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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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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劍公子][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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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45:35 |只看該作者
他自知功力不敵,那敢冒昧嘗試?急急向旁飛閃而出。
    只覺一股勁風,從身邊洶湧掠過,撞在右側一排屏風門上,但聽「砰然」一聲巨響,
其中兩扇屏風,竟被擊得粉碎。
    耿承德眼看獨角龍王掌力有如此威勢,心中更是凜駭,剛才要是稍為慢上一步,怕
不已經傷在他劈空掌下了?
    就在此時,只聽獨角龍王是以一聲斷喝:「老夫先斃了叛徒,再找你算帳。」
    他果然不愧是一幫之主,此時神威奮發,「呼」「呼」兩個急攻,迫退假獨角龍玉,
忽然縱身一躍,捷逾出塵鷹隼,猛向耿承德撲去!
    人還未到,雙掌已經凌空推出!
    這一掌雖非獨角龍王凝聚全力的一擊;但勁道山是極為凌厲,掌離耿承德還有三數
尺遠,勁氣已自迅人!
    耿承德眼看獨角龍王捨了假獨角龍王,朝自己撲來,一時嚇得心膽俱碎,急急縱身
向旁躍開!
    這回他可慢了一步,雖然縱身躍開四、五尺遠,但人未站穩,獨角龍王的學風已經
掃到。
    他縱身避開了掌力的正鋒,卻被窄勢帶起的勁風掃中,打了一個斤斗,朝地上摔倒
下去。
    總算他身為龍門幫的副幫主,身子還算不弱。這一震之力,並未負傷,待身子快落
到實地,猛的一個「鯉魚打挺」仍然雙腳落地,人已站穩。
    但獨角龍王既存也先除叛逆之心,豈會放過了他?耿承德堪堪站起,獨角龍王了追
蹤趕到,右手一伸,五指箕張,一招「怒龍世珠」,朝耿承德當頭抓下!
    耿承德連遭獨角龍王追擊,此時後退無路,明知不敵,也只好奮起內力,左臂一橫,
朝上硬架,同時右手一招「獨劈天門」,猛向獨角龍王當胸劈了過去。
    獨角龍王看他硬接自己一中,居然還敢還手進招,心裡暗暗冷笑,右手易抓為打,
依然直劈而下,對他近胸的掌勢,卻是渾如未見!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耿承德左手架起,立時感到不對!
    獨角龍王下劈的乍勢,有如千斤閘一般,自己一記「橫架金梁」,那裡承受得起?
但聽「喀」的一聲,左臂如中巨斧,立時析斷。同時擊出的右掌雖然擊中獨角龍王前胸,
卻如擊在一堆柔軟的綿絮之上,劈去的掌力,競被那堆柔軟的肌肉悉數化解開去。
    耿承德左臂劇痛,一個人也跟著雙膝一軟,撲的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幫主饒
命。」
    獨角龍王心中雖然對耿承德恬顏事故,出賣龍門幫恨到了極點,但他想到耿承德總
究追隨自己多年,平日為人忠勤,想是一時受了賊人蠱惑,心中實又不忍取他性命,此
時再聽耿德承,叫出「幫主饒命」之言,心中更是一軟,劈下的學力,不覺收回了三成
力道。
    他雖然減輕了三成掌勁耿承德,左臂已斷,還是承受不住、「哇」的一聲,噴出一
口鮮血,往後仰跌下去。
    不!他口中「嘔」了一聲,倒地死去。
    這是中人暗算致死!
    獨角龍王看得呆得一呆,轉臉望去,但見假獨角龍王臉上,飛過一絲獰厲的笑意!
心頭不禁大怒,喝道:「是你殺了他?」
    假獨角龍王厲笑道:「不錯,老夫不容有人背叛於我。」
    獨角龍王洪笑一聲道:「老夫也不容有人假冒於我。」
    喝聲中,早已凝聚功力,一舉劈去。
    假獨角龍王不願和他硬拚,一閃身讓開掌勢,右手橫掄,運起「大力金剛掌」,斜
肩劈下。
    獨角龍王冷笑一聲,一式「盤龍轉身」橫臂旋身,掃出一腿。
    兩個人立時展開了搶制先機的快攻!
    一個使的威震武林「天龍十八掌」記記如開山巨斧,潛力激盪,雙掌開閡,連綿不
絕!
    一個使的威震武林「大力金剛掌」,同樣雙掌翻飛,暗勁逼人!
    打到二十招後,但見兩團人影,盤旋飛舞,已難分敵我!不,兩個獨角龍王,掃」
在一起,到了此時,任何入也分不清楚了!
    再說石中英縱身四顧,但見十二名「黑衣隊」武士力拼三十六名青衣漢子,打得異
常驚險激烈!
    這些練過「煞手術」的武士,不但刀上功夫,十分驍勇,尤其他們左手似爪非爪,
似掌非掌,出必傷人,使的正是煞手!
    如果一對一,他們剽悍善戰,攻勢兇猛,自是絕對有制勝把握;但如今以一敵三,
也只能暫時保持平分秋色而已。
    以安慶分舵雙槍楊天壽為首的十幾個分舵主,此刻也正和二十幾名附賊分舵主展開
搏殺之中。
    連假扮戚婆婆的穆五娘,和假扮盧傳薪的楊杏仙,都已加入戰團。只有左月嬌一個
人,怔怔的站在那裡,臉上流露出驚疑之色,只是越趄不前。
    她一身武功,就是出於老賊所傳,她不好公然當著「義父」,出手幫助外人。
    石中英眼看機不可失,身形一晃,直向石松齡欺去。
    他身形才動,就見右首席上的兩名分舵主,飛撲過來,兩柄長劍,同時出手,有如
兩道閃光一般,朝石中英襲到。
    石中英還未來得拔劍!
    琴兒叫道:「公子,這兩人交給小的了。」
    話聲未落,人已迅若游魚,閃身搶出,揮手之間,灑出一片寒芒!
    只聽一陣金鐵交嗚之聲,攻來兩人手中的劍勢,已被他灑出的寒芒震開!
    石中英看得不禁一呆,心中暗道:「好快的劍法,她看來只不過十四歲年紀,這出
手一劍,竟有這般凌厲!」
    但那兩個分舵主,也是了得,劍勢被震,人卻並未退避,身子微側,右腕一翻之間,
兩柄劍同時斜轉過來,一左一右,交叉向琴兒攻去。
    琴兒回頭一笑道:「公子,不用管我!」
    她這一笑,露出兩排潔白如工的牙齒!但手上卻並不因他回頭一笑,劍勢跟著緩慢,
但見她短劍閃動,刷刷兩劍,分刺而出!
    這下連石中英都沒看清,攻來的兩人,口中驚「啊」一聲,棄劍疾退!
    原來他們右肩同時被琴兒的劍尖刺中,血流如注,一條手臂已經垂了下去。
    棄劍疾退,不用說他們劍傷不輕,已無再戰之能。
    石中英九易名師,對名門名派的劍法,都能融會貫通,竟然沒有看出琴兒這一招,
使的是什麼劍法?一時不禁愕然道:「你這手劍法,真是不錯。」
    琴兒手持短劍,臉上忽然一紅道:「公子誇獎了。」
    石中英無暇和他多說,一個箭步,已經跨到石松齡身前八尺左右,便自站住,一手
按著劍柄,沉聲喝道:「老賊,你看清楚,今日之局,你們的勝算不多!」
    琴兒緊隨石中英身後,寸步不離。
    石松齡目中冷芒飛射,冷冷一笑道:「小畜生,都是你破壞了龍門幫的團結,今天
饒你不得。」
    石中英凜然道:「你可是要和我動手?」
    石松齡道:「老夫何須親自動手?」
    伸手一招,本來伺候「主人席」和」貴賓席」的八名青衣使女,忽然從他們衣袖之
中,掣出一柄短劍,款步朝石中英圍了上來。
    左月嬌失聲道:「天羅劍陣!」
    石松齡怒聲喝道:「你給我閉嘴!」
    石中英聽到左月嬌喊出「天羅劍陣」,再看她們並未直接欺來、卻是步履輕盈,款
款行來,分明是練有合博之術!
    他藝高膽大,自然不俱她們八個人對付自己一個。只是對方都是妙齡少女,自己不
好向她們施展殺手?她門卻可以毫無顧忌的向自己圍攻,在形勢上,自己豈非就已落了
下風?
    琴兒忽然湊上一步,輕聲道:「公子不用多慮,這些人都交給小的好了。」
    石中英回首問道:「你能應付得了?」
    琴兒笑了笑道:「公子放心,我還沒把她們放在眼裡呢!」
    兩句話的時間,八名青衣使女已經扇面般圍了上來。
    琴兒冷笑一聲,手中短劍,匹練橫飛,突然朝前掃去。她手中短劍,雖然不過兩尺
五寸左右,但這一記『飛雲出階』,劃出去的劍光,卻是有八尺來長,劍勢勁道,幾乎
完全封住了對方八人扇面形的攻勢。
    但他不動,她們只是款步走來,此時他一劍掃出,八個青衣少女衣及時扇形散開,
圍攻上來。
    不,她們八個人突然八分為二,四人一組,分頭圍上,四個人占立四象方位,圍著
琴兒,緩緩巡來。
    石中英暗暗皺了下眉,一手撤出長劍,大喝一聲道:「你們再過來,恕在下不客氣
了。」
    琴兒一劍出,口中笑道:「早就不用和她門客氣了,」刷的又是一劍,橫掃出去。
    圍著兩人的四人青衣少女,敢情是以左首一人為主,那少女身如流水,短劍一揮,
當先發動:一動全動,其餘三人,同樣身形突地朝中間欺來,三支短劍一齊刺到。
    她們行動一致,一組向琴兒反擊,另二組也同時向石中英攻到。
    四個人一齊朝中間湊,正因為她們所站立的方位不同,攻出短劍所取的部位,也因
之各異。
    每一個青衣使女年齡不過十八九歲,而且都長得眉目如畫,體態輕盈,生似弱不禁
風;可是她們攻出來的劍招,卻狠辣惡毒,腸狠已極。
    石中英在這瞬息之間,長劍迴盪,一口氣將對方四支短劍的攻勢,封拆了七八招之
多!
    發現她們劍招有虛有實,互相呼應,不論你反擊那一個,其餘的三人,總有一個在
你同時,攻出毒辣殺著,迫得你中途改招,非及時化解不可。
    尤其她們四人好像聯成一體一般,呼應靈活,就像一個人生了四隻手,每雙手上執
著一柄短劍,在你前後左、右、伺隙。進攻,而且沒有一刻,不是指向你必死的要害大
穴。
    這真是精妙而毒辣的合搏方法!
    石中英心中暗暗忖道:「她們叫做『天羅劍陣』,果然以合搏為能,如今八人分作
了兩組,依然有這般凌厲,如果是八個人聯手,那一定更厲害了。」
    心中想著,不覺轉臉朝琴兒看去,只見四個青衣少女,四支短劍劍光飛旋,不住的
朝中間刺擊。
    琴兒步法奇幻無比,一個身子,竟如逆水游魚!
    四個少女的短劍,所取部位,縱然十分惡毒;但就是這麼毫釐之差,劍鋒往往貼著
他身子刺進,連他衣角也沾不上半點。
    相反的琴兒劃出去的劍勢,卻如匹練激射,使人避無可避,每一招都有一、二個人,
被迫的後退不迭;但四個青衣少女,互為呼應,此退彼進,攻勢絲毫不見凌亂。
    激戰之中,但見琴兒忽然右手一探,三個手指,竟然一下撮注了右首一個少女的劍
尖,右手短劍向她執劍右腕疾削過去。
    這一下,快速絕淪,他左首「少女若不撇手棄劍.一條右腕,就非被他短劍削斷不
可!就在此時,其他三支短劍挾著寒光冷風,分從三個方向閃電攻到。
    琴兒抓住了一個人的劍尖,豈肯輕易放手?右手短劍一揮,「噹」的一聲,架開右
首少女的劍勢。
    琴兒卻在腰身輕擺之際,右手三指撮住對方劍尖,忽然用力往懷中一帶。
    那左首少女也全力握劍,不肯放鬆,被他這一帶,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踉蹌,向前
撞來。
    不,她左手駢指如靴,趁勢朝琴兒左胸「將台穴」點到,這時那另外三個少女,又
一湊而上,三支短劍,飛快的刺來。
    琴兒身子飛旋,左手本來撮著劍尖,往懷裡帶來,此時隨著身子旋轉,三指驟然一
松,把左手朝外帶出,向身後少女撞去,右手短劍,乘勢掃出,一下逼退了右首兩個少
女。
    但四個少女,還是把他圍在中間,依然保持了不勝不敗之局。
    石中英看的暗暗奇怪,琴兒年紀不大,一身所學,竟然大為可觀!他不僅身法怪異、
身手奇奧,劍法也十分凌厲,若非他內矽稍差,一身武功,可說並不在自己之下!
    他在觀看之際,早就展形魔教「五遁身法」,在四個圍著他搶攻的青衣少女重重劍
影之中,進退閃避,只是並未揮劍還擊。
    但圍著他的四個青衣少女,眼看聯手合搏了十幾個照面,還是無法把他制住,心頭
不禁大力氣惱。要知他們既然號稱「天羅劍陣」,而且左月嬌看到她們出手,失聲驚呼,
自有她門特殊的能耐。
    凡是有特殊能耐的人,莫不心高氣傲,自視為了不起,因為她們是「盟主」的特別
的侍衛。
    這時左首那個少女一張粉臉,漸漸泛青,口中輕叱一聲,左手一探,又從右手衣袖
之中,取出一柄短劍。
    不,這回抽出來的雙股劍。
    她不單是圍注石中英這一組四個人中的為首之人,而且也是圍在琴兒那一組四人中
的為首之人。(也即是「天羅劍陣」之首)她在這聲輕叱之後,抽出了雙股劍,其餘七
人,也在此時同時探手從右手衣袖之中,抽出了雙股劍。
    一個人只有一雙手,但她們每人手中,此時都有了三柄鋒利奪目的短劍。
    兩組人在拔劍之時,攻勢自然都得稍微停頓;但這不過是眨眼問的個,她們在一退
之後,右手短劍忽然凌空擲起,右手迅快從左手分取了一柄雙股劍,一退即上;分攻而
來。
    她們手法奇特,拿捏得也恰到好處,擲起的短劍,到了上空,正好在她門四人雙劍
攻到之時,朝石中英當頭疾落。
    因為短劍擲起得高,下落之勢,也十分勁急!
    石中英右手長劍隨身一圈,封開從四面攻來的八支短劍,左手潛運內功,「呼」的
一聲,朝上劈去。
    他這一記「魔劫神刀」,差不多用上了六成力道,立時把下落的四柄短劍震飛出去。
    但四名青衣少女擲出短劍之時,早已防到有此一著,下落的短劍,受到石中英內功
一震,下落之勢一偏,左首少女擲出的劍,朝右首少女飛出,相反的右首少女擲出的劍,
也朝左首少女飛去,當然前面擲出的朝後飛,後面擲出的也朝前飛!
    四人四象方位未變,各自接住了飛去的短劍,但她們在按住飛去的短劍之前,右手
短劍,迅快朝上擲起。接住短劍之後,又迅快的朝中間一湊,兩柄短劍挽起劍花,迅快
的交叉攻來。
    她們擲劍、接劍、手法極為熟練,雙劍攻勢,更見辛辣!
    空中劍光參差,左右前後,更是八劍同發,攻勢自然愈來愈見強烈!
    先前石中英只不過認為她們四人大概平日練成聯手合搏之術,互相呼應,還不覺她
們有如此厲害?
    直到此時,才發現「天羅劍陣」,果然劍光交織,密如天羅,每一劍,都能取你性
命。
    假如換了一個人,只怕接不下她們三招兩式,非死即傷不可!
    想到這裡,不禁替琴兒著急起來!他是不是也能在這樣險惡的劍陣中支持得下去呢,
他此時己無暇多看!到了此時,他縱然不想傷了如花如玉的姑娘們?但她們一心要把你
置之死地而後己!
    石中英心念閃電一動,那不猶豫?口中大喝一聲,劍使「八方風雨」,一柄長劍,
登時灑出一片寒光,朝四外疾捲而出。
    左手緊接著又是一記」魔劫神刀」迎空擊出。
    但聽一陣急驟得有如連珠般的」鏗」「鏘」劍嗚,一招之間;接連封開了她們八柄
短劍。
    同時他一記「魔劫神刀」,剛猛掌風,也把當頭垂直下落的四柄短劍,一齊震飛出
去。
    就在這間不容之際,左腳貫注內力,朝地上青石松猛力一蹬,身形往下蹲,使了一
記「掃趟腿」,朝四個青衣少女掃去。
    他左足這一蹬,直蹬得青石松碎裂了一大片。
    他自然也知道方才一記「八方風雨」自己在劍上貫注了內功,和她們劍劍擊撞,縱
或未把她們手中短劍震飛,也必然雙臂酸軟,疾退開去,這一記「掃趟腿」,當然掃不
到她們;但他發出」掃趟腿」的目的,也並不在於掃倒她們。
    石中英當然有目的!
    他在蹲身掃腿之際,左手已迅快的在地上抓起把被他左腳蹬碎的碎石。
    四個青衣少女被他一劍震退,緊接著又是一記「掃趟腿」朝她們掃了過去,自然不
敢一退即進!
    其實,她們手腕被震的還在隱隱酸麻!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實則不過眨眼工夫之事,石中英掃出一腿,身形一蹲即起!
    只聽他口中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左手揚處,使了一記「滿天花雨」手法,撤出一
把碎石,以「米粒打穴神功」,朝八個青衣少女打去。
    這一著,當真快速如電,出人意外!
    他這邊四個青衣少女,被他逼退,還沒發劍搶攻,琴兒那邊四個青衣少女揮動著十
二柄短劍,「天羅劍陣」,正在縱橫交織之際!
    忽然間,一切梆止下來!
    八名青衣少女好像聽到了石中英的笑聲,就著了魔似的,立時站定下來,呆若木雞,
一動不動。
    石松齡本來清瘦的臉上,(當然不是他本來面目)還含深沉的冷笑!
    「天羅八女」是他貼身待女,也是他最放心得過的侍衛。縱眼武林,他還想不出有
「什麼人能在「天羅劍陣」中活著出來,但他沒想到琴兒小小年紀,居然能在劍陣中游
走閃避,絲豪不會受傷。(琴兒到了後來,已經只有仗著他奇特的身法,遊走閃避,才
能保持不敗)。
    他當然更沒有想到石中英會用腳蹬碎青石板,使出「米粒打穴神功」,一下制注八
個青衣少女!這下直看得他臉色大變,只中怒喝一聲:「小畜生,老夫先劈了你!」
    身形忽然撲縱而起,一招「五雷擊頂」,朝石中英當頭擊下。
    他果然不愧群賊之首,尤其這一擊,在他盛怒之下而發,聲勢更見凌厲!一團剛猛
絕倫的學力,隨掌而發,有如烏雲壓頂一般,帶起了呼嘯之聲,急轟而下!
    罡風激盪,數尺之內,幾乎令人氣為之窒!
    石中英心中暗暗驚駭,忖道:「此入一身功夫,竟有這等深厚!」
    一時倒不敢小覷了他,身形一晃,橫向一側閃了出去。
    石松齡一擊未中,撲來的身子一個輕旋,口中冷笑一聲,右手隨著一招,緊跟著朝
石中英追擊過去。
    他一身修為,確實非同小可,發出來的掌力,收發由心,這伸手一招之勢,居然把
方才轟擊落空的掌勢,忽地帶轉過來。這一下改轟擊為橫劈,強勁潛力,擴及五六尺寬,
像浪潮般湧捲而出。
    石中英正待閃身避讓!
    石松齡左手又是一掌,朝他左側劈去,嘿然冷笑道:「你要躲躲閃閃,還到這裡來
作甚?」
    這話沒錯!要躲躲閃閃,還到這裡來作甚?
    石中英劍眉一軒,大喝一聲道:「你當我怕了你麼?」
    右掌一豎,凝聚功力,飛快的推出一掌,左手同時跟著拍出。
    但聽「蓮」然一聲,兩股內家真力,迎個正著,聲如裂帛!
    石中英只覺對方掌上,力逾千鈞,要不是自己練成「逆天玄功」,休想接得下來;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被震的後退一下。
    兩人中間,忽然問好像刮起了一陣旋風,吹得兩人身上穿著的長衫,獵獵作響!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石中英跟著拍出的左手,也在此時,和石松齡的左掌,接
著了!
    奇怪的是石松齡這一掌,既然洶湧暗勁、亦無破空掌風來的悄無聲息,使人有只是
一記虛招之感,但兩隻手術,明明接實了。
    石中英忽然警覺!他曾聽師父說過,這一類型的掌力,必然是十分歹毒的旁門掌功。
    就在此時,忽聽石松齡一聲冷笑,掌力驟吐,一縷具有震力的無形內勁,直向石中
英中心撞來!
    石中英急忙運功抵衛,已是遲了一步,但覺對方一股震力,竟然沿臂直上,一時心
頭狂震,血氣翻騰,身不山已的後退了三步!
    這種怪異學力,石中英幾乎連聽都沒聽說過!他疾退三步之後,心頭不止不住暗暗
凜駭,立時凝神運氣調息。
    石松齡一擊得手,獰笑一聲:「小畜生,你還有調息的機會麼?」
    不見他晃肩長身,一個人炔如雷奔,直欺過來,右干揚處,一掌當胸擊到。
    「乾爹!」
    一聲嬌急的呼叫,一條人影,翩然飛奔而出,雙手死命的攀住了石松齡的右掌,那
正是左月嬌。
    石松齡殺機已動,連看也沒看左月嬌一眼,口中沉喝一聲:「滾開。」
    右手猛有力朝外揮出。左月嬌一個人應手飛起,「砰」的一聲,跌撞出去一丈開外!
    左月嬌自知傷的不輕,她掙扎著坐起,嘴角血跡殷然,連擦都來不及,哭叫道:
「乾爹!你不能傷他……」
    這一瞬間,琴兒早已一下搶到了石中英的身前,短劍一挺,直指石松齡的胸腹,喝
道:「老賊,你再敢過來一步,莫怪刀劍無眼。」
    石松齡狂笑道:「好小子,你這點米粒之光,也敢阻攔老夫?」
    左用屈指輕彈,一縷指風「嘶」然有聲,直向琴兒劍上襲去。
    琴兒自是識得厲害,不敢和他指風硬接,挫腕之間,短劍伸縮,寒芒流動,接連刺
出三劍。
    這三劍,居然使的劍花錯落,寒鋒逼人,硬把石松齡欺去的人擋住。
    石松齡目光陰隼,閃過一絲異色,舉起的右掌,留住不發,冷冷說道:「你是……」
    石中英恰在此時,緩緩睜開眼來,「鏗」的一聲,掣劍在手,凜然道:「琴兒,你
且退下來,我和這老賊,今天必須有個了斷,你快去看看左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石松齡嘿然笑道:「不錯,咱們今天非了斷不可。」
    琴兒回頭道:「公子沒事吧?」
    石中英橫劍凜立,目中寒光飛閃,朗笑道:「不要緊,他這一掌,還傷不了我。」
    琴兒聽他這麼說了,只得答應一聲,轉身退下,走到左月嬌身邊,問道:「姑娘傷
的如何?」
    左月嬌秀髮披散,一張粉靨,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淒然一笑道:「找不要緊,大
哥只怕不是乾爹的對手。」
    琴兒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了三粒藥丸,隨干遞過,說道:「姑娘傷勢不輕,
我是我師父練制的傷藥,吃了很快就會好的。」
    左月嬌接過藥九,就納入口中,藥丸入口,隨津而化,一股清香藥味,直達胸腹,
但覺被乾爹震傷的傷勢,立時就好一半,心中不禁暗暗奇怪。
    琴兒低聲道:「左姑娘服藥之後,還要坐息一回,我得幫他去。」
    身形一晃,依然朝石中英身邊掠過。
    石松齡和他相距不過數尺,他腰佩六合劍,但連長劍都未出鞘,只是淡然說道:
「你要問什麼,那就問吧!」
    琴兒心中暗道:「原來他們還未動手。」
    只是石中英臉上神情激慣,大聲說道:「你們把我爹弄到那裡去了?」
    石松齡怒笑道:「你爹?老夫就是你爹。」
    石中英雙目冒出火來,左手緊握拳頭,切齒道:「住口,你到了此時,還不承認你
冒名頂替,攫奪武林盟主,無非是妄圖顛覆各大門派,以遂你們統治整個武林的陰謀。
石松齡仰天大笑道:「笑話,老夫是各大門派舉出來的武林盟主,老實說,各大門派,
都在老夫指揮之下,目前已可呈令天下武林,何須再有統治武林的陰謀?」
    這話的說的倒也不假!
    石中英聽不由一呆,一時倒無話可以反駁,接著怒哼一聲道:「但你們偷天換日,
以假易真,企圖擬奪龍門幫基業,總是事實。」
    石松齡道:「這是你們『護劍會』的藉口……」
    石中英道:「我不是『護劍會』的人。」
    石松齡深沉一笑道:「你既非『護劍會』的人,那是你、聽信了一面之辭,才會和
老夫作對。」
    他每句話,都具有煽動性,使人莫辨真偽!
    石中英幾乎動搖了!
    石松齡不待他開口,接著說道:「你不妨問問你自己,今日之事,是不是全是你一
個人搗的鬼?因為你太年輕了,缺乏江湖經驗,容易受人蠱惑,居然處處和為父作對,
實在太胡鬧了!」
    突聽一聲蒼勁的長笑,傳了過來:「閣下假冒盟主之名,還敢大言不慚,兄弟倒要
問你,你口口聲聲低毀『護劍會』,你可知道『護劍會』是誰發起的麼?」
    一道人影,隨著話聲,飛掠過來,那是假扮火龍盧媲的藍純青?
    原來這一陣功夫,大廳上的戰局,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
    老實說,偌大一座大廳,早已成了一場大混戰。
    你若要仔細把他們劃分開來,就可不並不容易。
    大致上最先動手的幾個人,(藍純青對高翔生,穆慎行對趙玄極,沈長吉對鄧錫侯)
    他們的席位,原在大廳上首靠左二席,因此他們動手的地方,也在上首偏左。
    假獨角龍王本來高據主人席,在右上首,獨角龍王朝上欺去,兩人動手,自然也在
右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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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45:55 |只看該作者
十二名「黑衣隊」武士,原是押解獨角龍王進來的,站在大廳中間,後來由龍門幫
三十六名青衣漢子,從左右兩旁抄出,攔截著動個,這些人就在天廳正中間。
    六鎮三十六舵主的席位,在左右兩旁,因此他們互相廝殺,也在左右兩旁。
    「天羅劍陣」上八青衣少女,原是伺候上首三桌筵席的侍女,她們奉命攔阻石中英,
是在「貴賓席』』的前面、被石中英以「米粒打穴神功」制住穴道,仍在「貴賓席」前
面不遠。
    石中英制住「天羅劍陣」八女之後,才朝上欺去,和石松齡對峙,其位置就在上首
「貴賓席之前了。
    以上所述,是大廳上的大概形勢。
    打得敵我難分的大混戰,只有兩處:一是中間三十六個青衣漢子和十二名「黑衣隊」
武士。另一處是六鎮三十六分舵的互相廝殺。
    但青衣漢子和「黑衣隊」武士,因衣服有青黑之分,並不混淆,因此真正難分敵我
的,卻是六鎮三十六分舵的人。
    他門之間,忽然翻臉成仇,互相動起手來,但除了動手的雙方以外,第三者根本無
從插手。
    因為你就是要想助拳,也不想知道那一方是自己這邊的人。
    打的最慘烈的,當然是三十六名青衣勁裝漢子和十二名「黑衣隊」武士了。
    「黑衣隊」武士每人都會「煞手術」,心中除了只知搏殺對方,毫無顧忌。尤其他
們右刀左掌,刀是毒刀,掌是「煞手」,撲攻猛烈,奮不顧身,完全是拚命的打法。
    三十六名青衣漢子在人數上雖然比「黑衣隊」多出二倍,幾乎是三打一;但他們都
是神志清明的人,遇上對方像一頭凶性突發的野獸,除非人不要命,才敢和他硬拚硬砸,
否則只好躲閃避讓,
    十二個「黑衣人」武士,他們心裡只知主人的命令,博殺對方,如今打了許久,依
然相持不下,一個個目射凶光,陰森的面目上,逐漸有了焦的之色!
    突然那當首的領班口中發出一聲低嘯!這嘯聲信佛出於凶獰的野獸之口,使人聽了
會膽寒心驚!
    三十六名青衣勁裝漢子,當然也有領頭的人。
    他聽到這些黑衣煞星中,有入發出低嘯,急忙喝道:「大家小心,他們這是暗號,
殺,就用暗青子招呼。」(暗青子既暗器的切口)十二名「黑衣隊」武士,更是動作迅
速,右個毒刀一擺,挽起一個刀花,朝前推出,人卻動作如一,忽然往後退去。
    不!他們後退三步之持,人已突地散開,左手揚處,從袖底飛射出一蓮細如牛毛的
藍芒,像扇面般展開!
    藍純青果然不愧是老江湖,早就看出他們左手腕底鼓起,必然有著極為厲害的暗器!
    這蓮藍芒射出之時,就像扇面,因此有效範圍,自然極廣。只要看它色呈暗藍,當
然還淬過極厲害的毒藥!
    但因他們領班那聲低嘯,太刺耳,使對方有了警覺,尤其他們這一後退三步,更給
了對方還擊的機會。
    青衣漢子中為首那人喝出「暗青子招呼」,三十六名青衣漢子也在一瞬之間,左手
縮入袖中,一下握住了針筒,對準「黑衣隊」下手。
    他們射出來的「黃蜂針」,當然也餵過劇毒。
    雙方有三步距離,同時聽到了對方的機簧之聲,於是山在同一時間,無聲無息的倒
了下去。
    「黑衣隊」武士射出的淬毒飛芒,因為是扇面般展開,射面較寬,自然把三十六名
青衣漢子一起籠罩在內。
    三十六名青衣漢子,因為有三對一,三支針筒射一個人,當然也準確無比。
    何況「黑衣隊」武士只知拚命,不知趨避,這一場拚搏,由兇猛激烈開始,到無聲
無息的全倒下去結束,同歸於盡,沒有一個人倖免。
    大廳中間,拚搏最激烈的一大群人,突然問全倒了下去,子然會影響到雙方正在搏
斗的人,心理難免大吃一驚。
    和藍純青動手的高翔生,本來就不是藍純青的對手,兩人打到二百招之後,高翔生
早已汗流俠背,一柄長劍攻少守多,只是劍走八門,緊守門戶。
    反觀藍純青卻愈戰愈勇,青鋼劍勢如虹,你退我進,著著進擊,已經穩佔上風,只
是他不知眼前這個高翔生,究竟是真是偽?
    一時不想喪他性命,目的在於把他生擒活捉,是以並未施展殺著。
    此刻眼看「黑衣隊」武士和龍門幫的青衣漢子,同時倒了下去,心頭忽然一動,發
出低沉的聲音喝道:「高翔生,你們大勢已經去了。」
    手中突然一緊,勁運左右,青鋼劍朝高翔生劍上磕。
    高翔生敗像已露,只是仗著「八卦劍法」,竭力防堵,聽到藍純青的喝聲,不免稍
微分心。就在此時,突覺手上長劍傳來一股極大的震力,響起一聲金鐵交鳴,長劍立時
被盪開去!
    高翔生吃一驚,瞥見藍純青左手一舉,當胸擊來。
    這原是極平常的招數——「青龍探爪」,但藍純青卻使得掌風直湧,勁氣如潮!
    高翔生急切之間,只得勁運左掌,揮手迎擊出去。
    藍純青推出的左掌,才到半途,突然收轉,口中朗笑一聲,身形疾轉,劍光電閃,
青鋼劍劍脊,一下拍在高翔生的右肩「肩井穴」上。
    高翔生心知上當,但覺左臂乏力,長劍當然墜地!
