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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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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男子漢][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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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0:46:28 |只看該作者
  李玉翎明白,所以把宮無雙的屍體放在後殿,是怕他看見了難過,他沉默了一下道:「你給鐵大哥敷上藥吧!」
  芸姑這兒為鐵奎敷傷,多倫那兒問道:「玉翎,內城情形怎麼樣?」
  李玉翎當即說了個大概,最後苦笑說道:「都怪我,沒聽鐵大哥的,要不然什麼事也沒有了!」
  鐵奎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還說這個幹什麼,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就是經驗,這就是歷練。」
  李玉翎強笑道:「經驗、歷練是有了,可是幾個好兄弟沒了。」
  鐵奎唇邊掠過一陣抽搐,道:「江湖上的有幾個長命百歲的,
  這血債總有一天咱們要討回來。」
  李玉翎沒說話。
  鐵奎道:「兄弟,哈善怎麼知道你對宮天鶴說了什麼?」
  「誰知道!」李玉翎苦笑搖頭道:「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保不定那老兔崽子沒死!」
  小禿子說了話,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進來了。
  李玉翎沒接話,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眼見宮天鶴一柄匕首插進了胸膛裡,眼見官天鶴氣絕的。
  鐵奎皺眉沉吟了一下道:「兄弟,宮天鶴此人可是狡猾得很。」
  李玉翎道:「鐵大哥,你我都曾眼見他氣絕。」
  鐵奎道:「不,兄弟,你我只是眼見他不動,並沒有眼見他氣絕。」
  李玉翎道:「那有什麼兩樣?」
  鐵奎道:「大不同,兄弟,氣絕是真死,不動卻有可能是詐死,咱們並沒探過他的鼻息,摸過他的脈,是不?」
  李玉翎道:「話是不錯,只是……」
  鐵奎道:「兄弟,除了宮天鶴,當時樓上沒別人,高祿在樓下,聽不見咱們的談話,樓上要是躲的有別人,絕錯不過咱們的兩對耳朵,可是小禿子無心說中了,我懷疑當時他只是詐死,等咱們走後,在臨死之前把咱們抖露出來。」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也許……」
  驀地裡,外頭傳進個話聲:「李領班在這兒麼?」
  鐵奎一驚道:「這是……」
  小禿子閃身就要往外撲。
  李玉翎伸手一把拉住了他,轉臉向外,沉聲道:「是那位,請進來說話!」
  廟門口人影一閃,大步進來一個人,李玉翎一見此人臉色就是一變,此人他認得,是高祿那四個護衛中的一個。
  李玉翎把小禿子往後一拉,跨前一步擋在幾人身前,道:「你們的本事不小啊!居然能找到這兒來。」
  那人道:「李領班跟這位鐵爺只顧著跑,把留在地上的車輪印給忘了。」
  不錯,當時李玉翎跟鐵奎誰也沒想到這點。
  李玉翎道:「既然你們找到這兒來了,那就什麼也不用說了,你們只管進來就是,我不惜殊死一拼。」
  那人笑道:「李領班大半是誤會了,其實也難怪李領班誤會,在這個時候有我這個人躡蹤而至,的確讓人誤會……」
  頓了頓,又道:「李領班,我是一個人來的,李領班要是不信,可以派那一位出去四下看看去。」
  李玉翎一怔道:「你是一個人來的……」
  小禿子閃身竄出去,轉眼間他又竄了回來,道:「沒錯,二叔,他真是一個人來的。」
  李玉翎疑惑地望著那人道:「你是什麼意思?」
  那人道:「李領班是問我的來意?」
  李玉翎道:「不錯。」
  那人道:「我叫趙龍標,是高統帶的貼身護衛……」
  李玉翎道:「這個我知道,我見過你。」
  趙龍標道:「我是奉高統帶和哈統帶二位之命而來……」
  李玉翎道:「怎麼樣?」
  趙龍標道:「兩位統帶讓我給李領班送個信兒來,不過他二位有個條件……」
  李玉翎道:「是什麼要緊的信兒,我還不清楚?」
  趙龍標道:「宮天鶴沒有死。」
  李玉翎一怔。
  鐵奎霍地站了起來道:「宮天鶴果然沒死?」
  「看!」小禿子得意了,歪著禿頭:「我沒說錯!明兒個我也能擺卦攤兒了!」
  趙龍標面泛詫異之色,道:「怎麼,諸位,諸位已知道了?」
  鐵奎道:「我幾個只是這麼猜,可沒確定,我幾個猜當時他也許還剩下一口氣……」
  趙龍標道:「宮天鶴根本就是好好的,連一點傷都沒有。」
  鐵奎訝然說道:「這話……我明明看見一把匕首插在……」
  趙龍標笑笑道:「那是他打馬虎眼,那是一把斷刀,他早就把鋒刃弄斷了,只剩下一個把兒往胸前衣襟上一夾,乍看上去就真跟一把刀插在胸口一樣。」
  鐵奎不由為之動容道:「好狡猾的兔崽子……」
  李玉翎道:「高祿跟哈善讓你把這信兒送來,是什麼意思?」
  趙龍標道:「您二位不是要殺宮天鶴麼?兩位統帶知道,宮天鶴是您二位師門的叛徒,您二位非殺他不可,怕您二位被他瞞過,所以……」
  李玉翎道:「他二位有什麼條件?」
  趙龍標道:「兩位統帶說,您二位儘管進城殺宮天鶴去,他們絕對不聞不問,不過您二位殺了宮天鶴之後,不能在京畿一帶再停留,馬上得走……」
  李玉翎道:「他們兩個說的是不錯,我們非殺宮天鶴不可,或許宮天鶴能瞞過我兩個一時,但瞞不了我們一輩子的,只要我們知道宮天鶴他沒有死,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置他於死地……」
  趙龍標道:「您的意思是……」
  李玉翎道「不必他們告訴我,我遲早會知道的」
  「您錯了,李領班。」趙龍標笑笑說道:「固然,官天鶴詐死只能瞞人一時,不能瞞人一輩子,可是在您來說,早除宮天鶴應該比晚除宮天鶴好。再說,宮天鶴兩條腿傷仍重,現在也正好處在窮途末路的劣境,這時候除他應是易如反掌,如若一旦他兩腿傷好,等他掌握大權,到那時候,即使幾位發現他是詐死,除他可比現在難得多。」
  鐵奎道:「閣下這話有理,是不是我們不答應這條件,就除不了宮天鶴?」
  趙龍標搖頭說道:「我不敢這麼說,當然了,兩位若是不答應這條件,兩位統帶是不會讓兩位恣意進去內城殺害宮天鶴的,不過憑兩位的身手,要攔二位也不是易事,可是二位不知道宮天鶴藏身何處,內城地方不小,找起來……」
  鐵奎道:「一天找不著還有第二天!」
  趙龍標道:「那當然,可是兩位統帶若是在宮天鶴的住處布上幾支火槍,那可比他二位不聞不問難多了。」
  鐵奎道:「設若我二人擒下你,逼出宮天鶴的藏處呢?」
  趙龍標笑了,談淡地道:鐵爺,我們統帶待我不錯,土為知己者死,為友兩脅可以插刀,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再回去,再說,我明知道像二位這種頂尖兒的人物,是不屑為此的。」
  鐵奎道:「你是個人物,也挺會給人戴高帽子。」
  趙龍標道:「其實我不妨實告二位,兩位統帶已經在宮天鶴的住處四周布上了防衛,雖不敢說銅牆鐵壁,固若金湯,可是火槍的威力也夠瞧的,我要是不帶滿意的答覆回去,他二位是不會撤人的。」
  鐵奎道:「照這麼說,我兄弟只有答應這一條件了!」
  多倫突然開口說道:「高祿跟哈善這是什麼意思,聽口氣好像他們倆也不願讓宮天鶴活著?」
  趙龍標微一欠身道:「回格格,這您問李領班就明白了。」
  多倫一震道:「你認識我?」
  趙龍標道:「小的見過格格。」
  多倫不安地望向李玉翎。
  李玉翎雙眉微揚道:「高祿跟哈善的條件我答應!」
  趙龍標道:「那我的任務便算達成了,至於格格的事,您放心,不管怎麼說,我也是江湖上來的,事不關我,我不會多嘴的。」
  李玉翎道:「宮天鶴躲在那兒?」
  趙龍標道:「景山有座『萬福閣』……」
