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萬劫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梁羽生]牧野流星[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1
發表於 2010-6-16 13:57: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回 忍見佳人落魔享 勇將寶劍斗強粱(1)

  海蘭察也是甚感驚奇,低聲問陽繼孟道:「這婆娘是誰,你知道嗎?」陽繼孟道:「好像是毒手觀音。」海蘭察吃了一驚,說道:「哦,原來這婆娘就是江湖上號稱第一使毒高手的毒手觀音嗎,我早已想到是她了。不過,你可別先向她說明我的身份。」

  陽繼孟道:「我理會得。」說話之間,腳步聲又已近了許多,金碧漪的呼喊卻停止了。也不知是否給她點了啞穴。

  陽繼孟提高聲音叫道:「是辛七娘嗎?」那老婦人應道:「不錯,你是誰?」陽繼孟道:「我是孟神通的第三代弟子陽繼孟,十年前曾和你老人家見過一次面的。」

  那老婦人道:「哦,原來你也是應洞冥子之約來的嗎?和你一起的人是誰?」

  陽繼孟道:「是一位朋友,喂,你捉的小妮子是誰?」

  那老婦人縱聲笑道:「說出來包你要吃一驚!這臭丫頭的父親是當今號稱天下第一劍客的金逐流!」

  陽繼孟果然大吃一驚,說道:「辛七娘,你真是大膽,怎的把金逐流的女兒捉來了?」

  那老婦人冷冷笑道:「小陽,你害怕就趕快下山,免得牽累了你。」陽繼孟道:「你都已經把她捉來了,我還害怕什麼?好,聽說金逐流的女兒美艷如花,我倒要看看她是否真的長得那麼好看。」

  陽繼孟一面說話,一面跑上前去迎接,此時那個婦人正好跑到孟華藏身之處,明亮的月光下孟華看得分明,金碧漪被她挾在脅下動彈不得。

  辛七娘尚未知道危機瞬息,笑道:「小陽,你可不能見色便起邪心,金逐流的女兒我是要把她拿作人質,你可不能動她。哎喲,哎喲,豈有此理?陽繼孟,你怎麼競敢暗算老娘?」

  陽繼孟大驚道:「我沒有暗算你呀,一定是有對頭在這裡埋伏,趕快把那人搜出來!」

  不用他搜,那個人已是跑了出來,向辛七娘撲過去了。原來孟華是重施故技,以彈指神通的功夫,飛出三顆小小的石子,其中一顆正中辛七娘膝蓋的環跳穴。

  不料辛七娘的本領卻非吉鴻可比,穴道給石子打中居然沒有跌倒。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寒光一閃,孟華明晃晃的劍尖已是指到了辛七娘的面門!

  辛七娘不知來者何人,在這間不容髮之際,不容她多作考慮,只得把金碧漪拋擲出去,喝道:「陽繼孟,給我看管這丫頭!」騰出手來,對付奇襲。

  劍光如電,人影翻騰,只聽得「嗤」的一聲,辛七娘的衣袖已給孟華的劍鋒削去一幅,但與此同時,在她的袖管之中,也飛出一團煙霧。

  幸虧孟華剛剛從海蘭察和陽繼孟的談話之中,知道這老婦人是個使毒高手,一施奇襲之時,便即有了準備,右手長劍刺出去,左手的劈空掌跟著便來,同時閉了呼吸。

  辛七娘灑出的是一團毒粉,吸進毒粉,立即便要昏迷,沾上毒粉,也會皮肉潰爛。不料這一團毒粉,卻給孟華強勁的掌風全都掃蕩乾淨。

  孟華這一奇襲是冒著很大的危險的,不過他料想辛七娘既要把金碧漪挾為人質,而且她又有幫手在旁,在她來說,乃是有恃無恐,必然捨不得把金碧漪弄死,孟華也自信他的快劍能夠攻她一個措手不及的。

  哪知他只料中了一半,他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傷敵救人,果然逼得辛七娘放開了金碧漪,但他這快如閃電的一擊,卻也還不能如願,只是削去辛七娘的一幅衣袖。

  孟華看見金碧漪給這毒婦擲出去,此時正在順著斜坡之勢,骨碌碌的滾下去了,也不知她是傷是死,心裡焉得不驚出,哪裡還有工夫和這毒婦糾纏?

  「漪妹,你別慌,我來救你!你聽得見我嗎?我是你的華哥呀!」孟華一面高叫,一面向著金碧漪跑去。他必須在金碧漪未曾滾下懸崖之前,把她抓回來!

  可是他不願和辛七娘糾纏,辛七娘卻來和他糾纏了。辛七娘把手一揚,也不知打的是誰。」暗器,發出叮叮噹噹的一片金屬響聲,暗器未曾來到,腥風已然撲鼻。

  好小子,你要救這丫頭,那是做夢!」辛七娘發出暗器,跟著追來。

  孟華冷笑道:「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本領!」冷笑聲中,暗器已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孟華不慌不忙,長劍揮了一道圓弧,只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灑下了滿空的金屬破片。原來辛七娘發出的暗器,是她十隻指頭上都有套著的指環,這十枚指環也都是用藥水淬煉過的毒指環。

  孟華快劍一招,便即把十枚毒指環削成片片、饒是辛七娘見多識廣,也未曾見過這樣厲害的劍法,不覺給他嚇得呆了一呆。孟華給她的暗器一阻,卻也給她追上了。

  孟華喝道:「你再追來,我先斃了你!」

  辛七娘冷笑道:「你縱然能夠把她搶走,得不到我的解藥,也休想救得了她!」孟華霍然一省:「不錯,漪妹本領不差,給她挾制得動彈不得,這毒婦當然是在她身上下了毒了。」倏地回身,反向辛七娘撲去。

  辛七娘喝道:「好小子,來找死吧!」手中已是多了一個竹筒,一按機刮,竹筒裡噴出一股毒液。孟華焉能讓毒液噴著,但也只能倒縱避開了。那股毒液灑在他的身邊,腥臭的氣味令得他幾乎有窒息之感。

  孟華大怒,脫下外衣,揮舞成風,喝道:「大不了中你的毒,不給解藥,你也休想活命!」正要和辛七娘硬拚,忽地一股寒朝卷地而來,原來是陽繼孟趕到來幫辛七娘。「我道是誰,原來是丹丘生那個小徒弟。哼,你這小輩也敢猖狂。」陽繼孟冷笑喝道。

  陽繼孟的修羅陰煞功比起四年前在石林之時又已進了一重,但孟華的內功更是今非昔比,陽繼孟的修羅陰煞功想要傷他是決計不能的了。不過,在他全力發揮之下,孟華也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孟華冷笑道:「我正要找你算帳!」劍光電轉,似左似右,飄忽之極,辛、陽二人都覺得那明晃晃的劍尖似的是朝著自己的要害刺來。辛七娘驚弓之鳥,嚇得連忙倒縱出去。她怕誤傷了陽繼孟,喂毒暗器不敢輕發。

  眨眼之間,陽繼孟已是接連遭遇了幾次險招,又驚又妒,心裡想道:「這小子一定是得到了張丹楓在石林留下的劍法了。我的修羅陰煞功也克不住,只怕是難以討得便宜了。」想叫海蘭察上來幫忙,又怕太失面子。只好把修羅陰煞功全力發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孟華自恃可以勝他,但也不是二招兩式所能了結,何況還有一個辛七娘在旁,稍一不慎,可能還有中毒的危險。他記掛金碧漪的安危、心裡想道:「解藥一時難取,先救了漪妹再說!」於是唰唰唰連環三劍,殺得田繼孟手忙腳亂,立即便從缺口衝出。辛、陽二人驚魂未走,哪敢去追?

  滾下山坡的聲音早已聽不見了,孟華的心上好像有十五個吊桶七上八落,不知金碧漪究竟是死是生,一面跑一面反覆叫道:「漪妹,你聽得見我麼?你怎樣了?」

  忽聽得有個柔弱的聲音隨風傳來:「孟大哥,當真是你麼?我在這裡,你趕快來!」聲音雖然微弱,孟華已是聽得清清楚楚,確實是金碧漪的聲音了!

  孟華大喜如狂,連忙向聲音來處飛跑而去,大聲叫道:「漪妹,你沒事麼?」金碧漪的聲音,隨風飄來:「沒事,只是我還不能走動。」孟華如今已經算得是武學的大行家,一聽金碧漪的聲音,便知她只是使不出氣力,以致聲音微弱,卻並非受了內傷。登時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

  原來辛七娘是曾點了金碧漪的穴道,但她那一擲用的卻是一股巧勁,就像把人輕輕提起又輕輕放下來似的,金碧漪不過是順著斜坡之勢滾下去而已,並沒因她這一擲而摔傷。滾了一段路程,勢道漸弱,被高逾人頭的一叢茅草一阻,下跌之勢,便停止了。

  不過她雖然沒有摔傷,身上本來就著了的毒卻是無法化解。辛七娘給她下的毒名為「酥骨散」,這藥倒無性命之憂,但中了此毒,七天之內,筋疲骨軟,就像癱瘓了的病人一般,而且倘若過了七天,未得解藥,那就要永遠變成殘廢了。要知辛七娘雖然是說天不怕地不怕,其實對金碧漪的父親,武林中公認為天下第一劍客的金逐流還頗為忌憚的,是以她只能用這個法子挾制金碧漪作為人質,不敢傷害她的性命。

  金碧漪練有上乘內功,雖被藥力所制,不能用以禦敵龍氣解穴卻還是可以做得到的。在下跌停止之後,不過半柱香時刻,她的穴道已是自行解開了。

  金碧漪受藥力所制,早在孟華意料之中,如今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沒有受傷,倒是喜出望外了。

  「漪妹,別慌,我會和你下山的。你的江師兄怎樣,你知道麼?」孟華叫道。

  原來他陡地想起一事,洞冥子請托的那個去下毒暗害吉鴻、丁兆鳴、鄧明珠、江上雲等人的「使毒高手」,料想就是這個毒婦辛七娘無疑了。他不解怎的反而是金碧漪落在她的手中,更擔心那些人不知是否已受辛七娘所害,是以還未曾見著金碧漪,便急不及待地先問她了。

  金碧漪又是歡喜,又是感動,心裡想道:「孟大哥真是好人,江師兄那樣敵視他,他卻還是對江師兄如此關心。」當下提一口氣,把聲音放大一些,說道:「江師兄並無大礙,你別擔心,慢慢我告訴你。」孟華聽她語氣,料想江上雲大概也是中了毒,但卻已逃出魔掌了,心上的另一塊石頭也放了下來。

  就在說這幾句話的時間,他又跑了一段路程,已經看到是金碧漪了。

  孟華看見了金碧漪,金碧漪也看見池了。也不知哪裡來的一股氣力,金碧漪興奮得跳了起來,叫道:「啊,孟大哥,當真是你!這、這、這不是我在做夢嗎?」此時他們的距離已是不過三五十步之遙,孟華飛快的向她跑去,她亦是情不自禁的逼兩步,張開雙臂,迎接孟華。

  孟華大喜道:「漪妹,你別過來,小心摔跤!」跟著笑道:「當然不是做夢,你瞧我不是站在你的面前?別太著急,我會背你下山的。」金碧漪聽得「摔跤」二字,這才如夢初醒,忽地叫了起來:「咦,我怎麼跑得動了?」話猶未了,只覺腳跟一軟,「咕咚」一聲,果然就摔倒地上。

  孟華道:「唉,你怎麼不聽話?別急,別急,讓我看看,你摔壞了沒有?」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十步,他正要跑過去把金碧漪拉起來,手臂也已伸出來了。正當此際,忽地只覺微風颯然,突然有人從他背後襲來。不過那人也似乎是覺得偷襲有失身份,雖是突然撲來,卻在出手之際,先自開聲,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想救這丫頭下山,那是作夢!」

  孟華一覺微風悚然,便知那人是來抓自己的琵琶骨。立即沉肩縮肘,一矮身軀,反手一掌,向那人拍去。雙掌相交,「蓬」的一聲,孟華竟然給那人的掌力震得立足不穩,斜躥三步。肩頭亦自感到有點火辣辣作痛。

  孟華不由得大吃一驚,暗自想道:「這人的功力可要比那毒婦和陽繼孟都高得很多!」回過頭來,看清楚,原來正是那個「微服上山」的御林軍統領海蘭察。

  孟化冷笑道:「堂堂統領大人,居然也會背後偷襲,使的好手段啊!」海蘭察面上一紅,說道:「我若不開聲提醒你,你自問能夠擋得了我這一掌麼?好,咱們現在就見個真章,我讓你佔個便宜,你拔劍吧!我只憑這雙肉掌對付你,看你可能逃得出我的掌心?」他為了要保持高手應有的風度,語氣倒甚平和。但其實心中則已動了殺機:「這小子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我非斃了他不可!」

  武學之道,各有所長,有人以獨門兵刃見長,有人以拳腳功夫取勝。練到一流境界,有沒有兵器都是一樣,孟華所學甚雜,不過仍是以劍法最為超卓。他當然不會和海蘭察客氣,於是唰的就拔出劍來,一招「玄鳥劃砂」,便即徑刺過去。冷笑說道:「我倒要看看是我逃不出你的掌心還是你逃不脫我的劍底!」

  海蘭察喝道:「來得好!」伸手就抓他的劍鋒。孟華的無名劍法以臨機應變見長,這招「玄烏劃砂」,看似青城一派,其實似是而非。對方越是行家,越為捉摸不準。他情知海蘭察的功力在他之上,故而一照面便把無名劍法的精髓發揮得淋漓盡致。一招「玄烏劃砂」,蘊藏了六七種不同的變化。海蘭察每一種可能的應付方法,他都預計到了。

  但想不到海蘭察的應付方法,卻是完全出乎他的估計之外!按一般武學通則而論,即使是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力,也必須避開對方的劍鋒,然後,方能乘暇抵隙,奪取對方的刀劍的。而他竟然伸手來抓劍鋒。

  孟華心裡想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手指是不是鐵鑄的!」情知他有古怪,也不理會,順勢就削過去。哪知這一下稍微托大,險些就著了海蘭察的道兒。

  一劍削出,只覺劍鋒所觸之處竟是軟綿綿的毫不受力。原來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海蘭察早已把手掌縮入袖管之中,袖子一卷一翻,裹住了孟華的劍鋒。他用的是武學中的一個「黏」字訣。「黏」字訣非是內家功夫已到爐火純青之境,不能運用自如。拳經所謂「捨己從人」,「隨曲就伸」,「不抗不頂」,「勁急則急進」,「勁緩則緩隨」,如磁吸鐵,緊黏不捨,便是這種「沾黏勁」的功夫。

  本來」沾黏勁」的功夫孟華也會使的,但他只能用這功夫化解對方拳腳的攻勢,卻沒想到可以用來對付利劍。像海蘭察運用的神妙如斯,他是自愧不如了。

  海蘭察第一招便告得手,得意之極,喝道:「撒劍!」

  他只道孟華的寶劍非給他奪去不可,正自運勁要道孟華撒劍,忽聽得孟華冷冷說道:「不見得!」陡然間銀光一閃,他的袖反而給削去了一幅,孟華的寶劍已是抽了出來。原來幸虧孟華警覺得早,一發覺對方是用沾黏之勁,想起了新近所學的波斯內功心法之中,有一種運勁的方法是可以消解沾黏勁的,立即使用出來。

  雙方交換了這招,孟華固然是不敢再有絲毫輕敵,海蘭察也是不由得暗暗吃驚了。「這小子也不知哪裡鑽出來的,內功劍法都是這樣古怪,怪不得辛七娘也吃了他的大虧,看來我是非得和他硬拚不可了!」海蘭察心想。

  他不敢再以沾黏之勁奪孟華的寶劍,當下霍地一個轉身,雙掌齊出,猛劈孟華要害。孟華身形微動,長劍一招「金針度劫」反挑上來。海蘭察似乎早已料到他這一著,搶先一步,避開劍鋒,立下手。

  海蘭察腳步不動,眼看孟華的劍尖堪堪就要刺著他的小腹之時,這才一個吞胸吸腹,身形突然挪後兩寸。他本來是水牛般粗壯的腰軀,只是吸一口氣,登時變成了好像風乾的板鴨。這手上乘內功的運用之妙,不但令得陽繼孟失聲驚呼繼之喝彩,連孟華也是料想不到。

  電光石火之間,攻守形勢立變。海蘭察的腰軀縮小兩寸手臂卻好似忽地暴長三寸,化掌為拳,一招「橫身打虎」,猛搗出去。

  兵法有云:差之毫釐,繆以千里,兵法如此,武學亦然,高手所爭,便是只爭毫釐的。眼看這一拳孟華已是無法避開,躺在地上的金碧漪也不禁發出一聲驚呼,只恨自己無力相助,唯有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哪知海蘭察的武功固然有孟華意想不到的地方,孟華的劍法也有令他始料不及之處。

  掌風劍影之間,海蘭察長臂圈回,孟華一飄一閃,劍鋒幾乎是貼著他的肋旁穿過,說時遲,那時快,兩條人影已是倏地分開。這幾下兔起鷂落、快得難以形容。連在旁定睛觀戰的陽繼孟也是看不清楚,不解海蘭察那麼神妙的一拳何以沒有擊中孟華。

  原來孟華那招「金針度劫」看似少林派的達摩劍法,但卻似是而非,就在海蘭察那一拳打出之時,他的劍勢也突然變化,竟是從海蘭察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海蘭察這一拳若然打下,孟華或許難免要給他打傷,但海蘭察只怕也要斷送一條臂膊。海蘭察怎敢和他硬拚,唯有迅速變招了。

  兩人一合即分,一分再合。海蘭察道而復上,喝道:「小子你的劍法雖然不錯,要想勝我萬萬不能。但看在你年紀輕輕,有這成就,也很不易,我倒有憐才之念,你若肯跟隨我,包保你富貴功名,一生享受不盡!」

  孟華懶得和他多說,斥道:「放屁,看劍!」只說了四個字,已是一口氣攻了六六三十六招,海蘭察大怒道:「好小子,不識好歹,叫你知道我的厲害!」兩人斗搶攻勢,一招一式,毫不放鬆,分寸之間,互爭先手。

  金碧漪聽見孟華說話,知他無恙,才敢張開眼睛。一看之下,不禁又驚又喜。喜者是孟華絲毫沒有受傷的跡象,劍掌爭雄,他也沒落下風。驚者是海蘭察的武功端的十分厲害,手腳起處,全帶勁風。她躺在數十步開外的距離,亦自感到勁風撲面。「看來孟大哥是可以抵擋得住,但要想勝得此人,恐怕也是很難的了。」金碧漪心想。

  這一戰當真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看得金碧漪和陽繼孟都是不禁驚心動魄。孟華以無名劍為主,以家傳的快刀之法為輔,不時還夾雜有幾招崆峒派和天山派的劍法。他的一柄長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打得興起,甚至臨機自創新招,轉瞬之間,鬥了一百多招,各家劍法,紛然雜陳;竟無一招雷同。陽繼孟固然看得眼花繚亂,海蘭察也是摸不清他的底細。

  但海蘭察的拳腳功夫也是怪異之極,儘管他出手迅若雷霆,疾如風雨,身法步法,卻是按著「八斗」「五步」,絲毫不亂。在武學中「八斗」是指八個方向,根據「八卦」的坎離兌震龔乾坤良八個方位而來,即四個「正方向」和四個「斜方向」;「五步」是指五個立足的位置,即前進、後道、左顧、右盼和中定。這「八斗」「五步」的進退變化,講究的本是以柔克剛,海蘭察的拳掌剛健之極,腳底施展的卻是綿密陰柔的身法步法,剛柔合用,更得相輔相成之妙。若非功夫已臻比境,萬萬不能。孟華和他鬥了一百多招,絲毫也沒佔到便宜。

  殊不知孟華固然暗暗吃驚,海蘭察竟是驚奇不已,心裡想道:「我平生自負無敵,如今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打不過,給洞冥子見到,豈不笑話?」

  辛七娘見孟華碰上敵手,金碧漪也還躺在地上,並無意外,心頭大喜,走過來道:「小陽,你這位朋友武功很不錯啊,他是誰?」

  陽繼孟也不知是不願洩漏海蘭察的身份,還是看得緊張,無暇回答。辛七娘看了一會,說道:「拳法是關外的長白山派,功力還在我三十年前所曾見過的長白山派掌門之上,看樣子他是滿洲人吧?哈,小陽,不用你告訴我,我也知道了。他是關外的第一高手,也是現今御林軍的統領海蘭察!小陽,你有這樣遮攔的大靠山,怪不得膽敢不怕金逐流扣丹丘生找你的麻煩,明知他們是要來的,你也來了。」她武功算不得第一流,見識倒是很廣。

  陽繼孟悄悄說道:「你知道無所謂,可別說出去。」

  辛七娘有點不大高興,說道:「這樣緊張幹嗎?嗯,你的海大人。雖然厲害,恐怕也未必勝得這小子呢?」提高聲音說道:「海大人,要不要我們幫忙?」

  海蘭察自視甚高,焉肯要一個和他交情不深的辛七娘幫忙,他一時無暇回答,連接化解了孟華七招攻勢之後,方始冷冷說道:「用不著!」

  其實辛七娘不過是要佔點面子,說說而已。當真出手的話,恐怕她非俱幫不了海蘭察的什麼忙,反而會幫了他的倒忙。要知辛七娘最拿手的功夫是使用喂毒暗器,論功力她遠遠不如海蘭察,論招數的奇、快、精妙,她又遠遠不及孟華。海蘭察和孟華相鬥,拳風虎虎,劍氣如虹,她哪裡插得進手去?用喂毒暗器的話,在雙方斗搶攻勢、方位迅速變換之中,很有可能她打不著孟華,反而會打著海蘭察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2
發表於 2010-6-16 13:58: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回 忍見佳人落魔享 勇將寶劍斗強粱(2)

  辛七娘討了一個沒趣,淡淡說道:「好,海大人你既然用不著我的幫忙,那我先上清虛觀去了。」說罷走過去把金碧漪抓了起來,冷笑說道:「小丫頭,你想不到還是跑不出老娘的掌心吧?」金碧漪心中悲痛之極,閉上眼睛,歎口氣道:「我以為不是夢了,哪知還是一個惡夢!」話未說完,已給辛七娘點了穴道。

  孟華又驚又急,幾乎給海蘭察一掌劈個正著,掌鋒斜削而過,肩頭火辣辣作痛。海蘭察喝道:「好小子,看你還敢……」「逞強」二字還未曾說出口來,孟華唰的一劍刺出,斜劃兩個圈圈,劍勢變幻之奇之快,大出海蘭察意料之外,只聽得聲如裂帛,海蘭察左手的衣袖又給削去一幅。

  孟華定下心神,暗自想道:「漪妹已給他們捉去,我可不能再失事了。」劇鬥中忽聞斷魂崖上傳來三下掌聲,陽繼孟道:「啊,洞冥子來了。」海蘭察全神應戰,自是不能擊掌回答。陽繼孟說道:「海大人,你當然可以贏得這個小子,不過洞冥子就要來到,請你讓我稍盡綿力,快點打發這小子,好和洞冥子說話。如何?」陽繼孟功力之深厚還在孟華之上,他的修羅陰煞功是不怕誤傷海蘭察的。