    藍純青一擊得手,左手五指連彈,又點了高翔生脅下三處穴道,把他放倒地上,低
笑道:「高掌門人暫時只好委屈你了。」
    和風雲子趙玄極動手的是假扮花戟高順的穆慎行。
    江南穆家,向以綿拳著稱,穆慎行和風雲子動手不久,就丟棄雙戟,取了一柄狹長
軟劍,展開劍法,和風雲子搶攻。
    他外號「劍軟掌柔穆老三」,一手軟劍,和綿掌同施,著著進逼,一路連綿不絕。
劍法陰柔綿,掌法更是柔和,虛而不實,具有彈性。
    任他風雲子趙玄極崎山「風雲劍法」,奇正相生,劍法一經展開,有如風雲突變,
隱挾風雷!但遇上穆慎行這樣對手,劍軟掌柔,適宜久戰,你用盡全力,他只要輕描淡
寫的一劍,就把你化解無遺,一時之間,無法分得出勝負來。
    穿雲鏢沈長吉使的是劍,他對手是百步神拳鄧錫侯。
    他外號神拳,拳上功夫,果然十分了得,赤手空拳,和沈長吉長劍拚鬥了一二百招,
依然拳風呼呼,勢勁力足,有時還逼得沈長吉連連避讓不迭。
    藍純青制住了高翔生之後;眼看穆慎行劍、掌同施,瀟灑自如,對付風雲趙玄極,
綽有餘裕!
    沈長吉手雖有長劍,但遇上百步神拳鄧錫侯的一對鐵拳,卻有使展不開的趨勢!
    看來再有幾十招下去,就會被巡落下風!他(藍純青)因匡1己和沈長吉、鄧錫侯
兩人之間,還隔著穆慎行、趙玄極兩人。
    此時心念一動,立即雙足一點,身形凌空躍起,從穆、趙兩人頭頂掠過,青鋼劍一
招「星入戶星」,一道劍光,斜劈而下!
    鄧錫侯雙拳搶飛,眼看快要佔到上風之際,火龍盧脫忽然凌空撲下,一時不覺大怒!
口中厲笑一聲道:「你們兩個一起來,老夫也一樣把你們打發了。」
    左手一拳,凌空搗出!一團拳風,擊在劍脊上,發出「掙」的—聲清響。
    藍純青身在半空,心中不覺暗暗忖道:「百步神拳,果然名下無虛!」
    右手青鋼劍硬接了鄧錫侯一拳,身形倏沉,在他身邊飛落,左手一探,使了一記
「大擒中手」,閃電朝鄧錫侯左腕關節拿去。
    他在飛落的同時,卻以「傳音入密」朝沈長吉道:「沈兄快攻他一招,出其不意,
擒他右肩。」
    沈長吉聽了藍純青的話,口中輕叱一聲,長劍飛灑,招中套招,刷刷兩聲,一連攻
出三招。
    鄧錫候設想到沈長吉會在此時,忽使反擊,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就在他撤身
退後之際,忽覺左手關節一麻,已被火龍盧媲(藍純青)一把拿住!心中不禁猛然一驚,
急切之問,右拳一抬,正待朝左擊出!
    那知右肩窩也在此時,忽然一麻,被人拿住,一時雙臂乏力,連一絲掙扎的餘地都
沒有。
    藍純青出指如風,接連點了他幾處穴道,然後把他和高翔生放在一起,要沈長吉守
護著兩人。
    自己就舉步朝石松齡走去,口中長笑一聲道:「你口口聲聲低毀『護劍會』,你可
知道『護劍會』,是誰發起的麼?」
    石松齡雙目精光暴射,沉喝道:「你是藍純青!」
    藍純青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大笑道:「不錯,老夫正是藍純青,你敢不敢也
揭下你的面具來?」
    石松齡道:「老夫就是石松齡,何用揭下什麼面具來?」
    石中英大怒道,「老賊,你還敢胡說?」
    手掌直豎,朝前猛劈過去。這一掌,他使的是魔教中最厲害的」魔劫神刀」!
    這,『魔劫神刀」發出去的雖是內家真力,但純走偏鋒,掌風鋒銳如刀,專傷敵人
內腑,故又有「無形刀」之稱。
    石中英掌風出手,石松齡大笑一聲道:「小畜生,『魔劫神刀』如何傷得老夫?」
    右手一抬,手掌直豎,同樣劈出一掌。
    兩股掌風,驟然在空中交接,發出裂帛似的一聲大響?
    石松齡臉色微變,但還是站住了足。
    石中英但覺對方掌力,同樣鋒銳無比!
    這一掌等於是刀和刀撞擊,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之多,心中更是大吃一驚。
    石松齡早已動了殺機,一掌出手,左手緊接著又是一掌,追擊而出,他這一掌當然
也是直著劈出來的。
    藍純青看的大驚,急忙挫步抬腕,正待揮手攔擊。
    石中英道:「老前輩,還是讓晚輩來對付他。」
    話聲出口,左手橫臂當胸,右掌直豎,掌心向外,只是正身凝立,也不發乍迎擊。
    石松齡這一掌,是追擊而來的中法,勢道自然極為神速。石中英話聲方落,鋒銳掌
風,已經劈到身前。
    石中英依然凝立不動,直待對方掌風湧到身上,左手朝前一抵,橫臂當胸的左手,
忽然朝左帶出。這一帶,石松齡劈來一股掌力,宛如順水推舟,隨著他左手帶出的手勢,
朝左卸去。
    石松齡但覺學力一瀉盡洩,再也收不莊勢。
    石中英在左手帶出之時,右手迅如閃電,一下掣劍在手。縱身躍起,劍尖一」顫,
直指石松齡的咽喉,喝道:「老賊,你動一動,我就刺穿你的咽喉。」
    他這一劍,出手之快,當真稱得上「神速」二字;但石松齡卻也不慢,身子往後微
仰,寒光一閃,手中已經多了一個長劍,「哈」的一聲,架開了石中英指向咽喉的劍尖。
身子後退半步,沉笑一聲道:「小畜生,你武功倒真是博雜得很,連佛門『接引神功』,
都給你學會了。」
    石中英劍眉直豎,神色凜然,說道:「老賊,今日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
發劍吧!」
    挺劍直巡過去。
    藍純青急忙攔道:「石老弟且慢動手,老朽還有話和他說。」
    石松齡目光迅速朝四下一驚,冷冷道:「藍純青,咱們之間,無話可說,你敢不敢
和老夫在劍上比劃比劃?」
    藍純青大笑道:「比劃自然可以,但咱們必須先把話說清楚了。」
    石松齡沉哼道:「老夫沒有興趣。」
    忽然身形撲起,從藍純青。石中英兩人中間,飄閃而出,劍光電射,朝獨角龍王背
後,攔腰掃去。
    原來他看到三十六名青衣漢子和十二名「黑衣隊武士」打得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天羅劍陣」八名少女又被石中英制住。三十六分舵主義在相互廝殺之中。
    假獨角龍王和獨角尤王四掌翻飛,拚搏方酣。
    兩人之間雖然功力悉故;但獨角龍工「天龍十八掌」功力深厚,鹹勢甚猛,假獨角
龍王是否能抵擋得注,頗有問題。
    這一局面,雖然對方己是大為不利!
    此時唯一的辦法,只有先把獨角龍王除去,才能扭轉危機的希望,因此才捨了石中
英、藍純青兩人,忽然向獨角龍王飛撲過去。
    這一劍他蓄勢而發,勢道之強,劍光如經天長虹,劍還未咧,一股濃重森寒的劍氣,
已經沖捲出去一丈開外。
    藍純青睹狀大驚,大喝一聲:「快截注他!」
    身形跟蹤撲起,使出「天龍馭風身法」,身化長虹,同時搶著飛撲過去。
    三道人影雖然幾乎同時掠起;但石松齡總究最先起步,是以也搶先了一步,劍先人
後,凌空馭劍,劍光堪堪掃落!
    就見人影一閃,揮起一溜銀光,朝石松齡飛灑過來,但石松齡這一記掃射過去的劍
光,不但長逾尋丈,而且足有四五尺寬!
    這一溜銀光,飛灑如雨,和石松齡的劍光,簡直不成比列!
    雙方劍光還沒交接,那人受到石松齡劍眼出去的劍氣衝擊,口中驚叫一聲,連翻了
兩個斤斗,摔出去了八九尺遠。
    這人正是琴兒,差幸他為人機瞥,發覺不對,抽身得快,趕緊一個斤斗待後翻出,
才沒有被劍光掃著;但饒是如此,手中短劍已只剩下了一截劍柄,頭上縮著的髮辮山被
削落,肩頭衣衫劃破,血流如注!
    不!他坐在地上只是喘息,敢情傷的不輕!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但聽「噹」「噹」兩聲震懾人心的金鐵狂嗚!
    石中英,藍純青兩道人影,相繼掠到,二道劍光,交叉而起!
    人影倏分,石松齡長劍橫胸,一身長袍拂拂自動,腳下後退了一步。石中英、藍純
青兩人,雖然接下對方一劍,但兩人卻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藍純青心頭暗暗一震,忖道:「這老賊一身功力,竟有這般精純,只怕石盟主也不
過如此了。」
    石松齡雙目精光如電,注定兩人,一張原本清瘦的臉孔,滿佈殺氣,冷聲道:「你
們既然找死,老夫就先解決了你們再說。」
    長劍疾然劃出!劍上閃布了一片寒芒,向兩人攻來!
    石中英,藍純青分站在他左右,三人本成鼎足之勢;但他這一劍,居然分攻兩人,
劍勢依然凌厲逼人。
    石中英眼看他手中執著的「六合劍」,正是父親之物,心頭不覺一陣激動,突然大
喝一聲,手中長劍閃電而起,幻起一片劍影,激射過去,藍純青不敢大意,同時揮手一
劍,攔截而出。
    三柄長劍,在電光石火之間,各自交擊了一招,同時又響起了「噹」「噹」兩聲金
鐵大震。
    石中英接下他一劍,雖然右腕微感發麻,但長劍一翻,迅態無濤的又攻出了五劍!
    這五劍正是他十年苦練,各大門派中最凌厲的攻敵劍招。
    五劍之中,包括了少林」達摩劍法』』,峨嵋「亂披風劍法」,「白鶴劍法」,
「衡山劍法」,和青城劍法」。
    劍法雖是雜湊而成;但在他手中使出,卻是脈絡相通,一氣呵成,更具威力。
    石松齡憤怒的喝道,「小畜生,就算你精通各派武功,今日也教你認得老夫厲害!」
    他一身武功,縱然了得;但對石中英這五劍連綿,五個門派的劍術精華,卻也大費
躇躇,六合劍左右飛灑,才把五劍化解開去,立時揮劍反擊。
    他對石中英早已動了殺機,此刻揮劍反擊,舉手揮臂,儘是狠毒無比的殺著,劍上
還貫注了無比勁力,每一劍都劍風嘶然,凌厲絕倫。
    石中英劍法展開,他至少學過九派劍法,又經一年時間,拆散了練習,觸類旁通,
互相連貫,因此任何凶險惡毒的劍招,他都能從容應付,而且每每利用對方劍勢空隙,
乘虛反擊。兩柄長劍,各出奇招,戰況激烈異常,大概打到二十多個熙面,有松齡凌厲
的劍勢,才略略佔到一絲上風。
    藍純青忽然停下手來,自然是想著看看老賊的劍路,但看了一回,只覺他的劍法狠
毒,使的卻明明就是「六合劍法」。
    只是在「六合劍法」中,摻雜了一些出必傷人的毒辣招術而已,一時看的心中大感
驚奇!
    此時看到石中英獨擋了他二十幾招,那敢怠慢,一揮手中青鋼劍,縱身加入。
    以二敵一,才把石松齡的攻勢又壓了下去。
    藍純青數十年修為,總究功力深厚,他一人雖非石松齡的對手,但有石中英和他聯
手,十幾招下來,戰況山穩定下來。一面迎戰,一面暗以「傳音入密」朝石中英說道:
「石老弟,這老賊武功極高,纏鬥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們應該給他來個出奇制勝才
好。」
    石中英也以「傳音入密」問道:「老前輩有何良策,但請吩咐。」
    藍純青道:「由老朽和他硬打硬接,老弟專攻他幾處大穴,這樣一來,他必然首尾
不能兼顧,總有疏忽的時候,給咱們可乘之機。」
    石中英點點頭道:「好。」
    兩人說話這時,手中長劍,雖仍絲毫不慢,但招式變化上,自然沒有專心運劍,來
的精純。
    高手過招,有不得半點分心,石松齡是何等人物?這一絲鬆懈,就使他劍勢復熾!
    藍純青運起全身功力,氣貫劍身,口中大叫一聲,推出一劍,雙劍交擊,響起了
「鏗」然劍鳴,也飛濺起無數火星。
    藍純青這一劍勢道極猛,一下盪開了石松齡的劍勢。
    石中英跟著一招「擲米成珠」,一點寒芒,閃電。朝「斬命穴」點刺過去。
    這一著,果然有效,石松齡急切之間,來不及回劍護身,被巡的往後退出了一步,
一連幾招,藍純青都使出了「倥侗劍法」中,最凌厲的招術,和石松齡硬打硬拆。
    兩柄長劍,不時發出虎嘯龍吟般金鐵擊撞之聲。
    石中英山同樣使出了劍木中最輕靈的劍法,從旁乘隙進招。
    他每一招出手,都是快捷輕盈,變化精微,所攻部位,無一不非死即傷的要害重穴。
    石松齡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劍上造詣,山深厚無匹,但是他對石中英擷取各派劍
法精英,攻出來的招式,幾乎防不勝防。
    石中英劍光所指,他趕緊就閃了開去,臉上殺氣漸渦,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激怒,和
焦急之色!
    激戰之中,但聽一聲「蓮」然巨震,如擊颶鼓,聲響驚人之極!
    緊接著但聽獨角龍王洪鐘般的笑聲,喝道:「老夫這一招就是『龍行雷令』,比你
『大力金剛掌』如何?」
    獨角龍王李天衍雄狽長江三十年,他就是以「天龍十八掌」馳譽武林,博得獨角龍
王的雅號。
    「天龍十八掌」中,就是以「龍行雷令」最具威力,號稱無人能敵。
    方纔那一聲巨震,和獨角龍王洪亮而得意的笑聲,足見他和假獨角龍王的一場搏鬥
中,業已佔盡了上風!
    這一聲巨震,和獨角龍王的一聲洪笑,直聽得石松齡心頭,不覺更加了一層焦急!
    眼角不期而然的朝大廳右首瞥去,但見兩個獨角龍王,一外上身微撲,雙手箕張作
勢,緩緩逼進,一個上身微彎,雙常當胸,腳下移動,往後徐退。
    這不過是目光一瞥間的事,但就在這微一分心之際!耳中但聽「鏗」的一聲,手中
長劍竟被藍純青直盪開去,石松齡心頭一震!
    他雖然不怕和藍純青硬打硬接,他最顧忌的是石中英奇幻莫測的抽隙進招,一時無
暇多想,急急向旁閏出。
    那知石中英和藍純青聯手合擊,經過這一陣工夫下來,彼此之間,已有相當默契。
這當然歸功於石中英熟悉各派劍法,才能和藍純青配合的恰到好處。
    此時一見石松齡朝他左首閃出,毫不猶豫的揮手一舉,橫掃過去,這一掌快逾雷奔,
石松齡閃出的人,再待躲藏,已是不及,只得功聚肩頭,硬接一掌,但聽「拍」地一聲,
一舉擊在石松齡左肩之上。
    石松齡縱然運功抗拒,也是經受不起,一個身子被打得斜撞出去,人還沒有站穩,
左腳一屈,忽然趴倒地上。
    藍純青睹狀大喜,口中沉喝一聲:「快截住他,莫讓他逃走了。」
    身形離地掠起,直撲過去。
    石中英沒想到自己一擊奏功,也緊跟著朝石松齡直欺過
    這時大廳右上首,正在全力拼博的兩個獨角龍王,也有了極大的變化。
    原來方才一掌硬接之後,假獨角龍王已感真氣不繼,血翻氣浮,但大故當前,他不
能露出絲毫內力不繼的模樣,因此只好一語不發,暗中運氣調息,向後退去。
    獨角龍王看硬接自己一招「龍門雷令」。發覺對方「大力金剛掌」,已練到十二成
火候,明知他不是自己對手;但因看不出對方跡象,心中卻山並無把握。因此他雙手當
胸,十指箕張,天龍爪蘊蓄待發,卻並未發出,只是緩緩的朝前巡去。
    一個彎背絲腰,雙掌外摒,緩緩後退,一個上身前府,雙爪待發,緩緩巡進。
    只要看兩人的氣勢,獨角龍王一口就可把對方吞下去。
    假獨角龍王一面雖在暗暗調息,一面仍須裝作出氣貫雙掌,引滿待發的模樣,故而
他退得極為緩慢,退的緩慢,就是表示他隨時有覦虛發難的可能。
    這正是一種心理戰,讓對方心存戒備,不敢貿然出手。
    但要知他們大廳是在右上首動手,假獨角龍王后退的雖緩,但沒有幾步,他背脊已
經貼到牆壁!
    這一點,在他來說,是背脊貼到了牆壁,才發覺的;但獨角龍王迎面迅來,早就看
到他再有一步就退無可退了。
    在這電光石火之際,獨角尤王驀地一聲大笑,凝足十成功力的右掌,發如雷霆,突
然當胸劈擊過去!
    這是他凝聚了很久的一記重手,一掌甫出,立時有一團強猛無濤的罡力,由掌心沖
擊出去,足足籠罡了四五尺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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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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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肅清賊黨
    假獨用龍工背脊觸到牆壁,待他警覺之時,獨角龍王的掌風,已經暗勁如潮,猛憧
過來,此時再待閃避,已是不及,只得奮起全力,舉卞迎劈出去。
    這下光是兩股內家勁氣,互相激憧,發出「蓬」然輕震,繼而是兩人手常擊實,又
是「拍」的一聲輕響!
    假獨角龍王一招接實,但覺胸頭如中巨錘,滿眼發黑,張口悶哼一聲,身軀連搖了
幾搖。
    獨角龍王一擊得手,左手疾探而出,一記「盤龍舞爪」,五指一攏,一把扣住了假
獨角龍王右腕。。
    假獨角龍王自知傷的不輕,正想竭力穩住,身子突然被獨角龍王扣住了脈門,不禁
大吃一驚!急忙左手一抬,彈出幾縷黑煙。
    獨角龍王大袖一揮,把黃煙拂散,口中大笑道:「好個賊子,老夫早知你精擅使毒,
豈會毫無準備?」
    喝聲出口,左手五指,突然一緊,加注內力,朝他脈腕攻去。
    原來七星劍主在函中指出,假獨角龍王精於使毒,石中英在制莊戚婆婆之時,曾從
她身上,搜到解毒藥丸,早在進入君山之前,就分給大家預先含在口中,故而不懼假獨
角龍王使毒。
    假獨角龍王脈門被扣,右手如同箍上下一圈鐵箍,使不出半點力道,口中怒哼一聲,
摒注了一口真氣,身子騰空躍起,雙足連環踢出。
    獨角龍王洪笑道:「老夫手下,你還想掙扎,那是作夢!」
    左手用勁一抖,「喀」的一聲,假獨角龍王一條右臂,登時折斷!假獨角龍王痛得
悶哼一聲,一個人砰然摔落地上。
    獨角龍王猛地跨上一步,一腳踏在他胸口之上,洪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假冒李
某,究竟是何等樣人?」
    說罷正待府下身去,伸手去褐他面具!
    瞥見假獨角龍王嘴角緩緩流出黑血!
    獨角龍王心頭不期一一怔,忖道:「他服毒死了!」
    他縱然服毒自殺,但究竟是什麼人來假冒龍門幫的?獨角攏王自然大看清楚不可!
蹲下身去,仔細在假獨角龍臉上端洋了一陣,依然看不出假獨角尤王還是戴了面具?還
是易了容?
    總之,在他臉上,絲毫看不出異處來,但這一瞬工夫,假獨角龍王臉上,已經起了
極大的變化!
    原來從假獨角龍王嚙角流出來的黑血,漸漸起了腐蝕!啼角、面頰、咽喉等處,正
在逐漸的腐爛,而且蔓延的極快!
    不過轉眼工夫,他臉部已經潰爛的血肉模糊,認不出是誰了!
    當然,他究竟是什麼人,也已無可查究了。
    獨角龍王看的暗暗一凜,口中不期低哼一聲道:「好厲害的毒藥!」
    這時大廳上,除了石中英,藍純青兩入聯手對付石松齡之外,穆慎行和風雲子趙玄
極這一對,也正在纏鬥不休。
    另外六鎮三十六舵的分舵主,雙方也仍然僵持不下,人影閃動,刀光劍影,打鬥十
分激烈。
    獨角龍王倏地站起身來)洪聲喝道:「為首賊人,已經伏誅,你門還不給我注手!」
    這一聲洪喝,聲若銅鐘,大廳上縱然金鐵交鳴之聲,此起彼落,拚搏方酣,但大家
還是聽的十分清楚。
    獨角龍王果然不愧是一幫之主;氣勢足以懾眾;雙方激戰中的人,經他一喝,不覺
一齊停下手來。有幾個賊黨看出苗頭不又寸,悄悄乘亂開溜。
    剎那之時,大廳上敵我難分的一場混亂,忽然靜止下來。
    再說石松齡被石中英一掌擊中左肩,一個人被打了斜撞出去,以他的功力,居然會
被這一掌打的站立不穩,一跤摔倒地上!
    藍純青飛撲過來的人,堪堪落到他身邊。
    石松齡的身子突然在地上一彈而起,口中厲喝道:「老夫和你拼了。」
    揮手一劍,直砍過來。
    藍純青驟不及防,急忙舉劍封解,但聽「噹」的一聲,虎口劇震,青鋼劍被他直蕩
開去!
    不!劍鋒劃過,右肩已被劃破了三寸長一條,血流如注。
    差幸藍純青見機的快,趁勢飄退,否則這條右臂就非被剁下來不可。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石中英相繼掠到,眼看藍純青右肩衣袖,已破一片鮮血滲透,
不覺大吃一驚,急忙剎住身形,問道:「老前輩傷的如何?」
    藍純青揮揮手道:「老朽不要緊,別讓那老賊跑了。」
    石松齡揮手一劍,震退藍純青之後,並未立即追擊過來,右足「金雞獨立」,左手
一伸,速快的從他左足膝彎上,起下一支五分長的金針。
    原來他方才被石中英一掌擊中肩頭,一個人斜撞出去之際,有人打出一支金針,射
中他左足膝彎,無怪他會突然左足一屈,跌撲下去。
    石松齡目光一注,看到手中金針,臉色不禁大變,口中低低的道:「度厄針」。
    這時正好是獨角龍王大發神威,抖腕扭斷假獨角龍王的右臂,一腳朝他胸口踩去。
    石松齡眼看大勢已去,而且廳上又忽然出現了「度厄針」,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一念及此,雙腳一頓,人化一道長虹,比閃電還快,朝廳外飛射而去。
    石中英睹狀大急,口中大喝一聲:「老賊,你還往那裡走?」
    縱身急追出去。
    獨角龍王聽到石中英的喝聲,一眼看到石中英、藍純青已經追了下去,立即朝雙槍
楊天壽吩咐道:「楊兄,這裡由你清點人數,所有附賊的分舵主,等老夫回來,再行發
落。」
    說完,也匆匆朝外趕去。
    石中英身法並不慢,但等他追出龍總壇大門,早已不見石松齡的蹤影,他終究是初
到君山,對龍門幫地形不熟,一時間不知往那裡追好?
    就在此時,藍純青也趕了出來,看到石中英一個人站在門口,不覺急急問道:「石
老弟,沒追上那老賊?」
    石中英道:「晚輩追出大門,就不見了老賊的影子,一時不知往那裡追好。」
    藍純青道:「君山三面環水,這老賊準是往埠頭逃去,咱們快走。」
    兩人展開腳程,一路急奔,趕到埠頭,只見本來停泊在江岸埠頭上的大小船隻,全
已停泊在離江岸十數丈外的江心。
    江河埠頭上,已經連小船也沒有一艘。
    藍純青頓腳道:「可惜,還是給老賊逃走了。」
    石中英道:「李幫主不是早已暗中傳出『水龍令』,所有幫中船隻一律駛離江岸了
麼V
    藍純青歎了口氣道:「你莫要忘了,賊黨也有船隻……」
    話聲未落!
    石中英忽然「咦」了一聲,伸手一指道:「老前輩,那邊躺著一個人,不知是誰?」
    藍純青隨著他手指看去,果見距離埠頭一箭來遠的江岸上,撲臥著一個人!
    太陽照在那人身邊,映射出耀眼的光芒,敢情是一封丙長劍。
    藍純青道:「咱們過去瞧瞧,可能是負傷逃出來的賊黨。」
    縱身直掠過去,兩人腳下加緊,奔到近前,石中英口中忽然驚呼一聲道:「會是老
賊!」
    藍純青急忙跟了過去,問道:「是傷?是死?」
    其實他話聲出口,人已掠到。
    撲臥地上的,不是假冒石松齡的老賊,還會是誰?
    他身邊的那柄六合劍,石中英從小就看慣了的,一眼就認得出來,正是方才老賊手
中使的那一柄。石中英早已蹲下身去,伸手就把他翻了過來,一面抬臉說道:「死了,
是自碎天靈而死。」
    藍純青自然看到了,老賊前額已碎,腦漿迸出,右手手掌,也都是血跡。
    這時獨角龍王也隨後趕來,看到老賊的屍體,問道:「他是自絕死的?唉!可惜兩
個賊黨頭子,都已自殺身死,咱們一個活口山沒有抓到。」說到這裡,忽然「啊」了一
聲道:「石世兄,你再仔細看看,他是否戴了面具,還是易的容?」
    一語提醒了石中英,仔細在老賊臉上瞧了一陣,搖搖頭道:「他臉上不是易的容。」
    藍純青道:「那是戴了人皮面具?」
    石中英道:「他戴的若是人皮面具,那也是世間製作最精緻的人皮面具了!」
    說話之間,伸手一把撕開了老賊衣領,然後在他頸間,又仔細察看了一陣,手指用
力一搓,果然應手捲起一片皮膚,一面歎息著道:「賊黨果然都戴著面具,而且他們制
作的面具,都是連著項頸,難怪他活著的時候,怎麼也瞧不出一點破綻來了。」
    隨著話聲,已經從他頸部,緩緩的揭起一張人皮面具。
    藍純青道:「此人武功極高,絕非無名之輩。」
    面具揭開了,但面具底下,卻是一個前額,鼻樑,顴骨俱已破裂的面孔,血肉模糊,
面目全非,那裡還認得出他是誰夾?
    只見左月嬌飛奔而來,流淚道,「大哥,我義父已經死了麼?」
    石中英點點頭道:「他是自碎天靈死的。」
    左月嬌撲的跪倒地上,朝老賊屍體拜了幾拜,才盈盈站起,一面拭著淚水說道:
「李幫主,藍老前輩,義父對我養育之恩,授藝之德,人死不記仇,我義父已經死了,
能不能讓他人士為安?」
    獨角龍王一手挎須,點頭道:「姑娘不用傷心,老夫要他們好好給你義父埋葬就是
了。」
    左月嬌含淚道:「李幫主仁義為懷,小女子這裡謝了。」
    藍純青怔怔的望著老賊的屍體:歎息一聲道:「看來這些賊人,還是一個謎?」
    獨角龍王道:「走,咱們回去,雖然兩個為首的,均已身死,但咱們還擒獲了幾個
和賊人炕澀一氣的掌門人,不難從他門口中問出賊黨的來龍去脈。」
    藍純青點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石中英從地上拾起六合劍,還劍入鞘,隨著獨角龍王,朝龍問總舵趕去。
    回到龍門幫議半廳,剛跨上石階,就聽到風雲子趙玄極大聲說道:「楊天壽,你憑
什麼阻攔於我?」
    楊天壽道:「幫主和藍個問人,石公子追趕假盟主的老賊去了,你老哥要走,總該
等幫主和藍掌門來人再說。」
    風雲子趙玄極怒聲:「我為什麼要等他門回來?」
    穆慎行輕哼道:「因為你還沒和在下分出勝負來。」
    風雲子趙玄極望了他一眼,才道:「你是江南穆家的人,哼!你以為江南穆家這點
花招,就能勝得貧道了麼?」
    穆慎行大笑道:「你若是不服,咱門不妨再較量較量。」
    風雲子道:「好極了,貧道就領教你……」
    藍純青沒詩他說完,哈哈一笑道:「趙兄且慢動手,請聽我一言。」
    人已隨著話聲,走了進去。
    風雲子橫劍站在廳中,厲聲道:「藍純青,你們奪龍門幫,迫害石盟主,陰謀業已
得逞,還有什麼好說的?」
    藍純青朗笑一聲道:「不錯,咱們協助李幫主,擺平一場巨變,那該說是賊黨陰謀
未能得逞才對。」
    風雲子道:「石盟主呢」
    藍純青口中「啊」了一聲道:「趙兄說的是那個假冒石盟主的老賊麼?他已經自碎
天靈而死。」
    風雲子身軀一震,急急問道:「石盟主已經死了!什麼?你說他是假冒石盟主之名,
你有什麼證據?」
    藍純青哈哈一笑道:「看來趙兄果然還不知道。」回頭朝石中英道:「石老弟,你
把帶來的那張人皮面具,給趙兄瞧瞧。」
    石中英手中提著人皮面具,本來就是準備給大家看的,好讓大家知道,已死的假獨
角龍王,和盟主石松齡,都是賊黨冒名頂替的。
    此時聽了藍純青的話,立即把手中人皮面具,朝風雲子送了過去,說道:「這就是
在下從假冒家父的老賊臉上揭下來的,趙道長現在總該信了吧?」
    風雲子趙玄極接過面具,仔細看了一陣,疑信參半的道:「這真是從石盟主的臉上
揭下來的,他難道真會不是石盟主?」
    石中英正容道:「他假冒的是在下家父,在下身為人子,難道還會誣蔑自己的父親
不成?」
    風雲子道,「那麼真的石盟主呢?」
    藍純青道:「失蹤已有七年之久,大概是落在賊黨手中了。」口氣一頓,接著說道:
「因此兄弟想請教趙道兄幾件事不知道兄弟是否願意見告?」
    風雲子把手中人皮面具遞給石中英,一面說道:「藍兄要問什麼?」
    石中英接過面具,又轉身交給了雙槍楊天壽,由他去向被繳下兵刃,站在廳外的附
賊,分舵主傳閱。
    藍純青一抬手道:「趙道兄請坐了好說。」
    風雲子看了被制住穴道的高翔生、鄧錫侯兩人一眼,說道:「藍兄可否把高,鄧二
位,也一起解了穴道?」
    藍純青道:「兄弟相信趙道兄不是賊人一黨了但人心隔肚皮,對他們二位,目前還
很難說,因此只好暫時委屈他們一下了。
    這時假扮花戟高順的穆慎行,假扮戚婆婆的穆五娘,和假份盧傳薪的楊杏仙,都已
取下了面具,恢復他門的本來面目,大家都在廳上落座。
    如今除了「天羅劍陣」八個青衣少女,仍然木立如故,大廳上已經收拾乾淨。
    石中英舉目四顧,只是不見了琴兒,心中耽心他方才被老賊一劍震退,不知是否受
了重傷?
