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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出「西直門」,約莫半里地,就到了歷史上有名的「高梁橋」。
這地方在「玉河」下游,「玉泉山」的水流經於此,有「高梁水閘」,創建於元,其上
由巨石建的橋,就是「高梁橋」,相傳宋太宗伐「幽州」,與遼將耶律休哥大戰於「高梁
橋」,所指就是這地方。
「倚虹堂」在「高梁橋」西,為清初所建,有宮門三楹,堂糜數間。
「倚虹堂」原是皇上幸西山偶而歇息的地方,平常難得有人往這兒來,也不准閒雜人等
往這來,一座「倚虹堂」經常是顯得冷冷清清的。
可是一到皇上要幸西山的前後,這地方就熱鬧起來了,這熱鬧並不是指廟會那樣兒的熱
鬧,而指那些當官兒的在這兒來往奔走。
皇上出宮可不是一件等閒小事兒,頭一件事兒就是要「清道」,這「清道」並不單指鋪
鋪路,打掃打掃乾淨,把雜草除除,把樹木修修,也包括安全兩字在內。
論起這「安全」兩個字遠比灑掃清理責任大、麻煩,路沒清理乾淨頂多挨頓罵,要讓那
個「冒失」的驚了駕,那可是要腦袋的事兒。
這位雍正皇帝自己的作為自己清楚,他殺過多少人,樹過多少仇,這筆帳全在他腦子裡,
不只防有人要行刺,就是他那幾個弟兄的後人也無時無刻的在找機會,所以他出宮時的安全
要比康熙在位的時候注重得多。
他這一注重,自然就苦了負責安全的官兒,所以「九門提督」就忙上下,「倚虹堂」也
就熱鬧上了。
別看「九門提督」在升斗小民老百姓面前挺威風,挺神氣,就滿朝文武論,他只是個起
碼的武官掌管「九門鑰匙」,負責京畿安寧,如今皇上要幸西山,他忙的也不過是外圍的事
兒,真正的「近身護衛」還輪不到他。
傅天豪站在「高梁橋」頭往西看,看得他不由皺了皺眉。
「倚虹堂」就在眼前,不遠,一點見也不遠,可是,要從這高梁橋頭走到「倚虹堂」去,
卻不是件容易事兒。
沒別的,「九門提督」在此,禁衛當然森嚴,從「高梁橋」往西看,一路上有清理道路
的工人,兩旁監工的,是一個連一個
的禁軍,「倚虹堂」四周除了佈署禁軍的崗哨之外,還有暗藏兵刃利器的「五城巡捕
營」、「便衣」,門口、牆外一個接一個的,像這樣,一個百姓怎麼能近「倚虹堂」?
憑傅天豪的一身所學,他可以闖,也可以輕易地闖進「倚虹堂」去,但是他不能也不願
硬闖。
因為那樣勢必驚動人,他不怕驚動「倚虹堂」的這些人,
「高梁橋」距「西直門」不過半里,怕驚動那些守城門的步軍,他不是怕守城的步軍趕
來救援,而是往上報,這件事只一上報,善銘這個「九門提督」可就難以做主了。
他正在這皺眉叫難,一陣步履聲從背後傳了過來。
他扭頭一看,只見不知道從那兒來的兩個穿黑色褲褂,打扮相當俐落的中年漢子衝他並
肩走過來,他一眼便看出這兩個中年漢子腰裡藏著傢伙,心裡當即就明白了幾分,可是他裝
得跟沒事人兒似的。看了一眼之後,隨即又把頭轉了回來。
步履聲轉眼間就到了他身後,只聽一個低沉話聲從身後傳了過來:「轉過身來。」
傅天豪明白是衝他說話,連遲疑都沒遲疑地馬上就轉過了身,那兩個漢子就在他眼前,
一左一右,四道目光盯得他緊緊的,生似想從他身上能看出什麼來。
聽話聲傳的方向,剛才叫他轉身的該是左邊一個,左邊這漢子個兒挺大,挺壯,臉上有
幾個麻坑兒。
