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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士英和他語言不通,但人家把酒遞過來了,盛情難卻,不得不喝,只得接過酒罐,
義大大的喝了一口,才把酒罐遞還。
孟族長口中說了兩聲「好」,仰起脖子,「咕」的喝了一口,又把酒罐朝白士英遞
來。
這可不得了!孟雙雙走了,沒人做翻譯,自然只有喝酒。
白士英估計,這一個瓦罐,至少有三五斤酒、如果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下去,立時
可以喝光。
這酒,比劍河客棧裡賣的茅台酒,還要厲害得多,但他無法推辭,只得又接過瓦罐,
喝了一口。
孟族長酒興極分,看到白士英酒量好,不覺大為高興,自己喝過一口,又遞過來。
白士英暗暗叫苦,此時除了捨命陪君子,只有希望盂雙雙早些出來。
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喝個不停,不過盞茶工夫,已把瓦罐內的酒喝光。
孟族長目露驚奇,連聲說「好」,接著舉起蒲扇般手掌,輕輕擊了兩下。
只見從左首房中,急步走出兩個年輕苗婦;朝盂族長躬身一禮,柔順的說了一句苗
語。
這兩個苗婦敢情是孟族長的待妾,她們似是在向孟族長請示。
盂族長指著瓦罐,大聲叫著,看他神情,顯然是說:「快些添酒」的意思。
兩個苗婦應了一聲,由左首一個從矮几上取起瓦罐,躬身而退。
不多一會,只見她們每人手上各自捧著一個瓦罐走上,一齊放到几上,才行退去。
白士英看的暗暗皺眉,心想:「苗人如此喝酒,自己如何受得了?」
孟族長朝他呵呵一笑,仰手捧起酒罐,喝了一口,
白士英只得學他模樣,也捧起酒罐,喝了一口。
他到了此時,只好仗著精純內功,先把酒逼往了再說,
孟族長看他酒過極洪,更是喜動顏色,放下酒罐,一挑大拇指,一陣呵呵大笑。
白士英同樣朝他挑著大拇指,然後拱了拱手,表示對他酒量,十分佩服。
孟族長極為高興,又呵呵大笑了起來。
這時只見一名腰掛著苗刀,一邊革囊中插著一排竹箭的苗人,引著張正林走了進來。
張正林捧著藥箱走入,看到孟族長,立即放下藥箱,趨上幾步,連連抱拳,口中嘰
咕咕的說著苗語。
孟族長也站起身,和他以苗語談話,然後取起鹵前瓦罐,自己先喝了一口;朝張正
林遞去。
張正林雙手接過,也大大的喝了一口,把瓦罐放回几上,取起藥箱,送到白士英面
前,笑道:「白兄,兄弟來的不慢吧?」
白士英雙手接過,說道:「多謝張兄了,你再不來,兄弟這點酒量,快要醉倒了。」
孟族長敢情能聽不能說,一手摸虯髯,洪聲大笑。
張正林問道:「孟公主呢?」
白士英道:「她進去了。」
話聲甫落,孟雙雙已經一陣風般飛奔了出來,朝白士英招招手道,「白哥哥,我娘
請你進去哩。」
一面回頭朝孟族長說了幾句。孟族只是點頭。
白士英捧著藥箱,問道:「是不是給令祖母看病去?」
孟雙雙嬌咳著道:「白哥哥不用多問,是我娘先要看看你。」
說完,也不管當著她爹面前,伸手拉著白士英就走。
孟族長看她女兒和白士英這般要好;心裡一陣高興,望著張正林呵呵大笑。
張正林怎麼也沒想到白士英一來,就會被孟公主選上,看著兩人後影,不禁微微發
呆。
孟族長這一大笑,才把張正林驚醒過來,連忙含笑道:「公主眼光真是不錯,敝友
不但文武全才,又精幹醫道,是李一丹李藥師的得意傳人。」
他說的當然是苗語。
孟族長一手摸著虯髯,呵呵笑道:「咱們幾個村子裡的小伙子,小女沒有一個看得
上,他喜歡漢家郎,老夫也只好就由她去了。」
張正林笑了笑道:「敝友能獲得公主垂青,在下也與有榮焉。」
孟族長大笑端起瓦罐,說道:「喝酒喝酒。」
白士英被孟雙雙拉著手,身不由己隨她急步奔入後院,後院當然要經過一個小天井,
茅簷迴廊,別饒幽趣。
小院落中,種著許多不知名的花卉,踏進後院,就可聞到一股清香,長廊盡頭,是
一排三間茅屋,盂雙雙拉著他就直向中間一間行去。
門口,也像前面一樣,掛著一徘用木珠串成的簾子。
孟雙雙手牽手的拉著白士英掀簾而入。
白士英目光一動,發現這間屋裡的佈置,竟和漢人家相似!