  海蘭察也怕給洞冥子見到他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都鬥不過,心裡笑話,於是淡淡說道:「也好。」

  孟華多了一個強敵,登時險象環生。斷魂崖上,隱隱傳來辛七娘和洞冥子說話的聲音。

  「啊,七娘,原來是你!這是誰家的女娃子,你把她捉回來了?」

  「這女娃子可比江上雲還更值價呢,她是金逐流的女兒,不勝於金逐流的徒弟麼?」

  洞冥子無暇問她經過,說道:「七娘,你看見陽繼孟和他的一位朋友沒有?」

  辛七娘道:「你的那位朋友是御林軍統領海蘭察對嗎?」

  洞冥子怔了一怔,說道:「啊,你已經知道了。」

  辛七娘道:「恭喜你找到這樣一位大靠山,不過,你想要他幫你的忙,你現在可得先幫他的忙了。」

  洞冥子吃了一驚,說道:「什麼?海大人、他、他……」

  辛七娘道:「你的海大人正在和陽繼孟雙戰一個姓孟的小子,看情形恐怕他們還未必打得過那個小子呢!」

  洞冥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裡想道:「姓孟的小子,莫非就是孟華?不錯,這小子的劍法聽說已得張丹楓的衣缽真傳,是很厲害,我也曾經吃過他的虧的。不過無論如何厲害,海蘭察總不致輸給他吧?」

  此時陽繼孟那三下掌聲已自崖下傳來,洞冥子再一凝神細聽,果然隱隱聽得下面似有廝殺之聲,心中驚疑不定,連忙跑下山去。

  辛七娘一來因為不高興海蘭察的傲岸,二來因為她自己敗給孟華,是以故意誇大其辭,貶低海蘭察,抬高孟華。其實單打獨鬥,孟華和海蘭察是各有所長,誰也勝不了誰。如今孟華一敵二卻已是陷入險象環生的局面了。

  不過孟華雖然險象環生,急切間海蘭察也還是未能得手。高手搏鬥,雙方也還是都能夠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孟華情知片刻之後,洞冥子便會來到,只好抑制自己焦躁的心情:「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馬上救出師妹是不可能的了,沒奈何,我只好先求脫身,徐圖後計吧!」

  他打不過海、陽二人,要求脫身還不太難。心意一決,立即一招「星漢浮搓」使將出來。這是以進為退,敗中求勝的一招天山派絕招,他新近才從唐經天那裡學來的。劍柄一抖,登時舉起了一片寒光,劍花錯落,恍如黑夜繁墾,千點萬點灑落下來。

  陽繼孟想不到他看來已是在「強弩之未」的情形之下」居然還有如此凌厲的反擊。他是曾經吃過孟華的虧的,不禁驟吃一驚,連忙倒縱閃避。海蘭察「噫」了一聲,雖然看出孟華是以進為退,但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卻也不敢立下決心和孟華硬拚。他「噫」了一聲,只能雙掌齊飛,以雄渾的掌力盪開繁星般灑下來的劍,力求自保。說時遲,那時快,孟華已是從缺口衝出去了。他的輕功比海蘭察還高,轉眼沒了蹤跡。

  海蘭察雖然佔了上風,但也生怕洞冥子來到之時,自己尚未能取勝,會給洞冥子笑話。如今孟華先自逃走,這正合他的心意,當下哈哈笑道:「窮寇莫道,由他去吧!」這句話是有心說給洞冥子聽的。果然話猶未了,洞冥子就來到了。不過,海蘭察卻不知道,孟華雖然逃走,卻沒有遠遠躲開,他還在附近埋伏。

  孟華伏地聽聲,只聽得洞冥子問道:「那小賊是誰,如此大膽?」

  陽繼孟道:「正是丹丘生那個小徒弟孟華。」

  洞冥子早已知道,故意裝作大吃一驚的神氣說道:「他的師父還沒有來,這小賊屆然就敢獨自來了!更想不到他還敢襲擊海大人。」

  海蘭察道:「這小賊倒是不可小覷,劍法相當不錯。不過……」陽繼孟不放過替海蘭察吹捧的機會,接下去便道:「這小賊的本領是不錯,不過,當然還不是海大人的對手!」他可不敢提自己助戰之事。

  海蘭察微笑道:「我本來可以把這小賊抓住的,但道兄已然來到,我不想誤了咱們大事,是以只好暫且放過了他。料想他也逃不出道兄掌心的。」輕輕幾句說話、就把捉拿孟華的任務,推卸給洞冥子了。

  陽繼孟道:「不錯,這小賊雖是疥癬之患,但也要抓住了他,咱們才能安心。」

  洞冥子道:「明天一早,我親自率領門下弟子去捕搜他。陽兄,你約的客人明天也會到了吧。」

  陽繼孟道:「最少會有一半來到。對,咱們一起去搜這小子,有這麼多人,總會抓得了他的!就只怕他今晚就逃下去。」

  、洞冥子道:「他的師父還沒有來,料想他不會就下山的。不過今晚卻是不便興師動眾了。」

  海蘭察道:「今晚當然是不宜驚動眾人的了。我此來不想給別人知道,當然你要和我先回清虛觀去,咱們還有大事要商議呢。料想那小賊嚇破了膽,他也決不敢來騷擾。嗯,我來到這裡的消息,觀中還有旁人知道嗎?」

  洞冥子道:「海大人早就吩咐過我,我豈敢洩漏,我是連心腹弟子也瞞住的。」

  海蘭察道:「很好。不過,還有件事要交代你,從現在起,你可不能再叫什麼海大人了。我的身份已是你們觀中一個臨時請來的雜工。」洞冥子道:「請放心,我理會得。」他們邊走邊說,後面的話,孟華凝神細聽,也聽不見了。

  孟華抬頭一看,月亮懸掛天心,正是午夜時分。他最親愛的人不見了,敵人也都走了。午夜空山,唯遺寂靜。但他的心情卻是剛剛相反,紛亂不堪。

  今晚這一意外的發生,把他原定的計劃完全打亂,他非但已是行藏洩露,而且由於他撞破了洞冥子和海蘭察的秘密,他們是非把他殺之滅口不可了。亦即是說,他不能用天山派代表的身份去見崆峒派的掌門人了!

  還有幾個時辰就是明天,明天對方就將大舉出動來搜捕他了。他能躲得過嗎?

  「當然,最好是希望三師父和金大俠明天來到,能夠見得著他們。但會期還有兩天,他們卻不一定是明天來到。而且我的蹤跡一露。只怕立即便會招來敵人的圍攻。他們肯讓我見金大俠和師父嗎?怎麼辦呢?」

  一陣山風吹來,孟華的頭腦清醒一些,想道:「急是沒有用的,我必須想個對付辦法。」定下心神,仔細想了想剛才偷聽到的洞冥子和海、陽二人的談話,他忽然得了一個主意,一個非常大膽的主意!

  「他們料準了我今晚不敢再去『騷擾』我偏偏不如他們所料,不待他們明天捉我,我今晚就送上門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膽大心細,說不定可以找到救漪妹的機會。救出漪妹,金大俠也不至於受他們威脅了。

  在日間他已經摸清楚了地理形勢,知道清虛觀的所在,於是便即攀上斷魂崖,大約四更才過,便即到了清虛觀。但清慮觀的房屋少說也有一百多間出不知道洞冥子是在觀中的哪個角落。

  正當他要準備不顧一切,先行進去再說的時候。忽聽得觀後的松林中好像有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孟華施展絕頂輕功,悄悄走過去聽。一聽之下,又驚又喜,原來其中一個正是他昨晚見過的那個洞冥子的心腹弟子大石道人。另一個人從他們的談話之中知道,是大石道人的師弟。

  只聽得大石道人的師弟嘰嘰咕咕的埋怨:「師父忒也小心,怎會有什麼奸細膽敢夜探咱們的清虛觀?前兩晚都沒派人守夜,今晚卻要咱們來喝西北風。」

  大石道人說道:「師弟,你不知道。聽說是來了緊要的客人,師父要和他們密室商談,所以不能不加意防備,不但是防備外來的奸細,還得防備給掌門師伯的門下弟子知道。師父本來還要多派人的,但別的人師父相信不過,他最信任只有咱們兩個,不派咱們在外面巡視派誰?」

  「是什麼樣緊要的客人,你知道嗎?」大石道人師弟問道。「我知道其中一個是陽繼孟,還有一個是辛七娘。和陽繼孟同來的那個人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看師父對這個人最為敬重,看來他的來頭恐怕是比陽繼孟更大的了。」

  「聽說辛七娘捉了一個女娃子來,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辛七娘好像把她當作活寶貝一樣,進了清虛觀,就和那女娃躲起來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師父安排她們躲在哪間密室,只是聽說有這麼一樁事情,連那女娃子的面也沒見過。」大石道人說道。

  孟華躲在他們後面偷聽,聽到這裡,不覺大為失望。他本來是想抓著大石道人,遣他帶自己去救金碧漪的,如今連大石道人也不知她藏在什麼地方,這一如意算盤可就打不通了。

  「有一件事情我覺得很是有點奇怪,師父要我找十套觀中普通雜工的衣裳給他,你知道是作什麼用的嗎?」大石道人的師弟再問。

  「這我倒知道,是給那個客人挑選一套合身的衣裳。」

  「你把那客人說得如此尊貴,為何他要充當咱們觀中的雜工?」

  「這我就不知道了。師父只吩咐我明天帶他去見管工,並交代管工,讓他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准多管他的閒事。」

  「你沒聽見師父和他談些什麼嗎?」

  「那時他們已經談完了,師父正在必恭必敬的請那位尊貴的客人早點安歇呢。」

  孟華聽到這裡,忽地得了一個另外的主意,倏的就跳出來,出手如由,一指點了大石道人師弟的穴道,大石道人「啊呀」一聲還未曾叫得出來,已是給孟華一把抓住。

  孟華手掌按在他背心的大椎穴,在他耳邊說道:「聽我的話去做,否則要你性命。」

  大椎穴是人身死穴之一,大石道人為他所制焉敢不依,連忙說道:「好漢有什麼吩咐?」

  孟華說道:「帶我去見你的師父!」

  大石道人說道:「這個容易,不過……」孟華道:「不過什麼?」大石道人說道:「請你告訴我,在未曾見著我的師父之前,要是有人盤問,我應該怎樣說?」

  孟華說道:「你不是說師父只派你兩個人巡夜嗚?何況你是同門之長,你帶進來的客人,除了你的師父,誰敢盤問?」

  大石道人道:「觀中除了本門弟子還有外來客人,說不定有人半夜起來,偶然碰上。如今已是將近四更時分,客人是決計不會這個時候來的,他們見了,能不起疑?萬一發生意外,你可不能、不能遷怒於我。」原來他倒不怕孟華暗算他的師父,只悄孟華萬一在圖謀不遂之時,先行把他殺了。他想這小子雖然厲害,料想也還不是師父的對手。只要見到師父,我就不必害怕這小子能夠殺我了。」卻哪裡知道,早在三年之前,他的師父就曾經敗在孟華的劍下。

  孟華想了一想,說道:「好,要是發生意外,自然有我對付,不用你來操心。只要你聽我的話去做,我就不會殺你。」說罷便即放開大石道人,過去剝下他那師弟的道袍。

  孟華的手掌雖然鬆開,大石道人仍然動彈不得。情知已是給他點了穴道,當下暗運本門內功,運氣沖關,自行解穴。他是洞冥子的大弟子,劍法內功都是僅在師父之下,在一眾同門之上。運氣解穴的功夫,更是他得意本領。

  哪知他不運氣還好,一遠氣沖關,丹田穴登時痛如刀割,叫又叫不出,喉頭咕咕作響。

  孟華披上道袍,把斗篷拉低,遮過了半邊面孔,這才回來給他解開穴道。說道:「你別打逃跑的主意,現在我雖然給你解穴道,還是點了你的隱穴的。你不信可以再行運氣試試。我這點穴手法,諒你師父也不會解救。要是你解不開穴道,三天之內,定必全身血壞而亡。莫怪我言之不預!

  大石道人運氣一試,果又是腹痛如絞,不禁駭然。他是武學的行家,知道點隱穴的功夫乃是最難練的一種上乘內功,他的師父也只是和他提過這個功夫,自己也還沒有練成功的。至此,他才真正知道孟華的厲害,對師父必勝的信心也不覺有點動搖了。

  孟華說道:「好,走吧。你熟悉觀中情形,盡力避免給人碰上,要你不運氣沖關,輕功你還是可以施展的。一見到你的師父,我就立即替你解開隱穴。」他扮作大石道人的師弟,和大石一起,偷入觀中。黑夜之中,看不見他的面貌,暗拗處雖然埋伏有守夜的崆峒弟子,也有兩人看見他們的背影,但在那驚鴻一督之中,卻是誰也沒起疑心。

  孟華的打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洞冥子擒來作為人質。要知洞冥子三年之前已是曾經敗在他的劍下,經過三年的此消彼長,他的本領自是更要勝過洞冥子了。他自信要是施展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大有把握可以把洞冥子一舉制伏。清虛觀中他顧忌的只有海蘭察一人,「如今已是四更時分,海蘭察料想也已睡了。只要他們不是一起,我殺他一個揩手不及,洞冥子決計逃不出我的掌心。只要捉拿著了洞冥子,那就不怕他們不把漪妹送出來和我交換了。」孟華心想。

  不過畢竟是深入虎穴,孟華也不能不加倍小心。踏入了清虛觀便即凝神靜氣,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大石道人帶領他轉彎抹角的深入腹地,正在帶領他向東面走的時候,他忽地隱隱聽到西面隱隱傳來了有人說話的聲音,再一細聽,說話的這個人竟然似乎是洞冥子。不過隔著不知多少重門戶,聽得還是不很清楚。

  另一個人也開始說話了,孟華豎起耳朵細聽,一聽就知道這個人是辛七娘。她的聲音比較大些,好像正在和洞冥子談論金碧漪的事情。

  大石道人的聽覺不如他的敏銳,似乎還沒聽見,仍在繼續前行。孟華一把抓住了他,在他耳邊說道:「你的師父在西面。」大石道人怔了一怔,說道:「不會吧?家師的臥室是在東院,穿過這個院子就到了。」

  孟華冷笑道:「你別騙我,我已經聽見了他說話的聲音。」大石道人道:「我怎敢騙你,我不要命麼?既然你說是在西面,那麼咱們過去看看。說不定他是臨時有事,過那邊找什麼客人去了。」

  向西面走了一會,洞冥子和辛七娘說話的聲音,不僅孟華已是聽得甚為清楚,大石道人也聽得見了。

  只聽得洞冥子說道:「不是我害怕金逐流,不過你要知道,我的掌門師兄若非萬不得已,是絕不願意太過得罪他的。他的女兒,我們必須以禮相待,不能折磨她的。」

  「哦,你的意思是要把這丫頭移交你的師兄?」

  「這倒不是,師兄雖然知道此事,還是不願沾惹的。不過他如此鄭重的叮囑我,我也不能拂逆他的意思。請你把解藥給我,我親自看管她。」

  「你是主人,讓你看管也還罷了。但為什麼你要解藥?」辛七娘問道。

  洞冥子笑道:「這小丫頭縱然恢復武功,我也不怕她逃出我的掌心。咱們只是要她作為人質,何必令她多吃苦頭。善待這個丫頭,萬一將來有什麼不如咱們所算的話,和金逐流也還有個轉圈的餘地呀!」

  辛七娘憤然說道:「說來說去,你們還是害怕金逐流。必要之時,你們就可以做好人,把壞事全推在我的頭上!」

  洞冥子道:「你可千萬別這樣想,我這樣做,也是為你預防萬一呀!咱們已經說好了共同進退的,你若還不放心,我可以當天發誓,要是辛七娘不得好死,洞冥子也一定不得好死。」

  此時孟華與大石道人已經走近他們所在的這個院子,洞冥子說的這段說話,大石道人也都聽得清楚了。

  大石道人不覺心頭一動:「師父的聲音怎的好像不大對?」要知他是洞冥子心腹徒第,和師父相處了二十多年,洞冥子的聲音在辛七娘聽來絲毫是不覺有異,但聽在他的耳中,卻感覺得到有點兒和師父早日說話的崆峒不同。

  大石道人疑心頓起,不覺又再想道:「師父發誓,為什麼不說一個『我』而是自報姓名?哼,難道竟然有人膽敢冒充我的師父,他說『洞冥子也不得好死』那與他無關了!」心念未已,只聽得辛七娘說道:「用不著這樣認真,你是主人,你喜歡怎樣對待那個丫頭我不便干涉,不過你要解藥,這,這……」

  洞冥子笑道:「辛七娘,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孟華聽得洞冥子苦苦求取解藥,對他的惡感倒是不覺減了一兩分,想道:「這人雖然可惡可恨,但看在他要想善待漪妹的份上待會兒我也可以讓他少吃一點苦頭。」在這瞬間,他幾乎想改變主意,改為抓辛七娘作為人質的。但想到洞冥子是主人,抓住洞冥子,崆峒派弟子有所顧忌,自是市敢和自己為難。抓辛七娘作為人質的話,恐怕就沒有這個作用了。於是決意仍然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解開了大石道人的穴道,輕聲說道:「沒你的事了,滾吧!」

  大石道人有點躊躇不定,他一方面也害怕是假的師父去騙解藥,於是一面跑一面大聲叫道:「師父,你快來呀!」

  就在他張口大叫之際,孟華已是一個飛身躍迸牆頭,踏進那個院子。正是:

  孤身入虎穴,矢志救佳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3
發表於 2010-6-16 13:59: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回 真假難分誤大事 是非不辨佯糊塗(1)

  院子裡面,辛七娘剛把解藥掏出,尚未交到洞冥子手上。聽得大石道人這麼一嚷,她的心思動得極快,登時想到:「洞冥子正在這裡和我說話,不過一牆之隔,大石道人焉有聽不見之理,為什麼他還要叫師父來?若說發現敵人,敵人也已經撲進來了,沒理由要師父出去。」

  孟華卻是經驗較淺,根本就沒想到眼前的洞冥子乃是假冒,急切間也無暇細想大石道人為何那樣叫嚷,他身形一起,便似離弦之箭,倏的「飛」到洞冥子跟前,按照原走計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側的一劍,向洞冥子刺去!

  辛七娘心念電轉,立即把解藥收回,躍過一邊,靜觀其變。三個人的動作都是快得非常,辛七娘剛一躍開,孟華的劍尖已是指到了洞冥子脅下的軟麻穴。

  只聽得「嗤」的一聲,洞冥子的衣裳穿了一孔,可是孟華這奇快的一劍,卻並沒有刺著他的穴道。在那電光石火之間,他的身形只是一飄一閃,竟然就避過去了。孟華不禁大為詫異:「洞冥子怎的會有這樣高明的輕功?」他感到奇怪的還不只此,在這剎那間,他還好似覺得對方這一飄一閃的奇妙身法,竟似依稀相識,但急切之間,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的了。

  急切之間,他也無暇細思,一擊不中,跟著又是連環三劍,心裡想道:「捉錯了人,也不能讓眼前這個洞冥子跑掉。」要知倘若放走這人的話,倘若他是真的洞冥子,哪裡還去找這個機會?

  這人的身法輕靈當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在孟華閃電般的快劍攻擊之下,竟然還能夠移步轉形,旁邊的辛七娘看來劍光好幾次好像在他身上交叉穿過,他卻還是沒有受傷,不過,他也還是逃不出孟華劍光籠罩的圈子。

  「不對,此人一定不是洞冥子。」孟華突然想起一個人,剛要收劍相詢。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大喝道:「誰敢這樣大膽來冒充我。」跳進來一個和洞冥子一模一樣的人,真的洞冥子來了!

  那個假洞冥子也是此時方始認出孟華,趁著洞冥子未曾撲到,孟華的攻勢倏然停止之時,連忙叫道:「你是孟華?快,快跑吧!」這人一開口說話,孟華登時就知道他是誰了?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幾次幫過他的忙的,那個天下第一神偷快活張!