他剛轉過身,便聽左邊那麻子冷冷說道:「你是幹什麼約?」
傅天豪看看他,又看看右邊那一個,道:「二位兄台是……」
那麻子道;「少廢話,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知趣點!」說話好不和氣。
傅天豪道:「我是個過路的。」
「混帳!」那麻子眼一瞪,破口罵道:「你過什麼路,城門口老早就貼上了告示,字兒
個個賽過斗大,這條路這兩天不許走,你瞎了麼?」
傅天豪心裡自然不痛快,可是他忍了,他知道在這兒不能動手,「倚虹堂」那邊看這邊
看得很清楚的,這邊一動手,馬上就會驚動那邊,他道:「對不起,我沒看見。」
「你的眼長在你媳婦兒的褲檔裡去了?」右邊那漢子個子小點兒,人也較為白淨,說起
話卻比這麻子天個兒還粗還野蠻,他冷笑一聲道:「人家都看見了,你沒看見,你知道這是
什麼地方,站在這兒探頭探腦的,光棍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爺們兒是幹什麼吃的,還能瞧
不出真假皮貨來,乖乖的跟我們走吧!」
傅天豪道:「二位,我真是過路的,我真沒有看見告示。」
那白淨漢子道:「少廢話了,有什麼話待會見再說不遲,走吧!」
傅天豪道:「二位要帶我上那兒去?」
那麻子道:「現在別問,到了你就知道了,反正總不會是請你做客吃喝一頓去。」
傅天豪遲疑一下,微一點頭道:「好吧!只要二位認為抓對了人就行。」他邁步就走。
白淨漢子伸手一攔道:「少他XX的裝佯,轉過去往那邊走,爺們兒站在遠處瞅了你老半
天,有沒有抓錯人,待會兒就知道了,走!」
傅天豪二話沒說,轉過身往西走去。
行了,這一下他可是讓人請進了「倚虹堂」。
有這兩個陪著,一路「通行無阻」,到了「倚虹堂」前,兩個「便衣」走過來,一個問
道:「麻子,怎麼回事兒,這傢伙是幹什麼的?」
那麻子道:「這傢伙站在『高梁橋』上探頭探腦的,瞧他不順眼,帶過來問問。」
那便衣道:「把他押到東邊兒去,領班在那兒。」
那白淨漢子沖傅天豪冷冷一偏頭,道:「到了地頭兒了,進去吧!」
傅大豪淡然說道:「我沒說不進去。」一步跨了進去。
進了「倚虹堂」的門兒,裡頭有個小院子,外頭那麼多人,裡頭卻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
影,幾間屋有的關著門兒,有的敞著門兒,也不知道那一間裡有人。
只聽那白淨漢子在身後道:「往東走,東邊兒是,『待客』的地方。」
傅天豪沒往東走,突然停了步,扭頭問那白淨漢子道:「你告訴我一聲,『九門提督』
善銘在那兒?」
白淨漢子一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我們大人不在這兒。」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善銘不在這兒?不會吧?」
那麻子眼一瞪,道:「少廢話,走!」他一步跨到,抬手一掌推了過來,瞧他那個子,
瞧他那巴掌,換個人準會被他推一跟頭。
奈何他今兒碰上的是「大漠龍。」
他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看樣子白淨漢子罵錯了人,這麻子的眼長錯了地兒了呢!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剛才是在外頭,我不願跟你們…般見識,現在不同了,你站穩了