  李玉翎道:「宮天鶴躲在『萬福閣,裡?」
  趙龍標道:「正是,景山是大內之鎮,他自信躲在那兒安全。」
  鐵奎道:「我問一句,誘李領班進內城,高祿帶著『侍衛營』好手包圍西城,可是宮天鶴出的主意?」
  趙龍標道:「鐵爺,您料對了!」
  鐵奎道:「我能提出條件麼?」
  趙龍標道:「您請說,只要能答應的,我隨時隨地可以作主!」
  鐵奎道:「我要向你們統帶要幾具屍體。」
  趙龍標截口說道:「我明白了,行,一句話,我可以代他二位作主,那幾位也在原處,您儘管去抬……」
  鐵奎搖頭說道:「這輛馬車我還要派別的用場,再說我一個百姓提那麼多具屍體出城也不方便,我看不如這樣,為表示兩位統帶的誠意,麻煩那位給我送到這兒來,我們哥兒倆等到屍體送到,再進城上景山去找宮天鶴。」
  趙龍標一點頭道:「也行,我回去之後,馬上就命他們給鐵爺送來。」
  鐵奎道:「那就先謝謝了,最後一句話,還望閣下帶回去給兩位統帶,雙方既屬互惠,就該以誠相待,最好別施詐玩花招,要嘛最好一下把兄弟留下,我兄弟只走脫一個,這筆帳總要算的。」
  趙龍標道:「這個您放心,趙某人願以這條還不太賤的命擔保。」
  李玉翎道:「那麼閣下請回吧!我兄弟只等幾個罹難的弟兄送到,馬上就進城去。」
  趙龍標沒再多說,一抱拳,轉身大步出廟而去。
  鐵奎一嘟嘴,小禿子靈巧地跟了出去。
  多倫道:「沒想到,他們也會勾心鬥角。」
  芸姑道:「那兒都一樣,官場中尤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背地裡爭權奪利的厲害,只有利害而沒有道義,別看他們是自己人,一旦自相殘殺起來,比對外人還厲害。」
  多倫道:「高祿跟哈善,能相信麼?」
  鐵奎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防不能不防,我怕他們施的是一石兩鳥之計,借咱們之手除去宮天鶴,然後就近埋伏對付咱們,其實,倒不怕他們的人,怕的是他們的火器,那東西可真霸道……」
  芸姑道:「以宮天鶴引咱們入毅,心腹大患除了,咱們也上了當,這倒是一著很好的計,狠而且毒。」
  多倫道:「那別去,等機會再來,反正已經知道宮天鶴沒有死,他這個人是不會離開京城的。」
  李玉翎突然說道:「鐵大哥,待會兒他們把老三幾個送來之後,車有兩輛,你護著芸姑跟雁霜,帶著小禿子先走。」
  鐵奎道:「你一個人進去?」
  李玉翎道:「不錯,總不能全待在這兒等他們包抄去。」
  鐵奎道:「話是正理,主意也不錯,只是不行,要去,咱們倆一塊兒去。」
  李玉翎道:「鐵大哥,要知道你幫不了我的忙,而且很可能成為我一個累贅。」
  鐵奎道:「你怎麼說我都不在乎,我是去定了,非去不可。」
  人影一閃,小禿子進來了,道:「上那兒去,我也去。」
  鐵奎道:「偷東西去。」
  「好啊!」小禿子叫道:「那是我的本行,我最拿手,上那兒偷,偷什麼?」
  芸姑寒著臉道:「別胡扯了,人呢?」
  小禿子道:「走了,真走了,我跟了他老遠,沒錯,只他一個人。」
  鐵奎道:「看來高祿跟哈善倒挺有誠意的。」
  芸姑道:「當然有,等著你上鉤呢!還能沒誠意麼?」
  多倫道:「明知道為什麼還要去?」
  李玉翎道:「雁霜,這險是值得冒的。」
  鐵奎道:「玉翎說的不錯,宮天鶴是師門叛徒中一個巨孽,對整個武林來說,他是個梟雄,留不得。」
  多倫道:「可是您的傷這麼重,他一個人……」
  鐵奎道:「誰說他一個人去了?」
  李玉翎目光一凝,望著鐵奎道:「大哥真要去?」
  鐵奎道:「這還假得了麼?」
  李玉翎道:「你帶著傷連番折騰,元氣未復怎麼能跟我一塊去?要去也可以,等我助你運運功恢復元氣再說。」
  鐵奎道:「那好辦,來吧!」
  猛地上一坐,盤膝閉上了眼。
  李玉翎走過去一指點出,鐵奎倏覺指風所點的部位不對,兩眼猛一睜,就要說話,可是已經遲了,李玉翎一指點實,他眼前一黑便躺在草堆上。
  芸姑道:「玉翎,你這是……」
  李玉翎道:「我不能讓他跟我一起去,不這樣沒法子攔他,他要是好好兒的,我也不會攔他,待會他醒來後,讓小禿子駕車,另一頭拴在後頭,等出了二十里再解開他的穴道。」
  只聽一陣轆轆車聲跟得得蹄聲傳了過來。
  小禿子道:「別是他們來了?」
  閃身撲了出去,隨聽他在廟外叫道:「二叔,沒錯,他們來了!」
  李玉翎舉步行了出去。
  出廟一看,只見一個黑衣漢子趕著一輛單套馬車疾馳而來,那趕車漢子一看就知道是「侍衛營」的人。
  李玉翎道:「小禿子,提防車裡藏著活人,進廟去。」
  小禿子還真聽話,轉身進了廟。
  那輛單套馬車疾馳而至,廟門口停穩,那黑衣漢子跳下車轅一抱拳道:「李領班,趙龍標趙爺命我送人來……」
  李玉翎走到車旁掀開車蓬一看,唇邊閃過一絲抽搐,隨即放下車蓬道:「謝謝您了,還得麻煩您先回去。」
  那黑衣漢子道:「不要緊,趙爺本是這麼交待的,李領班要是沒別的事,我回去了!」
  李玉翎道:「你請吧,見了趙爺請告訴他一聲,我馬上進城去。」
  那黑衣漢子答應一聲,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李玉翎喊道:「小禿子。」
  小禿子一陣風般到了跟前。
  李玉翎道:「把樹林裡那輛車趕出來。」
  小禿子應聲如飛而去。
  小禿子去趕車了,廟裡走出芸姑跟多倫,她兩個架著鐵奎。
  小禿子趕來了馬車,芸姑跟多倫把鐵奎扶上了車,然後芸姑又轉身進廟把宮無雙抱了出來。
  李玉翎心中一慘,把臉轉向一旁。
  一切都妥當了,小禿子把拉屍的那輛車拴在坐了人的這輛車後,隨即跳上了車轅,道:「兩位姑娘請上車吧!」
  芸姑望著李玉翎道:「讓雁霜先走,我跟你去。」
  李玉翎道:「你?」
  芸姑雙眉一聳道:「不行麼,我可不比你差多少?」
  李玉翎搖頭道:「芸姑,這不是你的事。」
  芸姑睜大美目道:「那你說是誰的事?」
  李玉翎道:「我的事,你跟雁霜等著做少奶奶吧!」
  芸姑一怔,紅了臉,旋即低下了頭,當她要抬起時,李玉翎一指點在她「睡甜穴」上,她應指而倒,李玉翎扶著她,把她扶上馬車,道:「小禿子,不過二十里不許解穴,聽見了麼?」
  小禿子忙道:「二叔,我知道。」
  李玉翎轉過身來道:「雁霜,你也上車吧!」
  多倫流了淚,道:「玉翎,你……」
  李玉翎伸手扶了扶香肩,道:「放心,雁霜,我不會出什麼差錯的,上車吧!」
  連扶帶拉的把多倫扶上了車。
  多倫車裡探出螓首,滿臉是淚,道:「玉翎,我幫不了你的忙,你可千萬小心。」
  李玉翎一邊點頭,一邊示意小禿子趕車。
  小禿子一聲強笑道:「二叔,您可快來,別讓大夥兒為您牽腸掛肚。」
  揮起一鞭,趕著馬車馳去。
  李玉翎的神色,跟著那如飛馳去的馬車,漸漸的陰沉,陰沉,就好像他的歡樂被馬車帶走了,越帶越遠的離開他一樣……








第38章
  大街上冷清清的,靜悄悄的,李玉翎一個人進了城,進了「九門提督」的衙門。
  書房裡見著了桂榮,桂榮一夜沒睡,卻沒一點倦意,精神很好。
  一見面他便笑道:「恭喜老弟,賀喜老弟!」
  李玉翎強笑道:「謝謝大人,全仗大人義賜鼎力……」
  「沒那一說,沒那一說!」桂榮搖手說道:「高祿、哈善,我,沒一個不是為了自己,我更是連一點忙都沒幫上,想想我們挺不好意思的?」
  李玉翎不好說什麼。
  落了座,桂榮含笑說道:「老弟,我聽哈善說過了,你跟那位嚴姑娘挺要好,如今宮天鶴授首了,什麼時候叨擾你老弟一杯啊!」
  李玉翎只覺心裡一陣刺痛,有心告訴桂榮宮元雙已經死了,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必要讓桂榮知道,當即他強笑道:「這個大人放心,到時候我會來恭請大人。」
  「不敢當,不敢當。」桂榮鋝著鬍子哈哈笑道:「其實就是老弟不請我,我也是一定禮到人到。」
  李玉翎極不願意再說這些,當即話鋒一轉道:「大人找我來有什麼事?」
  桂榮「哦」地一聲道:「先前我還擔心那『斧頭會』的人碰不見老弟呢!沒想到他竟碰見了老弟,是這樣的……」
  眉鋒微微一皺道:「老弟,宮天鶴死了,可是多倫格格失蹤的這件事不能落案,你看怎麼辦?」
  李玉翎道:「不能落案,為什麼?」
  桂榮遲疑了一下,不安地笑笑說道:「我說了老弟你可別生氣,在『七貝子府』宮天鶴曾反咬你一口,有沒有這回事?」
  李玉翎點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莫非……」
