值得我們擔心?』」
  陸菱艷赧然一笑,道:「在成姐面前我說得是真心話,也不敢不說真心話,成姐怎麼損起我來了?我以為比之成姐相去無法以道里計,無殊……」
  仲孫雙成一笑,接道:「看來是你損我,不是我損你,我有自知之明,你卻把我捧上了天,我還是木頭人兒一個。」
  陸菱艷失笑說道:「天下哪有這麼好的木頭,又哪有這麼好的手藝?」
  這句話說得連旁立王寒梅也忍俊不住,「噗哧!」一聲,銀鈴迭起。
  半晌,三女方始住笑,王寒梅一邊以羅帕拭淚,一面說道:
  「成姐,你適才說有把握使雲姑不敢和我們抗衡,究竟是怎麼回事?」
  仲孫雙成微笑說道:「這對雲姑來說,可以稱得上一樁極為不願人知,又極為難以瞞人的秘密,恕我暫時保留,不出三個月,你便自然知曉。」
  王寒梅呆了一呆,說道:「既是她極不願人知,想必是極為保密,成姐怎麼會知道?」
  仲孫雙成尚未開口,陸菱艷已自一笑,說道:「梅姐難道未曾聽見成姐說『極為難以瞞人』麼?」
  王寒梅道:「既是極為難以瞞人,我怎麼不知道,難道說你也知道不成?」
  陸菱艷笑道:「梅姐大概深感奇怪,也頗為不服氣,但你不要緊張,我也是和梅姐一樣地茫然。」
  王寒梅佯嗔地白了陸菱艷一眼,扭過螓首,方自一聲:「成姐……」
  仲孫雙成已自一笑道:「梅妹怎地老是這麼一副急性子,我不是說過麼,不須多三個月後,就是我不說,你也一樣地會知道。」
  王寒梅方一跺腳,仲孫雙成已自搖頭,笑道:「看來我今天不告訴你也不行!你可是真的要問?」
  王寒梅猛一點頭,說道:「成組又何必讓我多說。」
  仲孫雙成略一沉吟,道:「雲姑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啊!」陸菱艷、王寒梅二人心神一震,失聲嬌呼,瞪目張口不知所之。
  仲孫雙成蹙眉說道:「我說不說吧,你偏要我說,現在說了吧,你們又震懾成這個樣兒,真是。」
  陸菱艷、王寒梅二人嬌靨飛紅,倏然垂首。
  半晌,王寒梅方始緩緩抬起螓首,嬌靨紅暈未褪地,訝然說道:「不過才只一個月,成姐怎會看出?」
  仲孫雙成淡淡一笑,說道:「不要忘了我爹爹是當代神醫。」
  王寒梅聞言啞然。
  陸菱艷搖頭歎道:「這委實是一樁極不願人知,又極為難以瞞人的事兒,可是我仍不懂,難道說因為有了身孕便……」
  仲孫雙成一笑接道:「大凡一個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她便會處處為自己腹中這塊肉著想,無形中便影響了她的一切,因為她覺得沒有一件事會比自己的孩子來的重要,由此,她便不致於不顧一切地和我們周旋抗衡,這是我所以敢誇海口的第一點原因!第二……」
  微微一頓,眼光一注二女,接道:「你們可聽說過『陰煞』這種奇絕怪症?」
  「什麼?」陸菱艷、王寒梅神色一變,花容為之失色,齊齊失聲說道:「成姐你是說雲姑她也罹……」
  仲孫雙成微一點頭,道:『不錯,雲姑就是這麼一個不幸的女人,其實這還是我在華山無意間為雲姑把脈獲悉,這奇絕怪症放眼宇內只有兩個人能醫,一個是我爹,一個便是我,所以我敢說雲姑遲早會來找我,否則她便是死路一條。」
  話鋒微微一頓,一歎又道:「這也就是我不忍對藍九卿下手的原因,雲姑命苦,嬰兒更是無辜。」
  陸菱艷、王寒梅齊齊默然。
  半晌,王寒梅方始說道:「成姐,雲姑她自己可知道她身罹此奇絕怪症?」
  仲孫雙成點頭歎道:「她自然是知道,不然她的性情不會這麼善變、深沉,而蕩……」
  至此倏然住口,以下的話她羞於出口。
  陸菱艷、王寒梅二女自然知道她餘下的是些什麼話兒。
  仲孫雙成一歎又道:「總之,我對雲姑是同情多於仇恨,儘管她變得前後判若兩人,我以為那是情有可原,因為任何一個女人都受不了這種打擊,雲姑對藍九卿的真情,使我忘卻了己
  身對藍九卿的仇恨,只要藍九卿能以同樣真情對待雲姑,我們便應該給予他向善的機會,只要他們能遷善改過,他們便是後福無窮,反之那是他們自取毀滅,為世上多增一樁恨事。」
  王寒梅道:「成姐以為藍九卿會浪子回頭地以真情對待雲姑,他會幡然醒悟、遷善改過?」
  仲孫雙成道:「人心總是肉長的,孩子會改變一切,也許他們現在仍然執迷不悟,不過我敢斷言,他們總有一天會的。」
  陸菱艷一歎說道:「但願他們早日回頭,莫要等到懊悔莫及的一天。」
  仲孫雙成黯然點頭:「艷妹說得對,願他們莫要再回頭已是百年身地鑄下千古恨事。」
  王寒梅突然插口說道:「成姐,如今我們還需要追上去暗中監視他們麼?」
  仲孫雙成妙日突然閃動著一片神光,猛一點頭,道:「當然要,在他們未改過遷善以前,我們絕不能放鬆一步,只要他們存有繼續為惡的意圖,為天下蒼生,為武林安寧,我們只有不顧一切地下手予以殲除。」
  話鋒一頓,義說道:「不過我希望二位妹妹不是萬不得已不要動手,要動手只除藍九卿,但不要傷害雲姑,因為她腹中嬰兒總是無辜的,雖然這樣做,後果極為悲慘,事出無奈也只好如此啦!時光不早,我們趁天黑以前趕一陣吧。」
  三條人影向著藍九卿。雲姑適才逝去方向,如飛趕去……
  日落西山,一片血紅晚霞裡,通往濟南的官道上,步履蹣跚地走來了一男一女。
  男的一襲藍色儒裝打扮,臉色白裡滲青,似乎身罹重疾,不勝跋涉之苦,眉宇之間充滿著一片仇恨!
  女的伸兩隻皓腕攙扶著男的,雖然時屆晚秋,她卻香汗淋淋,顯得甚為勞累疲乏,眉宇間一片仇恨神色,還摻雜了無限關切,不時以一雙流波妙目向男的投過兩道痛惜關懷的目光。
  汗淋淋而下,由額上流經她那如花嬌靨,滴落在一襲緊裡胴體的衣衫上,但她並沒有騰出一隻手去擦一下。
  這一男一女,正是那在陸菱艷纖纖玉手下幸逃性命的藍九卿與雲姑。
  行走間,突聞藍九卿一聲輕哼。
  雲始忙地停下腳步,無限關切、無限焦慮地輕聲急道:「卿哥,傷勢怎樣,要不要歇息一會兒?」
  藍九卿狀頗勉強一笑,搖頭說道:「不妨事,這點傷我還撐得住,只是苦了你了,雲妹。」
  雲姑強笑說道:「卿哥,快別這麼說,為了你我就是苦死也願意,這些微勞累本是我份內之事,又算得了什麼?」
  藍九卿雙目一紅,顫聲說道:「雲妹……」
  才叫一聲「雲妹」,只覺得喉頭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似的,餘下的千言萬語再無法出口,只將一隻微顫右手緊緊地握住雲姑攙扶在他右臂上的一隻柔荑。
  雲站由他的目光和抓在自己玉手上的一隻右手裡已得到了一切,週身疲勞一掃而空,這勝過千言萬語,她滿足了,帶淚笑道:「卿哥,什麼都別說,我都知道,只是你的傷勢……」
  藍九卿手上一緊,笑道:「雲妹,這些個我都長記心頭,什麼都不說了,你對我的萬斛深情,我一輩子都報不完……」
  「卿哥廠雲姑佯嗔說道。
  藍九卿一笑說道:「好、好,我不說,我不說……」
  微微一歎,接道:「至於我的傷勢,你不用擔心,我自己備有師門靈藥,只要能找個安靜地方讓我調息兩天便可霍然而愈。」
  話鋒微頓,突然神色猙獰,目射凶光地咬牙恨聲說道:「想不到那丫頭功力較昔日精進這麼多,簡直出我意料之外,還好我躲得快,那她暗含『般著掌』力的一招『長虹貫日』只掃斷了我兩根肋骨,內臟受了輕微震動,再差幾分,我們如今就走不到這裡了,哼!只要我監九卿三寸氣在,我要不讓那批東西個個血肉進裂、化為飛塵,誓不為人。」
  雲姑強忍一腔仇火,嬌嗔說道:「看你,又來了,報仇自然要報,那是以後的事,目前,先治好你的傷勢才是要緊的事,卿哥,再忍片刻,只要到了濟南……」
  藍九卿斂去獰態,一笑說道:「雲妹,你素來智慧超人,今日大概為我這些微傷勢,焦急得靈智蒙蔽,那濟南我們已去不得了。」
  雲始顯然真的因心急藍九卿傷勢而靈智蒙蔽,聞言訝然說道:「卿哥,為什麼我們去不得濟南?」
  藍九卿一笑說道:「那仲孫丫頭適才何以阻止陸菱艷對我們下手,一方面固然是為雲妹捨身忘己的真情流露所感動,另一方面那是因為她並不知道我們在汴梁對付狄丫頭那件事,我們離去以後,陸菱艷必然會全盤說出,我也預料她們必會懊悔之下躡後趕來,她們料定我們一定會直奔濟南,覓地療傷,我們假若真的進了濟南,豈不正合她們心意?」
  雲姑無限深情地看了身邊檀郎一眼,嬌笑說道:「卿哥,真有你的,論智力我是自歎不如,就依你好了,可是我們又上哪兒去呢?」
  藍九卿微笑說道:「雲妹,你休要這般捧我,太以自謙,若非你此刻心中焦慮,論智力,你當比我想到的早,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濟南城外離此不遠,便有一座久無人住的破廟,只要能在那兒安然度過三天,我們便立即折回取道人皖,先至黃山預做佈置,然後再下江湖,尋找你爺爺,雲妹以為如何?」
  雲姑微笑說道:「我不是說過了麼?一切依你!不過我現在倒真希望碰上她們,把她們一個個……」
  藍九卿一笑說道:「雲妹何必急於一時,有道是『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何況目前只有那麼短短的幾月時間,走吧,再遲了讓她們看見反為不美。」
  雲姑微一點頭,攙扶著藍九卿離開官道向左行去。
  不到頓飯功夫,二人已來至一片野草叢生的荒原邊際,荒原中央,有著十餘株枝葉繁茂的白楊,十餘株白楊中間,正有一座斷壁危垣、殘破不堪的古廟。
  藍九卿指著破廟微笑說道:「雲妹妹看,這座破廟不正是我運功療傷的絕佳所在?那幾個丫頭恐怕做夢也料不到咱們會不人濟南,隱身此處,哼,哼!三天,只須三天,我藍九卿將又是生龍活虎一般,到那時,嘿!嘿。」
  獰聲一笑,由雲姑攙扶著向那座破廟行去。
  正在此際,藍九卿、雲姑二人方自離開不到頓飯功夫的官道上,疾步走來了三位行色匆匆的勁裝絕色佳人。
  正是那躡後追來的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位姑娘。
  她們停也未停地便疾奔濟南而去。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瞬已是三天過去。
  就在第三天夜晚,鉤月方升之際。
  荒原中那座破廟內,藍九卿、雲站二人飄然攜手而出。
  藍九卿仰天吸一回大氣,道:「好漫長的三天。」
  轉首將目光移注在花容憔悴烏雲蓬鬆的雲姑面上,無限愛憐地一歎又道:「雲妹,這三天兩夜以來,苦了你,衣不解帶,不眠不休,滴水未進,這無微不至的照顧,這鏤心刻骨的深情,我……」
  雲姑嫣然一笑,無限嬌媚地佯嗔說道:「卿哥,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麼,這些都是我份內之事,假如你是我,不也是一樣麼?」
  藍九卿激動地說道:「是的,一樣!因為我們愛逾金石、情比海深,只是我想起初在長安的作為,倍覺疚愧。」
  雲姑嬌靨上突然掠起一片紅暈,妙目一瞟,脆聲說道:「卿哥,你也真是的,還提那羞煞人的事兒做甚……」
  玉手一理雲鬢,嬌羞一笑,垂首,輕聲接道:「其實,我倒應該感謝你那日在長安的那番作為,不然我怎能形影不離地長伴君側。」
  藍九卿只覺一股熱血衝上頭來,一時胸中百念雜集,只是顫聲輕輕一句:「雲妹……」
  兩行熱淚奪眶而出,餘下的話兒再也接不下去。
  雲姑也自心中一淒,但卻暗感無限安慰,輕舒皓腕為藍九卿拭去淚水,萬般愛憐地嬌聲道:「卿哥,你真是,我以前還以為你是鐵石心腸呢?怎麼最近動不動就流淚,快別這樣,雲妹的一顆心都要碎了。」
  藍九卿一任雲姑為他拭乾淚水,方始苦笑說道:「雲妹說得一點不錯,我以前確實是鐵石心腸,任何事兒不足以動我分毫,更別想讓我掉淚,然而最近卻不知為何,動不動就想哭,雖然我曾極力忍著,但是沒有用,兩行淚水會在不知不覺中奪眶而出,也許我變了。」
  雲姑垂首輕聲說道:「我知道是什麼原因,因為你有了我跟我們的孩子。」
  藍九卿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有了溫柔體貼、美艷絕倫、善解人意的雲妹和我們尚未出生的孩子,我享受了也付出了整個的一顆心,整個的愛,所以我變了、」
  雲姑道:「正因為如此,更因為你今天傷勢痊癒,我們應該笑,我們不應該再掉淚。」
  藍九卿點頭說道:「是的!我們不應該掉淚,應該笑,應該痛痛快快地笑,因為我們彼此都已經深深地感到滿足了。」
  雲姑微笑說:「卿哥確是說得不錯,我們彼此都已深深地滿足了,但是我們卻還有一樁心願未了。」
  藍九卿神色倏變,猛一點頭狠聲說道:「不錯,我們確有一樁很大的心願未了,這樁心願關係著我們今後的成敗得失。」
  雲姑妙目一瞟,佯嗔說道:「卿哥,你是怎麼搞的,適才明明說好要笑的,怎麼又是這麼一付憎人的樣子?答應我,以後無論何時何地,遭遇到任何事,我們但以『笑』來應付之。」
  藍九卿獰態一斂,點頭說道:「好!雲妹』。讓我們笑,讓我們痛痛快快的笑。」
  話聲方落,隨即縱聲長笑,震得宿鳥驚飛,狐鼠四逃。
  笑聲一落,他又挑眉道:「三日已屆,此後是我藍九卿縱橫武林、脾睨宇內的日子,雲妹,讓我們攜起手來共同完成這樁心願,她們又快來了,走吧。」
  話聲方落,突然又是一陣縱聲長笑,隨之而起是雲始的咯咯銀鈴嬌笑。
  笑聲中,二人攜手並肩,飛馳而去!
  人影已渺,笑聲仍然繚繞夜空,片刻之後,一切歸於寂靜。
  一段漫長的黑夜過去,又是一日黎明。
  金雞報曉,宿鳥出林。
  晨曦萬道,金光透過稀薄雲層,射向大地。
  萬道金光中,三條纖小人影,疾逾閃電地向著這座靜峙於荒原中的破廟飛奔而來。
  轉瞬已抵破廟十丈以外,人影斂處,赫然竟是那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位姑娘。
  但聞仲孫雙成黛眉雙揚地朗聲發話說道:「廟內可有人麼?」空蕩無有半點回音。
  仲孫雙成黛眉再軒,方要二次發話。
  王寒梅已是忍耐不住,嬌嫗一閃,飛撲破廟。
  仲孫雙成睹狀一急,生恐王寒梅有甚失閃,玉手一揮,與陸菱艷聯袂跟進。
  破廟內鴿翎蠍糞,塵封網結,泥像倒塌,碎土一地。
  神龕上布幔已成絲絲,色呈黑黃的布絮,殘破不堪,一片淒涼。
  然而靠神龕處卻平鋪著一片乾枯野草,離這片平鋪乾枯野草不到五尺之處,還有一堆灰燼,那堆灰燼之旁,更有著數段燃燒未盡的半焦枯枝。
  更明顯的是走近那片乾草。那堆灰燼周圍,塵土厚積的地面上,留下無數大小不一的足痕。
  三女互覷一眼,但聞陸菱艷苦笑說道:
  「成姐,人家早我們一步,我們來遲了一步,由那堆熄滅已久的灰燼看來,只怕他們早在百里之外了。」
  仲孫雙成跺足恨聲說道:「好一對狡猾的東西,他們果然是未入濟南,我要是早一天想到豈不……」
  陸菱艷一笑說道:「成姐,事已至今,急有何用,現在唯一要緊的該是即刻判斷出他們所去的方向,不然恐怕更難找到他們。」
  仲孫雙成點頭說道:「艷妹說得不錯,這委實是我們當前急務。」
  喟然一歎,又道:「看來我們低估了他們,他們料定了我們必會躡後追來,他們也料定了我們必以為他們進人濟南,他們更料定了我們必會尋來此處,處處落人算中,我有點……」
  陸菱艷突然挑眉笑道:「這還算事小,設若他們再將這種心智推而廣之,那將更為可怕。」
  仲孫雙成心頭一。凜,苦笑說道:「艷妹,我方寸已亂,你且拿個主意。」
  陸菱艷淡淡一笑,尚未說話。
  一旁的王寒梅突然挑眉說道:「成姐何必長他們志氣,滅自己威風地一頹若此?日後我們和他們暗中較量之處還多著呢,設若未戰先屈,自己在心理上先打了個折扣,以後還如何和他們互爭一日長短?我偏不相信他們能高明到天上去。」
  仲孫雙成嬌靨一紅,默然垂首。
  陸菱艷一旁笑道:「成姐無需如此,有道是:『勝敗乃兵家常事』,誰也不敢誇口,生平並沒一點挫折,更何況這不過是雙方甫自交鋒。以後的明爭暗鬥,大小戰役還多著呢,只要我們能爭取著最後勝利,這首次小挫算得了什麼?梅妹說得好,我們不能未戰先屈,我也不相信他們能高明上了天,我們雖不能低估了他們,但也不必將他們估價過高,邪不勝正,道必勝魔,成姐不要忘了,他們的命脈還操在我們手中。」
  仲孫雙成猛然抬起螓首,深注二女一眼,說道:「多謝二位妹妹當頭棒喝,使我冥頑盡褪,靈……」
  「成姐!」陸菱艷嬌笑說道:「都是自己姐妹,情感已是無殊手足,何必呢?」
  仲孫雙成佯嗔地白了她一眼,一笑住口。
  但聞王寒梅道:「時光不早,咱們莫要再耽擱了。」
  仲孫雙成默然不言,面掛微笑地輕注陸菱艷一眼。
  陸菱艷嬌笑說道:「我是唯成姐馬首是瞻。」
  仲孫雙成蹙眉笑道:「茲事體大,你是成心急我?」
  陸菱艷笑道:「小妹不敢、但請成姐發號司令。」
  仲孫雙成急得直跺足。
  陸菱艷隨就躬身說道:「未將在,不知元帥有何差遣?」
  仲孫雙成哭笑不得,黛眉雙挑,方一揚掌。
  陸菱艷嬌軀一閃,已自避開五尺以外,嬌笑說道:「玩笑歸玩笑,小妹這就說……」
  輕注仲孫雙成一眼,接道:「其實若無我這玩笑,恐怕成姐難以盡掃胸中鬱結。」
  話鋒微頓,淡淡一笑,又道:「現在請成姐梅姐跟我折回去,咱們向南追趕。」
  仲孫雙成、王寒梅齊齊一怔,方自一聲:「艷妹,你……」
  陸菱艷已自搖手笑道:「莫要問,無他,以奇制奇,推理而已。」
  又是一聲輕喝:「走。」
  三條纖小人影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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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初冬時節,北風已自緩緩吹起,天氣雖然深秋般肅殺、蕭條,但卻在感覺上顯著的冷得多。
  大地上一切花草樹木的枝葉,在秋天裡已經枯敗得差不多了,現在僅剩一樹光禿禿的椏枝,即或尚有些樹葉,那只是極為稀疏的幾片,而且顏色顯得枯黃觸目,已失去春日裡那種翠綠欲滴的色彩。
  然而它們在枝頭留戀不了多久,一陣刺骨寒風起處,那些殘餘的幾片樹葉便會被吹得滿天飛舞,有的越飄越遠,不知所蹤,有的卻搖曳著緩緩地飄落地面。
  黃山,是皖境的名山,峻嶺插天,氣勢宏偉。
  往日,整座山峰好像被籠罩在一幔翠綠的紗袍之下,恬靜中帶著莊嚴,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眼。
  然而,如今滿山卻是一片慘黃,樹枝上光禿禿地,滿樹枯葉均已飄落地面,只剩下幾根樹枝在寒風裡搖曳。
  嶙峋山石也因失去綠葉的掩蓋,大部暴露在外,一眼看去,會令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之感。
  曾幾何時,字內群俠,包括正邪二派、黑白兩道;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英雄豪傑為黃山帶來了無比的熱鬧、慘烈的搏鬥;一年一度的論劍大會,即在這黃山絕嶺的「朝天坪」上舉行。
  黃山無知,卻也沾得幾分榮耀,幾分血腥。
  然而,自宇內共尊的一代仙俠一尊,突然離奇失蹤後,這座名山竟是乏人問津。
  武林中正派人士,怕的是觸景傷情,徒增傷感。
  邪派人士卻是將它視為不祥之地,怕的是自己一去不回。
  往日裡那些個三三兩兩,絡繹不絕,攜酒登臨的詩人墨客,怕的更是一片大煞風景的血腥,武林中人以生命做賭注的競技搏鬥,甚至視為畏途,裡足不前。
  在綠黃山之際還好,若是如今這般時節,只要是個有血有肉,有靈性,有感情的人兒,他人目黃山這種淒涼、蕭條的景象,應該是會悲從中來、愴然淚下。
  黃山矗立於一片如死寂靜中,除了呼嘯寒風,和被寒風吹拂得嗚嗚作響的樹枝外別的再也難聽得一絲聲響。
  驀地裡,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響,劃破了原有的死寂。
  漸漸地,這種沙沙異響近了,聲音也隨之漸漸地大了起來。
  正在此際,通往峰頂,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上,轉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兒來。
  男的,手上挽著一隻布袋,顯得沉甸甸的,不知內裝何物。
  女的,一雙手空空的,但她卻以一隻手臂輕輕地挽在男的左臂上,整個兒如綿嬌軀,也和那男的依偎得緊緊的,狀極親呢。
  他們面上不帶一絲表情,在寒風裡默然疾步登山。
  走得近了,這一男一女赫然竟是藍九卿與雲姑。
  不用說,他們這時候登臨黃山,必是為著他們那樁最大的、未了的心願來的,然而藍九卿在手上挽著的那沉甸布袋,卻不知內裝何物。
  藍九卿依然是那襲藍色儒服,而俏姑娘雲站卻已換上一套黑色棉衣褲。。
  儘管棉衣褲看上去很厚,但她這一套卻是做的寬窄合身,長短適度,一點也不妨礙她那玲瓏曲線、豐滿體態。和往日第二個不同之處,該是她那已經隆起的腹部。
  也許是身體上的變化增加了她的負荷,所以一路行來,她總是顯得那麼嬌弱。
  想必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一路行來,他們踏在那將山道掩蓋得密密的一層敗葉上,弄得沙沙作響。
  如若不然,不說藍九卿一身功力幾至化境,足可凌空虛渡,不帶點塵,即是雲姑也可以捨棄山道,攀援飛登。
  方至半山,寒風裡,雲姑已是微現汗漬,嬌靨上也顯得有點紅。
  藍九卿目光無限愛憐地,深注雲姑一眼,輕聲說道:「雲妹,我們休歇一會兒再走吧!」
  雲姑側轉螓首,嫣然一笑,微一搖頭,說道:「不妨,我還可以支持一段,快走吧,咱們時間寶貴。」
  藍九卿方一開口,雲姑又自一笑說道:「看你,又不聽話了,你不是說過永遠聽我的話麼?放心,等我走累了,我再告訴你,好不?」
  藍九卿只得點頭說道:「雲妹可要酌量情形,不要為了趕時間而累壞了身子。」
  「看你!」雲姑嬌嗔說道:「我就是有心為了趕時間支撐到底,我也會為我們的未來的孩子著想呀!」
  一提到他們的孩子,藍九卿心裡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他更由心底裡笑出來。他笑道:「好,好,好,算我多嘴,算我沒說,好不?」
  雲姑滿意地一笑,一個嬌軀向藍九卿靠得更緊。
  空氣又恢復沉寂,二人踏著枯葉的聲音仍在沙沙地響著。
  半晌,雲姑突然說道:「卿哥,我有點兒怕!」
  藍九卿一怔說道:「怕?怕什麼?有我在你身邊兒……」
  雲姑微一搖頭,說道:「我好像覺得這座黃山有點兒陰森森的,而且我還覺得……」
  藍九卿豁然大笑說道:「雲妹,你一向自誇膽大,怎地今天反而疑神疑鬼起來,你覺得這座黃山氣氛陰森森?不錯,爾後這座本來就是一片血腥的黃山將要增添無數名冤鬼,它自然會顯得有點陰森!」
  雲姑蹙眉說道:「我不是怕這個。」
  藍九卿又是一怔,詫聲說道:「怎麼,你不是怕這個?那你怕什麼?」
  雲姑道:「難道你不覺得這座黃山靜得出奇,靜的令人有點窒息?除了我們足踏敗葉與那呼嘯寒風以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響。」
  藍九卿失盧說道:「雲妹敢怕的就是這些?那容易,我可
  以—一給你一個圓滿答覆!」望著雲姑微微一笑,方待再說。
  雲姑已自輕搖螓首蹙眉說道:「我不否認這些現象會令我不舒服,但距離使我怕的階段,尚遠的很,何況更有你在身旁,已使我感覺到安全不少……」
  喟然一聲輕歎,接道:「我說不出來為什麼,也說不出到底怕什麼,我只是覺得有點兒怕,好像此地暗中隱藏著一雙眼睛,在注意著我們一舉一動……」
  藍九卿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毛髮悚然,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輕吁一口大氣,強笑道:
  「雲妹你……」
  雲姑一搖頭道:「別打岔,讓我說完……」
  藍九卿雙眉微軒,倏然住口。
  雲站卻咽然一歎,接道:「這對眼睛好像屬於他們每一個人的,我好像有一種預感,我說不出這種預感是什麼,我只是怕,我擔心我們這個心願會不會……」
  藍九卿倏然住足,左掌一把抓住了雲姑的右臂,輕喝地說道:「雲妹,你今天是怎麼啦?難道……」
  雲姑倏感一陣莫名其妙的傷感襲上心頭,「哇!」地一聲哭倒藍九卿懷中。
  藍九卿心頭一震,忙地放下右手挽著的那個布袋,輕摟雲姑嬌軀,無限歉疚地慰勸說道:「雲妹,原諒我一時情急,說的話也許重了點兒,但我是無心的!」
  雲站不但未停產收淚,反而更形哭的厲害,生似受了莫大委屈。
  藍九卿睹狀心中一急,忙又說道:「雲妹,我的心都快讓你哭碎了,雲妹,你該知道的,我不是責怪你,我怎麼忍心呢?都是我不好,惹得雲妹……」
  雲始突然掙起嬌軀,淚如雨下地嘶聲說道:「不是,不是,卿哥我沒有怪你,我只是怕,我好像覺得我們永遠無法達成我們的心願,我好像覺得……卿哥,我說不下去了啊!」
  說完,捧面痛哭失聲。
  藍九卿心頭大震,神色倏變,張口結舌不知所云,顯然他是為雲姑這突如其來的失態,這幾句恍如鐵錘的不祥話兒,震憾的呆住了。
  半晌,他方始定過神來,驚態倏斂,代之而起的是無比的黯然,一歎說道:「既是如此,我們不必再向上走了,雲妹我們回去吧!」
  雲姑神情一震,倏然止聲收淚,緩緩放下一雙玉手,抬頭茫然說道:「回去?你說我們回哪兒去?」
  藍九卿一聲苦笑說道:「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你我大可浪跡天涯,到處為家,要不然找上一風景絕佳處就此隱居,再不然我們一同回轉陰山永不復履江湖。」
  雲姑呆了半晌道:「難道我們就算了不成?」
  藍九卿強笑說道:「不算又將如何?」
  雲姑道:「難道是我這一番莫名其妙的失態,幾句不著邊際的失態話,使得卿哥意志消沉,萬念俱灰?」
  藍九卿淡淡一笑,說道:「我不否認雲妹的幾句話兒對我的心理影響很大,但並非是使我對此事意志消沉,萬念俱灰的
  重要原因。」
  雲姑微微地變色問道:「那麼,什麼才是重要原因?」
  藍九卿肅然說道:「雲妹,那是你!是你和我們的孩子,為了你和我們未來的孩子,使得我也對此事膽怯,但只是對這件事而並非任何事!」
  雲姑神情一震,突然失聲說道:「不!不!卿哥,我現在不要你膽怯,我現在不怕了,我想通了,我要你像來時一樣地扶著我繼續上山,我不能忍受她們對我的輕視,更不能忍受她們加在我們身上的恥辱,我不願讓他們以輕蔑的目光看著我們,我要他們一個個在我面前倒下,永遠爬不起來,卿哥,答應我,哪怕是功敗垂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心甘情願。」
  一番話兒聽得藍九卿心頭狂震,身形連顫,臉上連起一陣抽搐,愣了半晌他方始一聲長歎,黯然說道:「雲妹,你這是何苦,難道你就不為我們的孩子著想?」
  雲姑神情一震,靈智頓朗,但那只是曇花一現,旋即,她義神情可怖地沉聲說道:「不!我絕不半途而廢,就是落個玉石俱焚我也甘心,你要不去我自己去。」
  一伸皓腕,逕向地上布袋抓去。
  藍九卿輕舒右臂,一把搶過布袋,左掌一伸,飛快地抓住雲姑柔荑,一笑說道:「什麼話?雲妹一個女流之輩都能無懼,何況我一個堂堂昂藏鬚眉男子?別忘了,我們生不同時,死願同樞的嚙臂誓言,走,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他們除去,一出雲妹胸中這口冤氣。」
  雲姑面上淚痕未乾地嫣然一笑,無限嬌媚地說道:「對!