他一把抓住了那麻子的腕子,側身往過一帶,麻子怎麼也站不穩了,蹲跟著從他跟前衝了過
去,又在他脖子後頭補了一掌,他一聲也沒吭地趴下了,這下摔得不輕,不知把牙摔掉了沒
有,也不知道把臉上的麻坑兒磨平了沒有。
那白淨漢子登時直了眼,叫道:『好哇!原來你是個……』
『不錯。』傅天豪微一點頭道:『我有一身只比你們高,不比你們低的武藝,而且我是
來找善銘的霉氣的……』
白淨漢子臉上變了色,抬手就要探腰……
傅天豪一步跨到,鋼鉤般五指已然落在他脖子上,傅天豪道:『別動,動這個你還差得
遠,我不願意傷人,別逼我捏斷你的脖子,告訴我,善銘在哪兒?』
白淨漢子手沒顧得再摸腰,他那一雙手只死命地抓住傅天豪那只胳膊。
可是他沒敢在傅天豪胳膊上用力,即便是用了力,那也是白費,他能在傅天豪捏死他之
前把傅天豪的手拉開?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只聽他道:『你,你要找我們大人?』
傅天豪道:『不錯,他在哪兒?要想保住你這條命,就實話實說。』
白淨漢子瞪著眼道:『我,我……』
『你什麼?』傅天豪道:『我站在「高梁橋」頭本來難到「倚虹堂」來,是你倆把我帶
進來的,要怪只能怪你們倆,不能怪我,是不?說吧!善銘在哪兒?』
白淨漢子沒說話。
傅天豪五指一緊,用了一點點兒力。
白淨漢子嚇白了臉,忙道:『後頭另有一間屋,裡頭有個套間……』
傅天豪道:『這兒我不熟,乾脆你帶我前去。』
他那隻手鬆了白淨漢子的脖子,只一翻便扣上了白淨漢子的腕脈,他道:『咱們倆來個
搪.手而走,請走吧!』他拉著那白淨漢子往後走去。
怪得很,到現在這小院子裡還不見一個人影兒。
八成兒是善銘不讓他們進來,所謂後頭,那也只是正北幾間屋的後頭,繞過正北這幾間
屋,一間精雅的小屋子立即呈現眼前。『前頭』已經夠清靜的了,眼前這『後頭』更清靜,
別說看不見一個人影,就連一點聲息也聽不見,那間精雅小屋更是兩扇門關得緊緊的,一點
兒動靜沒有。
傅天豪有點懷疑,道:『你說善銘在這間屋裡?』
白淨漢子連連點頭說道:『是的,屋裡還有個套間……』」
話還沒說完,那間小屋突然傳出了一聲輕笑,笑聲不大大,也只有那麼一聲,任何人一
聽就知道是女子笑聲,因為它清脆悅耳,像銀鈴般。
傅天豪怔了一怔,旋即倏然麗笑,道:「原來如此,這真是公私兩便啊!行了,你走吧!
告訴你領班一聲,有人找你們大人的霉氣來了。」
白淨漢子跟從貓爪下掙脫的耗子一樣,一溜煙般沒了影兒。
傅天豪邁步走向那間小屋,到了小屋前他沒敲門,抬掌按在兩扇門上只一震,砰然一聲,
門栓從裡頭斷為兩截,兩扇門開了,傅天豪一步跨了進去。
只聽裡頭有人驚聲問道:「誰呀?」
這回是個男人的話聲,而且一聽就知道這是個老頭兒。
傅天豪沒答理,邁步直往裡闖,一直到了那垂著簾兒,春光外透的套間門口,才道:
「提督大人,有不速之客到,請把衣裳穿好。」
套間裡那人道:「你是……」
傅天豪道:「大人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沒聽見套間裡那人再說話,只聽見一陣懇懇奉奉的穿衣聲,隨即聽見兩聲步履聲,垂簾
兒一掀,善銘出來了,臉色紅紅的,跟喝了酒似的,一隻手還在扣扣子呢!