  桂榮道:「這話讓高祿聽見了,當然宮天鶴是死到臨頭,情急亂咬人,可是當時還有『七貝子』的人在,這話聽進他們耳朵裡,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七貝子往宮裡一報,宮裡馬上就派人找上了我。
  固然,當時那『斧頭會』的人還在,我可以拉他出來指認宮天鶴,可是我不敢,萬一他們把人要了去,叫我怎麼跟老弟你交待,我只有偷偷把那『斧頭會』的人放了,叫他趕快找來你老弟商量個對策,你看看咱們怎麼辦?」
  李玉翎道:「宮裡來的人還在您這兒麼?」
  「早就走了。」桂榮道:「他們不會待在這兒的,只交待一聲,讓我速速查明,往上稟報就行了!」
  李玉翎沉吟了一下道:「唯一的辦法是找恭王爺跟怡王爺替我說句話……」
  桂榮道:「這倒不失為一個法子,其實只要你老弟能再拿個『斧頭會』的人來,讓他堂上一指宮天鶴,那就更好辦了。」
  李玉翎搖了搖頭,道:「大人,這我恐怕辦不到,我拿住的那個,是『斧頭會』僅留的一個,留下來打聽萬子儀等消息的,這一放他豈有不連夜逃出京去之理,上那兒再找他去呢!」
  「也是!」桂榮皺著眉頭,沉思著道:「那說不得老弟只有找找恭王爺跟怡王爺了…」
  忽然舉起茶杯,道:「老弟,來,咱們喝口茶再聊。」
  李玉翎欠個身道:「大人請!」
  桂榮喝了口茶,剛放下茶杯,一個隨從在門外告進,進來之後,沖桂榮身一躬,道:「稟大人,營裡顧總領班有急事謁見。」
  桂榮「哦」地一聲道:「這時候……他人呢?」
  那親隨道:「稟大人,顧總領班在前頭候著呢!」
  桂榮遲疑了一下,沖李玉翎一笑道:「老弟,我失陪片刻,去去就來。」
  李玉翎站起來說道:「大人要沒別的事,我也要走了。」
  桂榮忙一攔道:「別,別,老弟再坐一會兒,我還有別的事兒,請候我片刻,我去去就來。」
  聽桂榮這麼說,李玉翎只得又坐了下去。
  桂榮剛走,他剛坐下,就聽見一陣雜亂而極輕微的步履聲由遠而近,就像有人銜枚疾走一樣。
  起初,李玉翎沒在意,只當是發生了什麼急要大事,剛才那親隨不說了麼,「五城巡捕營」的顧總領班有急要大事求見,若非是急要大事,那位顧總領班斷不會在這個時候求見桂榮。
  可是後來他聽聽不對,這些雜亂而極輕微的步履聲,到了書房外就停止了,而且四周都有,並不是從一個方向傳來的。
  他心中動了疑,站起來想看看,他剛站起,外頭響起了話聲:「李玉翎,東窗事發了,你快快束手就逮吧!」
  是哈善的聲音。
  李玉翎心頭一震,拉開了書房門,一看之下,他心頭猛地又是一震。
  哈善正對著書房門站著,兩旁的「親軍營」好手,還有「五城巡捕營」的巡捕。
  這還好,最使李玉翎心驚的是他一眼就看見四名火槍手。
  剎時,他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怪不得桂榮找他來,怪不得鐵奎認為事有蹊蹺,在鐵奎那兒,他沒心情多想,現在想一想,鐵奎的懷疑並沒有錯,他當時也覺出事有蹊蹺,可惜他當時沒心情多想。
  他定了定神道:「統帶這是什麼意思?」
  哈善道:「什麼意思?東窗事發了,你還不明白麼?」
  李玉翎道:「卑職不明白,統帶明示。」
  哈善道:「桂大人剛才沒告訴你麼?宮天鶴指你勾結江湖莠民劫擄多倫格格。」
  李玉翎心裡跳動了一下。
  「統帶,連桂大人都知道那是宮天鶴臨死之前急亂咬人。」
  一陣嘿嘿冷笑。
  哈善接著又道:「我也知道,可是七貝子一狀告到宮裡,宮裡不相信是宮天鶴臨死之前情急亂咬人,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親軍營』統帶,怎麼敢跟宮裡抗辯,宮裡叫我拿人,我只好拿人了!」
  李玉翎道:「統帶,關於這件事,卑職剛才跟桂大人說過,卑職預備找恭王爺跟怡王爺去……」
  哈善搖頭道:「你用不著跑這一趟了,我可以告訴你,不管你怎麼說,恭王爺跟怡王爺都不會相信你的,因為上頭已經掌握了證據,證明你確是勾結江湖莠民……」
  李玉翎道:「上頭有什麼證據?」
  哈善笑笑道:「你一向挺聰明的,怎麼這回這麼糊塗,你不是拿著個『斧頭會』的人麼,桂大人故意把他放走了,而且叫他找你到桂大人這兒來一趟,你要沒勾結江湖莠民,他絕對找不到你。可是,他把話帶到,你也來了,這是有意試試你,料不到我只用這麼一點小智,你就不打自招了,這證據還不夠嗎?」
  李玉翎聽得心頭連震,道:「統帶……」
  「還有!」哈善道:「我這叫計中計,桂大人放走的那『斧頭會』的人,不但試出了你勾結江湖莠民,把你引了來,而且還揭出了那伙江湖莠民的藏身處。我可以告訴你,『侍衛營』統帶早就帶著人包圍那地方了,只等你一離開,馬上就下令圍剿,憑高統帶帶去的那些人,相信準能一網打盡他們,待會兒等高統帶帶著那伙江湖莠民回來,你就無從狡賴了。」
  李玉翎聽得心頭狂震,一聲「統帶」,邁步就要出去。
  一名火槍手喝道:「退回去。」
  李玉翎不敢造次,連宮天鶴那種身手都傷在火槍之下,可見是無法跟這些火器硬碰的,於是他忙退了回去。
  只聽哈善又說道:「別說了,李玉翎,再怎麼說也沒人相信你的,當初殺宮天鶴我是為了自己,現在拿你,我也是為了自己,要走了你,我這頂子就沒了,現在想想宮天鶴死得好冤枉。」
  李玉翎明知哈善說的不錯,老九一時不察,中計直找到鐵奎那兒,自己一時不察,糊里糊塗的送上門來。
  這完全是不打自招,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沉吟了一下道:「卑職說句話,不知道統帶信不信?」
  哈善道:「什麼話?」
  李玉翎道:「卑職拿的那個人,不是『斧頭會』的人,自萬子儀案發,『斧頭會』的人早就跑光了,為了宮天鶴,卑職不得不找個朋友冒充……」
  哈善一點頭道:「這,我信,可是上頭不信,我也知道那一夥兒是你的朋友,可是上頭把他們當成江湖莠民,我有什麼辦法。」
  李玉翎道:「統帶總該給卑職申辯的機會。」
  哈善道:「打從你開門至今,你申辯的還不夠麼?你要再申辯也可以,讓我拿住你交到宮裡,到那時你再申辯也不遲。」
  李玉翎知道自己絕不能讓他拿著,只這一讓他拿著,那就全完了。
  他心念轉動,遲遲沒說話。
  哈善那裡又開了口:「李玉翎,我不妨告訴你,上頭要我拿你可是死活不說,火槍的威力你是知道的……」
  李玉翎道:「統帶,卑職無罪……」
  哈善倏然而笑,笑得奸滑,道:「你還嘴硬麼?我不妨再告訴你一點,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你是『神州八異』的門下,藝出『老爺嶺』,這絕不錯吧!」
  李玉翎機伶震顫,道:「統帶聽誰說卑職是……」
  哈善道:「你親口說的,不是麼?」
  李玉翎道:「卑職親口說?」
  哈善道:「在『七貝子府』那座小樓上,你忘了?」
  李玉翎心神狂震:「誰聽見卑職……」
  哈善道:「自然是有人聽見,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
  李玉翎怔住了,心想:他說這話的時候,只有鐵奎、宮無雙、宮天鶴在場,鐵奎不必考慮,官無雙跟宮天鶴都已經死了,死人不會告狀,這是誰聽見的?
  難不成是高祿?不可能,當時高祿在樓下,絕聽不見樓上的談話。
  那麼是另有別人隱在樓上?更不可能,憑自己跟鐵奎的聽覺,別說樓上另有別人,就是有人靠近小樓,也絕瞞不過自己跟鐵奎的耳朵。
  那是誰?
  是哈善施詐?
  不會,施詐那有詐得那麼巧的,時間、地點、說的話完全對,就跟哈善他自己當時也在場一樣。
  現在「罪證」已然確切,就是舌頭能把天翻過來也沒用了。
  怎麼辦?
  留也不能留,沖也不能沖。
  他既是這麼個「叛逆」,留是死路一條。
  他是個血肉之軀,絕受不了那火槍灼熱的鐵砂。
  怎麼辦?為今之計只有退進「辦公房」死守,等候鐵奎援後到來,自己有一柄長劍在手,抵擋「新軍營」跟「五城巡捕營」的這些高手絕無問題,至於火槍雖然威力大,不讓那些槍手靠近,諒無大礙。
  有此一念,他立即退進「辦公房」關上了門。
  只聽哈善在外頭叫道:「李玉翎,你這是打什麼主意,要知道你今天是逃不了的,還不快快束手就擒,聽候發落麼?」
  李玉翎沒答話。
  只聽哈善又在外頭叫道:「李玉翎,你莫非等我下令火槍轟你麼?出來吧!李玉翎,只要你肯乖乖出來束手就逮,念在你跟我這一陣子的情份上,我會請求上頭對你從寬議處的……」
  李玉翎暗暗一聲冷笑:玩心眼兒玩到我頭上來了,你不過一個「親軍營」小小統帶,有什麼資格說話?