  原來快活張不但是天下第一神偷,改容易貌之術也是僅次於他的好朋友李麻子,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第二。孟華發覺是他,又驚又喜,又是後悔,心道:「我真糊塗,早就應該想到是他了。但如今他的解藥未曾到手,我也未曾抓著人質,怎能馬上就跑?」快活張無暇和他細說,「快跑」二字吐出唇邊,立即騰身飛起,掠過圍牆,辛七娘打出三枚喂毒暗器,哪裡追得上他?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喝道:「給我滾下去!」人還未到,劈空掌力已是到達快活張身上。不過,快活張卻沒有跌落牆內的院子,而是摔在牆外。而且他雖然摔了一跤,也還是能夠馬上爬起來就跑了。

  這個以劈空掌力震跌快活張的人正是海蘭察。原來快活張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他是早在孟華之前就聽出了是海蘭察正在趕來了。也正是如此,他才叫孟華趕快逃跑的。他知道孟華的輕功本領雖然不及自己,卻在海蘭察之上,只道孟華會跟著他跑,是以倒不擔心孟華脫不了身,他沒工夫等待孟華,趕緊去辦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孟華的計劃本來就是要把洞冥子抓著作為人質的,一見洞冥子出現,如何還能放過?海蘭察掌劈快活張之時,正是他快劍疾攻洞冥子之際。

  洞冥子已經聽見了海蘭察的聲音,有恃無恐,喝道:「好小子,果然是你!」話猶未了,雙劍相交,「噹」的一聲,洞冥子的長劍拿捏不牢,險些脫手。洞冥子迅速變招,一矮身軀,把當胸平刺的劍勢變成了「伏地斬虎」。他快,孟華更快,他的劍尖還未觸及孟華的腳跟,只覺肩頭一片冰涼,孟華的劍尖已是挑破他的衣裳,指到他的肩井穴。洞冥子生怕琵琶骨被穿,百忙中一個沉肩縮肘,一招「舉火撩天」,長劍反挑上來,逕刺孟華小腹,這本來是攻敵之所必救以解本身之危的高招,但還是慢了半分,只聽得又是「噹」的一聲,洞冥子的長劍脫手飛出,肩頭也給劃開一道傷口,幸虧還沒傷著琵琶骨。

  不過,孟華雖然是在三招之內打落洞冥子的長劍,並且還傷了他,但要想把洞冥子抓作人質的計劃卻是不能成功了。要知洞冥子畢竟是崆峒派的劍術高手,孟華倘若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或許能夠一招得手。如今三招方才打落對方的兵器,對方的強援已是來到了。海蘭察情知追不上快活張,立即回來對付孟華。人未到,掌先發,一記劈空掌力,把孟華刺向洞冥子的劍點震歪。

  孟華一個倒翻,迅即施展「黃鴿衝霄」的身法,身形平地拔起,想要掠過牆頭。辛七娘躲在牆角,見他從頭頂掠過,吃了一驚,連忙躲過一邊。但在她閃躲之時,卻也沒忘暗算孟華,把手一揚,飛出一枚指環。

  孟華無暇理會這個妖婦,空中長劍一圈,「噹」的一聲,便把那枚指環劈為兩半。

  海蘭察喝道:「好小子,還想跑麼?說時遲,那時快,他也從另一面躍上牆頭,又是一記劈空掌,向著孟華迎面劈來。

  以孟華的功力,縱然比不上海蘭察,按說也不會被他的劈空掌力震得摔下去的,但不知怎的,孟華腳點牆頭,正要飛身掠起之時,忽地感到胸口塞悶,呼吸不舒,竟然就給海蘭察震翻了。

  孟華未曾落到地上,長劍反手一撐,已是一個觔斗倒轉身形,跳起來了。唰的一劍刺將出去,正好迎上跳下來追擊他的海蘭察。

  孟華咬緊牙根,一招「萬里飛霜」,接著一招「千山落木」,陡然間,只見滿院子都是冷電精芒,他的一柄長劍,竟似比為數十百柄,劍影重重,從四面八方,向海蘭察刺去。海蘭察眼看著他已給自己的掌力震跌,不料他的劍法還是如此厲害,也是不禁吃了一驚,連忙凝神對付。

  孟華使出兩敗俱傷的劍法,一口氣刺出六六三十六劍,未能得手,忽地覺得有力不從心之感,又驚又詫:「怎的我如此不濟?」

  辛七娘喘過口氣,叫道:「海大人,用不著和這小子拚命,困住他就行,他跑不了的!」

  原來辛七娘剛才打出的那枚指環,正是她最厲害的一種毒藥暗器。指環中空,內藏毒粉,這毒粉無色無味,孟華不合用劍劈開她的毒指環,已經吸進了一撮毒粉,但他可還沒有察覺。

  孟華這才知著了道兒,心裡想道:「我跑不了,也不能落在敵人手上。」正要回劍自殺,忽地眼睛發黑,只聽得「噹」的一聲,他的寶劍已給海蘭察打落,人也立即暈過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孟華這才漸漸甦醒過來,初時還覺頭昏目眩,過了一會,方始記得是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料想是給敵人所擒了。他試一試想站起來,哪裡動彈得了。

  稍稍恢復清醒之後,孟華發覺自己是被囚在暗室之中,外面似乎有人說話。

  他本來就是躺在地上的,武功雖然消失,伏地聽聲的本領並未消失。當下耳朵貼在地上,凝神靜聽,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不能!」

  跟著是洞冥子的聲音說道:「師兄,你要保留這小子的性命?」那蒼老的聲音說道:「不錯,這件事情必慎重處理,我不能讓你馬上就把這姓孟的殺掉!」

  孟華這才知道,原來和洞冥子爭辯的這個人正是崆峒派的掌門人洞真子。洞冥子要殺他,洞真子則是要阻攔師弟殺他。「畢竟是掌門人比較明白事情。怪不得我的三師父只是說他有耳朵軟的毛病,對他還是頗有好感的。但願這次他可不要再犯老毛病了。」孟華燃起一線希望,心中想道。

  心念未已,只聽得洞冥子冷冰冰的聲音又已說道:「師兄,你知道這姓孟的小子是什麼人嗎?他是丹丘生的徒弟!咱們召集這次同門大會,為的就是要清理門戶,若不斬草除根,必有後患!」

  洞真子道:「我知道。但你可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身份嗎?」洞冥子道:「他是什麼身份?」洞真子道:「目前我也還未能確定,不過這錦匣既然是在他手裡,我就得先問個清楚。」

  原來孟華被擒之後,洞冥子在他身上搜出掌門師兄送去給唐經天的那個錦匣,錦匣裡有丹丘生的檔案,有洞真子寫給唐經天的親筆函件。雖然那些材料和信件,師兄都是偏袒他的,他也不能不吃驚了。茲事體大,雖然他要謀奪師兄的掌門之位,表面上也不能不尊重師兄。他想反正這個掌門人的位置,師兄已是要拱手讓給他的了,倘若因此事鬧翻,反而不妙。是以打算在稟明師兄之後,說服師兄同意,再殺孟華。不料師兄卻是一口拒絕。

  洞冥子道:「師兄,這錦匣是你托唐加源拿回去給他父親的吧?」

  洞真子道:「不錯。怎樣?」

  洞冥子道:「孟華這小子的本領比丹丘生還要高明,當然憑他現在的本領,要想從唐經天手中奪來這個錦匣是決計不能的,但要是從唐加源手裡,那他恐怕還是做得到。我不相信這樣機密的事情,唐經天會交託給他!」

  洞真子道:「無論如何,總得問個明白。你進去瞧瞧,他醒了沒有?」

  洞冥子淡淡說道,「這小子吸進了辛七娘的迷魂香,辛七娘還不放心,又給他眼了酥骨散。最少也恐怕還得一天才能醒來。」

  孟華這才知道,原來他已是和金碧漪一樣,著了酥骨散之毒」。心想。」怪不得我不能動彈,這酥骨散果然是名副其實。不過那迷魂香卻似乎沒什麼了不起,伺須等待明天,我現在不就已經醒了?」其實迷魂香的厲害,實是不在酥骨散之下,只因他已得張丹楓和天竺、波斯二家的內功心法,雖然在昏迷之中,內功亦是綿綿不斷,產生自然抗毒的功能,這才能夠在不過三個時辰之內,便即甦醒。

  洞真子道,「你不可以請辛七娘把解藥給你嗎?」

  洞冥子冷冷說道:「師兄,辛七娘的怪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想碰這個釘於。尤其她昨晚給人冒充我幾乎騙去她的解藥,她更是不放心把解藥交給任何人了。」

  洞真子道:「我不要酥骨散的解藥,只要迷魂香的解藥也不行嗎?」

  洞冥子道:「我知道她是不會給的。師兄,你不相信,你自己去試一試。」

  洞真子有點著惱,說道:「好,反正後天才是會期,明天中午時分,他總會醒來了,我還來得及問他。你把他交給我吧。」

  洞冥子道:「你把他帶走,你不相信我嗎?」

  洞真子道:「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早點知道真相,他一醒我就要問他的。讓他在我那兒,可省得我走來走去。你不放心我把他帶走,難道也是不相信我嗎?」

  掌門師兄這麼說話,洞冥子自是不便拒絕了。當下說道:「師兄,你知道真相之後,準備如何?」

  洞真子道:「要是他並非唐經天派來的,我便讓你把他殺掉!」

  洞冥子道:「要是他萬一真的是唐經天派來的呢?」

  洞真子道:「我自有處置的辦法,總之我也不會馬上就放虎歸山讓你為難的,放心吧。」

  洞冥子還想說話,洞真子又道:「金逐流的女兒我讓你們處置,這姓孟的你也應該放心讓我處置了。」

  洞冥子暗吃一驚,心道:「師兄的耳目也真不少,我只道這件事情他不知道,原來他也知道了。不知是哪個弟子告訴他的,我倒要仔細查查。」

  孟華假裝熟睡,故意把呼吸弄得比常人還要微弱得多。只聽得腳步聲走近身旁,洞真子探他的消息,抓著他的手搖了一搖,孟華只覺虎口麻癢癢得好不難受。幸而他的武功雖然暫時消失,所學的上乘內功心法可沒忘記,真氣還在繼續運行。這才能夠忍住,沒有叫出聲來。

  洞真子道:「辛七娘用的藥真厲害,果然還是昏迷未醒。看這樣子,我還擔心他中毒太深,過了十個時辰,恐怕也未必能夠醒呢。」

  洞冥子幸災樂禍地說道:「我把他交了給你,他的死活我就管不著了,不過,師兄,你怎樣將他帶走。這件事情,我想你和我都是一樣,不願意讓多人知道吧?」

  洞真子道:「當然,你叫大石進來。」

  大石道人進來之後,洞真子道:「師弟,借你這口衣箱一用。我看這口箱是可以容納得了一個人的。」

  洞冥子拿開衣物,騰出空箱,把孟華鎖在裡面。叫大石道人扛著箱子把孟華送往師伯那邊。

  孟華在箱子裡什麼也看不見,只感覺到是走了好長的一段路,大石道人才把他放了下來,心裡想道:「這座清虛觀倒是好大。即使我武功恢復,要找漪妹,恐怕也難。」

  大石道人把箱子放了下來,垂手說道:「師伯還有什麼吩咐?」洞真子道:「沒你的事了,你回去吧。今日之事,你可不能讓別人知道。」

  大石道人道:「弟子懂得。」說罷便即告辭。孟華聽得輕輕關上房門的聲音。他正在琢磨待會兒要怎樣和洞真子說話,還有是否要再假昏迷一會?琢磨未定,洞真子已是把箱子打開,說道:「別假裝了,出來吧!」

  原來洞真子在劍術上不如師弟,但內功的造詣卻是要比洞冥子高明許多,他在抓著孟華的手搖動之時拇指按著他的寸關之處,等於是替他把脈,早已知道他是假裝昏迷的了。不過還未弄得清楚的是,不知他的武功是否已經恢復幾分?

  孟華說道:「大師叔明鑒,弟子雖然已醒了半個時辰,但還是沒有氣力自己爬出來的。」

  洞真子一把抓著他的琵琶骨,將他提了起來,試出他果然是武功完全消失,氣力恐怕還不如一個久病初癒的人,這才放下了心,說道:「你已經醒了半個時辰,如此說來,我和師弟的談話你都聽見了?」

  孟華說道:「請太師叔恕弟子無心偷聽之罪。」

  洞真子面色一沉,說道:「你的師父早已被逐出本門,據我所知,你也曾劍傷我的師弟洞冥子。這太師叔三字,我擔當不起。」

  孟華說道:「弟子那次是迫不得已才和洞冥子動手的。」他心裡痛恨洞冥子,口裡說出來的話,自然是直呼其名,而不尊稱為「太師叔」了。

  洞真子更不高興,說道:「對啦,你的本領已是遠勝我崆峒派的任何一個,客套話你就無謂說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既然偷聽了我和師弟的談話,你也該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麼了,請回答吧。」

  孟華無暇和他解釋,心想:「且先把緊要的說了再講。我是看在師父份上才尊重他,他不認我做本門弟子,我又何必自討沒趣。」於是改過稱呼,說道:「你老人家猜得不錯,那個錦匣確實是天山派的掌門人唐經天托我帶來的。」

  洞真子吃驚道:「如此說來,你是代表唐經天而來的了?你憑什麼身份做他的代表?」要知由外人代表一派掌門,乃是武林之中自古以來從所未有的事,洞真子心想,唐經天身為武林的泰山北斗,做事焉能如此違背常理?

  孟華說道:「我是用雙重身份來的。」

  洞真子怔了一怔,說道:「什麼雙重身份?」

  孟華說道:「一個是天山派記名弟子的身份,一個是崆峒派的棄徒丹丘生弟子的身份!」

  洞真子道:「怎麼你又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

  孟華說道:「此話說來甚長。不過,請掌門相信,這種事情我是決計不敢欺騙你老人家的!」

  洞真子吃驚未過,禁不住又再問道:「唐經天收了你做記名弟子?」孟華說道:「弟子承天山派的掌門青眼有加,他是讓我做天山派的記名弟子,不是他本人的弟子。」

  洞真子當然懂得這話的意思,不覺又是大吃一驚,說道:「這麼說,唐經天是不論輩份和你當作平輩論交了?」孟華不便回答一個「是」字,只好給他作個默認。

  洞真子既是吃驚,又是有點氣憤,沉聲說道:「唐經天作此安排,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4
發表於 2010-6-16 13:59: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回 真假難分誤大事 是非不辨佯糊塗(2)

  孟華說道:「他是希望化干戈而為玉帛。所以叫我用雙重身份來見你老人家。一方面是代表他來做魯仲連;一方面是以崆峒派棄徒丹丘生弟子的身份,請你老人家諒解我的師父!」

  洞真子沉下面色,說道:「我是崆峒掌門,清理本派門戶,自會秉公辦理,用不著外人多言。你的兩重身份,都沒有用!」說罷,拂袖而起。孟華見洞真子不肯聽他說話,一時情急,衝口而出,便道:「你不是要請唐大俠主持公道的嗎?若是不要外人多言,別人又如何主持公道?」

  洞真子越發惱怒,說道:「我請的是天山派掌門人唐大俠,你縱然是他代表,也還不配來這裡給我主持公道:「他盯著孟華說話,不但聲音激動,目光也突然變得陰森可怖,竟然好似動了殺機!

  原來他之所以要唐經天「主持公道」,目的只是想利用唐經天來幫他對抗金逐流。希望唐經天在看了他送去的「檔案」之後,會相信丹丘生的確是「罪有應得」支持他「清理門戶」。那就不怕金逐流做丹丘生的靠山了。

  但不料唐經天派來的代表,竟然就是丹丘生的徒弟孟華,倘若孟華沒有今晚之事,那還好些,如今孟華不但已是和洞冥子鬧翻,而且遭擒,事情之糟,莫甚於此。他如何還能指望一個處在「敵對位置」的孟華,替他支持他心目中所謂的「公道」?這剎那間他不由得突然想起洞冥子和他說過的一句話:「放虎容易捉虎難」了!要知他和洞冥子之間雖然也有矛盾,但根本的利益還是相同的。最少他自己是這樣想。

  孟華大為著急,說道:「好,那我就用崆峒派棄徒丹丘生弟子的身份說話,掌門,你要秉公處理,那是最好不過,但也不能聽信洞冥子一面之辭!掌門容稟,弟子的師父確是冤枉的!」

  洞真子心中一動,暫且強忍不發,說道:「你怎麼知道是冤枉的,你有什麼證據?」心想:「且聽聽他到底知道了一些什麼?」原來他是懷疑丹丘生已把案情真相告訴孟華,要是孟華知道,那麼唐經天也就不會不知道了。

  孟華說道:「我雖然還沒找到真憑實據,但我和唐大俠也仔細研究過檔案的材料,感覺其中疑點甚多。掌門,依我們看來,你恐怕是上了洞玄子和洞冥子的當了!如今洞玄子已死,只有審問洞冥子才能知道真相!」

  洞真子聽得他只是猜疑,這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當下便即發作,說道:「我沒工夫聽你的胡猜亂測,按說我是要處你犯上之罪,把你殺掉的,如今看在唐大俠的面,改為將你囚禁二十年!」要知二十年過後,唐經天料想也已死了。何況這諾言也不是一定要兌現的。

  孟畢急怒交加,嚷道:「你這老糊塗,你知不知道洞冥子已和海蘭察勾結,要想篡奪你的掌門之位。」

  洞真子冷笑道:「你這小子以下犯上也還罷了,居然還想離間我們師兄弟的感情,真是笑話!我這掌門之位本來就想讓給他的,何須篡奪?」他口裡這麼說,心中卻已隱隱感到不安,暗自想道:「原來師弟已經把御林軍的統領請到,來作他的靠山,我還不知道呢。」

  孟華只道他真的是完全聽信了洞冥子,見他就要走開,情急之下,忽地撲過去將他抓住,叫道:「掌門……」

  洞真子吃了一驚,喝道:「你幹什麼?」振臂一揮,「咕咚」一聲,孟華重重的摔了一跤。洞真子試出他的武功並未恢復,這才放下。

  孟華本來是渾身無力,動彈不得的,忽然能夠跳了起來,雖然是立即便給洞真子摔倒,但已是足以令他驚異不已了,「奇怪,我怎的忽然有了一點氣力了?」不過他摔倒地上,還是爬不起來。

  「掌門,你,你不知道,他和海蘭察還在陰謀把你請來觀禮的正派客人一網打盡,包括金逐流金大俠在內,這個禍你擔當得起麼?」孟華氣喘吁吁地嚷道。

  洞真子面色一變,喝道:「胡說八道,你這小子想挑撥我們師兄弟不和,編道這樣荒謬的謊話,真是可笑!」

  孟華叫道:「這是真的,絕非謊話,請你聽、聽……」

  話猶未了,洞真子已是喝道:「我沒工夫聽你的謊話、廢話!」提起腳來,在地板重重一頓。

  只聽得軋軋聲響,地下忽地一開,孟華登時在地上閃開的洞口跌了下去。原來在這密室下面,是個六七丈高的地牢,幸而孟華一覺有變,便即默運內功心法,氣沉丹臼,這才沒有摔壞。不過亦已摔得個發昏了。

  過了好一會子,孟華才稍稍恢復一點精神,但渾身疼痛,更加沒有氣力了。

  自從出道以來,孟華雖曾受過許多挫折,但從無一次如此之甚,就像跌迸十八層地獄一樣,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底下,他幾乎是感到絕望了!

  第一件令他難過的是,昨晚陰差陽錯,他錯把快活張當作了真的洞冥子,以致快活張沒有騙到解藥。「經過昨晚之事,那妖婦自必加倍提防,快活張縱然是天下第一神偷,只怕也難再展妙手空空的絕技了。我又無法逃出生天,有誰去救漪妹?」孟華心想。

  金碧漪沒人去救固然令他難過,但還有一件更重要也更令他心裡不安的事情,他被困在地牢,有誰去揭發海蘭察的陰謀?

  「沒想到洞真子竟是那麼糊塗,看他剛才那副模樣,是決計不會相信我的話了,嗯,我當他糊塗,恐怕還是看得起他了,唉,甚至說不定他和他的師弟都是一丘之貉!海蘭察不知要用的什麼毒辣手段,但沒人揭發他的陰謀,俠義道事先恐怕也不會細加防備,會不會真的讓他們陰謀得逞,把前來赴會的俠義道一網打盡呢?」孟華從壞處著想,越想越是焦急,越想越是憤怒。

  「怎麼辦呢,怎麼辦呢?」忽地眼前現出一絲光亮,原來這地牢打得很深,洞真子利用山腹的石壁作為四周的天然牆壁。此時正是中午時分,有一線陽光透過石碑。

  眼前現出一絲光亮,腦海裡知覺也忽地靈光一閃了。

  孟華冷靜下來,想道:「我被困在這裡,是決計不能指望有人把我救出去了,要想出去,只有靠自己的力量!」

  他想起剛才和洞真子吵架之時,情急之際,曾經一躍而起,雖然後力不繼,但總是有了一點氣力。當時他也曾感到驚詫,這氣力也不知是哪裡來的?

  此時他冷靜下來,暗自想道:「莫非我在天山所學到的內功心法,在我不知不覺之間,已是起了作用?」

  他閉上眼睛,把新近學到的天竺內功心法,波斯內功心法一想了起來。忽地心中一動:「在波斯的內功心法之中,有一個運功的法子,能助重病之人恢復生機。不知是否能解酥骨散之毒,但也不妨試試。」

  地牢裡無人打擾,也不怕野獸侵襲,真是最好的練功「靜室」。於是孟華把一切焦慮,暫且拋之腦後,盤膝閉目,凝神運功。不知不覺的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第一次行功完畢,張開眼睛,只見又是漆黑一片,想必已是夜晚。

  精神似乎好了許多,感覺到肚子餓了。孟華試著站了起來,氣力果然也恢復一些。他再試一試伸拳踢腿,演了幾招,雖然便覺氣喘心跳,出去的拳頭,自己也感覺是毫無力道。但總是好得多了。」

  在他伸拳踢腿之時,腳尖踢著一個籃子,拿過來一摸。原來籃內裝的乃是食物,有飯有菜,不過飯菜都早已冷了。孟華心想逍:「洞真子若要殺我,無須下毒。」把籃中飯菜,吃得乾乾淨淨,果然並無異狀,氣力又增長一些。

  吃飽之後,繼續運功,他盤膝靜坐,練這古波斯的上乘內功,輔以張丹楓所傳的大周天吐納功夫,可以替代睡眠。這次行動完滿之後,漆黑的地牢裡又見些微光亮,料想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不知是洞真子一時忘記,還是認為他已中了酥骨散之毒,無能為力,讓他身上藏有利器亦是無妨。他的佩劍,洞真子並沒拿走,他是連人帶劍,一同跌下地牢的。

  練了約莫十二個時辰的工夫,孟華再試一試。這次他練了半套以家傳的快刀化為劍法,方始有頭暈目眩的感覺。自忖功力已是恢復了一兩成。但所中的酥骨散之毒,則似乎尚未拔清。

  上面又有人給他送飯來了,孟華不動聲色,冷靜觀察,只覺眼睛一亮,那人揭開了洞口的蓋,一條繩子垂了下來。繩子一端有個鐵鉤,他先把空籃吊了上去,然後把裝有食物的籃子放下來。孟華聽得他自言自語道:「這小子的食量倒是很大,倘若換了是我,哪能吃得下去?」

  「孟華吃過早飯,暗自思量。」明天便是會期,就只有今天一天了。如今我只恢復了一成功力,怎能出去,出去也辦不了事。」在這短短一天之內,他能夠恢復多少功力,心裡實是毫無把握。而且縱然能夠慚復幾成功夫,是否就能脫險,也還是未可知之數。

  不過,無論如何,他總是要盡力而為。他又想起了奢羅法師和他交換的內功心法之中,有一種練功的法子二,他後來向唐經天請教,據說正是少林派始祖達摩祖師所傳的「洗髓」功夫。「易筋」「洗髓」二經,正是千百年來武林中人識為正宗內功的瑰寶,倘若練到最高境界,當真有脫胎換骨的功能,孟華暗自思量:「我不求脫胎換骨,但用這洗髓經上的功夫來清除餘毒,或許可以做得到吧?」練到又有人來送中飯的時候,孟華只覺神定氣足,吃過中飯一試,這次果然把一套劍法練完,也無頭暈目眩的感覺了。自忖功力大概已經恢復了四五成。

  石壁長滿青苔,滑不溜手。不過孟華恢復了四五成功力,已是可以施展壁虎游牆的功夫了。他爬到上面,把手觸摸,發覺封洞的是一塊鐵塊,推之不動,用劍也難刺穿。不由得暗暗叫了一聲「苦也!」

  孟華咬了一咬牙,心裡想道:「事到如今,唯有盡人事而聽天命罷啦!」

  張丹楓留下的「玄功要訣」之中,有固本培原的練功法門,此時孟華身上的餘毒業已拔清,功力也恢復了將近一半,用這上乘的內功心法鞏固根基,正是最為適當、

  不過,「固本培原」的功夫卻是不能速成的,半個白天過去了,他的「功課」還沒做到一半。吃過晚飯再練,越急越是不行,最後橫起心腸,把成敗置之度外,這才心神平靜下來,漸漸又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這次功行完滿,張開眼睛,只見漆黑的地牢又有了些微光亮,看光景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孟華試試功夫,呼的一掌,把一根石筍劈斷,不由得大喜如狂,幾乎就要大聲喊了出來。」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的功力畢竟恢復了!」

  大喜過後,一陣陰風從石縫吹進來,孟華恢復清醒,不覺又是心頭一涼了。

  功力雖然恢復,險境尚未脫離。而且今天已經是會期了,他能夠及時脫臉,趕到會場嗎?