    風雲子果然在椅上坐下,說道:「藍兄請說吧!」
    藍純青道:「趙道兄真的不知道賊黨陰謀麼?」
    風雲子神色微變,道:「貧道若非看了人皮面具,真還不敢相信石盟主會是假的。」
    藍純青道:「那麼兄弟再問一句,趙道兄一向以閒雲野鶴自居,很少過問江湖是非,
不知是如何會成了石家莊上賓的!」
    風雲子想了想道:「這話差不多有十年了,兄弟在吩山一處山腳上,遇上一個傷勢
垂危的人,因為兄弟略怖醫道,就把他背到注處,悉心醫治,始告痊癒,據他說是奉了
石盟主之向,赴某地偵辦一件機密之個,被幾位蒙面人圍攻……」
    藍純青道:「是屈長貴?」
    風雲子道:「不錯,就是他,此人胸中極為淵博,在兄弟草廬中,住了約了十天,
談的極為投機,那時他的傷勢並未完全復元,說有重要之事,非走不可,和兄弟訂了後
約而別。」
    獨角龍王呵呵一笑道:「好個苦肉計。」
    風雲子道:「李幫主說得是,直到第二年,屈長貴引著石盟主一同來訪,堅邀兄弟
去石家莊作客,兄弟再三推辭,終於在盛情卻下,還是去了。盤桓三月,兄弟幾次告辭,
都被石盟莊苦苦挽留,那知到了第三個月後,有一天晚上,突然心痛如絞,正好屈長貴
來,他說祖傳秘方,專治九種心痛,服下之後,果然藥到病除,立奏奇效……」
    藍純青道:「他們在你身上下了毒?」
    風雲子道:「兄弟練氣數十年,從無心痛症,當日來的奇突,痊癒的也快,也並不
懷疑有他,此後竟然時發時愈,每次病發只有屈長貴制的秘方能奏效……」
    獨角龍王道:「道兄不是精通醫道麼?」
    風雲子道:「兄弟雖然略通醫道,但這心痛症十分奇怪,未發之前,連一點朕兆也
沒有,一旦發作,幾乎功力全廢,除了在床上滾動嘶號,大是生不如死,但只要服下他
的藥九,又立時止痛復元,如煙消風散,找不到絲毫痕跡。」
    藍純青道:「他給你的是什麼藥丸,趙兄山不知道麼?」
    風雲子道:「說來慚愧,兄弟病症發作之時,但求症好,實在已經沒有時間,也沒
有心情去研究他了,偏偏屈長貴不到兄弟發作之時,不肯把藥丸給我,唉!兄弟真是痛
苦不堪
    藍純青道:「趙兄這心痛症,大概多少時間,發作一次!」
    風雲子道:「百日左右,啊!不超過一百天,因此兄弟就只好在石家莊莊了下來。」
    獨角龍王怒道:「好毒辣的手段,他們居然以這種手段,控制了趙道兄。」
    藍純青道、「只怕受他門控制,不止是趙道兄一個。」
    獨角龍王點點頭道:「由此看來,賊黨人數不多,老賊真正心腹,只怕只有屈長貴
一人了!」
    藍純青道:「還有一個,我想戚婆婆準是他們一黨。」
    獨角龍王哦了一聲,道:「你門誰到船上去,把戚婆婆和花戟高順,一起提來。」
    向開山道:「屬下去。」
    說完,正待轉身朝外走去。
    石中英忙道:「向副座且慢。」
    向開山腳下一停,問道:「石公子可有什麼吩咐?」
    「不敢」
    石中英取出一面金牌,朝向開山遞去,口中說道:「船上有四名『黑衣隊』武士把
守,你只要示出金牌,才能上去。」
    向開山接過金牌,轉身朝廳外而去。
    藍純青回過朝穿雲銻沈長吉道:「沈兄,你先把高、鄧二位的穴道解開了。」
    沈長吉答應一聲,揮手之間,解開了兩人穴道。
    高翔生、鄧錫侯,身軀一震,倏地睜開眼來,同時一躍而起,目光朝廳上一掃,兩
人神色登時大變!
    獨角龍王拱拱手道:「高兄、鄧兄不用誤會,且請坐下來一談如何?」
    風雲子趙玄極連忙接口道:「二位道兄也許還不知道,咱們是受人愚弄了。」
    高翔生,鄧錫侯聽的聳然動容,還未開口。
    獨角龍王已經一招手,向楊天壽道:「楊兄,把那人皮面具取來,給二位瞧瞧。」
    一面拂鬚說道:「另外一個是假冒兄弟的賊人,方纔已被兄弟拿住,可惜他們嚼碎
預藏在口中的毒藥,毒發身死。此種毒藥,毒性甚烈,從他口中流出來的黑血,居然蔓
延腐爛,他本來面目和人皮面具,均遭消蝕腐爛,最後化成了一灘黑水,連青石板都蝕
穿了幾個孔,因此諸位已經看不到了。」
    在他說話之時,已有幫中兄弟將人皮面具送到楊天壽的手中。
    楊天壽轉送到高翔生,鄧錫侯兩人面前,說道:「這就是石公子親手從假冒石盟主
的賊人臉上揭下來的面具,請二位過目。」
    高翔生目現驚異,看的連連搖頭道:「真想不到石盟主會是假的。」
    左月嬌接口道:「別說高掌門人了,我是他義女,我也一直以為他是石盟主呢!」
    鄧錫侯看了人皮面具,只是雙眉緊鎖,一語不發。
    藍純青看了他一眼,問道:「鄧兄莫非有什麼心事?」
    鄧錫侯支吾的道:「沒有,兄弟只是奇怪,這些年來,大家居然會沒有看出他的破
綻來。」
    這句話,顯然是掩飾之詞。
    藍純青道:「二位縱然並不知道他假冒石盟主;但這些年來,一直追隨他左右、不
知是否受了他的脅迫,不得不從?」
    高翔生滿臉俱是皺紋,苦笑了笑道:「藍掌門人不是不知道,兄弟和華山況中門人,
是由各大門派選派的兩個護法門派之一,追隨盟主,這是咱們的職責。」
    藍純青道:「如此說來,高兄沒有受到賊黨的脅迫?」
    高翔生道:「這個……」
    藍純青道:「高兄方才說過,咱們都是多年故交了,有什麼困難,何妨說出來聽聽,
也許咱們稍盡棉薄。」
    高翔生一臉俱是痛苦之色,搖搖頭道:「兄弟就是說出來了,藍兄也無法相助,兄
弟大概是沽不長了。」
    藍純青道:「什麼下,竟有這般嚴重?高兄只管說出來,總該有辦法可想。」
    高翔生只是搖搖頭道:「沒有用,誰也無能為力。」
    藍純青道:「這麼說,高兄大概是患的心病了?」
    高翔生突然跳了起來,急急問道:「藍兄如問知道的?」
    藍純青道:「這已經不是秘密了,高兄患的心痛症,那是屈長貴在你身上下了毒。」
    高翔生到了此時,只得承認,但依然搖搖頭道:「不!那絕非中毒,兄弟當時山懷
疑是屈長貴在兄弟身上下了某種毒藥,但經兄弟多年來仔細運氣檢查,並無絲毫中毒現
象……」
    百步神拳鄧錫侯雙目精光暴射,問道:「原來高兄也患了心症?可是只有屈長貴的
秘方,才能治療了?」
    藍純青道:豈止是二位,只怕不是賊人一黨的人,都得受他控制。」
    鄧錫侯性如烈火,呼的站起身來道:「走,咱們趁老賊已死的消息,還未傳出去之
前,找姓屈的算帳去。」
    藍純青連忙搖手道:「鄧兄且慢,咱們應該謀定而動,不可打草驚蛇,因為假冒石
盟主和假冒李幫主的二個賊首已死,目前知道賊黨內情的人,大概已只剩下兩個人,一
個留守石家莊的屈長貴,另一個該是戚婆婆,戚婆婆已在咱們掌握之中,鄧兄何必捨近
就遠呢?」
    鄧錫侯聽的一呆,問道:「威婆婆是什麼人?現在在那裡?」
    他話聲未落,只見雙斧向開山匆匆的走了進來。
    獨角龍王看他神色有異,不待他開口。就抬目問道:「向兄,可是船上發生了什麼
事嗎?」
    向開雙手一垂,說道:「回幫主,戚婆婆和花戟高順,都不見了。」
    石中英聽的不覺一怔,問道:「船不是有四個『黑衣隊』武士守著麼?」
    向開山道:「四個『黑衣隊』武士都已中毒身死,倒在甲板上。」
    石中英道:「向兄可會詢問過船上的水手,他們有沒有看劊戚婆婆和花戟高順離
船?」
    向開道:「船上幾十名水手,俱已中毒身死,無一倖免。」
    藍純青怒道:「這老賊婆,當真心狠手辣,居然毒斃了這許多人。」
    石中英道:「這就奇了,她身上十幾個毒藥瓶子,全被咱們搜出,怎麼還會有毒可
使呢?」
    藍純青道:「老弟這就不在行了,一個使毒人,身上固然有許多毒藥、解藥瓶子,
但如果她使毒之前,要探手入懷,取出藥瓶,揭開蓋子,再挑著毒粉彈出來,還使什麼
毒?像她這種老賊婆,衣袖中、包頭上,到處都可能藏著毒藥,你如何搜得尺?」
    風雲子趙玄極道:「戚婆婆在逃,賊黨必然很快會得到消息,如果屈長貴聽到風聲,
必然會躲了起來,咱們必須盡快趕在他們前面,才能把屈長貴逮住。」
    他對「心痛症」談色變色,自然希望盡快逮住屈長貴,才能得到解藥。
    高翔生道:「趙兄說得極是,咱們事不宜遲,越快越好。」
    藍純青微微一笑道:「咱們就是最快,也快不過天空飛的鴿子。」
    這話沒錯,賊黨慣使飛鴿傳書,人當然快不過鴿子。
    高翔生一呆道:「那該怎麼辦呢?」
    藍純青一手持著花白長髯,只是沉吟不語。
    獨角龍王眼看八名「天羅劍陣」的青衣少女,還被「米粒打穴神功」閉住穴道,定
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來是因為她們劍法高強,一旦解開穴道,頗難應付,一時想不出妥善的辦法來。
    二來是高翔生,鄧錫侯的穴道也剛解了不久,自然還輪不到他們。
    此時獨角龍王回過頭去,看了她們一眼,不覺朝藍純青、石中英道:「藍兄,石世
兄,這八個如何處置?」
    他在頃頰之間,已把人心惶惶,一片混亂的龍門幫安定了下來怎會想不出處置他們
的辦法?這不過是尊重藍純青和石中英了。
    藍純青還沒開民石中英已經接著道:「她們練成一種『天羅劍陣』,威力極強,如
果不能為我所用,放她們回去,必然仍歸賊黨,為我之敵,在下覺得只有廢去她們武功,
才能讓她們重新做人。」
    獨角龍王連連點頭道:「好主意,老夫也是這麼想。」隨著活聲,回頭朝穆五娘含
笑道:「五娘,這件事,就偏勞你了。」
    穆五娘欠身道:「幫主好說。」
    隨著站起身來。
    楊杏仙搶著道:「娘,我來幫你。」
    穆五娘道:「不成,你解穴還可以,但要一指廢去她們武功,功力還嫌不足,力量
用輕了,她們很快就會恢復,力量用重了,立時會送了她們的性命。」
    楊杏仙聽娘這麼說,只好不再作聲。
    穆五娘的外號,是「奪命金丸袖底針」,一個以暗器出名的人,認穴自然極準,她
走近兩個青衣少女身邊,雙手齊發,右手出指如風,勁透指尖,連點了三處要穴,左手
輕推,卻解開了「米粒打穴」,受制的穴道。
    她不但出手奇快,身法也迅速絕倫,身形一晃,又點了兩個青衣少女,同時推開了
她們的穴道。但就在這一瞬之間突聽接連響起四聲「砰」「砰」之聲。
    剛剛被廢去了「武功,又解開「米爛打穴」的四個青衣少女,竟然一個接一個的倒
了下去。
    這下不禁看得穆五娘一呆!
    穆慎行倏地站起身來,低喝一聲:「五妹住手!」
    穆五娘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穆慎行道:「也許是你出手重了些。」
    楊杏仙俏皮的道:「娘方纔還不相信我呢!」
    穆慎行走到個四少女身邊,俯身瞧了瞧道:「她們已經死了。」
    穆五娘奇道:「這怎麼會呢?」
    穆慎道:「讓我來試試。」
    說完,揚手朝邊上一個少女。點出一指,然後左手一拂,解開了她受制穴道。
    他外號「劍軟掌柔」,使出的完全是一種柔勁,那知一掌拂出,那少女身形一一歪,
同樣的「咕哆」摔倒地上。
    穆五娘笑了笑道:「三哥出手也重了麼?」
    穆慎行臉色微變,詫異的道:「這不可能。」
    他這回不再出手點廢武功,只是左手一拂,起下了另一個青衣少女嵌在身上的兩顆
石子。但那少女依然應手倒了下去。
    八個青衣少女,轉眼之間,倒下了六個。
    但就在此時,那最先摔倒的兩個,嘴角間忽然注出了黑血!
    藍純青道:「她們口中含著毒藥。」
    穆慎行走近還未倒下的兩個青衣少女身邊,伸手捏開牙關,果見她們口中,含著一
顆烏黑的藥九,只是穴道受制,劇毒未曾入喉,沒有發作而已,不覺輕輕歎了口氣,道:
「這兩個也不中用了,她們何以口中都會含著這種毒性奇烈的毒藥呢?」
    藍純青道:「由此看來,她們倒是真正的賊黨了,老賊為了怕她們對敵時候被擒,
洩露機密,故而在出手前,每人都得口中含有毒藥,」也許這種毒藥,含在口中,有一
走的時間,必須吐出,她們因穴道被制,超過了時間,毒藥才會融化。」
    獨角龍王。點點頭道:「藍兄這番分析,頗有道理,這老賊手段真是毒辣的很。」
說罷,朝向向開揮了揮手道:「向兄要兄弟把她們抬出去埋了。」向開山答應一聲,招
來了幾個勁裝漢子,把八名青衣少女的屍體抬了出去。
    風雲子趙玄極感歎的道:「老賊縱然心計深沉,處事慎密,但他仍然失敗了,這真
所謂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藍純青只是微微搖著頭,他沒有開口,但搖頭當然表示不同意風雲子的看法。
    百步神拳鄧錫侯焦急的道:「咱們目前該當如何呢?」
    高翔生忽然詭秘的一笑道:「兄弟倒有一個計較在此,不知是否可行?」
    鄧錫侯道:「高兄說出來聽聽。」
    高翔生笑了笑道:「天機不可洩露,鄧兄且附耳過來。」
    鄧錫侯果然附耳過去。
    高翔生在他耳邊,低低的說了一陣。
    鄧錫侯雙目神光連閃,洪笑道:「好計策,這辦法不錯。」
    藍純青道:「高兄有何妙計?怎不說出來大家聽聽?」
    高翔生聳聳肩,苦笑道:「咱們身受賊黨控制,在咱們動身前來君山的前夕,屈長
貴雖送了一顆藥丸,但算起來也只能在熬一個月時光,心痛症就要發作了,咱們不得不
死中求活,只是此事還得藍掌門人幫忙不可。」
    藍純青概然道:「只要用得著兄弟之處,兄弟自當效勞。」
    高翔生目光一掃,朝大家低低的說出一番話來。
    當天黃昏時分,藍純青和1高翔生、鄧錫侯、風雲子四人,悄悄離開了龍門幫,接
著穿雲鏢沈長吉一個人走了。
    石中英、左月嬌在他們走後不久,跟著別過獨角龍王,連雙走了。
    獨角龍王當晚宣佈,由雙槍楊天壽,升任了龍門幫副幫主,安慶分舵,則由雙斧向
開山繼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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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47:55 |只看該作者
龍門幫由一場險惡的風濤中,轉危為安了。
    只有新往副幫主楊天壽的掌上明珠楊杏仙姑娘,內心卻有了一絲無法言宣的悵惆。
    石門山麓的石家莊,依然抱山枕流,平靜如昔。
    此刻已經是太陽下山的時候了!
    依著一條溪岸而鋪設的平坦時石板路上,正有一道人影一路奔行而來。
    這人走的十分急促,但身怯恰似行雲流水,足不揚塵,迅疾異常。
    眨眼工夫,已經到了石家莊大門,他急步而又飄灑的昂然跨進大門,朝裡行去。
    坐在大門口的兩個青衣勁裝漢子看到此人,不禁一呆,趕忙雙腳一插,筆直站起身
子,垂手叫了聲:「盟主。」
    「盟主」,當然是六合劍石松齡!
    沒錯!這人修眉朗目,貌相清瘦,兩鬢微見花白,一部疏朗朗的飄胸黑髯,青衫飄
忽,腰懸六合劍,那不是石盟主還有誰來?
    當然兩人勁裝漢子喊出「盟主」來的時候,石盟主可能連聽也沒有聽到,他腳步顯
得有些急促,一直朝書房行去。
    剛走到迴廊轉角處,正好有一個急匆匆的,迎面走來。
    當那人一看到「石盟主」,立即雙手一垂,迎著道:「盟主回來了?」
    他,正是石家莊的總管屈長貴,石盟主面前最得力的人。
    石盟主臉色凝重,沉著聲道:「長貴,你可曾接到老夫的飛鴿傳書?」
    屈長貴瘦削臉上,堆著笑容,連連躬身道:「收到了,屬下已經遵照盟主指示,莊
上的人,已經分批撤走。」
    望望石盟主,遲疑的道:「盟主,這是……」
    他敢情在心裡瞥了幾天,本來不敢問的,終於問了出來。
    石盟主舉步走去,口中忽然悠長地歎一聲,沉重的道:咱們徹底失敗了!」
    屈長貴身軀陡然一震,一時間幾乎目瞪口呆,驚異的道:「徹底失敗了?」
    石盟主沒有理會他,口中哦了一聲,問道:「高翔生他們,可有消息?」
    屈長貴跟在身後,躬身道:「高掌門人和趙道長,也是下午到的,正在書房之中,
恭候盟主」
    石盟主「哦」了一聲,又道:「戚婆婆呢?」
    屈長貴道:「還沒有消息。」
    這幾句話的工夫,已經到了書房門口,石盟主一手掀簾而入。
    果然見到高,趙兩人在座,含笑點頭道:「二位比兄弟來的還早。」
    高翔生拱拱手道:「兄弟和趙道兄也剛到了一會,方才聽屈總管說起,盟主大概山
下午可到,這話說了不過一刻工夫,盟主果然到了。」
    說話之時,一名小童沏了一盞茶送上。
    石松齡清瘦的臉上,陡現惱怒,恨恨的道:「咱們這一次,踞然會敗在一個豎子手
下,唉!二位總算脫險歸來,只不知鄧兄如何?」
    說罷,伸手從幾上端起茶碗,但他並沒有喝。
    只聽門外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接口道、「兄弟自然也脫險回來了。」
    隨著話聲,走進一個身材短小,面紅似火的老人!
    百步神拳鄧錫侯!
    石盟主雙目一亮,急步迎了過去,歎然道:「鄧兄來了就好。」
    高翔生堆著滿臉皺紋,接口笑道:「這叫做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石盟主目光一掄,朝屈長貴問道:「祝兄呢?怎麼不見?」
    屈長貴道:「祝掌門人出去了,他知道盟主午後可以回來,大概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話之間,在書房伺候的小童,又替百步神拳鄧錫侯沏了一杯茶送上。
    石盟主目光迅速的掃了高翔生,趙玄極、鄧錫侯三人一眼,然後輕咳一聲,目光一
抬,朝屈長貴道:「屈長貴。」
    這聲輕喝,帶著威嚴的口氣。
    屈長貴自然聽的出來,趕忙躬身道:「是」。
    石盟主道:「他們要問你一件事。」
    屈長貴連連躬身道:「盟主但請吩咐。」
    石盟主回頭道:「高兄,你問他吧。」
    屈長貴臉露驚異的望望高翔生,沒有作聲。
    高翔生一臉陰笑,嘿然道:「屈總管,兄弟想知道咱們患的心痛症,究竟是怎麼一
回事?」
    屈長貴的不禁一怔,朝石盟主道:「盟主……」
    石盟主道:「不要緊,你告訴他們好了。」
    屈長貴又恭謹的應了聲,「是」,才吞吞吐吐的過:「這是盟主吩咐的……」
    他敢情是當著石盟主面前,不敢再說下去。
    石盟主一手抨須,徐徐說道:「你只管說好了。」
    屈長貴道:「因為盟主綜理天下武林糾紛,怕追隨他的人未必忠於盟主,才要兄弟
在諸位身上,下了穿心毒藥。」
    鄧錫侯身軀一震,厲聲道,「你在我們身上下了穿心毒藥!」
    屈長貴應道:「是的,但這並不要緊,只要每隔三月,吞服一顆延緩毒發之藥,就
可無事。」
    鄧錫侯道:「如果不服這顆藥丸呢?」
    屈長貴道:「三日之內,毒發穿心,無藥可救了。」
    鄧錫侯怒哼一聲道:「如此說你給我們的,不是解藥了。」
    屈長貴點點頭道:「那是暫時抑製毒發之藥。」
    高翔生道:「那麼解藥呢?」
    石盟主頷首道。「不錯,三位老哥,此次追隨老夫,出生入死,才能脫險歸來,老
夫已經答應他解去穿心之毒,你給他們解藥好了。」
    屈長貴面有難色,抬頭望望石盟主,才道:「只是……」
    高翔生大聲道:「只是什麼,盟主已經答應了,你還不給?」
    屈長貴道:「高掌門人誤會了,只是解藥不在兄弟身上。」
    鄧錫侯道:「那在什麼人身上?」
    只聽門外人應聲道:「在我身上。」
    話聲甫落,已從門外緩步走進兩個人來。
    前面一個身材頎長,穿著一襲青綢長袍,面目冷森,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一望而
知臉上掖著面具。
    第二個人身穿銀色白袍,黑鬚飄胸,腰懸銀鞘長劍,丰神脫俗,正是華山掌門人祝
景雲。
    石盟主目光精芒飛閃,沉哼道:「景雲兄,這位是誰?」
    青袍人忽然仰天大笑一聲道:「石盟主也許不認識在下,但在下對石盟主卻是熟悉
的很。——
    石盟主聽他口音,確實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來?
    這就冷冷說道:「閣下戴了面具?」
    石盟主已然覺出形勢不對,冷喝道:「景雲兄,你帶這位朋友進來,有什麼事麼?」
    青袍人沒待祝景雲開口,搶著說道:「盟主不是答應給他三位解藥麼?在下就是給
盟主送解藥來的了。」
    石盟主霍地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沉喝一聲道:「此人形跡可疑,你們給我拿下
了。」
    這情形,誰都看得出來,祝景雲,屈長貴,都是一夥的人!
    對方只有三人,自己這邊,卻有四個人,在人手上,較佔優勢,自然是先下手為強,
    風雲子趙玄極坐的離青袍人較近,身形一閃,已經到了他則面,冷聲道:「閣下既
是送解藥來的,那就拿來。」
    右手一探,朝他手腕扣去。
    青袍人不避閃,忽然轉了個身,右腕一抬,反而朝趙玄極手上送來。
    這一下,自然輕而易舉的拿住了他的脈腕,趙玄譏沉喝道:「解藥呢?」
    青袍人面上毫無表情,裂嘴一笑道:「趙玄極,你扣緊了。」
    這話不說,趙玄機倒也並未感覺什麼?
    但他說了這句話,趙玄極立時發覺不對!
    那是因為自己扣著對方脈腕的五指,竟然使不出絲毫氣力!
    青袍人也不理他,可是右腕輕輕一翻,一下子反而扣住了趙玄極的手腕,向旁揮出。
    他五指一鬆,趙玄極一個人再也站立不住。
    腳下踉蹌,摔出去數步之多,砰然摔倒地上。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百步神拳鄧錫侯看出情形不對,口中怒喝一聲,揮手一拳過
去。
    「百步神拳」,是南海門的絕技,一拳出手,拳風可以直巡百步,也就是俗稱的
「隔山打虎」。隔山打虎,當然是邁出大之詞,但傷人於百步之內,卻是事實。
    這回鄧錫侯一拳搗出,同樣有了不對的感覺。
    「百步神拳」擊出的時候;縱然沒有凌厲拳風,但貫足了內勁,應該透拳而出!
    可是這回,他一拳搗出,自己就感覺到一絲勁力也沒有。
    不!一拳擊出,腳下跟著一個踉蹌,往前衝去,」咕咯」一聲,跌了下去。
    石盟主看得大吃一驚,右腕一抬長劍,嗆然出匝,哎目喝道:「你們使的什麼詭
計?」
    高翔生跟著「咦」了一聲,回頭苦笑道:「兄弟……我也不成了……」
    雙足一屈,一個身子歪著往地上倒去。
    青袍人大笑一聲道:「藍純青,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人,我勸你還是束手就縛的好。」
    石盟主會是藍純青!
    這話大出人意外!
    但就在此時石盟主已經發出一聲蒼勁的長笑;突地從他臉上,揭下了一張面具。這
一剎那他清瘦的貌相,登時變得面如重棗,也平添了許多皺紋,只見他雙目寒星飛閃,
沉聲道:不錯,老夫正是藍純青,你們要待怎樣?」
    屈長貴忽然從左角」緩緩巡了過來,削瘦臉上,隱露獰笑,說道:「藍掌門人認命
了吧!」
    有手「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他出身旁門,但「玄冰掌」卻已練到了十二成火候!一掌甫出,一團奇寒澈骨的冷
風,疾如雷奔,已經撞到了藍純青身前,凜冽寒氣直貶骨。
    藍純青怒笑道:「屈長貴,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在老夫面前,出言無狀。」
    左手揚處,扣「出一記內家真力的「劈空掌」,兩股掌風在兩人身前驟然一接,發
出「蓬」的一聲大震!
    藍純青這一掌,凝聚了內家真力而發,功力何等深厚?掌風一接,屈長貴的「玄冰
掌力」,立被震散。寒風之中揚起一陣激盪,登時煙消雲散。
    差幸屈長貴見機的快,才未吃掌風直接擊中,但卻連退了三四步。
    藍純青縱然一記「劈空掌」,把對方學風擊散,但亦覺著身上微有寒意,不禁暗暗
一怔。
    就在此時,他忽然察覺那青袍人和祝景雲,同時忽然欺了過來,掌力己然近身,他
連看都來不及,身形一個急旋,拍出左掌,人卻向旁閃開數尺。
    青袍人和祝景雲同時發掌,是因屈長貴的掌風,怕藍純青擊敗,他趁機追擊,此時
才被藍純青一掌封開,人已隨著旋了出去,兩人不約而同的同時衝了過來。
    屈長貴只是掌力被藍純青震散,人卻未負傷。此時眼看藍純青向旁閃出,似是大有
奪門而逃的企圖,也隨即雙掌提胸,疾然欺來。
    藍純青手中六合劍(他扮演石盟主,自然得佩上六合劍才是)一橫,冷喝道,「你
們三個想一齊上,還是想輪流和老夫動手?」
    青袍人冷漠的道:「藍純青,你不覺得太狂了嗎?」
    藍純青橫劍當胸,冷笑道:「你們什麼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難道還怕江湖上笑
你們不懂規矩嗎?」
    祝景雲抬手抽出大白劍,凝聲道:「藍純青,你太囂張了,兄弟倒要領教領教你的
劍法。」
    藍純青大笑道:「祝景雲,你大概也是冒名頂替之流了,你會華山太白劍怯?」
    祝景雲聽的勃然大怒,喝道,「老匹夫死在臨頭,還敢逞口舌之利,看劍!」
    刷的—劍,斜劃而出。
    藍純青自然認識,他出手第一劍,使的果然是華山派「太白劍法」中的「百岳流
雲」,劍走偏鋒,光芒如電,勁勢十足!心頭暗暗冷笑,右手一擺,六合劍一招「迎風
破浪」,猛向對方劍上撞去。
    但聽「噹」的一聲,雙劍交擊,竟然旗鼓相當,勢均力敵,兩柄長劍,碰在一起,
各不相讓。
    第一招上,就拼上了內勁。
    藍純青心頭明白,若論內功,自己應該還勝他一籌!
    但此時自己成了單人只劍,對方卻還有兩個人虎視眈眈的,站在一旁,伺機而動,
自然利在速戰速決。心內閃電一動,立即大喝一聲,左手揚處,打出一記「劈空掌」。
    「祝景雲看他一舉劈來,不由冷笑一聲,左手拼指如戟,凌空一指,朝藍純青心掌
點來,一縷指風,發出破空輕嘯。
    藍純青心頭不覺一楞,暗暗納罕,忖道:「這廝使的居然會是華山『仙人指』!」
    華山「仙人指」,專破各種掌風,因此亦稱「破風指」。
    據說華山派開山祖師大白神翁,僧在華山東峰的石崖下,留下了五個指痕,照示後
學,這是華山派不傳之秘,師徒口授,不是嫡傳弟子,外人無法學得。
    藍純青心頭驚疑不定,自然不願和他硬接,身形陡然一旋,劍使「卸」字訣,疾快
的向右側閃出。
    青袍人早已掣劍在手,長劍一領,突然迎面欺來,獰笑喝道:「藍純青,放下劍來,
饒你不死。」
    藍純青沒待對方欺近,唰的一劍,朝前劃出,怒哼道:「你們早該一齊上了。」
    青袍人冷冷的道:「你一再和本教作對,說不得只好把你除去了。」
    他竟然不顧江湖規矩,和祝景雲聯手來斗藍純青。
    藍純青雖不知道這青袍人是誰?但聽他口氣,分明身份不低!尤其他這句「一再和
本教作對」,更使藍純青心頭猛然一動!
    對方無意之間,露出了口風,他豈肯放鬆?手中六合劍連揮、仗著幾十年功力,沉
穩化解兩人攻勢,一面問道:「你們是什麼教?」
    青袍人冷聲道,「你去問閻羅天子吧!」
    手中長劍,攻勢突然一緊,劍劍辛辣,攻勢凌厲無匹。
    藍純青心頭又急又怒,眼看高翔生等三人,一齊著了對方的道:「此刻依然昏迷不
醒,自己既不能棄之而去。」
    對方三人武功劍術,又均不在自己之下,別說連自己能否突圍。尚未可知。
    他究是久經大敵,眼前形勢,雖是大大的對他不利,但心知高手對劍,絕對不能動
怒,自然更忌焦的不寧,因此沉穩化解,連擋了兩人七八劍之後,漸漸定下來。
    聚氣凝神。施展出「倥侗劍法」中攻守兼備的招術,緊守門戶,乘隙反擊。
    但見劍如練,週身鐐繞,力敵兩名具有絕頂的功力的高手,兀是毫不退讓。
    三人打到急處,三道劍光,竟如交織的一面銀網,劍風激盪,聲如裂帛,書房地方
雖然寬敞,但許多精緻的擺設,和兩邊几椅等物,只要被劍光掃中,莫不紛紛碎裂。
    這一場搏鬥,當真驚險絕倫,慘烈無比!
    這樣持續了三五十個照面,青袍人和祝景雲兩柄長劍,劍勢漸盛,而且也在逐步緊
緊收束之中。
    藍純青的劍法,卻被逐漸的壓縮了下去。
    天色逐漸昏暗。
    書房中劍光盤旋,對面已經看不清人影!
    屈長貴雙目炯炯,嚴神守往門口,自然是防備藍純青突圍。
    激戰中,藍純青已經用盡了一切應敵的方法,如今漸漸感到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在兩人全力迫攻之下,他自己估世,最多大概只能再支持一二十招,就非落敗不可!
    既然注定落敗,不如想辦法突圍,四個人總不全落在他們手裡。當然他也知道,要
想突圍,也並非易事!
    他這一萌退志,正待奮起全力把兩人巡退開去,才有機會奪門而出,就在此時。他
身後忽然無聲無息的掃來了一記」掃趟腿」,屈長貴守在門口,青袍人和祝景雲在揮劍
搶攻,身後自然不可能有人。
    這一記「掃趟腿」,自然出於藍純青意料之外,那裡還存閃避的機會?一時但覺雙
腳劇痛,一個人「砰」然摔了下去。
    藍純青雖是久戰疲乏之軀,但他數十年修為,一身功力,何等精湛?一跤摔落下去
的人上身還未著地,左掌一接,人已騰身躍起!
    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突覺右背「鳳尾」、「促精」、「笑腰」三處穴上,忽
然一麻,重又「砰」然一聲,跌落下去。
    也在此時,青袍人突然跨上一步,劍勢直落,朝藍純青當胸刺下。
    但見劍光一閃,另一支長劍,飛快的從旁撩封,「噹」的一聲,架開了青袍人的劍
勢。
    青袍人不覺一怔,沉聲道:「祝兄這是什麼意思?」
    祝景雲躬身道:「副座,此人對咱們有用。」
    他稱青袍人「副座」,那麼青袍人敢情是什麼教的副教主了!
    青袍人長劍一收,頷首笑道:「祝兄說的極是。」
    如今天色已經全黑了。
    一片夜霧,籠罩在山林間,暗影空濛,使人視線不清。
    石家莊巍峨的莊院,黑壓壓地立在山麓間,看不到一絲燈火。
    這時從十里長的谷道間,出現了兩條人影,一前一後,沿著山溪,朝石家莊奔行而
去。
    這兩條人影,好像有什麼急事,奔行的相當快速,不過眨眼工夫,他們已經奔進門
樓前面的一片草坪中間。
    後面那人忽然輕輕的叫了聲:「大哥。」
    她這一開口,聲音又嬌又脆,顯然是一位姑娘家!
    看,夜影中,那身形瘦瘦俏俏的,有多苗條!