  心念甫至此,突然驚覺有人靠近。
  絕不能讓任何人靠近,只讓後窗伸進一管手槍,自己便算交給他們了。
  身上苦無暗器,當即伸手從桌上抓起一支筆打了出去。
  一支狼毫到了他手裡何異一柄飛刀,「颼」地一聲那支筆射出後窗,後窗響起一聲慘叫,砰然一聲有人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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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10:47:07 |只看該作者
  突聽後窗外響起大叫:「叛逆傷人了,叛逆傷人了!」
  前頭哈善一聲驚叱怒道:「好大膽的叛逆,死到臨頭還敢拒捕傷人,給我沖。」
  李玉翎只聽得衣袂飄風從前頭響起,他心知有人撲了過來,聽聽那衣袂飄風聲,撲過來的還不只一個。
  當即他一緊手中長劍,退一步關閉了後窗。
  他是怕背腹受敵。
  他的顧慮沒有錯,當前門被撞開,衝進四個「五城巡捕營」高手之際,後窗「轟」然一聲響,一看後窗被火槍轟炸得粉碎,一蓬灼熱的鐵砂打了進來,正好迎著撲進來的那四個人。
  前頭的兩個慘叫聲中倒了下去,後頭那兩個有前頭那兩個為盾牌沒挨著,魂飛魄散地急急退了出去。
  看看倒在門口的那兩個,面目全非,一身都焦了。
  這能怪誰,要怪只能怪帶著拿人的哈善前後沒協調好。
  只聽哈善在前頭厲喝罵上了:「飯桶,飯桶,你們這是幹什麼?難道我找你們來打自己人的不成,也不看看是怎麼回事就亂放槍,下次沒我的命令,誰要是敢再亂放槍,我就馬上摘誰的腦袋。」
  有哈善這一句,任誰也不敢亂放槍了,無形中倒幫了李玉翎不少忙。
  他沒想到,如今後窗明開,只一管火槍伸進「辦公房」去,馬上就能制住辦公房每一個角落,這是拿叛逆的最佳時機。
  只聽哈善話鋒頓了頓,接著喝道:「再給我衝!」
  沖吧!一聲答應又是四個「巡捕營」的好手撲到。
  李玉翎一揮長劍撲了過去,劍氣寒光,飛捲而出。
  同是兵刃,兵刃在他手裡威力又自不同,只見劍花朵朵分襲四巡捕持刀腕脈。
  大叫迭起,四柄腰刀落了地,四巡捕抱腕暴退,個個從指縫裡往外滲血。
  哈善急忙喝道:「放槍!」
  轟然一聲,他身旁一名火槍手放了槍,李玉翎早已避開前門一蓬灼熱的鐵砂落了空,從後窗打了出去,後窗外那些人,個個驚呼,紛紛走避。
  哈善惱羞成怒,跺腳直罵:「都是飯桶,所有的火槍都給我對著『辦公房』轟,索性轟垮了它,看他還往那兒躲?」
  李玉翎心頭剛一震,轟然兩聲,前後火槍齊放兩聲,打得「辦公房」桌倒椅飛,聲勢驚人。
  有一小部份,鐵砂激盪斜飛,直襲向李玉翎的雙腿,要不是李玉翎躲得快,兩腿非被打中不可。
  李玉翎一顆心當即沉了下去,他明白,哈善這一著惱,火槍要是再這麼轟下去,這辦公房就待不住了。
  真要那樣,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衝出去,找放槍的空隙衝出去。
  他知道,這種火槍雖然威力強大,但一槍放過之後,得裝藥、填鐵砂,等老半天才能放第二槍,只看準這一間隙衝出,運氣好或許不會傷在灼熱的鐵砂下。只不要傷在鐵砂下,那兩個營的好手並不足慮。
  心念至此,他當即一緊長劍,就預備找那放槍的間隙衝出去。
  就在這時候,突然「九門提督」桂榮的聲音傳了過來:「停手,停手,別再放了!」
  話聲來自辦公房左,究竟桂榮為什麼下令停手,李玉翎看不見,不得而知。
  可是他看得見哈善,清清楚楚的看見哈善的臉色一變。
  緊接著,一個勁道話聲從適才桂榮話聲傳來方向傳了過來,冰冷:「統帶爺,桂大人倒霉落在我手裡,你不聽我的也得聽桂大人的,叫你的人往後撤吧!」
  鐵奎!
  李玉翎的心猛然一鬆,噓了口氣。
  他聽見了,是哈善的怒叱:「大膽叛逆,豈敢……」
  「統帶爺,閉上你的嘴巴!」鐵奎冷冷道:「願不願意後撤隨你,不勉強。」
  只聽桂榮「哎喲」一聲,即驚聲說道:「哈善,你還不快退,退呀!」
  李玉翎看見了,哈善一跺腳,帶著人往後退去。
  鐵奎的話聲傳了進來:「兄弟,你可以出來了!」
  李玉翎提著長劍行了出去,往左一看,他心頭一震,鐵奎混身是血,傷痕處處,一把長劍架在桂榮脖子上,桂榮臉色如上,直哆嗦。
  李玉翎立即縱了過去,道:「鐵大哥,你這是……」
  鐵奎一搖頭道:「兄弟,離開這兒之後再說吧!你先走,讓桂榮陪我斷後。」
  李玉翎伸手抓住了桂榮,道:「不,鐵大哥先走,我來斷後。」
  鐵奎道:「兄弟,你……」
  「鐵大哥,以往我聽你的,這回你何妨聽我一次。」
  鐵奎想再爭,眼前的情勢也不容耽擱,他微一點頭道:「好吧!兄弟,我就聽你一次,帶著他不便穿屋越脊,咱們走出去,門口正好有輛馬車是『親軍營』這位統帶的。」
  鬆了桂榮,大步往外行去。
  李玉翎倒提長劍,拉了桂榮就要走。
  只聽哈善道:「李玉翎,你敢……」
  李玉翎冷冷地說道:「你放心,我還嫌他不夠份量呢!到了該放他的時候,我自然會放他的。」
  桂榮白著臉,顫聲說道:「老弟,你可憐可憐我,這不是我的主意……」
  「桂大人。」李玉翎道:「統帶這稱兄道弟,我不配,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你不過是個小小看門官,走吧!」
  拖著桂榮往外行去。
  果然,大門外停放著一輛雙套馬車,挺氣派的,鐵奎早就登上了車轅拉起了韁。
  他一見李玉翎出來,便道:「快上車吧!兄弟,有他做伴兒,出城是不成問題的。」
  李玉翎把桂榮往車上一推,道:「鐵大哥陪他在車裡坐,我來趕車。」躍身登上了車轅。
  鐵奎還待再說。
  李玉翎一把奪過韁繩道:「鐵大哥,多聽我一次又何妨!」
  鐵奎沒奈何,把鞭往李玉翎手裡一交,轉身鑽進車裡,可憐車裡桂榮已嚇軟了。
  李玉翎揮起一鞭趕動了馬車。
  這時候天已亮了,趕車的是李玉翎,裡頭發生變故,京城的步軍還不知道,誰都認識李玉翎是「親軍營」的李領班,當然是開城放行。
  出了內城,要按李玉翎的意思,就要放桂榮。
  可是鐵奎道:「兄弟,讓他多陪咱們一段路,等出了『永定門』再說吧!」
  李玉翎沒多說,揮起一鞭馬車停也沒停地直出了「永定門」。
  離城半里,馬車停下,鐵奎把桂榮推下車,道:「對不起,桂大人,馬車我兄弟要用,只有勞動您桂大人的玉趾回去,我輩素重信諾,沒動你你就該知足了,請吧!桂大人,來日方長,咱們後會有期了!」
  李玉翎揮鞭抖綴,馬車順官道如飛馳去。
  桂榮站在官道中央,還在白臉哆嗦,他是知足,死神手裡,刀口下撿回一條命,那有不知足的。
  車行十丈,李玉翎道:「鐵大哥,咱們上那兒去?」
  鐵奎的話聲突然變得有氣無力,道:「兄弟,你只管往前走就是。」
  鐵奎道:「不礙事,死不了的,兄弟。」
  李玉翎道:「我聽哈善說,高祿帶著人埋伏在你那兒四周
  鐵奎道:「我就是那時候受的傷,你剛走,高祿就圍上來,他帶的人不少,儘是『侍衛營』好手,弟兄們全留在那兒了,只有我帶著無雙衝出重圍……」
  李玉翎臉色一變道:「鐵大哥,老三、老四、老五和老九全留在那兒了?」
  「可不!」鐵奎道:「弟兄們死得好慘,硬是讓亂刃剁死的,要沒他們東擋西擋,我也出不來。也幸虧高祿沒帶火槍。」
  李玉翎心中一陣酸痛,道:「老七夫婦呢?」
  鐵奎道:「活人都出不來,何況是死人,再說一個人也帶不了那麼多,只有把無雙帶了出來。」
  鐵奎這種血性朋友上那兒去找,捨棄了自己親手足一般的患難兄弟,卻把朋友的人,拚死帶了出來。
  李玉翎心中又是一陣絞痛,道:「鐵大哥,我只能說聲感激
  鐵奎道:「自己兄弟,還說這個幹什麼?」
  頓了頓又道:「兄弟,前頭有座廟,瞧見了麼?」
  李玉翎早就看見了,前頭是有座廟,座落在半里之外,廟後是一片樹林,挺密。
  他當即道:「看見了,咱們在廟前停車麼?」
  鐵奎道:「不錯,雁霜、芸姑,還有小禿子,都在那兒等著咱們呢!幾位老人家跟大師兄他們有事他去了,不然我不會一個人闖進內城找你去,本來該讓雁霜跟幾位老人家一塊兒走的,可是雁霜要等你,說什麼也不肯走。」半里距離不遠,說話間已然近那座廟。
  李玉翎看得清楚,那座廟不怎麼大,也夠殘破的,想是年久失修,久絕香火。
  只見一人從廟裡竄了出來,是小禿子,他老遠便看見了高坐車轅的李玉翎,立即嚷了起來。
  小禿子這一嚷,廟裡又出來兩個人,是芸姑跟多倫,兩個人的眼睛都是紅紅的,想必是哭過。
  適時馬車已到了廟前,李玉翎跳下了車轅來,道:「小禿子,快幫忙把你六叔給扶進去。」
  小禿子還沒答應,鐵奎已自車上跳了下來,道:「幹嗎呀!我走不動了?放心,兄弟,鐵奎九條命,絕死不了的。」
  話雖這麼說,他臉色白得怕人,腳下也一個踉蹌。
  芸姑跟多倫忙走過去扶住了他。
  「瞧!」鐵奎笑道:「我這倆弟媳婦兒多好。」
  別人可沒笑,芸姑跟多倫臉都沒紅一紅,有的只是一臉優,一臉愁。
  鐵奎笑著一擺手道:「小禿子,把馬車趕進廟後樹林裡去,掩避好。」
  小禿子答應一聲,跳上車轅趕車就走。
  小禿子是趕車能手,車飛快,卻四平八穩。