掀簾兒一見傅天豪,他一怔,就在這時候外頭衣袂飄風聲響起,顯然是「五城巡捕營」
的人趕到了。
傅天豪一步跨到套間門口,伸手便抓住了善銘的一隻腕子,道:「提督大人,告訴你轄
下的這些人一聲,別讓他們進來。」
這句話剛說完,小屋門口撲到了「五城巡捕營」的「便衣」,約莫十幾個,帶頭的是五
十歲上下的乾癟瘦老頭兒,人挺精神,一雙目光也相當銳利。
他顯然是老經驗了,辦事也相當精明幹練,一見屋裡的情形,沒等善銘開口,抬手便攔
住了身後那些人。
傅天豪笑了,微一點頭道:「不錯,你這位下屬挺機靈,用不著提督大人你再開尊口
了。」
只聽門外那瘦老頭兒道:「朋友,你足哪條線兒上的,有什麼話好說……」
傅天豪道:「閣下是……」
那瘦老頭兒道:「我姓杜,蒙提督大人提拔,榮為『五城巡捕營』領班……」
傅天豪道:「原來是『五城巡捕營』領班杜老,失敬,我有件事要跟你們提督大人商量
商量,煩杜老帶著你的人在外頭等一等,待會見,我還有偏勞杜老之處。」
姓杜的瘦老頭兒上前一步道:「朋友,你……」
傅天豪微微一笑,道:「杜老既然攔阻所屬在先,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利害,是不?」
姓杜的瘦老頭兒連忙退了回去。
就在這時候,善銘仗著他是個帶過兵,練過刀棒拳腳的武官,想猛往下一沉腕掙脫傅天
豪的掌握,他勁兒是用了,比剛才在屋間裡用的勁兒還大,奈何隔著一個垂簾兒,兩回事兒
完全不同,勁兒他用的不小,卻沒能動一動。
傅天豪看了他一眼,笑笑說道:「提督大人,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吧……」
只聽姓杜的瘦老頭兒在門外說道:「朋友,你有什麼事兒可以跟我姓杜的說……」
傅天豪倏然一笑,搖搖頭道:「這件事恐怕杜老你做不了主,要是杜老你能做得了主,
我就不會到這兒來打擾提督大人公忙了。」
他衝著一張椅子一擺手,道:「大人請坐。」
善銘是個武官,動武不行,膽子卻有,挪身過去坐了下去,抬眼怒聲說道:「好大膽子,
居然你敢闖『倚虹堂』劫持我,『九門提督』……」
轉眼向外怒聲叱道:「你們這些混帳,一個個都是飯桶,站在外頭是幹什麼的?怎麼隨
便就讓個人闖了進來。」
那姓杜的瘦老頭兒一欠身忙道:「卑職該死,是卑職一時……」
傅天豪含笑說道:「提督大人,別怪你這些屬下,我直說一句,他們唬唬一般善良百姓
還可以的,真要對付江湖好手,恐怕還派不上用場,我看咱們還是談正事吧!萬一事情張揚
出去,有什麼人跟到這兒來增援,那對提督大人跟我都不大好……」
善銘怒聲說道:「你究竟是個幹什麼的,究竟有什麼事?」
傅天豪道:「我是個幹什麼的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我的來意……」
善銘道:「你倒是說啊!」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我現在鬆了大人,要是大人自信能快過我去,或者是自信能把我
擊倒,你不妨盡量出手,外頭的那些人也是一樣,只要他們自信能快過我去,自信能把大人
救出去,盡可以出手。」
善銘沒動,他剛才已經試過了,知道自己有多少,也知道人家有多少,萬一畫虎不成,
當著這些下屬,那丟的人會更大。
外頭的那些個可就不同了,他們所以不敢動,是因為善銘落在人家手裡,其實他們無時
無刻不在找機會,把握機會衝進來。
傅天豪話鋒微頓,接著說道:「我的來意很簡單,此時此地我長話短說,提督大人,—
句話,我要沈在寬的女兒沈書玉。」
善銘一怔道:「原來你是沈在寬叛黨一夥。」
傅天豪笑笑說道:「我既然到這兒找上了大人,想不承認恐怕都不行。」
善銘圓瞪著眼,咬著牙道:「你們這些叛逆,好大的膽子啊!」
傅天豪道:「豈敢,大人誇獎,說句話大人也許不信,只要惱了我,休說這小小的『倚