上首擺著一張長案,一張八仙桌,兩旁各有一排椅幾,而且還是上等紅捕經過精工
雕刻製成,但一看就知年代已經相當久遠了。
這時,八仙桌上,放著一盞高腳油燈,照的一室通明。
左上首,端坐著一個苗裝婦人,面貌白皙,鬢髮微見花
白士英曾聽張正林說過,孟家苗重男輕女,族長的正妻,就是鬼母耐德,女兒叫做
公主,也就是將來的「鬼母耐德」
公主不出嫁,只能招贅,贅婿就是未來的族長。
那麼孟雙雙的母親自然就是鬼母耐德了。盂雙雙叫了聲:「娘,白哥哥來啦!」一
面朝白士英低聲:「那就是我娘。」
白士英心中暗暗驚奇;孟雙雙和她娘說的竟是漢語,心念轉動,立即朝那苗婦拱手
作揖道:「在下見過耐德。」
耐德早就打量著他,額首笑道:「白先生請坐。」
白士英暗暗奇怪這位鬼母「耐德」,漢語說的極好。
盂雙雙嫣然一笑,親切的道:「白哥哥,你坐呀!」
她形跡親密,白士英方才在盂族長面前,倒也不覺得什麼?但此刻在能說漢語的耐
德面前,卻不禁臉上感到一紅,彬彬有禮的欠了欠身道:「在下告坐。」
把藥箱放在几上,然後在下首一張椅上落座。
耐德目光一抬,含笑道:「老身聽小女說,白先生精擅醫道。」
白士英道:「不敢,在下稍通醫理。」
耐德又道:「白先生第一次到咱們這裡來?」
白士英道:「是的,先師在日,一向是在苗嶺一帶行醫,在下奉先師遺命,才到這
一帶來的。」
耐德看了他一眼,問道:「白先生尊師是誰?」
白士英道:「先師姓李,人稱李一丹。」
耐德點點頭道:「李藥師名滿苗疆,疑難雜症,均可一齊病除,白先生既是李藥師
的高足,那就好了。」
說到這裡,接著道:「家母今年七十有九,平日身體極為健朗,上月初忽然染恙,
初時只是不思飲食,昏倦欲睡,如今逐漸加重,神形消瘦,有時好像還有吃語,咱門附
近有名的巫醫,都治不好,不知白先生是否能治?」
白士英道:「漢醫首重望,聞,問,切,必須切過脈,才能探求病因,對症投藥,
才不致有誤。」
耐備聽的連連點頭道:「白先生高論極是,足見醫道高明了。」一面轉頭朝孟雙雙
道:「雙雙,你陪白先生進來,一起去看看你祖母的病。」
說完,站起身子,當先朝左自。一間房中走去。
孟雙雙朝白士英嫣然一笑道:「白哥哥,我們進去。」
白士英捧起小藥箱,跟著往屋中行去。
這房中,陳設簡單,放著一張雕花大床,一張陳舊的銅鏡妝台,另外是一張方桌,
幾把椅子;但在苗人家中,有這樣擺設,已是絕無僅有了。
大床上,躺臥著一個老苗婦,白髮鴇臉,已經形容枯槁,消瘦得只剩了一把骨頭,
此時定著一雙無神的眼睛,張口呼吸,已只有奄奄一息。
耐德站在床前,眼看母親病勢如此沉重,止不住睫含淚水,面有戚容,看到白士英
走入,不覺問道,「白先生,你看家母還有救麼?」