  幾個人進了廟,芸姑跟多倫把鐵奎扶到一堆乾草旁坐下,李玉翎抬手先閉住了鐵奎幾處穴道,抬眼說道:「有金創藥麼?」
  芸姑點點頭道:「有,剛才我就要給六哥敷傷,可是六哥不肯,放下無雙就去找你去了。」
  李玉翎抬眼一掃,沒見宮無雙的屍體,道:「無雙呢?」
  芸姑道:「在後殿裡。」
  李玉翎明白,所以把宮無雙的屍體放在後殿,是怕他看見了難過,他沉默了一下道:「你給鐵大哥敷上藥吧!」
  芸姑這兒為鐵奎敷傷,多倫那兒問道:「玉翎,內城情形怎麼樣?」
  李玉翎當即說了個大概,最後苦笑說道:「都怪我,沒聽鐵大哥的,要不然什麼事也沒有了!」
  鐵奎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還說這個幹什麼,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就是經驗,這就是歷練。」
  李玉翎強笑道:「經驗、歷練是有了,可是幾個好兄弟沒了。」
  鐵奎唇邊掠過一陣抽搐,道:「江湖上的有幾個長命百歲的,
  這血債總有一天咱們要討回來。」
  李玉翎沒說話。
  鐵奎道:「兄弟,哈善怎麼知道你對宮天鶴說了什麼?」
  「誰知道!」李玉翎苦笑搖頭道:「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保不定那老兔崽子沒死!」
  小禿子說了話,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進來了。
  李玉翎沒接話,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眼見宮天鶴一柄匕首插進了胸膛裡,眼見官天鶴氣絕的。
  鐵奎皺眉沉吟了一下道:「兄弟,宮天鶴此人可是狡猾得很。」
  李玉翎道:「鐵大哥,你我都曾眼見他氣絕。」
  鐵奎道:「不,兄弟,你我只是眼見他不動,並沒有眼見他氣絕。」
  李玉翎道:「那有什麼兩樣?」
  鐵奎道:「大不同,兄弟,氣絕是真死,不動卻有可能是詐死,咱們並沒探過他的鼻息,摸過他的脈,是不?」
  李玉翎道:「話是不錯,只是……」
  鐵奎道:「兄弟,除了宮天鶴,當時樓上沒別人,高祿在樓下,聽不見咱們的談話,樓上要是躲的有別人,絕錯不過咱們的兩對耳朵,可是小禿子無心說中了,我懷疑當時他只是詐死,等咱們走後,在臨死之前把咱們抖露出來。」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也許……」
  驀地裡,外頭傳進個話聲:「李領班在這兒麼?」
  鐵奎一驚道:「這是……」
  小禿子閃身就要往外撲。
  李玉翎伸手一把拉住了他,轉臉向外,沉聲道:「是那位,請進來說話!」
  廟門口人影一閃,大步進來一個人,李玉翎一見此人臉色就是一變,此人他認得,是高祿那四個護衛中的一個。
  李玉翎把小禿子往後一拉,跨前一步擋在幾人身前,道:「你們的本事不小啊!居然能找到這兒來。」
  那人道:「李領班跟這位鐵爺只顧著跑,把留在地上的車輪印給忘了。」
  不錯,當時李玉翎跟鐵奎誰也沒想到這點。
  李玉翎道:「既然你們找到這兒來了,那就什麼也不用說了,你們只管進來就是,我不惜殊死一拼。」
  那人笑道:「李領班大半是誤會了,其實也難怪李領班誤會,在這個時候有我這個人躡蹤而至,的確讓人誤會……」
  頓了頓,又道:「李領班,我是一個人來的,李領班要是不信,可以派那一位出去四下看看去。」
  李玉翎一怔道:「你是一個人來的……」
  小禿子閃身竄出去,轉眼間他又竄了回來,道:「沒錯,二叔,他真是一個人來的。」
  李玉翎疑惑地望著那人道:「你是什麼意思?」
  那人道:「李領班是問我的來意?」
  李玉翎道:「不錯。」
  那人道:「我叫趙龍標,是高統帶的貼身護衛……」
  李玉翎道:「這個我知道,我見過你。」
  趙龍標道:「我是奉高統帶和哈統帶二位之命而來……」
  李玉翎道:「怎麼樣?」
  趙龍標道:「兩位統帶讓我給李領班送個信兒來,不過他二位有個條件……」
  李玉翎道:「是什麼要緊的信兒,我還不清楚?」
  趙龍標道:「宮天鶴沒有死。」
  李玉翎一怔。
  鐵奎霍地站了起來道:「宮天鶴果然沒死?」
  「看!」小禿子得意了,歪著禿頭:「我沒說錯!明兒個我也能擺卦攤兒了!」
  趙龍標面泛詫異之色,道:「怎麼,諸位,諸位已知道了?」
  鐵奎道:「我幾個只是這麼猜,可沒確定,我幾個猜當時他也許還剩下一口氣……」
  趙龍標道:「宮天鶴根本就是好好的,連一點傷都沒有。」
  鐵奎訝然說道:「這話……我明明看見一把匕首插在……」
  趙龍標笑笑道:「那是他打馬虎眼,那是一把斷刀,他早就把鋒刃弄斷了,只剩下一個把兒往胸前衣襟上一夾,乍看上去就真跟一把刀插在胸口一樣。」
  鐵奎不由為之動容道:「好狡猾的兔崽子……」
  李玉翎道:「高祿跟哈善讓你把這信兒送來,是什麼意思?」
  趙龍標道:「您二位不是要殺宮天鶴麼?兩位統帶知道,宮天鶴是您二位師門的叛徒,您二位非殺他不可,怕您二位被他瞞過,所以……」
  李玉翎道:「他二位有什麼條件?」
  趙龍標道:「兩位統帶說,您二位儘管進城殺宮天鶴去,他們絕對不聞不問,不過您二位殺了宮天鶴之後,不能在京畿一帶再停留,馬上得走……」
  李玉翎道:「他們兩個說的是不錯,我們非殺宮天鶴不可,或許宮天鶴能瞞過我兩個一時,但瞞不了我們一輩子的,只要我們知道宮天鶴他沒有死,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置他於死地……」
  趙龍標道:「您的意思是……」
  李玉翎道「不必他們告訴我,我遲早會知道的」
  「您錯了,李領班。」趙龍標笑笑說道:「固然,官天鶴詐死只能瞞人一時,不能瞞人一輩子,可是在您來說,早除宮天鶴應該比晚除宮天鶴好。再說,宮天鶴兩條腿傷仍重,現在也正好處在窮途末路的劣境,這時候除他應是易如反掌,如若一旦他兩腿傷好,等他掌握大權,到那時候,即使幾位發現他是詐死,除他可比現在難得多。」
  鐵奎道:「閣下這話有理,是不是我們不答應這條件,就除不了宮天鶴?」
  趙龍標搖頭說道:「我不敢這麼說,當然了,兩位若是不答應這條件,兩位統帶是不會讓兩位恣意進去內城殺害宮天鶴的,不過憑兩位的身手,要攔二位也不是易事,可是二位不知道宮天鶴藏身何處,內城地方不小,找起來……」
  鐵奎道:「一天找不著還有第二天!」
  趙龍標道:「那當然,可是兩位統帶若是在宮天鶴的住處布上幾支火槍,那可比他二位不聞不問難多了。」
  鐵奎道:「設若我二人擒下你,逼出宮天鶴的藏處呢?」
  趙龍標笑了,談淡地道:鐵爺,我們統帶待我不錯,土為知己者死,為友兩脅可以插刀,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再回去,再說,我明知道像二位這種頂尖兒的人物,是不屑為此的。」
  鐵奎道:「你是個人物,也挺會給人戴高帽子。」
  趙龍標道:「其實我不妨實告二位,兩位統帶已經在宮天鶴的住處四周布上了防衛,雖不敢說銅牆鐵壁,固若金湯,可是火槍的威力也夠瞧的,我要是不帶滿意的答覆回去,他二位是不會撤人的。」
  鐵奎道:「照這麼說,我兄弟只有答應這一條件了!」
  多倫突然開口說道:「高祿跟哈善這是什麼意思,聽口氣好像他們倆也不願讓宮天鶴活著?」
  趙龍標微一欠身道:「回格格,這您問李領班就明白了。」
  多倫一震道:「你認識我?」
  趙龍標道:「小的見過格格。」
  多倫不安地望向李玉翎。
  李玉翎雙眉微揚道:「高祿跟哈善的條件我答應!」
  趙龍標道:「那我的任務便算達成了,至於格格的事,您放心,不管怎麼說,我也是江湖上來的,事不關我,我不會多嘴的。」
  李玉翎道:「宮天鶴躲在那兒?」
  趙龍標道:「景山有座『萬福閣』……」
  李玉翎道:「宮天鶴躲在『萬福閣,裡?」
  趙龍標道:「正是,景山是大內之鎮,他自信躲在那兒安全。」
  鐵奎道:「我問一句,誘李領班進內城,高祿帶著『侍衛營』好手包圍西城,可是宮天鶴出的主意?」
  趙龍標道:「鐵爺,您料對了!」
  鐵奎道:「我能提出條件麼?」
  趙龍標道:「您請說,只要能答應的,我隨時隨地可以作主!」
  鐵奎道:「我要向你們統帶要幾具屍體。」
  趙龍標截口說道:「我明白了,行,一句話,我可以代他二位作主,那幾位也在原處,您儘管去抬……」
  鐵奎搖頭說道:「這輛馬車我還要派別的用場,再說我一個百姓提那麼多具屍體出城也不方便,我看不如這樣,為表示兩位統帶的誠意,麻煩那位給我送到這兒來,我們哥兒倆等到屍體送到,再進城上景山去找宮天鶴。」
  趙龍標一點頭道:「也行,我回去之後,馬上就命他們給鐵爺送來。」
  鐵奎道:「那就先謝謝了,最後一句話,還望閣下帶回去給兩位統帶,雙方既屬互惠,就該以誠相待,最好別施詐玩花招,要嘛最好一下把兄弟留下,我兄弟只走脫一個,這筆帳總要算的。」
  趙龍標道:「這個您放心,趙某人願以這條還不太賤的命擔保。」
  李玉翎道:「那麼閣下請回吧!我兄弟只等幾個罹難的弟兄送到,馬上就進城去。」