  這樣才不愧是一個氣吞河岳的鬚眉丈夫,這樣才不愧是我的好卿哥。」
  互視一笑,依偎如前地舉足向上走去。
  空氣又是一陣死寂,然而沙沙之聲又起。
  儘管他們談笑依然、親密如前地向黃山絕嶺走去!但是無可諱言地他們心頭,已掠上一片陰影,心裡沉重得像塊鉛!
  盞茶功夫,他們已登上了「朝天坪」。
  「朝天坪」乃是黃山絕峰的一片平地,背靠峰尖,前臨萬丈深淵,二五畝大小,昔日的翠柏蒼松如今已成十餘株枝極斜飛交錯的光禿禿巨木,枯枝敗葉遍地皆是。
  近峰尖處,是數十根參差峻峨的石筍,加上整個坪面的一片黃土,入目儘是一片空蕩。淒涼景象。
  藍九卿隨意一指,道:「雲妹,這就是昔日宇內群豪每年一次黃山論劍的所在地,名喚『朝大坪』。」
  雲姑長吁一口氣,玉手一理雲鬢,輕拭額上汗漬,妙目略一環顧,輕歎道:「『朝天坪』!好響亮、好宏偉的名字!這裡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血濺黃土、俠骨長埋,今日有幸登臨,我也不虛此生啦!」
  藍九卿呆了一呆,笑道:「勝存敗亡,弱者淘汰,武林本來就是這麼一回刀口舐血的事兒,雲妹又何必興歎!」
  雲姑嬌靨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武林中人活在世上的時光猶短,今日依然生龍活虎、談笑風生,也許明朝就會當場濺血、死於非命,不過轉眼功夫,昔日的一切都成過眼煙雲,南柯一夢……」
  藍九卿一笑接道:「話雖如此,有多少人值得珍惜這短暫時光,就以黃山論劍來說,有許多人明知技不如人,然而為了一念名利,即不惜引頸灑血,茫然水寂,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們認為那樣值得,能這麼死去,足使名聲縈繞宇內、永傳武林。」
  「這樣值得?」雲姑輕哼一聲,道:「我認為那是愚不可及,屍骨髓泥士腐化、鮮血化塵埃飛揚,我認為那樣做是毫無價值,所謂聲名縈繞宇內、水傳武林,那更是一種自我安慰的可憐想法。」
  藍九卿微笑說道:「我願意洗耳恭聽雲妹高論。」
  雲姑佯嗔地白了他一眼,妙目異采閃動地揚眉說道:「如若是我,我斷不會做此傻事,我要不戰屈人,不動一槍一刀地讓和我敵對之人無聲無息地死去,即或萬不得已動手相搏,我也要落個本利雙收、玉石俱焚。」
  藍九卿道:「那還不是一樣!」
  「一樣?」雲姑揚眉笑道:「我認為和那些愚人相差何止大壤,高明不知幾許,前者我不用動手,或者不用自己動手,自然心以減少本身喪命機會,後者我卻要犧牲一個使他們的犧牲十倍於我,但這只是萬不得已的打算。」
  藍九卿暗暗一懍,強笑說道:「高明,高明,有道是『共卿』一席話,勝過十年江湖歷練。設若我早逢雲妹數年,天下武林何愁不已唯我獨尊。」
  雲姑深注他一眼,揚眉說道:「如今還不算太晚,你不要捧我,我卻知道你心裡是做什麼想法。」
  藍九卿呆了一呆,道:「我字字實言,句句出自肺腑、雲妹難道不信?」
  雲始淡淡一笑,道:「我自然深信不疑,不過我還以為你適才必然感到一陣顫慄,可對?」
  藍九卿心頭暗暗大震,但他仍能不動聲色地一笑說道:
  「雲妹說哪裡話來,你我已是夫妻。你即或有甚令人可怖的心念,那只是為了對付你我共同的敵人,我怕個什麼來,雲妹也太小看我啦!」
  雲始將一雙目光凝注在藍九卿面上,微笑說道:「不錯,卿哥,我們已是夫妻,不應彼此懷著戒心,但也更不應彼此存著欺瞞!」
  藍九卿何止心驚,簡直有點膽落,暗忖:「幸好雲妹已是永屬於我,而且對我極為恩愛,假如她要是我的仇敵,我處處落她算中,那簡直是太可怕啦……」
  無限窘迫地赧然一笑,說道:「雲妹法眼委實太以高明,我適才確實曾感到一絲寒意,不過相信我以後不會了,永遠不會。」
  雲姑嫣然一笑,道:「這才是我的丈夫,好卿哥,放心,不管雲姑在別人眼中毒如蛇蠍,在你面前永遠是一個柔順的妻子,你知道不?」
  藍九卿赧然點頭,方要開口。
  雲姑一笑說道:「不要說了,我都知道,時光不早,我們動手吧!」
  藍九卿點頭說道:「雲妹且先暫坐一邊歇息,我來動手布
  置安裝,有不到欠周之處,雲妹你要隨時指正,多一分小心,多一分收穫,稍時我再帶你到咱們隱身之處去瞧瞧!」
  雲姑嫣然一笑,依言站往一邊,揚眉說道。「這些東西歹毒霸道、威力絕倫,卿哥你要自己小心。」
  藍九卿向她投過深情一瞥,點頭道:「雲妹自管放心,設若我這捕獸之人先落了陷階。豈非天大笑話。」
  隨即放下手中布袋,俯身自袋中取出一雙鹿皮手套戴上。
  雲姑睹狀笑道:「看來你準備的滿周詳的嘛!」
  藍九卿笑道:「那什麼話,打雁的人忘不了弓箭,個中老手啦!」
  雲姑只是微微一笑,未再說話。
  藍九卿接著由袋中取出一把鏟產,開始在黃土地上,鏟開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尺餘深小溝。
  他運鏟如飛,不消片刻,「朝天坪」中央直徑三十丈內已是黃土成堆,小溝縱橫。
  藍九卿輕吁一口氣,細細地又詳察了一遍,方始放下鋼鏟,俯身自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十餘包油紙捆紮嚴密的物體,及一盤黑色粗繩。
  雲姑一皺眉頭,強笑說道:「卿哥小心,這東西失手不得。」
  藍九卿轉頭笑道:「多謝雲妹,我省得。」
  雲姑雙眉一蹩,方要發嗔,藍九卿已自手捧十餘包東西轉身向「朝天坪」中央大步走去。
  雲姑望著他那背影,突然臉色一黯,輕輕地歎了口氣,兩串珠淚奪眶而出。
  雖然她這聲輕歎極其低微,然而卻已使得藍九卿倏然住足,轉身問道:「雲妹,怎……」
  雲姑確也機警,就在藍九卿停步時她已倏抬玉手,飛快地拭去淚痕,嫣然一笑,忙道:「沒什麼,我只是擔心你。」
  藍九卿揚眉一笑,道:「雲妹只管放寬心靜立一旁督工就是,準錯不了。」
  轉身又復大步走去。
  雲姑兩串珠淚隨又奪眶而出。
  藍九卿小心翼翼地將十餘包油紙包紮的物體分別放入適才挖好的坑溝之中,然後再將那盤黑繩分散於小溝中將四五根繩頭一直提至坪邊峰尖上。
  最後走了回來,將小溝—一掩上,「朝天坪」上又是一片黃土枯葉,看不出一絲異樣痕跡。
  藍九卿走回布袋處,向著雲姑微微一笑,俯身又自袋內取出一個尺高自瓶,打開瓶塞,突然長身而起,身形一匕快地在「朝天坪」中央直徑三十餘丈內掠繞一周,一種淡黃粉末,隨著藍九卿飛繞身形遍灑地上。
  粉黃、葉黃、上黃,肉眼一絲難見。
  藍九卿一閃飛回,將地上物件一一放入布袋,取下鹿皮手套,撫掌笑道:「雲妹,大功告成了,你看如何?」
  雲姑至此方輕吁一口氣,神情一鬆地歎道:「卿哥,你可知我適才擔了多麼大的心?」
  藍九卿跨前一步,緊握住雲姑的一雙柔荑,雙目凝注雲姑那驚容甫退的嬌靨,無限深情地點頭說道:「我怎會不知道?
  我們心息早已相通了,不是麼?我現在不是好好兒地站在你的面前了麼……」
  騰出一隻手,轉身一指場中,微笑接口道:「雲妹你看,『朝天坪』每一尺每一寸地面,均無殊催命閻羅,下面是威力無倫的炸藥,上面又是我四師父畢生精煉、歹毒霸道的『五步追魂斷腸沙』,這東西衣衫上沾上一點已足斃命,只怕雨打卻不怕風吹日曬,我以為這段時間內不致有雨,即或有雨,地下尚有油紙緊紮不怕水浸的十餘包炸藥已夠那批人消受的了,我這是雙管齊下一計不成還有一計,四下無人,神不知鬼不覺,我掩蓋的又絕難看出痕跡,那些東西做夢也料想不到他們一上「朝天坪」便即等於進人羅剎屠場、枉死之城,屆時只要我們在那隱身之處點上一點星星之火,黃山絕峰便會地裂石迸、飛沙走石、塵土彌天,震聲夾慘號,沙石和血肉,不過也許我們用不著點那星星之火,那批東西便會身沾毒沙地一個個莫名其妙哀號翻滾、七竅流血而亡,數百名宇內絕頂高手毀於一旦,『朝天坪』上又是一片血腥,那時,宇內震撼、四海魂飛,我和你兩人再一路縱聲狂笑地飛下黃山,雲妹,如果不是因為你怕看我那副狠態,我現在就想縱聲狂笑……」
  一番話只聽得雲姑神色連變,顫抖連連,她好像已經看見了「朝天坪」上那付慘絕人寰的景象,嬌軀猛地一顫,掩面撲入藍九卿懷中。
  藍九卿一怔笑道:「雲妹,你何致如此膽小……」
  雲始突然失聲呼道:「卿哥,求求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藍九卿神情一震住口。
  半晌,雲姑方始緩抬螓首,驚容未退地顫聲說道:「卿哥,無論如何,你要答應我,此事一了,你我便立即隱居,平靜度此餘生,今生永遠不再履足江湖!」
  藍九卿一怔,訝然說道:「雲妹難道忘了,到那時我們已是稱尊宇內……」
  雲姑突然接道:「我不需要這些,我不求名不求利,但求要你平庸無憂地度此一生。」
  藍九卿略一沉吟,猛一點頭默然攙著雲姑,拾起布袋,繞道向坪邊峰頂走去。
  走過「朝天坪」,藍九卿攙扶著雲始直登峰頂。
  就在峰頂背面,有一塊向內田進的光滑巨石,巨石凹進處由上下掛地長著一片繁密山籐,籐色淡綠中帶點微黃,顯然已是漸趨枯萎。
  這塊巨石生似掛在峰壁上一般,下不著地,僅是背後與山峰密密地連接著。
  藍九卿扶著雲姑徑向那塊巨石走去。
  來至近前,藍九卿伸手撥開那片山籐,山籐後赫然露出一個半人高洞門,內望只能看進五六丈,再向內便是一片黝黑,一絲事物難見。
  藍九卿向著雲姑微微一笑,說道:「雲妹,這就是對你說過的咱們的隱身之處的入口,雲妹可要進去看看?」
  雲姑望著那只有半人高、內裡黑黝難見事物的洞口,不由地搖了搖頭,但旋即她卻又點了點頭。
  藍九卿微微一笑,伸手自布袋中摸出一物,迎風一晃,手中頓時現出一隻極小火把,火把雖小,但光亮極強。
  雲姑睹狀,蹙眉笑道:「卿哥,你怎麼連這玩意兒也帶來啦?」
  藍九卿笑道:「既然我說過要帶你到這隱身之處看看,這種玩意兒自是必備……」
  微微一頓,又道:「雲妹,你以為這玩意兒是一般武林中人所用的『千里火』麼?」
  雲姑呆了一呆,詫聲說道:「怎麼,難道不是?」
  藍九卿笑道:「自然不是,這玩意兒形狀雖然很像『千里火』,但功用卻超過『千里火』何止百倍,這玩意兒我給它起個名字叫『氣死風』,乃是陰山獨產『雲母精』所制,你休要看它小得可憐,它卻能燃燒一兩個時辰,而且儘管如何大的風都無法將它吹熄。」
  雲姑歎道:「卿哥別出心裁、匠心獨具,委實令人……」
  藍九卿一笑說道:「我哪有那麼巧的心思?這是我三帥父『尤影鬼臾』公羊赤他老人家的傑作。」
  說完,又是一笑,拉著雲姑上於,逕往洞中鑽去。
  有了藍九卿手中的「氣死風」,果然將洞內照得纖毫可見。
  這個洞一半天然,一半人工,不知何時鑿成,但前半段卻嫌得太低了些,約莫二三十丈的距離,對藍九卿來說自然未感到什麼,但對懷有身孕、腹部隆起的雲姑來說卻是一件苦事,但她卻能一聲不響地強自咬牙忍著,一直到了後半段,洞頂陡然高起時,雲姑方始直起嬌軀,長吁一口大氣,揮汗說道:「卿哥,可差點沒把我苦死。」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麼?」
  「還怎麼?你這人真是……」雲姑佯嗔地白了他一眼,貝齒含咬朱唇,嬌羞地輕舒皓腕,指了指自己隆起的腹部。
  藍九卿恍然大悟,暗忖一聲:「該死,我怎麼給忘了。」
  歉然一笑,卻不知說些什麼好!
  約莫又走進二十多丈,洞內忽然開朗,大小足可容下十幾個人,而且『洞內鐘乳四處,光亮晶瑩,吃藍九卿手中火光一照,頓時反射出千百道虹彩一般,五光十色的光華,燦爛奪目,蔚為奇觀!照得二人直如置身仙幻之境。
  雲姑未曾見過這等景象,登時童心大發,喜孜孜地拋開藍九卿於掌,飛步奔向那些石鐘乳,東摸西撫,愛不忍釋。
  藍九卿則是面掛微笑地佇立一旁。
  此情此景分明就像一對遊山玩水、尋古探幽的恩愛小夫妻,哪裡會令人聯想到這一對年輕人兒,一個是殺人不眨眼。
  桀騖凶殘的一代惡魔,一個是倔強任性、心智深沉,毒如蛇蠍的嬌艷羅利呢?
  人性都有善良的一面,也許他們二人此刻均沉醉於甜蜜幸福中,而忘卻了洞外世上的一切,忘卻了他們良知混沒時的面目。
  倏然,一條極細綠影,由丈餘外一根石鐘乳後向雲姑腦後射去。
  藍九卿臉色微變,右掌倏出,曲指連彈,一縷強勁指風過處,「嗤!地一聲輕響,那條極細綠影,應指墜於雲姑身後五尺
  處。
  雲姑仍然面掛甜笑地把玩鐘乳,茫然無黨。
  藍九卿忍不住搖頭一笑,說道:「雲妹,你且過來,我有句話兒對你說!」
  雲姑頭也不轉地輕笑說道:「你說吧,我這裡聽得到。」
  藍九卿失笑說道:「看來你是被這些個鐘乳迷住啦……」
  略一思忖,微笑接道:「雲妹,我這裡有一樁比那些石鐘乳還要好看,還要新奇,足以令你吃驚的東西,你可要看?」
  雲姑聞言陡然停下雙手,轉過頭來,嬌問道:「還有什麼東西能比這石鐘乳更好玩更為新奇的?」
  藍九卿笑道:「自然有,莫忘了你只是初次進入此洞,而我卻是來過好幾次了,所看所知自然比你為多。」
  雲姑略一沉吟,嬌笑說道:「我不相信,卿哥你休想騙我。」
  藍九卿聳肩說道:「信不信由你,不過要是稍時錯過良機,你可不要怪我沒有告訴你。」
  雲姑略一思忖,道:「我就相信你一次,你若是有心整我冤我,看我可饒你。」
  輕扭嬌軀,飛步而來。
  至藍九卿面前,皓腕一伸,無限嬌憨地說道:「拿來!」
  藍九卿故作一怔地說道:「什麼?」
  雲姑跺足說道:「好啊!你真敢騙我……」
  玉手一揚,逕向藍九卿身上拍去。
  藍九卿微微一笑,右掌輕抒,已將雲姑玉手握在掌中,順勢一帶,又將雲姑整個如綿嬌軀帶進懷中。道:「雲妹先別著急,我自然會給你看……」
  左手一指綠影落地處,笑道:「偌!那不是麼!」
  雲姑聞言一怔,抬眼順著藍九卿手指處望去。
  一條通體碧綠的尺餘小蛇,蛇頭破碎地寂伏地上。
  她恍然大悟,思忖前情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寒噤!
  藍九卿收回左手,微笑說道:「雲妹,這件東西可較那些石鐘乳來得新奇而令你吃驚?」
  雲姑嬌軀一扭,嬌聲說道:「卿哥你壞死了,一條小小蛇兒也值得大驚小怪!」
  藍九卿莊容說道:「雲妹莫要小視這區區一條小蛇兒,此蛇名喚『綠線』,毒性之烈,百蛇無出其右者,功力再高之人吃它咬上一口,也難活過一個時辰,但天下萬物有其害必有其利,這種『綠線蛇』卻是一種極為珍貴的藥材,而且極為稀少,倘若能將它收伏馴養,那是行道江湖的得力助手,我要不是怕它傷著雲妹,我還真捨不得將它斃於指下呢。」
  雲姑雖然內心也深覺可惜,但表面卻仍是嬌態畢露地說道:「我才不許你養這麼一條鬼東西呢,不要說擔心它什麼時候凶性發作地噬人一口,嚇就要嚇死!」
  藍九卿道:「既是雲妹討厭它,我不養就是。」
  雲姑輕哼一聲,嬌笑說道:「蛇兒死都死了,你還放什麼馬後炮。」
  藍九卿赧然一笑,有心想說,但一時卻不知說些什麼好。
  雲姑嬌軀一扭,又自緩緩偎向藍九卿,嬌媚地說道:「卿哥,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叫到這兒來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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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9:02:10 |只看該作者
  藍九卿微笑說道:「雲妹智慧超人、冰雪聰明,自己應該知道。」
  雲姑嬌嗅說道:「我自然知道,不過我喜歡聽由你口中說出。」
  藍九卿無可奈何地一笑說道:「我是怕雲妹突然看見此物受驚,所以……」
  「夠啦!」雲姑嬌媚一笑說道:「這不就是了麼,說你最解風情,你有時卻是死木頭一般,點都點不透。」
  藍九卿一聲苦笑,方待開口,倏覺右手一陣奇痛,眼前頓呈一片黝黑,竟然黑暗得伸手難見五指。
  雲站一驚,忙地又將嬌軀偎向藍九卿懷中,尚未說話,藍九卿已自失笑說道:「雲妹你看,我們只顧談話,卻忘了『氣死風』業已燃完,差一點沒將我手指燒焦。」
  雲姑嬌笑說道:「這是報應,誰叫你那麼傻……」
  話未說完,突然眼前一亮,藍九卿又燃上了一支「氣死風」,他一笑說道:「雲妹,我們莫要說笑了,讓我帶你由此看看『朝天坪』我們就走了。」
  拉著雲姑大步向前走去。
  轉過數根石鐘乳,一線大光由石壁上透射而入。
  原來石壁上有一碗口大洞口,由內向外窺看,「朝天坪」盡收眼底。
  雲姑看了半晌,方始一歎說道:「卿哥,真虧你能找到這麼一個絕佳的隱密所在,這地方委實不虞他們發覺。」
  藍九卿頗得意地揚眉一笑說道:「雲妹,一個月後你即可依偎地靜靜地欣賞那慘號四起,血肉橫飛的奇景了,一個月後,嘿!一個月後,只要我點燃一支『氣死風』!即可將宇內精英,毀於一剎那間。」
  縱聲大笑,得意已極。
  與此同時,雲站卻倏將一雙黛眉皺起。
  藍九卿笑聲一落,她便忙地展眉笑道:「卿哥,你瞧你,又來了,時光已經不早啦,我們走吧!」
  藍九卿微笑頷首,扶著雲姑向外走去。
  兩個依偎得緊緊地的身影,轉瞬消失在洞口中。
  洞中漸漸地又是一片黝黑,黑暗得令人可怕。
  盞茶功夫之後,黃山半腰上,突然出現了三條纖小人影,疾如二縷輕煙向峰頂「朝天坪」飛掠而來。
  這三條人影來勢極快,起落間均在一二十丈,一路攀登,星拋彈跳,轉瞬已近峰頂。
  復又一閃,極其輕盈靈妙地掠上了「朝天坪」。
  三條人影斂處,赫然正是仲孫雙成、陸菱艷、王寒梅三女。
  三女足一沾地,六道目光便自像六把利刃般將「朝天坪」四下裡環顧了一周。
  仲孫雙成「咦!」地一聲,詫聲說道:「咱們頓飯之前分明望見他們直奔黃山而來,怎地不但一路未見,就是到了此處也是一絲蹤跡也無。」
  陸菱艷略一沉吟,側過螓首望著王寒梅,道:「梅姐,你可看得沒錯?」
  王寒梅冷哼一聲,揚眉說道:「他二人就是燒成灰我也認
  得出,怎會……」
  「咦!」仲孫雙成顧盼間似有所見,舉步向「朝天坪」中央走去。
  陸菱艷、王寒梅二女不明所以,方一怔神間,仲孫雙成已是走出一丈有餘,距離藍九卿所灑的「五步追魂斷腸沙」已是不足三步。
  墓地王寒梅手指山下,一聲嬌呼:「快看,那不是他們?」
  陸菱艷首先倏轉螓首,向著王寒梅手指處望去。
  仲孫雙成突然停步,纖腰微擰,閃電掠回。
  黃山腳下,兩個細小如豆的人影,由北向南,飄然飛馳。
  三女目力超人,更是看出那正是他們一路追尋的藍九卿與雲姑二人。
  陸菱艷一歎說道:「看來咱們又慢了他們一步!」
  仲孫雙成妙目圓睜,黛眉雙挑地嬌叱說道:「好狡猾的一對東西,走!咱們追!」
  「追」字方落,三條纖小身形,齊齊衝天拔起,半空中六臂倏伸,頭上腳下,美妙絕倫地向山下飛掠而去。
  在半山腰上橫探而出的一片桔樹椏枝上,略一借力,三條人影二次沖天拔起。
  去勢比來時還疾地轉瞬已抵半山。
  只又一晃,突然不見。







第30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巫山十二峰,以神女峰,最為秀麗,峰矗半天,雲橫霧湧。
  朝陽已起,雲霧漸開,偶有幾條雲帚,迴繞山峰,抒捲進動,似欲乘風飛去。
  遠山近樹,凝青映紫,雲樹峰巒,靈秀奇絕。
  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似由雲中鋪下。
  一聲滿含憂慮的長歎,劃破神女峰清晨寧靜的空氣。
  突然,由雲層中拾階走下兩個風塵滿面、深鎖眉鋒的灰衣老人。
  居左一個,年約五句上下,面貌清懼,鳳目長眉,長髯飄拂,風範若仙。
  居右一個身材較為矮胖,年約七旬,銀髮白髯,慈眉善目,無一絲龍鐘之態。
  赫然竟是那有蓋代奇才美譽的華山神醫「賽華佗」仲孫玉與那徐振飛。
  二人均是一句話不說地順著山道石階,默然下山,對那鳥語清音、靈秀奇景更是恍若未聞,視若無睹。
  半晌徐振飛突然又是一聲長歎,不勝憂慮地道:「仲孫大俠,咱們離開華山已是數月,雲姑那孩子不但音訊渺茫不說,
  累得仲孫大俠跟著小老兒登山涉水、寢食難安,小老兒……」
  話未說完,仲孫玉已自淡淡一笑,說道:「徐老哥你怎麼還是如此見外,只要雲姑能安然無恙,不要說仲孫玉跑這點路,就是跑斷兩條腿也是值得。」
  徐振飛一歎說道:「仲孫大俠對寒門這份恩情,徐振飛一生恐難報答……」
  微微一頓,接著道:「這數月以來,小老兒跟著仲孫大俠幾已跑遍整個西南,依仲孫大俠看來,這丫頭到底會跑到哪兒去?」
  仲孫玉呆了一呆,暗暗失笑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就好了
  略一沉吟,說道:「依我當初推測,含煙曾在西南出現,雲姑娘必然會找上西南,但我們幾乎又將整個西南找遍,卻仍未打聽到雲姑娘一絲訊息,這件事情誠令人費解,也許……」
  徐振飛強忍兩眶老淚,又自問道:「以仲孫大俠看來,這丫頭會不會出什差池?」
  仲孫玉儘管早已為此擔心,但他卻不便再為這位善良老人增添憂慮,雖然他認為徐振飛這句兒問得太令人難以作答,他卻知道徐振飛早已急得六神無主,故而只是淡淡一笑道:
  「徐老哥但請放寬心,雲姑娘雖然武學經驗兩差,但她的心智卻已超越她的年齡多多,依此判斷,她諒必不致出什差池!」
  徐振飛長歎一聲道:「但願如此啦,這丫頭從小就失去爹狼,由小老兒將她一手撫養成人,若是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小老兒……」
  話未說完,兩眶老淚已自撲簌簌地垂下,餘下的話兒再也說不出口。
  仲孫玉但覺心中一酸,忙強笑說道:「徐老哥不必如此難受,有道是『吉人天相』,徐老哥本人又是那麼心地善良,天必不會為難好人,仲孫玉閱人頗多,雲姑娘更無夭相,縱或有驚也必無險,同時也說不定四個丫頭已經找到她了也未可知。」
  徐振飛啼噓連連地道:「仲孫大俠如若不提四位姑娘小老兒還不太難受,一提四位姑娘,小老幾頓時覺得如亂箭穿心一般,為了這丫頭也使得她們四位不能在華山享……」
  仲孫玉突然一笑道:「徐老哥,今兒個是怎麼啦?怎地和幾個晚上兩輩的丫頭也客氣起來,不要說她們幾個和雲姑娘親同姐妹,情逾手足,理應如此,即是彼此從不相識,以徐老哥這等為人,她們幾個即連仲孫玉在內,也斷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顧……」
  說話間二人已抵山腳,一片落葉飄揚的樹林,橫在數十丈外,仲孫玉向前一指,微笑接道:「徐老哥請看,穿過這片樹林再出半里便是官道,直通襄陽,咱們賣力趕它一陣,日落前即可進城,進城後咱們老哥兒倆先去喝上一頓,然後再找家上好客棧充分地歇息一晚,明兒個一早咱們再買兩匹健馬上路,只要途中無事耽擱,不出三天,咱們即可抵達汴梁,屆時說不定雲姑就會在那『大相國寺』之前候著咱們呢!」
  徐振飛歎了口氣,強笑說道:「經仲孫大俠這麼一說,小老兒心情倒得有些開朗起來……」
  突然一個冰冷話聲透林而出。
  「這話說得顯然早了點兒。」
  徐振飛神情一震,倏然住口。
  仲孫玉臉色微變,跨進一步,攔在徐振飛面前,目射神光,凝注林內,朗聲說道:「林內是哪位朋友,老朽華山仲孫玉在此。」
  林內一聲冷笑,冰冷話聲又起:「你老狗也夠資格稱少爺為朋友……」
  「住口!」仲孫玉霍然變色,目中神光暴射,長眉雙揚地沉聲說道:「聽朋友話態,想是衝著我仲孫玉而來,既是如此隱身林內出口傷人,看來算不上什麼英雄行徑,何不現身容仲孫玉一見」
  林內突然揚起一陣縱聲狂笑,震得樹枝顫動、落葉繽紛,仲孫玉方自心頭暗暗一震,林中冰冷話聲又起:「哪一個隱身林內,出口傷人,仲孫玉,少爺這樣對你已是萬分客氣,若以少爺三月前性情,只怕你早已橫屍巫山,哪會容你走至此處,不錯,少爺今日確是為你而來,不過你想見我,我卻不願見你,少爺要的是你身旁那人,且讓他進來見我。」
  仲孫玉、徐振飛聞言俱是一怔,仲孫玉尚未答話,徐振飛已自忍不住地沉聲說道:「尊駕是哪位高人,欲見老朽不知有何教言?」
  林中人冷然說道:「我要見你自然有見你的道理,至於我是誰,問問仲孫玉他自然知道。」
  仲孫玉、徐振飛不只一怔而且大訝,徐振飛一怔之後,不由地向仲孫玉投過兩道探詢目光。
  仲孫玉方感困惑地略一沉吟,林中人一聲冷笑,話聲又起:「仲孫玉,你委實健忘的可以,你忘了我,想必不會忘記此物,接住!」
  一道白光自樹林深處電射而出直奔仲孫玉面門射來。
  樹林距二人立身處少說也有十餘丈、加以仲孫玉趁適才白光一閃之際,已看清白光系由樹林深處射出,這麼一來雙方距離便在三十丈,而這道白光不但其疾如電,而且路線筆直,可見林中人功力甚高,方自心頭一震,徐振飛右掌倏伸,迎著那道白光抓去。
  仲孫玉觀狀大驚,暴喝一聲:「且慢!」
  袍袖倏揚,一股勁氣向著那道白光疾撞而去,同時一拉徐振飛飄身後退。
  「叭」地一聲輕響,來物又衝前五尺方始勁消墜地。
  赫然竟是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白色骷髏,仲孫玉一袖之力竟未將它擊碎。
  徐振飛不知所以,方自一怔,仲孫玉已是如遭電殛,心神狂震地失聲說道:「你,你竟會是藍……」
  林中人突然一陣狂笑,冷冷道:「想不到一個名震八表的華山神醫,見著一顆小小白骷髏,竟會驚駭若此,豈不令人失望……」
  「住口!」仲孫玉長眉倒剔,目射神光地暴喝一聲,說道:
  「藍九卿,原來竟是你這該死的畜牲,你殘無人性、作惡多端,老夫正愁踏破鐵鞋.你還不速與我滾出來領死!」
  林中人桀桀怪笑說道:「老匹夫,真也虧你能講得出口,昔
  日華山上,若非柳含煙那該死的東西,少爺焉能容你活到如今?你也不怕風大,少爺無暇與你鬥口,你有自信能奈何小爺麼?」
  仲孫玉聞言呆了片刻,方始怒聲說道:「不錯!老夫自知非你敵手,不過你也未必能討到多大便宜。」
  林中人冷冷一笑,道:「既是如此,少爺自在內,你何不進來?」
  仲孫玉冷哼一聲道:「你以為老夫不敢?」
  大步向林內奔去。
  徐振飛心中一驚,尚未來得及喝止。
  「站住!」林內突然揚起一聲大喝,仲孫玉倏覺胸中血氣一陣激揚,身不由己地停下腳步。
  林中人冷笑一聲,說道:「仲孫玉,我可是說過,今日不願見你,你若想俟死之異日,包你如願,你今天最好不要迫我,否則你敢再跨進半步,休怪少爺我說了不算,且叫你身後那人進來見我。」
  仲孫玉方一遲疑,林中人已自厲聲說道:「仲孫玉,你敢不聽?」
  仲孫玉暗一咬牙,怒聲說道:「藍九卿你這是做夢……」
  徐振飛突然道:「如今老朽已知你是何人,但卻以為與你素昧平生,說句你不願意聽的話,我也不屑與你結交,你要見我何不出來?」
  林中人冷冷說道:「念你年事頗高,我不願出言得罪,不過你要知道我是言出必行,不喜歡別人違逆。」
  徐振飛冷哼一聲,目中精光連間地道:「好大的口氣、好狂傲的黃口孺子,你不要以為仗著你那身功力便可任意行事,須知士可殺不可辱,我徐振飛雖然技不如人,但你卻不一定能嚇倒了我。」
  林中人桀桀一笑,道:「看不出你還是真硬,要是膽如其話倒不失為英雄豪傑。」
  徐振飛神色倏變,老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突然冷哼一聲:
  「休要讓你這黃口孺子瞧低了。」
  大步直奔樹林。
  仲孫玉一驚,一把將他拉回,輕聲說道:「徐老哥,冷靜一點,你這一衝動豈不是正合他心意?」
  徐振飛悚然驚覺,不由暗罵一聲:「好狡猾的東西。」
  但聞仲孫玉冷冷一笑,道:「藍九卿,你那點心智實在笨拙的可憐,你該看清楚對面是誰,若想和我仲孫玉玩心眼兒,你還嫌嫩了點兒,有事你儘管出來,仲孫玉一人接下就是。」
  林中人冷冷說道:「老匹夫你也委實賤得可以,少爺不願找你,你卻偏要強自出頭……」
  話聲一變,厲聲接道:「你們真敢違逆我的話麼?」
  仲孫玉冷笑說道:「有什麼敢不敢的?藍九卿你最好少費心機。」
  林中人嘿嘿一笑,陰惻惻地說道:「好!仲孫玉老匹大且容你強硬一時,不過你稍時最好不要懊悔……」
  嘿嘿一笑,接道:「老匹夫,你們不是正在找一個人兒麼?
