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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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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玉辟邪][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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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27:18 |只看該作者
於千里怒哼了聲道:「咱們這裡四面環水,他們從那裡來的,又如何讓他們走的?」
    於長壽低下頭去,躡躡的道:「屬下查了,對方乘來的是一艘快艇,放下丁副總管
屍體,就離岸而去。」
    「真是飯桶!」
    於千里幾乎氣紅了臉,拍著椅於靠手,怒聲道:「咱們巡江的人呢?難道都死光
了?」
    於長壽依然躬著身道:「屬下已要李副總管派入搜索去了。
    干千里哼了一聲,問道:「你找出他致死之因了嗎?」
    於長壽臉上一紅,欠身道:「屬下已經檢視過丁副總管全身,卻找不出他傷在何
處?」
    於千里虎的站起身道:「走,讓老夫去瞧瞧!」
    一面回頭朝金瀾說道:「丁副總管就是奉老朽之命,去調查令尊等人失蹤之事的,
世兄也不妨隨同老朽前去看看。」
    金瀾點著頭應了聲「是」,一面抬目朝丁天仁問道:「大哥去不去?」
    丁天仁道:「愚兄自然陪賢弟一起去了。」
    於長壽已經不待吩咐,走在前面,於千里也不和三人客氣,跟著就走,金瀾和丁天
仁、易雲英跟在於千里身後,出了書房,一路往前進行去。
    於千里心頭極為憤怒,路上沒有多說,金瀾等三人身為客人,自然也不便說話。一
直來至前進,只見一道腰門外面站著兩個一身勁裝手持朴刀的壯漢,看到總管陪同莊主
走來,立即躬身為禮。
    於長壽伸手推開腰門,讓莊主和金瀾等人走在前面。從腰門進去,即是大廳的走廊,
廊上也站著兩個持朴刀的莊丁。
    大天井左首果然挺挺躺著一具屍體,身上覆蓋了一片草蓆。
    於長壽搶在前面,急步走下石階,等莊主走進,就俯下身去,揭開草蓆。
    於千里看到副總管丁盛的屍體,雙目不禁起了一陣霧水,淒然道:「丁盛追隨老夫
四十餘年,沒想到竟會遭人毒手,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
    他俯下身去,仔細查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出傷在那裡?口中忍不住怒哼道:「這凶
手果然狡猾得很,殺人不留痕跡,這手法……看來老夫也是查不出來了,唔,長壽,你
先替他買棺厚殮,等後天大家到了,再讓大家看看,也許可以找出他的死因來。」
    於長壽應了「是」,隨手又覆上草蓆。
    丁天仁雖然毫無江湖閱歷,丁副總管全身沒有傷痕,自然不知道是什麼手法?但他
卻聽得出於莊主的口氣,好像他已經想到了,只是有某種顧忌,才沒說出來、
    傍晚時分,花廳上燈光如晝,一張大圓台面上,牙著銀杯,掩映生輝!
    今晚是洗塵宴,莊主於千里給前來百里洲的幾位老朋友洗塵,客人中當然也有丁天
仁等三人在內。
    這次來的六位客人中,以巢湖矇叟的身份最高,因此他坐了首席,年事也最高,一
頭白髮,看去少說也有七十五六歲了。
    巢湖蒙望個子本來不高,再加腰背已彎,看去更是瘦小,手上拿一支竹節旱煙管,
紅得發紫,上個紫金旱煙斗,卻有孩童拳頭大小。
    據說他叫蒙望,是心儀蒙莊而名的,巢湖蒙斐,在大江南北名頭極響,輩份極尊,
為人更是謙和,因此也極受江湖同道的推崇。
    第二位是荊門山主季傳賢,生得個子高大,方面大耳,黑髯飄胸,相貌極是威重,
年約六十出頭,也是長江上下游一言九鼎的人物。
    第三位是徘教總掄主羅長髮。排教一向被視為帶著神秘色彩的一個教會,不僅武功
滴異,據說還會法術。總掄主是他們教中對外的總負責人,地位極高。
    羅長髮中等身材,自臉無須,看去不過五十出頭,卻是個相當溫文有禮的人,你如
果不知道他來歷,只當他是個文弱的商賈人,誰會想到他竟是威鎮長江上下游的排教總
掄主?
    另外三人,號稱雲夢三怪,第一個面如長驢,沒有一絲笑容,身材矮胖,凸著肚子,
穿一件香灰色大褂,是老大冷面屠夫束大成。
    第二個白面文士,身穿一襲青衫,手持招扇,是老二陰世秀才文中秀,據說他確實
中過秀才,為人又工干心機,才有陰世秀才這個外號。
    第三個身材不高而壯,雙肩極闊,臉色較黑、濃眉,連鬢胡的是老三黑手神赫連天。
他練的「黑煞掌」.中人必死,是江湖上幾種極厲害的掌功之下,才有黑手神之號。
    主人於千里給大家介紹之後,自有一番互相酬醉的話,不必細說。
    丁天仁心中暗暗忖道:看於莊主邀來的這些朋友,好像沒有一個名門正派中人,但
也不像黑道。
    這時兩名莊丁陸續送上菜來,一名青衣使女手執銀壺,給各人面前斟酒。
    於千里站起身,一手舉杯,說道:「今天是我們長江盟幾個老兄聚會的日子,兄弟
特別邀請了蒙望,又有丁公子三位在寒莊作客,兄弟真是感到非常高興,先敬大家一杯,
聊表地主一點敬意。」
    說罷,一飲而盡,大家也迅速站起,和他對於了一杯。
    丁天仁心中暗道:聽他口氣,這些人都是長江盟的人了,長江盟,自己從沒聽人說
過,不知是白道還是黑道?