白士英道:「耐德放心,在下自當盡力而為。」
耐德道:「白先生如能把家母的病治好,老身自會重重的謝你。」
白士英道:「耐德言重了,醫者有割股之心,盡我之能給老耐德治病,乃是在下的
天責,怎敢當得重酬二字,耐德請把老耐德的手腕取出來,在下先切切脈象如何?」
耐德點點頭道:「白先生真是高明之士。」
說著,輕輕把老苗婦的手取出。
白士英走到床前,盂雙雙很快端過一把椅子說道:「白哥哥,你坐呀。」
白士英也不客氣,就在床前坐下,按在老苗婦脈門之上,仔細的切了一陣,才抬頭
道:「耐德,在下還要切切老耐德右手的脈。」
耐德點點頭。輕輕的替老苗婦轉了個身。
自士英又切了她的右脈,起身取過藥箱,打開箱蓋,取出一塊竹片,對耐德道:
「在下還要看看老耐德的舌苔。」
耐德問道:「白先生要如何看法?」
白士英道:「只要撥開老耐德牙關,就可看到了。」
耐德道:「那就請白先生動手好了。」
白士英朝孟雙雙道:「那麼就請孟公主把燈盞取過來。」
孟雙雙答應一聲,從桌上捧著燈盞,走近床前。
白士英用竹片輕輕撥開老苗婦牙關,只見她整條舌頭;色呈烏黑,四周還生著許多
芒刺。
耐德吃驚道:「家母是中了毒麼?」
白士英抽出竹片,回頭道:「老耐德不是中毒,這是瘟病。」
耐德望著白士英,問道:「什麼叫做瘟病?」
白士英示意孟雙雙仍把燈盞放回桌上,一面說道:「黃帝素問曾說:「陽明司天,
冬之氣,其病瘟』。瘟病,就是熱病的總稱,也是四時不正之氣。邪之漸受者為溫,急
中者為熱,老耐德此症,是溫毒而兼暑濕,冬時熱毒內伏,到了長夏,與興濕並發,復
因初時誤投發散之劑,熱毒不得外解,陷入於裡,致使溫邪,阻滯經脈,故而多寐,時
日稍久,熱人心援,故而神昏,且多吃語。」
耐德道:「白先生醫道真是高明已極,你說的一點不錯,家母確是如此,只不知是
否有救?」
白士英微微一笑道:「耐德只管放心,此症是數種症候並發,本屬險症,要是換了
常人,早已無救,所幸老耐德內功極為精純,目前只是溫毒內陷,暑濕積滯,真氣遭受
阻遏,只要清暑化濕,使濕邪皆從清道而出,病有去路,氣機自能通暢,很快就會痊癒
了。」
耐德感激的道:「家母病症,全仗白先生救治了。」
白士英連說不敢,略作沉思,就到方桌前面,打開藥箱,取出兩個小瓶,那是「牛
黃丸」和「至寶丹」,各自傾了六粒,研成細未。
然後又從箱裡取出李藥師精合的『冰雪行軍散」,用銀匙挑了少許,加入藥未之中,
分為兩服,用紙包好。接著朝耐德說道:「這是兩包藥粉,第一包此刻就給用溫水灌下,
第二包,要等一個時辰之後再服。」
耐德看了這小小兩包藥粉,心中還有些不信,問道:「白先生,這兩包藥粉,就可
治癒家母的病麼?」
白士英道:「這兩包藥,功能清溫毒,理暑濕,老耐德服下之後,病症即可減輕,