  設若這個人兒就在林內,你可要讓你身邊那人進來?」
  仲孫玉、徐振飛心中一震,仲孫玉更是失聲說道:「怎麼,你……」
  旋即哈哈一笑,接道:「藍九卿,老夫不察竟險些為你這句話嚇住,只可惜你這套手法太以低劣。」
  林中人突然揚起一聲如鬼哭狼嚎般怪笑,陰惻惻地說道:
  「仲孫老匹夫,你大概頗以你那智慧自負,但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也可以說你這是自作聰明,也好,少爺就索性讓你看看,是你行還是我行。」
  話聲方落,仲孫玉長用一軒,尚未來得及發話。
  突然一聲嬌呼透林而出。
  仲孫玉心神大震之餘,方自跺足暗道:「糟啦!」
  徐振飛似著了魔一般,狂呼一聲:「雲兒!」向著樹林飛奔而去。
  仲孫玉睹狀大驚,來不及出聲喝止,身形一閃,飛掠追上,右掌疾探,一把扣往了徐振飛左肩,哪知徐振飛恍如中魔,身形猛地向前一掙,「嘶!」地一聲,一襲灰衣吃仲孫玉齊肩扳下一大幅來。
  就在這一剎那間,徐振飛又奔前三丈,仲孫玉大急,一拋手中布條,大喝一聲,二次撲上。
  林中人此時卻揚起一陣得意狂笑。
  眼看仲孫玉一隻右掌就要再次扣上徐振飛左肩,突聞徐振飛大喝一聲,倏轉身形,忽地一掌擊了過來。
  仲孫玉心中一震,身隨意動,硬生生地將一個身形突然橫移兩尺,堪堪避過,目射神光,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徐老哥,你瘋了麼?」
  徐振飛一擊出,掉轉身形,方待再奔。人耳這聲干大霹靂般暴喝,機伶價地打了個寒噤「啊!」地一聲,掉轉身形,失聲說道:「仲孫大俠,小老兒該死!」
  納頭便拜。
  仲孫玉暗暗一歎,跨前一步,將徐振飛架起說道:「徐老哥,此時不是客氣時候,心急骨肉危難,此乃人之常情,仲孫玉不會在意,請老哥千萬冷靜,容仲孫玉一想對策。」
  徐振飛不勝愧疚地默然站往一旁,然他卻渾身顫抖地將一雙目光凝注林內。
  仲孫玉做夢也料不到雲姑真的落在對方的手中,更料不到這不過是一場對方煞費苦心的苦肉計,他深知藍九卿性情,略一思忖後果,不由一絲寒意直透頂門!
  儘管仲孫玉是如何地智惠超絕,如何地胸羅萬有,突然遇到這種情況,卻也未免五內俱焚、六神無主、束手無策。
  然而奇才中竟是奇才,他在此時猶能強內迅速恢復冷靜!
  他凝目蹙眉沉吟半晌,突然朗聲說道:「藍九卿,算你厲害,仲孫玉認輸就是……」
  林中人驀地又是一陣得愈狂笑,冷冷說道:「難得難得,蓋代奇才,華山神醫仲孫玉居然也有認輸之時,藍幾卿何幸榮之!」
  仲孫玉冷然說道:「藍九卿,仲孫玉既已認輸,你休要再逞口舌。」
  林中人桀桀一笑,說道:「老匹大,你莫非不服氣?」』
  仲孫玉冷哼一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人有失神,馬有失蹄,這談不上什麼服不服氣。」
  林中人一笑說道:「好一個自我安慰,我不在乎你服不服氣,如果不服氣,你我異日不妨再做較量。」
  仲孫玉道:「這個自然,只怕屆時授首的是你不是我。」
  林中人嘿嘿一笑,說道:「只怕未必,屆時你當自知,此刻你且與我站往一旁,讓我要的人兒進來。」
  仲孫玉一笑說道:「可以,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老匹夫,你這是跟少爺討價還價麼?」
  仲孫玉道:「你既漫天要價,我自然要就地還錢。」
  林中人默然半晌,方始冷笑說道:「少爺一言既出,從無還價餘地,這點你應當知道得很清楚……」
  仲孫玉冷冷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這宗買賣做不成啦!」
  林中人陰惻惻地道:「老匹夫,你不要忘記還有個人兒在我手中。」
  仲孫玉冷然說道:「我自然不會忘記,不過你也應該知道我這個問題是在所必問,相信你不致膽怯得連一個問題都不敢回答。」
  林中人縱聲大笑道:「老匹夫,你最好少賣弄你那一點小聰明,有什麼話兒快說,少爺不耐久等。」
  仲孫玉微微一笑,揚聲說道:「藍九卿,你可願意告訴我,堅持要這位徐老丈人林,究竟是何用心?」
  此言一出,林中頓時寂然,片刻之後方聽林中人一聲冷笑,說道:「老匹夫,你最好少動腦筋,這件事少爺不會告訴你的。」
  仲孫玉冷笑說道:「你可是不敢?」
  林中人嘿嘿一笑,道:「老匹夫,少爺適才說過,你最好少用那套笨拙低劣的激將之法,少爺就認不敢你豈奈我何?」
  仲孫玉道:「這話兒說得豈不令人好笑,我能將你這出身陰山九曲谷,師門赫赫的絕頂高手怎麼樣?」
  仲孫玉不愧老薑,這句話中有話的話兒,不啻說明林中人自認不敢,弱了六神通名頭,滅了陰山九曲谷威風。
  無奈對方也是一代梟雄,委實狡黠的可以,但聞他嘿嘿一笑,道:「老匹夫你白費心機啦,這些無關痛癢的事兒,少爺不在乎。」
  仲孫玉聞言毫不在意,冷冷一笑,說道:「老夫早已知道,像你這般寡廉鮮恥之人,不會在乎……」
  「住口!」林中人突然一聲厲喝,陰惻惻地道:「老匹夫大膽,你不要以為少爺有言在先,便這般放肆,需知你若惹起少爺真火,少爺照樣可以立即取你性命……」
  仲孫玉冷冷一笑,接道:「老夫闖蕩江湖將近四十年,從未將生死放在心上,何況現在已是行將就本。」
  林中人冷笑說道:「少爺知道你頗有幾分骨氣,但是你可不要忘了你少爺手中尚有一個人質在。」
  徐振飛臉色一變,方要開口,仲孫玉忙地遞過一個眼色,冷笑說道:「藍九卿,這不夠構成對老夫要挾的條件,你如能下手只管請。」
  徐振B心頭一震,霍然變色,急道:「仲孫大俠,你……」
  林中突然一陣狂笑,說道:「老匹夫,莫要懊悔!」
  仲孫玉冷冷說道:「那不關你事,我斷定你不敢,也不能下手!」
  林中人厲聲說道:「仲孫玉,你能做得了主麼?」
  仲孫玉一笑,軒眉說道:「你又何必裝腔作勢,仲孫玉話既出口,自然……」
  徐振飛突然身形顫抖地失聲說道:「仲孫大俠你怎可
  仲孫玉一搖手,低聲接道:「徐老哥請勿焦慮,設若雲始有半點髮膚之傷,仲孫玉願賠上一命。」
  徐振飛神情一震,訝然說道:「仲孫大俠,你怎能如此肯定他不敢?」
  仲孫玉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個中破綻頗多,我一時難以盡道,不過我有十分把握……」
  林中人突然怒聲說道:「老匹夫,你在弄什麼鬼?」
  仲孫玉一笑,揚聲說道:「這不關你的事,你不必如此緊張,我們在這兒等著,你自管下手好啦!」
  林中人驀地揚起一陣聲若鬼哭狼嚎的桀桀怪笑,獰聲說道:「好,好,好,老匹夫,少爺就讓你看看少爺是否如你所料,聽著!」
  話聲方落,林中倏地傳出一聲淒厲嬌呼,生似林中人已對雲姑施以煞手。
  徐振飛心膽欲裂,霍然變色,尚未來得及張口,仲孫玉已自撫掌大笑說道:「好,好,好,這聲嬌呼無殊天音,美妙動聽已極,藍九卿,老夫願洗耳恭聽第二次!」
  話鋒一頓,冷笑又道:「『雲姑娘,你這份裝作幾可亂真,只可惜碰上我仲孫玉……」
  林內突然傳出一聲羞怒嬌叱:「仲孫玉,你……」
  「你」宇甫出,似為什麼掩住,倏然沉寂!
  徐振飛臉色一變,白眉倒剔,怒聲叱道:「雲兒大膽……」
  仲孫玉突然縱聲大笑,笑聲一落,冷然說道:「藍九卿好心智、好苦肉計,老夫不過心生疑惑,聊以相試,卻不料你們那麼沉不住氣,仲孫玉深為你們惋惜。」
  說完,又是一陣縱聲大笑!
  這陣笑聲中已可聽出這位蓋世奇才已極為震怒。
  笑聲一落,冷然又道:「雲姑娘,看在令祖份上,我再這麼稱呼你一句,你雖然對仲孫玉無禮,但你卻仍未忘記令祖,足見你良知尚有幾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不管你為何要令祖過去,仲孫玉絕不能詮令祖與你們在一起!我不願多批評你的作為,但我仍要告訴你,令祖是一位孤苦伶什的善良老人,也希望你不要忘記了徐門家風。」
  徐振飛顯然已為這一連串的奇突變化震驚得呆住了,同時他也找不到適當的插口機會,此時伸孫玉話聲一落,他便自忙道:「仲孫大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仲孫玉黯然一歎,苦笑說道:「徐老哥,你難道仍未看出來,雲姑娘已不是以前的雲姑娘了麼?」
  徐振飛呆了一呆,前情一連串地自腦際閃電掠過,突然,
  他臉色大變身形顫抖,目眥欲裂,鬚髮俱張地厲聲說道:「雲姑,你,你,你好大的膽子……」
  一陣急咳,使得他余話無法出口。
  不能置信的事,他畢竟是相信了,因為這是事實,冷酷的事實粉碎了這位善良老人的一切,顯然他心中已是震怒到了極點,這個打擊畢竟是太大啦!
  仲孫玉神色一陣黯然,默然無言,但不難看出這位蓋代奇人的眉宇之間已自泛上一片怒色,但他不便發作,更不願加深對徐振飛的刺激。
  一陣極其輕微的啜泣之聲由林內隨風飄出。
  沉寂已久的林中人,此時突然厲聲說道:「仲孫玉,老匹夫,你壞我大事,少爺與你勢不兩立。」
  仲孫玉雙眉一軒,目射神光,冷笑連聲地道:「藍九卿,你這卑鄙無恥的東西,何必龜縮林裡,空說大話?老夫自在此處。既是勢不兩立,你何不立則將老夫這條性命取去?」
  林中人獰笑道:「仲孫玉,你以為少爺辦不到?」
  仲孫玉冷笑說道:「老夫早已承認你辦得到,不過老夫以為你此時不敢對我下手。」
  「老匹夫,你就那麼自信?」
  仲孫玉冷然說道:「何必問我?問問你自己即可獲得答案。」
  林中人默然半晌,方始狠聲地說道:「仲孫玉,你可知道少爺為了取你的狗命,可以不顧一切?」
  仲孫玉冷笑說道:「老夫自然知道你一身桀騖凶殘的脾氣,但那只是以前,現在斷斷不會輕舉妄動。」
  林中人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方又獰笑一聲說道:「仲孫玉,莫忘了除你之外,尚有你那寶貝女兒。」
  仲孫玉毫不在意地冷冷說道:「老夫也要提醒你,老夫女兒孝順的很,她斷不會為殺父仇人效勞,相反地,她還要取你狗命。」
  林中人嘿嘿笑道:「你女兒那身見不得人的玩意兒,少爺知道的很清楚。」
  仲孫玉道:「知道更好,如若不知道,老夫再告訴你一件事,她現在已是一代仙俠五老丐的得意女徒,你如認為惹得起她的師門,只管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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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9:03:29 |只看該作者
  林中人道:「看來你是滿放心的。」
  仲孫玉道:「這個自然。」
  林中人冷冷一笑,道:「老匹人,你莫要忘了陰山『九曲谷』並未將那五個要飯花子放在眼內。」
  仲孫玉冷冷說道:「既然如此,你更該請便。」
  林中人嘿嘿一笑,逍:「老匹大,你焉知你那寶貝女兒,此刻不是少爺階下之四?」
  仲孫玉突然大笑道:「藍九卿,你這句愚笨的話連老夫都替你臉紅,設若她此刻已在林內,你早已以她為質地來威脅老夫了。」
  想必隱身林中的藍九卿,也突然悟出自己這句話說得太以幼稚,聞言頓然。
  但聞徐振飛顫聲說道:「仲孫大俠,天色不早,我們該走
  了。」
  仲孫玉心神一震,尚未說話,徐振飛已自莊容說道:「仲孫大俠不必替小老兒擔心,自即刻起,小老兒只當雲姑已死,從此不再承認有這麼一位孫女。」
  話聲雖然堅決,但話意卻難掩心中悲痛。
  仲孫玉雖知這位善良老人此時已是心如槁木,萬念俱灰,多言無益,但他卻也不得不說兩句勸慰之話,暗暗一歎,說道:
  「徐老哥不必如此,無論如何她總是你一手撫養長大的愛孫,她本性善良,只不過有些倔強任性,這也是一般女孩家所常見的,雖然此時俗位,但相信她日後必有醒悟的一大。」
  他不慰勸還好,這一慰勸,竟然觸發了徐振一飛胸中強忍良久的悲痛,老臉一陣抽搐,將門連張,無言淚下,半晌方憋出一句話兒:「『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女孩兒家一生清白何等重要。唉!這是我徐家門中不幸,也許是小老幾許年所做下的幾樁失德事兒,落得個今日這般報應。」
  仲孫玉有心再行勸說,但一時卻找不著適當的話兒,略·遲疑,轉過頭去揚聲說道:「藍九卿,若無他事,我們要告辭f。」
  說罷,偕同徐振飛半轉身形,方欲離去。
  「站住!」林中人突然一聲冷喝,獰笑說道:「仲孫玉,你們以為少爺會讓你們這般輕易地離去?」
  仲孫一R倏然駐足,怒盧說道:「藍九卿,你既戰又不戰,卻又不讓老大等離人,到)&是何用意?」
  林中人嘿嘿笑說:「。決常名震人表的蓋世奇才,說出這般話兒來,不顯得太以可憐麼?你應該說何不放手一戰』…··」
  林中人這句話說得委實不差,以仲孫玉這等身份竟說出這般無可奈何的話兒來,委實顯得有點英雄氣短之概。
  林中人話鋒做頓,一笑接道:「至於少爺究竟是何用意,你似乎不應該多此一問。」
  仲孫玉心中一緊,道:「你敢是仍想留下這位老丈?」
  林中人一。笑說道:「你很聰明。」
  仲孫一k哈哈一笑,尚未開口,徐振飛已自鬚髮俱張地怒聲說道:「藍九卿,你是做夢!你欺我孫,凌我孤老,已是罪該萬死,這筆帳,我徐振飛候諸異日必然討還,今日你就是將我徐振飛這顆南頭拿去,我也斷不會和你們這個寡廉鮮恥的東西為伍。」
  仲孫大冷冷一笑,揚,打說道:「藍九卿,你聽到了麼?」
  林中人冷笑說道:「字宇人耳,清晰已極,仲孫玉你暫莫高興,少爺言出必行,今H少爺咨非把你身邊那人留下不可,你不妨想想,若是少爺親〔1出手將他擒回,你可攔得?」
  仲孫王心中大震,暗忖:「這話不錯,設若這東西真的親自出手,要劫掠徐老研那是易如反掌,自己也委實攔阻不了,看來今日凶多吉少,但我寧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他如願
  表面上卻仍是一副若尤其事的神態,冷冷一笑,說道:「藍九卿,老夫早匕料到你會有此一著,既然如此,你何不即刻動手?」
  一方面卻用傳音之術對正自氣得發抖的徐振飛說道:「徐老哥,看來今日咱們凶多吉少,但仲孫玉卻仍不甘認輸,此賊即將出林,老哥鎮靜,容仲孫玉和他一較智力。」
  徐振飛情知事態嚴重,不然以仲孫玉這等名滿武林的人物,斷不會說出這種話兒來,為顧全大局,只得強自將一腔怒火按下,神色泰然,默然仁立。
  仲孫玉看在眼內,不由暗暗點頭。
  但聞林中人一聲淒厲長笑,道:「老匹夫你休要打腫臉充胖子,少爺這就出來,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少爺擒人。」
  一條藍影自樹林深處疾射而出,其勢若電,一閃而至二人面前五六丈處。
  人影斂處,藍九卿面掛得意獰笑,負手而立。
  仲孫玉心中一緊,暗暗說道:「觀此賊身法功力又較前更為精進,只怕……」
  但聞藍九卿冷冷一笑,道:「仲孫玉,你如無甚交待,少爺可要動手捻人啦!」
  仲孫玉微微一笑,閃開一步,道:「請!」
  藍九卿以為仲孫玉雖不出手襲擊自己,必然會想方法阻攔自己,卻不料仲孫玉會出此一著,方自一怔,人目徐振飛一副神色自若的安詳神態,更是疑竇頓生,他素性狡黠多疑,但也就因為這狡黠多疑使得他警惕頓生,不敢貿然下手。
  微一遲疑,嘿嘿一笑,道:「仲孫玉,你真的沒有什麼話兒交待了麼?」
  藍九卿不愧狡黠,他一面說話,一直卻將一雙陰沉目光在二人面上溜來溜去,欲找出一絲破綻。
  無奈仲孫玉智慧超越他多多,一身江湖歷練更是遠非他所及,焉有不知藍九卿用意之理?
  冷冷一笑,說道:「你大概是想找出破綻是麼?好!我二人索性讓你看個夠廣
  將手一背,極其安詳自如地微笑仁立,一副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神態。
  徐振飛看在眼內不由大為敬佩,尤是一顆心也越形鎮定,面上神色自然更為安詳。
  如此一來,反把藍九卿弄得驚怒交集,尷異常,不知所措。
  片刻,仲孫玉一笑,說道:「怎麼,看夠了麼,要擒人自管請便,我仲孫玉絕對袖手旁觀,決不食言。」
  藍九卿略一沉吟,突然向著徐振飛陰陰一笑。
  仲孫玉視若無睹。
  徐振飛卻不由自主地臉色微微一變。
  仲孫玉心頭一震,方自暗道一聲「要糟!」
  藍九卿自揚起一陣架架怪笑,目中凶光連閃地獰聲說道:「我打你這個老匹夫,竟敢來哄騙少爺,且暫記上一罪,少爺異日再行收拾你,此時少爺要得罪了。」
  話聲甫落,身形問起,奔電般向徐振飛撲去。
  仲孫玉暗一咬牙,雙臂凝足畢生功力,方待向藍九卿橫裡劈去。
  徐振飛也自大喝一聲,意圖拚命地方待揚掌。
  突然劃空傳來一聲恍如發自冰窟的冷笑。
  一道黃光疾逾奔電地一閃而至,疾向藍九卿雙腕射到,認穴之準,來勢之強,實是令人歎為觀止。










第31章
  藍九卿目睹來勢,心中一驚,他心知自己設若不撤招抽身,雙腕非毀在這道電射而來的黃光下不可。
  冷哼一聲,一沉雙肩,硬生生地將前撲之勢剎住,雙臂也趁此沉肩之勢霍地收回。
  按說,若以藍九卿這身功力,躲過來襲黃光該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
  哪知大謬不然,藍九卿一退,那道黃光竟似通了靈一般。
  突然一沉,仍自向藍九卿雙腕電射而去。
  藍九卿心中大駭,想要二次躲閃,哪還來得及?就在他心念甫動之際,那道黃光已自不差分毫的襲上藍九卿左腕,黃光斂處,藍九卿倏覺一陣奇痛直澈心脾,悶哼一聲,一連退出五步,方始拿樁站穩。
  低頭一看,一隻左腕一片紅腫,隆起老高,再一抬頭,一片枯黃敗葉,飄然墜地。
  看得他心神狂震之餘,一絲寒意倏透全身。
  能以一片枯葉擊退這藝出陰山六神通門下的一代色魔,這種人,一身功力已是高得驚人,放眼宇內可以說絕無僅有。
  藍九卿色厲內荏,目中凶光連閃,一聲暴喝:「哪個見不得人的東西龜縮暗……」
  話未說完,霍地臉色大變,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倏然住口,一句話也未再說,直如喪家之犬,翻身向林內電射而去。
  這一連串的變化,直看得仲孫玉、徐振飛深為震撼之餘,禁不住心中又是一陣狂喜,仲孫玉神情一肅,抱拳揚聲說道:
  「哪位高人義施援手?容仲孫玉、徐振飛一謁如何?」
  荒野空蕩,空氣寂靜,哪有半點回音?