虹堂』,就是禁宮大內我也照樣要闖。」
善銘一拍座椅扶手:「大膽!」他要往起站。
傅天豪抬手把他按了下去,道:「大人,現在不是發官威的時候,大人這官威也別衝我
發,我要是吃這一套,也不會到這兒來了。」
善銘沒能站起,再一聽這話,立即拍著椅子扶手大叫:「反了,反了,你要造反,你們
一個個都是死人,一個個都是死人?」那後兩句當然是衝門外說的。
傅天豪笑笑說道:「我既然敢到這兒來找大人要沈在寬的女兒,當然也不會在乎這造反
二字……」
善銘道:「你找我要的什麼沈在寬的女兒?」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那麼我告訴你,昨天夜裡大人轄下『五城巡捕營』從『正陽門』
大街『泰安堂』藥鋪抓走個姓沈的姑娘……」
善銘一拍座椅扶手,道:「不管你怎麼說都一樣,我是『九門提督』,我的職責就是緝
拿京畿的叛逆大好惡,要我把個叛逆交出來,那辦不到。」
傅天豪笑了,道:「大人不愧是個武官,好硬的一身骨頭那隨大人,大人的命跟沈在寬
的女兒,我總是要一樣。」
善銘兩眼一瞪,身子往上一躥道:「你敢……」傅天豪臉色一沉,抬手把他按了下去,
這回用的勁兒稍微大了點兒,善銘砰然一聲坐了下去。
傅天豪冷笑說道:「善銘,我一直對你很客氣;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是『九門提
督』,你這『九門提督』可沒在我這個,在刀口舐血的江湖人眼裡,你既然知道我是個叛逆,
就該知道,這叛逆殺個像你這種人算不了什麼,你只答我一句話,你是要你自己還是要沈在
寬的女兒?」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善銘臉白了,他白臉沒說話。
傅天豪冷冷一笑又道:「善銘,你能巴結到今天這個差事很不容易,顯見得你是個聰明
人,世間的叛逆不只沈在寬父女二人,可是你的命卻只有一條,跑了一個叛逆可以再抓,去
了一命卻是再也難找回來的,拿自己的性命前程跟一個叛逆拚我不知道你划得來划不來。」
只聽善銘道:「沈在寬的女兒已經刑部……」
傅天豪截口搖頭說道:「你別跟我來這一套,據我所知沈姑娘如今還在你轄下的,『五
城巡捕營』裡,要不然我不會找你的。」
善銘道:「你是聽誰說的?」
傅天豪道:「這個你就不要管了,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善銘轉眼望向門外,道:「杜明,沈在寬的女兒還在營裡麼?」
瘦老頭兒杜明夠精明,也夠幹練,可是這當兒他不敢說瞎話,因為上司握在人家手裡,
他不敢擔這個責任。
他一欠身,囁嚅說道:「回大人,統帶的意思問過口供之後,今天晚上才往刑部送……」
善銘大怒,一拍椅子喝道:「混帳,我斃了你!」
杜明沒敢抬頭,傅天豪卻笑道:「提督大人,難不成你殺你的下屬欺上。」
善銘氣的打哆嗦,拍著椅子叫道:「反了,反了,你……不放,說什麼我也不會放一個
叛逆……」
傅天豪雙眉一揚,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手一伸,五指已扣上善銘的脖子,善銘頭揚了起來,兩眼睜得圓圓的,叫道:「大膽
叛逆,你敢……」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提督大人,你就看看我敢不敢?」
他五指用了力,善銘眼球外凸,說不出話來,臉兒也憋紅了。
杜明嚇白了臉,試著要往裡撲。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你叫杜明,大半是以前在江湖綠林待不住的『鬼影子』杜明,要
是你是那『鬼影子』杜明,你就不該不知道傅天豪這三個字,也不該不知道傅天豪這顆從不
知道什麼叫怕的鐵膽。」