  趙龍標沒再多說,一抱拳,轉身大步出廟而去。
  鐵奎一嘟嘴,小禿子靈巧地跟了出去。
  多倫道:「沒想到,他們也會勾心鬥角。」
  芸姑道:「那兒都一樣,官場中尤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背地裡爭權奪利的厲害,只有利害而沒有道義,別看他們是自己人,一旦自相殘殺起來,比對外人還厲害。」
  多倫道:「高祿跟哈善,能相信麼?」
  鐵奎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防不能不防,我怕他們施的是一石兩鳥之計,借咱們之手除去宮天鶴,然後就近埋伏對付咱們,其實,倒不怕他們的人,怕的是他們的火器,那東西可真霸道……」
  芸姑道:「以宮天鶴引咱們入毅,心腹大患除了,咱們也上了當,這倒是一著很好的計,狠而且毒。」
  多倫道:「那別去,等機會再來,反正已經知道宮天鶴沒有死,他這個人是不會離開京城的。」
  李玉翎突然說道:「鐵大哥,待會兒他們把老三幾個送來之後,車有兩輛,你護著芸姑跟雁霜,帶著小禿子先走。」
  鐵奎道:「你一個人進去?」
  李玉翎道:「不錯,總不能全待在這兒等他們包抄去。」
  鐵奎道:「話是正理,主意也不錯,只是不行,要去,咱們倆一塊兒去。」
  李玉翎道:「鐵大哥,要知道你幫不了我的忙,而且很可能成為我一個累贅。」
  鐵奎道:「你怎麼說我都不在乎,我是去定了,非去不可。」
  人影一閃,小禿子進來了,道:「上那兒去,我也去。」
  鐵奎道:「偷東西去。」
  「好啊!」小禿子叫道:「那是我的本行,我最拿手,上那兒偷,偷什麼?」
  芸姑寒著臉道:「別胡扯了,人呢?」
  小禿子道:「走了,真走了,我跟了他老遠,沒錯,只他一個人。」
  鐵奎道:「看來高祿跟哈善倒挺有誠意的。」
  芸姑道:「當然有,等著你上鉤呢!還能沒誠意麼?」
  多倫道:「明知道為什麼還要去?」
  李玉翎道:「雁霜,這險是值得冒的。」
  鐵奎道:「玉翎說的不錯,宮天鶴是師門叛徒中一個巨孽,對整個武林來說,他是個梟雄,留不得。」
  多倫道:「可是您的傷這麼重,他一個人……」
  鐵奎道:「誰說他一個人去了?」
  李玉翎目光一凝,望著鐵奎道:「大哥真要去?」
  鐵奎道:「這還假得了麼?」
  李玉翎道:「你帶著傷連番折騰,元氣未復怎麼能跟我一塊去?要去也可以,等我助你運運功恢復元氣再說。」
  鐵奎道:「那好辦,來吧!」
  猛地上一坐,盤膝閉上了眼。
  李玉翎走過去一指點出,鐵奎倏覺指風所點的部位不對,兩眼猛一睜,就要說話,可是已經遲了,李玉翎一指點實,他眼前一黑便躺在草堆上。
  芸姑道:「玉翎,你這是……」
  李玉翎道:「我不能讓他跟我一起去,不這樣沒法子攔他,他要是好好兒的,我也不會攔他,待會他醒來後,讓小禿子駕車,另一頭拴在後頭,等出了二十里再解開他的穴道。」
  只聽一陣轆轆車聲跟得得蹄聲傳了過來。
  小禿子道:「別是他們來了?」
  閃身撲了出去,隨聽他在廟外叫道:「二叔,沒錯,他們來了!」
  李玉翎舉步行了出去。
  出廟一看,只見一個黑衣漢子趕著一輛單套馬車疾馳而來,那趕車漢子一看就知道是「侍衛營」的人。
  李玉翎道:「小禿子,提防車裡藏著活人,進廟去。」
  小禿子還真聽話,轉身進了廟。
  那輛單套馬車疾馳而至,廟門口停穩,那黑衣漢子跳下車轅一抱拳道:「李領班,趙龍標趙爺命我送人來……」
  李玉翎走到車旁掀開車蓬一看,唇邊閃過一絲抽搐,隨即放下車蓬道:「謝謝您了,還得麻煩您先回去。」
  那黑衣漢子道:「不要緊,趙爺本是這麼交待的,李領班要是沒別的事,我回去了!」
  李玉翎道:「你請吧,見了趙爺請告訴他一聲,我馬上進城去。」
  那黑衣漢子答應一聲,抱拳一禮,轉身而去。
  李玉翎喊道:「小禿子。」
  小禿子一陣風般到了跟前。
  李玉翎道:「把樹林裡那輛車趕出來。」
  小禿子應聲如飛而去。
  小禿子去趕車了,廟裡走出芸姑跟多倫,她兩個架著鐵奎。
  小禿子趕來了馬車,芸姑跟多倫把鐵奎扶上了車,然後芸姑又轉身進廟把宮無雙抱了出來。
  李玉翎心中一慘,把臉轉向一旁。
  一切都妥當了,小禿子把拉屍的那輛車拴在坐了人的這輛車後,隨即跳上了車轅,道:「兩位姑娘請上車吧!」
  芸姑望著李玉翎道:「讓雁霜先走,我跟你去。」
  李玉翎道:「你?」
  芸姑雙眉一聳道:「不行麼,我可不比你差多少?」
  李玉翎搖頭道:「芸姑,這不是你的事。」
  芸姑睜大美目道:「那你說是誰的事?」
  李玉翎道:「我的事,你跟雁霜等著做少奶奶吧!」
  芸姑一怔,紅了臉,旋即低下了頭,當她要抬起時,李玉翎一指點在她「睡甜穴」上,她應指而倒,李玉翎扶著她,把她扶上馬車,道:「小禿子,不過二十里不許解穴,聽見了麼?」
  小禿子忙道:「二叔,我知道。」
  李玉翎轉過身來道:「雁霜,你也上車吧!」
  多倫流了淚,道:「玉翎,你……」
  李玉翎伸手扶了扶香肩,道:「放心,雁霜,我不會出什麼差錯的,上車吧!」
  連扶帶拉的把多倫扶上了車。
  多倫車裡探出螓首,滿臉是淚,道:「玉翎,我幫不了你的忙,你可千萬小心。」
  李玉翎一邊點頭,一邊示意小禿子趕車。
  小禿子一聲強笑道:「二叔,您可快來,別讓大夥兒為您牽腸掛肚。」
  揮起一鞭,趕著馬車馳去。
  李玉翎的神色,跟著那如飛馳去的馬車,漸漸的陰沉,陰沉,就好像他的歡樂被馬車帶走了,越帶越遠的離開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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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天黑了,夜空如雲,碎星閃爍。
  今夜月升的較遲,在月亮還沒有升上來之前,大地上就跟潑了墨一般,黑漆漆的。
  「景山」黑黝黝的一堆,座落在夜空裡,靜悄悄的,聽不到一點聲音,就連蟲走蟻鬧之聲都聽不見。
  「景山」在「神武門」北,距宮城不過百步之遙,又稱煤山,因崇禎皇帝吊死在煤山而家喻戶曉。
  後山上廣植樹木,殿台閣榭,無一不備。
  山上之正門,叫「北上門」,門內有倚望閣之勝。
  山後之東,叫「山左裡門」,西叫「山右裡門」,中南向著,是「壽皇殿」、「觀德閣」、「倚望閣」跟「萬福閣」,地處左右裡門之間,廣九間。
  如今,在這黝黑的「景山」之上,只有「萬福閣」透著一點燈光,燈光不算明亮,由於這一帶樓閣廣九間,四周又遍植樹木,燈光也不虞外洩。
  在那「萬福閣」裡,有一個黑袍老者,兩腿裹著布,脅下一雙枴杖,正在燈下練習走路,一步一步的,走得很慢,看上去相當艱難。
  他每走一步便皺一下眉頭,看樣子兩條腿很痛。
  一雙枴杖落地有聲,卜卜地直響。
  走著走著,另一個小小的聲音起自「萬福閣」外,跟他這枴杖落地聲相吻合,他每走一步,閣外那聲音也是小小兩響。
  起先,閣外這卜卜聲音為枴杖柱地聲所遮,黑袍老者一直沒注意,可是走沒幾步之後,他聽見了,馬上停了步,凝神傾聽。
  就在他聽的時候,那閣外卜卜之聲也停止了,靜悄悄的,什麼也聽不見,就跟他枴杖柱地的回音一樣,不走,那閣外之聲也隨之寂然。
  他聽了一陣,旋即神色微鬆,搖頭笑了,笑得有點淒涼,也有點悲慘:「人到困時,便連自己走路聲聽來都有草木皆兵之感,得意多少年,以往何嘗如此,看來人不能有困時,否則不如早死了好。」
  「好」字方落,閣外突然傳進一個冰冷話聲:「不錯,你算是看破了看透了!」
  黑袍老者突然一驚,衝口喝問道:「什麼人?」
  閣外那冰冷話聲道:「老爺嶺上的同門。」
  黑衣老者機伶一顫,臉色大變,他想熄燈,由於停身處距燈太遠,他無法如願,匆忙間揚手將一把枴杖擲出,電一般的射向桌上孤燈。
  就在這時候,一陣勁風從門縫裡吹進,正迎著那把直奔桌上孤燈的枴杖,「叭」地一聲,枴杖中斷倏飛,落在數尺以外。
  黑袍老者機伶再顫,失聲說道:「小接引?」
  「不錯!」閣外那冰冷的話聲說道:「你畢竟還認得師門神功。」
  黑袍老者趁閣外那人說話分神,揚左手便要擲左拐。
  閣外冰冷的話聲適時又道:「沒用的宮天鶴,就是你把燈熄了;我也看得見你,何況你不能再擲左拐……」
  黑袍老者身軀搖晃,連忙以拐柱地,穩往身軀。
  那兩扇門的門閂,「叭」地一聲斷了,兩扇門跟著開了,李玉翎緩步走進來。
  宮天鶴倒抽一口冷氣,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李玉翎道:「宮天鶴,你已經無路可退了!」
  神情一鬆,倏然而笑道:「不錯,我已經無路可退了,索性站挺點吧……」頓了頓,接問道:「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李玉翎冷冷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是高祿跟哈善告訴我的。」
  宮天鶴笑道:「我沒料錯,果然是他們倆告訴你的,他們倆竟出賣了我,這倒是我始料未及了,孰可忍,孰不可忍,這筆帳我要好好跟他們算算。」