    走到前面是個頎長人影,他聽到叫聲,立即剎住了奔行中的身形,問道:「妹子,
有什麼事嗎?」
    苗條人影道:「我覺得有些不對。」
    頎長人影舉目四顧,問道:「那裡不對了?」
    苗條人影道:「這時,正當上燈時光,又不是半夜三更,大家都入睡了,莊上怎會
連一點燈光都沒有?」
    頎長人影望望莊上,果然沒有一點燈光,不覺微微一怔,沉聲道:「莫非賊黨已經
得到消息?」
    苗條人影道:「這不可能,我們一路上,行蹤十分隱秘,而且曉宿夜行,賊黨耳目
再靈,也防不到我們來的如此快法。」
    頎長人影道:「那你擔心什麼?」
    苗條人影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到這裡,突然心裡害怕起來,好像就會發生什
麼事情……」
    頎長人影笑了笑道:「這是妹子平日對賊黨的毒辣手段,知道的較多,心裡一直籠
罩著陰影,一旦回到舊地,就打心裡生出怯意。」
    說到這裡,接著道:「別說老賊已死,莊上只有假冒祝伯伯的賊人和屈長貴兩人留
過,如今藍老前輩四位,已經穩住對方先進去了,就是只有咱們兩人;也何懼之有?」
    苗條人影睜大眼睛望著他,好像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有了安全感,她輕輕的點點
頭,嬌脆一笑,低低說道:「大哥說的是。」
    頎長人影道:「那就快走,裡面也許已經動上手了。」
    苗條人影道:「大哥,藍老前輩分派給我們的任務,是要你截住所有逃出來的賊黨,
因為假冒祝學門入的賊人,和屈長貴,可能都俄著面具,只要取下面具,我們就能認出
他是誰來。因此不能讓他們有一個人漏網,這裡正當莊院前面,視野較寬,我看還是留
在這裡的好。」
    頎長人影點頭道:「好吧!那麼咱們還是先坐下來,免得賊人看到了。」
    苗條人影看了他一眼,問道:「大哥,你碎石子準備好了麼?」
    頎長人影已在草坪中間席地坐下,在掌一攤,笑道:「早就準備好了,大概十丈之
內,就算他是飛鳥,也保證逃不出去。
    苗條人影傍著他身邊坐下,低低的道,「大哥,你這『米粒們。穴神功』真管用,
幾時教給我好不好?」
    頎長人影笑道,「妹子一手飛針,也不錯呀!上次要不是你一把飛針,差點就被他
們截住了。」
    苗條人影道:「我飛針比大哥的碎石,差得太遠了,我最多只能打到一丈四五尺以
內的人,再遠就失去了準頭。」說到這裡,不覺「嗯」了一聲,偏著頭道:「大哥是不
是故意拿話岔開,那是不肯教我『米粒打穴』了。」
    頎長人影笑了笑道:「妹子要學,我還會不肯教你麼?」
    苗條人影心頭漾起了一絲甜意,雙目之中,閃著星星一般的光亮,嫣然一笑,低低
的道:「大哥,你真好。」
    這句話,口氣顯得十分親密。
    頎長人影聽的心頭不禁怦然一蕩,一時之間,兩人不期而然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之後,苗條人影突然抬起頭來,低低的叫了聲:「大哥。」
    頎長人影應了一聲,回頭過去,苗條人影抿抿嘴,問道。「林哥,你想不想念小時
候的伴侶,祝掌門人的女兒祝淇芬?」
    頎長人影聽她提起祝淇芬,眼前不禁浮起幾時的景象。
    一個人對小時候,青梅竹馬的伴侶,印象是最深刻的,
    他想到阿榮泊牽著自己和祝淇芬的手,一同上街。
    也想起自己和祝琪芬在後院捉迷藏。
    有一次,自己從阿榮伯那裡,學了半記「掃趟腿」,就拿祝琪芬試驗,把她掃倒地
上,跌了一跤。
    她只是坐在地上哭,自己不知說了多少好話,她才不哭…
    苗條人影哈的輕笑道:「大哥,瞧你,一說起祝琪芬,你想的出了神!」
    頎長人影臉上一紅,道:「妹子休得取笑,我只是在想,淇芬可能也落在賊黨手
中。」
    苗條人影「啊」一聲道:「對了,大哥,我想那那祝掌門人,可能是真的!」
    欣長人影道:「何以見得?」
    苗條人影道:「這道理很簡單,如果祝景雲學門人是賊人假扮的,就不用叫我再假
扮祝淇芬了。因為祝淇芬並不是很重要的人,那時,他們也不會想到大家會突然回來,
他們要我假扮她,自然是為了騙一個人……」
    口中輕「啊」下一聲,又道:「對了,乾爹告誡過我幾次,不准我和祝掌門人多說
話,每次祝掌門人來的時候,我沒和他單獨說過話,不是有乾爹在旁,就是有屈長貴陪
著,如今想起來,我好像是留在乾爹身邊的人質。」
    頎長人影目光一亮,晤道:「這有可能,也許祝伯伯被他下了心痛症的毒,這麼說,
祝伯伯該是真的了?」
    他舉目望望黑壓壓的石家莊,依然沒有燈火,也不見有半點動靜。心中不覺起了絲
疑竇,劍眉微蹙,說道:「鄧老前輩最後一個進去,也快有半個多時辰了,怎麼莊中還
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苗條人影道:「大哥怕他們出了岔子?」
    頎氏人影不安的道:「如論武功,有藍老前輩四們,已經足夠應付,只是賊黨詭計
多端,令人防不勝防。」
    苗條人影道:「大哥,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頎長人影一躍而起,說道:「不錯,我們還是進去看看的好。」
    說完,舉步朝前走去。
    苗條人影跟著站起,叫道:「大哥,我們一起走咯!」
    頎長人影腳下一停,回頭笑道:「妹子這有什麼可怕的?」
    苗條人影走一步,和他並肩而行,嫣然一笑,幽幽的道:「和大哥在一起,我就什
麼都不怕。」
    他們兩人,不用說,就是劍公子石中英和左月嬌了。
    石家莊高大的門樓,和城堡似的圍牆,立在幽暗如霧的夜色之中,更顯得巍峨!
    兩人已經漸漸的走近大門,
    兩扇大門居然洞開著!
    因為沒有一絲燈光,也聽不見一點聲息,使人覺得陰森之中,隱隱潛伏著說不出的
詭異。
    洞開的大門,好像是一頭怪獸張開了大嘴,等著把你吞噬。
    左月嬌不自覺的朝石中英身旁挨近了些,低低說道:「大哥,這情形好像有些不
對。」
    石中英道:「咱們小心一些就是了。」
    舉步踏上石階,朝前行去。
    大門裡面,並沒有人,當然不會有人阻門。
    兩人從二門左側一道腰門,進入長廊,再由長廊穿入了月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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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50:02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酒樓奇遇
    一路仍然沒遇上一個人,這情形,自然是大大的反常!
    意外的平靜,反而使有一種陰沉、恐怖的感覺。
    進入月洞門,就是書房了,一片小小的花圃,三間精舍,在夜色之中,仍然一片陰
沉死寂!
    石中英到了此時,心頭也不禁漸漸泛起了憂慮!
    藍老前輩四人,明明進來了,他們會到那裡去了呢?如果莊中沒有人,他們早就該
退出去了,怎會連一個人影都不見?
    他突然想到:「藍老前輩他們,會不會中了賊黨暗算?」一念及此,立即身形掠起,
飛快的朝書房衝了進去。
    左月嬌看他忽然朝書房掠去,也立即縱身跟了過去。
    書房門,當然也沒有關。
    石中英一下衝進書房,就已發覺不對!
    他目能夜視,目光一掃,已然看到書房中一片混亂!
    幾碎椅裂,古瓷、茶盞,灑滿了一地,顯然有人在這裡動過手,而且搏鬥的相當激
烈。但地上未見血跡,動手的人自然山沒有一個負傷,那麼人呢」?
    石中英不覺輕「啊」一聲,俯身從地上拾起一片紫檀木的碎片,凝目細看,口中自
言自語的說道:「果然是被劍鋒絞碎的。」
    左月嬌跟在他身後問道:「大哥,你說什麼?」
    他內功不及石中英,自無法看到書房中情形。
    石中英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支精緻的火筒「卡」的一聲,亮起了一片火光。
    左月嬌這下看清楚了,忍不住道:「有人在這裡動過手!」
    石中英劍眉微蹙,說道,「而且戰況相當激烈。」
    左月嬌道:「他們人呢?」
    石中英把手中碎木片朝地上一丟,沉吟道:「以這裡的情形來,對方劍法,也極高
明,戰況才會如此凌厲,那就證明此人不是祝伯伯,就是屈長貴……」
    「哦!」左月嬌口中輕哦了一聲,並未追問。
    石中英又道:「地上不見血漬,足見他並未受傷,這自然是藍老前輩他們要活口。」
    報導推測的十分合理。
    左月嬌只是點頭,等他說完,才道:「那麼他們人呢?」
    石中英道:「賊人自知不敵,覷隙逃走,藍老前輩他們準是追下去了。」
    左月嬌道:「我們一直守在前面,怎麼不見他們出去?」
    石中英道:「也許賊人往後面去的,妹子在這裡仔細搜搜,看看有沒有潛伏的賊黨,
我到後面瞧瞧去。」
    說著,把手中火筒,遞給了左月嬌,轉身往外就走。
    左月嬌接著火筒,口中急急叫道:「大哥。」
    石中英已經掠出書房,回頭笑道:「你怕什麼?我去去就來,如果讓屈長貴逃走,
高掌門人三位,就取不到解藥了。」
    話聲未落,人已騰身掠上牆頂,一閃而逝。
    左月嬌心中雖然有些害怕,那只是黑夜裡,陰沉沉的感到膽卻。
    她想想大哥說的也對,他門從君山馬不停蹄的趕來,主要就是屈長貴一人。
    賊黨之中假扮石盟主的老賊雖死,賊黨井未全垮,如今知道內幕的,已經只有屈長
貴一個。
    萬一讓他逃脫,不但賊黨內情,無人知道,高翔生等三人心癡症的解藥,也就落空
了。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真石盟主的下落,山沒人知道了,這就是石中英急
著要趕去的原因。
    她知道大哥輕功高出自己甚多,自己也跟不上他,自然不如留下來的好。
    她在這裡,住過六七個年頭,這裡等於是她的家,縱然有些膽怯,也不會十分害怕。
    她手中執著火筒,左手扣了一把飛針,轉身退出書房,心中暗暗想道:「自己既然
回來了,總該去翠翎小築瞧瞧,不知霓兒還在不在?(翠翎小築是左月嬌住的地方,霓
兒是伺候她的使女)心念轉動之際,已經跨出月洞門,穿行長廊,出了東院門。
    這一路,依然不見一個人影。
    左月嬌心中又禁不暗暗納罕?
    那是說,屈長貴他們早已得到了消息,才會全數撤走,但這也不對,假如屈長貴早
已得到消息,全撤走了,書房裡怎麼還會有搏鬥呢?
    這條路,她平日走的最熟悉不過;但今晚穿行在花林之間,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毛!
    那是因為一路行來,太靜寂了!
    本來靜寂的不聞入聲,令人別有幽趣;但今晚的掙寂,主使人感到陰森死寂,提心
吊膽!
    好像黑暗之中,正有鬼臉在身後探出頭來,覷伺自己!
    身後當然不會真的有什麼鬼魅,但左月嬌的腳步,受到心理上的影響,不自覺的加
快起來。
    「翠翎小築」,還是那樣靜靜的立在半山腰裡。
    千竿修重,因風搖曳,發出細細的清吟!
    到了!
    左月嬌輕輕舒了口氣,拾級走上石砌的平台,心裡山有了安全感。
    這是她已經住了七年的家!自從搬到石家莊來,她就開始住在這座小樓上。
    方才一路上,看到婆姿樹影,心裡都會泛起恐怖的幻想!
    這是屬於自己的小天地,每一支綠簡;她都親手撫摸過,當然不會再覺得可怕。
    小樓上自然不會有燈。看來霓兒也不在了。
    如果這時她突然看到有燈,又會油生驚怖!
    人的心裡就是這麼奇怪,沒有燈,覺得可怖;有燈,也同樣會害怕。
    她手上還執著千里火筒,火光足可照到一丈方圓,其實到了這裡,就是沒有火筒,
她閉著眼睛,也可以走到樓上去。
    左月嬌輕盈的走過平台,推開朱紅的小木門。
    樓下,是一間小客室,和一間精緻的小書房。
    她現在並沒有在樓下停留,就沿著雕刻精緻的扶手,朝樓梯上走去。
    心裡還惦記著霓兒,她雖是屈長貴派來的人;但這些年來,她一直陪伴著自己,情
同姐妹,已經成了自己的心腹,莊上有好些事情,還是她告訴自己的。
    如果霓兒在話,這時早就搶著迎出來了,只不知她如今被他們帶到那裡去了?
    她心頭暗暗感到有些淒楚!
    踏上樓梯,她已看到黃漆的樓板,依然光可鑒人,纖塵不染!
    光這一點,她已可斷言,莊上的人,是今天才離開的,那麼他們一定是事先得了消
息。
    左月嬌心裡雖然想的很多,腳下井沒停,不知不覺已經走近房門。
    房門只是虛掩著,她伸手拉開房門,掀簾而入。
    房中陳設,也和自己在的時候一樣,收拾的甚是整潔。
    只是床前繡帳低垂,梳妝台上的一面菱花鏡也放下了繡花鏡套。
    那是表示主人不在,怕被灰塵沾上了。
    左月嬌這一回到自己房中,J乙中不覺起了一份淡淡的帳觸!
    走到中間一張圓桌,隨手點起桌上座銀任,拉開倚子,嬌愉無力的坐了下來。
    就在此時,她突然聽到床上好像有人翻身的聲音!
    左月嬌暮然一驚,全身毛孔幾乎根很直豎,倏地站起,叱道:「什麼人?」
    因為已經點燃了銀虹,火筒就放在桌上,右手迅快的按上劍柄,目光緊緊的注視著
帳門。
    床上傳出一陣「啼索」細響,接著有人低低的打個呵欠,輕輕說道:「是小姐回來
了麼?」
    左月嬌手上已經滲出汗來,嬌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絲帳啟處,緩緩鑽出一個人來,尖聲笑道:「是我。」
    左月嬌驟然看到此人,一顆心不由的往下直沉,驚顫失聲道:「會是你!」
    這人正是戚婆婆。
    她依然一身黑布衣裙,黑布包頭,一雙變幻不定的眼睛;望著左月嬌,詭異的笑道:
「老身已經來了半天,看你還沒來,就在小姐床上,睡了一覺,小姐終於來了。」
    左月嬌心中暗暗焦急,後悔自己不該一個人上樓來的,但到了此時,焦急也一無用
處,她強自鎮定,目光緊盯著對方問道:「你怎知我會來的?」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你是我老婆子一手扶養大的,這點心思,我還會摸不透?你
不回來則已,回來了自然要到樓上來看看。」
    左月嬌道:「你是在這裡等我?」
    戚婆婆點頭道:「我自然要在這裡等你,這裡的人,都走光了,我是特地來帶你去
的。」
    左月嬌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說道:「我不去。」
    戚婆婆笑臉微沉,說道:「那怎麼成?你是石盟主交給老身看管的,你若是不肯去,
教老身如何交待?」
    左月嬌冷笑道:「戚婆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戚婆婆道:「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的?」
    左月嬌道:「方纔是你說的,這裡的人,已經全走光了。」
    戚婆婆點頭道:「不錯。」
    左月嬌冷冷的道:「那我不妨告訴你,倥侗藍掌門人,八卦門高掌門人,百步神拳
鄧老前輩,風雲子道長,都已來了,你自己估量估量,是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戚婆婆呷尖笑道:「你還少說了一個人,小姐的情郎劍公子石中英也來了。」
    左月嬌粉靨不禁一紅,嬌急的道:「你胡說些什麼?」
    戚婆婆神秘一笑道:「我一點也不胡說,你們好的如漆如膠,連一刻也分不開,難
道老婆子說的還是假的不成?」
    她不待左月嬌開口,接著說道:「就因為你們好的難捨難分,小姐的身份就越來越
重要了。」
    左月嬌道:「我有什麼身份?」
    戚婆婆道:「你本來是石盟主的義女,如今又成了石家的准媳婦兒,只有你,才能
教你那個情郎上鉤,所以小姐非隨我走不可。」
    左月嬌一手按著劍柄,冷冷的說道:「你想帶我走,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戚婆婆似笑非笑道:「我的小姐,你要我估撾估量,我老婆子早就估過過了,你說
的這些人,能趕來救你麼?」
    左月嬌道:「我只要大聲一嚷,他們就會聞聲趕來,我武功縱然不如你,但我叫上
一兩聲的時間,總可以支撐得過去。」
    戚婆婆陰笑道:「咱們不用動手,我讓你先叫十聲八聲,看看有沒有來?」
    左月嬌心頭暗暗吃驚,看她說話的神氣,似是充滿了自信,莫非……
    這老婆婆縱然詭計多端,但藍掌門人一行四人,都是一派之主,豈會上她的當?」
心念閃電一動,不覺冷哼一笑道:「你是不是不相信藍掌門人他們都已來了?」
    她這是激將法,想套套戚婆婆的口風。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我自然相信,藍純青這老東西居然套著面具,想冒充你乾爹,
要不是副教主和老婆子比他門先一腳趕到,真還中了他們的圈套。」
    左月嬌一顆心又緊了起來,問道,「副教主是誰?」
    戚婆婆乾笑道:「你天天叫著乾爹,叫了幾十年,連副教主是誰,都不知道?」
    左月嬌大吃一驚,問道:「你說是乾爹?他……他不是已經……已經死了麼?」
    戚婆婆又是一陣大笑,道:「副教主真要是死了,咱們大伙子人,不就全折伙了
麼?」說到這裡,幽靈般的跨上了兩步,柔聲道:「我的大小姐,現在你該全明白了,
老婆子就是奉你乾爹之命,前來接你的,你該跟我走了吧?」
    左月嬌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噤,喝道:「你不要過來,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跟
你走的。」
    戚婆婆搖搖頭道:「好吧!我老婆子不怕你會生了翅膀,你要問什麼?只管問吧!」
    左月嬌道:「藍掌門人他們人呢?」
    戚婆婆尖笑道:「我還當你要問情郎的下落呢!藍純青這這個老東西?早就跟副教
主走啦!」
    左月嬌道:「我不相信。」
    戚婆婆道:「信不信由你,反正這幾個老東西,都跟副教主走了,這是不爭的事
實。」
    左月嬌心中晴道:「就算藍純青等四人,都著了乾爹的道,但聽戚婆婆的口氣,干
爹已經走了,那麼這裡只留下戚婆婆一個人,自己縱然不是戚婆婆的對手,大哥找不到
人,自然很快就會回來,自己最好和她拖延些時光,只要大哥趕來,就不怕她了。」
    戚婆婆看她沒有作聲,忽然詭笑道:「大小姐,你在想什麼?可是還想等你情郎來
救你麼?」
    這話口氣不對!
    左月嬌心頭不由「咚」的一跳,忍不住問道:「你們把他怎麼了?」
    戚婆婆似笑非笑的道:「沒有,老實說,副教主愛屋及烏,他知道大小姐愛上這小
伙子,為了想成全你們這一時,並沒有對他採取報復行動……」
    她那雙詭異多變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尖笑道:「人家還說丈母娘看女婿,越
看越中意,我看呀!丈人老頭看女婿,也一樣越看越中意,副教主八成是看中了干女婿,
才會輕易放過了他。」
    左月嬌聽說他們沒對大哥下手,心頭稍稍放寬了些,只是戚婆婆說太露骨了,姑娘
家難免會臉紅耳赤,她粉靨一片配紅,但又惦念著他,忍不住問道:「那麼大哥人呢?」
    戚婆婆一張滿佈皺紋的臉上,露出神秘之色,笑了笑道:「這個老婆子就不大清楚
了,不過大小姐只管放心,他一定會回來。」
    口氣微頓,接著笑道:「老婆子看得出來,只要咱們這位准姑爺肯加入咱們教裡,
副教主準會在教主面前,全力推舉,不出幾年,就可出人頭地,爬上高枝,老婆子說不
定將來還得仰仗姑爺,姑奶奶提拔呢?」
    左月嬌羞澀叱道:「你胡說什麼?」
    戚婆婆道:「這是實話,老婆子一點也不胡說,所以老婆子對你大小姐,也得賣點
交情,這樣吧,咱們要走之前,我老婆子讓你門小倆口再見上一面,這樣總夠了吧?」
    左月嬌心中暗喜,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答應讓我和她再見一面?」
    戚婆婆尖笑道:「我老婆子幾時說過的活,不算數?不過老婆子來接你是公事,我
讓你跟准姑爺見一面,是私事,公私呵得分開來辦!」
    左月嬌道:「公私如何分法,反正我只要和大哥見上一面,答應跟你走就是了。」
    戚婆婆道:「那可不成,咱們公歸公,私歸私,副教主交代的事,我老婆子要是辦
砸了,就得提著腦袋去交差。」
    左月嬌道:「那你要怎樣」
    戚婆婆尖笑道:「咱門先離開這裡,然後我會領你去看他的。」
    原來她說的只是美麗的謊言!
    左月嬌可不是三歲孩子,那會聽不出來,腳下不覺連連後退,陰笑道:「戚婆婆,
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會跟你去的。」
    戚婆婆忽然呷呷尖笑道:「小丫頭,你應該知道,老婆子既然找到了你,就絕不會
再讓你從我手掌裡溜走的。」
    左月嬌方才從見到戚婆婆起,一再往後退,這是她的房門,她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
當然不會朝牆角退的。
    這時眼看距離房門,已不過八尺來遠!
    這機會,左月嬌豈肯放過?猛地雙足一點,縱身朝門外飛去,只要點了足,就是一
個普遍沒練過武功的人,也跳得起來。了。
    左月嬌自然躍起來了,但她沒有掠出一步,就「砰」然了!下去,一跤跌坐在地上。
    戚婆婆眼睛的變幻,更見詭異,她響起一陣像夜泉般的尖;笑,也格外刺耳,說道:
「大小姐,老婆子沒說錯吧?只要是老婆子找上的人,絕不會再讓她從手掌縫裡溜走
的。」
    她已經隨著話聲,一步一步的朝左尺嬌走來。
    左月嬌一顆心,直往下沉。
    她左手,明明握著一把飛針,在一丈五尺以內,例無虛發,但此刻竟然連五個手指,
都已不聽使喚。
    右手還緊緊的握著劍柄;但此刻除了從掌心會滲出冷汛來,已經連抽劍的力氣都沒
有了。
    她已經完全絕望,索性閉上眼睛,一語不發。
    戚婆婆話聲說得更柔,更和藹,像催眠般在她身邊說著:「乖孩子,戚婆婆從小就
最疼你,放心好了,我明天會讓你和他見上一面的。」
    石中英離開書房,就長身縱上牆頭,再一點足,身如飛隼,凌空撲上屋棺,凝足目
力,朝四面打過了一陣。只覺整座石家莊院,一片黝黑,沉寂如死!這一景象,已顯示
莊上確實一個人也沒有了。
    石中英只是暗暗感到奇怪;莊中既然一個人也沒有,書房裡何來打鬥跡象?既有打
斗跡象,何以會連藍老前輩四人都不見了?
    他施展「天龍馭風身法」,一連越過三進屋宇,掠出後院,依然不聞一點人聲,堪
堪飄落牆頭,就看到右側大樹上,畫著一個白粉的記號。
    石中英目能夜視,自然看的清楚,這記號正是藍老前輩幾人在離開龍門幫時,約定
的指路標記,除了自己一行人,就沒有人知道。
    指路標記突然在此發現,可見藍老前輩等人果然從此山追下去了。
    這條山徑,名中山徑,實則是青石板鋪成的道路,繞過莊院小山,一路蜿蜒向北,
足有三里來長,兩邊山坡間,遍植果林。
    這是石中英小的時候,也時常跟阿榮伯到後山來玩,他記得那時只是一條黃泥碎石
的小徑,並沒有這麼平整的石板路,這老賊鵲巢鳩佔,居然大興土木,連荒僻的後山,
都鋪上了這樣寬闊的石板路。
    他奔行極快,三里路程,自然轉眼就到,石板路盡,就是兩山夾峙的谷口了。
    石中英奔近谷口,就看至右首一處石壁上,也留了一個白的記號,箭頭指向西方。
石中英自然知道,出谷西行,就是北山脈,人煙稀少,山嶺連綿,一直西接大別山脈。
    敢情賊人猜想前可能有人埋伏,才從後山逃走。
    其實前面有一個十里長的石門,石門山只有一條出潞,自然不如後山的廣了!
    藍老前輩等人,既已追了下去,自己也快走才行,他腳下突然加緊,朝谷外奔去。
    那知剛一奔出谷口,就看到一個人附在山坡草叢間,一動也不動,石中英看到他後
形,心頭募然一驚,暗道:「會是穿雲鏢沈長吉!」(穿雲鏢沈長吉已死在七星劍主之
手,他是七星劍主手下的第二號)。
    心念方動,人已迅如飄風,一下掠到那人身邊,伸手把他翻過身來,那不是沈長吉,
還有誰來。他雙目突出、口角、鼻孔,俱有鮮血流出,顯然是被人用重手法擊中後心,
口噴狂血而死,業已氣絕多時。
    石中英暗暗歎息一聲、他是和自己一行人一起趕來的,只是他的任務,是扼守後山
出路,防賊人由後山逃路、不想竟中賊人毒手。
    當下抽出長劍,在山坡間挖了一個坑,把這位無名英雄放入坑中,然後覆上了泥土,
口中喃喃說道:「老兄安息吧,你的血仇,石某會給你報的。」
    說完,就長身掠起,朝西奔去。
    一路之上,果然不時見到白粉的指標暗記,走的儘是荒涼小徑,飛掠於危崖亂石之
間。
    他展施「天龍馭風身法」,矯若游龍,一舊氣奔行二十八里,依然不見幾人的蹤影

    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停下腳步,忖道:「賊黨明知後面有人緊追不捨,急於脫身,
就不專揀這等險峻難行的路走,莫非他們是誘敵之計?」
    想到「誘敵之計」,不覺心中又是一動,暗想:「如果是誘敵深入,那麼賊黨在這
山區之中,莫非另有巢穴不成?」
    他往前走了十幾步路,但見一株巨松之下,果然又有一個白粉標記,指示的方向,
是朝北而去。
    石中英依著指標,又奔行了十幾里,翻過兩座峰嶺,眼看峰巒連綿,夜霧迷離!
    入山已深,不但未曾追上藍純青一行人,這一路上,甚至連一點打鬥的痕跡也沒有
發現過,到了這裡,已經再也找不到白粉的指路標記。
    石中英望著黑濛濛的山勢,暗暗皺了下眉,心想:「像這樣的深山崇嶺,就算清指
路標記,也極易迷路,偌大山區,自己又到那裡找他們去吧?」
    「啊!」石中英忽然想起過去這些年來,每一位師父,都一樣告誡自己,江湖上人
心險惡,詭橘多詐,遇事務必冷靜,切忌盲從……
    白粉標記忽然中斷,若非賊黨誘敵之計,那麼莫非是「調虎離山」之計?不好!妹
子一個人留在莊上,莫要出了岔子!
    一念及此,心頭登時大急,雙腳一頓,急匆匆循著原路,奔掠而去,差幸他從小接
受九位名師的嚴格訓練,除了武功之外,就是各種應變常識。
    方才一路行采,每一留有記號之處,他都看了特別仔細,因此,這時循原路退出,
雖在深山黑夜,憑看來時的記憶,還不至於迷失了方向。
    但饒是如此,石中英還是費了不少氣力,才從四顧荒涼的山峻嶺間,重又回到了石
家莊。
    石家莊當然還是黑黝黝的不見一點燈光,不聞一絲人聲。
    石中英身如飄風,從後掠牆而上,一路翻房越脊,直奔書房,急匆匆飛身落地,連
掀簾都來不及,口中叫了聲:「妹子。」
    衝進書房,呈現在眼前的一切。和方才一樣,並沒有人動過,只是不見左月嬌。
    「果然不見了!」
    石中英心頭一急,返身退出書房,提高聲音,又叫了聲:「妹子。」
    當然沒有人應他。
    「難道真的被賊黨擄去了?」
    雙足一頓,飛身上屋,四周還是一樣的沉寂,他略為住足,心中暗自盤算:「妹子
會不會回到『翠翎小築」去了?」
    一念及此,立即長身縱起;朝東掠去,奔出東院門,好到翠翎小築。
    修奠叢中,一角小樓。還是那樣幽猙。
    石中英無暇多想,匆匆越過平台,老遠就看到朱紅小門敞開著沒有關,心中不禁一
喜,忖道:「妹子果然回來了!」
    急步奔入,仰首叫了聲:「妹子……
    樓上一片沉寂,沒人答應。
    石中英登上樓梯奔到左月嬌的房門口,一手掀簾而入
    房裡並沒有人,但他目光一掠,就看到中間小圓桌上,放著一個精緻的火筒。
    那火筒正是自己在臨行時交給左月嬌的。
    由此已可證明,她己回來過了。
    那麼她人呢?
    石家莊院,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何以藍老前輩一行,初!妹子,會離奇失蹤了呢?
    他想到方才一路上留的白粉記號。
    這是自己一行人在離開龍門幫時,約走的聯絡記號,除了自己幾人,不可能有外人
知道。
    那麼,自己這幾個人中,莫非有了內奸。事先已把消息洩了出去,賊黨才會設下陷
餅,張網以待。
    他心頭逐漸沉重起來。
    如今一起從龍門幫出發的七個人,除了沈長吉(七星劍手下第二號)已死。藍老前
輩和妹子等五人離奇失蹤,生死未卜。
    眼前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救人的責任,全落在自己身上。
    這樣茫無頭緒的事兒,又到那裡去找呢?
    他緩緩走近圓桌邊上,伸手取起火筒,看到桌上還有一盞油燈。心中忽然想道:
「是了,妹子一定在回到房中之後,才把油燈,把火筒放在桌上的。」
    「照說,她點起油燈之後,應該把火筒收起來才對,她沒救火筒,就放在桌上,那
是說在她剛剛點起油燈之際,就發現了什麼,來不及再把火筒收入懷裡了。」
    妹子左手掌心,握著一把飛針,火筒應該執在右手,她連收起火筒都來不及了,那
準是急於拔劍了。」
    「莫非賊人就躲在房中?那麼這裡應該有打鬥的痕跡了!」
    石中英隨手打亮火筒,點起油燈,仔細朝四周察看了一下。
    這下,果然不出他意料之外。
    他在床前不遠的地上,發現了十數支軟鋼製的花須針,一就認出那是左月嬌的。
    接著,他又在房門口牆角下,發現了一支纏著布片的竹箭,箭長不過五寸,鋼鏈上
還帶著一絲血漬!
    最觸目驚心的是那布片了。石中英一眼就認出那是從左月嬌新穿的衣衫上撕下來的。
    竹箭,不是左月嬌的暗器,那自然是賊人的暗器無疑。
    既是賊人的晴器,箭欲上留有血漬,那自然是妹子負了傷,由此可以證明妹子在負
傷之後,才被賊人擄去的。
    就算妹子中了箭,她拔出箭來,也不會撕下一條布片,更不會把布片纏在箭上。
    這只有一個解釋,是她故意留下的。
    她怕自己忽略過去,才撕下身上布條,纏在箭上,好使自己特別注意。
    那麼這支竹箭,定然和賊黨有著什麼關連了,想到這裡,不覺凝目瞧去!
    箭干比竹筷略細,色呈青綠,上端刻著一個相貌猙獰,青面獠牙的鬼臉,刻劃極為
精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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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51:03 |只看該作者
這自然是使箭的人的記號了,但石中英總究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不知這人是誰?一
時不禁暗暗皺了下眉,仰首說道:「五個人的下落,一個人的血仇,看來全在這支箭上
了。」
    他懷著一顆沉重的心,退出「翠翎小築」,越過平台,穿行竹徑之際!
    突然一滴冰涼的水,落在他的頸子裡。
    石中英不經意的用手一揩,竟然有些粘膩膩的,不像是水,不覺低頭朝手上瞧去!
    這一瞧,石中英心頭大驚!
    那是鮮血,四個指頭上,都是血!
    石中英抬起頭,凝目朝上望去,竹枝上好像掛著一件東西。他飛身直掠而上,探手
抓住了竹枝上的那件東西。
    那東西入手冰涼,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手腕。
    被利器削斷的一隻人手,用草繩縛著,掛在竹枝之上。
    只要從這隻手上纖細修長的手指,和光潤細膩的皮膚、望而知是女人的手,而且還
是年輕少女的手。
    石中英一顆心直往下沉,喃喃的道:「這手,難道會是妹子的?」
    這自然極有可能!