等明天在下替她切過脈象之後,需用何種藥物,就得另行配合了。」
耐德道:「原來如此。」接著朝孟雙雙說道:「雙雙,你去倒一碗開水來,給你祖
母餵藥。」
孟雙雙答應一聲,翩然往外走去。
不多一回,盂雙雙端著一碗溫開水走人。
耐德取過藥粉,撥開老苗婦牙關,把藥灌了下去。
白士英道:「老耐德服下此藥,大概有十個時辰,藥力行散,就會清醒過來,因體
內溫熱。抖濟稍解,也許會覺腹中有些飢餓,但除了開水,不可進食,等第二色藥粉服
下之後,最好讓她睡上一回。」
耐德點頭道:「白先生說的,老身歸當謹記。」
白士英收起藥箱,拱拱手道:「敝友在前面等候、在下告辭了。」
耐德道:「白先生是我問孟家的貴客,自然住在我們這裡
白士英道:「敝友張正林,還在前面等候。」
耐德道:「白先生還有一個朋友同來?既是白先生的朋友,以是我們的貴客了,就
該一起住我們這裡才是。」
孟雙雙道:「白哥哥的朋友,叫做張正林,娘還記得不?他就是去年來過的那個貨
郎。」
耐德「哦」了一聲,道,「你說就是那個年輕貨郎?他往在那一家?白先生住我們
這裡,他自然也留下來了。」
白士英原無一定住處,而且他遠來苗疆,也另有目的,眼看耐德一再挽留,自然正
中下懷。
苗人好客,也不容自己推辭,這就拱拱手道:「在下打擾耐德,實在過意不去。」
耐德道:「白先生不用客氣。」接著朝孟雙雙吩咐道:「雙雙,你領白先生到客府
休息吧!」
孟雙雙嫣然一笑迫,「白哥哥,你跟我來。」
說著,正待朝門外行去。
耐德又道:「雙雙,你爹是老酒鬼,只知道喝酒,白先生他們是漢人,不能和你爹
比,時間也不早了,叫他不可再拿酒灌客人了。」
孟雙雙答應一聲,輕盈的掀簾走去。
白士英朝耐德欠身一禮,跟著孟雙雙退出。
兩人回出後院,踏上長廊,盂雙雙忽然回眸一笑道:「白哥哥,你看出來了沒有?
娘對你很好呢。」
白士英道:「令堂是個慈祥的人,待人和藹、親切。」
孟雙雙抿抿嘴道:「我們九里龍孟家苗四村子的人,部怕我娘,她平日很少和人說
話,說話的時候,山很少有笑容,我看得出來,娘對你是另眼相看。」
石中英笑了笑道:「那是因為我是客人的關係。」
孟雙雙忽然扭頭道:「才不呢!」
說話之間,已經走出前院,隔著屏風,只聽孟族長和張正林正在用苗語交談,歡笑
甚洽。
孟族長的笑聲,甚是洪亮,是笑的十分得意。
盂雙雙低低的道:「他們正在說我們呢!」
說完,嬌聲的說了一句苗語,翩然往外閃了出去。
白士英跟著走出,孟雙雙早已傍著孟族長,唁哈狐叭的說著苗語,她聲若出谷黃鶯,
越是聽不恢的話,聽來更覺特別清脆悅耳。
她一段話,說的當然是白士英替老耐德診病的經過。
張正林臉上,不期而然流露出驚訝神色,眼珠轉動,不知他在想著什麼心事?