  李玉翎道:「你還有機會麼?」
  宮天鶴道:「我這個人向來是不死心的,除非我嚥下最後一口氣,要不然我絕不相信我會死。」
  李玉翎道:「這回我不容許你再施詐了。」
  宮天鶴哈哈笑道:「我那一著不錯吧!把一柄斷刀往前襟一夾,看起來就跟真沒胸及柄一樣,按理我應該先殺嚴玉華再自絕的,可是我沒有,我怕我殺了嚴玉華招你悲痛憤恨補我一下,那樣我就死定了,果然我沒殺嚴玉華,你也沒補我一下,而且還攔住了高祿,你不該不讓高祿砍我一刀的。」
  李玉翎道:「你錯了,我慶幸沒讓高祿砍你一刀。」
  宮天鶴哦地一聲道:「那是為什麼?」
  李玉翎道:「我要讓高祿砍你那一刀,今夜我就沒辦法手刃你了。」
  宮天鶴先是一怔,繼而哈哈笑道:「說得是,說得是,要是讓高祿砍我那一刀,我早就死了……」
  目光一凝,接道:「九師弟……」
  李玉翎道:「你不配!」
  宮天鶴道:「好吧!我不配,那麼我叫你一聲李玉翎,李玉翎,你一定要殺我麼?」
  李玉翎道:「師令不敢違,師恩不能辜負。」
  宮天鶴道:「今夜你非殺我不可?」
  李玉翎道:「那是當然,不然我早就走了!」
  宮天鶴道:「為什麼,怕我一旦傷勢痊癒,奪得大權,到那時再殺我就不容易了?」
  李玉翎道:「可以這麼說。」
  宮天鶴笑道:「你這個心跟高祿、哈善兩個,倒是不謀而合,好吧!既然今夜我是死定了,我就不必囉嗦什麼了,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嚴玉華死了麼?」
  李玉翎雙眉一揚道:「你問這是什麼意思?」
  宮天鶴笑笑說道:「你帶走了嚴玉華之後,一定會急不可待地解她的穴道,那知穴道不解還好,穴道一解,嚴玉華立即就口噴鮮血,香消玉殞了,是不是?」
  李玉翎兩目之中射出威稜,道:「這麼說,是你……」
  宮天鶴笑道:「傻子,我是個什麼人,我得不到的豈容落人別人懷抱?沒殺她,那是借她解我一次危厄,我絕不會讓她逃出我手中。」
  李玉翎機伶暴顫,目射威稜:「宮天鶴,這是真的?」
  宮天鶴笑笑道:「這還假得了麼?還是因為今夜你一定要置我於死地,要不然我是不會說的,我既然要死了,總該讓你明白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下輩子要再碰上,你最好別再動我的禁臠。」
  李玉翎神色怕人,道:「宮天鶴,我希望你有十條命。」
  宮天鶴笑道:「可惜我只有一條,只能死一次,其實,我現在是兩腿帶傷,行動不便,否則鹿死誰手還很難說呢!」
  李玉翎道:「那是你惡貫滿盈,報應當頭。」
  宮天鶴道:「惡貫滿盈也好,報應當頭也好,反正總是一個死,好死是死,壞死也是死,隨你怎麼說吧!」
  李玉翎吸了一口氣道:「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
  宮天鶴道:「你要動手了?」
  李玉翎一點頭道:「不錯!」
  宮天鶴道:「不能容我再說幾句麼?」
  李玉翎道:「難道你還有什麼遺言不成?」
  宮天鶴道:「那倒不是,我一無子嗣,二無親朋,還要留什麼遺言,又留遺言給誰?我只是告訴你,李玉翎,我死並不寂寞,雖然你是來殺我的,可是這『萬福閣』中將要埋屍兩具……」
  李玉翎道:「你打算背水一戰,殊死一拼?」
  宮天鶴道:「我確有此心,但卻無能為力,我要有此力,這『萬福閣』中的埋屍就不止兩具了,你可知道高祿跟哈善為什麼要假你的手殺我麼?」
  李玉翎道:「你死在我之手,跟他們無干。」
  宮天鶴道:「這固然是一個原因,但主要的原因並不在這兒,你可願意知道那主要原因在那兒麼?」
  李玉翎道:「我知道,用不著你說。」
  宮天鶴似是不信,訝然道:「你知道麼?」
  李玉翎道:「不錯,我知道。」
  宮天鶴道:「能說說看麼?」
  李玉翎道:「你不信?」
  宮天鶴搖頭說道:「那倒不是,我只怕你弄錯了……」
  李玉翎冷笑道:「我要是弄錯,那不正遂你的心,合你的意麼?」
  宮天鶴道:「話說得是不錯,可是在臨死之前我得拖上幾個墊背的,我已經不能殺他們兩個了,但是我又不願放過他們,任他們活在人世逍遙,所以我只希望借你之手殺了他們倆。」
  李玉翎道:「原來你有這麼一個打算,好吧!讓我告訴你,高祿跟哈善一計未成,又告二計,這一著叫一石兩鳥……」
  宮天鶴一呆道:「你真的知道?」
  李玉翎道:「我還不算太糊塗。」
  宮天鶴道:「你既然知道你還來?要知道那火槍的威力不是血肉之軀可以抵擋的,只你進了這『萬福閣』,你就必死無疑。」
  李玉翎點頭道:「我知道這一趟相當險惡,能活著下『景山』的機會只有十比一,可是你我不能不除,只要達成恩師所交付的使命,我認為冒這個險值得……」
  宮天鶴道:「要知道,你這一趟不只是冒險,簡直是送死。」
  李玉翎道:「眼前這京畿一帶,只剩我一個,其餘的人都撤走了,我不惜死,只能達成恩師交付的使命,雖死也值。」
  宮天鶴睜大了眼道:「我沒想到你竟……」
  忽然一歎,接道:「從這些話裡,也可以看出你殺我的決心,你有這個膽,有這份豪氣,為達成使命,上報恩師不惜殺身,同門師兄弟九人,應該以你為最,死在你這個人手裡,雖死何憾……」
  李玉翎道:「你應該往東面兩拜……」
  宮天鶴道:「我應該往東面兩拜?為什麼?」
  李玉翎道:「先皇帝自絕在『景山』東麓殉國,這頭一拜……」
  宮天鶴哦地一聲叫道:「我明白了,只是我不能作這一拜。」
  李玉翎道:「那麼,第二拜你總該……」
  宮天鶴道:「這第二拜是……」
  李玉翎道:「恩師花五年心血造就你……」
  宮天鶴笑道:「這第二拜我也不能拜,我已經不是老爺嶺門下了,不必拜,也無顏拜,我要是你的大師兄,你也就不必殺我了,是不是?」
  李玉翎微一點頭道:「說得有理,那麼準備吧!我給你個放手一拼的機會。」他緩緩拔出了長劍。
  宮天鶴搖頭笑道:「我現在跟個殘廢人沒有什麼兩樣,還談什麼放手一拼,算了我放棄了,你動手吧!」
  李玉翎道:「這是你自願放棄的,怪不得我。」
  長劍平舉,緩步逼了過去。
  宮天鶴站立處本離李玉翎沒多遠,李玉翎不過邁了五步便逼到宮天鶴身前。
  宮天鶴突然說道:「李玉翎,你會殺一個不還手,而且帶著傷的人麼?」
  李玉翎道:「我本不願意在這時候殺你,可是我不能不殺你。」
  宮天鶴道:「不能給我個自新的機會麼?」
  李玉翎道:「你要有自新之心,你就不會把我和盤托給高祿他們,也不會獻計把我誘進內城,殘殺我那些熱血的好兄弟了。」
  宮天鶴倏然一笑道:「看來不能有一次謊詐……」
  話聲突然顫抖,道:「好吧!李玉翎,希望你能留給我一個全屍。」
  跟著闔上了兩眼。
  李玉翎長劍平舉,緩緩遞出,道:「以你的所作所為,雖碎屍萬段,挫骨傷灰也不為過,還求什麼全屍?」
  宮天鶴沒睜眼,臉色卻突一變,道:「李玉翎,你太狠了,反正都是死,你何不留我個全屍。」
  李玉翎道:「我只遞一劍,絕不遞第二劍就是,想想慘死的嚴玉華跟多少忠義之士,你應該知足了。」
  宮天鶴唇邊浮起一絲笑意道:「說的也是。」
  說話間,李玉翎手中長劍劍尖已遞進宮天鶴咽喉。
  宮大鶴突然睜開眼,道:「李玉翎,你可能把劍收回幾寸,聽我說一句話。」
  李王翎道:「你說吧!」當即把劍往回一收。
  就在他掌中長劍往後一退的當兒,宮天鶴突然瞑目大喝,舉起那僅剩的一根枴杖,猛然點出,直戮李玉翎心窩。
  李玉翎雙眉一揚道:「宮天鶴,我早就防著你了!」
  身形微退半步,長劍猛然遞出。
  宮天鶴獰笑一聲,身軀往前一傾,化戮為掃,枴杖攔腰橫掃,力道千鈞,快捷無倫。
  李玉翎之所以往後微退半步,就是為怕宮天鶴點中,可是他沒想到他掌中長劍往前猛遞的情形下,宮天鶴會來個身軀前傾。
  他想躲,可是在時間上已經不容他躲,只聽「噗」,「砰」兩聲,李玉翎一個身軀踉蹌左衝,噴了一口鮮血,坐在地上。
  再看宮天鶴,他咽喉上一個血洞直通後腦,血往外噴,人挺立不動,兩眼似睜得老大,臉色猙獰可怕。
  李玉翎一咬牙關,以劍撐地緩緩站起,可是剛站一半卻身軀一晃,砰然又坐了下去,他點了點頭道:「宮天鶴,我明白你的用心,能同歸於盡則同歸於盡,不能同歸於盡,則傷得我重一點,不讓我逃出高祿跟哈善之手去……」
  宮天鶴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兩眼一閉,砰然倒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萬福閣」外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話聲道:「李玉翎,宮天鶴已經死了,是不?」
  李玉翎雙眉揚起,猛揮一劍,劍氣所及,桌上孤燈倏然而滅。
  只聽那冰冷的話聲又說道:「沒有別的,李玉翎,你的命就跟那盞燈一樣,馬上就要熄滅了。」
  李玉翎咬緊了牙關,支撐著站起來,站穩了身形之後,他勉強提氣說道:「是高祿麼?」
  外面那冰冷的話聲道:「不錯,是本統帶。」
  李玉翎道:「哈善也來了麼?」
  只聽哈善的聲音在「萬福閣」外響起:「當然來了,我怎麼能不來?」