    妹子叛離了賊黨,江湖上,對叛離的人,所採取的手段,都是十分嚴厲而殘酷的。
    「只要她不死,我一定會把她救出來的。」
    離石家莊三里外的獅子山腳下,是附近幾里路方圓的唯一市集。
    一條石板路的街道,足有一里來長,兩邊是矮平房的店舖,當然也有幾家是二層樓
的店面。
    他們都是從石家莊搬過來的,因此大家還是叫它「石家大街」。
    這條街,因為北通含山,西接巢縣,離兩處縣城都不太遠,雖非交通要道,但往來
的行商,可也不少少。
    這時已是辰牌時光,街上已有不少騾馬行人,此往彼來,店舖門前,也有不少小販,
沿街叫賣。
    街尾有一家麵館,專賣麵點酒菜。
    掌櫃的大家都叫他老張,兩夫妻年過半百,在石家大街,賣了幾十年的面,如今頭
發都白了。
    本來他門只是一個麵攤子,自從「石家大街」搬到獅子山下來,他們才有這片麵館,
於是也兼賣酒菜。
    老張兩夫妻勤勤儉儉,同樣一碗五文錢的面,就比別地方多上一半,因此,從早到
晚,生意著實不錯。
    這時他們店裡七八張桌子,已經有五張桌上,坐了客人,有的已經在吃了,有的還
在等面下鍋。
    左月嬌和戚婆婆,就坐在靠牆角的一張桌上。
    左月嬌已經換了一身花布衣褲,長長的秀髮,也梳了兩條又黑又粗的辮子,分從肩
頭垂到胸前,看去活像一個鄉下姑娘。
    當然她並不知道自己臉上已經易了容,瘦削臉上,皮膚又粗又黑。
    戚婆婆也換了一張面孔,扁臉、塌鼻,還有幾顆麻子。
    她是拍花黨的老祖宗,自然會易容術。
    左月嬌只是垂著頭,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動也沒動。鄉下姑娘嘛,敢情從沒上過
麵館,自然有些怯生。
    但有誰知道她身上幾處主要穴道,全被制住了,而且還點了「啞穴」,既不能掙動,
連話也說不出口。
    她們坐在角落裡,任何人只要瞥上一眼,都會當作祖孫兩個,所以也沒有什麼人會
注意她們。
    左月嬌雖然垂著頭,但她一雙眼睛,不住朝門口打量。
    這是戚婆婆答應過她的,讓她和大哥見上一面的。
    她等的當然是石中英。
    她當然盼望石中英來救她。但她想到戚婆婆如何知道大哥準會到這裡來?
    莫非他們想以自己為餌,引大哥上鉤?
    這又是一個陷階?
    她又巴望大哥不要來。
    她內心充滿了矛盾,已經不想再等下去,尤其是身上多處穴道受制,這種罪更是受
不了。
    這時候只見店門口緩緩走進一個人來。
    這人一身文士裝束,身穿一襲青衫,生得長身玉立,貌州清俊,看去不過三十來歲,
氣度雍容,瀟灑出俗。
    左月嬌驟睹此人,不覺心頭一動,暗暗忖道:「他莫非就是大哥,」
    石中英精擅易容,自然可能易了容前來,尤其這人舉止瀟灑,風度脫俗,這是普遍
人所沒有的。
    青衫文士走進店舖,就在門口一張桌上坐下。
    掌櫃的老張趕忙迎了過去,陪笑道:「客官要吃些什麼?」
    青衫文士抬目道:「你給我來一壺花彫,切一盤滷牛肉就好。」
    一清早就要喝酒!
    左月嬌暗問忖道:「看來他不是大哥了!」
    石中英不大會喝酒,尤其昨晚發生了大事故,當然更沒有心情喝酒了。
    老張陪著笑道:「客官原諒,滷牛肉還沒有燒爛呢!」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沒關係,只要不生就可以了,快去給我切一盤來。」
    老張連聲說「是」,匆匆退了下去。
    不多一會,就端著一盤還沒燒爛的滷牛肉,和一壺花彫送來。
    青衫文士斟了一杯酒,緩緩喝了一口,點頭道:「酒還不錯。」
    老張陪笑道:「客官還要些什麼?」
   他開的是麵館,這是問青衫文士要不要一碗麵?
    青衫文士清朗的笑道:「有酒就好了」
    左月嬌暗暗哼道:「看來倒蠻斯文的,原來是個酒鬼。」
    突聽耳邊有人細聲說道:「小姑娘,你可是被七花娘點了穴道?」
    左月嬌聽不覺一怔,不知這說話的是誰?急忙抬目朝那青衫文士看去。
    只見青衫文士正好喝了口酒,舉筷夾起一片還沒燒爛的牛肉,放入口中,慢慢的咀
嚼。
    左月嬌心中暗暗納罕,忖道:「難道不是他?」
    只聽耳邊又響起那人聲音,說道:「小姑娘,你別東張西望,老夫問你,你想不想
自己解開穴道?哦,你不用點頭,要是願意的話,就用眼睛霎一霎就好好。」
    左月嬌心中暗道:「自己准遇上了一位武林中的老前輩
    自解穴道,她如何不願意?
    老實說,左月嬌武功並不差,普遍點穴她自己也會沖得開,只是戚婆婆手法促狹,
點了她全身幾處主穴,使氣機無法凝聚運行。
    這時聽了這人的活,心中雖是疑信參半,但還是依言抬心頭來,睜大眼睛,霎了幾
霎。
    她看到那青衫文士嘴裡還有嚼著牛肉。
    左月嬌耳邊卻及時響起那人的聲音說道:「很好,你仔細聽著,等到日值午時,哦!
這一點,特別重要,必須正午才能施行,施行此法,不論在什麼地方,也不拘形式,只
要把眼睛閉上就好。」
    左月嬌心想:「那有這般容易的事?」
    只聽那聲音接著說道:「在施行解穴之前,心中默想老夫傳你此法,只有你自己才
能救你自己,必須有堅強的信心
    只聽青衫文士清朗的聲音叫道:「掌櫃的添酒。」
    那聲音依然在耳邊說道:「有了信心,就一心一意的想著,記住!現在就是行動訣
要了,心中排除雜念,開始想著,由地底升起一團地火,凝結成珠,由你左足『陰經』
『井穴』,進入體內,產生一股熱汽,熱氣隨珠而生,愈來愈盛,循經直上,所過之處,
均感的熱無比,再循手上『陰經』,接連『陽經』階穴』,循經內行,再循足部下行,
至足趾盡頭『井穴』為灘,然後再從右足『陰經』練起,循『陽經』而下,自行還入關
竅,不須一盞熱茶工夫,週身受制穴道自解。」
    左月嬌黑默的記在心裡,但總究還有一點懷疑:「這樣就能解穴了麼?」
    她心中想著,不覺又抬眼朝那張桌上看去。
    只聽那聲音又道:「哦,你武功也許不是七花娘的對手,解了穴道,仍然逃不出她
的手掌,好吧,老夫再傳你幾句轍兒,只要不遇上幾個老一輩的高手,大概目前在江湖
上行走的所謂一流高手,只要聽到老夫這幾句轍兒,就會很快的退走了。」
    左月嬌聽的更是奇怪,心想:「這人好大的口氣,不知是幾句什麼轍兒?」
    只聽那聲音又道:「記住,你要念這幾句轍兒之前,必須正身向南,左手中指指天,
口中念道:『天火燒太陽,地火燒無岳,我兼三昧火……』這時候,中指就隨著緩緩指
向你的敵人,不論他有多高的武功,就會倉惶逃走了。」
    左月嬌自然不會相信,就憑這三句話,真要能唬得一流高手,還要練什麼武功?
    就在此時,她看到店門口又匆匆的走進一個人來!
    左月嬌差點大叫出來:「他真的來了!」
    只可惜她叫不出聲來!
    來人正是石中英!
    他本來清俊的臉上,顯得焦的而惟淬,雙目之中,也有了紅絲!
    他當然看到了戚婆婆和左月嬌;但戚婆婆和左月嬌的臉上都易了容,他只要仔細的
看,當然可以看得出來,但他只從他們身上掠過,並沒有細看。
    他當然不好直勾勾的看人家的黃花閨女。
    他已經在石家莊院;和附近十數里之內,每一片樹林都搜索遍了。
    整整搜索了半個晚上。
    最後是在數里外又發現了白粉記號,一路把他引來的,最後一個記號,就在麵館牆
腳下。
    那是約定在麵館裡會面的記號。
    聲然,他對白粉記號,早已發生了疑問;但他還是來了。
    不論是真是假,是敵是友,這是唯一的線索。
    石中英剛一坐下,老張就巴結的倒了一盅茶送上,放好筷子,就陪笑問道:「客官
要些什麼?」
    石中英隨口道:「肉絲面。」
    老張連連應「是」,一面轉身。
    戚婆婆顫巍巍的回過頭來,叫道:「掌櫃,我們的面,怎麼還沒來?」
    老張身軀陡然一震,口中哦了一聲,連忙躬著身道:「就來,就來,面剛下鍋。」
    賊婆婆道:「我要素面,多加些麻油,聽到了吧?」
    老張連連陪笑道:「小老兒記得,記得。」
    他轉過身去,連臉都發白了,三腳兩步,朝廚房奔去。
    戚婆婆恰在此時,耳邊聽到一個極細的聲音說道:「七花娘,你又在害人了?」
    戚婆婆聽的大吃一驚,急忙舉目四處打量,看來看去,幾張桌上,只有喝酒的青衫
文士最惹眼但他正在喝酒喫茶,又有些不像是他,心中不禁暗暗起了狐疑。
    左月嬌沒想到石中英真的會到麵館裡來。
    她雖然不知道這是戚婆婆安排的,但她想得到,戚婆婆早就知道大哥會來,其中必
有詭計。
    因此她又不禁替大哥耽心,不知道這裡會出什麼事?她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她
一雙眼睛,卻一直看著石中英。
    她看到大哥進來,並沒看她,就已想到戚婆婆一定在自己臉上易了容。
    她希望石中英只要多看她一眼,就會認出她來,可是石中英卻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那是他連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的鄉下姑娘,就是左月嬌。
    當然,接照情理,左月嬌既被賊黨擄去,決不會在麵館坐著的。他最注意的只是一
個人,那就是對面桌上的青衫文士。
    他直覺的感到此人非尋常人物,尤其在此時此地,也只有他,最令人值得注意。
    青衫文士只是自顧自喝酒,連看也沒看石中英一眼。
    他桌上,已經放著三個空壺,一壺如果裝一斤酒的活,他至少已經喝了三斤。
    老張慌慌張張的奔向廚房,喘息著朝他老伴張大娘道:
    「老伴,那人已經來了。」
    張大娘道:「你看怎麼辦好?」
    老張顫聲道:「我已經沒了主張,咱們要是不照她吩咐做。只怕她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沒看到她隨手指了指,咱們一籠子雞,就全瘟了?再說那人是害死石莊主的兇手,石
莊主對咱們恩重如山,咱門怎麼也報答不盡……」
    張大娘道:「我看那就照她吩咐行事的好。」
    老張問道:「你面下好了麼?」
    張大娘道:「這裡已經下好了三碗,你端出去吧!」
    老張點點頭道:「探首朝外望了望,然後神色緊張的從袖斗中,取出一個小小紙包,
雙手顫抖著,打開紙包,把一小撮淡黃粉未,撒在一碗下好的麵湯之中,用筷拌了拌,
再蓋上肉絲,和另外兩碗麵一起端了出去。
    他先把兩碗素麵,送到戚婆婆的桌上,然後又把肉絲面達到石中英的面前。
    石中英當然不疑有他,取起筷子,慢慢的吃起來。
    這時那青衫文士又在叫著添酒。
    這人真是海量,一清早已經喝了四壺酒了。
    老張巴巴結結又端著一壺酒走出。
    戚婆婆叫道:「喂!掌櫃的,你面裡沒有鹽巴。」
    老張陪笑道:「這怎麼會呢?小老兒……」
    戚婆婆道:「別咯唆了,快去拿鹽巴來。」
    老張連聲答應,果然轉身回進廚房,用湯匙裝著鹽巴,送到戚婆婆面前,說道:
「真對不起,也許是老伴忙中有錯,你老多多包涵。」
    他左手還執著一壺酒,連連陪著不是。
    戚婆婆在他說話之時,右手指甲,朝酒壺中輕輕彈了一下。
    反正店堂裡,吃酒的只有一個,就是青衫文士。
    她手腳何等快速,老張就站她面前,都一無所覺。
    但就在此時,戚婆婆義聽到有人在她耳邊細聲說道:「還得多放一些,少了沒有力
量。」
    戚婆婆聽的大吃一驚,臉色劇變,急忙抬目看去。
    青衫文士正在仰起臉雖完了杯中的酒,胡亂夾了塊牛肉,塞入了口中,一面叫道:
「店家,添酒。」
    他敢情已有六七酒意,連活聲都有些大了舌頭。
    老張趕忙就了一聲,把手中一壺酒送了過去。
    戚婆婆止不住心頭暗暗泛凝,忖道:「看來方才說話的並不是他,當然也不會是石
中英,這小子要是認出了我老婆子,認出了小丫頭,還不早就跳了起來,那麼這間店堂
裡,一共只有十兒個人,還會是誰呢?」
    石中英一晚沒睡,還在山林間搜索了一個晚上,體力消耗極多,這一碗麵,很快就
吃完了。
    戚婆婆暗暗覺得奇怪,她早晨交給老張放在石中英麵湯裡的,是拍花黨最厲害的迷
藥——迷魂散」。
    普遍人只要聞上少許,就會昏迷不醒,自己交給老張的一個小紙包,至少可以迷倒
五六個人的份量。
    照說應該入口就倒才對,他連湯帶面,一起喝了下去,怎會一點動靜也沒有?
    還有,就是那個青衫文士!
    自己在酒壺裡,下的也是「迷觀散」。
    照說「迷魂散」下在酒裡,發作的更快。如今他這壺酒也快喝完了,也沒有昏倒!
    難道是自己的「迷魂散」失去了效用?
    這簡直不可能的啊。
    青衫文士已經站起來了,他探手入懷,掏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飄然往店外行去。
    他喝了五壺花彫,已有七八分酒意,走起路來,當然有些飄飄然了!
    石中英看他走了,也趕緊跟著站起,同樣掏出一錠碎銀,放在桌上,匆勿踉了出去。
    他急忙跟蹤青衫文士,當然沒有再向左月嬌看上一眼。
    左月嬌完全絕望了!
    那聲音說得沒錯,只有自己才能救得自己。
    戚婆婆眼看著兩個喝下「迷魂散」的人,居然行若無事,揚長離去,心頭深感駭異。
    這兩人如果發覺是自己下的毒,這還了得?
    她額上禁不住泌出了冷汗,匆匆吃完素面,就抹抹嘴,低笑道:「孩子,你不吃麼?
吃不下,那就走吧!」
    左月嬌當然吃不下,她連張口說話,都說不出來,如何能吃東西?
    戚婆婆朝老張招招手,叫道:「掌櫃,一共多少?」
    老張陪著笑道:「你老不用客氣,小老兒這片店,都是莊上的,你老是莊上的人,
還算什麼?有空多來照顧,小老兒高興還來不及呢。」
    戚婆婆最貪小便宜,聽說吃了面不用付錢,不覺裂嘴一笑道:「這怎麼好意思?」
    一面伸手在左月嬌腿上輕輕捏了兩把,替她解開足部受制的穴道,接著笑道:「我
這小孫女有病,還得找大夫去。」一面柔聲朝左月嬌道:「孩子,奶奶扶著你走吧。」
    說罷,才扶著左月嬌朝門外走去。
    老張送走這位瘟神,心頭暗暗鬆了口氣,總算他店裡沒出事兒。
    戚婆婆扶著左月嬌走出麵館,長街盡頭,一棵大樹下,停著一輛獨輪車,一個莊稼
漢模樣的人,坐在樹陰下,正在歇息。
    戚婆婆沒有說話,那莊稼漢已經站起身來,兩手把穩了獨輪車。
    戚婆婆雙手抱起左月嬌,把她放到車輛左邊,自己也跟著坐在右邊。
    她沒說去那裡,莊稼漢也沒問,就推著輪子朝山徑上行去。(出了一里長的「石家
大街」,就是山路了)
    左月嬌不知道戚婆婆要把自己送到那裡去?
    反正落到他們手裡,不用說也是押她去她們巢穴無疑。
    難道他們在附近還另有巢穴不成?她暗暗希望他門巢穴,不要離這裡太近。
    因為距離近了,很快就會趕到,只要進了他們巢穴,縱然解開穴道,也很難逃得出
來。
    她抬眼望望太陽,這時差不多已快是已未午初,不到半個時辰,就是正午了。
    她心中開始感到有些緊張!
    只要照那聲說的運氣方式,真能解開穴道,那麼他說的那三句轍兒,大概也不會假
的了。
    不過左月嬌還存著懷疑,自己練了十多年內功,都無法解開受制的穴道,那人說的
方法,只不過是心裡想著什麼是地火凝成珠,循行經絡,那會有效?
    推車的莊稼漢,兩臂腕力驚人,他先前還和一般推車的一樣,獨輪輾動,毗輸的走
的,但一進山問小徑,山路崎嶇,高低不平,他卻推的越來越快,腳步如飛。
    左月嬌坐在車上,但覺兩耳生風,身子不住的搖晃,兩邊山林,就像流水般,往身
後倒流過去。
    片刻功夫,已經差不多了二三十里路程,如今四面重山疊嶺,山勢愈兒荒涼!
    左月嬌暗暗估計,他從「石家大街」,一路朝西,這裡已該是北峽山脈之中。
    距離正午,已經越來越近,左月嬌閉著眼睛,依照那聲說的方」法,默默想著:
「現在只有我自己才能解穴道,我有緊定的信心,解開穴道……」
    有了堅定的自信,然後就集中念頭,一心一意的內視「關竅」,想著地火上升,凝
結成珠,由左腳「井穴」進入體內。
    說也奇怪,她這想著,想著,果然覺得「井穴」起點,產生了一股熱氣,循腫而上,
心中不禁大喜,更不敢怠慢,全心全意的導著熱氣上行,由「陰經」注轉入「陽經」,
再循經而個,回到終點,一團熱氣,自行還入「關竅」,就消逝無形。
    做完左足,接著再做右足。當做完右足,盡中想著的火珠,已在她身上,循行了兩
圈,但覺熱氣經過之處,全身經絡感到舒暢無比!心中感到不勝驚奇,只不知受制穴道,
是否已經解開?當下雙手輕輕一動,果然舒展自如,幾處主要穴道,竟在不知不覺中悉
數解開,再試著仰了下腳,腳下受制穴道,也己全解。
    這一下,真使她喜出望外,略微調息,忽然扭過頭去,說道:「戚婆婆,我不去啦,
再見。」
    一躍跳下了獨輪車。
    事起突然,戚婆婆不覺一楞!
    在這一瞬間,那推車奔行的莊稼漢已然雙臂運力,陡然剎任了獨輪。
    戚婆婆身手俐落,跟著縱身飛起,口中呷呷尖笑誼:「小丫頭,真有你的,老身點
了你九處穴道,你居然還能自解穴道,看來你翅膀真的硬了!」
    左月嬌已經飛射出去四五丈外,冷冷的道:「你點我九處大穴,這有什麼值得稀罕
的?告訴你,就是我三十六處大穴全閉住了,我也不在乎。」
    她口中說道,雙手朝身上一陣掏摸。
    糟糕,自己一柄隨身長劍,和軟鋼花須針,全被戚婆婆搜去了,如今手無寸鐵!
    戚婆婆看她雙手在身上亂摸,不覺尖聲笑道:「小丫頭,你還想和老身動兵刃?告
訴你,你身上一些破銅爛鐵。早被老婆子全搜出來了,你還是乖乖的隨我回去的好。」
    左月嬌哼道:「我不去。」
    戚婆婆緩緩朝她走來,面色陰沉的道:「老婆婆說過,我找到了你,就絕不會再讓
你從我手縫裡溜的,昨晚你左手握著一把飛針,右手還有一柄劍,在老婆子面前都一無
用處,今天空著雙手,還能和老婆子倔強麼?」
    她說著每一句話,腳下也跟著緩緩跨上,遜近過來。
    左月嬌心頭感到十分緊張,大聲道:「戚婆婆,你不要遜我,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隨著她的逼近,雙腳緩緩後退。
    戚婆婆尖笑道:「那怎麼成?我不是告訴過你,老婆子是奉副教主之命,來接你的,
好好跟我回去,這是最好的機會,真要觸怒了副教主,任你逃走天涯海角,老婆子好話
說盡,你還不聽,那就成了叛教,叛教這罪名,可不好受。」
    左月嬌道,「我不是你們教裡的人,按不上叛教這兩個字。我說過下去,就是不
去。」
    戚婆婆臉色一沉,冷笑道:「小丫頭,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婆幹好話說盡,你
還不聽,那是真要和老婆子動手不成?」
    說著雙手作勢,又朝前巡近了兩步。
    左月嬌也橫了心,突然站注,柳眉一挑,嬌叱道:「站住,戚婆婆,你認為我真的
怕你了麼?」
    戚婆婆呷呷尖笑道:「小丫頭,在我老婆子面前,你還敢反抗不成?」
    左月嬌道:「七花娘,老實告訴你,我不過是看在從小由你扶養長大的份上,才不
和你計較,其實,你從小把我用拍花術拍來,雖然扶養了我,那是為了扶養長大了可以
賣錢,我根本不用感謝你,你把我賣給了義父,我們之間,早就恩盡義絕,你若是還想
擄我回去邀功,我勸你休要妄想。」
    戚婆婆聽的不覺一呆,三角眼隱露凶光,怒笑道:「反了,小丫頭,你罵得好,老
婆子倒要看看你恩盡義絕,又能對我怎樣?」
    左月嬌凜然道:「七花娘,只要你再敢近一步,莫怪找出手無情。」
    戚婆婆想不出左月嬌突然口氣強硬,是不是已有幫手趕來了?
    她怕的是石中英,和在麵館裡以「傳音入密」說話的那人。
    她是老狐狸了,沒弄清楚虛實,一時間,倒真的不敢再洶過去,就在腳下一緩之際,
目光迅快的朝四週一驚,空山寂寂,這一帶,四周都是光禿禿的岩石,根本藏不注入。
    心中暗暗罵了聲:「好個丫頭,居然給我來這一套。」口中不覺呷呷笑道:「小丫
頭,你有多少斤兩?老婆子還不清楚麼?唬人的話,老婆子可聽的多了。」
    隨著話聲,雙手箕張當胸,又舉步逼來。
    左月嬌不覺又後退了幾步,嬌聲喝道:「七花娘這是你自己逼我出手的了。」
    戚婆婆看出虛實,那會理她?尖聲道:「很好,小丫頭,你有什麼就只管出手,老
婆子可以讓三招……」
    她隨著話聲,去逼上了三步。
    左月嬌這回居然並沒後退。
    兩人在這一陣工夫,已由三丈距離,逐漸拉到近一丈四五。
    戚婆婆當然不會因左月嬌停下而停步,她仍然在一步步的往前邁去。
    左月嬌已經正身凝立,左手緩緩抬起,中指直豎指天。
    戚婆婆已經遜近之時,一雙三角眼,一霎不霎的注定在左月嬌身上,左月嬌的怪異
動作,她自然看的很清楚,正因她動作怪異,倒使得久年成精的戚婆婆不由不起戒心!
    就在此時,突聽左月嬌朗聲道:「天火燒太陽,地火燒五嶽,我兼三昧火……」
    就這句話,驟然鑽進戚婆婆的耳朵,立時如遭雷誣!
    剎那之間,臉色如土,沒待左月嬌再念下去,本來緩緩逼進的人,突然行動如電,
一下倒掠出去兩丈來遠!只見她目露驚疑,色厲內荏,尖聲道:「火龍功!小丫頭,你
幾時練成了『火龍功』?」
    「火龍功」這名稱,左月嬌從未聽人說過,但她心思靈巧,看出戚婆婆倉惶後掠,
臉上猶有餘悸的神色,已經猜想到大半。
    那聲音傳自己的這三句轍兒,敢情就是戚婆婆說的「火龍功」發招前念的詞了,由
此可以椎想,「火龍功」準是武林中一種無人能抗拒的厲害武功無疑。
    她心念閃電一動,身子原式未動,口中冷冷的說道:「七花娘,你以為閃躲得很快
麼?你應該明白,我若不顧念昔日之情,你未必就能逃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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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53:24 |只看該作者
鹹婆婆一雙眼睛,陰睛不定的注視了左月嬌一眼,忽然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那莊稼漢看到戚婆婆走了,也立即推著獨輪車,朝山徑如飛而去。
    左月嬌真沒想到打了個手勢,念上三句轍兒,真會把戚婆婆嚇跑。
    「火龍功」,不知「火龍功」是什麼功?
    她無暇多想,她目前唯一的任務是追上大哥去。
    石中英和青衫文士只不過是先後腳離開麵館,但當他跨出門口,長街上早已沒j」
青衫文士的蹤彤。
    石中英心頭暗暗驚異,忖道:「這人好快的身法!」
    他斷定他是賊人一黨,自然不肯輕易放過,立時展開腳程,朝西追去。出了「石家
大街」,朝西去就是北峽山脈,西連皖山,再往西,就是大別山了。
    這一帶山勢連綿,橫互達數百里之多。
    石中英使展「天龍馭風身法」,盡力施展,何異流星劃空,快速絕淪,轉眼功夫,
已經飛越過兩座山頭。
    凝目看去,但見前面山林之間,正有一條人影,猶如御風而行,去得好快,自己和
他距離極遠,看不真切,但從人身形看去,極似青衫文士。
    他一發現,立時猛吸一口真氣,身形突然加快,像風馳電卷般,急起直追,兩條人
影一前一後,在山林巖壑之間,起落飛掠。
    這一前,一後,少說也隔著三五里路,有時就隔著一重山嶺,一個在山前,一個在
山後,隨著山勢奔逐。
    有時一個已經到了山腳,一個還在山上。
    石中英一路急追,差不多奔行快一個時辰,一直提吸真氣,縱掠如飛,漸漸額上有
了汗水,再看前面的青衫文士依然速度不減,毫無休息之意。
    經過這一陣緊追,兩人之間,依然相極遠,雙方距離,並沒有縮短,前面的人影也
依然可望而不可即。
    石中英心頭不禁暗暗冒火,提吸真氣,一路緊追下去。
    這兩人,無形之中,像是賽上了腳程。
    前面的青衫文士只顧趕路,始終沒有休息,後面的石中英緊追不捨,自然也沒有時
間休息。
    石中英凝足功力,展盡腳程,也無法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僅能勉強維持這段距
離,不讓自己落後太遠而已。
    這一追,兩人從已牌時光,開始趕路,山中午而傍晚,如今天色已經黑了!
    石中英一晚未睡,早晨只吃了一碗肉絲面,漸漸感到有些吃不消,他不相信前面的
青衫文士只喝了五斤花彫。已經跑了一天,會不累不餓?
    年輕人就有一股傻勁,你不怕累,我山不怕累,你不怕餓,我也不怕餓?
    腳程依然一路賽了下去。
    如今,已經初更天了!
    前面青衫文士掠到一座高聳人云,峭拔如柱的高峰之前,突然停了下來。
    石中英藉著夜色掩蔽,悄悄掠到十丈左右,閃身隱入一棵大樹之後,凝目看去。
    這回距離近了,已可看清對方面貌,那不是麵館裡見過的青衫文士,還有誰來?
    青衫文士到得峰下,仰首向雲氣彌蒙的峰頂看了一陣,突然雙袖了揮,一條人影,
立即憑空拔起,往上直升!
    只見他袍袖一連幾揮,人影始終冉冉而上,不過瞬息工夫,便已沒入了雲霧之上。
    這下,可把石中英看的呆了!
    「平步青雲,節節高昇」,這是武林中僅有傳聞有輕功至高境界!
    像這樣沒有一點憑藉,完全靠著一口真氣,飛昇上百丈高峰,此人功力之高,簡直
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這人是誰?
    自己既然來了,倒不可失了交臂,不如跟他上去瞧瞧。
    石中英心念轉動,人已隨著幾個起落,掠到峰前,舉頭略一仰望,立即雙足一頓,
人如白鶴穿雲,朝上拔起八九丈高,撲上一處危崖,連縱帶躍,手足井用,一路揉升而
上,他雖然比不上青衫文士那樣馭空上升;但攀崖附壁,迅捷如飛,這份身手,也是不
弱。
    石中英因對方功力高不可測,而且敵友未分,是以絲毫不敢大意,等到快要接近峰
頂,隱蔽著身形,才穿林而上。
    峰頂地方極大,但卻是十分平整,靠右有幾根石筍,參差立,中間是一片十來畝大
小的草地,茸茸綠草,如茵如毯。
    在這片草坪中間,有一張圓形的石桌,左右各有一個石凳。
    青衫文士就負手站在石桌前面,仰著看天,狀極悠閒。
    石中英暗暗忖道:「看情形,他好像在等人!」
    跑了兩三百里,專程趕來等一個人,這人自然是很重要的了。
    此人敵友未分,他等的是什麼人?
    石中英自然非弄個清楚不可,當下緩緩的伏下身子,以最輕最細的調息,不讓對方
聽到自己的呼吸。
    天空沒有月亮,連滿天繁星,都顯得黯淡無光!
    青衫文士好像在數著天上的星星,老半天沒有動一動。
    天風吹著他飄忽青衫,瀟灑得有如圖畫中人!
    石中英漸漸發覺。自己對這位青衫文士,居然頗得好感!這也許是因武功奇高,自
己無意之中,生出了欽慕之忱。
    青衫文士負手站了一會,忽然回過頭笑道:「小兄弟從四百里外,一路跟到此地,
既然來了,何用再躲躲藏藏?」
    石中英聽了大吃一驚,原來自己的行藏早已被他識破了!
    四百里外,自己竟然跟著他跑了四百里的路。
    他說的不錯,自己行藏,既被識破,那就用不著再躲躲藏藏了,心念一動,立即站
起身來,朗笑一聲道:「兄台果然神目如電,在下自問已是十分小心,依然逃不過兄台
目光,冒昧追蹤,實出誤會,還望兄台多多海涵。」
    說罷,緩步走出,朝青衫文士作了個長揖。
    青衫文士仰首大笑一聲道:「很好,很好,像小兄弟這樣年紀的人,能有這等身手,
倒是難得的很,不知小兄弟的尊師是誰?」
    他看去不過三十左右的人,只氣卻托大的很。
    石中英道,」家師隱居巡谷,自號巡谷老人,從未在江湖走動過。」
    青衫文士點頭道,「世間上不知有多少高人,蹈隱林泉,不為世俗所知。」說到這
裡,不覺打了兩個哈哈,比電還亮的眼神,直注在石中英的臉上,問道,「小兄弟高姓
大名?」
    石中英道:「在下石中英。」
    青衫文士含笑道:「早晨在麵館裡,我看小兄弟英華內斂,瑩光照人,分明已具上
乘身手,而且頭轡『壁毒犀』,足可劈毒法迷,正好在下另有要事,才讓你喝下了」七
花娘的迷藥,並未插手多事,不想小兄弟追蹤在下而來,足見有緣,丁某頗想和小兄弟
結個忘年之年,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石中英聽的大感驚奇!
    此人目光犀利,居然一眼看出自己頭上替的是「辟毒犀」來。
    什麼?戚婆婆在自己面裡下了迷藥?自己怎會一無所覺?
    青衫文士最多不過三十出頭,他居然說要和自己結為「忘年之交」。
    他怔怔的望著青衫文士,只覺他不但雙目神光如電,不可逼視,尤其臉上神采隱泛
寶光,分明是一位絕世異人!心中暗暗一驚,慌忙拱手謝道:「前輩世外高人,在下有
眼不識泰山,言語冒凜之處,前輩幸勿見怪。」










第13章 忘年兄弟
    青衫文士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大概聽我說了旬『忘年之交』,就猜想比你大得多
了,不錯,如論年齡,丁某已屆古稀之年,但咱們不是世俗中人,你看我像不像三十許
人?就算三十好了,咱們不是相差不多,正好平輩論交。」
    石中英大吃一」涼,他自稱已屆古稀之年,那不是已經七十歲的人了?想到這裡,
不覺俊臉一紅,道:「前輩駐顏有術,但實際上,長過在下甚多,平輩論交,在下如何
敢當?」
    竟衫文士朗笑道:「小兄弟這前輩,前輩的,豈不把丁某越叫越老了?四海之內皆
兄弟,咯們談得投緣,不必拘泥年齡,小兄弟乾脆就叫我一聲丁大哥好了。」
    石中英雖覺得這位青衫文士除了一身武功之外,依然不脫書生本色,大概是個狂捐
之士,心中也著實欽慕,只見他看去雖不過三十左右,如論真實年齡,大過自己甚多,
自己怎好和他平輩論交?