  徐振飛神情一肅,方一拱手,仲孫玉已自一歎說道:「徐老哥算了吧,哪位高人早已走了,此刻怕已在數十里外啦。」
  徐振飛心神一震,詫聲說道:「仲孫大俠,以你胸羅之強、經驗之豐,可能看出這是那位高人?」
  仲孫玉微一搖頭,苦笑說道:「不瞞老哥說,我也正自為此事困惑……」
  徐振飛呆了一呆,突然接口說逍:「會不會是八位老神仙。」
  仲孫玉微一搖頭,接道:「不可能,八位老神仙此際正與『一尊』前輩歡敘離情,斷不會蒞臨此問,即是會,不是仲孫玉斗膽,我以為八位老神仙功力尚不能臻此……』
  徐振飛心中又自一震,「哦!」地一聲,竟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話兒來。
  仲孫玉略一沉吟,突然神情一震,目射神光挑眉呼道:
  「對,一點不錯!是他,一定是他,該死,該死,我真是老糊塗了,怎未想起他來……」
  徐振飛聞言忙道:「仲孫大俠說的是那位高人?」
  仲孫玉哈哈笑道:「我說的是含煙。」
  徐振飛神清一震道:「什麼?你是說柳少俠?」
  仲孫玉一笑,點頭說道:「除了他我還想不出第二人。」
  徐振飛神清一喜,道:「對,對,一點不錯,絕對是柳少俠,絕對是……」
  兩道白眉一蹙,惑然又道:「既然是柳少俠暗施援手,他怎會輕易放那狗賊逃走?」
  仲孫玉呆了一呆,道:「這個我就不知道啦,不過也許他要將那藍九卿追往別處,再行下手殲除。」
  徐振飛臉色一變,鋼牙連咬地恨聲說道:「希望柳少俠真如仲孫大俠所云,將這卑鄙無恥的萬惡淫賊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仲孫玉搖頭說道:「徐老哥不必擔心,有道是:『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似這等十惡不赦之徒,就是無人加以殲除,他也終必自遭大譴。」
  徐振飛點頭說道:「仲孫大俠說得是,但願這一天早日來臨,也好使這畜生少作一點孽。」
  仲孫玉微一點頭,道:「『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時光已將晌午,咱們該上路啦。」
  徐振飛忙一點頭,下意識地向樹林中投過一瞥。
  仲孫玉微笑說道:「徐老哥不必擔心,那藍九卿此刻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你我只管放心上路吧。」
  徐振飛默然無言。
  二人邁開大步,直奔樹林而去。
  突然遇著這麼一個出於意料的重大變故,使得二人再也無心談話,俟至穿越樹林,將近官道之際,徐振飛方始餘怒未息地一歎說道:「想不到這丫頭竟變得這般……唉!真令人痛心,真令人失望……」
  又是一聲長歎,接道:「仲孫大俠,說來小老兒直欲愧煞,適才不但一時不察,險些上了他們的大當,而月.還誤會仲孫大俠……」
  仲孫玉一笑,接道:「徐老哥怎地又見起外來?始不論老哥舐犢情深,人之常情,即是當時任何人對仲孫玉加以責怪,仲孫王亦萬無在意之理……」
  話鋒微頓,輕笑一聲,接過:「其實,我適才也是險些上了他什〕的大當。」
  徐振飛道:「對了!小老兒倒險些忘了,仲孫大俠,你當時是怎麼知道其中有詐的?」
  仲孫玉淡淡一笑說道:「無他,以詐攻詐耳,徐老哥難道當時未發覺個中有許多輕微易見的破綻?」
  徐振飛赧然說道:「「小老兒智鈍資魯,如何能和仲孫大俠相提並論?」
  仲孫玉道:「徐老哥莫要過謙,如非老哥你當時心中急令智昏,定然也能看得出來,發覺得到……」
  徐振飛勉強一笑,但卻默然無言。
  仲孫玉淡淡一笑,接道:「其實這也是藍九卿狡黠似夠、穩健不足,設若他當時不是指明要你老哥人林,仲孫玉也難窺破他那陰謀詭計。」
  徐振飛到底不如仲孫玉這位蓋世奇才有著天賦超人智慧,聞言一怔說道:「怎麼?」
  仲孫玉微笑說道:「你老哥請想,藍九卿心中仇恨大敵,眼中之釘乃是柳含煙與仲孫玉這班人,你老哥與他素昧平生,他無緣無故的找你做甚?」
  徐振飛道:「也許是因為那丫頭在他手中。」
  仲孫玉笑道:「正是因為如此,他那破綻亦就越大,雲姑娘在他手中,他大可以此威脅仲孫玉,但他不但不如此,反而故示慷慨地不願見我,這不能不使我疑竇頓生!我想不出道理所在,要有,也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雲始與他關係非常,他主意在老哥你,而雲姑又是良知未泯,想和你老哥在一起,除此而外,我想不出第二個道理。」
  徐振飛方自將頭一點,仲孫玉一笑又道:「他那第二個破綻更是明顯,以藍九卿桀驁殘酷的性情,凡是被他視為敵人的,他口舌之間,絕對不會留情,而自始至終他均稱呼老哥你為仲孫玉身邊之人,既未開口辱罵,更不和你正面對話,由此我認為他是由於和雲姑娘關係非常而不敢瀆犯老哥你,他請你老哥入林也絕無惡意。」
  徐振飛甚為困惑地道:「依仲孫大俠高明看來,他們堅欲小老兒入林之真正目的何在?」
  仲孫玉略一沉吟,道:「這很難說,不過依我看來,大概不外有兩種用意,一為請老哥答應他們之事,一為……」
  話未說完,徐振飛便自冷哼一聲,接道:「答應?那是他們做夢!除非日昇西山,徐振飛頭斷血流……」
  喟然一聲長歎,又道:「其實他們之事,我不答應又將如何?好在我已不承認她是我徐氏門中之人,由她去作孽吧!」
  徐振飛此言一出,仲孫玉第二個理由頓覺不好出口,淡淡一笑,道:「事已至今,徐老哥也不必過份氣惱,我總以為雲姑娘良知未混,遲早有一天她會幡然醒悟的。』」
  徐振飛搖頭說道:「『再回頭已百年身』,幡然醒悟又將如何?我徐氏門風已為這丫頭喪失殆盡,說什麼我也不能再要這個東西了。」
  仲孫玉莊容說道:「徐老哥這句話就不對了,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放下屠刀都能立地成怫,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何況雲姑娘的出發點並沒有錯,也許她認為藍九卿才是她理想中的終身伴侶,只不過她不該愛上像藍九卿這麼一個人罷了,設若她日後發覺用情錯誤,老哥似不應再予打擊,因為等她醒悟時,她已經陷入極其痛苦之深淵。」
  徐振飛默然不語,半晌方始一歎說道:「既是仲孫大俠這麼說,且看以後事情變化如何了,設若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助紂為虐,使得藍九卿凶焰益張,武林受害更深,我徐振飛不但絕不認她,就是拼著這條老命不要,也要為我徐門一清家風。」
  話鋒微頓,白眉一軒又道:「不過仲孫大伙以為雲姑視藍九卿這種人為理想中之終身伴侶這句話,小老兒卻不敢苟同。」
  仲孫玉微一搖頭,道:「不然,這只是局外人的看法,雖然旁觀者清,但當局者迷,何況『愛』之一字,更是微妙的令人無法解釋,只要她一經愛上對方,對方即是一個十惡不赦之徒,她也會把他視為一個十全十美之人,一絲缺點也無,所以我說她的出發點千對萬對,只是有點迷,而這個迷又是放眼世上,鮮能有人逃得掉的,而且也說不定她發現了藍九卿從未被人發覺過的美好之一面。」
  徐振飛頗不以為然地軒眉說道:「小老兒不能相信那人性俱無的藍九卿,會有什麼美好的一面。」
  仲孫玉道:「對!不但徐老哥如此看法,即是仲孫玉,甚至天下武林的正派人士,莫不深有同感,但是需知那只是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人性都有兩面,藍九卿無法例外,只不過他那美好的一面已深深地為他醜惡的一面所掩蓋,很難顯露,也很難為人發現,然而長時間的相處和在愛的誘惑下,就很容易流露出來。」
  徐振一飛電度默然,顯然他已為仲孫玉這一番話兒所折服,半晌,他方始強笑說道:「仲孫大俠不愧蓋世奇人,小老兒恭聆高論,冥頑盡退,不勝歎服。」
  這句話兒雖然出自肺腑,一片真誠,但聽得仲孫玉倏感老臉一熱,頗為窘迫地一笑說道:「徐老哥取笑了,高論愧不敢當,只不過不算信口雌黃而已。」
  徐振飛縱然想說幾句,但一時卻又找不出適當的話兒,只得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二人又是一陣沉默,不到片刻又是數里過去。
  但聞徐振飛說道:「仲孫大俠,我總覺得此中內情頗不簡單。」
  仲孫玉呆了一呆,道:「怎麼?」
  徐振飛道:「仲孫大俠猜想,雲姑那丫頭由我一手撫養長大,她對我那嫉惡如仇的性情自然深為瞭解,她既然已做下喪盡徐氏家風之事,她當不敢見我,更不敢再妄想讓我答應他們之事,再說,她既然敢這麼做,也根本未將我這做爺爺的放在眼內,也無須再行徵得我的同意,而適才那藍九卿的手法分明又是軟硬兼施,似是必將我和他們拉在一起,方始罷休,以我的拙見,看來他們好像有什麼陰謀,由於我的關係,使他有些顧慮……」』
  話未說完,仲孫玉「嗯!」地一聲,神色一轉凝重地道:「這點我倒是未想到,多謝老哥提醒,且讓我想想看。」
  隨即雙眉深蹙,默然不語。
  顯然,這位胸羅萬有、博聞詳記的蓋世奇才業已陷入深思,正自運用他那超人智慧思忖藍九卿與雲姑二人的意圖。
  徐振飛看在眼內,心中瞭然,也不便再打擾他的思慮,遂也將頭轉過,默然趕路。
  二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
  半晌,仲孫玉突然一聲苦笑說道:「老哥高見不差,他們委實是有陰謀,在藍九卿,更是隨時隨地欲將我們這班眼中釘、背上疽拔去,由於雲姑的關係,自然已將老哥你排列在外,他們這次之所以用盡方法要將老哥支離,也是因為投鼠忌器,難以下手,而且他適才未對我下手,反而言明候諸異日,更使我猜測他並非採取各個擊破,而是一舉將我們清除,這些我都想到了,然而我卻想不出他究竟要施用什麼陰謀伎倆,更想不出
  徐振飛突然一聲冷哼,目眥欲裂,鬚髮俱張,咬牙切齒地怒聲說道:「雲姑那丫頭如果變得這般毫無人性,我要不把她活活劈死。誓不為人!」
  仲孫玉暗暗一歎,尚未說話,徐振飛倏地怒態一斂,滿面黯然,痛苦已極地又道:「我真不敢相信,這丫頭怎會變成這般模樣!唉!徐氏門中不知作了什麼孽,競會生出這麼一個大逆不道的東西。」
  仲孫玉雖然有心慰功兩句,把事情全推到藍九卿身上,但是他對雲姑性情已經瞭若指掌,知道此女一經改變,必然變得毒如蛇蠍,再加上她那深沉心智;委實可慮,這次他們即將施展的陰謀,雲姑必然難脫關聯;而且『說不定還可能是雲始在旁出的主意,若其如此,他們這個陰謀勢必更為周詳、更為歹毒,更為令人難以覺察,是故他話兒到了嘴邊幾次,終又將之強自吞回。
  他沉吟半晌,暗一咬牙,突然一歎道:「徐老哥,有幾句話兒,原諒仲孫玉父女等一直瞞你至今,但是此實事出於無奈,尚望老哥你不要見怪,事已至今。我想沒有冉瞞你的必要,事實上我也不得不先讓老哥知道,然而我希望老哥聽了以後,不必過於激動,因為這種情形無可避免,更非你我所能挽回。」
  徐振飛一怔忙道:「仲孫大俠何出此言?以前胸我想必自有道理在,如今既能明告,但請仲孫大俠直言。」
  仲孫玉道:「徐老哥,可知雲姑娘也是一樣地將仲孫玉父女等視為眼中之釘,恨個得早日拔去?」
  徐振飛神情一震,駭然驚呼:「什麼?這,這怎麼可能?」
  仲孫玉淡淡一笑,道:「徐老哥祖孫,無異仲孫玉父女等人之救命恩人,若非果有其事,仲孫玉不敢昧著良心信口開河。」
  徐振飛呆了半晌,方始說道:「這實在是一樁令人難以置信之事,既然仲孫大俠如此說,想必不假,但這又為什麼呢?」
  仲孫玉微笑道:「很簡單,雲姑娘之嫉妒心特重,她不能忍受別人和她一樣地愛上一個人,她要除去她的情敵,不然她寧願落個雙方皆空。」
  這句話兒聽得徐振飛身形連顫,雙目圓睜,鬚髮俱張地怒聲說道:「好大膽的畜生,未想到她竟敢……」
  仲孫玉一笑說道:「徐老哥,莫忘了仲孫玉有言在先。」
  徐振飛怒態一斂,傷心欲絕,有氣無力地道:「想不到她竟敢如此大膽,真使人想不到,我怎麼一點也未看出呢?」
  仲孫玉道:「雲姑娘心智深沉,善於隱藏自己感情,即連仲孫玉等也是由她未曾留心之際,所流露出來的一些小動作、表情、目光中看出來的,老哥愛她無殊心頭之肉,自然不會注意她那有時失常的表現,再進一步說,老哥即使曾經發覺一也絕不會往壞處想。」
  徐振飛默然不語,但見老臉上泛起陣陣抽搐,雙眶老淚在眼眶內徘徊,半晌方始無限羞愧欲絕,無限歉疚地看了仲孫玉一眼,顫聲說道:「賢父女俠肝義膽、古道熱腸,幾位姑娘也是待人真誠毫無私心,對我這個出身洞庭水寇卑賤不堪的老頭子,竟然敬禮有加,對雲姑那丫頭也是親同姐妹、愛逾手足,已是我徐振飛天大榮寵,無以為報,這丫頭不思感恩圖報,竟然以怨報德,徐振飛教養無方……」
  仲孫玉突然一笑說道:「徐老哥,我忍了半天了,你還沒完麼?」
  話鋒微頓,莊容又道:「老哥,你我相處雖短,諒老哥已深知仲孫玉性情,這些微小事,仲孫玉從未放在心上,更是不值一提。」
  徐振飛流淚說道:「徐振飛員知仲孫大俠寬懷大量,然徐振飛自身卻無不感罪孽深重,漸疚欲絕。」
  仲孫王哈哈一笑,道:「仲孫玉另外有個怪脾氣,我要連老哥你的思想都加以干涉。」
  徐振飛方要再說,仲孫玉面色一莊,正色又遭:「老哥再要將此事永記心中,常掛口邊,便是怪我仲孫玉信口開河,不但見外而且恥於結交。」
  徐振飛感動得身形連顫,老臉上一陣抽搐,方始一聲長歎,涕淚四流地道:「仲孫大俠既如此說,徐振飛再欲多言,便是矯情,只是……」
  仲孫玉揚眉一笑道:「只是什麼?老哥,雲姑娘,恨讓她恨她的,咱們仍是一對老兄弟,成兒等幾個丫頭,仍是你老哥的孫兒輩,咱們仍是各交各的……」
  一袍袖輕抬,向前一指,微笑接道:「看見麼?襄陽已到,莫忘了咱們還有一番好喝痛飲,你要如此這般,豈不大煞風景?
  「快快收起你那兩行老淚吧!休要讓襄陽城裡的年輕娃兒們看見了笑話。」
  徐振飛抬眼一看,可不是麼,襄陽城已是近在目前,官道上行人更多,倏感老臉一熱,慌忙舉袖拭去滿臉淚痕。
  仲孫玉看在眼內,不由暗暗搖頭一笑。
  二人不再說話,邁開大步,直奔襄陽城而去。
  這是一片空曠荒涼的草原,地上野草,色呈一片桔黃,為這原本空曠荒涼的草原憑添無限淒涼、蕭條、肅殺的氣氛。
  這片荒原與巫山、襄陽勢成鼎足,然距離巫山近,距離襄陽遠。
  荒原中空氣,此時一寂若死,除呼嘯寒風掠耳而過外,別的再難聽到一點聲響。
  荒原的中央,此時卻相隔五丈地對立著兩個年輕的儒服書生。
  面東的一個,一襲藍衫,正是那「風流郎君」藍九卿。
  面西的一個,一襲黑衫,赫然竟是那形如鬼魅的「幽靈書生」。
  「幽靈書生」依然面色慘白,不帶一絲表情,只是一雙發亮的眸子,射出兩道冷峻光芒,不言不動地凝注著藍九卿。
  「風流郎君」也是面色發白,白裡而且滲青,一雙陰鷙狠毒的目光中還隱隱可以看出有一絲懼色摻雜在內。
  二人四道目光互相凝視著,誰也不說一句話,一任寒風吹得他們各自衣袂烈烈作響,空氣沉寂得令人窒息。
  半晌,突然一聲冰冷輕笑,打破寂靜如死的空氣:「藍九卿,你我小別半載,想不到你竟變得如此膽小,見了我這個老朋友不但不趨前握手言歡,把臂暢敘,反而拔腿就跑,只可惜那身法尚不夠快捷,使我未曾失之交臂。」
  藍九卿冷哼一聲,道:「笑話,在我藍九卿的腦海裡尚不知膽小為何物,只是有心把你引來此處,彼此好做一番暢談。」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說道:「是麼?那倒是我錯怪你了,可是你衣衫單薄,又是仁立在如此寒風中,怎地額上冒有汗跡?」
  藍九卿倏覺面上一熱,下意識地抬手就要去摸,方抬一半,突然放下,陰陰一笑,說道:「小別三月,令人刮目相看,想不到你還學會了攻心之策。」
  「幽靈書生」冷冷說道:「誇獎,我如何能和你比?不過這次你到底無法掩蓋你的心虛。」
  藍九卿雙目凶光一閃,嘿嘿怪笑說道:「有什麼心虛不心虛,我從來都是相信你的。」
  「幽靈書生」冷笑一聲,道:「好口才!也好厚的臉皮,藍九卿,你在這方面修為,大有進步,委實不令人不刮目相看。」
  藍九卿雙目!山光頓現,冷哼一聲,陰惻惻地道:「柳含煙
  「住口!」「幽靈書生」突然一聲冷喝,目中冷芒電射地道:
  一藍九卿,記住!我只是『幽靈書生』,念你初犯,姑且饒你一次。」
  藍九卿被這雙利刃般冷電目光看得暗暗一顫,故作無可奈何地一笑說道:「好,好,『幽靈書生』就『幽靈書生』,彼此多年故交又何必那麼大火氣?」
  微微一頓,面色突然一沉,又道:「『幽靈書生』,你我不必多費口舌,不用多費時間,我還有要事在身,未克在此停留,你
  我之事不妨速做了斷。」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藍九卿,你還想離開此地麼?
  好!既然你已提出這樁要求,我也不願耽誤你的大好時光。」
  話聲甫落,雙目冷電光芒大盛,一隻右手已自緩緩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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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9:05:09 |只看該作者
  「且慢!」藍九卿突然一聲冷喝道:「『幽靈書生』,你我乃是多年故交,和一個老朋友動手,還戴著那副面具不嫌得有點彆扭麼?何不乾脆露出你那本來面目?」
  「幽靈書生」緩緩放下右手,冷冷一笑說道:「何謂本來面目?欲還本來面目,除非大徹大悟,今生今世如無特殊事故,我將永以這副面孔示人,藍九卿,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藍九卿陰陰一笑,搖頭說道:「我覺得奇怪,什麼事兒竟使你變成這個樣兒?」
  「幽靈書生」道:「這個樣子有什麼不好?我以為外表長得好看,而內心卻陰狠毒辣,倒不如面惡心善?」
  藍九卿嘿嘿一笑,道:「極是,極是,不過我覺得,以這付面孔周旋於幾個風華絕代的嬌妻之間……」
  「住口!」「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聲冷喝,雙目冷電光芒暴射地厲聲道:「『幽靈書生』將以獨身終生,藍九卿你最好少說兩句。」
  藍九卿看在眼內,一絲寒意倏打心底日起,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強笑說道:「怎麼還是這麼大火氣,好,好,好,不說,不說。」
  「幽靈書生」駭人神態一斂,冷哼一聲,說道:「你不說最好,否則你只是促使你自己早一刻橫屍,不過我現在且讓你多活片刻,因為我有幾句話兒要問你。」
  藍九卿聞言,心中不由一陣狂跳,他今日碰上這個對頭剋星,心中駭極之餘早就想多拖一些時刻,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今日想苟存一命,必須多拖一些時間,拖得越長越好,此刻人耳此言,正中下懷,但他到底不愧狡黠陰狠的一代梟雄,表面上不動一絲聲色地說道:「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好啦。」』
  幽靈書生冷冷地一笑,說道:「藍九卿,若是時光倒退半年,我必難測知你此刻的心意,然而如今你卻休想再瞞過我的一雙眼睛,告訴你,你不必枉費心機地企圖拖延時間,更不必以為我此舉正中你的心意而暗感高興,今日就是誰來也無法改變我必須除你的心念,因為你迫得我忍無可忍……」
  藍九卿倏感面上一熱,心中一涼,倒抽一口冷氣,全身恍如突墜冰窟,默然無言。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接道:「大丈夫死則死耳,何懼之有,藍九卿,我真為你難過。」
  一句話兒激得藍九卿凶性大發,目中陰毒光芒閃爍,但他卻不敢貿然出手,因為他還寄望著奇跡出現,等待著機會。
  幽靈書生似甚為滿意,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對!這樣才不愧名滿武林出自陰山九曲谷的『風流郎君』……」
  「住口!」藍九卿鼓足勇氣,突然揚起一聲暴喝,雙目凶光暴射,咬牙切齒地方要說話。
  幽靈書生微一擺手,說道:「你不必多說,廢話就此打住,藍九卿,你記住,我雖然已經看破一切,厭倦一切,但你所說的那些個人兒,卻絕不許你心存歹念加以騷擾,否則你就是逃到
  天涯海角我也誓必將你斃於掌下……」
  藍九卿以為生機復萌,方自心頭一陣暗喜。
  「幽靈書生」已自冷笑一聲,接道:「其實這些話兒嫌得有點多餘,片刻之後,你即將埋骨此處,血灑荒野,我還擔的什麼心……」
  藍九卿不由心中又是一涼。
  「幽靈書生」話鋒微頓,深注藍九卿一眼,又道:「藍九卿,幾個月前,發生在各門派內的那件事,可是你的傑作?」
  藍九卿心中一驚,故作一怔地道:「什麼事?」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你知我知,何必多此一問,你難道不敢承認?」
  藍九卿暗一咬牙,猛一·點頭,說道:「不錯,此事確是我一手包辦,你待如何?」
  「幽靈書生」目中冷芒一閃,道:「你不覺得這件事做得太卑鄙麼?」
  藍九卿狠聲說道:「我做事向來如此,只求達到目的,從來就不擇手段,更不懂什麼叫作卑鄙。」
  「幽靈書生」道:「什麼事你如此恨我,仍是華山『聽松谷』那件事麼?」
  藍九卿雙目仇火欲噴地,陰陰說道:「這雖然是一個原因,但份量不算太重,最使我無法忍受的是你的名字一天一天地蓋過我藍九卿。」
  「幽靈書生」道:「既然如此你就該單單找我,與臨潼婦女、各派高手何辜?你卻殘無人性地做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兒,我的清白不足惜,但你這種殘酷無恥暴行,我卻不能不管。」
  藍九卿神色一變,狠聲說道:「這可是那陸菱艷告訴你的?」
  「幽靈書生」冷然說道:「何必要她告訴我,我只消略一推斷,便知是你所為。」
  藍九卿獰笑連聲地道:「那些人雖死在我手,但追根究源,你也不能逃避責任。」
  「幽靈書生」呆了一呆,道:「怎麼?」
  藍九卿道:「你應知道:「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這句話兒。」
  「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陣冷笑,道:「能言善辯,好一張利口,既然如此,我更要從我手中為他們討回這筆血債。」
  藍九卿心中一顫,強聲說道:「你應該立即自絕,以謝這些屈死冤魂。」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說道:「我還有數樁心事未了,怎能就此死去?我勸你還是少費口舌,回答我下面的問話。」
  藍九卿暗一咬牙,道:「好,你說吧。」
  「幽靈書生」道:「你適才無端攔劫仲孫大俠與徐老丈,意欲何為?」
  藍九卿陰陰一笑,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告訴你。」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地道:「如果你想舒舒服服地離開人世,我認為你必須告訴我。」
  藍九卿一頓說道:「只怕你難以如願。」
  「幽靈書生」道:「我認為這很容易,因為你還未嘗過我那
  「一指搜魂』的滋味。」
  藍九卿自然深知「一指搜魂」的厲害,心中一顫,腦中電轉,突然目射凶光地狠聲說道:「告訴你,你也未必能將我如何,因為那姓徐的老兒,救了你一條命,我就要向他索取一條命。」
  「幽靈書生」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冷笑說道:「如此說來,我更是留你不得,我問話到此為止,你預備好了。」
  說完,一隻右掌又自緩緩舉起,除了雙目冷電光芒越來越盛外,面色已是木然,看不出一點表情。
  隨著「幽靈書生」緩緩舉起的右掌,藍九卿一顆驚駭莫名的心也逐漸下降,漸漸地,他覺得一絲寒意襲上身來,這絲寒意很快地傳遍他的全身,使他直有血液為之凝固之感。
  他也緩緩將雙單提起,他凝足畢生功力,僅存萬分之一的僥倖,迎接對方即將施出的石破天驚的一擊。
  他將一張口閉得緊緊的,雙目射出兩道陰毒驚駭的目光,凝注在對方一張色呈死白的臉上,霎也不霎,他抱定了「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的心念,他現在又改變了另一種主意,他預備拚個玉石俱焚、兩敗俱亡,但他知道這種希望渺小的可憐,然而他卻把這渺小的希望寄托在懷中一袋「五步追魂斷腸砂』上。
  荒原上很靜,靜的藍九卿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漸漸地,藍九卿覺得這寂靜如死的空氣,迫得他有點微微窒息之感。
  「幽靈書生」右掌已平舉至胸,驀地發出一聲冰冷刺骨的輕笑,右掌方待做勢欲翻。
  藍九卿入耳這聲冷笑,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剎那間腦際靈光一閃,突然強聲喝道:「且慢。」
  「幽靈書生」一怔收掌,冷冷說道:「藍九卿,你還有什麼遺言?」
  藍九卿此時已顧不得發怒,因為他此刻心中的仇恨怒火,已為一片恐怖、萬般驚駭所淹沒,他強自一笑,說道:「你這遺言二字似乎言之過早,因為未到臨時,誰也無法斷言勝負生死,雖然我自知取勝機會不多,但不能說完全絕望,也許稍時躺下的是你也未可知。」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是你是我俱是一樣,反正今日你我二人總有一人死在此處,有什麼話兒你說吧。」
  藍九卿道:「你如果僅用你那師門之藝和我交手,我的致勝機會勢必倍增。」
  「幽靈書生」道:「你敢是在激我?」
  藍九卿雖然心中緊張無比,但表面上他卻是陰陰一笑,道:「我不懂什麼激與不激,只知這話由我口中說出,聽與不聽在你。」。「幽靈書生」突然揚起一聲長笑,道:「你好像很有自信?」
  藍九卿道:「那個自然,你該知道我從來不下沒有把握的賭注。」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道:「好!就算我中了你的激將妙法,動手期以三招,你只要能在三招之下不死……」
  藍九卿禁不住心中狂喜,表面卻仍不動聲色,表現出一付
  極有把握的態度說道:「你不覺得太狂傲了一點麼?」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狂傲與否,屆時你當自知,我只是要你死得口服心服。」
  藍九卿陰陰一笑,道:「我想你大概言而無信。」
  「幽靈書生」淡淡一笑,道:「藍九卿,你最好趕快閉上你那張鳥嘴,三招一過,我立即將命送上就是。」
  藍九卿暗咬牙齦說道:「小狗,這是你自願送死,怨不得少爺騙你上當……」
  突然看綻春雷,一聲大喝:「你先接我一掌。」
  身形電閃,「呼!」地一聲劈出一掌。
  這是藍九卿凝足真力,企圖偷襲,以期一舉奏效的一擊,招出「流雲十二式」精華中一式,暗滲六神通之一「陰山人屠」北宮寅的陰狠毒功「陰煞屍熹」,一片強勁絕倫的排山勁氣,夾帶使人欲嘔的陣陣屍臭向著「幽靈書生」飛捲而去。
  按說藍九卿藝出字內有數魔頭六神通門下,位列武林絕頂內家高手,他所擊出的這片聲勢驚人、威力無倫的狂飆也似的掌力,「幽靈書生」即或不懼也不敢等閒視之。
  事實恰恰相反,這「幽靈書生」也委實狂傲的可以,他對這片襲來的陰狠歹毒掌風,竟然視若無睹,及至勁氣迫體,他方始冷冷一笑,道:「這算第一招。」
  右脅微抬,儒袖輕擺,未見絲毫聲勢,已將藍九卿全力擊出的排山勁氣,陣陣屍臭,消弭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
  藍九卿看在眼內,不由心頭狂震地倒抽一口冷氣,同時更使他感到不解地是他只覺自己擊出的掌力,如人無底深淵,而他自身卻未覺出有半點反震。
  他此刻已無暇思忖箇中原因,只是在想著第二步歹毒手法。
  突然,他揚起一聲厲喝:「你再試試我這第二掌。」
  呼地一掌,僅用六成真力疾向對方擊去。
  「幽靈書生」看在眼內,一時難明所以,方自微一怔神!藍九卿不由一聲桀桀怪笑,身形電旋,一剎那間已將一袋「五步追魂斷腸砂」取在掌內,趁勢以「滿天花雨」手法飛灑而出,頓見一片黃光,彌空飛揚,疾向「幽靈書生」罩去。
  他這一著不謂不狠,不謂不毒,在他想,自己二掌已發,對方只要稍一招架,他這第三步殺著緊隨而至,對方顧此失彼,必落算中,即使想得壞一點,對方能逃過他這第二步殺著:「五步迫魂斷腸砂」,然而三招已過,對方性命即可垂手而得,使得多年夙願了於一時。
  「幽靈書生」的本意也是預備在第三招上將藍九卿除去,但他卻未料到藍九卿會二招連環並施地出此一著。
  微一怔神間,一片黃光已自飛灑而至,他心知這必是一種至為歹毒的東西,儘管有心將這片黃光全數迫回,但黃光距離自己已不足三尺,為時已經太晚,而且這類極為細小之物,很容易由掌力縫隙之間穿過,再說自己更是不能躲閃,只一躲閃三招已過,自己就得依諾言自絕當場,除惡不成反為所噬,簡直太不划算。
  就在他急怒交集,殺機狂熾,危機已是千鈞一髮之際,他腦際突然靈光一閃,冷哼一聲,左掌虛空疾按,運出一股舉世
  無匹的勁氣徑襲藍九卿,右掌臨空飛旋,一引一帶,一片黃光頓時投入一股雄渾無比的飛旋氣流中,然後合為一道黃光,斜斜地向他身後低掠而過。
  藍九卿一聲得意獰笑尚未出口,倏覺一片前所未見的雄渾勁氣迫體,心中一驚,雙掌疾抬方欲拼著身受重傷,也要將第四招施出,那片勁風業已飛襲而至,猛覺一個身形如遭到千鈞重擊,痛疼欲裂,悶哼了一聲,喉頭一緊,張口就是一口鮮血,一個身形遭此一擊,也自凌空飛返,「叭」地一聲飛墮五六丈外。
  「幽靈書生」一聲令人聞之寒慄的冷笑,身形飄起,如鬼魅般閃電追上,呼地一掌,飛擊而下。
  藍九卿心膽俱裂、瞑國待斃。









第32章
  突然一聲嬌叱劃空傳來:「住手。」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沉肩挫腕,硬生生地將掌力收回,只一閃身,飛退五丈以外。
  一條嬌小人影飛掠而至,藍九卿心中狂喜,強自掙扎著翻身站起。
  藍九卿方自站起,猛覺胸口間一陣劇疼,悶哼一聲,就要栽倒。
  嬌小人影及時而至,一把扶住藍九卿將倒身形,人影斂處,赫然竟是那悄姑娘雲姑。
  她身形方自站定,便自倏轉螓首,面布寒霜,妙目殺機狂熾地向「幽靈書生」投過一瞥怨毒目光,冷冷說道:「尊駕何人,怎地出手如此歹毒?」
  「幽靈書生」正自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年輕少婦微感詫異,入目雲姑面貌,不由心中狂震,脫口一聲輕呼,道:「怎會是你?