  根據昨天的經驗,那人來送早飯的時間,大約是在天亮之後兩個時辰的,崆峒派的門人之會恐怕早已開了。

  他在焦急的等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一個時辰左右,送飯的人已經來了。

  只聽得那人又在嘰嘰咕咕的埋怨道:「真倒霉,師父派我這個差使,別的同門可以去看熱鬧,唯有我要陪這小子。好在我還不算太笨,提早給他送了這次飯,午晚也可以送遲一個時辰。趁這空檔,我也可以溜出去偷看熱鬧。料這小子在地牢底下,也是插翅難飛!」

  一端系有鐵鉤的繩子垂下來了。孟華心頭卜通通地跳,突然出手,抓住繩子一拉,成敗就看此一舉了。

  他出手雖快,但上面那人倘若一覺不妙,立即鬆開繩子,關上封洞的鐵板,孟華還是無法逃出生天的。好在那人做夢也想不到他會恢復功力,驟吃一驚之際,還沒想到要鬆繩索,就被孟華那股內力。猛地將他拉下來了。

  那人從洞口「失足」跌下,嚇得大叫「救命!」孟華雙臂一伸,將他接了下來,沉聲喝道:「要命你就別嚷!」其實這地牢是在洞真子的密室下面,洞真子早已離開密室,崆峒派的弟子是不敢走進那個密室的,在地牢裡再大聲叫嚷,也不會有人聽見。那人給孟華制住,嚇得魂飛魄散。好一會方才能夠說出來。

  「是,是,我不過是奉命來給你送飯的,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你可不能……」那人生怕孟華殺他,討饒的說話,連珠炮似的爆出來。

  孟華哪耐煩他囉唆,喝道:「你還不值得我殺你呢。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廢話少說!」那人諾諾連聲。」少俠請問。」

  「你們的同門大會開始了沒有?」

  「天一亮本派弟子聚集會場,客人們剛才也陸續由知客陪同進場。但是否已經開始,我卻不知。」

  「會場在什麼地方?」「斷魂崖和清虛觀中間那塊大草坪。」「金逐流金大俠來了沒有?」「昨晚已經來了!」「丹丘生呢?」「小的不知道。」

  孟華本來還有幾件事情想要知道,但料想這人職位低微,問他也未必知道,時間緊迫,無暇再問下去。於是說道:「好,你在這裡躺一躺吧。過了十二個時辰你的穴道自會解開。」伸指點了他的昏睡穴,跟著剝下他的道袍。

  孟華把那系有鐵鉤的繩子一揮,插進洞口旁邊的石罅,迅速攀擁而上,比用壁虎游牆功夫還快得多。

  孟華扮作道人,從那密室走出去,清虛觀裡,留下看守的弟子寥寥無幾。只有兩個倒媚的道人與他迎面碰上,被他點倒,其他的人尚未發覺,就給他溜出去了。重出生天,陽光滿地,孟華深深吸了口氣,精神為之一暢。

  只見還有一些崆峒派的弟子,大概是擔任知客的,還在帶領客人,三五成群的陸續向那草坪走去。孟華心裡一寬:「看來大會還未開始。」他以輕靈的身法,蛇行免伏,避開人多的地方。

  不多一會,那塊草坪已經遙遙在望,遠遠望去,只見黑壓壓的堆滿了人。

  忽聽得洞真子的聲音說道:「崆峒門人大會,多蒙少林寺的兩位高僧、武當派的雷長老和金大俠以及各方好友屈駕光臨,實感榮寵無比。敝派此會,要商議的是兩件大事。其一是推選繼位掌門,其二是清理門戶。要是同門並無異議,現在就開始吧。」

  孟華心頭怦怦亂跳,不知是立即衝進會場,揭破洞冥子和海蘭察的陰謀的好,還是等待他師父那件「案子」在審問中才進去的好?忽然給人一把拉住!

  孟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本來已經是加倍小心了的,不料竟然給那個突如其來的人一把抓住,焉得不驚?

  好在他心思轉得快:「是誰有這樣高明的輕功?若是敵人,他應該抓我的琵琶骨才對。」正當他要運功反擊,而又稍作遲疑之際,那人已在他的耳旁低聲說道:「別慌,是我!」一聽這四個字,孟華驟吃一驚之後,跟著卻是驀然大喜了。

  不出所料,這個人果然是快活張。

  快活張道:「別作聲,跟我來!」把孟華拉到岩石後面,四顧無人,取出一個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交給孟華,說道:「戴上它,就不怕有人認出你了。」

  孟華說道:「御林軍統領海蘭察和洞冥子暗中勾結,陰謀要把赴會的俠義道一網打盡,你快點告訴金大俠。」快活張道:「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我們會對付他的,用不著現在就嚷出來,反而沒有證據。」

  孟華放下了心上的一塊大石頭,正想問他第二件事情,快活張匆匆說道:「我還有緊要的事情去辦,你自己見機而為吧!」說罷,身形一晃,轉眼不見蹤跌。

  孟華本來要問他救出金碧漪沒有的,只因揭發海蘭察的陰謀為緊要,故此準備押後再問,哪知快活張不容他有發問的餘暇,一句話也沒有提及金碧漪,便走了。

  孟華好生失望,頹然自忖:「要是他已經救出漪妹,他應該和我說的。看來漪妹恐怕還是在那妖婦的魔掌之中了,如今只好待我的三師父這件案子了結之後,待我見到了漪妹的父親,再作打算啦。」

  他混入會場之時,洞真子正在宣佈繼任掌門的人選。這繼位的人選,崆峒派的門人事先都已知道。是以當他提出要讓給三師弟洞冥子之時,立即便有許多趨炎附勢的人附和,不僅是洞冥子的本支弟子而已。

  洞冥子免不了假意謙讓一番,洞真子道:「我老道無能,早已想讓賢的了。師弟,你比我精明能幹得多,這重擔子你不來挑,誰挑?你別客氣了吧!」外人或許聽不出來,洞冥子卻是感覺得到,在他師兄「推位讓賢」的口氣之中,卻是不無憤慨之意。

  洞冥子心想,管你舒服不舒服,反正我這掌門人是做定了。於是得意洋洋,便即說話。正是:

  輪他覆雨翻雲手,奪利爭名各逞強。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5
發表於 2010-6-16 14:00: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回 玉虛子離廳暴斃 丹丘生委曲求全(1)

  洞冥子乾咳兩聲,清了清喉嚨,說道:「我德薄能鮮……」一句話未曾說完,他的門下弟子也還正在鼓掌歡呼,忽聽得有個人說道:「你本來就不配當這掌門!」音細而清,宛若游絲裊空,那麼多人的歡呼鼓掌之聲,竟然掩蓋不住!

  更令人注目的是,這聲音竟是發自崆峒派弟子的群中,顯然是他門下有人不服!眾賓客驚愕不已,崆峒派的弟子更是面面相覷,剎那間不由得都是呆了。

  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大出洞冥子意料之外,在「德薄能鮮」這句「開場白」之後,他本來是要暇意推讓一番,然後才裝作不得已接受掌門之位的。第二句話他想假惺惺說的也正是:「我本來不配當這掌門」,不料卻給那人搶先說了。

  洞冥子做夢也想不到,門下弟子之中,竟然有人敢公然反對他做掌門,他打的如意算盤,是想要在觀禮的武林名宿面前,表現他是受到崆峒派上下一致推戴,才肯「勉為其難」的。哪知會發生這種大失面子之事。

  為了維持面子,洞冥子只好裝作聽不見,漲紅了臉,繼續道:「我,我本來不配挑這掌門重擔,蒙師兄厚愛……」話猶未了,剛才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師兄弟朋比為奸,私相授受,好不要臉!」這一次沒有歡呼鼓掌的聲音遮蓋,大家聽得更清楚了。

  洞冥子不能裝作聽不見了,大怒喝道:「是誰說話,給我站出來!」

  「朋比為奸」這四個字,連洞真子也罵在內。不過洞真子雖然惱怒,心裡卻也不無幾分快意,當下說道:「師弟,這位朋友的說話雖然無禮之極,但他既然指責咱們私相授受,咱們就按照規矩去做吧,免得惹外人閒話。」

  洞冥子氣得發了昏,立即問道:「什麼規矩?」

  洞真子朗聲說道:「有誰不服洞冥子當掌門的,請提出第二位人選!」一心想擁戴師父繼位掌門的洞冥子本支弟子,自是紛紛為師父幫腔,洞真子連說三次,沒人提出第二位人選。

  洞冥子覺得多少挽回了一點顏面,正想說話,那人又搶在他的前頭說了:「你培植黨羽,以力服人,連掌門師兄都害怕你,誰敢對你說半個不字,不怕你誅鋤異己嗎?」

  洞冥子驀地一聲冷笑,喝道:「這人分明不是本門弟子,特地來搗亂的!快、快抓奸細!」

  說也奇怪,那個聲音是從崆峒派弟子的人堆中發出來的,但每一次當那聲音一響起來的時候,眾弟子都在留心注意旁邊的人,竟然查不出是誰說話。紛紛擾擾之際,那個聲音又起來了:「誰是奸細?我看你才是勾結清廷的奸細呢!」

  洞冥子面色一沉,作個手勢,叫眾弟子停止喧鬧,說道:「各位現在都可以明白了,這人是冒充崆峒派的弟子,前來興風作浪,意圖挑撥我們師兄弟不和,意圖挑撥本門弟子犯上作亂的。他用心如此毒辣,各派還能相信他的一派胡言嗎?」

  洞冥子的心腹大弟子大石道人跟著說道:「不錯,姑不論這人用心如何,本門大事,卻是不容外人干預。如今本門上人對掌門的繼位人選均無異議,我看也就不必節外生枝了。」

  洞真子為勢所迫,只好正式宣佈道:「我提出師弟洞冥子繼我之位,作崆峒派的二十三代掌門人,如今上下均無異議……」

  剛說到這裡,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且慢,我有話說!」眾人愕然注目,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道,扶著枴杖,一破一拐的走入會場。

  在場的賓客連金逐流在內,十九都不認識這個老道。不過武當派的長老雷震子,和少林寺的兩位高僧卻是知道,這個老人是當今崆峒派輩份最尊的玉虛子。

  玉虛子是前任掌門洞妙真人的師父,亦即是規任掌門洞真子和即將繼位的掌門人洞冥子的師伯。今年已是將九十歲的年紀,早在三十多年之前,他的徒弟接任掌門之時,他已退為「長老」,從不過問本門事務的了。他在後山獨辟一洞,頤養天年,幾乎足不出洞。本門弟子,也只有輩份較高,年紀上四五十歲的才見過他。

  洞真子和洞冥子都是大吃一驚,齊聲說道:「師伯,你老人家來做什麼?」玉虛子枴杖一頓,說道:「本門興廢的大事,我怎能不來?」不知他是因衰老還是心情激動之故,說話之際,恍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

  大石道人趕忙過去扶他,玉虛子枴杖一揮,說道:「走開,不用你們假獻慇勤。」

  大石道人搶上來扶,玉虛道人眉頭一皺,雖然不用枴杖打他,卻也振臂一揮,在這一揮,之下,大石道人不覺踉踉蹌蹌倒退幾步。又是尷尬,又是吃驚,想不到他這位年將就木的太師伯竟然還有如此功力。

  玉虛子冷笑道:「你們以為我走不動了吧?」但不知他是由於年老用力的關係,還是由於動了怒氣的緣故,弓著身形,踏出去的腳步,更似搖搖欲墜。

  忽地有個衣裳爛舊的漢子說道:「老道長,走穩。請莫逞強,還是讓我扶你一把吧。」

  他不扶猶好,一扶之下,玉虛子身向前傾,幾乎就要跌倒地上。但那人還是給他振臂一揮,不能不鬆開了手,退下去了。那人苦笑道:「老道長、我是一番好意,你不領情,也不用打我啊。」

  玉虛子哼了一聲,說道:「你是誰?」

  那漢子道:「我、我,我只是……」大石道人在旁代答道:「他是一個臨時請來的散工。」

  玉慮子哼了一聲,不再言語,枴杖頓地,突然步履如飛,很快就走到洞真子和洞冥子的面前了。原來他雖然感覺得到那個漢子本領不凡,決非一個普通的工人,但因有更重大的事情要管,也就無暇去盤問這個所謂「臨時請來的散工」的來歷了。

  混在人叢的孟華卻是不禁暗暗起疑:「莫非那顆就是海蘭察?」紛亂中那個漢子早已走開,看不見了。

  洞真子賠笑道:「師伯有何指示?」玉虛子道:「聽說你不想當掌門人了,今天的同門大會之中要推立新掌門,是嗎?這樣的大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洞真子道:「我是想等待新掌門繼位之後,我再陪同新掌門向師伯稟告,事先可不敢驚動你老人家。」

  玉虛子道:「你這掌門做得好好的,為什麼忽然又不想做了?」洞真子道:「稟師伯,師侄今年亦已六十有二了,師伯,你不是也在六十六歲那年便退為長老的嗎,我想我也應該讓給年紀輕一點的人挑這重擔了。」

  玉虛子道:「讓給年輕的一輩也好,新掌門人選推定沒有?」洞真子道:「我已提議由三師弟洞冥子繼位,門下弟子,均無異議。」

  玉虛子忽地遊目四顧,緩緩說道:「聽說丹丘生回來了,他在哪兒?」

  洞真子神色尷尬,訥訥說道:「丹丘生,他、他……」玉虛子厲聲喝道:「他怎麼樣?」

  丹丘生再也忍耐不住,站了起來,叫了一聲:「師祖!」跟著說道:「掌門師叔,請容弟子以待罪之身拜見師祖吧!」要知他已經是被崆峒派定為「叛徒」的身份,自是不能和本門中人站在一起的。

  玉慮子哼了一聲,斥責洞真子道:「哦,原來是你不許他來見我的,他犯了什麼罪了?」

  洞真子不敢違背本門輩份最尊的長老,只好說道:「丹丘生,你過來吧。我讓你先見了長老師伯再說。」

  玉虛子撫摸丹丘生頭頂,說道:「小孫孫,你怎麼一去就十八年沒有回來,你知道我想念得你好苦麼?」原來丹丘生是個孤兒,前任掌門玉虛子的徒弟洞妙真人將他撫養成人,既是師徒,又如父子的。玉虛子看著他長大,和他的關係也好像祖孫一般。這「小孫孫」三字,是玉虛子在他小時候就叫慣了的。

  丹丘生哽咽說道:「請恕徒孫不孝,徒孫以被逐棄徒的身份,不能回來探望你老人家。」

  洞真子道:「師伯容稟,他在十八年前……」

  玉虛子壽眉一豎,打斷他的話道:「我不相信他有什麼罪,我正有話要說呢!」洞真子無可奈何,只得說道:「那麼請師伯先賜訓示,再容弟子稟告。」

  玉虛子道:「本來你還不算太老,但你既要告老讓賢,掌門人讓年輕一輩擔當,我也贊成。」

  洞真子道:「新掌門已經推定,由本門一致贊同,選立洞冥子師弟的。」

  玉虛子怒道:「我還沒有說話,怎能說是一致?」

  洞真子道:「是,是。弟子只因不敢驚動你老人家,是以疏忽了沒先請向。師伯既然這樣說,敢情你老人家心目中有別的人選麼。」洞冥子一聽,面色變得鐵青。

  玉虛子道:「當然有。你忘了你師兄生前的意旨了麼?」

  洞真子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但不能不佯作不知,問道:「不知師伯指的是哪一樁?」

  玉虛子道:「你師兄生前,早就決定了把掌門人傳給丹丘生的,這不是他偏愛自己的徒弟,而是因為丹丘生的見識武功,本門中,確實沒有第二個比得上他!」此言一出,崆峒派的弟子都是相顧愕然,場中鴉雀無聲。

  洞真子吃了一驚,不知這個年將九十的師伯,是真的老糊塗了,還是假裝糊塗,當下說道:「師伯容稟,本派任何一個弟子都可以被立為掌門人,就是丹丘生不能夠!」

  玉虛子道:「為何不能?」洞冥子面色鐵青,冷冷說道:「妙師兄生前,難道從未曾向你稟告你這位心愛徒孫所犯的事嗎?」玉虛子道:「我年紀老邁,或許忘記了也說不定,你說來給我聽聽。」

  洞冥子道:「十八年前,丹丘生己被逐出本門,這是洞妙師兄當年以掌門人的身份親自裁定的!」

  玉虛子道:「他犯的什麼罪?」

  洞冥子道:「言之實為門戶之羞,不過你老人家既然問起,弟子也不能不說了。丹丘生犯的是謀殺同門,更兼劫財劫色之罪。而且在他被逐出本門之後,也還是怙惡不悛,屢與本門為敵。詳情請舊任掌門洞真師兄和老人家仔細說吧!」

  玉虛子道:「用不著你們細說了,我還沒有老得太過糊塗,記起來了!」

  洞冥子面上變色,說道:「師伯記起什麼?」

  玉虛子道:「洞妙對我說的和你們說的並不一樣!」

  洞真子不覺也是變了面色,說道:「你老人家沒有記錯嗎?不知洞妙師兄是怎樣說的?」

  玉虛子乾咳兩聲,繼續說道:「我記得很清楚,你們說丹丘生犯了什麼謀害同門,更兼劫財劫色之罪,但洞妙和我說,卻是完全沒有提起他這兩條『罪名』!」

  洞冥子道:「他為什麼要把愛徒逐出門牆?」

  玉虛子道:「他也沒有說是把丹丘生逐出門牆,他只是說要丹丘生暫時離開崆峒,明知是委屈了徒兒,但為了顧全大局,而且丹丘生也自願忍辱負重,才不得如此的!」

  洞冥子道:「我不敢懷疑你老人家,不過縱然洞妙師兄當真和你說了這些說話,恐怕也是因為不想你老人家太過傷心,是以替他隱瞞罪狀的。不然何以說得如此含糊?」

  玉虛子道:「他是沒有把真相詳細告訴我,不過我還記得他說過兩句話……」

  可以猜想得到,這兩句可能就是案中關鍵,在場的人,不論是賓客和崆峒派的弟子都豎起耳朵來聽,孟華的心情尤其緊張,只盼在玉虛子說話後,事情便可水落石出。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這緊張的時刻,但見玉虛子張開了嘴巴,那兩句話卻是始終沒有說出來。丹丘生瞧出不妙,叫道:「師祖,你,你怎麼啦?」話猶未了,玉虛子已是「咕咚」一聲,像根木頭似的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丹丘生連忙將師祖抱住,只覺觸手僵冷,玉虛子已經氣絕。

  洞冥子喝道:「好呀,丹丘生,你竟敢謀害師祖!」

  丹丘生又驚又怒,喝道:「你是惡人先告狀,我看準是你下的毒手!」洞冥子冷笑道:「「玉虛長老死在你的懷中,我可沒有碰過他。眾目睽睽之下,你還想抵賴!」丹丘生怒道:「放屁,我為什麼要謀殺師祖,只有你才會害怕師祖說的話對你不利!」

  洞冥子唰的拔出劍來,喝道:「大家都聽見了,這樣狂妄無禮的叛徒是不是該殺!」丹丘生道:「是你先誣陷我的。你害了師祖,還要損傷他的遺體嗎?我不是怕你,待安葬師祖後你要怎樣,我一定奉陪!」

  洞真子勸解道:「不錯,咱們此刻是該先查究玉虛師伯的死因。」他從丹丘生手中接過玉虛子的遺體,略加審視,說道:「身上並無傷痕,也看不出中毒跡象。玉虛師伯年近九旬,氣衰體弱,在心情激動之下,突然暴斃,恐怕也是有的。」

  丹丘生道:「師伯雖然年老,但剛才還是步履如飛,論理似乎不該這樣離奇暴斃?」

  洞冥子道:「好,你要追究死因,那就查個水落石出吧!」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要知他雖然身為師叔,但自知十九不是這位師侄的對手,是以趁機收蓬,暗自想道:「死因是查不出來的,只要我沒嫌疑,也不必多加丹丘生一條罪名了,反正他的罪名已夠多啦!我無須動手,待他罪定了,名正言順的『清理門戶』豈不更好了?」

  洞真子道:「好在賓客之中有當今的天下第一神醫葉隱樵先生和當今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大俠,就請他們兩位來幫忙咱們查究死因如何?」

  葉隱樵和金逐流應邀出來,仔細察視之後,葉隱樵首先說道:「並非中毒而亡,奇經八脈,卻有受震盪的跡象。死因如何,恐怕是要問金大俠了。」意思甚為明顯,玉虛子的死因可能是被一種極高深的武功所傷,不屬於醫生可以診斷出來的疾病範圍了。

  金逐流仔細察視之後,對洞真子緩緩說道:「請掌門不要太過傷心,依我看來,貴派的玉虛長老恐怕真的是給人暗算致死的!」洞真子已經猜到幾分,但聽見這話從金逐流口中說,還是不能不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說道:「那人是怎樣暗算我的師伯的,金大俠,你可看得出來嗎?」

  金逐流道:「這是一種極為厲害的陰毒掌力,似乎是關外長白山派能傷奇經八脈的七煞掌功夫!」

  此言一出,全場轟動。不過卻也證實了一點,兇手井非崆峒派的門人,亦即是洞冥子和丹丘生都脫了嫌疑了。

  洞冥子雖然吃驚,卻也鬆了口氣。吃驚的是金逐流的武學如此淵博,一眼就看出了死因。不過,「他縱然看得出是七煞掌力,料想也是決計不敢懷疑我和那個兇手有關。」洞冥子心想。於是,裝作悲憤莫名的樣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道:「兇手如此猖狂,竟敢在本派大會之中,暗算本派長老,當真是崆峒派開派以來從所未有的奇恥大辱!此恥不雪,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洞真子以現任掌門人的身份說道:「這個仇當然是要報的,不過恐怕一時間不容易查出兇手,今日之會,我的意思,還是應當繼續進行。」

  丹丘生強抑悲痛,仔細回想一下玉虛子入場時候的情形,說道:「會議可以繼續進行,但追兇也是刻不容緩。依我看來,那個據說是臨時請來的散工嫌疑最大!」

  金逐流點了點頭,道了一聲「慚愧」,說道:「本來我也看得出那人是身具武功的了,不過卻不知道他是那麼一個本領高強的內家高手,以至未能及時提醒玉虛老前輩小心。」

  洞冥子不能不同意丹丘生的主張,說道:「好,叫大石去負責追……」

  丹丘生道:「請掌門允許弟子去助一臂之力。」

  洞冥子冷冷說道:「長老雖然幫你說話,但你現在還不能算是崆峒派的人,本門報仇之事,用不著你來參預!」

  洞真子道:「不錯,丹丘生,你的案子還未了結,你可不能離開,大石師侄,你挑選本門武功最好的十個弟子和你一起負責緝兇,趕快去吧!」

  金逐流情知十個崆峒派的弟子也是抵敵不了那個兇手,不過他以賓客的身份,卻也不便干預別派的事。尤其是在洞冥子說了這樣的言語之後。

  玉虛子遭人暗算,暴斃身亡,在場的各路英雄不禁都是議論紛紛,驚疑不定。要知玉虛子雖然年紀老邁,但內功的精純,卻是有目共睹的。是誰能有這麼厲害的本領,傷了他他還不知道,以至這件事情,令得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都感到震驚呢?不錯,現在已經知道嫌疑最大的是那個所謂「臨時請來的散工」了,但那個「散工」又是誰呢?