    青衫文士看他沉吟不語,又朗聲笑道:「小兄弟沉吟不語,莫非不屑和我丁某締交
麼?」
    石中英道:「在下蒙前輩錯愛,怎敢……」
    青衫文士仰首大笑道:「小兄弟又來了,你我一見如故,小兄癡長幾歲,叫我一聲
丁大哥,正是最合適也沒有了,你要再推來推去,小兄只好拂袖而去了。」
    此人真是脫落形骸,疏狂已極!
    人家既然這麼說了,石中英自然不好再說,只得朝他一躬到地,恭敬的道:「丁大
哥吩咐,小弟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丁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青衫文士哈哈笑道:「好,好,咱們這兄弟結定了。」
    他說的神采飛逸,想是極為高興,接著道,「小兄弟人如玉樹臨風,人品武功,俱
為上上之選,只是太拘泥了些,今晚若非我這老哥哥一再逼著你認這個兄弟,豈非就失
之交臂了?哈哈,你認了我這個大哥,保你不會吃虧。」
    石中英道:「小弟蒙丁大哥不棄,結為忘年之交,只不知丁大哥名號如何稱呼?」
    青衫文士大笑道:「不錯,咱們結了兄弟,你連大哥等的姓名還不知道,說出去豈
不可笑?哈哈,令師能調教出小兄弟這樣一位武林後起之秀,自然也和你說過不少武林
成名人物,不知你可曾聽說過昔年江湖上人稱三昧真君的人?」
    他說出「三昧真君」四字,不由聽的石中英那然一驚!
    三昧真君,他自然聽師父說過。
    還在三十年前,三昧真君丁無病,已是武林中首屆一指,黑白兩道最難纏的人物。
    因為他為人狂傲,一切事情,不論是非,均以他當時的好惡而定,實在是介乎正邪
之間的一個大魔頭。
    江湖上人因他儀容俊美,又有潔癬,又叫他玉面煞君,但近三十年,三昧真君久已
絕跡江湖,大家也就把他淡忘了。
    石中英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新認的這位「大哥」,竟會是煞名滿天下,江湖上人人談
虎變色的大魔頭,一時不禁睜大雙目,駭然道:「丁大哥,莫非就是……」
    青衫文士剛笑道:「不錯,老哥哥就是人稱三昧真君的丁無病,唉!不涉江湖,已
經整整三十年了,人生如白駒過隙,你不想老,也不成呀。」
    他生情豪邁,但這兩句話,卻感慨系之!
    石中英當然不好插口。
    青衫文士舉目望望天空,忽然劍眉微攢,自言自語的道:「已經二更多了。」
    石中英忽不住問道:「丁大哥可是在等人麼…」
    青衫文士道:「不錯,有約不來過夜半,他大概是不會來了。」說到這裡,忽然
「哦」了一聲,雙眉微皺,自言自語的道:「莫非他發生了什麼變故……」
    石中英問道:「丁大哥的不知是誰?」
    青衫文士道:「老哥哥等的當今武林盟主石松齡。」
    歹中英心頭又是一凜,暗道:「只不知他約晤的人,是自己父親?還是假冒父親的
老賊?」
    「如果是自己父親,那麼失蹤了七年的爹,既然和他約在這裡見面,今晚自然會
來。」如果是老賊,顯然,丁大哥還不知道老賊已經自碎天靈而死,但他和老賊在此約
晤,說不定是老賊一黨了?」
    青衫文士忽然回頭笑道:「哦,小兄弟也姓石,你是石家莊的人?」
    石中英心頭「咚」的一跳,忙道:「不,小弟不是……」他怕青衫文起疑,話聲甫
落,立即問道:「大哥和石盟主是朋友麼?」
    這話問的很技巧,至少可以探探青衫文士的口風。
    果然青衫文微微一笑道:「老哥哥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走動,就是三十前,老哥
哥也獨往獨來,從沒一個朋友,哈哈,老哥哥一生,直到今晚,才交了你這個小兄弟。」
    石中英心中一動,追問道:「那麼大哥和石盟主有仇了?」
    青衫文士笑道:「小兄弟大概是初出茅廬,剛在江湖上走動,認為江湖上非友即敵,
難道除了敵友就沒有第三者存在?」
    石中英疑惑的道:「第三者?」
    青衫文士道:「不錯,除了敵友之外,你想還有什麼?那就是非友非敵,天底下有
那麼多人,如果說你認識的人都是朋友,那又未必,因為朋友,必須趣味相投,肝膽相
照,古人所謂得一知已,可以死而無憾,可見一個人一生之中,要交一個真正朋友,又
是何等困難?」
    「老哥哥從沒一個朋友,是說滔滔濁世,沒有人夠資格和我做朋友,但老哥哥浪跡
江湖,認識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只是老哥哥把認識的人,和朋友嚴格劃分開來,認識的
人,只不過他認識我,我也認識他,自然不是朋友了。」
    石中英笑道:「所以大哥就是沒有朋友了。」
    青衫文士朗笑道:「天下盡多酒肉朋友,當面奉承,背後中傷,遇利則趨之惟恐不
及,遇害則避之惟恐不遠,這種朋友,丁某見過太多了。」說到這裡,不覺哈哈一笑道:
「所以這天底下,老哥哥只有第三者了。」
    他說的「第三者」,就是非友非敵。
    石中英試探問道:「丁大哥盛名滿天下,難道會沒有敵人?」
    青衫文士聳聳肩笑道:「三十年前,就沒有了。因為凡是和我為敵之人,都已死在
老哥哥手下了。」
    石中英心頭不禁隱泛寒意,但依然問道:「那石盟主既然不是丁大哥的朋友,他和
你約在這裡晤面,又有什麼事呢?」
    青衫文士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石松齡和我不過一而之交,自然談不上朋友,
但他卻不失是個誹謙君子。」
    石中英心中暗道:「他說的大概是爹了。」
    他沒開口問,只是靜靜的聽著。
    青衫文士緩緩走到石凳邊上,坐了下來,抬目道:「來,你也坐下來。」
    石中英依言坐下。
    青衫文士抬頭望望天色,微感失望的道:「唉!看來他不會來了。」
    石中英聽得不期山大為失望。
    青衫文士續道:「這話算起來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老哥哥當年忽然絕跡江湖,是
為了練制一種助長功力,卻病延年的藥丸,老哥哥整整化了十年工夫,遍歷名山大川,
採集藥材,其中只缺少了一件東西,那就是千年雪參。當然,那不過是書本上說說罷了,
要找一支千年的雪參,又談何容易?有四五百年的也可以用了。」
    那就是二十年前,老哥哥在雪山一處幽谷找到了幾誅百年以上之物,根據經驗,這
附近十里之內,可能會有數百年以上的雪參,但等老哥找到谷底,就看到一個中年劍客,
已經掘到了一株五百年以上之物。老哥哥心頭自然十分懊喪,為了合藥,就上去和他情
商,我當時就想以身邊僅有的一顆『火龍珠』,作為交換。
    「火龍珠不僅功能避火避毒,而且也是夜明珠,入晚能發紅光,該是稀世奇珍,那
中年劍客廳說老哥哥比了十年工夫,笑道:「在下不過是路過雪山,隨便掘幾株雪參回
去,其實也並無多大用途,兄台既然化了十年時間,各種藥材,俱已齊全,獨缺一味雪
參,兄台只管取去,至於此珠乃是稀世奇珍,在下不敢貪天之功,斷無收受之理。」
    老哥哥再三請他收下,他只是不肯,老哥哥才請教他姓名,他說出石松齡三字,老
哥哥也告訴他卜居古靈山太乙崖,希望三年之後,老哥哥丹成之日,務必前去一晤。
    到了三年之後,老哥哥丹成之日,石松齡並未前去,第五年,老哥哥找到石門山,
他又外出未歸,一直到十年前,他忽然找上太乙崖去,但老哥哥為了要練本門一種神功,
須閉關十年,遷居到另外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去了,當時我曾在壁上留言,說我遠遊,
約十年之後可返。石松齡當然沒有遇上,他也在石壁上留了字,約我十年之後,五月晦
日二更,在皖山天柱峰上晤面,算來就是今天了。咋晚我路經石門山,就到莊上找他,
莊中不見一人,今晚又不來赴約,不知是否出了什麼事?」
    說到此處,雙眉微攢,似是極是關切。
    石中英一直等他說完,心中暗暗忖道:「這麼說,他等的果然是爹了,敢情他還不
知道爹已在七年前,離奇失蹤之事。」
    想到這裡,不覺起身朝青衫文士拜了下去,說道:「晚輩不知老前輩和家父論交在
先,實是失禮之至。」
    青衫文士突然目射奇光,大笑道:「什麼,小兄就是石盟主的令郎?哈哈,有其父,
果然必有其子。」接著臉色一正,說道:「你老哥方才不是告訴過你,老哥哥和令尊不
過一面之雅,談不上朋友,何況咱們既然結了忘年兄弟,你是老哥哥的小兄弟,一千年
也改不過來的了,小兄弟別再拘泥俗禮,哦,令尊人呢?」
    石中英道:「家父已在七年前失蹤了。」
    「失蹤?」
    青衫文士驚奇的道:「令尊如何會失蹤的?」
    石中英道,「家父可能落入賊黨手中了。」
    青衫文士聽的更奇,雙目神光迸射,問道:「小兄弟說的賊黨,是些什麼人?」
    石中英道:「不知道,賊人假冒家父,在武林中出現,已有七年之久了。」
    當下就把自己父親遠在十年之前,就發現江湖上有一批神秘人物,在暗中活動,勢
力相當龐大,各大門派,已有不少被他們滲透。
    父親有鑒於此,以遊歷為名,遍訪各大門派掌門人,希望能把這一隱伏的危機消枚
無形。
    賊黨也借此機會,運用潛伏在各大門派同黨的影響力,公舉大親為武林盟主,過沒
多久,父親就被賊黨取代了。
    他沒說出「護劍會」來。
    青衫文士沉哼一聲道:「好計較,這些人,果然心機深沉的很。」
    說到這裡,口中「哦」了一聲道:「由此看來,十年前令尊走訪老哥哥,可能和此
事有關了。」不過,就以今日之約來說,他定了星月無光的五月晦日,(晦日既每月最
後一天)地點又選擇了四壁險陡,無人能潛伏竊聽的天柱峰,必有隱密之事見告無疑。」
忽然回朝石中英問道,「小兄弟幾時發現的呢」
    石中英道:「家父在十年前、就把小弟送到家師那裡去學藝對外只說小弟失足落水,
發現家父被人假冒,是小弟回家之後的事。」
    接著又從自己回家起,一直說到老賊在君山龍門幫自殺,自己等人趕來石家莊,又
無故離奇失蹤,扼要說了一遍,只是沒提「護劍會」的事。
    青衫文士微微搖頭道,「真想不到老哥哥三十年沒在江湖走動,這些么魔小丑,也
居然成了氣候,興風作浪起來。」
    接著正容道:「令尊十年前遠上古靈山,可能發現賊勢強盛,要老哥哥助他一臂,
只可惜我閉關十年,誤了大事、小兄弟,你不用焦急,令尊失蹤之事,保在老哥哥身上,
假冒令尊的賊人雖死,必然另有主使之人,老哥哥既然遇上了。我非把他們一個個揪出
來不可。」
    石中英感激的道:「多謝丁大哥。」
    青衫文士爽朗的笑道:「咱們兄弟,這點事,何用言謝?」
    說著,從他腰間,解下一個色呈紫紅玉葫蘆,傾出一顆朱色藥丸,含笑道:「這就
是老哥哥化了十三年工夫才煉成的『坎離丹』,功能補益真氣,助長功力,練武之人,
服食一顆,足可抵得十年以上的功力,小兄弟從早到晚,未進飲食,正宜服藥,你快把
它吞了。」
    石中英一怔道:「丁大哥,這麼貴重的藥,無故吞服,豈不糟遏了?」
    青衫文士大笑道:「不錯,『坎離丹』是九十九種稀見靈藥合煉而成,武林中人,
夢寐難求,算得是貴重奇藥,但你我兄弟,這又算得了什麼?快別多說,此刻已屆子正,
你吞服了,還得及時運功,才能使它遍行九宮,助長功力。」
    石中英聽他這些說,只得伸手接過,納入口中,但覺藥丸入口,立即隨津而入,奇
香滿口,一股清芬,直透丹田。
    青衫文士適時道:「小兄弟快盤膝坐下,調息行功。」
    石中英道:「小弟練的是『逆天玄功』,不是跌坐運功的。」
    青衫文士目射奇光,大笑道:「原來小兄弟是魔教門下,『逆天玄功』別走蹈徑,
難練易成,無怪小兄弟小小年紀,一身功力,會是如此成就了,哈哈,練的『逆天玄
功』,你服下此丹收效更速了,快運功吧,老哥哥在此替你護法。」
    石中英不再多說,雙手支地,倒豎身子,兩腳叉天,運起一口真氣,逆經而上。
    這一運氣,只覺氣機充沛,方才一股清芬之氣,立時化作一。團熱流,隨即沖透重
關,一個人輕得幾乎要隨呼吸,飛了起來!
    這樣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覺元真凝固,渭·髓堅凝,「坎離丹」藥力,悉已化為
己用,才緩緩睜眼,翻身坐起。
    青衫文士微微額首道:「小兄弟這點年紀,『逆天玄功』已有八成火候,實在難得,
老哥哥索性成全你了。」
    說完,又從玉葫蘆中傾出兩顆「坎離丹」,說道:「你已經服下一顆,這兩顆好好
收著,每晚子時,吞服一丸,就可達,十二成火候了。」
    石中英仰首道:「丁大哥,小弟已經拜受一顆……」
    青衫文士道:「不用多說,你快收好了,我還有話說。」
    石中英只得雙手接過,揣入懷中。
    青衫文士又道:「小兄弟身佩長劍,但據我所知,魔教不以劍法擅長。」
    石中英不好說出自己有九位師父,七位傳了自己劍法,這就說道:「小弟學的劍法,
是家父留下來的手著。」
    青衫文士點頭道:「令尊一派掌門,這是家學淵源,無怪小兄弟隨身佩身長劍了。」
    隨著右手一探,從左手衣袖中,取出一卷盤著的東西,遞了過去,說道:「此名盤
嫡劍,當年得自關外,隨我已有四十年了,老哥哥如今用不著它了,小兄弟收著吧,正
因此劍隨我多年,江湖上人,看到此劍,自然認識,你只要說是我丁某的小兄弟,大概
還沒有人敢和你為難了。」
    石中英經過這半天工夫,已經知道他的脾氣,拿出來了,決不會再收回去,心頭一
陣感動,雙手接過,說道:「大哥厚賜,小弟拜領了。」
    青衫文士嘉許的笑道:「這樣才是好兄弟,此劍不僅削鐵如泥,揮灑如意,不用的
時候,可以束在腰間,也可以捲起來,收入袖中,極為便利,既有佩劍之實,而無佩帶
長劍的累贅。」說到這時,口氣微頓一頓,含笑道,」好了,老哥哥要走了。」
    說著,便自站起身來。
    石中英道:「不知丁大哥要去那裡?」
    青衫文士道:「老哥哥行蹤靡定,不過我想就近踩踩這些不成氣候的東西,究竟是
有什麼人撐了他們的腰,敢如此胡作非為?小兄弟只管放心,令尊失蹤之事,自有老哥
哥替你作主。」
    隨著話聲,飄然行去。
    石中英追上一步,依依的道:「此地一別,不知何時再能和丁大哥晤面。」
    青衫文士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人生聚散,不可預卜,咱們且不妨訂
個後約,中秋之夜,你可去廬山五老峰找我。」
    話聲出口,人已騰空而起,疾如流星,朝峰下投去。
    石中英萍水結交了這三十年前武林中人入退避三舍的大煞墾,經過這半天相聚,但
覺丁大哥豪邁不霸,為人爽朗,不似傳說中那樣善惡不分,喜怒隨心的人。
    目送著丁大哥人影遠去,天風吹來,微有寒意。
    看看時間;已是三更稍偏,正待離去!
    突聽身後不遠,傳來了一聲輕咳!
    石中英暮然一驚,急忙回身瞧去,但見峰後松林間,走出一個葛巾黃衫,龍眉銀髯
的老者,手策竹緯,緩緩行來。
    石中英看到此人,心頭不禁大喜,急忙垂下雙手,恭敬的叫了聲:「師父。」
    這老者正是石中英的師父狄谷老人。(註:石中英在狄谷學藝,先後曾有九位師父,
教他不同武功,其他八位,一身打扮,雖和狄谷老一般無二,但他真正的師父卻只有狄
谷老人一個人。)
    巡谷老人一雙湛若冷電的目光,只有投往在石中英的臉上,似有驚奇之色,過了半
晌,才點點頭,藹然道:「孩子,你這幾個月來,內力精進極快,可是另有奇遇?」
    石中英道,「你老人家可是剛來麼?」
    狄谷老人道:「為師是跟在你身後來的,已經來了兩個多時辰,只是沒有上來而
已!」
    石中英道:「你老人家那是看到了丁大哥了。」
    「丁大哥?」
    巡谷老人臉露驚訝,問道,「你說的是方才離去青衫文士,你知道他是誰?」
    石中英道:「他就是三昧真君丁無病。」
    狄谷老人藹然笑道:「不錯,你看他不過三十左右的人,其實這老煞星年齡比為師
小不了幾歲。」
    他不待石中英發間,接著說道:「方纔為師從懷玉山來,路經此地,老遠就看到有
人施展『平步青去,節節高昇』絕世輕功,朝峰上飛騰,當今武林,為師還想不出有誰
具有這等高絕的身手,心中正感奇怪。」
    後來發現你竟然跟蹤他身後,攀登而上,為師這一驚非同為小可,但因相隔太遠不
及阻止,只好跟著上來,才知道竟是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的老煞星,我看他對你
並無惡意,才算放下了心。
    石中英知道:「丁大哥發現弟子跟蹤著他,卻沒有發現你老人家。」
    狄谷老人道:「真沒想到這老煞星三十年不出,一身功力。竟有如此精進,若非為
師懸空貼在峰後岩石之下,憑老煞星的功力,豈能瞞得過他?」說到這裡,抬目問道:
「你怎麼會跟蹤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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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54:35 |只看該作者
石中英道:「弟子正要向你老人家稟告別後經過。」
    狄谷老人微笑道:「你回到石家莊以後的情形,和你在龍門幫的經過,為師已經全
知道了,在這裡遇上你,倒少了為師不少時間,你替為師捎個口信給藍兄,有人假冒七
星劍主之名,要他查明這假冒人是誰?」
    石中英聽的不覺一怔問道:「假冒七星劍主?」
    巡谷老人道:「不錯,據報七星劍主和他手下二號,去年年底,已被對方識破,二
號當場被他們格殺,七星劍主負傷被擒,自震心脈而死,對方將計就計,由他們手下賊
黨,假冒了七星劍主之名,他們在船上遇七星劍主,(當時的假石中英)即是假冒之
人。」
    石中英詫異的道:「但他不會是賊人一黨,這次龍門幫之行,若是沒有他相助,決
沒有如此順利。」
    狄谷老人道:「這個為師知道,但此人是誰,咱們必須查清楚,因為他知道咱們很
多秘密。」
    石中英想到了琴兒(七星劍主手下三號)在龍門幫雙方正在激戰之中,偷偷溜走,
自己當時並未注意,如今想來,必是那假冒七星劍主的同路人無疑。
    這兩人(假石中英,和琴兒)可說幫了自己很多的忙,應該是友非敵,那麼他們會
是什麼人呢?心中想著,一面抬目道:「師父,你老人家大概還不知道,藍老前輩等人,
可能全落人賊人手中了。」
    狄谷老人身軀一震,失聲道,「什麼?你說藍兄他們,全已落入賊人手中了?」
    石中英應聲,「是」,接著就把自己和藍純青,高翔生等人,由龍門幫出發,就分
作幾撥,趕來了;家莊,當時詞「下了計策,是由八卦掌門人高翔生、嶗山風雲子趙玄
機,在午牌時光到達,藍純青假扮石盟主,和百步神拳鄧錫侯,相繼趕到。
    他門是裝作由龍門幫脫險歸來的賊黨,故而抵達略有先後,自己和左月嬌限黃昏到
達莊外,守在石家莊前門,七星劍主手下第二號穿雲鏢沈長吉負責守在後山出路。(以
上計劃,在「劍公子」中,只由高翔生向大家耳語,並未說出。)
    狄谷老人一手持須,微微點頭。
    石中英接下去,把自己和左月嬌黃昏趕到石家莊,不見莊中動靜,入莊之後,發現
書房有打鬥痕跡,自己如何又在後院發現白粉記號,在後山發現穿雲飛鏢沈長吉(七星
劍主手下二號)身中重手法而死,自己如何在山中追逐了半天,便再山找不到白粉標誌
等,等自己趕回石家莊,左月嬌也已失蹤,如何在她房中,發現一支裹著一塊布條的竹
箭……
    狄谷老人問道:「那支竹箭,你可曾帶在身上?」
    石中英道:「就在弟子身上。」
    當下就從懷中取出竹箭,雙手呈上。
    狄谷老人目光一注,不禁微微變色。
    石中英問道:「師父可知此箭來歷麼?」
    狄谷老人沉吟道:「等為師想一想,哈,你再說下去。」
    石中英接著把自己又如何在石家莊內仔細搜索,仍毫無線索,於是想到了離莊三里
的「石家大街」。
    那時天色已經大亮,自己趕到街上,就在一家麵館門口,又發現了一個白粉記號。
自己就在店中遇上青衫文士,當時麵館之中,食客不少,只有他一人較為可疑,這就一
路跟蹤著下來。
   狄谷老人皺皺眉,問道:「後來如何?」
    石中英就把剛才和青衫文士結為忘年兄弟之事,詳細說了一遍,一面取出兩顆「坎
離丹」,和盤擒劍來,一併送請師父過目。
    狄谷老人持須笑道:「孩子,這是你天大造化,但也夠險,老煞星一生好惡不可以
常理忖度,你跟蹤他四百里,要不是他在麵館裡,早已和你一見投緣,你只要跟三步,
說不定早就要了你的這條小命。」
    石中英道:「但弟子覺得了大哥雖是殺名滿天下,其實他卻是個好人。」
    狄谷老人蕪爾笑道:「他給了你這許多好處,你自然說他好了。」
    一面取起「坎離丹」,在鼻孔上聞了聞,點頭道:「孩子,你的造化真是不錯,這
是他們火龍門,百年來唯一修合成功的『坎離丹」補先天真氣,調後天水火,功能卻病
延年,輕身明目,一顆足以抵得練武之人十數年修為,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無上珍品,
他出手就送你三顆,足見對你是特別垂青了。」
    石中英道:「師父,『坎離丹』」既有這許多好處,弟子已經服過一顆了,你老人
家也服一顆吧!」
    巡谷老人含笑道:「徒兒有這片孝心,為師已經很高興了,這是你丁大哥送給你的,
他說的不錯有此三粒』坎離丹』,可以助你練成『逆天玄功』,到達十二成火候,為師
苦練虔修了快五十年,直到十年前,才練到十二成火候。」
    「因為『逆天玄功』要練到十二成火候,才能順逆由心,由逆轉順,是一件十分困
難的事,本門很多前輩,練了一輩子,也無法臻入順流,也就不能達上乘境界,這對你
來說,是十分重要之事,為師如今已經用不著它了。」
    說到這裡,叉看了盤璃劍一眼,說道:「盤璃劍斬金切玉,確是一柄武林中難得一
見的寶刃,也是老煞星昔年隨身之物,只是……」忽然住口不說。
    石中英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麼不說下去呢?」
    狄谷老人道:「非到必要時,還要少使此劍的好。」
    石中英奇道:「那是為什麼呢?」
    狄谷老人徐徐說道:「因為此劍鋒芒太露,殺氣太重。」
    這兩句話,說的很含蓄。
    但師父對徒弟,有時候也不能說的太明顯。
    三昧真君丁無病,自己認為三十年前,就已沒有敵人,這話自然沒錯,和他為敵的
人,全已死在他手下了,敵人雖死,敵人還有親友。子女、門人,他門雖然奈何不得三
昧真君,但敵人還是存在的。
    煞星大了,不可能沒有仇人,他們對付不了三昧真君;但看到盤蛔劍在你身上,豈
肯輕易放過?
    做師父的自然不可拿這話對徒弟明說,何況三昧真君既把此劍送給了徒兒,總不能
叫徒弟把它丟掉。
    石中英聽了卻不以為然,師父說的「鋒芒太露,殺氣太重」,豈不太抽像了?使人
摸不著透際。這就抬目問道:「師父說的鋒芒太露,殺氣太重,又作何解釋呢?」
    狄谷老人持須笑道:「因為此劍極為鋒利,普遍刀劍,一接就會被它削折,你如果
稍為收手不及,對方就非死即傷不可,行走江湖,冤家宜解不可結,所以你今後要謹記
為師的話,非到萬不得已,能不用此劍,總是不用的好。」
    說著把兩粒『坎離丹』和盤嫡劍一起交還給石中英。
    石中英雙手接過,肅然道:「弟子自當謹記。」接著抬目道:「師父,這支竹箭呢?
你老人家是否知道它的來歷?」
    狄谷老人沉吟道:「這支竹箭,是苗疆常見的丟手箭,並不為奇,至於這箭桿上刻
的這個鬼,極似傳說中潛伏湘黔交界,一處深山中的一個邪教的標記,只是……」
    石中英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麼又不說了呢?」
    狄谷老人遲疑了一下,才道:「這是數十年以前,為師有一位師叔,到過苗疆,據
說那裡盛行一種邪教,叫做鬼母教,就以鬼母的臉譜,作為他們的標記,閻族之人,俱
奉鬼母,而且不分男女,個個精通武功,但他們歷代相傳,有一條禁律,就是嚴禁教下
弟子外出,如果觸犯禁條,就會受到極嚴厲的處分。」
    石中英道:「那是外人也不能進去的了?」
    巡谷老人道:「那倒不然,他們不但不禁外人入山,而且還極喜和漢人交易,只要
不觸他們禁忌,可以通行無阻,當年我那師叔也是少年好奇,不知如何觸犯他門禁忌,
回來之時,患了極重病症,極似蠱毒,經先師悉心調治,拖了三個月,依然不治而死,
那時為師年紀還小,在師叔病塌上,見到過一方玉珮,刻的鬼臉,和這箭上臉譜,極為
相似。」
    石中英道:「師父,這些賊黨,會不會和鬼母教有關?」
    狄谷老人道:「這個似乎不大可能,因為鬼母教嚴禁教人外出。」
    石中英道:「事隔多年,也許他們教規有了改變,你老人家方才不是說過,他們教
下弟子,個個精通武功,又不禁外人出入J也許有少數武林敗類,在中原無法立足,去
了那裡,鬼母教的人,禁不住他們慫恿,互相勾結,到中原來興風作浪,不然,怎會在
妹子房中,留下這支竹箭呢?」
    狄谷老人看了石中英一眼,嘉許的點。點頭道:「晤,這也有可能。」
    石中英道:「藍老前輩等人離失失蹤,賊黨一夜之間,無跡可尋,目前只有這支竹
箭,是唯一的線索,因此弟子想去一趟苗疆……」
    狄谷老人道:「以你目前的武功,原也去得。」
    說到這裡,口氣一頓,續道:「只是這十年來,咱們化了無數心血,一共只調教出
三個徒弟,那就是六文劍主。七星劍主和你,其中以你天份最高,學得也最多,如今七
星劍主已死,只餘下你和六駁劍主,當值會主留下的任務,仍歸藍總護法督導,為師趕
來,就是要向藍兄傳達此意。」
    「目前連藍兄都已落入賊黨之手,這對本會已構成了極重的威脅,為師立時得向當
值會主磋商營救,你前去苗疆,也不決是一條線索,只是諸事務宜謹慎,此行目的,在
於暗中查訪,不論有無消息,都不准輕舉妄動,為師和當值會主會面之後,自會派人前
去接應,和你聯絡。」
    石中英唯唯應是。
    狄谷老人隨手把竹箭還給石中英,一面說道:「孩子,咱們走吧。」
    石中英隨著師父,一同往山峰下而去。
    左月嬌嚇退戚婆婆,眼看連那推車漢子都飛奔而去,當下也急急忙忙的循著來時山
徑,一路奔行,一口氣奮行了十幾里路,看看後面沒人追來,這才漸漸放心。
    心中不禁暗暗高興,那位老前輩教自己的這一手,真還管用,今後就不用再怕他門
了,緊張的心情,放了下來,立時想起大哥來了。」
    她想起在麵館裡看到大哥的時候,他已經一晚未睡,不但臉色憔悴,而且眉峰之間,
隱現焦的神色。
    這死老太婆,都是死戚婆婆不好。
    大哥這時自然到處找尋自己,他找不到自己,不知有多著急?她不想還好,這:一
想到大哥,真是心亂如麻。
    傍晚時光,又回到了石家莊。
    石家莊,當然還是連鬼影也沒見一個。
    希冀的是大哥到處找不到自己,仍會回到石家莊來,但她失望了,石中英根本沒有
來。她回到自己房中,換了一身衣衫,然後收拾一個小包裹,又在莊中找到了一柄長劍,
就離開了石家莊。
    一清早,她又回到「石家大街」那家麵館,叫了一碗麵、獨自吃著。
    整整一天了!
    昨天的情形,依然歷歷猶在眼前,只可惜已經隔了一天…
    只不知大哥去了那裡?
    她心頭有著說不出的焦愁。
    對了!
    大哥是追著那個喝酒的青衫文士身後出去的,自己還記得他出了店門,朝西奔去。
    她一雙大眼睛中,不禁露出了希望的神采!付了面錢走出麵館,就一路朝西走去。
    她在石家莊住了六,七年,但她是大小姐,一直很少有機會出門,由石家大街再住
西,她就沒有來過,現在她就一個人在趕路。
    北峽山脈,山巒起伏,越來越荒涼,走了一,二十里,也不見人煙。
    中午時光,只有採了些野果充飢,就繼續上路。
    她雖然從小就被戚婆婆拐來,但一直過著舒舒服服的日子,從沒像今天這樣,心頭
更是又急又慌,幾乎要哭出來!
    「大哥,你在那裡呢?」
    忽然聽得西北角上,一片樹林裡、好像有人拍拍,拍拍,連續擊了四下手掌。
    不用說是遇上了剪徑的歹徒。
    左姑娘怕的是四面沒有人煙,見不到人,一個人有些膽怯,如今聽到有人擊掌,她
膽氣就壯了。
    以她一身所學,自然不會怕幾個毛賊。
    她突地站停下來,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就嬌聲叱道:「是什麼人?」
    她喝聲方出,只見前面不遠的一片樹林間,大步走出一個濃眉如帚的紫臉勁裝漢子,
此人不過四十左右,背插著一柄厚背金刀,刀柄上的紅綢,被山風吹得拂拂有聲。
    他身後,還跟著四名手抱掛刀的青衣壯漢。在林前一字排開。
    左月嬌看到這些青衣漢子的裝束,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那是石家莊的護院武士,
心頭不覺暗暗一緊,忖道:「他們守在這裡埋伏,那是自己行動早就被人監視了。」
    在她心念轉動之際,背後同時傳來一陣輕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左月嬌回頭一看、只見正有幾條青影,相繼從崖上躍落!