杜明猛然一怔,失聲道:「你,你是『大漠龍』傅……」
傅天豪笑笑說道:「這麼看來,你確是『鬼影子』杜明。」
杜明臉色大變,他沒敢再動了,他自己知道他這身所學能在「大漠龍」手下走幾招。
善銘這當兒反倒突然動了起來,兩手抓著傅天豪的胳膊直掙。
傅天豪轉過臉來,含笑說道:「大人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善銘直點頭,卻沒法說話,可憐他一張臉已經變成了醬色了。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或許提督大人已經大澈大悟了。」他洩了力,鬆了五指。
善銘猛吸一口氣喘了起來,人跟個洩了氣的皮球般,老半天臉色才恢復正常,他說了話,
好像虛弱了很多,連嗓子也啞了:「你,你是『大漠龍』傅天豪?」
傅天豪道:「『九門提督』大人也知道我麼?實在榮幸得很。」
善銘沖外頭有氣無力的,他擺了擺手道:「告訴玉倫一聲,讓他把人帶到這兒來。」
杜明定了定神答應一聲,轉身要走。
傅天豪道:「慢著,我要一輛馬車,也記住,最好別驚動太多的人,即便千軍萬馬,除
非你們不要這位『九門提督』,要不然我照樣能把沈姑娘帶走,我言盡於此,你請吧!」
杜明沒說話,轉身如飛而去。
杜明走了,傅天豪收回了手,拉把椅子在善銘身邊坐了下來,道:「我也是為提督大人
你著想,提督大人你忙裡偷閒在這兒玩樂,要是讓太多的人知道,那恐怕也不大好。」
善銘剛才還挺硬的,自聽說眼前這位是「大漠龍」傅天豪之後,那身骨頭怎麼也硬不起
來了,虛弱地靠在椅背上只不說話。
傅天豪笑了笑,沉吟一下,話鋒忽轉道:「有件事我怎麼也想不通,提督大人轄下那
『五城巡捕營』的人,他們是怎麼知道沈姑娘住在『正陽門』大街『泰安堂』藥鋪的,還有
窩藏叛逆與叛逆同罪,為什麼你轄下那『五城巡捕營』的人單拿一個沈姑娘,『泰安堂』藥
鋪的人卻一個沒動,提督大人你能給我解釋麼?」
善銘怎麼敢解釋,他得罪不起「大漠龍」;同樣地他也得罪不起那廣交權貴,炙手可熱,
比他這「九門提督」還神氣的「金嗓玉喉」章小鳳,而且他也捨不得,他還沒在章小鳳身上
得過什麼呢!
他有氣無力地道:「這個我也不大清楚……」
「是麼?」傅天豪笑笑說道:「那麼我待會見問杜明,他一定知道。」
善銘臉色為之一變,可是他沒說話。
這件事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再說從這「倚虹堂」到城裡也沒多遠的路程,沒多大工夫,
傅天豪聽見了一陣得得蹄聲跟一陣挽挽車聲由遠而近。
他站了起來,笑道:「來了,杜明辦事真不賴,這小小的一名領班怕委曲了他。」
他轉眼向外,道:「麻煩那位告訴他一聲去,不必進來了,我跟提督大人馬上出去。」
有個「五城巡捕營」的,馬上聽命跑了。
傅天豪轉過臉來道:「提督大人,請吧!」
善銘坐直了身子,道:「你要我出去是……」
傅天豪道:「在這種情形下,我總要麻煩提督大人你送我一程,不過提督大人你可以放
心,我讓你一根汗毛不少地回到『倚虹堂』來就是。」
善銘道:「你說話可……」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你放心,傅天豪向來說一句是一句。」
善銘只有站了起來,事實上他不信也得信。
一路往外走,那些個「五城巡捕營」的緊緊跟在兩邊,跟護衛似的。
「大漠龍」的招牌已經亮了出去,就是傅天豪一人進出這「倚虹堂」,他們也未必敢動
他,何況他如今手裡有了「九門提督」善銘。
善銘像個鬥敗了的老公雞似的,一路垂頭喪氣的,沒精打彩。
出了「倚虹堂」的門一看,門外停著單套高蓬馬車一輛,杜明跟那些禁軍站得遠遠的。
杜明果然沒多帶人來,便連那位「五城巡捕營」的統帶玉倫也沒見著。
「九門提督」遭人劫持,這是何等大的事兒,身為「五城巡捕營」統帶玉倫竟連面兒都
沒露,豈不透著玄?