  場中只有兩個人知道兇手是誰。金逐流則只是看出了玉虛子受的是七煞掌之傷,卻還猜想不到這個兇手竟然就是御林軍統領海蘭察。

  孟華正自躊躇,要不要便即表露自己的身份,出來指證兇手。忽聽得耳旁有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時機未到,先別打草驚蛇!」這人是快活張。他是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在喧嘩的嘈聲之中,把聲音凝成一線,送到孟華的耳朵裡的,站在孟華旁邊的人,都沒聽見。

  孟華霍然一省:「不錯,我雖然明知是海蘭察,但在未捉到他之前,我就揭破他們的陰謀,洞冥子還是可以狡辯的。」快活張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孟華聽見他說了這兩句之後,回頭看時,卻已不知他躲到哪裡去了。

  「張叔叔這樣吩咐我,想必他早已胸有成竹。」孟華心想,稍稍放一點心。不過孟華也還有一樣想不通,玉虛子在受了暗算之後,到他暴斃之前,是有一段時間的,難道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遭人暗算,以他的武學修為,按說是不該不知道的!知道了,在死之前,為什麼不說出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6
發表於 2010-6-16 14:01: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回 玉虛子離廳暴斃 丹丘生委曲求全(2)

  孟華猜得不錯,暗算玉虛子的兇手,確實是海蘭察。

  原來海蘭察的七煞掌功夫業已練到化境,他暗算玉虛子那股掌力陰柔狠毒,初時身受者並不感覺怎麼厲害,嚴重的後果是過後才突然發作。玉虛子不是不知,卻因太過自恃,以為自己所受的一點內傷並無大礙,他想把要緊的話先說完了,再查究那個「散工」是誰的。哪知正說到最緊要的關頭,那股七煞掌留在他身上的後勁突然發作!

  且說在擾攘一番之後,崆峒派的弟子已把玉虛子的屍體搬回清虛觀,大石道人也出來回報,說是找不到那個散工,如今正準備到山上各處搜索。

  洞真子說了幾句哀悼的話,便即宣告本派的同門大會繼續進行。場中喧鬧的聲音尚未完全靜止下來,那個古怪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那聲音冷冷笑道:「洞冥子,你還好意思說是崆峒派上下都擁護你嗎?玉虛子老前輩屍骨未寒,他剛才說的話大家都聽見了,他是崆峒派的長老,總不能算是外人吧?」

  玉虛子臨死之前,曾提出以丹丘生為崆峒派的繼任掌門人選,洞真子和洞冥子本來想含混過去的,不料給這個人重新提起,弄得他們大為尷尬。而這番話也正是針對他們剛才所聲言的「外人不得干涉他們本門的事」而駁斥他們的。

  洞真子患得患失,在他的心裡,當然是不希望給丹丘生繼任掌門,但也不服氣給洞冥子硬生生迫他下台,心想:「難得有這機會,掃一掃他的面子也好。即使終於還是不免給他接任掌門,他的威信也是大大不如我。」於是貌作公正,緩緩說道:「師弟,你的意思怎樣?」

  洞冥子正在裝作悲悼本門長老,有苦說不出來,想了好一會子,只好訥訥說道:「玉虛師伯的意見按說是應該尊重的,不過,不過,他老人家年紀老道……」只差「老糊塗」三個字未說出來。

  金逐流忽道:「我是外人,當然不便干預貴派的廢立大事。我只是以旁觀者的身份來說,玉虛子老前輩在臨死之時,可是神智清醒得很啊!」

  洞冥子道:「金大俠,你不知道,我們的玉虛師伯一向是很鍾愛他這個小徒孫的,我不敢說他是糊塗,但一個人年紀老了,偏袒理門戶是你們本門的事情。但按照武林規矩,要是案情尚有可疑之處,當事者不服的話,外人也可以說幾句公道話的。要不然你們請我們來做什麼?」

  洞冥子賠笑說道:「待會兒再審丹丘生此案之時,我們當然會請你老人家評評理的。」言外之意,他們現在乃是推選本派掌門,雷震子就不該多話了。

  雷震子哼了一聲,說道:「我看這兩件事情恐怕也有牽連吧?」

  洞真子貌作公正,說道:「金大俠,你的意思怎樣?請賜嘉言。」金逐流說道:「不敢當。不過既承下問,我倒有個意思,請貴掌門考慮是否可行。」洞真子道:「請金大俠賜示。」金逐流緩緩說道:「依我之見,次序不妨顛倒一下。」

  洞真子道:「顛倒什麼次序?」金逐流道:「貴派同門大會,原定是要推立掌門,然後進行清理門戶之事,對吧?」洞真子道:「不錯。」金逐流道:「我的意思,就是把這兩件事情的先後次序,顛倒一下如何?」

  既有玉虛子的遺言在前,又有金逐流進言於後,於理於情,身為崆峒派掌門人的洞真子,對金逐流這個提議也是不能拒絕的了。於是說道:「這樣也好,洞冥師弟,你的意思怎樣?」

  洞冥子無可奈何,只得說道:「師兄既說好,小弟焉有異言。」心裡想道:「先行清理門戶,諒丹丘生也難洗脫罪名。侍他叛徒身份一定,我還怕他和我爭奪掌門?」

  儀程次序顛倒,看似一件小事,其實關鍵重大。當下洞真子以掌門人的身份,當眾宣佈,先行清理門戶。說道:「現在先審丹丘生這件案子,倘若他是無罪的話他可以重回本門,作為繼任掌門人選之一;但若罪名成立,他就必須接受應得嚴懲!丹丘生,你有無異議?」

  丹丘生道:「掌門人我是決計不敢承當的,但求此案能夠公平了結,弟子於願已足。」

  洞真子道:「我身為掌門,自然不會負同門所托,公平處理,決不偏私!這麼說,你是並無異議的了?」丹丘生說了一個「是」字。洞真子道:「好,洞冥師弟,請你擔任指控,公佈丹丘生的罪狀!」

  洞冥子假惺惺的先歎了一口長氣,這才緩緩說道:「說起此案,實屬崆峒派門戶之羞。但事已如斯,我也不能顧及家醜外揚了。我說出來,請各位同門公決,也請在場的各位武林碩望秉公判斷,看看我們是否該把丹丘生處以大逆不道的叛徒之罪。

  「十八年前,本派弟子何洛前往米脂迎娶關中大俠牟一行的女兒,請丹丘生做他伴郎,陪他同往。不料丹丘生見色起心,竟把同門謀害。前任掌門洞妙真人將他逐出門牆,他還不知侮改,其後又屢與本門為敵,並曾傷害本門長輩……」

  洞冥子屢述丹丘生所犯的「罪」,把一切「證據」都講得很仔細。這些「證據」,孟華早已在洞真子送給唐經天那份檔案中看過,不以為異,在場的許多武林人物,卻不由得大為震駭了。許多人認為丹丘生不會幹出這種事情,但也有人認為是證據確鑿,慨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在眾人竊竊私語,洞真子喝道:「丹丘生,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丹丘生抬起頭來,昂然說道:「我沒有罪!」

  洞真了道:「好,你不認罪,那就得提出分辯!」

  丹丘生又是斬釘截鐵的說了四個字:「我不分辯!」

  洞真子冷冷說道:「洞冥子對你的指控都是有證有據的,你要是拿不出證據來反駁,就不由得你不認罪了!」

  金逐流忽道:「我覺得這件案子似乎頗有可疑之處,不知貴掌門可否容許我以外人的身份說兩句話?」

  「清理門戶」是件大事,案情若有可疑之處,被請來「主持公道」的武林前輩是有權說話的。一來局於武林規矩,二來洞真子也不能不尊重金逐流在武林的地位,是以心裡雖不願意,也只好賠笑說道:「金大俠請說!」

  金逐流道:「丹丘生謀害同門,誰曾經目擊?」洞冥子道:「有牟家的兩個僕人,曾經目擊。」金逐流道:「那兩個僕人呢?」

  洞冥子道:「早已去世。不過,我的師兄洞玄子在他們去世之前,曾經找著他們,親耳聽見他們說的。師兄當年也是口說無憑,故此曾把那兩個牟家僕人的供辭筆錄下,曾交掌門師兄存案,這份供辭我也帶來了,金大俠要不要看?」

  金逐流道:「不用。我要的是活的人證!」

  洞冥子道:「可惜我的師兄洞玄子四年前也已死了,他正是死在丹丘生劍下的。」

  金逐流道:「據我所知,令師兄洞玄子似乎並非死在丹丘生劍下,不過為了避免枝節橫生,此事暫且押後再談。如今先回到你指控丹丘生謀殺同門一事,人證既然全都死了,有誰知道證供是真是假?似乎不足據此為憑吧?」言下之意,直指死去的洞玄子可能捏造證供。

  洞冥子道:「好,就算這份證供不足為憑,何洛被害總是真的。丹丘生陪伴何洛前往米脂迎娶,是否應以他的嫌疑最大?」

  金逐流只得點了點頭,說道:「不過,這也只是嫌疑而已。只憑嫌疑似乎還不能定罪吧?」

  洞真子以掌門人的身份說道:「不錯,只憑嫌疑,難以定罪。但既有嫌疑,就當分辯。否則如何洗脫嫌疑?」說來說去,最後還是必須丹丘生說出當年此案的真相。

  丹丘生道:「我說的話,師祖剛才已經替我說了。」洞冥子冷冷說道:「不錯,玉虛長老是認為你沒有罪的。但可惜他老人家卻沒有提出任何證據,足以為你開脫罪名。」

  洞真子以掌門人的身份接著說道:「不錯,他老人家是本派碩果僅存的一位長老,他的意見我們當然是尊重的。但『清理門戶』茲事體大,可也不能只是憑著長老一句空空洞洞的說話,就把你的案子了結。所以你必須自己分辯!」

  丹丘生道:「十八年前,我已經把我為何不公開分辨的原因對先師說,我曾發過誓,除先師之外,不向第三個人說的。不過我不相信你們真的是全不知道。」

  洞真子心中有愧,但卻不能不違背良心,裝作大怒的神氣,斥道:「我還沒定你的罪名,你就要反咬我一口麼?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我這個做掌門人的處事不公,有心陷害你呢?」

  丹丘生對他還有兒分尊重,同時也還存有幾分幻想。在這瞬間,丹丘生轉了幾次念頭,終於決定「我可不能讓這位掌門師叔太過難堪,於是低下了頭說道:「弟子不敢,掌門師叔要是當真不知道的話,弟子也無話可說了。」

  洞冥子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你師父親手把你逐出門牆!」辭鋒銳利,咄咄逼人。以丹丘生被自己恩師所逐的這件事實,把丹丘生的「罪證」釘得更牢了。

  金逐流道:「請讓我再說幾句話,我覺得這正是可疑之處。丹丘生倘若真的是犯了那樣大的罪,他的師父又豈能只是把他逐出門牆就算了事?玉虛前輩剛才說的那段話大家都聽得很清楚,他說前任掌門曾對他言遺,他是為了顧全大局,不能不讓愛徒暫受委屈。雖然他沒說明個中原委,但從語氣之中,我想任何人也可以聽得出來,丹丘生其實是冤枉的,他之不願分辯,那是為了有難言之隱。」

  這番話說得於情於理,在場的許多有地位的武林人物都是不由得暗暗點頭。甚至崆峒派的弟子本來以為丹丘生是罪無可辯的也不覺起了疑心了。

  洞冥子感覺不妙,連忙說道:「我不敢說洞妙師兄偏私,但丹丘生與他名是師徒,情如父子,溺愛之心,恐怕也是難免有的!說至此處,頰了一頓,回過頭來,再對洞真子說道:「總之,這件案我認為絕不能含糊了結,否則我們如何對得住死去的洞玄師兄、何洛師侄?」

  洞真子作出無可奈何的神氣,說道:「丹丘生,我不知你是否有難言之隱,但我以掌門人的身份,必須秉公辦理,你要是不分辯的話,我只有判你罪名成立了。」

  洞冥子冷笑道:「什麼難言之隱,他分明是自知罪證確鑿,難以分辯!」

  在洞冥子冷笑聲中,丹丘生陡地變了面色,眉毛一揚,似乎就要說話。但轉瞬之間,他的面色又沉暗下去,要說的話,也終於沒說出來。

  金逐流道:「丹丘兄,你要是有甚顧忌,不願當眾說出真相,可否改變一個法子,由我和武當派的長老以及少林寺兩位高僧作為公證,列席旁聽,你向貴派的掌門人和擔當指控的洞冥道長說出來?」

  金逐流的提議本來是合情合理,不料丹丘生仍是搖了搖頭,歎口氣道:「我曾向先師發誓,除了先師之外,不向第三個人說的,我可不能背誓!」

  洞冥子放下心上的一塊石頭,凜然說道:「這分明乃是道辭!」他作出道貌岸然的神氣,卻仍俺蓋不了他的喜形於色。他這神色看在金逐流的眼中,金逐流越發可以斷定丹丘生必是冤枉無疑。但如苦於無法替丹丘生分辯。

  洞真子說道:「好,你既然沒有分辯,那我只有秉公宣佈了!」這一瞬間,孟華又驚又急,心裡想道:「我絕不能讓三師父受他們陷害!」正在準備挺身而出的時候,忽聽得快活張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說道:「你可以出去,但先別提海蘭察之事。」

  可是就在洞真子將要「宣判」的時候,忽聽得有人大叫一聲,「且慢!」另外有人,搶在孟華之前挺身而出了。

  這個人是孟華的二師父段仇世。

  段仇世這一出現,洞真洞冥雖然都已猜到他的來意,但洞真子以一派掌門人的身份,卻是不能不保持應有的禮貌,澀聲說道:「段大俠有何指教?」

  段仇世緩緩說道:「指教不敢。我只是想請貴掌門在聽了我的話之後,再作宣判!」

  洞真子惺惺道:「不知段大俠有何話說?」

  段仇世朗聲說道:「我來給丹丘生作證,貴派的洞冥道長剛才指控他的罪狀之中,有一項是冤枉他的!」

  洞真子道:「是哪一項?」

  段仇世道:「貴派的洞玄子是我所殺,你們把這筆帳算在他的頭上,豈非要他代我受過。」

  洞玄子死在殷仇世劍下一事,崆峒派的人知道的雖然不少,但他親自說了出來,還是不免惹起一陣騷動。洞玄子的大弟子大谷道人更是不能不裝作義憤填膺的樣子,大放悲聲說道:「原來我的師父是被你所害,此仇非報不可。」

  洞真子眉頭一皺,說道:「大谷,你先別吵,聽段先生說下去。段先生,請問你是因何殺了我的師弟的?」他要保持一派宗師的風度,自是不能先自袒護同門,必須按照江湖規矩,問明是非的。故此他說話倒還相當客氣,只是把「大俠」的稱呼改作了「先生」。

  段仇世繼續說道:「令師弟那天是和大魔頭陽繼孟一起來到石林的,據說陽繼孟是要奪回石林,邀請令師弟助拳,恰好當時我也在場。」

  洞真子道:「敝師弟沒有說明是清理門戶嗎?」

  段仇世道:「我只聽見他說是要耙丹丘生捉回山去,『清理門戶』這四個字可沒聽見。」

  「捉回山去」可能是為了要「清理門戶」,但兩者的意思畢竟是不同的。要知「清理門戶」是崆峒派這次大會中的正式決定,四年前洞玄子自是不便就用這四個字的。

  洞真子發覺自己用語不當,只得又兜回來,說道:「洞玄子是丹丘生的師叔,既然你知道洞玄子要把他捉回山去,為何你要插手干涉敝派之事?」

  段仇世淡淡說道:「我只知道丹丘生早已被貴派逐出門牆,按照江湖規矩,洞玄子似乎不能再稱為他師叔了吧,我也不知道丹丘生和貴派還有什麼瓜葛,只就當時的情形而論,我是丹丘生的好朋友,可不能讓他給邪派妖人欺負!」

  大谷道人怒道:「什麼,你敢說我的師父是邪派妖人?」段仇世道:「你別纏夾不清,我說的邪派妖人是陽繼孟。你的師父是邪派妖人請來的朋友,這樣清楚了吧?」

  陽繼孟在江湖上惡名昭彰,沒人敢給他分辨不是「邪派妖人」,大谷道人雖然不滿段仇世損他師父,可也只好閉口了。

  段仇世繼續說道:「丹丘生倒還顧念舊的師門之誼,不敢和洞玄子交手,但洞玄子要與陽繼孟聯手攻他,我只能替好友出頭抵擋了。那次我和丹丘生也幾乎傷重斃命,洞玄子不幸被我所殺,你們難要替他報仇,我絕不推卸責任,一己承擔。我反問一句,要是我那天被他們所殺,你是否認為就是理所應當了?」

  段仇世侃侃而談,駁得洞冥子做聲不得。洞真子以掌門人的身份,更是感覺面上無光。要知洞玄子去捉叛徒回山,於理還講得通,但也不該和惡名昭彰的大魔頭陽繼孟聯手,即使勉強辯解說是由於彼此的利害相同,一時利用,恐怕也難免要被武林正派的人所不齒了。何況崆峒派要借助外人之力來「清理門戶」,而這個「外人」還是個不齒於人的大魔頭,崆峒派還有什麼面子?

  洞真子只怕越說越臭,只好自找台階,說道:「洞玄師弟喪命石林,當時敝派沒有別人在場,其中真相是否如段先生所說,姑且存疑。不過縱然丹丘生沒有殺他以前的師叔,也不過減少一條罪而已。不能據此就說洞冥子對他的指控全部不盡不實。他要是不能分辯的話,我還是必須處他以應得的懲罰。」

  段仇世冷冷說道:「舉一個例可概括其餘。丹丘生不過不願自己分辨而已,焉知他的其他罪名,不也是像你們指控他殺洞玄子一樣?」

  洞玄子的大弟子大谷道人怒喝道:「段仇世,你是殺害我師父的兇手,我們還沒和你算帳,你又要替丹丘生辯護?」段仇世冷冷說道:「我早說過,我絕不推卸殺了貴派洞玄子的責任,我站在這兒,等著你們找我算帳!但你們冤枉了丹丘生,我也必須替他辯護!」

  洞真子忙道:「大谷,你先別節外生枝。這兩樁事情,不必混為一談。」跟著說道:「段先生,你說的什麼舉一例可概括其餘,這話恐怕也是說不通的。依我之見,我們還是必須就事論事,分開來談。」

  武當派長老雷震子站出來做和事佬,說道:「丹丘生的案子,真相如何,我不知道,不敢說。但貴派的洞玄子喪命石林一事,如今真相已明,我想說幾句公道的話。」

  洞真子道:「雷老前輩請說。」

  雷震子道:「依我之見,這件事情只能說是一個很大的不幸,卻也不能單獨責段仇世一人。就事論事,按武林規矩,最多只能說是私人仇怨。」

  私人仇怨亦即是和門派之爭無涉,這個判斷成立的話,崆峒派的任何人固然還可以找段仇世報仇,但性質只是屬於私人的報仇,並非如丹丘生一樣,是被崆峒派當作公敵的了。兩方對立的範圍已經大大縮小。洞真子一想,這個判斷雖然骨子裡還是幫段仇世說話的,但對於他處理丹丘生一案卻也未嘗無利,是以權衡輕重,便即表示接受。正是:

  師弟惡行遭惡報,豈能袒護再尋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7
發表於 2010-6-16 14:01: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回 劍氣縱橫驚四座 妖氛猖獗駭群豪(1)

  當下洞真子正式宣佈洞玄子被害一事與丹丘生無關,但跟著便即說道:「丹丘生,你的這項罪名是取消了,但其他罪名,你要是不分辯的話,我就要當作你認罪了。我再問你一遍,你有沒有分辯?」丹丘主道:「我早已說過,除非先師復生,我不會對任何人分辯!」

  洞真子道:「好,我已經按照武林所定的『清理門戶』規矩,問過丹丘生三遍,他自己沒有分辯。如今我再問一問,還有沒有人要替丹丘生辯護?」

  他剛問到第二遍,只聽得有個人朗聲說道:「有!」這個人不問可知,自是孟華了。

  孟華脫下人皮面具,在全場注視之下,越眾而出,飛身上台。

  孟華這一突然出現,洞真、洞冥二人當真是如見鬼魁,登時嚇得呆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被關在地牢裡中了酥骨散之毒的孟華居然會逃出生天!

  金逐流則是喜出望外,說道:「華兒,我只道你是為了什麼緣故誤事了呢,原來你已經來了!」

  聽金逐流的語氣,似乎早已知道他要來的,孟華不覺怔了一怔,隨即省悟:「是了,他已經見到了少杯寺那兩位高僧,自然知道我是從天山回來的了。」

  他本來要把金碧漪被那妖婦所擒之事告訴金逐流的,但當務之急,是先要替他師父分辨,只好把這件事情押後再說。心裡想道:「反正那妖婦是要把漪妹當作人質,絕計不敢害她。待會兒我再告訴金伯伯也不歉遲。」

  洞真、洞冥驚魂未定,不約而同都是手按劍柄,失聲叫道:「你,你……你來做什麼?」眾人不覺都是大為奇怪,為什麼崆峒派的掌門,對一個分屬自己徒孫一輩的後生小子竟會如此駭怕。

  孟華向洞真子施了一禮,說道:「昨晚多謝掌門厚待,請恕我今朝不請自來。我是來替我師父辯護的!」

  雖然話中有刺,但畢竟還沒說出他昨晚被囚之事,洞真子鬆了口氣說道:「十八年前,你還是個剛剛會說話的嬰孩吧?你能知道什麼,要替你師父辯護?」

  金逐流忍不住插口問道:「孟華,你不是剛從天山回來的嗎?是不是天山派的唐掌門有什麼話要你替他說的?」

  洞真子只道金逐流已知孟華是天山派代表一事,連忙說道:「不錯,孟華他自稱是唐掌門的代表,但我還不敢相信。」他是準備孟華說出被囚之事,他可藉此辯解。

  金逐流道:「我知道這孩子是絕計不會說謊的。而且還有一事可資佐證,最近我曾見過天山派少掌門唐加源,據他說貴掌門曾托他帶件物事回去給他父親,有這事麼?」

  金逐流用的是「物事」一詞,洞真子暗自想道:「聽他口氣,他大概還沒有看過我寫給唐經天的那封書信。」要知洞真子寫那封信的目的,正是因他恐防金逐流要出頭「袒護「丹丘生,故而想說服唐經天來給他「主持公道」的。要是這封信給金逐流見到,他自是更難為情了。

  這件事他當然不能否認,只好說了一個「有」字。

  金逐流繼續說道:「據唐加源說,他因為有別的事情,不能回轉天山。你托他的那件物事他已經轉托孟華帶去了。」

  孟華說道:「唐掌門正是因為看過了掌門太師叔給他的那樣東西,是以要弟子替他效勞,認我為天山派的記名弟子,代表他來參加此會。」

  洞真子道:「好,那你是要為天山派的掌門代言,還是你自己要為業師辯護?」孟華說道:「唐掌門要我替他說的話,昨晚我都已經說給你聽了。你不願接受他的勸告,我也無謂多說一遍了。如今我是要替我的師父辯護!」

  洞真子滿面通紅,說道:「唐掌門此舉頗出武林情理之外,所以昨晚我不大敢相信你的話。不過,你現在既然不是以天山派的代表的身份說話,我只能把你當作本門叛徒的弟子了。」言外之急,先把孟華師徒劃在一邊,弟子替師父「辯護」自是難免偏私,而也就不值得怎樣重視。

  金逐流淡淡說道:「我看不必管他是用什麼身份說話,只須問他說的是真是假?」

  洞冥子冷冷說道:「師兄剛才說得好,十八年前,他還是個嬰孩呢,他能知道什麼了所謂『辯護』,恐怕還是胡謅而已!」說話的口氣簡直是在埋怨師兄不該浪費時間來聽孟華「胡謅」,同時心裡打定主意,不管孟華說些什麼,他都抵賴。

  孟華冷笑道:「我還沒有說,你怎麼知道我是胡謅?」回過頭來,向著洞真子緩緩說道:「不錯,十八年前的事情,弟子並不知道。但三年之前,而且是弟子親手所做的事情,我是不會不知道的!」洞真子已經猜到幾分,但卻不能不明知故問,說道:「你不是要替師父辯護嗎,怎的又扯到了自己所做的事情了?你做了什麼事情?」

  孟華眉毛一揚,指著洞冥子緩緩說道:「他說曾經被我師父所傷,據此指責我的師父以下犯上,其實這是假的。我的師父根本就沒有和他動過手,真正傷了他的人是我!」

  此言一出,洞冥子的面色不禁一陣青一陣紅,恨不得腳底下有個地洞鑽了進去。同時所有在場的人,不論是貴客或是崆峒派的弟子,也都無不聳然動容,大為驚詫。要知洞冥子是崆峒派的第一劍術高手,武林各派,無人不知,而孟華不過是一個看來未到二十歲的少年他能夠傷得了洞冥子?這話誰人敢於置信?