一個人心裡有事,臉上多少總會流露出:一些神情來的,旁人如果細心一些,也許
會看的出來;但白士英並未留神看他。
孟族長聽不住點點頭,接著呵呵一笑,朝白士英點頭說了句:「好。」
接著又朝張正林說了幾句苗語。
張正林連連拱手,也以苗語答了幾句。
他們雖以苗語交談,但白士英也可以猜想得到。
孟族長是要張正林也留下來,張正林說的是感謝的話。
孟雙雙眼波一轉瞟著白士英,親切的道:「白哥哥,你們隨我來咯!」
舉步朝右首房中走去。
白士英,張正林一齊朝孟族長拱手為禮,然後隨著孟雙雙走去。
孟雙雙掀起布簾,當先走入,隨手點起一盞油燈。
白士英也跟著走入,只見這房間中,地方相當寬敞,靠壁有一個上坑,上面鋪著厚
厚的細草。
房中除了這個土坑,就別無傢具,苗人都是席地睡的,有一個土坑,已經很不錯了。
孟雙雙引著兩人入內,就放下燈盞,說道:「白哥哥,你們先請坐,我去拿被來。」
張正林忙道:「盂公主,這樣可以了,不用…」
孟雙雙早已翩然出,不多一回,只見她手捧著一個繡花枕頭,一條絲質繡花薄被進
來。
她身後還跟一個苗婦,從中間客堂中,搬來一張矮几,放好燈盞,先行退出。
孟雙雙把枕頭和絲被放到坑上,朝白士英嫣然一笑道:「我聽說漢人睡覺,都用枕
頭,沒有枕頭,會睡不熟的,可惜我只有一個枕頭,張先生就只有委屈了。」
這話是說,這個繡著鴛鴦的枕頭,和這條絲被,都是她的了。
張正林忙道:「孟公主不用客氣,在下習慣了,什麼地方都可以睡。」
白士英也道:「孟公主,在下也不用枕頭,天氣很熱,這條被也用不著……」
孟雙雙含情脈脈,柔聲道:「這裡天氣,過了子夜就會涼,你還和我客氣麼?時間
不早啦,你們睡吧!」
說完,嫣然一笑,退出房去。
張正林望著白士英,聳聳肩,笑道:「白兄能得孟公主垂青,艷福不淺,連兄弟也
占光不少。」
白士英臉上一紅,說道:「張兄休得取笑。」
張正林正容道:「兄弟說的可不是取笑,今晚你不是和盂公主一起跳了舞麼?」
白士英道,「張兄不是說苗人最歡迎漢人麼?」
張正林道:「話是不錯,苗人都喜歡和漢人交往,尤其漢人住到他們家裡來,認為
是最有面子的事;但你和公主一起『跳月』,情形就不同了。」
白士英問道:「如何不同?」
張正林道:「孟家苗每年從六月初一起,到六月底止,這一個月,名為『放醉』;
因為他們聚族而居,同村男女,不能婚配,這一月,是『搖馬郎」的季節,附近幾個村
子的少男少女,就在山坡前面,選擇情投意合的終身伴侶,孟公主讀過隊書,又是九里
龍盂家的一朵鮮花,附近幾村子的苗人子弟,她自然不會看在眼裡,這就選上了你白兄,
難道她對你的情意,白兄還會看不出來。」
白士英聽的不由跳了起來,急急說道:「張兄怎不早說?」
張正林道:「現在說也不遲呀!」
白士英道:「兄弟只當孟公主臨時要我作伴,唉,這真是從沒想到的事。」
張正林道:「其實這也是好事,孟公主溫柔多情,貌如天仙,白兄走遍天下,打著
燈寵,也是找不到的……」
白士英皺起雙眉,道:「這個如何使得?」
張正林道:「兄弟也替白兄想過,這件事,原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是孟家苗的習俗,
和孟公主成婚之後,必須入贅孟家,這一點,只怕白兄會有困難……」
白士英急道:「豈止困難?兄弟連做夢也沒想到過。」
張正林道:「男女一同『跳月』,等於雙方已經情投意合,兩情相悅,不但在場
『跳月』的人,都己公認你們是一對情侶,就是聽方才孟族長和耐德的口氣,也已認定
白兄是未來的女婿了。」
白士英愈聽愈急,搓著雙手道:「這個如何是好,張兄,你明天務必把兄弟的意思,
轉告孟族長,說兄弟初來苗疆,根本不知他們的風俗,才會有這樣大的誤會。」
張正林微微搖頭,然後臉容一正,說道:「這話目前千萬提不得。」
白士英道:「為什麼?」
張正林道:「白兄和孟公主『跳月』之事,大家有目共睹。現在如果向孟族長鄭重
提出,說是誤會,他們一定認為你瞧不起苗人,不但公主再也無顏見人,孟家的入,也
將視為奇恥大辱,你我也將有殺身之厄。」
白士英聽他這麼一說,心知事態嚴重,一時不覺大急,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張正林想了想道:「如今之計,白兄只有暫時敷衍一陣再說。」
白士英方寸已亂,問道:「如何一個敷衍法子呢?」
張正林笑了笑道:「白兄不是說這次到九里龍來,是奉了令師遺命,有遺物寄存苗
人家中麼?白兄可知令師遺物,寄存那裡?」
白士英皺皺眉道:「先師臨終時,才說出此事,語焉不詳,兄弟山不知存入那裡?