  雲……
  「雲」字甫出,他似倏覺失態,剎那間又恢復了適才冷峻神態,木然說道:「在下『幽靈書生』,姑娘是藍九卿什麼人?」
  雲姑一見對方震驚神態,再入耳一個「雲」字,方自心頭一震地呆了一呆,又復入耳一聲「幽靈書生」,腦際轟地一響,脫
  日呼道:「啊!你,你是柳少俠……」
  突然鬆開雙手,身不由主地方待撲前,入耳一聲痛苦呻吟,「砰!」地一聲,藍九卿身形一晃倒地。
  這聲痛苦呻吟,恍如霹靂般將雲站從昏迷中震醒,身形一頓,倏然轉身碰到的是藍九卿一雙神色黯然淒慘的目光,心中如被蛇嚙,暗一咬牙,慌忙二次將藍九卿扶起。
  藍九卿無限痛苦的神色中突然浮起一絲安慰微笑。
  雲姑則是心中百味皆陳,神色黯然,默然無言。
  「幽靈書生」入目雲姑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不由又是一震,冷冷說道:「姑娘莫要認錯人了,在下只是『幽靈書生』。」
  就在這一瞬間,雲站已經有了一項抉擇,其實,事實上她也只得如此,平心而論,她現在已經深愛著藍九卿,適才那只能算是失態。
  她話聲入耳,木然說道:「是的,我早應想到那柳少俠已身死多時,你只是『幽靈書生』,你將我的丈夫打成重傷,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仇人。」
  「幽靈書生」神情一震,道:「不錯,照理說我現在確是你的仇人……」
  雙目冷電光芒一閃,深深地看了藍九卿一眼,接道:「藍九卿,看在你妻子面上,我今日姑且饒你一死,如果你能就此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你的後福無窮,希望你能多體味我的話,不要讓人間多添一樁千古恨事。」
  話鋒微頓,將目光移在雲姑花容慘白,神情木然的嬌靨上,又道:「藍夫人,為了你們的將來,我希望你能多規勸他,我想你一定能懂得我的話,設若他再不知悔改,為宇內蒼生,為天下武林,希望夫人不要怪我無仁無義、下手無情,言盡於此,希望二位好自為之。」
  話聲甫落,身形已自如鬼魅般飄起,一閃如飛而去。
  荒原上隱隱地傳來一種跡近虛無縹緲的話聲:「勸君多思身後事,莫使人間泣紅顏。」
  二人相顧默然。
  一陣寒風掠過,藍九卿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忍不住輕輕呻吟一聲。
  雲姑玉手一緊,無限痛惜地道:「卿哥,你的傷勢要緊不?」
  藍九卿微一搖頭,強笑說道:「雲妹,只要你能永遠這般愛我,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雲姑神色一變,幽幽地說道:「卿哥,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不能原諒我適才……」
  藍九卿忙一搖手,說道:「雲妹,不要說了,我都知道,現在你仍在我的身邊,這不就是最好的明證?更何況你已將他視為仇人。適才失態,乃是人之常情,我不會在意的。」
  雲姑流淚說道:「卿哥,你真好,謝謝你。」
  藍九卿道:「雲妹,不許這麼說,這都是你給予我的愛的感召,我以前絕不是這個樣子,自從你有了孩子以後,我自己發覺我在漸漸變了,和你在一起時,我簡直不能相信我就是昔日武林之中的惡魔『風流郎君』藍九卿,但一碰到那些東西,我又不知不覺恢復昔日的一切,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這一番話句句出自肺腑,真誠無比,感人至深,只聽得雲姑淚如泉湧,但卻說不出一句話兒來。
  藍九卿話鋒微頓,略一沉吟,又遭:「雲妹,你覺得柳含煙說得如何?」
  雲姑哭泣頓停,神色大變,柳眉雙挑地冷哼一聲,道:「話是好話,但我覺得句句刺耳,別的不說,單憑他今日這種狠毒的手法,我就不能饒了他。」
  藍九卿道:「雲妹忘了他臨去時的兩句話兒?」
  雲姑目中忽毒光芒閃爍地逍:「沒麼大不了的,只要有這麼一天,紅顏絕不會獨留人間哭泣,如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我覺得他這兩句話言之過早。」
  藍九卿道:「雲妹的意思,是指我們的心願?」
  雲姑猛一點頭,妙目含煞地咬牙說道:「不錯,黃山之上,我要他們一個個在我們眼前倒下去,慘號連聲、血肉橫飛,看看人間紅顏到底泣誰。」
  藍九卿笑道:「到那時節,恐怕那些紅顏頓化白骨,還有誰在『朝天坪』上鬼哭對泣咧。」
  雲姑神色一變,無限嬌媚地瞟了藍九卿一眼。
  藍九卿看在眼內,方要縱聲大笑,微一提氣,身上又是一陣劇痛,骨骼欲裂,神色一變,忍不住又是一聲悶哼。
  雲姑嬌態一斂,忙道:「卿哥,你的傷勢……」
  藍九卿微一搖頭,強笑說道:「不妨,只消三日,藍九卿依然生龍活虎……」
  話鋒微頓,突然目射凶光,神色一轉,猙獰可怖地恨聲說道:「這又是一筆帳,這筆帳我要在黃山之上,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雲姑突然嬌嗔說道:「卿哥。」
  藍九卿一怔說道:「怎麼?」
  隨即「哦廣地一聲失笑道:「該打,該打,我忘了,雲妹,你不知道我有多恨這批東西,我恨不得立即將他們個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雲姑揚眉說道:「我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都能忍,你不能忍麼?」
  藍九卿笑說道:「能,能,自然能,雲妹你看著,今後我要讓他們一個個在我的微笑中躺下去,如何?」
  雲姑嫣然一笑,微頷螓首。
  藍九卿一笑說道:「雲妹,我們走吧。」
  雲姑方自微一蹙眉,藍九卿一笑又道:「不妨事,我們慢慢地走。」
  雲姑嫣然一笑,微一點頭,扶著藍九卿慢慢走去。
  這一雙相依偎的人影,不到片刻,便自消失在荒原的盡頭。
  又是數日過去,巫山神女峰腰一條蜿蜒曲折的山道上,飄然走來了一男一女。
  男的年約廿多歲,劍眉虎目,英氣迫人,一身黑色勁裝,背上斜插一柄斑斕古劍,淡黃絲穗隨風飄蕩。
  女的年紀較男的為輕,身材嬌小玲瓏,芙蓉面、柳條眉,美艷絕倫,嬌軀上緊裡一襲大紅勁裝,更顯嬌艷欲滴。
  赫然,竟是姻緣巧合的狄一風、狄映雪二人。
  他二人起先俱默默無言地走著,及至一處旁臨千丈深淵,背靠奇陡山壁之處,狄一風方始停下腳步,望著山下一片無垠的原野,一歎說道:「雪妹,今天距離黃山之會,還有多少日子?」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還有半月光景,怎麼,風哥突然問此做甚?」
  狄一風轉過頭來輕注狄映雪一眼,苦笑說道:「沒什麼,我只是糊里糊塗地竟忘了日子,雪妹,這幾個月來我們東奔西跑可苦你了。」
  狄映雪微微一笑,道:「風哥還不是一樣?」
  狄一風搖頭說道:「雪妹跟我不同,我自小東奔西跑地習慣了,而雪妹卻是……」
  狄映雪一笑,接道:「你可是說我嬌生慣養了?」
  狄一風倏然住口,微一點頭。
  狄映雪黛眉微微一軒,嬌笑道:「江湖兒女不比閨閣千金,這幾個月來你可聽過我叫過苦,或者看出我有什麼受不了之處?」
  狄一風啞然半晌,方始窘笑說道:「我知道雪妹是一位人間奇女、巾幗英豪,有些地方足以愧煞我這鬚眉男子,然而在我心中,卻暗暗為雪妹叫苦。」
  狄映雪無限深情地投過一瞥,嫣然一笑,說道:「這句話由我口中說出只怕還比較恰當些,幾個月來風哥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哪裡會覺得苦?」
  狄一風道:「雪妹這話委實令我愧煞,這幾個月來,我一直未盡到我的責任,倒是雪妹對我不時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
  狄映雪嬌靨一紅,秦首半俯,無限嬌羞地道:「這只是我做妻子的本份,有什麼好說的。」
  狄一風激動地道:「雪妹,我們自小在一起長大,你該知道我拙於言辭,不會說話,我無法說出我心中的感激,但我卻知道雪妹對我的深情,我一輩子都難以報答。」
  這幾句樸實無華但卻真誠無比的話兒,聽得狄映雪兩串熱淚奪眶而出,她忍著淚,無限嬌媚地佯嗔道:「風哥,你是怎麼啦?一天到晚老是感激感激地,好像我真的對你有什麼恩惠似的,我可不希望你老把這兩個字常掛在嘴邊。」
  顯然這幾個月的相處,不可思議的愛,彌補了這位玉女心靈上的創傷,她又恢復了昔日的嬌艷動人,甚至於較昔日猶有過之。
  狄一風心中一甜,突然福至心靈地一笑說道:「我知道雪妹不希望我將這兩個字常掛嘴邊,只希望我將它長隱心中,表現於出乎真誠的行動,可對?」
  狄映雪嬌靨一紅,貝齒輕咬朱唇,妙目流波,無限嬌羞地道:「風哥,你,你,你真壞得令人沒辦法。」
  狄一風看在眼內,心中大樂,一時興起,突然縱聲一陣歡愉大笑,震得空谷回音,索繞長空,歷久不散。
  笑聲一落,突然一歎說道:「看來我倒要感謝那一對卑鄙無恥的東西了,如果沒有他們,我狄一風如何能得妻若此?」
  狄映雪笑容一斂,臉色微變輕呼一聲:「風哥。」
  狄一風倏然驚醒,深注狄映雪一眼,歉然說道:「雪妹,請原諒我無心……
  狄映雪剎那間,又恢復了先前的神色,微微一笑說道:「風哥,我知道你是無心,我也不會在意,其實我也該感謝他們,得夫如此我也滿足了,但是我誓必除去那個男的,因為我們不能讓他再去胡作非為,殘害別人,別人不一定都能像我這麼幸運,我只是覺得此時此地提起他們有瀆靈山、大煞風景。」
  狄一風赧然一笑,尚未說話,狄映雪突然一歎,又道:「事實上我們不提他們還真不行,風哥,這幾個月來,我們幾乎尋遍豫陝,踏遍名山,卻仍未找到這兩個東西的蹤跡,風哥以為他們會躲到哪兒去?」
  秋一風微一沉吟,道:「雪妹以為他們會銷聲匿跡地躲起來麼?」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風哥敢是另有看法?」
  狄一風點頭說道:「這種人生性淫惡,我以為他們必不會逃之夭夭地躲了起來。」
  狄映雪揚眉說道:「風哥認為……」
  狄一風道:「我認為他們惡性難改,依然到處為非作歹,只不過已經避開了這一帶。」
  狄映雪沉吟半晌道:「風哥以為他們已經轉往何處?」
  狄一風蹙眉說道:「這很難說,不過我以為他們已轉往皖南一帶的可能性比較大。」
  狄映雪軒眉說道:「風哥的意思,是說他們也要趕往參加黃山之會?」
  狄一風點頭說道:「不錯!除此而外,我想不到再有值得他們去的所在!」
  狄映雪頗為困惑地道:「他們有此膽量麼?」
  狄一風微微一笑,道:「他們無此膽量,不過他們卻是不得不去,而且也絕不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出現。」
  狄映雪蹙眉說道:「我不懂風哥的話兒是指什麼?」
  狄一風笑道:「雪妹敢是要考我?」
  狄映雪搖頭說道:「不騙你,我真的不懂。」
  狄一風面色一轉凝重地道:「雪妹以為他們的性情如何?」
  狄映雪毫不猶豫地道:「淫惡卑鄙、陰狠毒辣,天下無出其右者。」
  「凶殘豺狼,在未達到它們攫獲獵物的目的以前,雪妹認為它們會放棄麼?」
  狄映雪道:「貪婪無比,窮追不捨。」
  狄一風雙眉一揚,道:「這就是啦!他們如若比諸豺狼,凶殘猶有過之,雪妹認為他們會放棄心目中的獵物麼?」
  狄映雪嬌靨上頓時掠起一片濃霜,冷哼一聲,說道:「他們若敢潛往參加黃山之會,那是他們自尋死路,我要當著天下英雄面前,揭發他們的罪狀,然後……」
  狄一風微一搖頭,接道:「雪妹不必如此,似他們這一雙淫惡凶殘、陰狠毒辣的東西,遲早會死於非命,不是為正派俠士
  所剷除,也終必身遭天譴,雪妹如若想在黃山絕頂,當著天下豪傑揭發他們的罪狀,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狄映雪秀眉雙挑地道:「怎麼,難道我還怕了他們。」
  狄一風搖頭說道:「我知道雪妹未將他們放在眼內,可是我們總不能阻止他們怕我們,雪妹請想,他們在怕去又必須要去的情形下,以他們二人的深沉心智,無比狡黯,會讓人那麼輕易地發覺麼?」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既然他們上了黃山,我就不相信在場的天下群豪,沒有一個能不發覺他們。」
  狄一風點頭說道:「雪妹的話兒自然不無道理,但是我以為他們既然敢上黃山,決心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就必然會有周詳的計劃、縝密的準備,否則他們斷不會冒著天大風險,忘卻自身安危地參加大會,他們絕不會愚笨到這種程度,更何況他們是心智深沉、狡黠異常!」
  狄映雪憂形於色地蹙眉道:「這麼說來,他們的陰謀伎倆,豈非反將得逞,群豪茫然無覺,豈非太以危險?」
  狄一風搖頭道:「那也未必盡然,有道是:『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邪不勝正,道必勝魔,在場群豪無一不是多經風險。江湖經驗十足的一流高手,再加上仲孫大使那等智慧超人、法眼獨具之士,他們縱或有甚陰謀伎倆,也未必能以得逞,群豪縱或有驚也必無險。」
  狄映雪默然半晌,方始蹙眉說道:「風哥,你的話兒雖然頗有道理,但我仍是放心不下,設若萬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豈非糟透?再說,屆時群豪必然全神貫注在鬥場中一場罕絕人寰、前所未有的激烈搏鬥上,哪裡還會注意到身旁?果真如此,豈不更給予他們施展陰謀伎倆的有利時機?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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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9:06:52 |只看該作者
 「雪妹!」狄一風突然說道:「一語驚醒夢中人,不是雪妹顧慮周詳,我還真未想到這點,如今距黃山會期尚有半月,咱們如要趕去還來得及,雪妹以為如何?」
  狄映雪一點螓首,道:「好。」
  話聲方始,神色一變,忙又改口說道:「不!我不要,我不願再見到他們任何一人,包括爹跟傑叔。」
  狄一風料不到她會變得那麼快,神情一怔,說道:「雪妹,這……」
  狄映雪毅然說道:「風哥,我心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
  狄一風雙眉微軒,方要張口。
  狄映雪又遭:「風哥,你難道忘了,你曾經親口答應過我,一旦將那一雙卑鄙無恥的惡魔剷除後,便陪著我歸隱山林永不復出,也不再過問武林恩怨、江湖是非,更不見任何一個人?」
  一句話說得狄一風啞口無言,默然垂首。
  半晌,狄一風方始緩緩抬起頭來,滿面憂慮地說道:「雪妹,你說的不錯,我是曾親口這麼答應過你的,可是雪妹妹要知道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有關宇內寧亂、武林安危,也可以說,這是有關武林存亡的一個轉捩點,雖然他們有無陰謀,我們僅是憑著揣測,然而所得結論的可能性極大,設若真的讓他們得逞陰謀,後果可想而知,再自私一點說,更有我們的多位親友參與其中,我們能明知他們處於危險之中而坐視
  不顧,袖手旁觀麼?我們目的是抱著救人的立場去的,凜然正氣存於一心,我們又何懼其他?雪妹絕代紅粉、巾幗英豪,諒必會為上情著想。」
  一番話兒聽得狄映雪嬌靨時紅時白,神色剎那數變,緘口無言,默然垂首。
  狄一風睹狀一歎又道:「雪妹,我無意引你不快,更不敢責備你,只是茲事體大,我不得不說,而且,我也必須見莊主和柳少快一面,我們向他們說明一切,我們向他們負荊請罪,否則雖然我們夫妻恩愛,雖然我們從此長隱,我心中形將終生難安,再說我們也不能就這麼長隱不出,我們總得把心中這份不安消除掉……」
  話聲至此,狄映雪突抬螓首,珠淚雙流地失聲說道:「風哥,不要說啦,我明白了,我們不但應該去,而且盡快地趕去,風哥說得對,凜然正氣存乎一心,我們還怕什麼?」
  狄一風呆了一呆,倏伸一雙虎腕,握向狄映雪一雙柔荑,神情激動地道:「雪妹,謝謝你,唉!都是我不會說話,惹得
  突然,一個蒼勁話聲自一處山壁拐角處劃空傳來:「什麼人在此哭哭啼啼,哥呀妹呀地打擾老夫兄弟養神。」
  狄映雪黛眉一別,尚未說話。
  狄一風已自神色微變地喝道:「什麼人?」
  一聲冷哼過處,蒼勁話聲又道:「這倒好,老夫問你娃兒是什麼人,你倒問起老夫來了!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會過來看看麼?」
  狄一風、狄映雪二人飛快地交換一個眼光,轉身大步向山壁拐角處走去。
  方自轉過山壁,人目一副景象看得二人齊齊心頭一震,倏然住足。
  原來拐過這堵山壁,另有一塊半畝大平地,平地之上安放著幾個石墩,石嫩之上卻分坐著五個長相猙獰、形態不一的老人。
  此時一見二人走過,十道凶芒閃爍的利刃般目光,一齊向二人射過。
  狄映雪人目這五個老人的長相,心知必非善類,微一蹙眉。
  狄一風已自神情肅然地抱拳說道:「五位前輩高姓大名,怎麼稱呼?」
  話聲方落,居中一個身材高大,穿著一襲錦袍、雙目皆眇的老人已自冷哼一盧,說道:「娃兒何人門下?怎地這般孤陋寡聞,連老夫兄弟都不認得,你那師父是怎麼教的?」
  一句話聽得這位年輕氣盛的狄一風怒氣向上一衝,但他天性謙沖仁豪,忍住怒氣,又一抱拳方待答話。
  狄映雪突然冷冷說道:「聽前輩口氣,分明是幾位前輩高人……
  眇目老人臉色稍霽,冷哼一聲,道:「不錯。」
  狄映雪曬然一笑,接道:「既然是幾位前輩高人,對我們兩個年輕後輩,以這種口吻說話,豈不顯得有失身份?」
  此言一出,五個老人齊齊色變,吵目老人雙目一瞪突然射
  出兩道冷電般森森光芒,看得狄一風心頭一緊。方自暗忖一聲:「你原來不是瞎子。」忙一運功,那眇目老人卻雙目中冷電光芒一斂,冷冷說道:「女娃兒好一張利口,就憑你這一句話,你們這兩條小命已是百死有餘,不過老夫兄弟不願以大欺小,還不快快報上你們師門,老夫兄弟好找你那師門嚴懲一番。」
  一番話狂妄桀騖,神態更是一派目中無人。
  狄一風雖然本無惹事之意,但此時他卻也忍耐不住,淡淡一笑,軒眉說道:「前輩說話毋乃太過,在下倒以為這句話兒並無不妥之處。」
  砂目老人雙目凶光閃爍,桀桀一笑,說道:「娃兒,你敢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
  和他並坐的一個面目慘白、猙獰可怖的老人突然說道:
  「二哥,你那來的哪麼大雅興,兩個雛兒收拾了算了,你若不忍下手,交給我好了。」
  眇目老人桀桀一笑,接道:「老四,你怎麼仍是老脾氣?不要忘了大姐隨後就到。」
  那被稱為老四的老人,似是甚為震懾於少國老人口中的大姐,聞言凶態一斂,默然無言。
  眇目老人深注二人一眼,怪笑一聲,又道:「你們兩個娃兒可曾聽見?若不是老夫兄弟這位大姐令諭如山,你二人如今焉有命在,還不與我快快報上師門。」
  狄一風劍眉一挑,冷冷說道:「前輩最好不要以為我二人是那般任人宰割之輩。」
  眇目老人呆了一呆,縱聲狂笑說道:「好,好,好,娃兒!你可是老夫所見膽大包天的第二人……」
  狄映雪突然冷冷說道:「這兒還有第三個。」
  眇目老人,雙目中凶光一閃,接道:「好,連你也一併算上,娃兒,老夫奉勸你們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兒一句,老夫今諭在身,不得輕易出手傷人,但你們最好不要逼迫得老夫兄弟太緊了。」
  言下大有你們如果再敢出言頂撞,即要取你們二人小命之意。
  狄一風冷冷說道:「前輩這話又說差了,我二人素知尊老敬賢,倒是前輩一見面,便是一副噬人神態,怎地又說我二人緊迫前輩?」
  眇目老人吃這句話說得一呆,霍地站起,怒聲說道:「娃兒,老夫再告訴你一句,老大這忍耐已至最後限度。」
  狄一風藝出「三生」,更是初生之犢,根本未將對方這句話兒放在心上,聞言冷冷一笑,揚眉說道:「多謝明告,不過我倒希望,見識見識前輩這最後限度一過的神威。」
  眇目老人雙目中凶光大盛,突然一陣桀桀怪笑,厲聲說道:「娃兒,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你既然想瞻仰老夫神威,老大就成全你吧。」
  袍袖微揚,一掌拂過。
  只是這輕描淡寫的一拂,狄一風倏覺一股威猛絕倫的暗勁襲上身來,雙方距離何止數丈,對方這微拂之力竟然若此,狄一風心中微驚,不敢怠慢。冷冷一笑,跨步擋在秋映雪身前,右掌一圈一推,一掌逕自擊過。
  兩股暗勁相接,未聞震聲,只是二人中間地上,砂石一陣急旋。
  狄一風神色依然,眇目老人卻是衣袂一陣微飄,雙目凶光一閃,霍地變色喝道:「娃兒,武當三個老牛鼻子是你什麼人?」
  狄一風心中一震,暗道:「好厲害的眼光。」
  冷冷一笑,說道:「前輩眼力不差,武當『三生』正是在下恩師。」
  眇目老人又一變色,厲聲說道:「大膽娃兒你竟敢調侃老夫,暫與你那三個牛鼻子師父記上一筆,她呢?」
  狄一風一笑說道:「她麼?她那師門前輩更惹不起。」
  眇目老人倏地揚起一陣聲如鬼哭的怒笑,說道:「娃兒,你不要以為藝出『三生』就能日空一切,如此狂傲,放眼宇內,陰山六神通還找不出幾個惹不起的人。」
  狄一風入耳一聲「六神通」心中大震,暗道:「怪不得這五個老鬼這般地桀騖狂妄、目空一切,原來竟是『六神通』……」
  狄映雪突然變色說道:「你們幾位真的是陰山『六神通』麼?」
  「女娃兒大膽!」眇目老人厲聲說道:「『六神通』威震遐邇,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狄映雪黛眉一揚,突然揚起一陣咯咯嬌笑,道:「難怪難怪!好極,好極。」
  眇目老人一怔,怒聲說道:「女娃兒什麼難怪,又什麼好極?」
  狄映雪不答反問地冷冷地說道:「你們即是六神通無誤,那麼你該是那『眇目天王』公孫忌了?」
  眇國老人正是那「眇國天王」公孫忌,他雙目凶光連間地冷哼說道:「女娃兒,你敢直呼老夫名諱,又是一筆,不錯,老夫正是『眇目天王』。」
  狄映雪毫不在意地冷冷又道:「這麼說來,『風流郎君』藍九卿就是你們的寶貝徒弟了。」
  公孫忌獰聲說道:「不錯,他正是老夫兄弟的唯一愛徒。」
  狄映雪倏地雙眉一挑,妙目含煞地道:「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就難怪藍九卿桀騖凶殘,毫無人性啦。」
  「丫頭大膽!」公孫忌氣得鬚髮俱張,暴跳如番地厲聲說道:「你真的活膩了,竟敢批評老夫兄弟不是,好,先後一共三筆,拿命來。」
  右臂倏抬,方要出掌,狄一風心頭一緊,方一提氣。
  半男不女的「陰陽人妖」君龍陽突然揚起一聲怪笑,尖聲說道:「二哥且慢動手,且讓這女娃兒說說卿兒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她,說得有理便罷,如若不然,讓小弟再慢慢收拾她
  公孫忌冷哼一聲,倏然收手。
  君龍陽一雙細目,淫光四射地深注狄映雪一眼,陰陰一笑,失聲接道:「小娘子,不是我攔阻的快,恐怕你這條小命早已報銷多時,這麼年輕輕地,模樣兒又是如花似玉,死了豈不可惜?珍惜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趕快說吧。」藍九卿淫穢無恥,多半是受了他這位六師叔的影響,此時君龍陽目睹狄映雪絕代風華、嬌艷欲滴,顯然已是食指大動。
  一句話說得狄一風霍然變色,雙眉一軒,方待發話相叱,狄映雪已自嬌軀顫抖,花容失色,黛眉倒別地怒聲叱道:「你這老鬼半男不女,說話又是這般下流無恥,怪不得藍九卿那畜生如此卑鄙,原來有了你們這般好師父。」
  狄映雪顯然已被這幾句輕薄話兒勾動了真火,盛怒之餘頓忘厲害,更是忘了眼前五個老人乃是武林中聞名喪膽的陰山「六神通。
  若按君龍陽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被一年輕後輩當面叱責,這還真是生平首次,照理說他必然會大發雷霆,殺機狂熾地暴施煞手。
  其實大謬不然,「陰陽人妖」人耳這幾句話兒,竟然淫笑連聲地說道:「小娘子罵得好罵得好,愛罵你就儘管罵,只是別累壞了那張櫻桃小嘴兒。」
  狄映雪忍無可忍,方自一聲嬌叱,狄一風突然一把將她拉住,道:「雪妹,你且退後,讓我向這幾個窮凶極惡。卑鄙無恥的東西討個公道,替你出口氣。」
  跨前一步,雙目神光暗射地看了君龍陽一眼,劍眉雙挑地沉聲又遭:「我以為『六神通』是幾位前輩高人,原來不過是幾個卑鄙無恥之輩,今日我若不給顏色你們看看,你們還以為我們這些年輕後輩好欺,接住。」
  突然身形一閃,奔電般直撲陰陽人妖,身形未至,右掌疾揮,武當「三生」神奧絕學「龍虎斬」連環擊出,他心中已經恨透了五人,尤其是君龍陽,故而一上來便是全力施為,直欲一擊奏效,掌斃人妖而後甘心。
  「三生」「龍虎斬」威震宇內,『六神通』焉有不知之理?饒他「六神通」成名多年,魔頭蓋世,在秋一風全力施為下也不敢硬接!但『六神通』聲名能與諸仙俠齊名,自非浪得虛名,就在「眇目天王」公孫忌冷哼一聲,大刺刺地一揮施袖之際,君龍陽已自嘿嘿一笑,未見作勢,身形便自橫移數尺,呼地一掌,打橫裡向秋一風左肋擊到。
  「砰!」地一聲大震,狄一風與公孫忌掌力相接,兩方各自微微一晃。
  公孫忌勃然變色,厲吼一聲,身形突起,探掌抓到。
  狄一風則是冷冷一笑,左掌一圈,迎上君龍陽襲來一掌,右臂倏拋,一圈一吐,一式「靈蛇吐信」,疾砍公孫忌右腕。
  左右受敵,絲毫不亂,根本就似未將這成名魔頭放在眼內。
  「六神通」五人中有二人已和狄一風搭上了手,其他三人竟如視若無睹,默然靜坐,眼也不抬一下。
  「砰!」又是一聲大震,君龍陽一個身形吃狄一風一掌震退了半步,雙目凶光一閃,雙掌連揮,瘋狂撲到。
  狄一風一招迫退公孫忌,睹狀方自一閃,君龍陽突然嘿嘿一笑道:「二哥,這小狗讓給你,小弟陪陪這位小娘子去。」
  身形一閃,倏地旁折,閃電般向狄映雪撲去。
  狄映雪正自擔心狄一風,未料人妖會有此一著,聞言一驚,殺機狂熾地方一抬腕,人妖身形已自欺至,匆忙間柔美一揮,一招「織女投梭」,疾向人妖雙目點去。
  這一招既快又準,若換別人必難自救,無奈對方是成名多
  年的魔頭「陰陽人妖」,加以狄映雪本人雖列五老丐門牆,尚未正式習藝!這又快又狠的一招,在人妖眼中無異花拳繡腿,但聞他一聲淫笑,不退反進,左掌五指箕張,逕扣狄映雪皓腕,右掌並指如戟,飛點狄映雪「昏穴」。
  狄映雪哪還能躲得了,只聽一聲悶哼,嬌軀一軟,依向君龍陽杯中。
  狄一風入耳一聲悶哼,心中大震;不由微一分神,公孫忌已自乘隙而人,一聲獰笑,雙掌連環劈下。
  狄一風雖欲斂神迎敵,惜為時已晚,公孫忌一雙手掌,已離胸前不到三寸,只有長歎一聲,瞑目待斃。
  突然一聲斷喝來自天際。 








第33章
  喝聲未落,一條淡灰人影自山坳轉角處電射而來。
  「眇目天王」公孫忌喝聲入耳,神色微微一變,悶哼一聲,硬生生地剎住掌勢,沉肩挫臂,飄身丈餘之外。