    一共也有五個人,為首的年約五旬,臉如黃蠟,空著一雙手,他身後同樣是四個青
色勁裝,手持撲刀的漢子。
    左月嬌心中暗暗叫了聲:「糟糕!看來自己是被他們堵在中間了。」
    正在打量之際,左邊,右邊的草叢裡,又各自站起不少人來。
    這兩邊當然也備有一個領頭的人,和四個青衣勁裝漢子。
    頃刻之間,左月嬌已陷入四面包圍之中。
    這些人,左月嬌一個也不認識,不覺一手按著劍柄,冷冷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攔著我去路,要待怎的?」
    只聽身後那個黃蠟臉老者徐徐說道:「老四,你告訴她吧。」
    老四,就是站在前面那個濃眉如帚的紫臉漢子。
    他朝左月嬌抱抱拳道:「在下兄弟,人稱淮揚四傑。」
    左月嬌不屑的哼一聲道:「我沒聽說過。」
    嘴臉漢子道:「姑娘沒聽說過;對在下兄弟,毫無關係。」
    左月嬌道:「那你們攔我則甚?」
    只聽身後那個黃蠟臉老者陰惻惻說道:「在下兄弟想請姑娘屈駕隨咱們一行。」
    左月嬌身形斜側,冷哼道:「我憑什麼要隨你們去?」
    黃蠟臉老者道:「在下兄弟奉命行事,去與不去,只怕由不得姑娘。」
    左月嬌聽他說出」奉命行事」,心頭又是一緊,繃著臉道:「你們可知姑娘是誰
麼?」
    黃蠟臉老者陰笑道:「姑娘是誰,咱們早就知道了。」
    左月嬌一手按劍,橫眉怒道:「你們這樣對我說話,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黃蠟臉老者心中暗想:「你一個小丫頭,本領再大說什麼也只有孤身一人,咱門人
多勢眾,難道還會鬥不過你一個單身女子?」
    她還沒開口,對面的紫臉漢子,已經大喝一聲道:「左姑娘,咱們要是怕你,也不
會在這裡等候芳駕了,姑娘有些什麼絕招,不妨使出來,讓咱們瞧瞧。」
    黃蠟臉老者道:「不錯,咱們是奉命行事,左姑娘若是不想隨咱們去,總得露一手
給咱們瞧瞧,咱們也好回去覆命。」說到這裡,回頭朝紫臉漢子道:「老四,你先向左
姑娘討教幾招也好。」
    左月嬌暗暗皺了下眉,心想:「黃蠟臉老者一再說出『奉命行事』,而且又知道自
己姓左,不用說戚婆婆沒把擒回去,才派他們來攔截自己的了。」
    如論單獨打鬥,自己也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只是對方人多勢眾,既是『奉命行
事』,自然非把自己擒回去不可,一旦動上手,他們極可能一擁而上。
    看來自己還是先唬他們一唬,那位老前輩教自己的三句轍兒,連戚婆婆那樣武功高
強的人,都會望風而逃,如能把他們嚇跑,自然最好,萬一唬不倒他們,再和他們動手
不遲。
    那紫臉漢子聽了老大的話,已從背上撤下一柄厚背金刀,目光直射,洪聲道:「左
姑娘怎不亮劍?」
    左月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做的道:「你要和我動手?」
    紫臉漢子怒笑道:「左姑娘是認為在下不配和你動手?」
    他身材魁梧,一張臉上肌肉虯結,此刻金刀當胸一橫,威風凜凜的樣子,使人一望
而知,他刀上的功力,必然極強。
    左月嬌道:「不錯,我只要手一揚,你就沒命了,所以我「勸你們還是退開去的
好。」
    紫臉漢子仰天狂笑道:「咱們兄弟可不是紙紮的,憑你吹口大氣,就會吹得倒,姑
娘何妨揚下手給在下瞧瞧。」
    左月嬌心中暗道:「看來他們不見真章,是不會輕易唬倒的了。」心中想著,一面
故意輕輕歎口氣道:「這是你們逼我出手的了。」
    站在左首的一個漢子,已是不耐,沙著聲音道:「四弟,左姑娘不肯先出手,你就
不用和她客氣了。」
    左月嬌心知自己再不擺出姿勢,等到他們搶先出手,那就沒機會擺出來了。
    她自然非再試試不可,就在對方話聲未落,左月嬌嬌軀倏然立正,左腕緩緩朝上抬
起,中指直豎指天,四指曲擺,狀會捏狀。
    對面紫臉漢子看她並未拔劍,只是豎起一根纖纖玉指,這情形誰都看得出她正在默
默運功。她方才說過,她只要手一揚,自己就會沒命。他心中雖是不信,但也不敢大意,
橫胸金刀立即隨著直豎,凝功待發。
    左月嬌雖然擺出了姿勢,心裡依然毫無把握,不知能不能把眼前這人唬退些?但她
還是一本正經的口中念有詞:「天火燒太陽,地火燒五嶽,我兼三昧火……
    直豎的中指,隨她口中念到「火」字,遙遙向那紫臉漢子指去。
    這一指不打緊,但聽那紫臉漢子突然大叫一聲,一個魁梧的身子「砰」然往後便倒,
手中厚背金刀,也脫手飛出,落到一丈之外,當哪墜地!
    再看紫臉漢子時,但見他仰躺在地上,身上不見絲毫傷痕,只是一動也不動了。
    左月嬌不禁看了一呆!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既沒運勁,山沒行功,只是虛空一指,
就把對方制住了!
    一指奏功,心頭不禁狂喜。
    身後黃蠟臉老者看的臉色大變,駭然道:「四弟怎麼了?」
    身形一晃,快疾如箭,掠了過去。
    這時早有站在紫臉漢子左右的兩名青衣大漢,搶了過去,神手一探他鼻息,竟然業
已氣絕身亡。
    紫臉漢子外衣上看不出有何異樣;但這一撕開衣襟,他胸口赫然有一點針尖大小的
焦點,那焦點就像被燒紅了的針尖刺了一下似的,皮膚有些焦黑!
    不,衣衫撕開之後,還可隱隱聞到皮肉被燒焦的臭味!
    黃蠟臉老者目光一注,身軀陡震,驚駭的道:「果然是「焚心指』!」
    站在左右兩旁的「淮揚四傑」老二、老三,早已撤出兵刃,此時目光炯炯,注視著
左月嬌,防她逃走,一」面同聲問道:「老大,四弟還有救麼?」
    黃蠟臉老者慘然道:「天火焚心,神仙難救,四弟他……」
    老二,老三聽的驚怒交集,口中厲喝一聲:「好個妖女,咱們和你拼了。」
    他們淮揚四傑,雖非親兄弟,但情勝手足!這時喝聲出口,兩條人影不約而同的向
左月嬌撲了過來。
    這真是電光石火的事,左月嬌這一記怪招,神效莫測,膽氣頓壯,但為防備對方突
起發難,左手依然中指直豎,並未放開。
    這時眼看淮揚四傑的老二,老三,同時凌空撲來,不覺左手一抬,凌空點出。
    這一招當真萬試萬靈!
    她手指向空連指兩指,那淮揚四傑的老二、老三,身子還在半空,突然一個斤斗,
兩人同地從空中摔了下來,砰然墮地,只伸了伸腿,就不動了。
    黃蠟臉老者臉上肌肉扭曲,雙目盡赤,厲聲道:「妖女,果然和老煞星一樣,出手
毒辣的很,你殺我三個兄弟,在下和你拼了。」
    他怒急攻必,兩手勾屈如爪,用力朝上揮舞,大喝道。「大夥兒上,把這妖女剁
了。」
    喝聲出口,雙足一點,身形凌空躍起;有如風隼攫兔,雙爪箕張,向左月嬌當頭撲
落。
    站在四周的十六名手持掛刀的青衣勁裝大漢,聽到黃蠟臉老者一聲令下,他們原是
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仗著人多勢眾,口中叱喝一聲:「殺!」
    前後左右,像衝鋒般一擁而上,掄動掛刀,朝左月嬌撲來!這份聲勢,倒也十。分
威猛!
    左月嬌心頭一凜,賊人從四面八方湧來,她退無可退,只得咬著牙關,手指朝外亂
揮。
    那十六名青衣勁裝大漢,還沒走到左月嬌身邊一丈之內,但聽一陣「砰」之聲,人
仰馬翻,紛紛跌倒地上。
    轉眼之間,十六個人悉數倒了下去,一動不動。
    那黃蠟臉老者撲到左月嬌頭頂,只覺身子一震,似是被一股無形潛力,震彈而起,
跌出兩丈以外,」砰」然摔在石上。
    這一摔,他四肢百骸,就像拆散了一般,一身功力,全被摔散,連想掙扎坐起來,
都十分困難。
    左月嬌站在那裡發呆,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事!
    她自己心內清楚,點出去,劃出去的手指,根本沒有用上半點力氣,根本不可能傷
人!
    如果這樣也能傷人,也能世人干死地的話,那麼那位老前輩教自己的三句轍兒,變
成了殺人的咒語,那豈不是巫術了。
    黃臘臉老者咬緊牙關,支撐著從地上坐起,這一瞬間,他發現一身功力,已在方才
被一股無形潛力,震彈而起悉數震散!數十年拗修苦練,付諸流水!
    這真是比殺了他,還要難過。
    一時之間,不由的咬牙切齒,厲聲道:「姓左的小丫頭,你還是殺了老夫吧!多殺
一個人,在你並不算一回劣,老煞星早已殺名滿天下,想不到三十年後又出了你這個女
煞墾,殺吧,多行不義,必自斃,總有一天,人家也會用比你更毒辣的手段,來殺你
的。」
    左月嬌耳中聽到他惡毒的罵咒中,眼看到周圍這許多人,躺臥地上,心中也不禁頗
為不忍,說道:「我和你們淮揚四傑,舊無仇,近日無怨,這是你們逼著我出手的,我
早已說過,我出手就會傷人,你們一定要逼我,我有什麼法子呢?現在死了這許多人,
我實在也很過意不去。」
    她總究是姑娘家,心腸較軟,說到這裡,不禁也盈盈欲哭。
    黃蠟臉老者自皆欲裂,切齒道:「小丫頭,妖女,你別貓哭老鼠假慈悲了,老夫被
你震散一身功力,武功已廢,你還是一併殺了我的好。」
    左月嬌驚詫的道:「我沒有廢你武功。」
    黃蠟臉老者厲聲道:「不是你還會是誰了。」
    突然有人接口道:「我。」
    光是這個」我」字,聲音清越,有如寒山之鐘!
    左月嬌心頭不禁一楞,急忙舉目看去!
    這裡是兩高山之間的山麓,地勢平坦,四面裡還是空蕩蕩的,沒有人可以隱伏,但
這聲「我」字,堪堪入耳,不知何時,在黃蠟臉老者面前已經多出一個人來。
    這人穿著一襲青衫,貌相俊逸,氣度飄灑,看去不過三十左右,負手站在那裡,面
帶微笑,狀極悠閒。
    左月嬌一眼就已認出這人就是昨天早晨,在麵館見過的青衫文士!
    黃蠟臉老者顯然也看不清這青衫文士是從那裡來的,好像眼睛一眨,他就站在面前
了,一時不禁疑惑的道:「尊駕是什麼人?」
    青衫文士淡然一笑道:「你方纔還在口口聲聲叫著老煞星,怎麼當了區區的面,反
而認不得丁某了?」
    黃蠟臉老者身軀陡然一震,張口結舌的道:「你就是……」
    青衫文士安祥的道:「區區正是丁無病,依我三十前的慣例,你明明已認出左姑娘
使出來的『三昧真訣』,還敢頑抗,就是死數。我留你活口,就是要你轉告江湖朋友,
只要看到區區隨身證物,和『三昧真訣』的人,還敢頑抗,就是有意和我丁某為敵,和
丁某為敵的人,後果如何,他自己應該知道,好了,你可以去了。」
    黃蠟臉老者這回當著青衫文士,連屁也不敢多放,口中唯唯應「是」,一拐一拐的
走了。
    青衫文士回過身來,朝左月嬌微微一笑道:「小姑娘,在下教你的這三句轍兒,靈
不靈?」
    左月嬌心知遇上奇人,慌忙盈盈拜了下去,說道:「弟子左月嬌多蒙前輩援手,幸
免於難……」
    「不謝,不謝。」
    青衫文士不待她說完,大袖一展,含笑道:「你且起來。」
    左月嬌拜下去的人,硬是被一陣無形潛力,托了起來,心中更是驚駭,暗暗忖道:
「這人武功之高,簡直不可思議!」
    青衫文士伸手朝左首山腰一指,說道:「小姑娘,那邊石頭後面,還躲著兩個人,
大概看到區區,已經嚇昏過去了,你去把他們叫出來,我有話要問問他們。」
    左月嬌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左首山峰的半山腰上,果然有一突出的石崖,只是相
距少說也有數十丈遠近,當下答應一聲,正待轉身走去。
    只聽青衫文士又道:「小姑娘,記著,如果他們嚇昏過去了,你只要在『百匯穴』
上,輕輕拍上一掌,既可醒來,你告告訴他們,就說師父叫他們下來。」
    左月嬌點點頭,立即展形身法,連縱帶躍,朝左首山腰飛跑而上,心中還有些暗暗
疑惑,只不知躲在石崖上兩人是誰?
    登上石崖,果見崖後倦伏著兩個人,左月嬌這一定睛一瞧,不由得猛吃一驚!
    你當這兩人是誰?
    這兩人像是著了魔一般,伏著身子,一動不動,敢情真的嚇昏過去了!
    她自己奉有青衫文士之命,膽氣一壯,走上前去,舉手在兩人頭頂「百匯穴」上,
輕輕擊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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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56:19 |只看該作者
說也奇怪,他一掌擊下,屈長貴、戚婆婆果然同時身軀一震,退地睜開眼來。
    戚婆婆骨碌碌從地上站起,色厲內荏的朝左月嬌尖笑道:「左丫頭,老婆子落在你
手上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她口中說著,一隻手已衣袋中伸去。
    屈長貴目光陰睛不定站起之時,籠在衣袖裡,「玄冰掌」力,已暗暗凝聚十成功力,
只是並未立即出手。
    他們沒看到站在山腳下的青衫文士,但看到左月嬌方才連施殺手,舉手之間,就博
殺了淮揚四傑,和十六名青衣武士,因此不敢各莽出手。
    左月嬌一手叉腰,冷冷的道:「屈總管、戚婆婆,師父叫你們下去。」
    屈長貴瘦削臉上,微露驚異神色、堆起笑容,問道:「不知大小姐的師父是准?」
    左月嬌道:「你們下去就會知道。」
    戚婆婆心頭暗暗一驚,忖道:「莫非她師父就是老煞星不成?」接著問道:「你師
父在那裡?」
    左月嬌一偏頭道:「我師父就在山下,你們快下去吧!」
    話聲未落,戚婆婆烏爪般的手指,已經一把抓住了左月嬌,呷呷尖笑道:「小丫頭,
你師父除非會飛,否則准也救不了你,乖乖隨老婆子走吧!」
    左月嬌心頭一驚,要待掙扎;但戚婆婆武功,勝過她極多,左腕有如扣上了一道鋼
箍,那想掙扎得脫?
    正待呼救!
    只聽耳邊響起青衫文士的聲音,說道:「小姑娘,不用怕,我早已點了他們雙肩脈
穴,力氣很快就會用完。」
    左月嬌心頭一喜,就不再掙扎,只是站著不動。
    戚婆婆朝屈長貴使了個眼色,說道:「咱門只要翻上這座山峰,她的師父,也追不
上了。」一面尖笑道:「小丫頭,走呀!」
    手腕微一用力,正侍帶著左月嬌朝峰上走去,突然她佈滿皺紋的臉上,笑容凍結了,
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死灰,五指山隨著緩緩鬆開。
    屈長貴看出情形不對,問道:「戚婆子,怎麼了?」
    戚婆婆苦笑道:「咱們好像穴道被封住,使不出力道來。」
    屈長貴道:「會有這等事?兄弟倒是不信。」
    突然揮手一掌,朝左月嬌迎面劈去。
    左月嬌自然知道,屈長貴練的是」玄冰掌」,旁門中最厲害的寒毒功夫,正待閃身
躲避!
    屈長貴一手掌劈出,陡覺後力不繼,凝聚掌心的玄冰掌力,再也擊不出去,一時也
不禁臉色大變!
    左月嬌冷冷的道:「你們下不下去?」
    屈長貴、戚婆婆到了此時,只好乖乖的往峰下走去,
    左月嬌跟隨兩人身後,押著他門下去。
    戚婆婆走在前面,哭喪著臉,邊走邊道:「大小姐,老婆子千不是,萬不是,總把
你也扶養了五個年頭,你總得救救我老婆子,在你師父面前美言幾句,我是奉人差逍,
身不由己
    左月嬌沒有說話。
    戚婆婆又道:「大小姐,你就是不念舊日情份,也該告訴我一聲,你師父究竟是誰?
好讓我死得瞑目。
    左月嬌冷冷的道:「師父有話問你們,你怕什麼?要怕,就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
計算我了。」
    屈長貴走在前面叱道:「戚婆子,你囉嗦什麼?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最好
別忘了教規。」
    戚婆婆打了個哆唆,果然不敢再說。
    三人走到山腳,青衫文士已經緩緩轉身來,含笑道:「七花娘,你還認識我麼?」
    戚婆婆一呆,連忙陪笑道:「你不是那天在麵館裡喝酒的那位大爺?」
    她眼光沒惜,那天在麵館裡,就覺得這人路數不對。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區區那天就告訴你,『迷魂散』要放就多放些,少了沒有力
量,那天你要是聽了區區的話,再多放上些,就沒有今天這場麻煩了。」
    戚婆婆臉上綻出汗來了,連連陪笑道:「老婆子該死,有眼不識泰山,那天,實在
多有冒犯之處,還望你大爺恕罪,恕罪。」
    她一面堆著掐笑,指指左月嬌。又道:「這大小姐,還是老婆子一手帶大的,有你
大爺這樣一位高人做師父,真是福緣不淺,老婆子也正在替她高興呢!」
    青衫文士淡然一笑道:「七花娘,你說了半天,知道我是誰麼?」
    戚婆婆道:「你大爺是世外高人,老婆子只不過江湖下五門憋不足道的人,這好比
燕雀如何會知道飛騰九萬里的鵬鰓?」
    她還真不知道青衫文士是誰?
    那是因為方才青衫文士和黃蠟臉老者說話之時,屈長貴。戚婆婆,都已被封住了穴
道,並未聽到。
    「哈哈!」
    青衫文士仰天大笑一聲道:「巧言令色,鮮矣仁!」
    屈長貴似是為他氣度所懾,但他究竟當了幾年武林盟的總管,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
時有接觸。此時雖已看出青衫文士不是尋常人物,還是拱拱手道:「尊駕召見,是否可
以賜告名號?」
    青衫文士點點頭道:「不錯,區區有話問你們,自然要告訴你們,我是誰了。」
    說到這裡,接著含笑道:「區區丁無病,你們是否聽人說過?」
    玉面煞君丁無病,只要是四十以上的汪湖人,還有准不知道的?
    左月嬌依然不知丁無病是誰?
    誰都沒想到絕跡三十年的三昧真君丁無病,居然還在人間!
    居然還會這麼年輕!
    無怪大家背後叫他玉面煞君,一大把年紀,玉面依然!
    戚婆婆已經面無人色,驚顫欲絕。
    屈長貴也變了色,躬躬身,恭敬的道:「在下不知道是前輩俠駕在此……」
    青衫文士一擺手道:「你們現在知道我是誰了?」
    屈長貴,戚婆婆連聲應「是」。
    青衫文士道:你們不用害怕,我只要問你們幾句話。」
    屈長貴道:「前輩要問什麼?只要在下知道的,自當據實奉陳。」
    青衫文士道:「很好,那麼你就你知道的說吧!」
    屈長貴為難的道:「不知前輩要在下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你不知道?」
    青衫文士雙目一抬,說道:「你只要照你知道的說出來就好。」
    屈長貴和他目光一接,只覺他眼神之中,好像隱藏著兩柄鋒利劍刃,直刺過來,心
頭不禁一寒,趕緊低下頭去,哆唆著道:「在下屈長貴,吞為武林盟主府的管事。」
    總管變成管事,職位降低了一級,重要事兒,自然就不會知道。
    青衫文士道,「好,我問你,你是給石盟主當管事?還是給假冒石盟主的人當管
事?」
    屈長貴道:「在下自然給盟主當事了。」
    青衫文士道:「你可知有人假冒石盟主麼?」
    屈長貴道:「在下不知道。」
    青衫文士道:「你真的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屈長貴心底打著鼓,但卻硬口道:「在下真的不知道,前輩若是不信,大小姐就是
盟主的義女…」
    青衫文士微微一怔,回頭朝左月嬌問道:「你是石盟主的義女?」
    左月嬌點點頭道:「是的,但我乾爹並不是石盟主,他老人家已經死了?」
    青衫文士道:「你知不知道石盟主下落?」
    左月嬌道:「不知道。」
    青衫文士問道:「他們知不知道?」
    左月嬌道:「我也不知道。」
    青衫文士道:「七花娘,你呢?」
    戚婆婆陪笑道:「前輩明鑒,我老婆子只是個下人,那會知道這些?」
    青衫文士道:「那要問誰才會知道?」










第14章 深入苗疆
    只聽有人朗聲道:「丁大俠若要問石盟主的下落,天下只有一個人可以回答得出
來。」
    左月嬌聽到這人的聲音,嬌軀不由的一陣顫抖。
    但見從山徑上,正有一個人飄然行來。
    這人身材頎長,身上穿著一襲青綢長袍,面色冷森,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青衫文士目光一注,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青袍人淡淡一笑,抱拳道:「在下無名小卒,說出來了,丁大俠也未必知道。」
    青衫文士道:「閣下戴了面具?」
    青袍人抱抱拳道:「敝教之中,人人都戴面具,丁大俠幸勿見怪。」
    青衫文士問道:「你們是什麼教?」
    青袍人朗笑道:「大道無名,敝教並沒有名稱。」
    青衫文土也朗朗笑道:「好個大道無名。」說到這裡,口中不覺「晤」了一聲,問
道:「閣下方纔曾說,要問石盟主下落,天下只有一個人知道?」
    青袍人點頭道:「不錯,在下確實說過。」
    青衫文士道:「此人是誰?」
    青袍人道:「丁大俠可是要找石盟主麼?」
    青衫文士道:「丁某正要找他。」
    青袍人道:「那很好。」
    青衫文士道:「丁某問你知道石盟主下落人是誰?」
    青袍人道:「因為知道石盟主下落的那人,正想見見丁大俠。」
    青衫文士道:「他人在那裡?」
    青袍人道:「他目前不在此地。」
    青衫文士道:「你不是說他要見見丁某麼?」
    青袍人道:「正是,他要丁大俠說個日期。」
    青衫文士道:「丁某不見無名之輩,你先得告訴我是誰?」
    青袍人大笑道:「要見丁大俠的,自然不是無名之輩,也許還是下大俠的故人。」
    青衫文士道:「丁某從沒有故人。」
    青袍人走前兩步,忽然右掌一攤,送到青衫文士面前,詭笑道:「丁大俠看,這個,
也許就會想得起來。」
    青衫文士目光一注,光風弄月似的臉上,不禁一寒,目中神光暴射,問道:「他要
見我?」
    青袍人點頭道:「日期、地點,均由丁大俠決定。」
    青衫文士道:「好吧,中秋初更,丁某在五老峰等他。」
    青袍人拱拱手道:「如此,在下就告退了。」
    他回過身來,有意無意的看了左月嬌一眼,然後朝屈長貴、戚婆婆兩人揮揮手道:
「你們隨我走吧。」
    說完,舉步朝山徑走去,屈長貴,戚婆婆那裡還敢停留、緊隨著他身後而去。
    左月嬌自從青袍人現身之後,幾乎驚駭欲絕,一直站在青衫文士身後,連看都不敢
看她一眼。
    青衫文士目送三人遠去,才回頭笑道:「小姑娘,你好像很怕他?」
    左月嬌臉色蒼白,說道:「他……他是我義父!」
    青衫文士訝然道:「你不是說你義父已經死了麼?」
    左月嬌道:「是的,我和大哥親眼看到他自碎天靈死的,但他明明就是我的義父。」
    青衫文士問道:「你大哥是誰?」
    左月嬌道:「我大哥叫石中英。」
    「你大哥是石中英?」
    青衫文士忍不住問道:「石中英有沒有假的?」
    左月嬌道:「沒有,大哥是真的。」
    青衫文士大笑道:「小姑娘,你怎不早說?你大哥就是我的小兄弟。」
    左月嬌道:「我大哥會是你的小兄弟?哦,那天他追著你出去的。」
    青衫文士笑道:「就是他追了我四百里路,咱們才認了兄弟。」
    左月嬌心中一動,立即盈盈拜了下去,說道:「你是我大哥的大哥,那也是我的大
哥了。」
    青衫文士高興的呵呵大笑道:「真沒想到,我丁某認了一個小兄弟,現在又多出一
個小妹子來了。」接著含笑道:「好,好,你有了我這個老哥哥,走遍天下,也沒人敢
欺侮你了。」
    左月嬌問道:「老哥哥,不知我那大哥去了那裡?」
    青衫文士道:「這個我倒不清楚,小妹子,你且別急,認了老哥哥總得有個見面禮,
這樣吧,老哥教你幾招,你再去找你大哥不遲:,」
    左月嬌已知這位老哥哥,武功高不可測,得他點撥,自然獲益非淺,心頭不禁大喜,
說道:「老哥哥,你要我教武功?」
    青衫文土笑道:「當然,我三味真君的小妹子,總得有一兩個殺著,才不會被人笑
話。」
    左月嬌喜得跳了起來,嬌笑道:「老哥哥,你真好。」
    青衫文士道:「咱門走!『
    湘西的辰州府,為古五溪蠻地。
    重巒疊嶺,以出產硃砂聞名全國,其西澗溪極多,森林茂密,為苗族聚居之處。
    辰州府當西水入源之口。
    從前交通不便,貨運全仗水道,湖南輸往貴州的米,和炭州輸往長江下游的木材,
全由阮江為吐納,許多糧世和木材商人,途經辰州,都在這裡歇歇腳。
    因此辰州府雖是湘西僻鎮;但城中因有行商往來,市面卻相當熱鬧,尤以東門和南
門一帶,更是客店,酒肆,布莊、硃砂鋪等集中地。
    東大街和南大街的拐彎角上,有一家武陵春酒樓,更是全城最出名的湘菜館。
    到了辰州府,不上武陵春,那你就白來了。
    武陵春酒樓,名氣大,生意當然鼎盛。
    今天也不例外,還沒到上燈時候,武陵春上下,已是座無虛席。
    每一個人只要和幾個朋友一起上酒樓,人類的劣根性,就表露無遺,不是大聲談笑,
旁若無人,就是拚命的想把對方灌醉,綻起滿頭青筋,力竭聲嘶的猜拳喝令。
    一個人默默的喝著悶酒。
    這人看去不過二十五六歲,頎長的個子,皮膚黝黑,眉毛又粗又濃,鼻直口方,一
雙大眼睛,朗若明星,身體不算魁梧,但生得挺壯。
    他桌上除了酒菜,還放啄一隻小木箱,原來他是走江湖的賣藥郎中。
    在雲貴一帶苗區裡,賣藥郎中是挺吃香的一行,就算你是蒙古到了家,也一樣可以
斂錢。
    苗人生性較直,容易上當,但騙人也只有一回,第二次就沒有人會相信你,話雖如
此,許多人只啃了一本湯頭歌決的庸醫,在苗疆一帶,還是大行其通。
    在苗疆走動的,除了郎中,還有貨郎。
    天下婦女沒有不愛打扮的,貨郎就是投其所好,胭脂,花粉,各種小巧精緻的飾物,
只要價廉物美,花式新穎,就是品,也一樣受到苗家婦女的歡迎。
    但在人品上,郎中就比貨郎高尚的多,大家都對郎中都有一份敬意。對貨郎只是歡
迎而已!
    這時候,從樓梯上上來一人。
    這人是個老頭,穿著一件夏布長衫,看去約摸五十出頭。瘦臉,酒糟鼻,雙顴突出,
嘴上留著兩撇八字鬍子,額下還有疏朗朗的凡根蒼須、腰背微彎,肩頭背著一個褪了色
的朱紅木箱。
    只看他這副模樣,又是一個賣藥郎中!