  但看到了洞冥子這副尷尬的神色之後,許多抱著懷疑態度的人卻是不由得對洞冥子的信心動搖了。

  洞真子有意丟他師弟的面,說道:「洞冥師弟他這話是真的嗎?」洞冥子訥訥說道:「這個、這個……」不知要怎樣說下去才好……。

  孟華得理不饒人,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掌門太師叔要是不相信的話,我可以馬上和他當眾比劍,讓大家看個清楚。」

  洞冥子本來打算孟華說些什麼,他都抵賴的,但這件事情,他卻是無法抵賴,此時形勢,他一抵賴,就非得和孟華比劍不可。一比之下,真假立辨。他怎敢輕試?

  這剎那間,他轉了好幾次念頭,一忽兒想孟華中了辛七娘酥骨敵之毒,雖然逃了出來,功力最少也要打個折扣吧?但又怕自己估計不對,孟華既敢向他挑戰,料想是有必勝把握,他在三年前已經不是孟華對手,縱使孟華功力打了折扣,他卻還是沒有把握取勝的。

  在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洞冥子不敢承認,也不敢不承認,只好橫生枝節,裝作惱怒的神氣說道:「當真是荒謬絕倫,我豈能與一個徒孫輩份的晚輩比劍。」說話之時,向心腹弟子大石道人打了一個眼色。

  大石道人對師父的心意揣摩得最為透徹,自是懂得師父這個眼色的意思。想道:「師父要我去試試這個子是否當真恢復了本領,嗯,我勝了固然可以大大露面、甚至可以成為下一任掌門的繼承人,但若輸了,豈非弄巧成拙?」他是曾經吃過孟華大虧的,想到孟畢的厲害,還是不寒而慄。

  正在他患得患失,躊躇莫決之際,洞冥子的另一個徒弟跳出來。

  跳出來的是洞冥子的二徒弟大松道人。孟華的厲害,大石道人知道,他可還未曾知道。一見孟華如此年輕,心裡想道:「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本領再好,料想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一向妒忌師兄得寵,於是便即跳出來爭功。

  「有事弟子服其勞,咱們怎能眼看這小子如此猖狂,胡說八道。侮辱師父?大師兄,你不管,我可要管了!」

  大石道人豈能當眾丟這面子,意圖僥倖的念頭不覺又冒起來,暗自想道:「辛七娘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這小子縱然解了酥骨散之毒,料想亦已大傷元氣,我何必太過怕他?」

  「師弟,你誤會了。」大石道人說道:「我並非不管此事,但你要知道,這小子的輩份比咱們也還低了一輩呢。師父當然不屑和他動手,我也要考慮考慮,值不值得和他動手?」雖然前天晚上,他才吃過孟華的虧,但此事同門並不知道。他是準備孟華倘若說了出來,他就抵賴的。

  金遂流情知這兩人齊上,也不是孟華對手,於是擺出主持公道的武林前輩身份,說道:「按說長輩和晚輩交手,是有倚大欺小之嫌。不過孟華既說他曾劍傷洞冥道兄,此事料想許多人都不能相信,那麼由洞冥道兄的徒弟試試他的本領,也不失為一個辨別真假的辦法。據我所知,孟華不只一個師父,丹丘生如今也還未曾重列貴派門牆,所以嚴格說來,孟華也還未算得是貴派弟子,他和這兩位道兄動手,不能說是犯了武林規矩。」

  金逐流這麼一說,大石道人更是不能不硬著頭皮上去了。「好小子,師父不屑教訓你,讓我來教訓你吧!」

  大松道人怕失了「立功」機會,爭著說道:「師兄,還是讓我來教訓吧!」

  孟華哈哈一笑,說道:「你們要怎樣教訓我?」

  大松道人說道:「你若贏不了我手中的這把劍,就可以證明你剛才說的全是胡言!那時你應該受何懲處,自有在場的武林前輩定奪。」他是真的不相信孟華曾經打敗過他的師父的。

  孟華哈哈笑道:「很好,我正要領教你們的連環奪命劍法,你們可以不必爭了!」

  大石道人哼了一聲,意似不屑,心中可是暗暗歡喜,說道:「好,這小子既然要見識咱們的連環奪命劍法,就讓他知道厲害吧!」唰的一聲,和大松道人同時拔出劍來。

  賓客中有人咕噥道:「自稱長輩教訓小輩,還要兩個來打一個。這樣的長輩,也未免太不害臊了!」這人是個莽夫,雖然自言自語,聲音卻是甚為響亮。

  大石、大松尷尬之極,解釋不好,不解釋也不好。不料孟華卻先說話,代替他們解釋。

  孟華說道:「這位前輩有所不知,崆峒派的連環奪命劍法變化極為複雜,功夫還未學得到家的弟子,是很難一個人施展的。必須兩人配合,彼此替同伴彌補破綻,方能發揮這套劍法的威力。他們的師父是勉強可以一個人施展這套劍法的,但也還使得不好。師父尚且如此,何況弟子,他們當然是兩個人齊上了。」

  崆峒派自從創派以來,只有三個人能夠施展這套劍法,一個是創立這套劍法的祖師,一個是前兩任掌門、丹丘生的師父洞妙真人,還有一個就是洞冥子,是崆峒派當今第一劍術高手,有人甚至說他的這套劍法使得比前輩祖師還要好的。這些故事,崆峒派長幼弟子無人不知,如今孟華竟敢批評洞冥子這套劍法使得不好,眾人無不驚愕。

  洞冥子的確是曾用這套劍法敗在孟華手下,他不敢做聲,只好作出一副不屑分辯的神氣。大松道人是絕對不相信師父曾經敗給孟華的,同時為了要挽回白己的顏面,於是大怒說道:「好小子,胡說八道,你贏得我們,再誇嘴也還不遲。哼,哼,你說我們功夫學不到家,難道你一個人可以施展這套劍法嗎?」

  孟華笑道:「馬馬虎虎,使得好是談不上的,不過比你們的師父略好一些而已。」

  大松道人一抖長劍,冷冷說道:「好,那你就使出來吧,別要光說不使!」

  孟華說道:「我是讓你們先出招呀,只要你們一出招,就可以知道我是否光會說了。」

  一般規矩,長輩和小輩動手,當然是長輩讓小輩先出招的,如今孟華反其道而行之,大松道人忍不住說道:「你也忒狂妄了,還要我們先出招?」

  孟華笑道:「你們的師父都不是我的對手,我怎能佔你們的便宜?」

  大松道人怒氣上衝,喝道:「好,那你快亮劍吧!」

  孟華冷笑道:「對付你們兩個膿包,何須用劍?不用劍我也可以施展這套劍法的,你們儘管來吧!」

  大石道人暗暗歡喜,心裡想道:「這小子如此狂妄自大,我們倒是有可乘之機了。不信我們的兩把長劍打不過他的一雙肉掌!」原來他們師兄弟平日雖然懷有心病,但在這套連環奪命的劍法上,卻是配合得最好的一對。

  「好,你這小子既然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吧。」脾氣暴躁的大松道人早已不能忍耐,一聲大喝,長劍一抖,便向孟華刺將過去,師兄弟心意相通,配合得果然十分合拍,大松道人唰的一劍刺向孟華右肋下的「愈氣穴」,大石道人的劍尖也同時刺到了孟華左肋下的「愈氣穴」。招數又狠又快,在場的劍術名家無不暗暗吃驚!崆峒派的連環奪命劍法果然是名不虛傳!」

  在這電光石火之時,說也奇怪,只見孟華背負雙手,身形只是一飄一閃,就在劍光交叉穿插的縫罅之中穿過去了。

  孟華歎道:「蠢材,蠢材,你們是怎樣學的?一套上乘劍法叫你們糟蹋了。出手既不夠快,配合的時間又拿捏得不准!看清楚了,這一招應該怎樣使用!」

  說話當中,孟華手捏劍訣,以指代劍,倏地出招。快得難以形容,連在場的劍術名家,十九都還未曾看得清楚,只見大石、大松二人己是忙不迭的後退。

  原來就在這瞬息之間,大石、大松二人都是同時感到孟華的指尖戳者了他們肋下的「愈氣穴」。好在只是徽感發麻,迅即便過。

  大石道人僥倖之心不覺又是油然而生,「這小子的劍術雖然確是精妙,但點著我的穴道,也沒覺得怎樣。想必是他中的酥骨散毒,尚未全解,功力已經大減!」

  「好小了,先別誇嘴,我看你還能抵擋幾招?」當下與師弟交換了一個眼色,立即快劍狂攻。

  孟華笑道:「這一招你們又使得不對了,連環奪命劍法講究的是前後著之間的變比,必須如繭抽絲,連綿不斷,固然要又快又狠,但卻不能一味貪快。」

  論輩份他們是孟華的師叔,但此時孟華反而像是他的師父來教他們。按理見孟華口講指劃。以指代劍,一個人施展變化極為繁複的連環奪命劍法,每出一招,大石、大松二人都是覺得對方正在刺向自己的要害,登時逼得他們這透不過氣來,哪裡還能反唇相譏?

  「我這一招要用金針度劫,你們趕快用分花拂柳比解!」孟華喝道。

  聲出招發,孟華手捏劍訣,駢指如劍,刺將過去,果然是一招「金針度劫」。

  雙方比劍,先把自己的招數說破已是一奇;又教對方怎樣應付,又是一奇;而已是以晚輩的身份來教長輩,更是奇上加奇了。賓客之中,已是禁不住有人笑了起來,說道:「這還算什麼比劍,簡直是師父教徒弟嘛!」

  大石、大松羞愧難當,不約而同,都是打定主意:「偏不聽這個子的話!」哪知孟華這一招「金針度劫」使得凌厲無比,他們同時感覺到對方的指尖戳到了自己命門要穴,倘若不用「分花拂柳」這招化解,只怕就有性命之危。

  正因為他們對連環奪命劍法熟極而流,既然除了「分花拂柳」這招,無法化解,這一瞬間,他們已是無暇思索,不知不覺就只好違背自己本來的心意,使出這一招了。

  孟華連連呼喝接連幾招,都是如此。先自己的招數說破,然後教對方如何應付。場中賓客的嘩笑之聲,越來越響亮了。

  洞冥子面色鐵青喝道,「你們還比什麼,滾回來吧!」

  但他們在孟華「劍招」籠罩之下,哪裡能夠脫身。想「滾回去」也不可能。

  孟華笑道:「俗語說名師出高徒,你不怪自己做師父的太過膿包,反怪他們,好不要臉!不過,我也不為已甚,就讓他們回去吧!」說至此處,陡地喝道:「但你們不配使劍,把劍給我留下!」

  話猶未了,只見兩把長劍己是到了孟華手中。武當派長老雷震子不禁讚道:「好快的空手入白刃功夫!」但場中除了寥寥無幾的各派名宿之外,其他的人連孟華用的是什麼手法,都未看得清楚。

  只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孟華把那兩柄長劍都是當中拗斷了!

  他剛才顯露的是劍法,這一手顯露的卻是深厚的內功!把崆峒派的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大石道人更是嚇得魂不附體!心裡想道:「原來他中的酥骨散之毒已是完全解了,幸虧他手下留情!」

  孟華拋掉斷劍,重回台上,向洞真子施了一禮,說道:「不知掌門太師叔相信我的話沒有?要是不相信我的話,你還可以叫洞冥子和我再比!」洞真子有意丟洞冥子的面,說道:「師弟,你意下如何?」

  洞冥子怎敢再和孟華比劍,憤然說道:「師兄,這是本派的同門大會,小弟忝為繼任的掌門人選,和他比劍,成何體統?」

  洞真子道:「師弟,你誤會了,我不是一定要你和他比劍,只不過,不過,……這件事總得有個交代啊!」

  雷震子擺出「主持公道」的武林前輩身份發話道:「對,洞冥道兄,你總得說一句話,說一說孟華替他師父的辯護到底是真是假?」洞冥子滿面通紅,只好訥訥說道:「他、他是丹丘生的弟子,弟子的惡行,算在師父頭上,我看也不能算是錯吧?」這話等於轉個彎兒,承認他是傷在孟華劍下,不是傷在丹丘生劍下了。

  洞真子要保持掌門人的身份,於是在損了師弟的面子之後,也不能不替他兜回一點體面,便即作出「持平」的論調說道:「弟子犯了過錯,該由師父負責,這話也未嘗沒有道理。好吧,丹丘生,洞冥子指控你犯上之罪可以免了,這項指控,就改為你縱容徒弟之罪吧?你服不服?」兩項罪名比較,當然是後者輕微多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8
發表於 2010-6-16 14:02: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回 劍氣縱橫驚四座 妖氛猖獗駭群豪(2)

  丹丘生道:「我沒話說,因為我不知道當時的情形。」

  雷震子道:「我要說句公道話,縱然孟華當真是傷了洞冥道兄,恐也不能指責他的『犯上』,在他拜丹丘生為師之時,丹丘生早已被貴派逐出門牆。」

  孟華大聲說道:「我不服,請掌門太師叔讓我說一說當時的情形。」洞真子眉頭一皺,說造:「你這件事在整個案子之中,只能算是小節。我不想太多枝節橫生。不過,你既然不服,那就簡單說幾句吧。」

  孟華說道:「那日他踏入石林,是陽繼孟的一個苗人徒弟帶他進來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麼人,那時我的師父早已離開石林,而這個苗人則是以前曾跟隨過陽繼孟到過石林搗亂的。那天,他們……」

  話猶未了,忽地有個人跳出來道:「正如洞真子掌門所說,此事不過是細枝未節,既然在這一點真相己明,我以為也就不必多費唇舌重提往事了。不過,另一件事情,貴掌門倒似乎應該問個清楚。」

  眾人一看,出來說話的這個人是個矮胖曲發鷹鼻的漢人,看來不像漢人。眾人紛紛探問。」這人是誰?」有知道的人說道:「這人是南天劍霸龍木公,他本是海南島五指山的黎人。」「啊,原來是他。奇怪,一在天南,一在地北,他是怎樣和崆峒派拉上交情的?」

  眾人竊竊私議,其實他們心裡感到奇怪的並非因為龍木公僻處海南,卻和遠在西北的崆峒派拉上交情,而是因為龍木公乃是邪派中的有數人物。雖然不及大魔頭陽繼孟的惡名昭彰,一向也是橫行霸道慣的。否則如何會得一個「天南劍霸」的綽號?許多人不覺都是如此想道。「崆峒派雖然不能和武當少林等名門正派相提並論,最少也還不能算是邪派;洞真子雖然不是俠義道,行事也還勉強可以說得是正派的,為什麼他要請這樣的妖人來作貴賓?」

  他們哪知洞真子乃是有苦說不出來,他看見龍木公突然出頭說話,也是頗為感到尷尬的。

  原來這個「天南劍霸」龍木公乃是用他師弟洞冥子的名義請來的客人,代他師弟邀請的正是大魔頭陽繼孟,而在陽繼孟背後還有一個作為拉線人的御林軍統領海蘭察,真正說來,陽繼孟、洞冥子都不過是海蘭察手中的傀儡。由洞冥子出名邀請一班邪派客人前來助陣,這是海蘭察的策劃。而洞真子則是被逼同意的。

  本來他們是和洞真子說好不公開露面,但現在龍木公既已出頭說話,洞真了縱然大感尷尬,也只能按照一派掌門應有的禮貌向他問道:「不知龍先生要問的是哪件事情?」

  龍木公道:「這小子自稱天山派唐掌門的代表,如此說來,他也應該算得是天山派的弟子了。否則如何能夠代表該派掌門?」洞真子道:「他早已說過了,他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

  龍木公道:「他說的話,我可不能相信!」

  孟華冷冷一說適:「你要怎樣才能相信?」龍木公道:「我要試試你的天山劍法!」

  雷震子出來替孟華說道:「龍木公,你這恐怕是有點強人所難了。孟華不過曾去過天山一趟,如何就能學會天山劍法?」

  龍木公道:「我不管地學過多久,但他若不精通天山劍法,唐掌門怎能要他來作代表?認他做記名弟子?這種違背武林常理的事,我相信唐掌門是不會做的,正因為我相信唐掌門不會這樣做。所以我不相信他的話。」

  這番話雖然似是而非,卻也不能說是全無道理。雷震子正想駁他,孟華忽地說道:「天山劍法精深博大,我當然不能說是精通。但等閒之輩,料想也還可以對付。你要試就儘管來吧!」

  龍木公號稱「天南劍霸」成名少說也有二三十年,如今竟被孟華當作「等閒之輩」,焉得不怒?當下立即拔出劍來,喝道:「好小子,膽敢輕視於我,來領死吧!」

  他這把劍形式奇特,劍身甚闊,長卻不到二尺,劍尖上葉出碧瑩瑩的寒光,落在行家眼中,一看就知是淬過毒藥的寶劍。賓客中有個滄州老拳師趙一武,為人正直,看不過眼,首先叫起來道:「這場比試,不過是要試試這位孟少俠是否會使天山劍法而已。用這種歹毒的兵器來試人家,是何道理?」他開了頭,跟著好幾位正派的成名人物也都提出非議。

  龍木公冷笑道:「幾十年來,我一向用的就是這一把劍,我也從未聽說過有哪一條規矩,是限制別人用什麼兵器的。嘿、嘿、不錯,這是一把毒劍,姓孟的小子你要是怕死的話,趁早認輸。」

  原來他確實是想借試劍法為名,把孟華置之死地的。要知他和陽繼孟乃是一黨,他剛才搶著出頭說話,為的就是害怕孟華業已知道陽繼孟來到此間的事實,在說了石林一事之後,可能就會追究到陽繼孟的身上來了。他要「保護」陽繼孟,亦即是「保護」他自己,故而非殺孟華不可。

  在群情鼓噪之中,出乎眾人意外,孟華反而是氣定神閒,根本就不把龍木公這把毒劍放在心上。「多謝各位愛護晚輩。不過毒劍雖然厲害,是否能夠制人死命,還得看使劍的人。這妖人在我眼中不過是等閒之輩,毒劍再毒,料他也刺不到我的身上。」

  趙一武叫道:「孟少俠,這廝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妖人,你是不可太輕敵了!」龍本公雙眼圓睜,獰笑說道:「趙一武,你罵我的話、我記下了。待打發了這小子,我再找你算帳!」毒劍一抖,唰的就向孟華劍去,喝道:「好個子,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成全你吧!」

  他這把毒劍形式特別,劍法也是與眾不同。本來劍法是以輕靈為主的,他卻把毒劍當作大刀來使,橫斫直劈,剛猛非常。

  距離在三十步之內的旁觀者,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腥風。眾人生怕中毒,紛紛後退。

  只見孟華長劍一引,劍勢分明向左卻突然在半途轉個圈圈,劍鋒反削向右,有識貨的人登時喝起彩來,「好一招天山派的峰迴路轉。」話猶未了,龍木公呼的一個轉身,毒劍幾乎是從孟華的頭頂削過,只要再低半寸,孟華的天靈蓋恐伯就要給他剖開!

  眾人驚呼聲中,孟華一個轉身,劍招也是到得恰是時候、明晃晃的劍鋒恰好對著龍木公的胸膛,龍木公大吃一驚,沉劍橫掃,孟華出手如電,青鋼劍一拖一帶,已是化解了他這一招十分霸道的攻勢。劍尖抖動,倏的反刺上來,竟是刺向龍木公雙目。龍木公嚇得連連後退。旁觀者驚魂稍定,識貨的不禁又是大叫起來:「好一招排雲駛電!」

  孟華一奪攻勢,便不再給龍木公反擊的機會,喝道:「叫你先見識見識天山劍法的『追風劍式』。」「追風劍式」顧名思義是迅速見長,孟華有家傳的快刀刀法作為基礎,展開這路劍法,當真是快如閃電,只怕天山派中的一流高手也都比不上他,不消片刻,已是把龍木公裹在劍光之中,但見冷電精芒,耀眼生輝,看得眾人神搖目奪。

  龍木公的劍法屬於剛猛一路,本是十分霸道的。此時卻是只有招架的份兒,哪有還手的本領?在場觀戰的人,十九都是討厭這個妖人的,見他如此狼狽,不禁都是大呼痛快!趙一武笑道:「什麼天南劍霸,霸氣哪裡去了?我看不如改號天南懦夫,倒名副其實!」

  龍木公給氣得七竅生煙,凶頑之性大發,猛地喝道:「好小子,我與你拼了。」在劍光籠罩之下,身子突然騰空飛起,竟然一個「飛鳥投林」,連人帶劍,凌空下擊。看來他是自知打不過孟華,故而決意拚個兩敗俱傷。

  孟華喝道:「去!」一招『舉火撩天』,雙劍相交,借力使力,一牽一送,龍木公身不由己的斜飛下墜,還算他武功不弱,斗空一個「鷂子翻身」,這才能夠平平穩穩地落在地上,不致跌倒。他一站穩,眾人也都看得清楚了。登時爆發起震耳如雷的哄笑聲!

  原來,天南劍霸的頭髮鬚眉都已給孟華的快劍削得個乾乾淨淨,變成了一個和尚了!