  狄一風一怔之餘,霍地睜開一雙虎目。
  目光注處,距離自己與六神通五人不到一尺之處,霍然仁定一位雞皮鶴髮、身材削瘦而微呈佝僂、手拄鳩杖的老婆子。
  「陰陽人妖」君龍陽雙手抱著自己名份已定的愛妻狄映雪,醜臉上陣紅陣白,顯得異常尷尬窘迫地立於一旁。
  「吵目天王」公孫忌則是頗顯畏懼地垂手而立。
  狄一風出道過晚,年輕識淺,雖久聞「陰山」「六神通」威名,從未見過「六神通」的形相面目,但他此際卻不想可知來人乃是「六神通」之首,素以凶殘冷酷聞名宇內的「飛天夜叉」焦五娘。
  他只知焦五娘凶殘冷酷,較之其他五人尤甚,猶以為俱是一丘之貉,雖然喝止公孫忌對自己下手,但說不定更有什麼毒辣手段,卻不知焦五娘自華山「聽松谷」受挫於柳含煙之後,已是性情大變,一心向善,自昔至今,隱居陰山九曲谷潛修心性。
  故而雖然目睹焦五娘飛臨,卻仍是將一雙冷電般目光狠狠地盯了對方一眼,神色冷峻,不言不動。
  若以焦五娘昔日性情,怕不早就大為震怒地一杖揮過,然而這位「飛天夜叉」卻是雙目異采一閃地呆了一呆,便自沉下臉色,轉向公孫忌冷冷說道:「老二,這是怎麼回事?你我均是行將就木之人,怎地卻與一後生晚輩動手廝殺,傳出武林豈不讓人……」
  話猶未完,君龍陽突然嘿嘿一笑,跨前一步,帶笑說道:
  「大姐且慢生氣,容小弟……」
  「住口!」焦五娘突然一聲厲喝,雙目怒焰連間地道:「老六,你的話兒我已聽得夠多,本性不改,將來終必會吃大虧,還不快將人家姑娘放下。」
  狄一風聞言一怔,猶感疑惑地看了焦五娘一眼。
  儘管君龍陽兇殺淫惡半生,此時卻是氣焰全消,聞言嘿嘿一笑道:「是,是,小弟遵命,小弟遵命……」
  將狄映雪輕輕放下,一面動手拍開狄映雪穴道,一面猶圖抵賴地嘿嘿又道:「大姐素來神目如電,此次卻是全然誤……」
  「無恥的淫惡老賊,姑娘與你拼了!」狄映雪被君龍陽拍開穴道,尚未看清現場情況,便自嬌叱一聲,忽地躍起嬌軀,滿含羞怒地一掌劈向君龍陽。
  若以「陰陽人妖」一身功力,狄映雪如何能傷的了他,無奈他一見焦五娘來,便自心生畏懼地六神無主,全副精神全放在焦五娘身上,加以站的地方又是近在咫尺,卻是一掌被狄映雪劈個正著。
  雖然說狄映雪功力差得太遠,君龍陽又是身隨意動,躲閃的快,但肩頭上卻被狄映雪這一掌打得又酸又麻,一連退出了三四步去。
  狄映雪顯然為自己竟能一掌擊中君龍陽而大感意外,但她未能將對方擊斃或擊成重傷,仍未能甘心!呆了一呆,黛眉挑處,一聲冷哼。
  「老鬼,你再試試姑娘這第二掌。」
  嬌軀微閃,方待撲上。
  君龍陽自己想不到這甫被拍開穴道的女娃兒還能出手傷人,這一掌又被打得肩頭酸麻不已。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口氣如何咽的下?羞惱之餘,頓忘所以,方自臉色一變。
  狄一風與焦五娘幾乎同時揚起一聲輕喝:「雪妹住手!」飛身一把將狄映雪拉回。
  「老六,你敢!」也自飛身攔在君龍陽身前。
  狄映雪突然被狄一風拉回,不禁為之一怔,嬌嗅說道:「風哥,你這是何……」
  一眼瞥見擋在君龍陽身前的焦五娘,呆了一呆,輕聲問道:「風哥,這是何人?」
  狄一風雙眉微微一軒,道:「『六神通』之首,『飛天夜叉』焦五娘。」
  狄映雪神情微微一震,脫口一聲輕「哦」不由暗自責道:
  「糊塗,我怎未想到這就是凶狠如同夜叉的焦五娘。」
  黛眉微挑,尚未說話。
  焦五娘微微一怔,深陷雙目射出兩道精光,深注狄一風一一眼,道:「老婆子許久未在江湖走動,小哥兒因何識得?」
  狄一風被焦五娘一眼看得不由心中一震,人耳焦五娘語
  聲,竟覺平和已極,一絲也無暴戾意味,不由大奇,他本不善言辭,如此一來,一時反黨無言以對,方自略感迫窘。
  狄映雪已自一聲冷冷說道:「『六神通』名震遐邇,武林之中無人不識,我兄妹若連這六位高人都認不出,豈不嫌得太以孤陋寡聞?」
  焦五娘突然一笑說道:「姑娘好犀利的口才……」
  狄映雪人耳這一句毫無敵意的話兒,不由倏感嬌靨一熱,但她仍自冷冷說道:「怎麼?我說錯了麼?」
  焦五娘微微一笑,道:「老婆子不敢說姑娘有錯,不過姑娘這幾句話委實是錯了。」
  狄映雪呆了一呆,道:「我愚昧的很,這話玄奧的令人難懂。」
  焦五娘道:「姑娘姿色絕代、冰雪聰明,這句話應該是體會的出,即連老婆子這等既老又笨之人,對姑娘適才那句奉承話兒,已是完全領會。」
  狄映雪大窘,一時頓感無言以對。
  焦五娘輕注狄映雪一眼,一笑說道:「不管姑娘懂與不懂,老婆子卻要對自己那句話說明一番,老婆子以為姑娘那句奉承話兒在『威震遐邇』四個字上,若按姑娘本意,這『威震遐邇』的『威』字應該改為『惡』字,姑娘,老婆子說的可對?」
  狄映雪怎麼也料不到素以兇殺冷酷聞名的「飛天夜叉」焦五娘,會變得如此風趣這般平和,更料不到她還有此一說,一時嬌靨飛紅,羞窘異常,櫻口數張,卻是找不出適當話兒。
  狄映雪尚且如此,秋一風更不必說,也自愣得如同一具木頭一般。
  焦五娘目光輕轉,一笑說道:「姑娘不加否認,想必已是默許……」
  狄映雪心中一急,脫口一聲:「老……」
  「老什麼?」焦五娘哈哈一笑,道:「老什麼?姑娘?老婆子你不好意思叫,老前輩你不願意叫,乾脆你我倒反省事!」說完,又是微微一笑。
  狄映雪略一思忖,嬌靨一整,尚未說話。
  秋一風極微的歎息,神色困惑地喃喃說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焦五娘微微一笑,道:「小哥兒,想不到什麼?可是想不到焦五娘會有如此改變,如此態度對人……」狄一風倏感失言,不由大窘。
  焦五娘卻是視若無睹,神色突變一轉黯然,輕歎一聲,說道:「連老婆子自己也想不出自己何以會變成如此,假如有原因的話,只有一個,那就是……」
  倏然住口,又是一歎,接道:「說來話長,提此做甚,不過二位須知這一點,那就是今日之焦五娘已非昔日之焦五娘,昔日之焦五娘早已老死陰山,今日之焦五娘一心向善不爭名利、不談廝殺,不知二位能否信得過老婆子?」
  說完,一雙老眼凝注二人,靜待答覆。
  無奈這一對人兒,心中俱是正為焦五娘何以會變成如此而感不解,為焦五娘放下屠刀,一心向善而暗感敬佩,一時竟忘了作答:
  沉默半晌,焦五娘突然一聲長歎,神色無限黯然地道:「看來老婆子是難以取信於二位了,其實這也難怪,誰叫焦五娘平生惡跡昭彰、凶名遠揚……」
  狄一風心中一急,脫口忙道:「老前輩萬勿誤會,晚輩等只是,只是……」
  一時找不出適當的話兒,面色通紅,窘迫萬狀,只得將一雙求援目光射向身旁狄映雪。
  狄映雪嬌靨一莊,肅然道:「老前輩萬勿誤會,晚輩兄妹正自為適才不敬言辭而深感愧疚,私心敬佩猶恐未及,怎敢不相信前輩。」
  焦五娘長吁一口氣,深注狄映雪一眼,微笑說道:「多謝二位,老婆子能取信於一二位,已感太以滿足,再世為人正為昔日惡行羞愧,何敢當姑娘敬佩ˍ二字。」
  狄映雪微一搖頭,莊容說道:「不然,遷善改過,唯仁智之士方能為之,天下之人敬佩的不是武學高絕之士,也非……」
  俄五娘突然揚起一陣大笑,說道:「好,好,好,姑娘能言善辯,口才犀利,老婆子甘拜下風,這些咱們暫不談它,姑娘可願告訴老婆子:二位是哪位高人門下麼?」
  狄映雪呆了一呆,尚未說話。
  一旁沉默已久的公孫忌突然說道:「除了有數的幾個老不死的以外,誰能選上這等姿質絕佳的上駟之材,女娃兒是江南五要飯的徒弟,男娃兒藝出武當三個老牛鼻子。」
  焦五娘神色微變,輕「哦」一聲,說道:「難怪,難怪,除了這幾個老不死的徒弟以外,放眼武林也委實找不出有何人門下敢一對一的獨鬥『六神通』……」
  話聲至此,突然神色一變,接道:「老婆子險些忘了一樁大事,老二,你且說說看,適才為何和他們二位動手?」
  「眇目天王」看了二人一眼,老臉通紅,頗顯窘迫地道:「是這兩個娃兒仰仗哪幾個老不死的,竟敢出言對兄弟不敬。」
  焦五娘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老二,你難道忘了下山之際,親口對我說的那些話兒麼?對你不敬,為何不自己想想,『六神通』半生所為有那一點是值得人家崇敬的……」
  雙目精光厲射,轉注「陰陽人妖」君龍陽一眼,怒聲接道:
  「如若我來遲一步,這一對娃兒豈不毀在你二人之手?日後要我如何向那八個老不死的交待?要我有何面目再見天下群豪?這次姑念二次下山以來初犯,也未導致不可收拾場面,下次再有類似情事,休怪我翻臉無情、斬袍劃地,要不我就自絕在你們面前。」
  一番話聲色俱厲、義正辭嚴,斥得公孫忌。君龍陽連同公羊赤、北宮寅、辛浩在內,俱都俯首默然、羞愧萬般。
  焦五娘面色稍霽,目光一掃五人,轉過身形,一歎說道:
  「老婆子律弟不嚴,無限慚愧,瀆冒之處,尚請二位看在老婆子薄面,在此謹代表六神通謝過。」
  狄一風、狄映雪二人站在一旁正感萬般不安,無限敬佩,聞言,狄一風尚未開口,狄映雪已自肅容道:「老前輩這話豈不折煞晚輩兄妹,晚輩兄妹確是曾對五位前輩不敬,錯在晚輩兄妹,倒是晚輩兄妹該向五位前輩賠罪才是。」
  焦五娘暗一點頭,尚未說話。
  公孫忌突然揚聲說道:「女娃兒休要將錯盡住自己身上攬,你二人雖對老夫兄弟不敬是真,但若非我家老三一句話兒將你二人引了過來,冉加上老夫兄弟那寶貝徒弟,咱們也不致於打上這麼一架,險些讓老夫兄弟鑄下大錯。」
  狄映雪聽得暗一點頭,道:「前輩說哪裡話來,我兄妹身為後生晚輩……」
  「且慢!」焦五娘微微搖首,突然說道:「姑娘,請恕老婆子失禮打斷姑娘話頭,且容老婆子問一句話兒。」
  狄映雪倏然住口,頷首說道:「老前輩不必客套,晚輩不敢當,老前輩只管請問。」
  焦五娘微微一笑,轉向公孫忌說道:「老二,你適才話中提起卿兒,可是他又出了什麼差錯了麼?」
  公孫忌微一沉吟,說道:「想必如此,不然這女娃兒不會罵我兄弟律徒不嚴,有其師必有其徒,上樑不正,下梁當然自歪。」
  焦五娘霍然變色,冷冷說道:「這都是你們平日嬌縱他的結果,替『六神通』爭來這麼多的光彩。」
  公孫忌老臉一紅,默然垂首。
  焦五娘冷哼一聲,轉過身形,改容說道:「姑娘,知徒莫若師,老婆於對那唯一的寶貝徒弟知之甚詳,這是老婆子等教導無方,律徒不嚴之過,老婆子那寶貝徒弟已是數月未返陰山,老婆子姐弟對他在外作為無從獲悉,敢是他近來又出了什麼差錯?倘請姑娘告訴老婆子,老婆子絕不護短,絕以門規處之,嚴懲不貸。」
  女兒心腸較軟,尤其狄映雪更是秉性善良,若是些微的小事,她斷不會當著別人師門論人長短、道人是非,但藍九卿在武林中的作為非同小可,恐怕連他這昔日惡跡昭彰的師門都要略遜幾分,而且藍九卿的作為更影響了武林寧亂,所以儘管狄映雪是如何地心軟如何地善良,她也顧不了許多了,事實上也不容許她再心軟,再善良,縱不為自己也得為天下武林著想。
  是故,她略一沉吟,暗一咬牙,強忍自己胸中萬般激動,一腔怒火,將自己聽來的,看到的,身受的,由頭至尾,一句句地悉數說出,毫不加添,也不隱瞞,因為她覺得加添她不屑為,隱瞞徒以增加武林的禍患,自身的罪孽。
  「六神通」靜聽之餘,神色連變,焦五娘更是變得怕人,狄映雪話聲未落,公孫忌等五人已是羞愧已極,默然垂首,焦五娘身形連顫,目眥欲裂,一根烏漆發亮的鳩頭杖業已人土數寸而不自知。
  狄映雪話聲一落,肅容又道:「晚輩只是為天下武林著想,無意……」
  「夠啦!」焦五娘突然揚起一聲厲喝,右掌鳩頭杖一論。
  「砰!」地一聲震天大響,一塊丈餘山石竟吃她一杖掃落,碎石片片,激揚飛射,滿頭白髮根根上豎,雙目冷電光芒厲射,神色可怖,咬牙切齒地厲聲說道:「好孽障!好個該死的東西,你竟敢做出這等傷天害理,貽羞師門之事來。真氣死我啦!
  真氣死我啦……」
  身形倏起一陣顫抖,雞皮老臉上跟著一陣抽搐,半晌未再
  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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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9:08:24 |只看該作者
  公孫忌等五人睹狀心中大震,以為她是怒極氣結,不約而同,齊齊輕呼一聲:「大姐。」
  「不要叫我!」焦五娘突然一掄鳩頭杖,暴起一聲怒喝,厲聲說道:「你們還有臉叫我,不是你們平日嬌縱那孽障過甚,他焉會有此天膽?教不嚴,師之惰,『六神通』還有何顏面立足江湖!半世臭名才得向善,多年心血付諸流水,你們想想看,想想看!恨死我也。」
  「砰!」地一聲,又是一塊巨石吃她掌中鳩杖掃落崖下。
  公孫忌五人一時羞愧俯首,做聲不得。
  半晌,公孫忌突然揚首肅容,雙目異采連閃地道:「大姐且請暫息番霆之怒,事到如今,小弟等悔之已晚,大姐縱是將小弟等罵死也是於事無補,為今之計,還是趕快尋著那孽障,清理門戶,一謝天下武林才是正理。」
  焦五娘默然半晌,突然怒態一斂,長歎一聲,點頭說道:
  「老二說得不錯,事到如今,我即是將你們罵死也是無用,若不及早清理門戶,將這畜生除去,『六神通』勢將罪孽更重,惡名永埋人心……」
  目光一掃五人,黯然一歎,接道:「其實,這也不能全怪你們,我也是這畜生師父之一,自然難辭其咎……」
  公孫忌急道:「大姐,你……」
  焦五娘一擺手,道:「不要說啦,我句句出自肺腑,這也是實情,我別的不心疼,只心疼我們這多年心血……」
  「毒爪追魂」辛浩突然恨聲說道:「大姐一向做事乾脆,今
  日為何這等模樣,命中注定『陰山』無人繼起,又何必心疼這多年心血。」
  焦五娘深注辛浩一眼,肅容說道:「老五,你錯了,『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天性本極善良,為惡之人之所以會為惡,那只是受了後天環境的影響,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十餘年來朝夕與我們這些朱。黑相處,上行下效,他怎會不變得既赤又黑?他之所以會做出今日這等事來,你我六人該負絕大部分責任……」
  「毒爪追魂」辛浩瘦臉上倏起一陣抽搐,將口數張,終於默然垂首。
  焦五娘深注辛浩一眼,喟然一歎,轉過身形無限羞愧地道:「姑娘,小哥兒!請恕老婆子適才失態之罪,老婆子姐弟律徒不嚴,罪孽深重,羞愧無限,無顏以對天下武林……」
  話未說完,狄映雪已自肅容接道:「前輩何出此言?晚輩兄妹正自深感敬佩與不安。」
  焦五娘微一搖頭,莊重異常地說道:「律徒不嚴,教導無方,老婆子姐弟自有愧煞,何敢當二位敬佩二字?一二位將劣徒惡跡相告,為天下武林,為陰山一派,功德無量,怎謂不安?『六神通』今後將視二位為敝派恩人!尚請二位將大名相告。」
  狄映雪挑眉說道:「若蒙前輩不棄,折節下交,晚輩兄妹不敢不尊,若是前輩謬將晚輩兄妹視為什麼恩人,晚輩斗膽,只好方命了。」
  焦五娘聞言,一雙老眼異采連間地凝注狄映雪二人,半晌,方始一歎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看
  來我們這班人不得不服老了,不用多久,宇內將是年輕俊彥們的天下,姑娘,我老婆子一眼便覺得與你投緣,武林中似二位這等姿質絕佳的上駟美材,實不多見,也罷!老婆子就聽你一次,這樣姑娘可以將二位大名相告了罷。」
  狄映雪頓感無言以對,略一沉吟,方始微笑說道:「晚輩遵命!晚輩叫狄映雪……」
  一指狄一風,道:「他叫狄一風。」
  焦五娘凝注二人半晌,方始贊說道:「好一對璧人,雖稱兄妹,又屬同姓,但難瞞老婆子一雙老眼。」
  狄映雪倏感嬌靨一熱,無言低垂螓首。
  焦五娘老臉上方自掠起一絲笑意,但旋即又為一片陰影所掩沒,黯然一歎,又道:「姑娘,時光不早,你我即將分手,且請將劣徒行蹤見告。」
  狄映雪聞言一望天色,果然已是不早,略一沉吟,尚未答話。
  狄一風腦際靈光一閃,突然說道:「老前輩,便是晚輩兄妹也正在四處找尋那藍……令高足的行蹤。」
  焦五娘呆了一呆,道:「怎麼?二位敢是……」
  狄映雪忙自接道:「晚輩等不敢相瞞,晚輩等找尋令高足一方面固然為了私仇,但另一方面卻為著一樁可能發生的大事。」
  焦五娘神色一變,急道:「什麼大事,姑娘快說?」
  狄映雪緊蹙柳眉說道:「其實這只是晚輩等私心揣測,會不會果然料中,目前尚未敢妄下斷語……」
  接著就將自己與狄一風所擔心之事概略敘出,最後雙眉微微一挑,又道:「也許晚輩等不該這麼想,但是為了與會群豪。武林命脈,晚輩等卻不得不擔上一份心。」
  焦五娘聞言雙眉蹙得更深,神色剎那數變,半晌未答話。
  「大姐?」「毒爪追魂」辛浩突然一聲輕呼,怯生生地囁嚅說道:「那畜生曾於月前偷返陰山,向我要了一袋『五步追魂斷腸砂』不知做何用途。」
  焦五娘聞言心中一震,略一沉吟,突然變色呼道:「不好!
  老二,今日距那黃山會期尚有多少時日?」
  公孫忌一怔說道:「還有五天。」
  焦立娘長吁一口大氣,道:「還好!我擔心那畜生會在『朝天坪』上做下什麼手腳,現在還來得及,咱們同前不能找那畜生,只有先行趕往黃山一探了,免得屆時多增罪孽。」
  話聲一落,轉向狄映雪又道:「二位是要趕往黃山,還是另有他事?」
  狄映雪道:「晚輩等先欲往汴梁一行,然後再趕赴黃山。」
  焦五娘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老婆子姐弟不欲多耽擱時日,就此別過,你我五日後黃山『朝天坪』上再行聚會。」
  轉身方一揮手,狄映雪尚未來得及說話。
  焦五娘突然轉回身形,說道:「姑娘,二位一路之上設若遇上我那劣徒且請儘管以重手法追殺之,不必絲毫留情。」
  狄映雪人耳此言,頓感難以作答,儘管她心中早已將藍九卿恨之入骨,但當著他這六位幡然悔悟、一心向善的師門,尤其是當著焦五娘,到底不便表示得太以劇烈,何況人家又是話
  由自己出口。
  正感為難,耳邊已傳來焦五娘一聲:「二位珍重,後會有期。」
  忙一抬眼,「六神通」已在數十丈外,六條身影如電般向峰下掠去,忙不迭地提氣揚聲道:「六位前輩走好,晚輩等恭送俠駕。」
  話聲未落,「六神通」已自身形渺渺,追憶片刻前一連串的事情,不由地將一雙妙目凝注「六神通」逝去處出起神來。
  「雪妹,你……」狄一風忍不住方始一聲輕呼。
  狄映雪玉手一掠雲鬢,微一搖頭,歎道:「風哥,你不覺得世上有些事情,變幻得往往出人意料麼?」
  狄一風道:「雪妹是指『六神通』?」
  狄映雪微一點螓首。
  狄一風一歎道:「不錯!世上有些事委實變幻得令人不敢置信,以惡名廣播宇內、凶殘睥睨武林數十年的『六神通』,尤其『飛天夜叉』焦五娘,竟會變得前後判若兩人,對適才的情景,我如想起來直如南柯一夢。」
  狄映雪淡淡一笑,說道:「然而這並不是一場夢,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狄一風感慨萬千地微一點頭。
  狄映雪微微一笑,道:「風哥,你相信不相信這是命?」
  狄一風呆了一呆,道:「命?」
  「嗯!」狄映雪螓首微頷,探首注狄一風一眼,道:「就像我們一樣,幾個月前,誰又能預料我們會結為夫婦……」
  話聲至此,嬌靨一熱,倏然垂首。
  狄一風一時胸中百味俱陳,微歎一口氣,蹙眉說道:「這也許是命,雪妹,你不嫌你的命有些乖……」
  狄映雪倏抬螓首,目光幽怨地投過一瞥,搖頭說道:「不,風哥,你錯了,我不願瞞你,幾個月前我確有這種感觸,但是幾個月後的今天,我卻覺得我是這世上最幸運的女人。」
  狄一風心中一震,兩串熱淚險些奪眶而出,倏伸一雙鐵腕,緊握狄映雪一雙柔荑,神情激動地道:「雪妹,謝謝你,我不善言辭,拙於口才,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心中的感激。」
  狄映雪妙目流波,深清款款道:「風哥,夫婦之間還談什麼感激,我們所需要的只是互信、互愛。」
  狄一風突然接道:「愛,是愛,我知道,雪妹,我愛你遠勝於一切,我不會表達,不過用盡世上的辭句,都無法把我對你的愛描述完盡,為你,我願意犧牲一切。」
  狄映雪倏感瑤界一酸,強忍珠淚,道:「風哥,我知道,你給予我的已經夠多了,愛是心靈與心靈之間的感應交流,樸實無華,勿須雕琢,真的愛,看不見,摸不著,但在彼此的心中卻已有了明晰的感受,我不要你犧牲,我只要你永遠伴著我遠離江湖,無憂無慮度此一生。」
  狄一風將狄映雪的一雙柔荑握的更緊,道:「雪妹,你要知道,這不僅僅是你一人的希望,更是我所渴盼的。」
  狄映雪微一點頭,嬌靨上掠起一絲甜蜜幸福的微笑:「我知道!在你我之間這都不能算是苛求。」
  狄一風一怔急道:「雪妹,你這是……」
  狄映雪微一搖頭,笑說道:「別急,風哥,我只是怕你會認為如此,因為你方自學成一身絕技,雄心萬丈……」
  「雪妹。」狄一風一聲輕呼,道:「你難道忘了我適才那句『為你我願犧牲一切』的話兒?何況這並算不了什麼!」
  狄映雪道:「你的每一句話兒我都不會忘記.只是我適才說過,世上的事兒變幻莫測,令人難以……」
  狄一風雙目神光暴現,突然莊容地接道:「雪妹,你難道還信不過我,我狄一風豈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輩!」
  「風哥!」狄映雪一聲嬌呼,秀眉雙揚地嗔聲說道:「看你想到哪兒去了,我只是擔心我們雖有意永隱山林、遠離江湖足非,但世事變幻莫測,屆時由不得你我,你卻胡思亂想地急成這個樣子。」
  狄一風雙目神光頓斂,長吁一口大氣,道:「雪妹,對不起。」
  狄映雪微微一笑。
  二人相對默然半晌,狄一風突然說道:「雪妹,『六神通』前後變得判若兩人,你以為武林中也會像我們一般地相信他們麼?」
  狄映雪一笑說道:「只要他們真的能幡然悔悟,行事無愧於心,何必擔心別人情與不信?再說,來日方長,眾目所視,又何愁別人不信?」
  狄一風赧然一笑說道:「雪妹說的極是,這一句話兒聽來雖然平淡,其實內蘊一番人生的大道理。」
  狄映雪嫣然一笑說道:「你把我捧上了天了。」
  狄一風又是赧然一笑,方要再說,一眼瞥見「神女峰」西,一片烏雲飛馳而來,緊接著一陣微帶寒意的山風掠過。
  微一皺眉,忙道:「雪妹,山雨欲來,咱們快下山吧,否則
  倏感面上一涼,緊接著兩顆豆大雨珠,墜落狄映雪一頭微蓬的烏雲秀髮上。
  狄一風不再說話,拉起狄映雪一雙柔荑,轉身向山下飛掠而去。
  二人身影方逝,天地一陣黑暗,一聲霹靂,大雨傾盆而下。
  一陣驟雨過後,地面上水流成渠,泥濘不堪。
  蒼穹已不似半日前那般墨漆烏黑。
  天空裡似罩上一層薄霧,由這層薄霧裡,隱隱約約地可以窺見一抹淡藍。
  汴梁城內又恢復了半日前那般熙往攘來、車水馬龍。
  城北一家客棧中,也在此時聯袂走出分著彩、紫、白三色勁裝的風華絕代的年輕姑娘。
  這三位絕色姑娘衣鮮人艷,美得叫人無法不看,是以甫出客棧便自吸引百十道驚歎、讚美、羨慕的目光,大部分行人不由齊齊為之駐足凝目,流連不忍離去。
  這三位明艷照人、清麗若仙的年輕姑娘,正是那「飛天彩鳳」仲孫雙成、「雲裳紫風」王寒梅、「天涯一鳳」陸菱艷。
  三女中仲孫雙成、陸菱艷對眼前景象恍若未覺,安詳自如地輕蹙雙眉仰觀天色。
  王寒梅性情剛烈,卻無法忍受,笑容一斂,嬌靨上剎那間
  布上一層寒霜,一雙妙目中冷電光芒厲射,秀眉微挑地略一環顧。
  原本駐足凝目的行人,一個個卻如心頭士被兩把利刃刺了一下似的,各自倒抽一口冷氣,紛紛拔腿開溜,一瞬間功夫已是走個精光。
  王寒梅看在限內卻又忍不住地冷哼一聲。
  正在一味輕蹙黛眉、仰觀天色的仲孫雙成,突然一笑說道:「梅妹,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哪來那麼大閒情逸致與這些人生氣。」
  王寒梅黛眉微軒,尚未說話。
  陸菱艷已自輕笑說道:「成姐勿怪梅姐,距離黃山會期已是不到三天,我們也在這汴梁城內等了將近一月了,每日裡總要跑上三四趟『大相國寺』,伯父與徐爺爺二位老人家,至今未現俠蹤,連我都覺得任煩悶的,若不是適才強自按捺著,我可能比梅姐還凶。」
  仲孫雙成失笑道:「急有何用?難道說拿這些人出出氣,爹他們就會突然在眼前出現不成?有道是:不遷怒……」
  「成姐!」王寒梅柔荑輕掩雙耳,跺足蹙眉怨聲說道:「人家都快急死了,你還有心情在此說笑,真是。」
  突然心中一動,放下玉手,變色又道:「成姐,你看伯父與徐爺爺會不會出什麼差錯?」
  陸菱艷聞言不由一怔。
  仲孫雙成卻已微笑說道:「梅妹之意,敢是說爹他們會碰上那一對?」
  王寒梅微一點頭。
  仲孫雙成道:「梅妹的顧慮不錯,說不定已和那一對朝過面啦。」
  「哎呀!那……」王寒梅不由花容微變,脫口一聲輕呼,「那」字甫出,仲孫雙成已自搖頭笑道:「梅妹先別那麼緊張,這雖然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我卻敢斷言有驚無險,不致出什麼差錯的。」
  王寒梅呆了一呆,尚未說話。
  陸菱艷突然一聲嬌笑,揚眉說道:「成姐說的不錯,小妹也做如是看法。」
  王寒梅仍是感然地道:「怎麼?」
  陸菱艷嫣然一笑,道:「梅姐以為伯父功力較之藍九卿如何?」
  王寒梅略一猶豫,看了仲孫雙成一眼,欲言又止。
  仲孫雙成輕笑一聲,說道:「梅妹難道還怕我難堪麼?」
  王寒梅嬌靨一紅,說道:「伯父功力遠難及那藍九卿。」
  仲孫雙成。陸菱艷互相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王寒梅黛眉一挑,嬌嗔說道:「怎麼?我說錯了麼?」
  仲孫雙成笑道:「正確已極,一點不錯,艷妹,你問下去。」
  陸菱艷微一點頭,道:「那麼梅姐以為伯父智力較之藍九卿如何?」
  王寒梅道:「鬥力難勝,鬥智藍九卿無異螢火之與中天皓月,班門弄斧不值一提。」
  陸菱艷笑道:「這就是啦,伯父奇人蓋代,無論智力、胸羅,
  較那藍九卿強過何止百倍,是以伯父縱有驚也必無險。」
  王寒梅默然不語。
  仲孫雙成道:「艷妹看法雖然不錯,但卻不可低估藍九卿狡黠……」
  陸菱艷一笑說道:「區區跳樑小丑,何足道哉。」
  仲孫雙成搖頭說道:「不然……」
  王寒梅插口說道:「你們且慢為此爭論,不要忘了還有一位徐爺爺。」
  仲孫雙成呆了一呆,失笑道:「我們沒忘,是你懵懂,你也不要忘了雲姑是徐爺爺孫女兒,諒她不敢對徐爺爺如何!」
  王寒梅冷哼一聲道:「她眼中若還有這位將她一手帶大的爺爺,也不致做出這種喪德敗行寡廉鮮恥的卑鄙事兒來。」
  仲孫雙成微一搖頭,莊容說道:「我以為雲姑天良未泯,她之所以如此這般,那是單單針對我們,換個別人也許不致如此,更何況徐爺爺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
  王寒梅冷冷一笑,方待再說。
  陸菱艷突然插口說道:「好啦,好啦!梅姐……」
  驀地一聲龍吟般長嘯起自城外西北遠方,嘯聲直透長空,歷久不散。
  三女嘯聲入耳,神情大震,嬌靨上齊齊揀起一陣難以形容的表情。
  仲孫雙成首先脫口喜呼:「是他。」
  陸菱艷也自國泛淚光地點頭呼道:「『不錯,成姐,是他。」
  三女略一互覷,一聲嬌笑,顧不得白日裡驚世駭俗,嬌軀震處,三條人影,閃電般向城西北撲去。
  空際,猶縈繞著一片歡愉悅耳、如仙樂般的銀鈴嬌笑。
  汴梁城外,西北方向,一片空曠荒涼的荒野中,此際正步履蹣跚地走來兩個灰衣老者。
  赫然竟是那仲孫玉與徐振飛二人。
  徐振飛神情憤怒激動,但還依然無恙。
  仲孫玉神情卻顯得疲乏已極,一襲灰衣由襟扯破一大幅,灰衣上污泥點點,狼狽不堪。