善銘沒多問,甚至連話都沒說,顯然他是沒心情管那麼多,這當兒只有顧自己,那還會
顧別的。
傅天豪也沒在意,他走過去掀開車蓬,車裡坐著個人,可不正是沈書玉,還好她跟以前
沒什麼兩樣,只不過人比以前瘦了點兒,不過那不是受了「五城巡捕營」的折磨。
沈書玉先是一怔,繼而猛睜美目,叫道:「傅……」
她叫了聲傅,傅天豪便含笑截了口:「沈姑娘,有什麼話待會再說吧!」扭過頭道:
「提督大人請上車吧!」
善銘沒奈何,神情木然登上了馬車。
傅天豪沖杜明一招手,道:「杜老請過來一下。」
杜明遲疑了一下,仍掠了過來。
傅天豪沒等他說話便道:「委曲杜老權充一下車把式,待會見也好趕車送提督大人回
來。」話落,他沒容杜明答話便也登上了馬車。
杜明站在車前還在遲疑。
善銘在車前突然一聲大喝:「混帳東西,還不快點兒。」
杜明如大夢初醒,忙答應一聲登上了車轅。
杜明抖韁揮鞭趕動了馬車,那些「五城巡捕營」的跟那些禁軍,只眼睜睜地瞧著的份兒,
沒一個動,也沒一個敢動。
傅天豪坐在車裡指揮杜明趕著馬車順著大路往西郊走,是夠神氣的,這條路皇上還沒走,
他倒先走了。
沈書玉姑娘睜著一雙淚眼直瞧他,神情好激動。
善銘坐在一邊兒一語不發,像個木頭人兒似的。
傅天豪指揮著杜明趕著馬車一口氣馳出十幾里地,看看巳進「玉泉山」,傅天豪忽然說
道:「就在這兒了,杜老請停車吧!」
杜明很聽話,乖乖地收韁停住了馬車。
傅天豪轉望沈書玉道:「姑娘,咱們下車吧!」
他先跳了下去,然後伸手把沈書玉扶下了車,等沈書玉下車之後,又望著車裡木然而坐
的善銘道:「提督大人,你也請下車吧!」
善銘這會見有了動靜,忙道:「你不是說讓杜明趕車送我回去麼?」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提督大人放心,我向來說一句是一句,一定放提督大人回去就
是。」
善銘有點懷疑,可是他不能不聽傅天豪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
顫顫巍巍地下了馬車。
他下了車,傅天豪望著他含笑說道:「有句話我想問提督大人,不知道提督大人願意不
願意我傷人。」
善銘一驚忙道:「你知道親口說的……」
傅天豪搖搖頭道:「提督大人誤會了,我另有所指,請答我問話。」
善銘一時間摸不清他是什麼意思,他當然不願意傅天豪傷人,所以他忙道:「我當然不
願你傷人。」
「那好。」傅天豪點點頭,抬手往「玉泉山」一指,道:「那位帶著幾十個『五城巡捕
營』的人遠遠跟著馬車,一直跟到了這兒,想必是『五城巡捕營』的那位統帶,提督大人要
是不願意我傷人,請把他們叫出來把他們帶走。」
善銘一聽這話馬上怔住,一雙眼直楞楞地望著「玉泉山」可是他看不見一個人。
事實上「玉泉山」是「靜明園」的所在地,「靜明園」是「內務府」所管轄三山五園之
一,列為內宮禁地,閒雜人等,是不許到這兒來的。
傅天豪淡然一笑,接著說道:「當然,提督大人要是認為他們能拿住我,或者不在乎他
們的生死,那另當別論。」
善銘倏然驚醒,道:「你是指玉倫帶著人躲在那兒?」
傅天豪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反正看不見的地方躲著幾十個人是責,
提督大人要是不相信,盡可以叫叫看。」
善銘遲疑了一下,轉眼望向杜明,道:「你給我叫叫看。」
杜明欠身恭應一聲,當即提氣揚聲叫道:「大人有話,叫你們出來。」
這句話話聲方落,「玉泉山」方向陸續地出現了幾十人,看裝束,看打扮,就知道全是
「五城巡捕營」的,帶頭的一個是個穿袍子的瘦高個兒,腳上穿雙皮靴,腰裡扎條寬皮帶,
頭上戴頂帽子,一時間難看見他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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