  趙一武大聲叫道:「好呀,孟少俠,你真是慈悲為懷!這樣的壞人,你也要給他剃度!」龍木公只覺頭皮沁涼,把手一摸,這才知道確實已是變成一個光頭。

  按說他敗得如此狼狽,不自刎也該認輸的,他卻是雙眼火紅,瘋牛一樣的又向孟華蠻衝過來。

  孟華冷笑道:「你不服氣那就讓你再見識見識天山劍法的大須彌劍式!」

  大須彌劍式是天山劍法中最複雜最深奧的一套劍式,在場的武學名家聽見他要使這套劍式,不覺都已瞪大眼睛。

  但孟華的劍尖好像挽著重物似的,東一指,西一劃,劍勢斷斷續續,驟眼看來,竟似不成章法,使得也似乎甚為吃力。

  看來這大須彌劍式,剛好和追風劍式相反,追風劍式是疾逾飄風,快如閃電,劍式翔動,姿態瀟灑;而這大須彌劍式卻是遲緩不堪,劍勢呆滯,姿態笨拙。

  場中除了寥寥數人之外,許多劍術名家都是不禁大為納罕,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天山劍法中最為深奧的大須彌劍式。有些人甚至懷疑,莫非孟華在剛才一場劇鬥之中,氣力業已耗盡了。

  但說也奇怪,在天南劍霸的拚死猛攻之下,孟華卻是兀立如山,絲毫不為所動。龍木公的毒劍有如毒蛇吐信,看來是著著進迫,但一到孟華身前,就好像碰著一堵無形牆壁似的,總是刺不進去。他的毒劍始終在離開孟華身子三尺之外,連孟華的衣角也沒沾上。

  雷震子看得如醉如癡,首先喝起彩來。金逐流也是看得眉飛色舞,但卻歎道:「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三十年前,我曾見過唐老掌門(唐曉瀾)使這套劍式。不想如今得獲重睹。這位孟老弟的劍法,幾乎可以比得上唐老掌門當年了。他用不著再練十年,我也要自愧不如了!」

  經過兩位武學大宗師這麼一讚,眾人方始相顧駭然。尤其金逐流是以天下第一劍客的身份稱讚孟華的劍法,許多成名已久的劍術名家都是不禁又感羞愧,又感震驚了。慚愧自己的武學造詣差得太遠,難得有這百年難遇的眼福,可惜卻看不懂這深不可測的大須彌劍式。

  原來這大須彌劍式看似遲緩,看似呆滯,俱每一招都蘊藏有極其複雜深奧的變化,要不是孟華有意讓眾人一窺大須彌劍式的全貌,三招之內,便可取龍木公的性命。

  再過一會,只見龍木公大汗淋漓,額上青筋暴露,凶焰全消,只知跟著孟華的劍勢團團亂轉,好像在陷阱中的野獸在作最後的掙扎。

  孟華陡地喝道:「你平生慣以毒劍傷人,如今就讓你嘗嘗自己的毒劍的滋味吧!」喝聲中一招「三轉法輪」,緩緩使出,龍木公明知他要絞飛自己的毒劍,卻是無法躲得開。只見一道暗藍色的光華自龍木公手中飛出,毒劍已是倒轉劍鋒,插在龍木公的肩頭了。

  龍木公大叫一聲,卜通便倒,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嘶聲叫道:「快,快給我敷解藥。」解藥本來是在他的身上的,但他己是連掏取解藥的氣力也沒有了。他的同黨怕招眾怒,竟是不敢幫他。

  龍木公聲音嘶啞,像一頭臨死掙扎的野獸,用盡最後一點氣力嗥叫。」你們要我幫兇,如今竟然見死不救麼?哼、哼、你、你們不講義氣。可休怪我,我要說……」聲音越說越弱,但仍是刺耳非常。眾人見他眼耳鼻口全部流出血來,無不毛骨悚然。

  孟華一來不忍,二來想他說出背後指使的人,便道:「好,我姑且饒你一命,只要你肯把老實話說出來。」

  哪知龍木公話猶未了,孟華也還未來得及趕到他的身邊,忽聽得波的一聲,也不知是哪裡飛來的一顆石子,恰好打中龍木公的太陽穴、登時送了他的性命。

  雷震子怒道:「這分明是殺人滅口,哼,此案越來越可疑了,洞真道長,你可得查究才行!」

  洞真了道:「我當然要查究的!佯作震怒,叫眾弟子徹查,擾攘一番,結果當然也是查不出兇手。

  洞真子作出無可奈何的神氣,說道:「龍木公仇家甚多,有人趁這機會暗殺他也是有的,未必與本案有關。唉,暗算我門玉虛長老的兇手如今也還沒查到呢。我自愧無能,只有請各位武林同道日後幫忙了。」言下之意,比較起來,追查殺害龍木公的兇手,還是次要的了。既然難以即時緝兇,只有留待他日。今日這個大會,則非繼續進行不可。

  他以崆峒派掌門人的身份說話,雷震子等正派人物雖然覺得他未免有給那「幕後人」開脫之嫌,卻也不便當眾駁他。但眾人卻也不禁暗暗起疑,疑心那「幕後人」就是洞冥子。只有孟華知道真正的「幕後人」是誰,但此際也還不是說出來的時機。

  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過後,審訊丹丘生一案繼續進行。

  孟華回到台上,說道:「稟掌門,龍木公已經試過我的天山劍法,太師叔可以相信我是唐掌門的代表了吧?」

  洞真子道:「我早已相信你了。不過經此一戰,讓大家都相信你,你也不算白費氣力。如今你要說的話都已說了,你退下去吧。我自有分數。」這幾句話倒是說得似乎公道,孟華行了一禮,便即退下。

  金逐流上前向洞真子道賀:「可喜貴派出了這樣一位少年豪傑。」

  洞真子冷冷說道:「他現在還不能算是本派弟子呢,而且縱使他的師父丹丘生無罪的話,我們也不敢委屈天山派的記名弟子列入門牆!」

  雷震子道:「像孟少俠這樣的例子,是武林極為罕見的。他身兼數派之長,點蒼派的段仇世,崆峒派的丹丘生,都是他的師父,丹丘生目下雖名份未定,但傳給他的總是崆峒派的武功,至於貴派是否願意把他收列門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如今他又得唐經天認為天山派的記名弟子,(金逐流在旁插口道,他還有家傳的武功呢。他的父親是孟元超孟大俠!)像這樣例子,我以為可以由他自己選擇,在師承各派之中,歸依一派,也可以融會各派之長,自創一派。或者雖不自創一派,但也不隸屬任何一派,只敘所傳武學的淵源。像他這樣在武林中百年難遇的少年英俠,貴派與他有過淵源,亦已足引以為榮了。」

  這段話雖然說得不是十分明顯,但誰也聽得出來,是和洞真子剛才說的那幾句話針鋒相對的。弦外之音,以洞真子作為掌門的崆峒派,還不配有這樣的好弟子呢。

  雷震子是武當派的前任掌門、武當派現今碩果僅存的長老。他的地位和玉虛子在崆峒派的地位大致相似,這次崆峒派邀請前來觀禮的貴賓之中,也以他的輩份最尊,年紀最大。是以洞真子聽了他的話,雖然滿不是味兒,卻也不得不勉強笑道:「多謝雷老前輩對一位和敝派有點關係的後起之秀的誇讚。但話說回來,也總得等待丹丘生這案定了之後,才談得到他和敝派該屬何種關係。」說罷重申前議:丹丘生雖有段仇世和孟華替他辯護,但也只能減掉兩項罪名,對案情本身無關宏旨。他要洗脫罪嫌,就必須自己提出證據分辯,或者是有人能夠證明他的無辜。

  洞真子雖說是「無關宏旨」,但經過了段、孟二人替丹丘生辯護之後,情況其實已是起了頗大的變化,變得有利於丹丘生,不利於洞冥子了。在此之前,雖然有人為丹丘生呼冤。但也有不少人相信洞冥子指控的。但現在與會之人,包括崆峒派的弟子在內,均已不禁對洞冥子起了疑心。因為他們的辯護,最少可以證明,洞冥子曾經說了兩個謊言。

  另一個影響是,崆峒派眾弟子在目睹孟華的驚人武功,尤其是他一人能使本派絕枝連環奪命劍法之後,不禁都會想到:徒弟如此,師父可知。怪不得玉虛長老要提名丹丘生做繼任掌門的人選了。孟華學兼各派,他可能不被認為只屬崆峒派的弟子,丹丘生卻是純粹崆峒派的武功的。只要他能洗脫罪嫌,他就有資格被立為掌門。他一做掌門,孟華也就多半願意做崆峒派的弟子了。

  另一方面,洞真子和洞冥子也是各懷心事。洞真子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喜者是經過今日之事,「師弟面皮再厚,料也無顏敢做掌門。」懼者是丹丘生倘若得脫罪嫌,他的聲望勢必超過自己。洞冥子把丹丘生師徒恨得如同刺骨,心裡想道:「為今之計,只有快刀斬亂麻,先把丹丘生定了罪,然後我和海蘭察聯手,對付孟華這小子。大不了我拼著和所謂名門正派鬧翻,索性率領本支弟子歸順朝廷,縱然做不了掌門,也有高官可做。」

  主意打定,洞冥子便即說道:「師兄,丹丘生早已聲明他不自行分辨,如今也沒人出頭替他辯護了,還不定罪,更待何時?」不想給丹丘生繼任掌門,這是他們師兄弟共同的心事。於是洞真子假惺惺地說道:「好,我再問一次,要是沒人替丹丘生辯護的話,我就要處他以應得之罪了。」

  正當他要「宣判」之時,忽聽得有人叫道:「且慢!」

  只見一行人飛步跑來,跑在最前面大叫「且慢」的是個英俊少年。不認識這少年的趕忙打聽:「這人是誰?」「啊,你還不知道嗎,他就是江大俠的二公子,金大俠的大徒弟江上雲呀!」

  不過令得眾人大為驚愕的還不僅僅是江上雲的突如其來,而且是由於和他同來的這幾個人。

  在江上雲後面是天山派的弟子丁兆鳴和一個美貌的少女,還有一個面有傷疤的漢子,他是被丁兆鳴拖著跑的,這模樣好像是押解囚犯!

  登時有人叫了起來:「啊呀,這漢子不就是少林寺的叛徒吉鴻嗎?」「那少女是誰?」「我知道。她是福州虎威鏢局鄧老鏢頭的女兒鄧明珠。丁兆鳴是她師叔。」至於丁兆鳴,則因為認識他的人很多,早就有識者說出來了。

  丁兆鳴把吉鴻押解到場,大為驚喜的除了少林寺的兩位高僧之外,就是孟華了。

  孟華這才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想道:「漪妹沒有騙我,他們果然沒有遭那妖婦的毒手。看這情形,江二哥和鄧姑娘也是『孟光已接梁鴻案』了。唉,只不知漪妹現在怎樣?快活張一直沒有提她,恐怕她還是在那妖婦之手吧?」

  忽聽得金逐流叫道:「小心暗器!」話猶未了,只聽得叮的一聲,江上雲已是揮劍把一枚石子打落。那枚石子本是打吉鴻的,江上雲反手揮劍,就像背後長著眼睛一般。與此同時,丁兆鳴放開吉鴻,躍入人群,把一個人捉住。正是:

  案結終須分皂白,殺人滅口豈能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99
發表於 2010-6-16 14:02: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回 堪歎同門施霉計 竟求大盜搶新娘(1)

  那人叫道:「冤枉,冤枉,你捉錯人了!」

  丁兆鳴道:「我親眼看見你的,你還不認?」

  那人張大嘴巴,正想分辯,忽地面色由白變紅,由紅變黑,眼耳鼻口,流出血來。底下的話未能說出,就癱做一團,死了。有認得這個人的道:「他就是黃河五鬼中的老三焦蛟。」黃河五鬼在黑道中不過是二三流的人物。

  江上雲道:「丁大俠,你恐怕真的是捉錯人了,剛才打來的那粒石子,用的是和彈指神通類似的功夫,內勁很是不弱。黃河五鬼,哪裡能有這樣的功夫?」原來他雖然揮劍打落了這顆石子,當時虎口也是給震得酸麻的。

  丁兆鳴也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想了一想,說道:「你說得對,是我上當了。看情形是有人在背後把他推出來,讓他做替死鬼的。」原來丁兆鳴剛才是看見焦蚊在人叢中衝上兩步,把手揚起,是以他不假思索,就把他捉住的。如今仔細一想,定是發暗器的那個人躲在他的背後,卻把他一推,令他把手揚起,同時在他身上下了劇毒。

  金逐流道:「暫且別忙追究,先把你們要說的話說吧。」要知江上雲一跑進來就叫「且慢!」金逐流自是料想得到,定然是他的這個徒弟,發現了什麼新的線索,是對丹丘生有利的了。

  丁兆鳴先把吉鴻押到少林寺的兩個高僧面前,說道:「幸不辱命,我和江公子把貴派的叛徒抓來了。如今我把他交回貴派處理,不過,我還想替他說個情。」

  少林寺十八羅漢之首的尊勝詫道:「他也是你師兄的仇家,你怎麼要替他求情呢?」丁兆鳴道:「因為在抓了他之後,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話未說完,洞冥子就插口道:「我不敢干預少林寺清理門戶,不過是否可以把他押回少林寺你們再自行清理門戶?」弦外之音,實是不悅丁兆鳴不懂武林規矩,在崆峒派的會場插進別派的事情。

  丁兆鳴緩緩說道:「按理我當然不該擾亂你們的審訊,不過這個少林寺的叛徒和丹丘生一案有關,希望貴派掌門讓他說話,也讓我把話說完。」

  洞真子在這種情形之下,當然不能袒護師弟,只好說道:「好,那麼就先請丁大俠把話說完。」

  丁兆鳴道:「我先要讓大家知道,我們是在哪裡抓著這個少林寺叛徒的。正是三天之前的晚上,在這崆峒山上的斷魂崖下把他抓住的!」

  眾人大為驚詫,紛紛議論:「奇怪,怎的他會跑上崆峒山來?」哼,看來恐怕他定然是有所恃的了,否則焉能如此大膽?」「是呀,少林寺的方丈早已知會武林同道要把他捉回寺去卻在崆峒派即將舉行大會的前夕,跑上山來,豈非自投羅網,此事當真是有點蹊蹺了!」

  江上雲接著冷冷說道:「那天晚上,在斷魂崖下面,和這廝同在一起的,還有一個人,你們猜猜,這個人是誰?」「是誰?」「是御林軍的副統領歐陽業!當時,崆峒派洞冥道長的大弟子大石道人正在接引他們上山!」」

  此言一出,會場裡紛紛議論聲音倒是突然靜下來了。眾人已知事有蹊蹺,但顧著主人的面子,大家都不作聲,只是把目光集中在現任掌門人洞真子和業已接受提名的繼任掌門人洞冥子身上,靜待他們的解釋。迭種無聲的壓力更是令得他們心悸。情景端的像是「萬木無聲待雨來」。

  洞真子緩緩說道:「師弟,你解釋一下吧,歐陽業是你邀請的客人。」洞冥子情知不能掩飾,只好力持鎮定,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奇怪,事情是這樣的:本派舉行的同門大會邀請武林各派知名人物觀禮,歐陽業好歹也算得是一派的頭面人物。我們請他來作客人,並非看重他的官銜。而且我請這位客人,也是得到掌門師兄的同意的!」

  武林各派行事不同,各有各的規矩。名門正派的俠義道當然不會和官府中人來往,但請官府加入作客,尤其是在立新掌門人這樣的大會作客,那也不能據此就說他們是於理不合的。洞冥子解釋之後,屬於俠義道的客人心裡當然不滿,卻也不便說他。只能撇開歐陽業,質問他道:「那麼,你請吉鴻這廝,又有何話可說?」

  洞冥子道:「這點你們倒是誤會了,吉鴻並非我們的客人,那天晚上,我也根本不知道歐陽業競會帶了吉鴻一起來的。」

  大石道人站出來說道:「當時歐陽業說吉鴻是他朋友,我礙著歐陽業的面子,不能不招呼他。但在丁大俠和江二公子來到,說明他們是要捉拿吉鴻之後,我也就不管了。我記得當時我也有向丁、江二位表明,吉鴻本來不是我們邀請的客人,這話沒假吧?」

  江上雲道:「不錯,當時我是覺得你有點偏袒歐陽業和吉鴻,但大致的情形,是和你說的一樣。不過我還要你拿出一個人來和吉鴻對質!」

  洞冥子心頭一震,硬著頭皮問道:「什麼人?」

  江上雲朗聲說道:「就是你請來的那位貴客,御林軍副統領歐陽業!」原來他未曾知道,那天晚上,就在他們捉了吉鴻去後不久,歐陽業業已神秘失蹤的事。

  洞冥子放下心上一塊石頭,暗自想道:「我倒是在作無謂的杞憂了。海蘭察偷來這裡,是連歐陽業也瞞住了。他們怎麼能夠知道?歐陽業所知道的事情恐怕也不會完全告訴吉鴻,吉鴻可能根本就沒有見過海蘭察。」原來他擔心的是吉鴻要找海蘭察對質。

  他心頭一寬,便即冷冷說道:「請恕不能從命!」

  江上雲怒道:「怎麼,你不敢讓歐陽業見我!是不是你認為我輩蟻民,不能見你請來的這位副統領大人?」

  洞冥子道:「江二公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江上雲道:「什麼其二?」

  洞冥子道:「不錯,歐陽業那天晚上是曾來過。但現在我也正想有人能夠告訴我,他在何處呢?」

  丁兆鳴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大石道人說道:「那晚你們走了不久,就不見他了。當時我本是帶他上山的,忽然他大叫一聲,我回頭一望,就不見了他的蹤跡。」

  江上雲道:「有這樣奇怪的事?恫冥子道:「我們為什麼要騙你!他是經我掌門同意請來的客人,正大光明,有何必要躲躲藏藏,不敢露面?不信,你可以向前兩天就到了這裡的客人,有誰見過歐那業沒有?」

  丁兆鳴是個老江湖,料想他對此事不敢說謊,於是說道:「好,我們姑且相信你。找得到歐陽業固然最好,找不著他,我們也無須要他對質了。」洞冥子大為得意,說道,「我已經解釋過了,你們滿意了吧?」

  雷震子道:「對啦,你們只是在崆峒山發現吉鴻,怎能就說他與丹丘主一案有關?」他這話表面似乎是有原偏幫洞冥子,其實是想早點知道個中真相,催吉鴻出來說話。

  丁兆鳴本來還有一件事情要說的,但轉念一想讓吉鴻先說更好。於是便把吉鴻推了出去。吉鴻看了洞冥子一眼,目光跟著又向金逐流射去,說道:「實不相瞞,我是此案的案中人之一。但我只怕說了出來,性命不保。」

  金逐流道:「你到這裡來,在我和雷老前輩的身前說話。」有他和雷震子就近保護吉鴻,天下還有何人能夠偷施暗算?

  當吉鴻走到金逐流身邊之時,江上雲亦已在人叢中發現孟華,趕忙跑過來和他相見了。

  「啊,孟兄,你這樣快就從天山回來了,可見著了令弟麼?」孟華哪有工夫和他閒談,忙道:「我的事情慢慢再告訴你,你可知道碧漪怎麼樣了?」

  江上雲怔了一怔,說道:「自從那天我和她在昭化分手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她。你為什麼這樣問?你得到了她的什麼消息?她出了事麼?」

  旁邊有人噓了一聲,原來台上的吉鴻已經開始說話了。

  孟華低聲說道:「說來話長,你既然不知道,待吉鴻作供過後,我再告訴你。」心想:「為什麼漪妹卻知道他和丁兆鳴已經脫險呢?啊,對了,可能是她被那妖婦捉去以後,聽得那妖婦說的。」又一次打聽不到金碧漪的消息,孟華自是不免越發擔心。

  不過吉鴻已經開始說話,他的供詞將對丹丘生一案有極大影響,孟華只好把金碧漪的事情暫且擱過一邊,聚精會神,聽他說話。

  吉鴻在金逐流和雷震子保護之下,已是無須顧忌,於是面向著洞真子,眼睛卻是盯著洞冥子,緩緩說道:「我要說的是十八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時我已逃出少林寺變成了一個在江湖上作惡多端的獨腳大盜了。

  「那年發生了一件很為江湖人注意的新聞,到處都有人談論這宗新聞,關中大俠牟一行死了,他的獨生女兒將要嫁給崆峒派數一數二的後起之秀,那位牟小姐國色天香也是早已名播武林的。大家都說他們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壁人。但令人注目的還不止此,牟一行身家豐厚,是武林中有名的富戶。聽說他死了之後,家產業已變賣,全部作他女兒的嫁妝。金銀珠寶就有幾大箱。

  「消息傳來,何洛將由丹丘生作伴,到米脂迎接他的未婚妻子,回到崆峒山再擇吉成親。這條路可有一千多里。

  「黑道中人尤其注意這件事情,一說起來,都是艷羨何洛人財兩得。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打他的主意、

  「說老實話,我也曾動過心,但我也和所有的同道一樣,自問惹不起丹丘生和何洛,倘若不自量力,前去行劫,只怕一個銅錢都未得到,就要命喪他們之手。

  「我做夢也料想不到,我不敢去惹事,這件事卻來惹我了。」

  雖然隔了十八年之久,他想起當年之事,似乎猶有餘悸,不自覺的摸一摸臉上的傷疤。雷震子急於知道真相,催他道:「怎的事情反而會惹到你的頭上,說下去呀。」

  吉鴻靜下心神,繼續說道:「一天晚上,我劫了一個珠寶商人回來,很是高興。哪知回到家中,忽然發現一個陌生人在等著我。」

  「我吃了一驚,喝問:『你是誰?為何擅入我家?』那人哈哈一笑,說道:『你不認識我嗎,我是崆峒派的何洛,擅入別人家裡,在你來說,是尋常不過的事,何必這樣大驚小怪。』笑聲中只見劍光一閃,牆壁上已經現出九個窟窿。

  「何洛是常在江湖上走動的,我雖然沒有見過他,也曾聽得黑道的朋友說過他的相貌。我仔細一看,他的相貌果然和朋友說的相符。而他用的這招劍法,我也看得出來,確實是崆峒派的連環奪命劍法。據我所知,當時崆峒派能使連環奪命劍法的只有三個人。一個是洞冥子,一個是丹丘生,還有一個就是何洛了。三人中洞冥子年紀最大,丹丘生年紀最輕,都不可能是眼前這個人。是以不用懷疑,這個人自必是何洛了。

  「我吃了一驚之後,心中自忖,要是我用瘋魔杖法對付他的連環奪命劍法,或許不會即時落敗,但在他這樣奇快凌厲的劍法之下,我始終是逃不脫的。我暗自慶幸好在剛才沒有魯莽,否則只怕我的身上,多少也要開了幾個窟窿了。

  「何洛笑道:『別慌,坐下來說話吧。你是黑道中本領最高的獨腳大盜,我想不到你會這樣膽小的。』

  「我坐了下來,說道:『不是我膽小,是你來得太突兀了。我和你河水不犯井水,你來找我作甚?』

  「何洛說道:『你是剛剛做案回來的吧?油水怎樣?』

  「我以為他是替物主出頭追討的,便道:『不算多,也不算少。劫來的珠寶,大約可值四五千兩銀子。衝著你的面子,我可以交回一半給你。』

  「我正準備可能還有一番討價還價出的。何洛卻是哈哈大笑,說道:『你的眼眶也未免太小了,幾千兩銀子,提也不值一提。老實告訴你吧,我是特地來送你一宗大生意的。少說也值四五十萬兩銀子,比你今晚所得要多一百倍。』

  「我驚異不已,說道:『什麼,你要和我合夥干沒有本錢的買賣?」

  這個少林寺的叛徒,當年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獨腳大盜說出他的奇遇,把眾人都聽得驚異不已,洞冥子斥道:「胡說八道,我那何洛師侄豈會邀你合夥打劫?」

  雷震子道:「讓他說完之後,咱們再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還不遲。」

  吉鴻繼續說道:「不錯,何洛那晚也是如此說道:我不是邀你合夥打劫,我要的話,那筆錢本來就是我的。我是特地來把這宗大買賣送給你的。

  「他這樣說,我倒是越發驚疑,不敢隨即答應了。我說多謝你有心失照,但你我不過剛剛相識,過去並沒有交情,為何你要把一份值幾十萬兩銀子的禮物送上門來給我?