    他跨上樓梯,腳下略為一停,聳著雙肩,目光一陣打量,好像在找座頭。
    這時正當上燈時候,全堂早已坐滿了食客。
    幾個堂值正在忙著端菜添酒,也沒有人過去打招呼。
    酒糟鼻老頭一陣打量之後,發現藍衣少年獨據二桌,好像只有一個人。這就一搖一
擺的走了過去,點著頭,呵呵笑道:「幸會、幸會,小哥就是一個人麼?」
    藍衣少年連忙含笑拱手道:「小可只是一個、老丈人請坐。」
    酒糟鼻老頭從肩下放下藥箱、目光一注、看到桌上藥箱,不覺歎打了個呵呵、說道:
「巧極、巧極、小哥原來還是同行。」
    隨著話聲、就在藍衣少年對面坐了下來。
    藍衣少年謙虛的道:「小可初走江湖、老丈是同道前輩,還請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
    鼻酒糟鼻老頭措鼻子,笑道:「老朽雖是癡長小哥幾歲,老了,不中用了。」
    一名堂棺送上一盅首茗,問道:「老客官,要些什麼?」酒糟鼻老頭含笑道:「來
一壺酒,再要廚下炒幾個拿手的下酒菜就好。」
    堂棺答應一聲;轉身自去。
    酒糟鼻老頭問道:「還沒請教小哥尊姓大名?」
    藍衣少年道:「不敢。小可白士英,老丈如何稱呼?」
    酒糟鼻頭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老朽夏子清,夏天的夏,孔夫子的子,兩
袖清風氣清。」
    白士英連忙抱拳道:「原來是夏老丈。」
    夏子清親切的問道:「白老弟好像很少在這條路上走動?」
    白士英奇道:「夏老丈如何知道的?」
    夏子清呵呵笑道:「雲貴一帶,地方雖然遼闊,但幾十年來,就只有咱們七八個人
在跑,如何會不知道的?」
    白士英道:「老丈說得是,小可一向是川,康一帶走動,大部份時間,是替先師采
摘藥材,自從先師去世之後,小可還是第一次出來。」
    夏子清兩顆小眼珠一瞪,急著問道:「令師是誰?」
    白士英道:「說起先師,老丈也許知道,他老人家姓李
    夏子清沒待他說完,忽然跳了起來,急著問道:「李藥師李一丹。」
    白士英喜道。「老丈果然認識朱師。」
    夏子清道:「豈止認識,老朽一生最欽佩的也就只有令師一人。」
    他不待白士英開口,接著說道:「令師的『冰雪行軍散』,在苗疆一帶,盛名久著,
據說他是在諸葛武侯的『行軍散』中、加入了冰蠶。雪參兩種稀世靈藥;無怪神效卓著,
一粒丹丸,藥到病除,他那李一丹的外號,也是由此而得。」
    他說起李藥師,就滔滔不絕,如數家珍。即此一點,證明他確是知之頗深。
    白士英蕭然道:「前輩州先師定然交誼極深,晚生方才失敬之至。」
    夏子甭連連搖手道:「小哥別客氣,老朽和令師只是問於相識而已,老實說,老朽
這點醫理和令師相比,那真差得太遠了。」說到這裡,忽然「哦」了聲問道,「令師是
什麼時候歸道山的?」
    白士英道:「還是去年臘月間的事。」
    夏子清感歎的道:「年歲不饒人,咱們這一輩的人,都差不多了!」
    堂棺送上酒菜。
    夏子清拿起酒壺,含笑道:「來,小卅,咱門難得巡上、老朽敬你一杯。」
    白士英站起身道:「老丈是晚生前輩,理該由晚生敬你才是。」
    「坐,坐。」
    夏子甭替自己斟了一杯,含笑道:「小哥,咱們乾一杯。」
    舉杯一一飲而盡,
    然後取起酒壺,又替他斟滿了。
    夏子清問道:「小可是從苗疆來的,還是……」
    白士英道:「晚生剛從巴東來的;因為先師有一些遺物,寄存在九里龍。」
    「哦!哦!」
    夏子清一手持著幾莖蒼須,點頭道:「不錯,令師一向是在苗疆一帶行醫,小哥去
過九里龍?」
    白士英道:「晚生這是第一次。」
    夏子情連連點頭道:「九里龍是個好地方,盛產金沙,盂家苗之一族人,家家都富
可敵國,尤其那裡的女孩子,個個出落得如花如玉,苗女多情,你小哥可得小心。」
    說完,咕的喝了口酒。
    白士英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尷尬的道:「老丈休要取笑。」
    夏子清道:「老朽說的可是真話,你別小看些小娘們,個個長得像水蜜桃一般,哈,
像小哥這樣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十個人個都不是她們對手。」
    白士英道:「她們都會武功?」
    「豈止會武?」
    夏子清又喝了口酒,才緩吞吞的道:「孟家苗住在九里龍、少說也有上千年的歷史
了,九里龍周圍近百里,都是峋巖峭壁,溪流縱橫,盛產金沙,據說,他們每家人家,
連起屋的牆壁都是用金磚砌的,你想想,他們這麼富有,不會武功行麼?」
    白士英點點頭。
    夏子清拿起酒壺,又替他斟了一杯。
    白士英忙道:「老丈,晚生酒量有限的很。」
    夏子清兩杯下肚,老興勃勃,笑道:「小哥不用客氣,咱們難得碰面,這一談起來,
就不是外人,老朽年輕的時候,哈,茅台、大曲,不管多烈的酒,都要大碗喝才過癮,
你年輕輕輕,這點酒,算得了什麼?來,乾杯。」
    果然舉起酒杯一口而盡。
    白士英只得又陪他喝了一杯。
    夏子清用手抹抹喘,接著道:「小哥沒去過九里龍,老朽再說一點給你聽聽,九里
龍的孟家苗,不但男的個個好酒量,就是女嬌娘,也是個個是酒中西施,她們敬客人,
就是大碗、大碗喝的,你要是不會喝酒,她們就會笑你,哈,她們對你笑一笑,你就非
直著脖子灌下去不可。」
    他又乾了一杯,朝白士英笑一笑,又道:「說起盂家苗的武功,本來在苗區,就是
首屈一指,不然,他們還能保得住金沙?近年來,據說他們還重金禮聘了幾位武功高強
的漢人,傳授族中男女絕技,他們族長曾經誇過海口,九里龍的孟家苗族,要是都出去
闖蕩江湖的話,可以橫掃中原武林。」
    白士英聽的不禁心中一動,說道:「晚生曾聽先師說過。他們立有祖訓,不准族中
人外出。」
    夏子清笑道:「那是從前的事,現在時代不同了,九里龍的人,也經常到山外來采
辦食物,到底山區裡沒有外面花花世界熱鬧。」
    他夾起一筷菜,邊吃邊道:「這也許就是給漢人帶壞的,族中弟子,往往借採購為
名,偷偷的溜出來,你老弟大概今天才來的,前兩天,老朽就看到幾個盂家苗的人,打
這裡經過。」白士英心頭又是一動,說道:「可惜晚生遲來了兩天,不然倒可和他們一
起走了。」
    夏子清關切的道:「怎麼?小哥不認識路?」
    白士英道:「晚生只是聽先師臨終時,約略說過,晚生沒有去過,聽說這條路險僻
難行,很容易走迷方向。」
    「正是,正是。」
    夏子清點頭道:「可惜老朽這次另有事去,不到九里龍,不然倒可和小哥作個
伴……」
    他說到這裡,不由「哦」了一聲,笑道「小哥如果不急,從這裡到九里龍去的人,
倒是經常有,小哥不妨耽上一二天,老朽替你留意留意。」
    他笑了笑、又補充著道:「九里龍路徑確是險了些,但生意都是一本十利,有不少
貨郎,就專門跑九里龍,拿些花粉胭脂,假珠子串的珠花,就可以換來成袋的金沙。」
    白士英由衷的感激,說道:「多謝老丈了。」
    「這是小事,那裡說得上謝?」
    夏子清接著「哦」了一聲,注目問道:「小哥住那一家客棧!?」
    白士英道:「晚生住在東大街長源客棧。」
    夏子清大笑道:「巧極,老朽正好也住在長源客棧,「小哥住在幾號房?」
    白士英道:「五號。」
    夏子清道,「老朽住在九號,東首最後一間。」
    正說之間,只見從樓梯口,又有人走了上來。
    這時華燈初上,夜市方開始,正是酒樓生意最旺盛的時候。
    酒客們有的會帳下樓,有的剛來,上上下下,川流不歇,
    堂棺們也尖著嗓子送往迎來,一面要謝著付帳的賞了小費,一面又要迎接上來的客
人,叫著「裡面請坐」。
    每一個堂伯都有一個天生的金嗓子,叫得又脆又響。
    那人上得樓來,就被堂倌領到白士英他們對面,剛空出來的一張桌子落坐。
    堂佰送上茶水,問了要吃什麼,便自退去。
    那人端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放下茶盅,轉過頭來,忽然口中「咦」了一聲,驚
喜的站起身來,朝夏子清招呼道:
    「夏老夫子也在這裡?」
    夏子清聞聲回頭,點著頭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張老弟。」
    那人道:「老夫子這次到那裡去了?」
    夏子清一手持須,含笑道:「黃草壩,老朽在那裡開了一家藥肆,這次是採辦藥材
來的。」
    那人羨慕的道:「還是老夫子好,開了店肆,就不用長年跋涉了。」
    夏子清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接著問道:「張老弟這次去那裡?」
    那人道:「還不是到處跑,明天貨配齊了,先去銅仁,玉廄;,最後到劍河……」
    夏子清聽的大喜,呵呵笑道:「巧極了,來,張老弟,老朽給你引見一個朋友。」
    白士英聽到那人和夏子清打招乎,早就看清楚了。這人約摸二十八九歲,瘦長臉,
皮膚白皙,眉目清秀,身穿藍布衣褲,生得極為挺拔。
    那人聽夏子清說出要替他引見一個朋友,立即擊了過來。
    夏子清回頭朝白士英含笑道:「小哥,這位是張正林張老弟,他要去劍河,就是到
九里龍去的,你們多接近接近。」
    一面又朝張正林道:「這位是白小哥,你總知李一丹李藥師吧、白小哥就是李藥師
的門下高足,這次山要到九里龍去,你們正好作個伴兒,路上就不寂寞了。」
    張正林連忙拱手道:「白兄,在下是第一次見面,李老夫子,在下見過幾次,是一
位忠厚長者。」
    白士英也拱手道:「張兄多多指教。」
    夏子清笑道:「大家請坐,今晚真是湊巧了,咱們坐下來再作長談。」
    白士英,張正林一起落座。
    堂棺替張正林添上杯筷。
    夏子清立時替他斟滿了酒。
    張正林連說不敢,和夏子清。白士英一起乾了杯,笑道:「別說夏老夫子吩咐,就
是衝著這位白兄,在下這朋友也交定了,在下採辦貨物,明天上午,就可齊全了,白兄
要什麼時間動身,在下悉聽尊便。」
    此人生性爽直,說來甚是誠懇。
    白士英道:「不敢當,兄弟隨時可以走,還是以張兄的方便為準。」
    「哈哈,」
    夏子清笑一聲,說道:「那就這樣決定,咱們還是喝酒。」
    難怪他生了一個酒糟鼻,原來嗜酒如命。
    正好堂棺又替張正林送來了酒菜,大家也開杯暢飲起采。
    第二天,張正林一個上午,就把貨物採辦齊全,午睡時光,就來到長源客棧。
    白士英閒著無聊,正在和夏子清下棋。
    夏子清一眼看到張正林進來,立即抬頭問道:「張老弟事情都辦好了?」
    張正林道:「在下貨色早就定好了的,今天上午,就是到幾家鋪子裡取貨了,一切
都辦妥了,看看白兄要今天動身,還是明天再走?」
    白士英道:「張兄貨物齊備,咱們今天下午就走不好麼?」
    張正林笑了笑道:「可以,在下隨時都可以走。」
    夏子清大笑道:「可惜老朽的藥材,還未到齊,否則倒可和二位走一路,要過了玉
屏才分手呢!這段路,少說也有八九百里遠近,就不虞寂寞了。」說到這裡,就高聲叫
道:「夥計。」
    一名店伙趕緊奔來,伺候著道:「老爺子有什麼吩咐?」
    夏子清道:「你去關照廚下,做幾式精緻的下酒菜,另外來三斤上好茅台,送到房
裡來,老朽要替兩位老弟送行。」
    此老不但好酒,也極為好客,為人熱心,不失是一位長者。
    店伙連連應是,轉身退出。
    這一席酒,大家自然盡歡而散。
    白上英心中對夏子清甚為感激,一再稱謝不止。
    午後,張正林已把貨物,裝了兩個大麻袋,馱上馬背。
    白士英別過夏子清,會了店帳,跨出店門。早由店中小廝牽著馬匹伺候。
    夏子清送出店堂,兩人一齊接過韁繩,跨上馬背,朝夏子清拱拱手道:「老丈,再
見了。」
    夏子清揮著手道:「老朽不送了,二位老弟有空,請到黃草壩來。」
    兩匹馬沿著西大街,漸漸去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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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02:57:08 |只看該作者
夏子清摸了摸酒糟鼻,這一瞬間,他那瘦削的臉頰上,忽然浮現起一片陰森橘詭的
笑容。
    這種深沉橘詭的笑容,可以形容之為笑裡藏刀,和他本來爽直悄涕的笑容,遇然不
同!
    但笑總是高興的事情。他一定有著極為得意之事,面上含著微笑,緩緩轉身朝客棧
中行去。
    貴州、在殷、周時代,稱為鬼方。
    因為到處都崇岡峻嶺,交通不便。
    貴州省,就好像雲霧山一樣,永遠披著一件神秘的外衣。
    白士英和貨郎張正林,從辰州一路南行,由源州向西,便已進入黔省。
    行旅對貴州可真是怨聲載道,才有:「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人無三分銀」之
譏。
    他們從晃州入黔,經玉屏,到達劍河。這一段行程,雖然不時遇上崎嶇山路,迂遇
而行,但大抵還算平整。」
    白士英雖是初來,卻有經常在這段路上行來的貨郎張正林結伴同行;該在何處打尖,
何處投宿,都不用他操心,曉行夜宿,自然極為順利。
    白士英在這段時日之中,只覺張正林為人爽直,謙虛誠「懇,臉上也經常掛著笑容,
因此和他極為談得來。
    這天傍晚時光,趕到劍河。
    這是一個山城小邑,也是生苗的地區,狹厭的街道上,到處是胸口敞露,頸項手腕、
腳踝,戴著大大小小銀圈的苗女,搖曳生姿的走過。
    張正林在這一帶,果然地頭極熟,不少人和他點頭打著招呼。
    兩匹馬到了街西一家清江老店的客棧門前下馬,這一陣蹄聲,早就驚動了店裡的人。
    只見一名夥計,匆匆忙忙的迎了出來,一眼看到張正林,立即趨上前來,含笑道:
「張爺這次來的快了,小的預算,你最早也得再過十天半月,才會來呢!」
    張正林笑了笑道:「我是趕著六月半來的,好多做些生意,夥計,咱們這兩匹馬,
就要寄在你們店裡了。」
    那店伙道:「這還用說」
    幫著張正林從馬背上捧下了兩個大麻袋,然後從兩人手中接過疆繩,牽著兩匹馬往
店後而去。
    張正林回頭朝白士英笑了笑道:「白兄,咱們進去。」
    一手捧起一隻麻袋,朝店裡走去。
    白士英幫著他捧起了另一隻麻袋,跟了過去。
    張正林回頭道:「白兄,你放著就好,夥計會來拿的。」
    白士英道:「不要緊,兄弟幫你拿也是一樣。」
    兩人走進店堂,張正林就像回到老家一般,他朝坐在櫃頭裡的老婦人打個招呼,就
逞自往裡行去。
    穿過店堂,是一條走廊,一排約有七八個房間,張正林走到最後了間,放下麻袋,
一手推開房門。
    申士英跟著又把麻袋放在地上。
    張正林吟笑道:「多謝白兄了。」
    他沒待白士英開民接著又推開隔壁一間的房間,含笑道:「白兄,這兩間房,你看
那一間合適?」
    他不論到什麼地方落店,都以白士英為主,讓他先挑。
    白士英道:「張兄何須客氣,兄弟隨便那一間都行。」
    張正林笑了笑道:「我看白兄就住裡面一間吧,房間都是一樣,裡首的比較清靜。」
    說著就把兩個麻袋搬進外面那問房去。
    房裡當然非常簡陋,除了一張木榻,只有一張茶几,一把竹椅,但在偏僻的苗區小
鎮裡,能有這樣一家客店,已算不錯
    店伙替兩人送來臉水,又沏了一壺茶。
    張正林關照店伙,要廚下切一盤滷菜,一壺酒,再炒兩盤蛋炒飯,做一個蛋花湯送
來。
    店伙答應著退j」出去。
    白士英回房洗了一把臉,天色已微見昏黑。
    張正林可正在忙著,他把麻袋都打開了,珍珠項鏈、珠串,珠花,各種寶石飾物,
和花粉,胭脂,香膏,攤滿了一地。
    房子裡珠光寶氣,花花綠綠的好不眩眼!
    張正林看到白士英站在房門口,不覺笑了笑道:「打明天起,一路都是翻山越嶺的
羊腸小徑,不能再騎馬趕路了,兄弟得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
    白士英道:「這一趟從辰州來,張兄一路都沒做生意,真叫兄弟過意不去。」
    張正林道:「後天六月半,是九里龍孟家苗最熱鬧的日子,咱們正好趕上,老實說,
兄弟這些貨,多半就是趕這個節日來的,至少也得賣上一半,剩下來的,回去的時候,
順便往各處兜上一轉,也就差不多了。」
    白士英問道,「六月半,是孟家苗什麼節日?」
    張正林忽然神秘一笑,道:「白兄到時自知。」
    白士英看他笑的神秘,心頭覺得狐疑。
    正好店伙掌著燈來,看到張正林的房裡,放滿了東西,就留下一盞燈,把碗筷放到
隔壁房裡去,過不一會,就端著一盤菜,一瓶茅台酒進來,張正林站起身,一同到了白
士英的房裡。
    店伙早已放好杯筷,打開瓶塞,酒香撲鼻,兩人隔著小几對面坐下。
    張正林笑道:「白兄,這酒比茅台還要香醇,而且人口有一股甜味。」
    白士英道:「難道這不是茅台酒?」
    「自然是茅台酒。」
    張正林笑了笑道:「只是這酒比茅台的更好,它是用交蜜(地名)一條小溪裡的水
釀製的,那溪水就帶著甜味,釀製成酒,人口甘甜,多喝幾杯,只會微酗,不會醉倒,
除這裡,你出重金也賣不到,白兄一試方知。」
    白士英笑道:「張兄對酒,倒是在行的很」。」
    張正林大笑道:「彼有旨酒,又有嘉淆。旨酒,就是美酒,酒不甘醇,何得稱旨?
人生能得兒回醉?就算喝醉了,也飄飄然另有佳趣。」
    說著舉杯一飲而乾。
    白士英聽的暗暗驚奇,他發現張正林雖是一個貨郎,但書卻讀印不少,這兩句話,
出之詩經,他也引用上了,此人倒不可以貨郎視之。
    舉杯喝了一口,果然酒香清醇,入口微甘,就連稱好酒不止。
    兩人把一瓶酒喝完」都已微有酗意,店伙及時送來蛋炒飯,和一碗大湯。
    兩人吃過飯,張正林還要收拾東西,就回房去了,白上英多喝幾杯,果然有些飄飄
然的感覺。
    山城小店,大家都睡得早,白士英也就掩起房門,在榻上盤膝調息。
    隔壁張正林收拾好東西,也自睡了,不多一回,就聽他附聲如雷,透過板壁,隱隱
傳來。
    過了二更,突聽窗外「刷」的一聲,似是有人飄落走廊。這個音實在極輕;但白士
英卻倏地睜開眼來!
    就在此時,只聽一人壓低喝道,「張正林,出來。」
    白士英聽一怔,暗道:「半夜三更,又有什麼人來找張兄呢?」
    只聽隔壁張正林附聲忽然停止,接著也壓低聲喝道:「門外是誰?」
    那人沉聲道,「你出來就知道了。」
    他話聲方落,張正林已經很快開門出去,低聲喝道:「是那一條道上的朋友?」
    白士英聽他口氣,心下又是一怔,忖道:「張兄這口氣,莫非也是江湖上人?」
    就在此時,只聽張正林忽然輕哼一聲,緊接著響起一陣輕微的衣袂掠風之耳,已掠
上牆頭!
    這下,白士英不禁一呆!
    自己居然看走了眼,只要聽這陣衣袂掠風之聲,經捷無比,張正林一身輕功,竟然
極高!
    他有這一發現,豈肯輕易放過?急忙推開窗,雙腳輕輕一點,便已穿窗而出,再一
吸氣,平空拔身而上,登上屋脊。
    只見一條黑彤,已在前面屋脊上,一閃而沒!
    只要看這人的身形。明明就是貨郎張正林!
    白上英自然卞肯放鬆。立即一吸真氣:身如天龍馭風,橫空掠過兩重屋脊,遠遠尾
隨下去。
    這回他看清楚了!
    張主林前直,果然連有一條黑影,正在飛行奔掠!兩人相跟足有七八丈遠,一個盡
力在前奔掠,一個提氣緊追不捨。
    貶眼工夫,已經迫出一里來遠。
    劍河縣,是僻處山區的小城,城牆依山而起。
    前面那人奔近山麓,就朝山麓問一座小小的土地廟飛掠而入。
    張正林追到廟前,腳下忽然停往,雙拳一抱,大聲道。「廟裡是那一方道上朋友、
把在下引來、有何見教?」
    在他說話之時,白士英已經無聲無息的掠到他身後數丈,一叫了閃入右首樹林。
    只聽廟中有人接口道:「張朋友怎不進來?」
    張正林笑了笑道:「在下行走苗疆,將本求利,從沒和道上朋友,有過樑子,朋友
既然把在下引來,有什麼事怎不明白見告?」
    廟中那人道:「不錯,咱們之間,沒有梁子,只是咱們有話要問你。」
    張正林依然挺立不動,說道:「有什麼活,這樣不能說麼?」
    廟中那人不耐道:「張正林,你可是不敢進來麼?」
    張正林笑了笑道:「在下沒有什麼不敢的,只是聽朋友的口氣,朋友有事找在下,
並不是在下找朋友有事,這樣藏頭縮尾,豈是待朋友之道?」
    那人怒聲道:「張正林,你在咱們兄弟面前,別再耍嘴皮子了,告訴你,你要在這
條道上走動,你就乖乖的進來,如果你不想在這條道上混了,你可以走,明天一早,就
得離開此地。」
    張正林聽的一呆,問道:「朋友,這是誰定的規矩?」
    廟中那人道:「這你就不用問。」
    張正林道:「好,朋友這麼說了,在下似乎非進來會會而不可了。」
    說著,果然舉步朝小廟中走去。
    土地廟山門敞開育,裡面地方不大,只是沒有點燈,黑越越的伸手不見五指。
    張正林走進去了,但只走了三步,便身停往。
    三步,已可看到青石神案。
    神案後面,當然就是神龕了,神龕裡已經一片漆黑,看不清楚了,神案離他面前,
也不過只有三步遠近,這就是說明就只有這麼一點地方,但張正林凝足目力,也看不到
對方躲在那裡?
    他只走了三步,那倒並不是膽怯,敵暗我明,他自然非留退路不可,一旦遇上襲擊,
離門只只有三步,自可及時退出。
    但就在他腳下一停,那人就冷冷的道:「張正林,你盡可放心,咱門不會為難你
的。」
    細聽那人話聲,似是人神龕中發出來的。
    張正林不覺仰面道:「在下已經進來了,朋友有什麼見教,現在可以說了。」
    只聽另一個道:「咱們有話問你,張朋友最好實話實說,不可有半句虛言。」
    此人說的話,卻從左首傳來。
    張正林微曬道:「朋友還沒問我什麼,怎知在下說的會是虛言?」
    神龕那人道:「張朋友沒有虛言,那是最好不過了。」
    張正林道,「你們究竟要問什麼?」
    神龕中那人道:「張朋友這次要去那裡?」
    張正林:「九里龍。」
    神龕中那人又道:「你一個人?」
    張正林道:「兩個人。」
    神龕中那人又道:「還有一個是誰?」
    張正林道:「自然是在下朋友了。」
    神龕中人道:「我問的是此人姓甚名誰?」
    張正林道:「在下朋友姓白,名士英。」
    白士英隱身林中,距離土地廟,不過數丈遠近,他們在廟中說的話,自然全聽到了,
心中不禁一動,暗暗忖道,「看來賊黨已經對自己起了懷疑!」
    只聽神龕那人又道:「你們從那裡來?」
    張正林道:「辰州。」
    神龕中那入又道:「你和他認識很久了?」
    「不錯。」
    張正林接著問道:「你們問這些幹什麼?」
    只聽左首那人道,「這個你不用多問。」
    神龕中人義道:「白士英是幹什麼的?」
    張正林道:「他背的藥箱,你們說他是於什麼的?」
    神龕那人道,」此人從未見過。」
    張正林道:「白兄一向在川康行醫,你們自然沒見過了。」
    神龕中人道:「那麼他去九里龍作甚?」
    張正林火道:「他是李一舟老夫子的門人,李老夫子一向在苗疆行醫,去年故世了,
遺命要他承繼遺志,到這一帶來行道,這樣夠了吧?」
    神龕中人道:「你知道的倒很詳細。」
    張正林道:「在下是他朋友,自然很詳細了。」
    神龕中人道:「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張正林道:「在下知道的,都己奉告了,朋友問了這許多話,也總可亮亮字號吧?」
    神龕中人嘿然道:「這個張朋友就不用多問了。」
    張正林理直氣壯的道:「為什麼?」
    神龕中人冷林的道:「因為你知道的大多了,對你並無好處。」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顯了,你如若還想在這條路上走動,知道的大多了,對你是不利
的。
    張正林不是傻子,這就拱拱手道:「既是如此,在下告退了。」
    神龕中人沒有再說。
    張正林話聲一落,迅快的轉身退出,他並未停留,立即一路奔行而去。
    張正林走了;但隱身林中的白士英,卻並沒有跟著回去。
    有人暗中注意了他,這人是誰?他非弄弄清楚不可。
    因此他仍然隱伏林中,一動沒動。
    約摸過了頓飯工夫,依然不見有人出來,也沒有一點動靜。
    土地廟裡,至少有兩個人,難道他們會住在廟裡不成?
    白士英心頭漸漸有些不耐,但還是耐著性子,等了下去。
    又是一盞熱茶工夫過去了,土地廟還沒有人出來,甚至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白士英再也忍耐不住,身形一晃,閃出樹林,就已落到土地廟門口,他藝高明大,
也不出聲問話,就舉步朝廟中走去
    廟內靜悄無人,也沒點燈,自然一片陰森黯黑!
    白士英跨進廟門,就當門而立,目光迅快的一轉,心中不禁暗暗稱奇!
    原來這土地廟,就只有這麼一間,左右前後,也不過五六丈見方。
    除了中間一個神龕,龕前在一張長形青石案,就別無他物。
    神龕也不大,左右兩幅神慢,斜斜的分開,裡面端坐一對土地公和土地婆,也不過
一人來高,那裡有什麼人影子?
    這點地方,當然隱藏不了一個人;但方纔明明有兩個人的聲音!至少他親眼目睹,
有一個人進來,沒有看到他出來。
    土地廟就只有這麼一間,沒有後門,也沒有窗戶,
    進來的人,非從大門退出去不可,那麼人呢?
    白士英當門而立,經過這一陣查看,己可斷定這裡已經絕沒有人,只是想不出兩個
賊人,是如問走的?他舉步走入,左手屈指連彈,朝土地公和土地婆身上彈去。
    但聽「撲」「撲」兩聲輕響,證叫確是泥塑的神份,但他還是不相信,緩步走到神
龕前面,伸手掀開神峻,神龕裡自然不會有人。
    賊人有如此狡儈,也更使他提高了警覺,夜色已深,賊人已去,他自然也不用洱在
這坐逗留了。
    回到客店;依然穿窗而入。
    張正林早就回來了,此刻已經鼾聲呼呼,從隔壁傳來!
    白士英微微一笑,也就解衣登榻,橫身躺下。
    第二天一早,白士英起身下床。開出門去,張正林早已起未,他不但梳洗完畢,而
且己把貨物裝好了兩隻木箱,
    店隊送來臉水,白士英洗了把臉,店伙又替兩人炒了兩盤蛋炒飯送來,兩人匆匆吃
畢,會過店帳。
    張正林取出二兩銀子,交給店伙,作為寄存馬匹之用。
    店伙連聲稱謝,然後十分巴結的,從店後推出一輪獨輪小車,幫著張正林,把兩隻
木箱裝在車上。
    張正林雙手挽注車柄,含笑道:「白兄,咱們走吧。」
    推動獨輪車,往前行去。
    白士英跟在他身後而行。
    離開劍門,一路西行,已是盤曲山麓間的羊腸小徑,有時須隨著山坡往上,有時又
得直下溪底,涉水而過。
    一路亂石磊磊,高低不平。
    張正林椎著獨輪小車,依然隧步如飛,看去似乎毫不吃力。
    白士英跟在他後面,不覺試探著道:「張兄這樣推著車趕路,不覺吃力麼?」
    張正林回頭笑道:「這車子只要把穩了,順著勢推,就並不吃力,據說,這是諸葛
丞相證南蠻時發明的,走山徑小路,那是最便捷了,不過還得有些腕力,幸虧兄弟從小
練過幾年莊稼把式,手上有幾斤蠻力。」
    白士英故作驚奇的道:「原來張兄還會武功?」
    張正林笑了笑道:「咱門這一行,整天在外跑的人,多少都會一些,有時遇上剪徑
賊,也可以防身自保。」
    他忽然回過頭來,朝白士英看了一眼,又道:「李老夫子一身武功,才高明呢!聽
說出自武當派,他可以析上一根樹枝,當劍來使,三五個裡執兵刃的人,還近不了身,
白兄是他衣缽傳人,自然也差不到那裡去了。」
    白士英笑道:「咱們採藥的,深入荒山,有時遇上虎豹,也是常有的人,拳腳工夫,
自然也不少了,先師昔年在荊山採藥,曾遇上一位老道長,指點了一些訣竅,其實也算
不得是武當派弟子,兄弟更糟糕,還是小時候練的一點粗淺工夫,連入門也談不上。」
    張正林自然不會相信,但他只是笑了笑,並沒多說,繼續推著車朝前趕路。
    走了一段路,張正林忍不住又道:「白兄,兄弟有一件事,本來不想說的,但想想
還是告訴你的好。」
    白士英心中不覺一動,問道:「張兄有什麼話,但請直說。」
    張正林道:「兄弟只是奇怪,尊師李老夫子,一生藥醫施藥,行善好施,遇上貧困
病人,不但不收醫藥費用,有時還送些銀錢與人,在這條路上,不論漢入,苗人,莫不
受過他老人家的恩惠,自然不可能會和人結下怨隙……」他口氣微頓,接道:「至於白
兄,還是初次到貴州來,更不可能和入有什麼梁子……」
    白士英知他說的是昨晚的下,一時故作不解,問道:「張兄,究竟有什麼事?」
    張正林道:「事情也沒有什麼,只是有人向兄弟詢問白兄來歷。」
    白士英道:「那是什麼人?」
    張正林道:「這人兄弟並不熟悉,只是聽他口氣,似乎不善,白兄留神些也就是
了。」
    白士英笑道:「這就奇了,兄弟初來貴州,怎會有人詢及兄弟?哦,張兄,這人是
何模樣?張兄總可告訴兄弟,兄弟今後也好多加注意。」
    張正林聳聳肩道:「兄弟根本沒有看到他的人。」
    白士英道:「張兄沒看他的人,他如何跟你詢問兄弟的呢?」
    張正林道:「這個確實透著蹊蹺。」
    他毫不隱瞞,把昨晚遇見之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白士英故作驚奇,問道:「據張兄看,這兩人會是那一路的人物?」
    張正林一面椎車,一面說道:「這就難說得很,兄弟在這條路上,也跑了多年,從
未遇上過這等個情,以兄弟推想
    說到這裡,忽然搖搖頭道:「唉,兄弟實在想不出來,也許對方只是覺得白兄眼生,
誤認為是他們的敵人,才找我去問問的,白兄山不必放在心上。」
    白士英點點頭:「張兄說的也是。」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轉過兩重山腳,一條曲折的小徑,直向前面溪底下去,遠遠望
去,但見一片沙石,宛如大平原一般,到處都是高底不平的石塊。
    白士英道:「這是一條兩山之間的大溪,如果山洪暴發,這條路不是就不能通行
麼?」
    張正林笑了笑道:「不錯,春秋兩季水勢大的時候,三里寬的山溪,就像一條滾滾
黃河,水勢十分湍急,根本不能從溪底過去,那就得多走幾十里路。」
    太陽漸漸直了!
    六月半,正是三伏天氣,太陽猛得有如火傘。
    兩人走在像沙漠似溪底,腳下踩在每一塊石頭上,都像烙鐵一般!上下交征,一陣
陣的懊熱,使人喘不過氣來。
    甚至連吹來的風,都是熱烘烘的。
    飲在此時,但聽一聲微弱的呻吟,隨風傳來!
    那盧音雖然微弱;叵白士英已經倏地站定,凝神細聽了一陣,卻又不再有第二聲傳
來!這就抬目叫道:「張兄,你可曾聽到有人呻吟的聲音麼?」
    張正林徘著仙輪小車,木輪輾在溪底鵝卯般的亂石上,發出轆轤震響,自然沒聽到
那聲呻吟。
    此刻他已走出三數丈遠,聽到白士英的話聲,不覺車輪一停,回頭道:「兄弟怎麼
沒有聽到。」
    他話聲方落,又有一聲呻吟,隨風傳了過來!
    張正林墜然道:「果然是人的聲音!」
    白士英耳朵何等敏銳!這第二聲呻吟傳來,他己聽出聲音來自右前方,而且不出十
丈之外。這就朝右前方一指,說道:「人可能就在這個方向了。」
    說著當先奔了過去,但他並沒有施展身手,只是比普遍快了一些。
    溪底當然不會是平整的,有些地方高的像一座小丘,有引進地方低窪的水灘邊,撲
臥著一個身穿藍布衣褲的漢於,以歎對他撲著一動不動,分明己是奄奄一息!
    白士英奔到他身邊,俯下身去,伸手把那漢子翻了過來,問道:「朋友怎麼了?」
    那漢子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雙目失神,張了張口,只發出一聲低弱的呻吟。
    白士英抓起他左手,正待把他脈!
    張正林已經跟著奔了過來,一眼看到漢子的情形,就大聲悅道:「白兄,這人是中
了暑,快餵他一升包行軍散就好。」
    他久走苗疆,自然一眼就看的出來。
    白士英暗安叫了聲「慚愧」;點頭道:「張兄說的是。」
    放開那人手腕,正待轉身放下藥箱取藥!
    就在此時,那本來直挺挺躺的漢子,突然瞅然直起,右手抬腕,「達」的一聲,一
蓬細如牛毛的藍芒,朝白士英激射過來。
    白士英自然不會防備,這垂死的人,會突然出手,向他襲擊,但他一身武功,已非
等閒,縱然事出意外,耳中聽到「達』的一聲輕響,身形已如行雲流水,輕快的地閃了
開去。
    這一蓮毒針,來勢極為神速;但白士英反應之快居然比機簧發射的毒針還快!
    快得幾乎不著痕跡,好像他正轉了個身一般,藍芒如閃電般,他從腰間飛射而過!
    張正林根本沒看清楚,直等那蓬藍芒從白士英身邊射出,他才知道是那漢子發的暗
器,一時不禁大怒,口中大喝一聲:「好個狗娘養的。」
    揮手一拳,迎而直擊過去!
    他這一拳含憤出手,自然也似快速。
    那漢子眼看偷襲不成,慌忙縱身想逃。
    張正林本來擊向他面前的拳頭,因他身子上拔,「砰」然一聲,正好擊中他心窩。
    那漢子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被擊的憑空飛出一丈來遠,仰大跌落,雙腳一伸,就
寂然不動。
    白士英立即跟蹤掠了過去,但見那漢子後腦撞在一大石上、腦骨已碎,腦漿迸出,
早已氣絕死去。
    張正林還不知道自己出手太重,大聲叫道:「白兄別讓他逃了,問同他這是誰支使
他來的?」
    白士英道,「他已經死了。」
    張正林聽的一怔,問道,「他怎麼死的?」
    白士英道:「他撞上石頭後,大腦骨已碎,自然沒命了。」
    「糟糕!」
    張正林頓頓足,氣憤的道:「兄弟氣他暗箭傷人,這一拳,出手是重了些,唉!只
可惜他死了,不然,總可以從他口中,問出主使的人來。」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咱門搜搜他身上看,山許可以找出一些蛛絲
馬跡來,亦未可知。」
    白士英被他一語提醒,暗暗忖道:「看來自已經驗不如這位張兄甚多。」一面點頭
道,「張兄說的極是。」
    探手朝那漢子懷中掏去,只摸出幾兩碎銀子,就別無他物。
    張正林道,「白兄,他打出來的這蓬暗器,是用機簧射出來的,他身上不可能沒有
針筒。」
    白士英伸手朝那漢子左手腕底一摸,果然縛著一個針筒,這就取了出來。
    針筒不過五寸來長、色呈黝黑,自然是純銅所製,筒口,是一個小巧的蓮蓬頭,針
孔密織,一次至少可以射出數十枚毒針,構造精巧,筒身上,還有兩截皮帶,可以縛在
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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