  二人俱是默然無言慢慢地向著汴梁走去。
  半晌,仲孫玉突然一笑,說道:「厲害,厲害,想不到這東西一身功力競較之昔日進展如此之多,這般神速,此獠不除,終成禍患,大好武林恐將永無寧日。」
  徐振飛微一搖頭,蹩眉說道:「仲孫大俠,我真不懂,既然如此,為何武林中人不出面將他除去?」
  仲孫玉苦笑一聲,道:「談何容易,這東西一身功力適才你老哥親眼目睹,仲孫玉雖然名列宇內一流高手,可是猶不能在他手下走完十招,江湖中二流角色就更不必談了,再說這東西狡黠陰狠、滑溜的緊,除非一下將他除去,否則後禍無窮,誰又願意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而且他更有著一個極為護短、凶殘成性,惡名顯赫位列黑道巨孽、一代魔頭的師門靠山。」
  徐振飛喟然一歎,無言垂首,默然半晌,突然猛一跺腳,抬起頭來方待說話。
  一眼瞥見左前方百丈餘外,三條嬌小人影自一處岡巒上
  飛掠而過,神色一變,一拉猶自神色黯然,只顧低頭趕路的仲孫玉,急道:「仲孫大快快看,那不是……」









第34章
  仲孫玉聞言,忙地抬眼向徐振飛指處望去。
  三條疾逾閃電的人影掠過同巒,即將向一片密林中撲去。
  仲孫玉目力如電,就在這一瞥功夫中,他業已看清那三條嬌小人影是誰。
  心中一震,脫口揚聲喜呼道:「成兒!爹爹在此。」
  話聲甫落,百丈外三條人影倏斂,正是他那愛女仲孫雙成與王寒梅。陸菱艷二女。
  三女身形方自一斂,便自齊齊一聲嬌呼,如飛燕掠波般,疾撲而來。
  仲孫玉老懷大開,揚起一陣歡愉大笑,伸開雙臂,首先將自己這位愛逾掌上明珠、心頭之肉的寶貝女兒接在懷中。
  仲孫雙成喜極而泣,方自含淚嬌呼一聲:「爹。」
  一眼瞥見乃父一副衣衫破碎、泥濘滿身的狼狽神態,心中大震,花容倏變,急道:「爹,您老人家這是……」
  仲孫王哈哈一笑,道:「爹爹無恙,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和那小魔崽子打了一架。」
  仲孫雙成雙眉一挑,尚未說話。
  陸菱艷已自搶著道:「您二位老人家果然和他們朝過面啦。」
  仲孫玉呆了一呆,道:「怎麼?」
  陸菱艷道:「成姐以為您二位所以遲遲未至,必是和他們朝過面了。」
  仲孫玉頗為嘉許地看了愛女一眼,一笑說道:「成兒推測的不錯,這是第二次……」
  王寒梅突然狠聲說道:「師伯,他們現在何處?」
  仲孫玉道:「早已抱頭鼠竄,如今怕不已在百里之外。」
  王寒梅冷哼一聲,咬牙說道:「便宜了他們。」
  仲孫玉深知自己這位師侄女兒性情剛烈。嫉惡如仇,看了她一眼轉向仲孫雙成道:「怎麼,聽艷兒適才話意,敢莫你們姐妹……」
  神色一變,念道:「怎地只有你姐妹三人,雪兒呢?」
  三女聞言心中一震,一股仇怒之火,突然打心底升起。
  仲孫雙成、陸菱艷,因為當著徐振飛面前不便啟口,方一猶豫。
  王寒梅已自冷哼一聲,秀眉倒挑地狠聲說道:「雪妹妹早被雲……」
  「梅妹!」仲孫雙成一聲輕喝,遞過一個眼色,輕內乃父與徐振飛一笑說道:「雪妹妹另有他事暫時離去,您二位老人家想必早已勞累,何不先至城中歇息歇息,好在以後有的是時間,到時候再容成兒向徐爺爺跟爹詳稟。」
  仲孫玉焉有不知愛女用意之理,雖然心中極想知道究竟,但也只有強自忍著,微一點頭,強笑說道:「既是如此,且待以後再說吧……」
  「且慢!」徐振飛突然莊容說道:「成姑娘,如果小老兒揣測不錯,這當又是劣孫女幹的好事,三位不必顧慮,小老兒早已將她視為路人,請儘管直說。」
  此言一出,三女頓感為難,秀眉微眇,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徐振飛著在眼內,越發地相信自己所料不差,心中一急,變色說道:「三位姑娘若是執意不肯,便是見外,既是如比,小老兒當立即告辭。」向著四人微一抱拳,方欲轉身離去。
  「徐老哥!」仲孫玉只一探腕,便自將徐振飛拉回,道:「你我均是如此大把年紀,何必這麼大火氣?她們姐妹三個如有不是,老哥看在仲孫玉薄面,不可計較。」
  徐振飛臉上倏起一陣抽搐,將口欲張,欲言又止,一雙老眼中也自淚光隱現、奪眶欲出。
  仲孫玉看在眼內,暗暗一歎,轉向仲孫雙成,道:「成兒,說吧。」
  仲孫雙成深眇黛眉看了乃父一眼,暗一咬牙,強忍仇怒,將狄映雪一番遭遇及自己三人數月來的情形,山頭至尾,概略地說了一遍。
  一番話聽得仲孫玉神色連變、默然無語。他心中縱有什麼,但當著徐振飛他也不使表示,同時他更不忍對徐振飛再加刺激。
  徐振飛神情木然,臉色灰白,呆了半晌,突然鬚髮俱張,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地狠聲說道:「氣死我啦,我若不將這畜生親斃掌下,誓不為……」
  「徐老哥!」仲孫玉突然強笑說道:「事已至今,氣急無用,好在雲姑娘旨在對付仲孫玉一干人等,我相信雲姑娘總會有懊悔的一天。」
  徐振飛一聲長歎,兩行老淚撲簌簌落下,神色黯然,激動異常地啞聲說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徐門不幸,出此孽畜,徐振飛有何面目見先祖列宗於地下,有何面目再見天下英雄,更如何向狄莊主昆仲交待……」
  話聲至此,已是淚如泉湧、語不成聲。
  仲孫玉雖然有心再行慰勸,但一時卻找不出適當辭句,將口數張,終歸默然。
  空氣一陣沉寂,除徐振飛低微泣聲外,別的再也聽不到一絲聲響。
  無限悲慘,無限淒涼。
  三女也似忘卻了原來的目的,嬌靨上均自掠上一片陰影,垂首無言。
  半晌,仲孫玉突然一聲輕歎,打破沉寂,說道:「徐老哥哥,可以收淚了,一風那孩子能獲八位老神仙垂青,足見各方面俱是上上之選,雪兒得夫如此,也足以值得狄老弟昆仲安慰了。」
  徐振飛聞言雙眉一挑,方待說話。
  仲孫雙成忙地岔開話題,說道:「爹,您老人家還未將您二次和他們見面的情形說給我們聽呢?」
  仲孫玉呆了一呆,失笑道:「不是你提我倒險些忘了,爹爹先問你們一樁事兒,你們姐妹可是被那長嘯引出城的?」
  三女聞言一震,猛地想起自己三人出城目的,陸菱艷、王寒梅二女尚未說話,仲孫雙成已自將頭連點,急形於色地道:
  「不錯,爹怎知……」
  仲孫玉一笑接道:「爹怎會不知,如果不是那聲長嘯,爹恐怕早已挺屍多時啦……」
  咽然一歎,蹩眉接道:「這是他隱身暗處,伺機施救的第二次了,兩次均是使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話聲至此,三女神色不由一黯,一絲失望襲上心頭。
  仲孫玉看在眼內,暗暗一歎,接道:「你們姐妹不用為此煩心,好在黃山會期已在目前,屆時不怕見不著他……」
  王寒梅突然失聲說道:「見著他又有何用?似他目前這等
  仲孫玉淡淡一笑,說道:「你難道忘了,八位老神仙臨去時之一再叮嚀?我雖不知老神仙們有何錦囊妙計,但我卻有此信心,八位老神仙必有法兒使他乖乖就範。」
  三女雖然仍然未能因此話而感到滿足,但也只好將希望寄托在這句話上了,互視一眼,默然無言。
  仲孫玉微一搖頭,道:「好啦!我們別淨在這兒呆著啦,時光不早,咱們再不進城,待會兒讓人撞見,不拿我當鬼看才怪呢。」
  此言一出,三女忍俊不住,噗哧一聲,同時佯嗅地望了仲孫玉一眼。
  仲孫玉哈哈一笑,轉身大步行去。
  一行五人,一瞬間消失在荒野盡頭。
  五人身影方逝,百丈外岡巒邊上的那片樹林中,突然閃出
  一男一女兩個人兒來。
  赫然竟是藍九卿與雲姑。
  藍九卿一出樹林,便自冷笑說道:「這老狗真個命大,巫山之下被那小子橫裡伸手,這次好不容易狹路遇上,卻又被那小子撞見,咱們好不容易繞個大圈子兜了回來,不想他又和這個丫頭會合在一起,哼!再過兩天,只須兩天,少爺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何通天遁地的本領能夠倖免一死。」
  雲姑一雙妙目微顯紅腫,似乎適才曾經哭泣過,如花橋靨上顯得有點清瘦,聞言微一蹙眉說道:「卿哥,我真擔心咱們這樁心願是否會順利達成,仲孫玉三番兩次僥倖逃脫不說,昨今兩天又是這麼一場大雨,『朝天坪』上那些……」
  話未說完,藍九卿已自一笑挑眉說道:「雲妹放心,我一計不成還有二計,『朝天坪』泥上下面那些東西已足夠使整個『朝天坪』粉碎崩墮、天翻地覆,我不相信那些東西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何況此地下雨,皖南一帶未必也會下雨,雲妹,我說過,兩天,只消兩天,我們在『朝天坪』上靜待好戲上場罷。」
  充滿自信,得意非凡,大有事已達成之概。
  雲姑凝注藍九卿那副得意神態半晌,方始眇眉說道:「卿哥,這兩日來,我老覺得有些心驚肉跳,不知……」
  藍九卿神色微微一變,倏又一笑接道:「雲妹,你今兒個是怎麼啦?往日裡那份不讓鬚眉的豪氣英風何在……」
  深注猶自蹩眉不言的雲姑一眼,一笑又說道:「雲妹,只消兩日便可,只要咱們這樁心事一了,咱們即刻找個風景絕佳之處,隱居起來,朝雲暮雨,永伴山林,無憂無慮,平平靜靜的度此餘生……」
  神色一黯,喟然一歎,又說道:「只要兩日以後,藍九卿便將洗手江湖。永隱山林,伴妻課子,靜度餘年,兩日間差別何其之大?一個素為武林中人切齒痛恨、聞名喪膽的淫魔凶人,一變而為一個平庸的隱士,我能麼……」
  「能!」雲姑突然莊容接道:「卿哥,你能!只要我們放下屠刀,即能立地成佛。」
  藍九卿微一揚眉,輕歎一聲,苦笑說道:「雲妹,經你這麼一說,我心中頗為覺得安慰,只是我,反而有點擔心我們那樁心願,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有……」
  雲姑嬌軀猛地一顫,突然失聲說道:「卿哥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啦。」
  花容失色、泫然欲泣,目光中隱隱可以看出無限驚恐,無限痛苦。
  藍九卿黯然一歎,默然無言。
  空氣突然陷入片刻沉寂,只是這片刻沉寂已使二人覺得微有窒息之感,覺得這片刻的沉寂似乎沉重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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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9:09:56 |只看該作者
  半晌,雲姑突然說道:「卿哥,難道我們不能從此遠離江湖恩怨、隱居山林,非要等到兩日後……」
  藍九卿微一搖頭,雙目異采連間地陰陰說道:「雲妹,這是你我一樁心願,也是我平生最大心願,我怎能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個在我腳下血肉橫飛、灰飛煙滅?雲妹,我說過,再等兩天,只有兩天,我不相信就在這兩天功夫內,我們會……」
  「卿哥。」
  藍九卿一笑接道:「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雲妹,你怎會變的如此脆弱?」
  雲姑看了他一眼,幽幽一歎說道:「世上每一個女子,到了這個時候都會如此,何止只是我一人。」
  藍九卿神色一黯,半晌,方始一歎說道:「雲妹,天色不早,咱們走……」
  突然臉色一變,倏轉身形,厲聲喝道:「林內什麼人?」
  雲姑神色一驚,不由自主地靠向藍九卿。
  突然一陣恍似發自冰窟的冷笑透林而出。
  笑聲尖銳低微,似鬼哭,卻又似果啼。
  笑聲入耳,雲姑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藍九卿卻已心膽欲裂、神色大變,面如死灰地一拉雲姑的手,低聲急道:「雲姑,快走,這是我……」
  話聲未落,身形尚未來得及拔起,林內已自響起一個冰冷話聲:「孽障,你做的好事,還想走麼?」
  六條人影自密林深處電射而出,成環狀落於二人身前兩丈以外。
  赫然竟是藍九卿師門,陰山九曲谷「六神通」。
  藍九卿面色慘白,「噗通」一聲,朝著國射精光、怒容滿面的焦五娘跪下,聲音顫抖地方自一聲:「師父……」
  「住口!」焦五娘突然一聲暴喝,一身灰袍無風自動,滿頭白髮根根豎起,怒聲說道:「畜生,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師父麼?」
  雲姑這才驚魂甫定,嬌軀一矮。也自跪倒。
  焦五娘目光如電,深注雲姑一眼,當她目光落在雲姑隆起的腹部時,神色不由一變。
  雲姑卻不由自主地心中一驚,倏然垂首。
  焦五娘凝注雲姑半晌,突然怒態一斂,柔聲說道:「姑娘,你就是雲姑麼?」
  雲姑心中怦地又是一跳,不知是凶是吉,暗一咬牙,方待開口。
  藍九卿一旁已自顫聲說道:「師父,她……」
  「住口。」焦五娘又是一聲叱喝,說道:「我沒有問你,你且少與我插嘴。」
  藍九卿平日那種凶殘桀傲的神態,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哪還敢再多嘴。
  焦五娘冷哼一聲,目光凝注雲姑又道:「姑娘,老婆子在問你話兒。」
  雲姑顫聲忙道:「有勞前輩垂問,小女子正是雲姑。」
  焦五娘微一點頭,道:「好!姑娘請起站於一旁,老婆子無權過問姑娘之事!」
  雲姑哪敢站起,聞言仍是長跪不動。
  焦五娘微一蹙眉說道:「姑娘,老婆子請你起來站於一旁。」
  雲站一咬牙,毅然說道:「前輩若是不肯饒恕卿……他,小女子不敢起來。」
  焦五娘臉色一變,但旋即又柔聲說道:「這是我陰山私事與姑娘無關,姑娘只管請起。」
  雲姑心中一震,急道:「但事由小女子起,小女子焉能
  焦五娘突然一笑說道:「知徒英若師,姑娘不必替他辯護,單就他未認識姑娘以前之種種,他已觸犯門規,死有餘辜。」
  藍九卿入耳一聲「死有餘事」不由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全身如墮冰窟,一切希望頓時幻滅,腦中一時百感交集。
  雲姑聞言又覺腦中「轟』一聲,心膽俱裂,險些昏厥當地,兩串珠淚奪眶而出忙不迭地失聲呼道:「前輩,國法尚不外人情,你就忍心讓找們夫妻死別,這尚未出世的孩子……」
  「住口!」焦五娘突然揚起一聲暴喝,一身灰袍無風自動,一張雞皮似的老臉上也自泛起一陣抽搐,半晌方始柔聲說道:
  「姑娘是不肯站起,就等老婆子處置了這畜生再說罷。」
  隨即轉向俯首無言、神情黯然、面如死灰的藍九卿冷冷說道:「畜生,你可知罪?」
  藍九卿此際心中縱有萬種仇恨,一腔不平也不敢再說什麼,暗一咬牙,毅然說道:「卿兒知罪。」
  焦五娘冷哼一聲道:「你可還記得為師昔日改訂的陰山門規?」
  藍九卿點頭說道:「卿兒記得。」
  焦五娘道:「記得就好,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藍九卿此刻已是生機絕望、萬念俱灰,聞言微一遲疑,看了身邊已成癡呆的雲姑一眼,禁不住心中一陣悲慘,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半晌方始毅然說道:「卿兒身犯門規,無話可說,但求師父善等雲姑,卿兒縱死九泉也感師父大恩大德。」
  焦五娘身形又是一陣輕顫,面上淒容一現即隱,隨又冷冷道:「既然知罪,就又無話可說,不必耽擱時間,你自己動手吧。
  左掌一揚,但見寒光一閃,「嗤!」地一聲,藍九卿面前已自插定一柄冷光四射的匕首。
  自現身以來一直神情木然、默無言的公孫忌五人,此時卻突然齊聲呼道:「大姐。」
  「怎麼?」焦五娘雙目寒芒處閃,冷然說道:「你們敢是想替他求情。」
  公孫忌道:「小弟等不敢,這畜生雖然罪該萬死,但請大姐看在這位姑娘及未出世的孩子份上,饒他一死。」
  焦五娘聞言臉色一變,默然不語。
  藍九卿看在眼內,猶以為自己已獲一線生機,心中不由為之一喜,潛在的求生慾望,使他精神一振地懇求說道:「師父,卿兒雖然觸犯門規,罪該萬死,但卿兒業已悔過,師父縱不念十餘年不啻骨肉的師徒之情,也祈師父能看在雲姑且雲姑腹中一塊血肉份上,饒恕卿兒一次,今後卿兒定當洗面革心、重新做人。」
  一雙目光凝注焦五娘面上,一番話懊悔誠懇之情溢於言表,只希望能打動焦五娘一顆充滿憤怒的心。
  焦五娘似在沉思,對藍九卿的話兒恍如未聞,依然地不說一句話。
  藍九卿心中又是怦地一跳,強忍喜悅,方待再行懇求。
  焦五娘突然雙目射出兩道迫人異采,深注公孫忌一眼,沉
  聲說道:「老二,在我未答應你們這項請求之前,我要先問你們一句話兒,你們可願回答?」
  公孫忌聞言一怔,忙地說道:「大姐有話請只管垂詢,小弟等不敢不答。」
  「好!」焦五娘淡淡一笑,點頭說道:「這句話兒也許頗令你們難以作答、不過你們既已替他求情,我也不得不說……」
  神色突然一變,沉聲接道:「我只問你們是要我還是留他?」
  此言一出,公孫居等五人心中大震,齊齊一聲:「這……」
  緩緩垂首,默然無言。
  藍九卿腦際轟地一聲,如遭電殛,面色剎那死白,一線生機頓時雲消霧散,心知自己已是難有生理,恨只恨未能親眼目睹自己最大心願達成,仇人未除,自己卻已先死,暗一咬牙,無限悲憤地一聲:「雲妹保重,卿哥去也。」
  右掌一抬,逕自抓向面前那柄寒光四射的匕首。
  驀地一聲淒厲長笑發自雲姑口中,六神通連同藍九卿在內,方自為這聲淒厲長笑驚得微微一怔。
  雲姑玉手一撈,早已把插在地上的那柄匕首搶在手中。
  藍九卿心膽欲裂,失聲一聲驚呼:「雲妹,不可……」
  余話尚未出口,雙掌倏抬,瘋狂般向雲姑撲去。
  「站住!」雲姑就地一滾,堪堪避過藍九卿一撲,站起橋軀,尚未說話。
  「雲妹!」藍九卿一聲悲呼,二次撲上。
  「卿哥,你要再過來,我就先死給你看!」雲姑一聲厲喝,匕首鋒利無比的尖端已經指向心口,秀髮披散,妙目盡赤,花容慘白,狀若厲鬼。
  藍九卿入自斯情,心如刀割一陣刺痛,同時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硬生生地將前衝身形剎住,淚流滿面,聲音嘶啞地悲呼說道:「雲妹,你這是何苦?你忍心讓我們的孩子……」
  「子」字甫出,已是泣不成聲。
  雲姑入耳此言,嬌軀不由一顫,但旋即淒然一笑,說道:
  「卿哥不在,萬事俱空,要孩子何用?」
  藍九卿心中一震,猛地抬頭說道:「雲妹千萬不能這麼想,孩子是我們的親骨血……」
  雲姑嬌軀又是一顫,突然厲聲說道:「不要說了,我心意已決,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藍九卿一震,倏然住口。
  雲姑深注藍九卿一眼,色呈死白的嬌靨上,突然掠起一陣抽搐,但一瞬間之後,卻又恢復無比平靜。
  她緩緩轉過身形,面對焦五娘,一字一句地說道:「藍九卿身犯門規固屬該死,然國法尚不外人情,前輩竟不念十餘年親逾骨肉的師徒之情,執意置他於死地,拆人夫妻,不顧孤寡,毋乃顯得太以絕情,太以過分……」
  胸口一陣劇烈起伏,狀似不勝悲憤,略一停頓,又說道:
  「再說,藍九卿之所以會有今日,前輩為人師者,自也不無失察之處,怎能將罪孽全置藍九卿一身?不思自責,嚴責於人,似乎不應是前輩所為,今前輩心意已決,小女子縱是說破唇舌,無以回天,藍九卿一死,小女子了無生趣,願以身殉,以保全陰
  山門規尊嚴。」
  焦五娘老臉上陣白陣紅,神色剎那數變,啞聲說道:「姑娘,罵得好,老婆子想不出藍九卿有何過人之處,值得你不顧一切,願以身殉。」
  雲姑淡淡說道:「絕情寡義、冷酷凶殘如前輩者,自然不知情為何物。」
  焦五娘呆了一呆,頓時啞然。
  雲姑轉過身形,目光移注藍九卿緩緩說道:「卿哥,我們不怨天,不尤人,只恨你投錯了師門,只恨無法親睹心願達成,更恨長相廝守,共度餘生已成過眼煙雲,卿哥,看得開一點,你我果下仍舊是一對長久夫妻,那兒較塵世更為寧靜,卿哥,我先走一步,你也別讓我久等。」
  藍九卿方黨不妙,魂飛魄散,心膽俱裂,一聲:「雲妹!」來不及呼出,方待不顧一切問身撲過。
  雲始突然揚起一聲淒厲長笑,皓腕一翻,一縷寒光閃電般向心口上戳去。
  藍九卿救援不及,但覺腦際一昏,喉頭一甜,「哇!」地一聲,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與此同時,倏聞焦五娘一聲冷哼,右掌疾探,一振一招。
  「啊!」雲姑一聲驚呼,一縷寒光隨著焦五娘一招之勢閃電向焦五娘飛去,只是一閃,焦五娘右掌便自縮回袍袖之中。
  雲姑右掌半抬,胸口上衣衫破裂一線,愣立當地,做聲不得。
  半晌,她方始嬌軀一顫,厲聲說道:「前輩,你這是何意?
  你以為我手無寸鐵就真的無法自絕了嗎?」
  「聽著!」焦五娘突然一聲暴喝,雙目寒光暴射地看了雲站一眼,道:「丫頭!老婆子看在你及那未出世的孩子份上,且饒這畜生一死……」
  「啊!前輩。」
  「師父。」
  「大姐。」
  一時激動喜呼之聲四起。
  焦五娘神情木然、目光冷峻地環顧一周,凝注在藍九卿面上,緩緩說道:「畜生,我實在想不出你為何有如此大造化,使得這丫頭對你如此傾心,你應該知道這條命是人家替你撿回來的,今後你該怎麼做,怎麼對待人家,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想不用我多做贅言……」
  話未說完,藍九卿已自叩頭連連道:「卿兒知道,卿兒知道,卿兒今後定當洗面革心、重新做人,對雲妹更是至死不渝
  猛地一抬頭,轉向雲姑,顫聲呼道:「雲妹。」
  「卿哥!」雲站幾疑置身夢中,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嬌軀一閃,飛投入郎懷中,齊跪地上,抱做一團。
  公孫忌等五人看在眼內,不禁搖頭連歎,悚然動容。
  焦五娘卻是面上連起抽搐,將口數張,欲言又止,似是有一樁事兒極難解決。
  半晌,但見她雙目寒光一閃,老臉上神色頓時恢復冷峻,雙眉一揚,突然說道:「畜生你且聽著!」
  藍九卿、雲姑聞聲齊齊一驚,倏然分開,分俯地上。
  焦五娘又是一陣默然,半晌,方始沉聲說道:「你死罪已免,但活罪難饒,為師要你自殘雙臂,然後再追回你仗以為惡的一身武功,將你二人帶返陰山九曲谷,永不准再人江湖半步,這已是為師最大寬恕,你該知道滿足。」
  一番話聽得藍九卿與公孫忌等五人神色連變,冷透脊骨,尚未說話。
  雲姑突然叩頭道:「多謝前輩恩典,小女子已是深感滿足,只要九卿不死,縱是身成殘廢,小女子也心甘情願。」
  一句話聽得焦五娘悚然動容,暗一點頭,轉向藍九卿沉聲喝道:「畜生,你呢?」
  藍九卿心中一震,面有難色地囁嚅說道:「師父,這……這
  焦五娘神色一變,怒聲說道:「怎麼?你可是不願?」
  藍九卿一驚忙道:「卿兒不敢。」
  焦五娘冷哼一聲,逍:「為師諒你也不敢,還不與我速速動手。」
  藍九卿身形一顫,方一遲疑。
  「卿哥!」雲姑一聲悲呼,說道:「你該知道這已是最大恩典,我們不可過於奢求,不用擔心,我誓死水伴君側,寸步不離。」
  藍九卿但覺鼻端一酸,悲呼道:「雲妹深情似海,藍九卿至死不忘……」
  心中一動,飛快地看了公孫忌一眼。
  公孫忌輕咳一聲,道:「大姐。」
  焦五娘雙目一翻,冷然接道:「你們五人誰敢多說一句,我立即自絕當場。」
  公孫忌神色一變,默然垂首。
  藍九卿恍如身墮冰窟,俯首無言。
  焦五娘冷哼一聲,厲聲說道:「畜生,你莫非還要為師親自出手麼?」
  藍九卿聞言一震,方已暗一咬牙,突然窺見公孫忌右手小指微微向外一指,腦際靈光一閃道:「師父請息雷霆,卿兒這就動手。」
  猛一抬頭,雙臂交錯,互相疾向曲池穴點去。
  「卿哥!」雲始一聲悲呼。
  焦五娘本就心中不忍,但為天下武林及陰山新訂門規,不得不硬起心腸,此際一見藍九卿雙臂互點,心中更是一慘,老眼一閉,不忍卒睹。
  突然,藍九卿揚起一聲長笑:「雲妹,我在原處等你。」
  雙臂一沉,身形暴起,閃電般向公孫忌站立方向撲去。
  按說藍九卿要想在焦五娘眼皮下脫逃,那無異白日做夢,但焦五娘卻是做夢也料不到藍九卿會如此天膽,來上這麼一手。
  俟她發覺時,藍九卿身形已至公孫忌面前,怔了一怔,怒極喝道:「畜生大膽,還不與我站住。」
  身形一門追去。
  「畜生站住!」倏聞公孫忌一聲大喝,忽地一掌,疾向藍九
  卿劈過。
  藍九卿身形一閃,堪堪避過一掌,乘隙由公孫忌脅下衝出,如飛而去。
  藍九卿方出包圍,焦五娘隨後追至,方待探掌,倏覺一片雄渾掌力疾捲而至,要躲閃時已是來不及、冷哼一聲,右掌一揮,竟硬生生地和公孫忌對了一掌。
  「砰!」地一聲,二人各退一步,再一抬眼,藍九卿早已鴻飛冥冥,無影無蹤。
  焦五娘哪知這是公孫忌一手導演的好戲,不由氣恨交集,愣立當地,做聲不得。
  公孫忌跨前一步,故作尷尬地道:「大姐。」
  「不要叫我!」焦五娘猛一揮手,怒聲道:「你們看看,這是『六神通』教出來的好徒弟,這畜生太大膽了,太大膽了。」
  環顧公孫忌等五人一服,又道:「你們竟眼睜睜地看著那裔生逃走,你們……」
  一陣急喘,身形邊顫,余活竟無法出口。
  公孫忌等五人互視一眼,頗為窘迫地齊聲說道:「小弟等也未想到這畜生竟有如此天膽。」
  半晌,焦五娘方始連連跺足歎道:「教不嚴,師之情,夫復何言,夫復何……」
  突然憶起藍九卿留下一句話兒,倏然住口,深注雲姑一眼,冷冷說道:「丫頭,你們約好的地方在何處?說。」
  雲姑此際早已不知是喜是憂,聞言更感為難,櫻口數張,欲言又止。
  焦五娘冷哼一聲,又道:「丫頭,你是聰明人,當知茲事體大,非同兒戲,這畜生竟敢當著六位師父面前乘機逃去,足見膽大包天、惡性未改,倘若此去出了什麼差錯,那將不比陰山門規懲罰為輕,說不定你將遺恨終生。」
  一句話兒說得雲姑連同公孫忌五人均自冷汗直冒、心寒連連。
  雲始一時間百感交集,略一沉吟,微一權衡利害,將心一狠,毅然說道:「多謝前輩指點迷津,小女子不敢隱瞞,那地方在『朝天坪』後一處洞穴中。」
  焦五娘心中一震,急道:「丫頭,你們約在那個地方做甚?
  快說。」
  此言一出,雲姑更感為難,此事有關自己最大心願,豈能輕易說出,方一遲疑。
  焦五娘冷哼一聲,一把扣上雲姑腕脈,怒聲說道:「丫頭,你怎麼仍是這般執迷不悟?你難道非要看著他被武林群豪圍攻而死。」
  雲姑心中一震,冷冷一笑,脫口說道:「只怕屆時武林群豪難逃……」
  猛覺失言,倏然住口。
  「六神通」何等老江湖,焉能聽不出話中有話?
  方自神色一變,焦五娘手上一緊,厲聲道:「丫頭,你不能再行隱瞞,那畜生在『朝天坪』上做了什麼手腳,快說,與會人士無一不是絕頂高手,他那點末技焉能害的了人?丫頭,你還不快說。」
  雲姑吃焦五娘一言道破隱密,心中大震,微一掙扎,驚呼說道:「前輩,你,你……」
  焦五娘猛一跺足,道:「丫頭,時間不多,我們追去挽救也許還來得及,藍九卿生死在你一言,難道與會人士中,沒有你的親人麼?」
  此言一出,雲姑心膽俱裂,再也忍耐不住,忙不迭地將藍九卿在「朝天坪」所為說f一遍。
  靜聽之中,焦五娘等六人,神色連變、汗流泱背,雲姑話聲方落,焦五娘已是連連跺足,恨聲道:「畜生該死,畜生該死,想不到『幽靈書生』竟是柳少俠,我若不及時阻止,『六神通』勢將死無葬身之地。」
  一頓,突然一聲大喝:「咱們還不快走。」
  話聲中抱起雲姑,率領公孫忌等五人,如飛向皖境趕去!