還須慢慢打聽。」
張正林壓低聲音道:「這就是了,令師要你不遠千里、必非尋常之物,白兄在尚未
取到令師遺物之前,暫時對孟公主敷衍一些時日,好在他們『放醉』的日子,還有半個
月,在這段日子裡,雙方不過互訴衷情,互相作深入的瞭解,當然,經過『跳月』,彼
業已經選定了對象,但尚未到論及婚嫁之時,白兄不妨以行醫為名,在四個村子中走動,
尋訪令師從前在那一家苗人家中落腳,等取到令師遺物,立即離此而去,不就結了麼?」
白士英道:「這樣做法,不是欺騙盂公主感情麼?」
張正大搖搖頭道:「白兄真是多情種子,除非你願意,成為孟家未來的族長,否則
就沒有二條路可走。」
白士英道:「這個……兄弟總覺不妥……」
張正林笑了笑道:「別再這個那個了,時間不早,咱們也該睡了,這幾天,白兄有
如花似玉的美人作陪,不妨盡情的領略溫柔滋味,等辦完正事,及早離去,才是正經。」
說完,連鞋也不脫,就和衣往坑上躺了下去。
白士英也跟著和衣躺下,他頭枕到繡花枕上,鼻孔中就隱隱聞到一陣淡淡的幽香!
不用說了那自然是孟雙雙自己睡的枕頭!
幽香恰好微微處,沉醉郎心不在多!
苗女多情,白士英可也不是薄情的人,他心頭思潮起伏,紛亂如麻,那想睡的熟覺?
忱上一陣幽香,直沁心脾,孟雙雙地纖影,也在他眼皮前面.不時的浮現!
她坦誠,多情,不但人比花嬌,尤可貴的是純潔的像一張白紙,自己決不能欺騙她!
一走了之,並不是辦法,但自己要向她如何解釋呢』j自己坦誠的告訴她,並不愛
她?
這是違心之論,像盂雙雙這樣美麗多情的少女,天底下,那一個男人不愛?而且這
麼說,同樣會傷了她的心。
白士英雖然還沒有墮入情網,但他實在想不出如何處理這場突然來臨的艷福帶給他
的煩惱。
張正林早已酣聲如牛!
他依然眼睜睜地望著茅屋的椽子,無法人睡。
但他心裡卻下了一個決定,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抹著良心,欺騙孟雙雙,至少也要委
婉的告訴她,她的一番情意,自己實在無法接受。
他想到孟雙雙聽了自己的話,一定會掩面痛哭,她的心也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難道這就是愛?
自己已經愛上孟雙雙了?
這是最長的一晚!
但也可以說很短?
白士英差不多一晚未睡,正好朦朧睡熟,就聽到孟雙雙的聲音叫著:「白哥哥,白
哥哥。」
他霍地睜眼來,天色已經亮了」!
孟雙雙就像一朵嬌艷的花,俏生生站在土坑前面。
張正林已經沒在土坑上了,他輕功極好,白士英早就知道,就自然是在自己熟睡之
時走的!
孟雙雙看他睜開眼來,就急不待緩的嬌聲說道:「白哥哥,你快起來。」
白士英慌忙一躍而起,吶吶的道:「孟公主早。」
孟雙雙沒待說完,一把拉著他手臂,焦急的道:「你快去看看我祖母。」
白士英不覺吃了一驚,暗道:「老耐德昨晚服了自己配的藥,莫非病勢有了變化?」
一念及此,忍不住望著孟雙雙問道:「老耐德怎麼了?」
孟雙雙拉著他的手,邊走邊道:「白哥哥,你的藥真靈,祖母天沒亮,就清醒過來
了,拉丁一盆硬屎,就一直嚷著肚子餓,要吃東西,娘不敢作主,要我來看看你醒了沒
有?再去替祖母切切脈,是不是可以讓她吃些東西?」
白士英總算放下了心,含笑道:「孟公主,你可嚇了我一大跳。」
孟雙雙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訝然道:「我怎麼嚇了你一大跳呢?」
白士英道:「孟公主一清早就來叫我,我怕老耐德病勢有了變化。」
孟雙雙回頭嫣然笑道:「才不會呢,我娘說,白哥哥醫道好、又有學問,你昨晚用
三個指頭,摸了一陣祖母的脈門,就說出一大堆道理,娘雖不橄醫理;但你把祖母的病,
說的一點也不錯,所以娘很相信你,說吃了你的藥,祖母一定就會很快好。」說到這裡,
忽然低低的道:「娘還說這是好吉兆呢!」
她有些嬌羞,但喜孜孜的,一臉俱是欣悅之色!