  「何洛答道:『這很簡單,因為你是當今本領最高的獨腳大盜。而且我知道你是少林寺的叛徒,名門正派的俠義道只能是你的敵人,決不能是你的朋友了。這事你不答應的話,諒你也不會對俠義道說出來。』

  「我抑制不住好奇之心,說道:『究竟是怎樣的一宗買賣,你總得先告訴我,我才知道能不能答應你呀!』

  「何洛說道:『好吧,現在我就告訴你,你知不知道過兩天我要到米脂去迎親。我的未婚妻子是關中大俠牟一行的女兒。牟家可說是武林的首富!』

  「我說我雖然孤陋寡聞,這樣一件轟動武林的事情我怎能不知?何先生,我正要向你賀喜呢!

  「何洛微笑道:彼此彼此,我也向你賀喜。

  「我怔了一怔,說道:何先生,你是人財兩得,我卻喜從何來?

  「何洛說道:這宗大買賣,就是要你去劫牟小姐的嫁妝,還有要你把她劫走!」

  此言一出,全場不禁嘩然。洞冥子忍不住又斥吉鴻:「天下哪有這種事情之理,要別人去劫自己的未婚妻子?除非是有神經病的人才會相信你的鬼話。」

  雷震子皺眉道:「洞冥道兄,你別一再打岔好不好,縱然他是『鬼話』咱們也得聽聽他說的理由!」

  吉鴻緩緩說道:「這也怪不得洞冥道長驚詫,當時我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說:何先生,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你去迎親,卻要我搶你的未婚妻子?

  「何洛板起了臉,說道:誰和你開玩笑。說明白些,我是僱主,雇你替我辦這件事情。事成之後,我把妻子的嫁妝分一半給你!

  「我驚異之極,說道:你,你不喜歡牟一行的女兒?何洛說道:誰說我不喜歡,正因是我喜歡她,才要你幫我這個忙!」

  越說越見離奇,眾人不覺都是想道:莫非案中有案?

  「何先生,恕我愚笨,你不說還好,越說我可越糊塗了。你既然喜歡她,為何又要我把她搶去?」吉鴻繼續講述那一晚他和何洛的對話。

  「何洛哈哈一笑,說道:你以為我當真捨得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子讓你搶去嗎,這不過是串通做戲罷了!」

  「他這麼一說,我登時明白幾分,說道:哦,我明白了。敢情你是要我做歹角,你演護花救美的大英雄?」

  「何洛笑道:不錯,你把她劫走,我再把她救回來,但她的嫁妝,我只奪回一半。其一半讓你帶走,當作給你的酬勞。這半份嫁妝,也值二三十萬兩銀子了,你滿意吧?

  「理由他是告訴我了,但我還不能不有懷疑。不錯,他勇救佳人,那位牟小姐當然是會感激他的。但他們已是定了名份的夫妻,這次他又去迎親,還怕牟小姐不嫁給他嗎?只為了討取未婚妻子的感激,值得安排下這一條苦肉計嗎?何況還是要他的未婚妻受點委屈?

  「他見我遲疑未敢應允,好像猜到我的心思,說道:你不必多問,總之我不會騙你,照我的話去做,有你的便宜。

  「三十萬兩銀子對我的引誘太大了,我不禁患得患失,再問他道:何先生,或許你是有難言之隱。你是僱主,照黑道的規矩,我也不能要求僱主把他們的秘密告訴我。但我要你保證我不會送掉性命!

  「何洛道:已經和你說了是串通做戲,怎會要你性命?」

  「我問:你在勇救佳人的時候,也不會重傷我嗎?」

  「他說:那就要看你了,你若是見色起心,欺負我的未婚妻子的話,我當然不會饒你。」

  「他得了我只是求財,決不劫色的保證之後,說道:那你就可以放心,最多我只令你受點輕傷,絲毫也不礙事的。」

  「我驀地想起還有一個丹丘生,說道:你策劃這件事情,你的伴郎知不知道?何洛說道:你是指丹丘生嗎,他不知道。」

  「我說,如此說來,你就不能保證我的性命無憂了!何洛說道:我知道你必然有此一問,但你不用擔憂,我早已替你安排好了。」

  「事關我的性命,我還是堅持要他說出他是怎樣安排,我才能夠放心。」

  開始說到丹丘生身上了,本來還有人小聲議論的,此時也靜了下來。全場鴉雀無聲,人人豎起耳朵來聽。

  只聽得吉鴻繼續道:「何洛道:『你要知道我怎樣安排嗎?第一,我另外還約了兩個人,在約好的那天晚上,和你一同行事。但你不用擔心他們會分薄你的酬勞,他們並非黑道中人,只是為了幫我的忙,並不在乎金銀珠寶的。說到這裡,何洛拿出一頂熊皮帽子。這是關外在高山採參的參客常戴的一種帽子以御奇寒的,但在關內卻很少見。

  「何洛說道:『行事那天晚上,你把這熊皮帽子戴上,帽簷朝後,他們就會認得你是自己人了。」

  「抑制不住好奇之心,我問:我可以知道這兩個人是誰嗎?何洛好像很不高興,冷冷回答:『這兩個人身份非同小可,你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他這麼說,我當然不便再問下去,只好心裡懷著一個悶葫蘆了。」

  說至此處,場中竊竊私議之聲不禁又是四起。「身份非同小可,不是黑道中人,那麼這兩個人是什麼人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100
發表於 2010-6-16 14:03:1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回 堪歎同門施霉計 竟求大盜搶新娘(2)

  「關外參客常戴的帽子,莫非是關外的武林人物?」「這件事也還不知是真是假呢,何必胡猜!」

  場中只有孟華心中雪亮:「海蘭察正是關外長白山派的,那時他雖然未曾做到御林中統領,但也是一個官兒了。看來,那兩個人當中,一定有一個是他!」

  歇了片刻,吉鴻接下去說道:「雖然有了幫手,但我還是有點害怕,於是我再問他:你既然不許我知道他們是誰,想必事先也不會讓我和他們見面了,是嗎?

  「何洛說道:當然,我說:『那麼就很難同時到達了,要是剛好我一個人先到的話,我自問可是對付不了丹丘生。」

  「何洛好像是要鼓勵我,說道:『你也不可太過自謙。你老實回答我,不要客氣。你見過我剛才所使的連環奪命劍法,你自問可抵擋幾招?』

  「我說三十招到五十招,大概還勉強可以。何洛一聽我這回答,便喜形於色地說道:這就行了。我也說老實話,丹丘生的劍法是比我高明一些。但你既然可以抵擋我三五十招,那麼料想最少可以擋丹丘生十多招的。

  「我說十招之後呢?何洛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傻瓜,你能夠抵擋十招,暗中有個幫你的人還會坐視你給丹丘生殺掉嗎?那時他早已出現在丹丘生背後了!』

  聽他說到這裡,稍微會用一點腦筋的人都已猜到他要說的是什麼人了。果然便聽得吉鴻說道:「我已然明白幾分,但還是故意問他,既然不是你邀來的那兩個幫手,那還有誰會暗中幫我的忙?你不告訴我,我還是不能放心!

  「我堅持要他非說出來不可,何洛皺了皺眉頭,終於說道:你是裝傻,還是真的不懂,那個暗中幫忙你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是我!」

  此言一出、全場不禁嘩然。洞冥子眉心打結,似乎想罵吉鴻,但由於接連碰過雷震子兩次釘子,此際心裡雖然驚怒交並,卻是不敢再說了。

  吉鴻緩緩說道:「我這可完全懂了,他是想假手於我,除去丹丘生,免得有人和他爭奪掌門弟子之位。當然所謂『假手』也還是他自己動手的。嘿,嘿,他這計策可定得真妙,真狠,當丹丘生正面與我交手之時,他在背後突然給丹丘生一劍,有誰能夠知道?」

  這次崆峒派的規任掌門人洞真子不能不說話了:「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門上下,誰不知道我那何師侄品行端正,豈能有這卑鄙的念頭?即以當年的聲望而言,丹丘生除了武功比他較勝一籌之外,處事的精明能幹,是遠遠不如他的。他實在無須以謀殺丹丘生的手段來奪掌門弟子之位!」

  他以掌門人的身份說話,雷震子不便駁他,卻對吉鴻說道:「你只說事實,別發議論。後來怎樣,趕快說吧!」弦外之音,已是把洞真子也責備在內了。

  不過在場的大多數人,雖然明白洞真子替何洛的辯護,卻是認為吉鴻的揣測也不無道理了。只有孟華,則是另外一種想法。」何洛想除掉我的師父之心那是不用猜疑的了,不過恐怕也還是次要的。事情不會僅僅是為了要爭奪掌門弟子之位這樣簡單!」

  在大家急於一知究竟的等待之下,吉鴻終於把那天晚上的事實說出來了。

  「何洛安排好行程,在他從米脂接親回來的第三天晚上,他會在一座深山中的古廟過夜。約定我在那天晚上動手。

  「那天晚上,我依約前往,不料事情的結果,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當我到達那座古廟的時候,便聽得裡面有呻吟聲,似乎有人已受了傷!」

  雷震子問道:「受傷的是丹丘生還是何洛?」

  吉鴻說道:「都不是,是護送嫁妝的牟家僕人。」

  「我聽得有人在罵『狗強盜』,也聽得有人在叫,『還不趕快去找小姐回來!』我心頭一跳,只道有人已是先我而來,把嫁妝和新娘子都搶走了。」

  「我衝進廟裡,有兩個未受傷的僕人大叫強盜又來了。無可奈何,我只好把他們殺了滅口。我定睛一看,廟裡有牟家僕人的屍體,有昏迷不醒等於已死的人。但卻沒有一個能夠說出話的人了!剛才發生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不見丹丘生,不見何洛,那位待嫁的牟家大小姐也不知是去了哪裡!」

  「我最關心的是那幾箱嫁妝,好在沒有給人搬走,我打開一個箱子一看,果然裡面滿是金銀珠寶!我大喜過望,沒有丹丘生在這裡對我更好,我用不著冒和他動手的危險了。此時我哪還有心思去理會他和何洛是死是活?」

  「我匆匆把那幾箱嫁妝搬上驢車,可是正當我要溜走的時候,丹丘生忽然回來了!」

  「只他一個人嗎?」雷震子問。

  「不錯,就只他一個人,何洛仍然不見露面。我嚇得傻了,只好硬著頭皮和他動手。」

  「唉,何洛以為我最少可以抵擋他的十招,我自己也以為是可以的。但何洛和我的估計都錯了!」

  「不過三招,我便給丹丘生刺傷。喏!你們瞧,我這臉上的傷疤,便是那天晚上丹丘生給我留下的!」他摸一摸臉上的傷疤,似乎心中猶有餘悸!

  洞真子冷冷說道:「丹丘生為何會放你走?」他自以為是抓著了破綻。

  吉鴻說道:「保命要緊,無可奈何、我只好把秘密披露出來,大聲叫道:『是何洛叫我來的!我最多只是幫兇,你可不能殺我!』」

  「丹丘生聽了我的話,似乎呆了一呆,就在此時,遠處隱隱傳來一聲清脆的嘯聲,似是女子所發。丹丘生面上變色,突然收斂,喝了一聲:你給我滾!他卻先我而走了!」

  「我哪還敢搬走嫁妝,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連金創藥也無暇去敷,忍著疼痛,立即飛奔。當我跑過山坳之時,還隱隱聽得有金鐵交鳴之聲。料想是有人在谷中交手。」

  洞真子忽然發間:「是什麼人交手,你可曾見到?」

  眾人覺得洞真子此問未免有點愚味,心中都是想道:「假如吉鴻不是編造謊言,按當時的情勢而論,他哪裡還有功夫和膽量跑近去看?洞真子實是多此一問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吉鴻答道:「當時我唯恨爹娘少生兩條腿,連傷口都無暇敷上金創藥呢,我焉敢多惹閒事?金鐵交鳴之聲從山谷底下傳出,我在山上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吉鴻作供完了,眾人部覺得案中有案,大是蹊蹺。誰都不敢隨便開口,靜默了一會兒,還是雷震子首先說話:「如此看來,謀害同門的不是丹丘生,反而是何洛了。」

  洞真子道:「何洛的父親,我的師弟洞玄子後來曾經找到兩個受傷未死的牟家僕人,據他們的目擊作供,他們親眼見著何洛確實是被丹丘生所殺!」

  金逐流道:「據吉鴻所說,他只發現受了重傷的牟家僕人,可沒發現有何洛的屍體!」

  吉鴻續道:「我再說得清楚一些,牟家總共五個僕人,有一個早已給人殺掉,有兩個重傷昏迷,還有兩個傷得較輕給我打死,不可能還有另外的牟家僕人在另一處地方看見何洛給丹丘生殺掉!」

  金逐流道:「而且假如真的是何洛給丹丘生殺掉的話,那些僕人應該指名道姓,罵丹丘生才對、但吉鴻聽到的,他們只是罵狗強盜!」

  洞冥子道:「吉鴻的供詞是真是假暫且擱在一邊,但即以他的供詞本身是說,他是曾經聽得有人在谷中交手的,焉知不就是丹丘生在把他打發之後,又去追殺何洛呢?」

  雷震子道:「縱然如此,那也是因為丹丘生已經知道何洛要謀殺他,他為了自衛才殺何洛的!」他這樣已經是顧全洞真子了。不過這樣解釋,也算是合乎情理。

  洞冥子鬆了口氣,暗自思量:「原來吉鴻知道的不過是他親身經歷的一小部分事情,我倒是不必過分擔憂了。哩,嘿,反正死無對口,要駁他的話又有何難?」於是未曾開言,先發三聲冷笑。

  雷震子怒道:「洞冥道兄,你笑什麼?」

  洞冥子道:「雷老前輩,我不是笑你。我只覺得這件事情有點好笑!」雷震子道:「哪一點好笑?」

  洞冥子並無直接答他,卻回過頭來,向金逐流發問。

  「金大俠,你是否相信吉鴻的說話?」洞冥子問道,眉宇之間,頗有輕浮之態。

  金逐流道:「我並無成見,但咱們既然是為了求得此案的真相,就不能偏聽一面之辭。吉鴻的作供是真是假,固然可以存疑,但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洞冥子道:「我總覺拿他的證供來對證我的洞玄師兄的說話,這件事情的本身就有點可笑了。吉鴻是少林寺的叛徒,是江湖上無惡不作的強盜,請問這樣的一個人,焉能和我的師兄相提並論?」

  吉鴻大聲說道:「不錯,我過去是曾作惡多端,如今後悔莫及。但正因如此,我才不忍見丹丘生被你們冤枉,我要拚死為他作證,稍贖前罪!」

  洞冥子道:「有誰可以給你證明所供是實?」

  吉鴻道:「丹丘生!」洞真子擺出掌門人的身份說道:「按照規矩,丹丘生是被指控的疑犯,你幫他辯護,他就不能作為你的證人。還有別的目擊證人沒有?」

  吉鴻憤然說道:「我早已說過,目睹我進入那古廟的人,除了丹丘生之外,早已死了!」

  金逐流忽道:「我也有一事想請問道兄。」洞真子道:「何事?」金逐流道:「請問除了業已死去的洞玄子之外,還有誰人曾經見過那兩個指證何洛是被丹丘生所殺的牟家僕人?」

  洞真子道:「沒有!」金逐流也冷笑一聲,說道:「好,要是你們認為只能相信你本門中人的話,那我也就不必再問下去了。」

  雷震子也是心中有氣,說造:「對呀,若然如此,你們盡可自行定罪,何必多此一舉,主持什麼公道?」

  洞真子連忙放寬口氣說道:「老前輩誤會了,我並非偏聽一面之辭,不過正如金大俠所說,是要查究吉鴻的證供真假而已。」金逐流道:「他的話既然除了丹丘生之外,無人可以證實,你又如何查究?」

  洞真子道:「是呀,既無人證,那就只能根據常理判斷了。吉鴻的供詞,一來太過不合情理,二來他又是聲名狼藉的武林敗類,我實在無法相信他了。」

  雷震子道:「他與何洛無冤無仇,也沒受過丹丘生的恩惠,照他所說,他還是受過丹丘生的創傷的。他為什麼要捏造謊言,反而替丹丘生辯護?」

  洞冥子道:「這只能問吉鴻了,不過問他恐怕他也不會說真話的!」

  吉鴻怒道:「反正我說的你們也不會相信,那我還能再說什麼。」

  洞冥子忽道:「金大俠,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金逐流冷冷說道:「你是本案的控方,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洞冥子緩緩說道:「依我看來,恐怕是有人要幫丹丘生洗脫罪名,吉鴻知道那人的用意,反正他已經做了許多壞事,也不怕多認一樁。他幫那人的忙,那人當然也會幫他向少林寺說情的。」

  江上雲勃然大怒,說道:「你這樣說,是疑心我教吉鴻捏造口供的了。哼,那我也要不客氣說了,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洞冥子滿面通紅,說道:「什麼,江二公子,你,你罵我是小人!」

  金逐流心裡想說的話給徒弟從口中說了出來,心中大感痛快。有意讓他說了之後,這才斥道:「上雲,你怎麼對前輩如此無禮,還不快過來貽罪。洞冥道兄,我這徒弟性情魯莽,說話不知檢點,你看在我的份上,可莫見怪!」弦外之音,江上雲的說話只是「不知檢點」而已。至於他說的究竟對是不對,做師父的可沒作結論。

  洞冥子越發難堪,怫然說道:「不用了。我怎敢當金大俠高徒的賠禮!」江上雲樂得他有此言,把跨出去的腳也收了回來了。

  丁兆鳴微笑說道:「洞冥道長不必動怒,上雲世兄,你也不用著惱。咱們是來尋求事情的真相,不是來吵嘴的,對嗎?說到吉鴻的供詞是真是假,我倒有一個旁證,可以證明他剛才那番話大概不是胡亂捏造。」

  洞真子道:「哦,什麼旁證?」丁兆鳴道:「有人要把吉鴻殺了滅口,連我們也幾乎遭了魚池之殃。」

  洞真子暗暗吃驚,但卻不能不明知故問:「哦,有這樣的事,那人是誰?」

  丁兆鳴道:「是江湖上擅於使毒的妖婦辛七娘!」

  「辛七娘」的名字一說出來,場中不禁又是群情聳動,紛紛議論。「難道這妖歸也和此案有關。」「是誰把她請出來作兇手的?」

  雷震子道:「請大家靜些,讓丁大俠說出事情經過。」

  丁兆鳴道:「我們本來是要把吉鴻捉回少林寺的,下了崆峒山之後,第二日途中就碰上這個妖婦……」

  丁兆鳴繼續說道:「我們正在路旁的茶鋪歇息,那妖婦來得有如鬼魅,倏的觀身,立施毒手。幸虧江公子擋在吉鴻身前,出劍得快,只一劍就削去了她的覆額青絲,這才把她嚇走的。」

  洞真子故意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將那妖婦擒下?」

  江上雲憤然說道:「那妖婦的暗器沒打著吉鴻,卻打傷了我。丁叔叔為了照料我,只好暫目讓那妖婦逃了。」說至此處,拿出三枚黑黝黝的梅花針。

  他把這三枚梅花釘放在手帕上,拿去交給雷震子,說道:「雷老前輩,你見多識廣,請你法眼鑒定,是否那妖婦的獨門暗器?」

  雷震子仔細審視之後,說道:「不錯,這是辛七娘淬過五毒的梅花針。天下能用這種毒針作暗器的只有兩家,另外一家是川西唐家。不過唐家的毒針是暗紅色的,這妖婦的毒針則是紫黑色的。唐家的毒針,中了之後,十二個時辰之內,全身的膚色都變得通紅,那時縱有多好的內功,多好的靈丹妙藥也是無法醫治,必定身亡。但這妖婦的毒針更加厲害,六個時辰之內,就會全身瘀黑而亡的。兩位道兄要是不相信的話,不妨就拿這三枚毒針試一試。」

  這話自是有意挖苦洞真、洞冥不肯相信別人的,他們縱有天大的膽子,豈敢試這毒針?洞真子訕訕說道:「江世兄的說話和雷老前輩的鑒定,貧道豈敢稍有懷疑?」

  江上雲繼續說道:「幸虧丁叔叔有天山雪蓮泡製的碧靈丹,我一受傷,他便立即給我料理。用磁石將那三枚毒針吸了出來。但雖然如此,我也還要打坐六個時辰,才能恢復。這就是我們為什麼遲來的原因了。」

  丁兆鳴接著道:「那間茶店離此不到一百里,當時,目擊這妖婦行兇的還有茶店的老闆,人證物證大概可算得是齊全了吧?」這話他是盯著洞冥子說的。洞冥子力待鎮定,淡淡說道:「丁大俠和江公子說的話我當然是相信的,不過『殺人滅口』四字,似乎還可商榷!」

  江上雲怒道:「這妖婦和我們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她來暗算吉鴻,不是殺人滅口是為什麼?」

  洞冥子道:「吉鴻作惡多端,仇家之多,自必難免,說不定是他曾經得罪過這個妖婦,她是來為自己報仇呢?」

  吉鴻說道:「我和這妖婦過去是曾相識,但那時正是同惡相濟,怎能會是仇家?」

  洞真子道:「或者你是有別的仇家,請這妖婦出來殺你?」吉鴻說道:「與我為敵的人十九是俠義道,他們料想也不會求助於這個妖婦!」

  洞冥子道:「你總幹過一件黑吃黑的事吧?」吉鴻說道:「不錯,那就是剩下來的十分之一的黑道上的對頭了。但我知道,他們是沒一個夠得上份量去請那妖婦的!」

  江上雲冷笑道:「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除了是殺人滅口,還能再是什麼?」

  洞冥子勃然作色,說道:「江二公子,你這話也未免武斷了些!好吧,我們就姑且相信她是殺人滅口,請問指使她殺人滅口的是誰?那妖婦有說出來沒有?」

  江上雲怒道:「她怎肯親口說出來?」洞冥子冷冷說道:「那麼誰又能夠斷定她是為了此案才去殺人滅口?」

  本來對辛七娘「殺人滅口」的指控倘若能夠成立的話就可以連帶證明吉鴻井非編造謊言。此時大多數人也已相信了吉鴻的證供,認為洞冥子是嫌疑最大的指使人了。想不到洞冥子還有這番狡辯。

  雖然強辭奪理,但苦無對證,卻還當真沒有辦法駁他!

  正當洞冥子側目斜視,嘴邊掛著得意的冷笑之際,忽聽得有個女子的聲音叫道:「爹爹!」

  這女子一出現,金逐流是大為詫疑,孟華是驚喜交集,洞冥子卻是面色大變了。

  原來走進場中的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金逐流的女兒金碧漪!

  「爹爹,你要替我報仇!」金碧漪一面向父親走來,一面叫道。

  「報什麼仇?」金逐流也不禁吃了一驚問她了。

  「你們把那妖婦交出來給我!」金碧漪未答父親之前,一走進來,就衝著洞真子和洞冥子伸手要人了!

  洞真子心裡驚惶之極,但他可也裝得真像,說道:「哪個妖婦?」

  金碧漪朗聲說道:「除了辛七娘還有哪個妖歸?」

  洞真子眉頭一皺,說適:「金姑娘,你伸手問我們要人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也正想找這妖婦呢!」

  金碧漪道:「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作不知?那妖婦就在你的清虛觀裡,你是掌門,還敢說不是你包庇她的嗎?」正是:

  惡行豈能長隱庇,清虛觀裡庇妖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9 20:09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