  李玉翎道:「你兩個言而無信。」
  高祿道:「誰說的?我只說不聞不問,讓你進來殺宮天鶴,可沒說宮天鶴死了之後還放了你。」
  李玉翎道:「這麼說我上當了?」
  哈善道:「恐怕你早已料到。」
  李玉翎道:「畢竟你有心智。」
  哈善道:「既然你早就料到了,那就不能說什麼上當,說言而無情了,足見你是自願的,既然是自願的何能怪誰?」
  李玉翎道:「我不能怪誰,因為你們不能容我,就跟不能容宮天鶴一樣……」
  哈善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行了,姑不論你是不是叛逆,景山之上殺人,要是讓你下了景山,我兩個的腦袋就沒了。」
  李玉翎道:「你們確信宮天鶴已死了麼?」
  高祿道:「那當然,你跟宮天鶴人影映窗,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兩個只鬥了一招,你先倒下,宮天鶴也倒了下去,你還能說話,宮天鶴寂然無聲,我敢說宮天鶴是死了,而你也受了傷,傷的恐怕還不輕,要不然你不會先倒下去,更不會剛站起又倒下去。」
  李玉翎只聽得心神震顫。
  只聽哈善的話聲跟著響起:「其實,就是宮天鶴還沒有死也不要緊,我們倆一舉殺了兩個,不也一樣麼?」
  李玉翎道:「你們自信殺得了我麼?」
  哈善道:「一個帶著重傷的人還能有什麼大勁兒,施展什麼身手,這不正是跟你對付宮天鶴一樣麼?」
  李玉翎咬了咬牙道:「好吧!那麼你們倆就派人進來吧!」
  高祿道:「不必派人進來,只消放把火,或者轟上幾槍,你就是死路一條。」
  李玉翎道:「這個我很放心,景山之上放火動槍,諒你們還沒那個膽。」
  一點不錯,別說是一個「侍衛營」統帶高祿,就是來一個和碩親王,他也不敢在景山之上放火。
  高祿道:「你看看我敢不敢?」
  李玉翎道:「敢你儘管放就是,高處不勝寒,我正想有點火取取暖。」
  高祿哼了一聲,沒聽他再說話,也沒有什麼動靜,顯然,他只是說說而已。
  半晌之後,才聽哈善話聲響起:「李玉翎,咱們都明白,我們倆要是不派人進去,是沒有辦法拿著你的。」
  李玉翎道:「這才是明白人。」
  哈善道:「可是我倆不打算派人進去。」
  李玉翎道:「那你就沒辦法拿我……」
  哈善道:「你錯了,到頭來你仍然會落在我們兩個的手中,我們兩個只消帶著火槍手圍住這『萬福閣』,一天、二天、三天這麼耗下去,你身受重傷,又沒吃沒喝,想想看,是誰倒霉。」
  李玉翎心頭一震,他知道自己傷的不輕,要不趕快治療,恐怕難挨一個對時。
  他道:「你兩個真打算這麼做麼?」
  哈善道:「當然了,這是上策,是不,不發一兵不卒,兵不刃血就能讓你乖乖就擒,何樂而不為?」
  李玉翎道:「好吧!那也只有由你們倆了,咱們耗吧!我跟宮天鶴一樣,不到黃河心不死。」
  哈善道:「行,我們倆跟你耗定了。」
  話聲落後,沒聽他們再說話。李玉翎知道,這回不是說說而已,高祿、哈善當真是跟他耗定了。
  同時也明白,只這麼耗下去,對他是大不利。
  他更知道,就是不耗,恐怕他也是死路一條,好人都逃不過火槍一轟,更何況自己已受了這麼重的傷。
  鐵奎他們都已遠在百里之外,如今別再指望人來救他了。
  其實,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著的,既然早就料到會有這一著,還硬往景山上闖,那是因為他認為只要殺了宮天鶴,便是死也值得,既然如此還擔什麼心?
  有此一念,心中不由也就泰然了。
  他閉上眼靜靜地歇著。
  傷處痛得厲害,右肋一帶跟火燒一般。
  那痛一絲一絲地往裡滲,就跟活的東西,會往裡鑽一樣。
  他知道傷勢在逐漸惡化。
  要任它這樣惡化下去,別說是一個對時,就是半天恐怕都挨不過,不到明天正午就非躺下不可。
  他抬手閉住了兩處穴道。
  痛是好了點兒,可是由於血脈不能流動,右半身麻木,已經難提劍了。
  望望眼前橫臥地上的宮天鶴,再想想自己。
  宮天鶴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自己呢?不也走了一半了麼?
  宮天鶴在武學上苦練,在名利上鑽營幾十年,到頭來是這麼個下場。
  自己呢?不也是即將面臨這一下場麼?
  剎那間,他又想起了芸姑、多倫,還有可憐的嚴玉華,拿這三個比一比,他覺得自己跟嚴玉華比較有緣。
  不是麼?他現在不是離芸姑跟多倫越來越遠,離嚴玉華越來越近麼?
  他是不怕死,可是他不諱言有點捨不得。
  想到這兒,他唇邊浮起一絲淒凜苦笑。
  突然,哈善的聲音打斷他的思潮:「李玉翎,你還活著麼?」
  他強提一口氣道:「你放心,我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哈善道:「你在幹什麼?」
  李玉翎道:「靜坐想過去。」
  哈善道:「過去的已成過去,有什麼好想的。」
  李玉翎道:「再不想就沒有機會了!」
  哈善道:「過去的值得留戀,是不?」
  李玉翎道:「我並不諱言……」
  哈善道:「那何不出來就擒,你立過功,也許可以贖些罪。」
  李玉翎道:「我並不是很留戀過去的人。」
  哈善道:「李玉翎,縷蟻尚且偷生,要知道,只能不死,就還能回憶過去,見著自己想見的人,可是……」
  「哈善!」李玉翎道:「我比你清楚,反正你們拿我是死活不論,你為什麼那麼關心我的死活?」
  哈善道:「我是為你著想……」
  李玉翎道:「恐怕是拿個活的,功勞可大一點吧!」
  哈善道:「你錯了,對我來說,你死活都是一樣。」
  李玉翎道:「那你就不必再說什麼了。」
  哈善道:「好吧!我聽你的。」
  又是一片寂靜。
  這「萬福閣」裡更靜,李玉翎只覺得這座「萬福閣」像死了,沒有一點聲息。
  他緩緩閉上了眼,就在這時候,一絲異響傳進了李玉翎耳中,他聽得出,那是極其輕捷的步履聲,來自那扇門。
  也就是說有人進了那扇門,要進「萬福閣」。
  李玉翎暗暗一聲冷笑,立即劍交左手,單臂凝力。
  他看見一條人影如同鬼魅般滑進了門,他也舉起了長劍。
  突然,那人影開了口,聲音極其輕微:「李爺,可別動手,是我。」
  李玉翎聽得一怔:「是你?你進來幹什麼,你比別人膽大?」
  那人影道:「李爺誤會了,曾記得我說過這句話,我願以性命擔保高、哈兩位統帶不會施詐?」
  李玉翎道:「不錯,你說過,怎麼樣?」
  那人影道:「江湖上輕死重一諾,我來履行自己的諾言。」
  李玉翎道:「你來讓我殺你?」
  那人影道:「不,我來救你出去。」
  李玉翎道:「你有辦法救我出去?」
  那人影道:「只有一個辦法,你跟我換換衣裳。」
  李玉翎心頭一震道:「不行,這事我不能幹。」
  那人影道:「李爺,要知道,眼下您只有死路一條,您還有大作為,為什麼要把這有用之身留在這?值得麼?」
  李玉翎道:「固然不值,我不能……」
  那人影道:「李爺,您我有多少工夫,您要不答應,為履行我的諾言我只好死在這兒……」
  李玉翎道:「我總不能讓你替死!」
  那人影道:「我並不一定會死,是不,我是個好人,而您受了這麼重的傷,您沒有機會,或許我能闖得出去。」
  李玉翎道:「那只是或許……」
  那人影道:「您要是不答應,我連個機會或許都沒有。」
  李玉翎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人影道:「一方面為履行我的諾言,另一方面,我畢竟是個漢人。」
  李玉翎道:「您讓人敬佩,可是……」
  那人影道:「李爺大局為重,我這麼做值得,難道您為一時小不忍,而置大局不顧麼?」
  李玉翎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那人影把衣裳脫下來丟了過去,道:「李爺,我不過去,請把您的衣裳丟給我吧!」
  顯然,他是怕李玉翎不相信他。
  李玉翎暗一咬牙道:「閣下,我感激……」
  「你別感激了。」那人影道:「只要您把我當成朋友,我就感激了!」
  李玉翎道:「閣下是位烈士。」
  「謝謝李爺。」那人影道:「您快脫衣服吧!遲恐有變。」
  李玉翎將心一橫,脫下自己的衣裳遞過去。
  那人影穿好了李玉翎的衣裳,道:「李爺,你要看準機會,把握機會!」轉身行了出去。
  李玉翎顫聲說道:「閣下,李玉翎有生之年……」
  外面響起了一聲震天霹靂大喝。
  外頭,一條人影衝出了「萬福閣」,凌空橫渡,直往山下撲去。
  哈善驚叫:「李玉翎,放槍,快……」
  火槍震響,滿天鐵砂,那人一頭往山下栽去。
  「追!」一聲追,高祿、哈善帶著人就往山下追去。
  很快地,追到了,那人靜靜地趟在山坡下,臉上帶著笑意,混身上下,沒一處不焦。
  哈善猛然一怔。
  高祿跟著大叫:「趙龍標……」
  官道上,一黑衣人影神情樵淬,臉色蒼白,頻頻回顧「北京城」,他,掛著淚兩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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