第35章
  雲淡風輕,旭日方升。
  萬道金光般晨曦,為這秀挺俊拔、氣勢雄偉的黃山塗上了一片淡黃。
  有些人方自出門,有些人卻仍酣睡未醒。
  然而黃山「朝天坪』上,卻已陸續登上了不下數十撥武林人物。
  這些均是來自字內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天下群豪、武林俊彥。
  毫無疑問地,這是一場自昔年最後一次黃山論劍後,數十年來最為震驚寰宇的一次盛會。
  一個藉藉無名的後起之秀,竟然隻身邀鬥成名多年、武林中聞名喪膽的一代魔頭:二魔、四邪、六位守內絕頂高手!膽識、豪氣,已足使群豪心折、字內震撼。
  何況這一場盛會有關昔年離奇失蹤、宇內共尊的一代仙俠,「一尊」的個人恩怨。
  再則,在這一場盛會中,更可以證明那武功曠古絕今的「幽靈書生」究竟是否蓋代奇才:柳含煙。
  黑道邪魔欲一睹這位奇人的廬山真面目,看看他到底有何驚人之處,是否長著三頭六臂,更希望這位膽大包天的性傲
  後生血濺黃山,給白道人士幾分顏色。
  白道仁俠,內心敬佩於這位年輕俊彥的豪氣膽略之餘,更是要一睹這位人中祥麟、武林英俊的功力風範,卻希望他能一舉殲滅這些凶人,為武林伸正義,為宇內開太平,同時一吐數十年來道消魔長,處處抬不起頭來的怨氣。
  一些深有自知之明的武林末流角色,卻只有希望湊湊熱鬧、飽飽眼福,若干年後也可以在自己子孫面前吹噓一番,引以自豪。
  漸漸地,「朝天坪」的武林人物越來越多,但是空氣中卻是寂靜若死、鴉雀無聲,除了晨風拂過樹枝,人們腳下的沙沙聲響外,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之聲,靜的使人隱隱有窒息之感。
  因為誰都知道片刻之後,自己眼前將要展開一場足以使石破天驚,風雲色變,草木含悲,驚神泣鬼的殊死搏鬥。
  慘烈、罕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而且,這一場搏鬥更是一場正邪搏鬥。
  無殊宇內正邪兩派、黑白二道的較量,關係著道魔消長、武林寧亂、正邪盛衰。
  也可以說,這一場搏鬥可以注定在場每一個人的今後命運。
  故而沒有一個人不是心情沉重,沉甸甸地,誰都懶得說上一句話。
  縱是熟人,見面也不過各自點頭招呼,互不相識,無一面之緣的,就更不必說啦。
  來得早的早已選好了有利觀望的地方站著等待。
  來得晚的,卻只好被摒於人牆之外找尋空隙。
  突然,一陣梵鈴響處,「朝天坪」東端步履輕快飄然,魚貫地走上一行寶像莊嚴的僧人。
  一望而知,這是武功素執武林牛耳的少林派。
  為首的一位高年僧人,身材高大,面紅須白,舉止穩重,露著一種自然懾人威嚴。
  正是少林派當代掌門,德高望重的慧覺大師。
  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威望果然不虛,慧覺大師甫抵場緣,在場天下群豪無不肅然起敬,躬身為禮。
  慧覺大師也自單掌立胸不住答禮,但彼此間均未說一句話。
  「乖乖!」人群中一個身材矮小、獐頭鼠目之人,一伸舌頭,尖聲說道:「少林派有數高手全來了,掌門、各院堂主持、四大護法、十八羅漢,嘿!嘿!熱鬧,熱……」
  第二個「鬧」字尚未出口,突然無聲,但見他張口結舌,不言不動,一雙鼠目滴溜溜亂轉,目光顯得焦急已極。
  不用說,多嘴招來了禍根,吃哪位高手暗中點了穴道。
  想是身邊請人,也自極為討厭他那付長相及他那多嘴,有心要他好看,只看了他一眼,便自又轉過頭去注視場中。
  半晌,方自人群中緩步走出一個中年大漢,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輕笑說道:「朋友,今兒個這場盛會非同小可,想瞧熱鬧就少說話,否則更難受的還在後頭。」
  那獐頭鼠目的漢子,想是被這人一掌拍開了穴道,這人話
  聲方落,他便自滿面通紅,極為窘迫地無言急步走去。
  中年大漢望著他背影微微一笑,又復隱入人群中。
  這邊慧覺大師一行諸僧,方自站定,人群西端急步走過幾個人來。
  群豪但覺眼前一亮,驚歎之聲一時四起。
  原來這幾個人正是仲孫玉、徐振飛以及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位姑娘。
  慧覺大師老遠地便已看見仲孫玉諸人,神情一喜急步迎上,在數丈外與諸人低語數聲,然後轉身並肩走了過來。
  雙方一一見禮畢,禁不住一陣低聲寒暄。
  仲孫雙成、王寒梅、陸菱艷三女,卻是神色焦急地將六道目光不住在人群中搜索。
  片刻過後,仲孫雙成突然側轉嬌靨低聲說道:「艷妹,你以為她們會來麼?」
  「誰?」陸菱艷道:「雪妹?還是雲姑?」
  仲孫雙成道:「兩者都是。」
  陸菱艷微一沉吟,點頭說道:「她們都會來,也都該來,但是她們卻躲著我們。」
  仲孫雙成輕歎一聲,默然無言。
  三女明艷照人、清麗如仙的絕代風華,早已吸引了在場天下群豪的千百道目光。
  正派人士只是驚歎,邪道人士卻是垂涎人迷,但懾於「神醫」盛名。少林派威風,故而只是用眼睛看,卻不敢有絲毫表示。
  然而內裡,也仍有不知厲害,不知死活之輩,美色當前,頓忘所以。
  仲孫雙成這邊兒,方自一歎默然,那邊兒一堆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陣嘖嘖怪聲,跟著有人陰陽怪氣地淫笑說道:「你們看,這三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好端端地為何歎起氣來,那對含顰的嬌模樣兒委實令人心疼,如此美人兒,這般好機會,我豈能錯過,嘿,嘿……」
  周圍諸人聞聲回顧,但見說話的卻是一個年約三十上下,神情猥瑣,眉宇直透凶氣的漢子。
  諸人狠狠地盯了那漢子一眼,尚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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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9:10:39 |只看該作者
  突然一聲輕笑,自人群中,緩步走出一名書生裝束的中年文士,深注了那漢子一眼,笑道:「朋友尊姓大名?」
  那漢子一怔說道:「在下『花蝶蝴』花沖,怎麼?朋友……」
  周圍群豪神色方自微微一變。
  中年文士卻已輕笑一聲,接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名震白J黑水一帶的『花蝴蝶』駕到,那就難怪啦!」
  那漢子又是一怔,挑眉說道:「朋友呼喚花沖,不知有何教言?」
  中年文士一笑,搖頭說道:「豈敢,你我天南地北。素不相識,在下怎敢當教言二字,只不過看花師傅遠道來,心中不忍,欲進兩句忠言而已。」
  花沖雙目凶光一閃,方自一聲冷哼。
  中年文士恍如未聞,笑容一斂,說道:「以朋友盛名,也許「神醫』、少林,尚未放在眼內,但朋友恐怕還不知這三位姑娘
  已經身列『五老丐』門牆,這五位老神仙,宇內無人不知,想必不用在下多做介紹,朋友既是遠道來自白山黑水,若是為著幾句輕薄話兒,把性命留在黃山,似乎太以不值。」
  「住口!」花沖一聲輕喝,獰笑說道:「不錯,花沖惹不起『五老丐』,但收拾你卻是綽綽有餘。」
  中年文士笑說道:「那個自然,花師傅的功力高絕。威震東北,在下不過是江南一介無名之人。」
  突然有人接口說道:「大哥今日確也真好性子,交待一聲,讓兄弟們把他趕下黃山算了。」
  中年文十微一搖頭接道:「人家遠來是客,我若真的如此,豈不計人恥笑江南四十六舵不懂江湖禮儀。」
  花沖人耳一聲「江南四十六舵」心中一震,深注中年文士一眼,說道:「朋友尊姓大名?隸屬『江南四十六舵』哪一舵?」
  中年文士略一沉吟,蹙眉說道:「朋友這句話兒實令在下難以作答,在下隸於每一舵。」
  花沖一怔,怒聲說道:「花沖與四十六舵主曾有數面之緣,朋友最好個要相戲,以免傷了雙方和氣。」
  中年文士微一搖頭,尚未說話。
  人群中突然有人笑說道:「這傢伙真是有眼無珠,連『談笑書生』燕小飛,燕總舵主都不認識,可笑,也可憐!」
  此言一出,花沖神色大變,「哦!」地一盧,抱拳說道:「花沖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燕總舵主大駕親臨,花沖失敬了。」
  倏轉身形,邁步就走!
  人群中傳出一聲冷哼,一人方自掠出。
  中年文士微一揮手,道:「這種人由他去吧,好戲即將上場,哪有那麼多閒功夫?莫要錯過眼福。」
  轉身又復隱入人群中。
  這邊一場小糾紛方歇,「朝天坪」上,又自陸續登上了兩批武林人士。
  走在前面的一批,是兩位神情威猛,及一位相貌清奇的老者,三人邊走邊談,狀頗歡愉,正是那「千面神君」齊振大,與秋仁傑、狄英傑ˍ二兄弟。
  他們三人一上「朝天坪」,老遠地便看見仲孫玉諸人與少林慧覺大師諸僧站在一起,腳步一緊,飛快走了過來。
  及至仲孫玉發現三人時,三人已抵五支以內,得睹故人,雖不勝歡愉,但他卻也不禁蹙眉,暗忖道:「麻煩來啦,稍時倒叫我如何向狄老兒兄弟交待……」
  但聞齊振天大笑說道:「老哥哥,多月不見,你倒清瘦了不少,莫非又遇到了什麼煩人事兒麼?」
  仲孫玉微微一笑,不答反問地道:「老弟此次怎地簡從而出,你那素來引以自豪的十二健兒呢?」
  齊振大哈哈一笑,說道:「此次只看群魔授首,又非前來搶寶,帶那麼多人做甚?」
  轉注三女一眼,又道:「三位姑娘別來可好?」
  三女早已急步走過襝衽為禮。
  雙方見禮畢,但聞狄英傑突然輕咦一聲,詫聲說道:「仲孫大俠,愚兄弟那雪丫頭……」
  諸人心中一震,默然無言。
  徐振飛老臉上更是顯得羞愧無限。
  仲孫玉將口數張,欲言又止。
  狄仁傑、齊振天二人臉上笑容漸漸隱去,將四道目光凝注在仲孫玉一張頗為尷尬的老臉上,但卻不說一句話。
  狄英傑人目此情,神色一變,急道:「仲孫大俠,莫非……」
  「二莊主且慢焦急……」仲孫玉話聲至此,暗忖道:「這事遲早總要向人家有個交待,乾脆。」
  暗一咬牙,雙眉一軒,方待接話。
  「二位莊主,小老兒該死。」徐振飛急步上前,身形一矮,就要向狄仁傑兄弟跪倒。
  狄仁傑一怔,忙不迭地將徐振飛架起,詫聲說道:「徐老哥,你這是做什麼,豈不折煞狄仁傑兄弟?」
  徐振飛哪裡還跪得下去?站在狄仁傑兄弟面前,皓首低垂,身形連顫,老淚縱橫卻是一句話兒也說不出來。
  狄仁傑兄弟看在眼內,更是訝然欲絕,四道目光轉向仲孫玉,方待要問。
  仲孫玉微一擺首,苦笑說道:「二位莊主且莫動問,仲孫玉險些兒無顏相見,早已羞愧欲絕了……」
  喟然一歎,接著將狄映雪一番遭遇,概略地說了一遍。
  話聲一落,苦笑說道:「仲孫玉錯在一身,無話可說,聽候賢昆仲處置。」
  狄英傑靜聽之餘,雖然神色剎那數變,怒不可遏,但狄仁傑神色卻是一直平靜的出奇,仲孫玉話聲方落,他突然一笑說道:「仲孫大俠你這是什麼話兒?徐老哥也請不必自責,這是命,也是運,不瞞諸位說,狄仁傑早就看出雪丫頭無此福份,只不過當時不忍潑她冷水罷啦,如今她能得夫如此,狄仁傑已屬至為滿足!」
  諸人做夢也料不到他竟會有此一說,一時百感交集,說不出一句話兒來。
  徐振飛神情更為激動,雙目凝注狄仁傑,身形連顫,淚如泉湧,半晌,方擠出一句:「老莊主,徐振飛自知罪孽深重……」
  狄仁傑肅然接道:「徐老哥何出此言?雪兒福薄,若無雲姑娘一番安排,尚不知成何局面,今能得配『三生』老神仙高足,狄仁傑已感天大榮寵。」
  徐振飛老臉上一陣抽搐,默然無言。
  仲孫玉凝注狄仁傑半晌,方始一歎說道:「狄老哥,仲孫玉算是服了你了。」
  狄仁傑淡淡一笑,說道:「仲孫大俠,別人不知,你應該知道狄仁傑對於相人之術,頗懂一點皮毛,服之一字,還是請收回吧!」
  仲孫玉方待再說,一旁慧黨大師突然低誦一聲佛號,合十說道:「狄檀樾這份胸襟,為常人所難企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狄檀樾後福無窮。」
  狄仁傑忙一恭身說道:「狄仁傑乃一介腐儒,武林末學,怎敢當大師如此謬獎?大師佛門得道高僧,當知一啄一飲,莫非前定,無緣姻緣不能強求。」
  慧覺大師肅然道:「不為念想國系,萬事皆要隨緣,檀樾應是佛門中人,老袖隨時恭迎!」轉身退後。
  狄仁傑心中一震,頓時怔住,半晌,面上浮起一絲笑意,向著慧覺大師微一躬身。
  仲孫玉心中暗暗一震,莊容說道:「狄莊主,仲孫玉為莊主賀!」
  狄仁傑微笑說道:「多謝仲孫大俠!」
  齊振天看在眼內,微一皺眉,方待說話。
  但聞有人說道:「乖乖,你們瞧,各門派全來啦!」
  諸人聞聲回顧,可不是,數批武林人物又自登上「朝天坪」。
  武當、峨嵋、邛崍、崑崙、雪山……
  僧、道、俗全有,不下百人。
  漸漸地,登上「朝天坪」的武林人物越來越少。
  放眼望去,「朝天坪」上黑鴉鴉的一片,除靠山峰一面之外,其他三面,幾乎全站滿了人,看來天下群豪差不多全到齊了。
  朝陽已近山峰,僅有的一些低聲談話,也自趨於平靜。
  整個「朝天坪」上鴉雀無聲、寂靜如死,空氣顯得極為沉重,沉重得令人窒息。
  群豪的心情也隨著漸升旭日而越來越緊張,因為代表著字內正邪兩派的幾位人物即將出現在自己眼前。
  儘管群豪中有人見過「二魔」、「四邪」這六位武林人聞名喪膽、殺人不眨眼的蓋世魔頭,但大多數均只是,只聞其名而無緣一見其人的,平腎泊見,但今日卻極為想見。
  金輪漸近中天,群豪之中有些人已是額頭微現汗跡,不知是難堪烈日照曬,抑或是由於平日懼為追命閻羅的幾位凶人即將出現,心中過於緊張所致。
  突然,數聲厲嘯傳自峰下,直透雲表,劃破長空。
  「來啦!」不少人心中一震,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噤!
  嘯聲方落,群豪但覺眼前一花,「朝天坪」中央,已自站定六個相貌兇惡,一望直能使人膽落的灰衣老人。
  正是那哀牢「二魔」:「陽魔」申屠君、「陰魔」皇甫松。
  勾漏「四邪」:「百毒翁」豐天化、「獨臂天尊」司徒雷、「禿鷹」西門豹、「赤髮史」巴玄中。
  六人身影方自落人群豪眼中,群豪打心底便自響起一聲驚呼。
  原來,「二魔」申屠君。皇甫松二人雙腿已是齊膝斷去,所餘下的是四根肉樁般大腿。
  六人只一站定,便自將十二道冷電目光,由左至右向全場環顧一周,不言不動,神情桀傲凶殘已極。
  這一眼,又使不少來自宇內各處的群豪,打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朝天坪」上更靜。
  王寒梅突然冷哼一聲,方要撲出。
  仲孫玉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拉住,輕聲說道:「丫頭,忍一會兒,你師伯今日包你能大快師仇。」
  王寒梅雙目盡赤,只恨得銀牙亂咬,但卻動彈不得。
  邪派代表人物已經出現,那位代表著正派的「幽靈書生」
  至今仍未現身。
  群豪焦慮緊張,但仲孫玉諸人尤甚,一方面急於想見「幽靈書生」,一方面又為他至今仍未現身而焦慮,再一方面,又為至今未看見「三生」、「五老丐」八位仙俠及狄一風、狄映雪二人而心急。
  烈日僅差一線,便上中天,「朝天坪」中央,「二魔」、「四邪」六張陰寒冷酷的醜臉上,已漸泛起一絲不耐、憤怒與困惑的交雜神色。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
  烈日已上中天。
  驀地,「陽魔」申屠君雙眉一挑,怒聲說道:「老夫道這小狗真的吃了熊心豹膽,竟敢隻身邀鬥老夫六兄弟,原來只是個言出無信、臨陣脫逃的懦夫,好教老夫兄弟失望。」
  仲孫玉微一蹙眉,默然不語。
  三女卻是秀眉倒挑,櫻口一張,方待出言相叱。
  突然一聲恍如發自冰窟的冷笑,起自四方,一個細若游絲的冰冷話聲道:「瞎了眼的東西,少爺早到多時,你們視而不見,卻怪得誰?」
  聲音輕微飄忽不定,但在場群豪,無一不聽的清晰。
  六個老魔不由神色一變,倏然轉身,仰視峰頂。
  仲孫玉諸人方自一喜,三女身形更是一顫。
  群豪心中方自一震。
  「轟」一聲震天大響,黃山絕峰突然爆裂!
  亂石激揚,塵土彌空。
  一條淡黑人影,隨著閃電一般,自十丈峰頂沖天拔起,半途一個飛旋,隕石般飛瀉而下。
  天下群豪再也忍不住心中震駭,齊齊揚起一聲轟雷般驚呼。
  三女更是各以纖手掩口,一顆心險些脫腔而出。
  就在群豪驚呼聲中,這條淡黑人影墮勢突然一頓,人影斂處,六魔頭面前十丈處,赫然仁定一位身著黑色儒服、面貌醜陋的年輕書生。
  他不言不動,直如一尊石像,神情冷峻、不帶一絲表情,委實人如其號「幽靈書生」。
  三女忍不住心中激動,嬌軀一閃,就向鬥場中撲去。
  仲孫玉、齊振天、狄仁傑眼明手快,各人一把硬將三女已衝出去兩尺的嬌軀拉回,仲孫玉更是臉色一沉,輕喝說道:「你們三人怎地如此不知輕重?高手過招,絲毫不能分心,何況今日乃系一場罕絕人寰的殊死搏鬥。小不忍則亂大謀,豈能以兒戲視之?」
  陸菱艷、王寒梅、仲孫雙成聞言心中一震,倏垂螓首,默然無言。
  仲孫玉心中也覺不忍,暗暗一歎,改容又道:「丫頭們,你們且莫著急,此時方揭序幕,時間還多著呢,難道你們還信不過八位老神仙麼?」
  仲孫雙成猛一抬頭,妙目中淚光隱現地,惑聲說道:「成兒姐妹怎敢信不過五位師尊及三位師叔,只是眼前惡戰即將展開,時已至今,仍未見他們八位老人家現身,爹能怪成兒姐妹
  們心急麼?」
  此言一出仲孫玉不禁啞然,呆了一呆,不由暗忖:「是啊!
  八位老神仙怎地至今未見蹤跡,莫非有什麼要緊事兒纏身麼?
  可是哪有比這件事還為重要的……」
  略一沉吟,苦笑一聲,尚未說話。
  但聞場中「陰魔」皇甫松冷冷一笑,陰惻惻地說道:「原來小鬼竟先來一步,隱身峰頂,這麼看來,你倒不失為守信之人。」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道:「少爺何許人也,豈肯失信於你們這般東西,時隔數月,你們一切該已準備就緒。」
  「陽魔」申屠君桀桀一笑,道:「不勞閣下煩心,老夫兄弟早已預備妥當……」
  突然一聲大喝:「抬上來!」
  話聲甫落,「朝天坪」上已自如飛登上七名壯漢,這七名壯漢各肩負一具漆黑銅棺,大步向鬥場下走來。
  群豪忍不住一絲寒意直冒而上,數聲輕微驚呼,倏然揚起。
  申屠君微一揮手,七名壯漢一齊將肩上鋼棺放下,轉身而去。
  申屠君雙目凶光一閃,桀桀笑道:「閣下可曾看到,這是老夫特別預備之物,你我七人,恰好七具,銅棺三寸,閣下諒必不致怪老夫兄弟太過吝嗇。」
  「幽靈書生」冷冷地看了排列整齊的七具銅棺一眼,說道:
  「武林人死後,能葬之以棺的已屬難得,看來我倒要謝謝爾等好意,不過我以為你們用的機會要比我用的機會多的多。」
  申屠君尚未說話,皇甫松突然陰笑一聲,說道:「小鬼這句話兒說得有嫌過早,你該知道老夫兄弟;素來不做無把握的許諾。」
  「幽靈書生」雙目冷電光芒一閃,冷冷說道:「這個少爺知道,『二魔』、『四邪』凡事均經過一番縝密計劃,不然陰謀不足以得逞,但是你們也應該知道,少爺從來不做無把握的邀約,尤其是當著字內群豪。」
  這聲音雖然極為冷峻,然而聽在三女耳中,心靈深處卻有一種異樣感受,她們希望他能看她們一眼,哪怕僅只一瞥,但是她們畢竟失望了,淚水跟著滾落香腮,因為這位「幽靈書生」自始至今,始終未曾向她們投過一瞥。
  她們僅能看到他的側面,但這已經夠多了,因為這側面輪廓,已是熟悉的令她們夢寐難忘。
  但聞皇甫松冷笑說道:「如此更好,小鬼體要徒逞口舌之利,須知武功一道可是絲毫逞強不得。」
  「幽靈書生」道:「少爺沒那麼多閒功夫與你唇斗舌戰,是否逞強,稍時你們當必自知。」
  皇甫松冷冷一笑,尚未說話。
  申屠君雙目凶光一閃,突然怒聲說道:「何必等稍時!烈日早過中天,老夫兄弟這就要你血濺『朝天坪』。」
  「幽靈書生」微一搖頭,道:「爾等遲早必死,何必急於一時,現在少爺尚有幾句話未曾交待。」
  申屠君怒聲說道:「小鬼有屁快放,老夫兄弟早已等的不
  耐煩了。」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道:「老鬼口齒不淨,罪孽又加一等,豈止爾等不耐煩,天下群豪眼睜睜地看著爾等授首橫屍,早已心急萬分,但是少爺這句話兒至為重要,卻是不得不在爾等伏誅之前做一交待。」
  雙目突然神光暴射地厲聲接道:「老鬼,爾等難道忘了少爺昔日曾經說過,要當著天下群豪之面,—一揭發爾等罪狀了麼?」
  此言一出,「二魔」、「四邪」心中不由暗暗一震,莫名其妙地齊齊打了一個寒噤。
  「陰魔」皇甫松強笑一聲,說道:「時光不早,小鬼最好快說,老夫兄弟生平殺人無算,如果這也稱得上罪孽的話,那老夫兄弟一身罪孽,多的不可勝數,小鬼你儘管說吧!」皇甫松不愧老奸巨猾,這句話無非是說我們六人殺人太多,多殺一兩個人又算了什麼?
  「幽靈書生」冷哼一聲,雙目神光逼視皇甫松厲聲說道:
  「老鬼不必巧言多辯,企圖替自己洗刷罪名,你們可敢當著天下群豪之面,承認昔年六人聯手、卑鄙無恥地謀害『一尊』,二人滅絕人性、令人髮指地謀害自己恩重如山的師尊『無憂老人』凌子雲麼?」
  此言一出,群豪中立起一陣騷動,仲孫玉、齊振天、慧覺大師等人更是心神大震地暗忖道:「原來『二魔』竟是宇內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無憂老人』門下,難怪會有這麼一身足以脾脫武林的高絕功力。」
  心中雖然如此驚歎,但卻不由對「二魔」這種忘恩負義的弒師行為,更為蔑視不恥、切齒痛恨!
  六個魔頭冷哼一聲,十二道凶焰畢露的目光略一環顧,「朝天坪」上立刻鴉雀無聲。
  皇甫松收回目光,冷冷一笑,點頭說道:「不錯,老夫兄弟敢做敢當,承認你所說的俱是事實,『一尊』死鬼志滿意得,老夫兄弟無法忍受,合該當誅,同時老夫兄弟做事向來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說什麼聯手不聯手,你該怪他自己學藝不精,至於無憂老鬼那是老夫兄弟私事,你小鬼還不配過問,再說老夫兄弟之所以這麼做自有其道理在!小鬼你……」
  「住口!」「幽靈書生」一聲霹靂般大喝,震得六魔頭神色方自一變,他卻突仰首一陣悲憤長笑,只笑得六魔頭臉色連變。
  血氣微翻。
  笑聲一落,他身形連顫,咬牙切齒地厲聲道:「好一群卑鄙無恥、罪該萬死的東西,你們生性卑鄙,嫉妒『一尊』聲名在宇內強過自己,加以昔年黃山論劍,『一尊』前輩技壓群豪,威能服眾,一招之差,使得你們屈居末位,你們不但不感激『一尊』前輩手下留情,反而懷恨在心,趁著昔年『一尊』運功之時六人聯手,橫施那毀容、刖足、廢功之卑鄙狠毒手段,然後將『一尊』前輩屍身拋落千丈深淵,又復挑撥離間,害得『一尊』前輩情天生變,導致武林中喪失數百年輕俊彥,如今『一尊』前輩身殘妻死、骨肉失散,這深重罪孽己夠你們萬死有餘,『無憂老人』雖事不關我,但少爺為武林一分子,卻不能坐視你們這種滅絕人性。忘恩負義的弒師行為而不顧,何況少爺受『無憂老人』臨終
  重托,必欲將你們二人除去!綜此兩筆血債,少爺今日誓必將你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方消我心頭之恨!」
  一番話只說得六魔頭凶狠無已的老臉上,陣白陣紅,啞口無言。
  半晌方聞皇甫松陰陰一笑,獰聲說道:「小鬼不必再行多說,這兩筆帳老夫兄弟認下就是,只是今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你小鬼若能將老夫兄弟挫敗,這兩筆帳自能收回,如若你小鬼受挫於老夫兄弟之手……」
  「幽靈書生」突然冷笑一聲,接道:「老鬼不必擔心,少爺若是落敗,自會將一顆大好頭顱,雙手奉上。」
  皇甫松雙目凶光一閃,獰笑說道:「好極,時光不早,我們可以就此打住,老夫兄弟是你邀來,客隨主便,小鬼你快將戰法說出吧!」
  「幽靈書生」冷笑說道:「老鬼何必故示大方,如何戰法少爺並無意見,悉聽尊便,我要讓你們盡量施展你們幾個月來挖空心思、絞盡腦汁研究來的陰謀伎倆,好讓你們在少爺手下死的口服心服。」
  皇甫松細眉一軒,方待說話。
  一直未曾開口的「四邪」中「百毒翁」豐天化突然冷冷說道:「皇甫兄,恭敬不如從命,人家既是如此豪情萬丈,我們何必強人所難!」
  「幽靈書生」一笑說道:「百毒老鬼,你那點笨拙無已的心智,最好少在少爺面前賣弄,少爺一言既出,縱是斧鉞加身也絕無反悔,你一旁著急怎地!」
  鄧天化老臉一熱,倏然無言。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轉注皇甫松道:「老鬼,爾等不用猶豫,只管說出,少爺無不樂於奉陪。」
  皇甫松冷冷一笑,暗暗罵道:「小鬼,這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老夫兄弟心狠手辣,稍時只要取了你的小命,老夫不相信如個大膽敢說一句話……」
  目中凶光一閃,陰惻惻地說道:「既是如此,老夫兄弟只好從命!」
  話鋒一頓,隨又一笑說道:「你我是足堪脾睨宇內的絕頂高手,高手過招絕非平常一干庸才可比,何況你我今日這場乃是各欲置對方於死地而後甘心的殊死搏鬥,似乎更應該以一些新奇的法兒行之,方不負你我今日之會,也不致使遠道而來的天下群豪失望,更可以為後世武林留下一段佳話,若是單單徒手拚命,便顯得太以俗不可耐,老夫以為你我可以三陣為限,兩勝者生,兩負者死,小鬼你以為如何?」
  「幽靈書生」微一點頭,毫不考慮地說道:「少爺說過,聽憑爾等,你且說出這第一陣。」
  皇甫松陰陰一笑,說道:「不忙,小鬼!若是老夫兄弟落敗,老夫兄弟束手就縛任宰任割,若是你……」
  「幽靈書生」一笑接道:「老鬼委實狡猾的可以,少爺就再說一遍,少爺若是落敗,立刻將這顆大好頭顱奉上。」
  皇松甫暗暗一喜,道:「小鬼,這可是當著天下群豪。」
  「幽靈書生」雙目神光一閃,冷然說道:「大丈夫一言九鼎,生而何歡,死而何懼,老鬼,倒是你們六人難以令少爺相信。」
  皇甫松尚未說話,申屠君突然濃眉一挑,怒聲說道:「小鬼住口!老夫兄弟雖然心狠手辣、惡名遠播,但生平從未失信於人,更何況對你這年輕後生!我六人之中若有一人食言,你唯老夫是問就是。」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頭點說道:「就憑你這句話,少爺稍時讓你死得痛快一點就是,皇甫松,這第一陣!」
  皇甫松陰陰一笑,獰聲說道:「這第一陣,由老夫鄭大弟與你小鬼較量一樁新鮮玩藝兒,小鬼你有得受的啦!」
  話聲一頓,向著「百毒翁」鄭天化微一招手,道:「豐大弟請!」
  鄭天化應聲大步越出,在「幽靈書生」面前五丈處一站,獰笑一聲,袍袖微振,一條碧影電射而出,碧影一斂,鄭天化面前地上,赫然蜷著一條長短不及一尺的小蛇,這條小蛇通體碧綠,背上一條極細金線,由蛇首直透尾端。
  大下群豪連同「幽靈書生」在內,人目這條小蛇,方自一怔。
  鄭天化已自獰笑說道:「小鬼,你可識得此蛇?」
  幽靈書生道:「少爺如連這都不知道,豈不顯得太以孤陋寡聞,此蛇名喚『翠裡鑲金』乃是『碧玉』、『金線』合種,產自南荒,可對?」
  「幽靈書生」說的不錯,這種蛇確是「碧玉」、「金線」合種,產自南荒,凶絕已極,毒性之烈,天下蛇類中無出其右者,只要被咬上一口,就是功力再高之人也難以倖免,普天之下只有一種解藥,那就是「百年天蜈血」,只須一滴,毒性立解,但這「百年天蜈血」卻又何處去找?即或知道何處能找到,但被咬傷之人最多只能苟延頓飯功夫,這還是指內功極為精純之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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