白士英看她滿懷高興模樣,心中感到一陣愧疚,沒有說話。
盂雙雙回頭朝著白士英,間道,「白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呀!」
白士英「哦」了一聲,勉強笑道:「沒有,我是在思索著老耐德的病況,如果已經
好轉,她在大病之後,身體必然大虛,應該如何進補?才能恢復元氣。」
兩人穿過後院,跨進老耐德的臥房。
孟族長、耐德和另外兩個年輕苗婦,敢情是孟族長的侍妾,都在房內,大家圍在老
耐德的床前。
老耐德已經坐起來了,她病骨支離,寧在床上,雖然瘦得剩了一把骨頭,但精神極
佳,病勢顯然好了許多。
孟雙雙叫了聲:「娘,白哥哥來啦!」
她這一叫,所有的人,都很快轉過頭來。
孟族長一眼看見白士英,急步奔了過來,雙手一張,朝白士英撲來,口中還在嘰嘰
咕咕的說著苗語。
白士英方自一怔!孟雙雙忙道:「白哥哥,我爹這是向你表示最大的敬意。」
白士英聽了孟雙雙的活,知道自己不能退縮。
孟族長早已張著雙臂,一把抱注白士英,白士英看他動作,也跟著和他擁抱在一起。
孟族長更是高興,放開雙手,口中發出呵呵大笑,連聲說「好」。
耐德跟著迎了過來,朝白士英檢社一禮,說道:「白先生果然不愧是李一丹李老夫
的傳人,醫道高明,家母眼藥之後,不但病勢雀然而愈,精神也大大的好轉,一個月來,
一直不思飲食的人,一清早就覺得肚子餓了,老身因先生昨晚說過,家母醒來之後,只
能喝些開水,不能進食,所以要雙雙去請先生前來,再替家母看看。」
白士英連忙還禮道:「耐德過獎,在下如何敢當?這是老耐德本身秉賦好,外邪一
去,很快就恢復過來。」
老耐德坐在床上,有氣無力的道:「阿嬌,他就是白士英?你快叫他過來,為娘越
餓越厲害了,快來看看,可以吃東西了吧?」
耐德陪著白士英走近床前,一邊說道:「白先生,你先去替家母看病吧。」
孟雙雙立即取過一把椅子,放到床前。
白士英在椅上坐下,含笑道:「老耐德請把手放下了。」
老耐德依言把手腕放平,白士英緩緩閉上眼睛,替她仔細切過脈,換過右手,又切
了一陣,然後要她張口看了舌苔,不但脈象已見平和,連舌苔上芒刺,也已盡消,這就
拱拱手道:「恭喜老耐德,溫毒已消,抖濕也……」
老耐德沒待他說完,就搶著問道:「白先生,老身可以吃東西了吧?」
白士英道:「不過老耐德大病初癒,腸胃久虛,目前只能吃些稀飯……」
老耐德揮著烏爪般的手,尖聲道:「阿嬌,快叫她門端稀飯來。」
耐德朝兩個侍妾道:「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其中一個欠身說了一句苗語。
耐德點點問道:「那就快去端進來。」
兩個侍妾躬身領命,退了出去。
耐德回身朝白士英問道:「白先生,家母還要不要服藥y
白士英道:「老耐德溫濕盡去,只是大病初癒,氣血虧損,宜大補真元,便可很快
復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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