    於千里並未坐下,站著又道:「兄弟要向諸位老哥報告的,是半個月前兄弟應樂山
山莊金贊臣老哥之邀,趕去參加重陽大會,兄弟是在重陽前兩天到的。」據樂山山莊任
總管見告,擎天手金老哥和會前已經趕到成都的青豐宮觀主景雲子、歸雲莊歸耕雲老哥、
鄧蛛石道長等四人無故離奇失蹤……」
    巢湖矇叟雙目乍睜,問道:」這四個人加起來,武林中已經很少有對手了,怎麼會
無故失蹤的呢?」
    於千里一指丁天仁等三人,續道:「當時在樂山山莊作客的有丁老弟賢昆仲,當晚
酒後由金世兄陪同,前去後園小山上觀賞夜景,遭人迷翻劫持……」
    一面把丁天仁三人遇見一個叫白素素的女子,以及自己把三人救來的經過,簡單的
說了,接著又道:「丁老弟三位失蹤後不久,(在樂山山莊來說,三人也是無故失蹤)
金老哥四人又無故離奇失蹤,應該不是巧合了……」
    大家都在點著頭。
    於千里口氣略為一頓,續道:「因此兄弟留下了隨行的敝莊副總管丁盛,要他暗中
調查金老哥等人失蹤的真相,丁盛隨兄弟多年,為人精細,兄弟相信他一定會有蛛絲馬
跡可以發現。不料昨日傍晚,忽然有人把他屍體送來,放置在敝莊廣場,經兄弟仔細檢
查,身上竟然絲毫找不出致死的傷痕……」
    羅長髮驚異的道:「會有這種事,於兄可曾查出是什麼人送來的?」
    荊門山主季傳賢道:「此處四面環水,外人絕難進入,水面上也有巡邏的船隻,要
從水道運來,也不是容易的事。」
    於千里點頭道:「季兄說得極是,對方確是從水道運來的,那是一艘快艇,等敝莊
巡邏船發現,已經追不上了。」
    陰世秀才文中秀攢攢眉道:「江湖上能夠把人擊死而不留痕跡的,除了九陰摧心掌,
只有……」
    「寒冰掌。」冷面屠夫束大成道:「回為它擊中人身,血脈立時凝結,全身僵凍而
死,三日之內屍體猶觸指奇寒,但三日之後,寒氣已褪,就找不出半點傷痕,即使剖開
屍體來,也看不出傷處了……」
    丁天仁心中暗道:寒冰掌,那不是雪山派的獨門掌功,原來竟有這般陰毒!
    「唉!」季傳賢輕輕哎息一聲道:「如此看來,很可能就是他們了,峨嵋派宣佈封
山之後,在川西可能阻礙他們的就是重陽大會幾個會首,咱們長江盟當然也是他們的下
一著必須吃掉的棋子了。」
    他雖沒明言,但口中的「他們」,指的明明就是雪山派了。
    黑手神赫連天怒嘿一聲道:「隗通天敢和咱們長江盟作對,咱也未必怕了他。」
    他是直性子人,所以一口就把隗通天叫了出來。
    「他要問鼎中原武林,長江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陰世秀才文中秀道:「咱們合起來雖然不怕他們,但咱門各處一方,他只要一路東
來,一個個的把我們吃掉,實在方便得很。」
    他不待大家開口,接著又道:「試想樂山山莊有金老哥和景雲子、歸耕雲,加上石
破衣,這四人合在一起,以他們的武功來說,和咱們這裡任何四位,也都差不多了,但
卻一樣失了蹤……」
    金瀾忍不住道:「他們施的是令人事前沒有防範的迷香。」
    文中秀朝他笑了笑,又道:「兄弟方纔的意思,和這位金公子說的完全相同,以金
老哥等四人的武功,原也足可應付突發事件,但就是事前沒有防範之心,咱們要對付未
來的情勢,第一就是要加強戒備,互設……」
    底下的話,還沒說出來,陡聽廳外響起總管於長壽一聲暴喝道:「什麼人,還不站
住?」接著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說道:「老夫是找你們莊主來的,你給我站開去!」
    接著就響起「砰」然一聲大震!
    這兩人的話聲,大家都聽到了。
    於千里迅速站了起來,口中喝道:「外面是什麼人?」
    他堪堪離席,只聽履聲轆轆,一個高大人影已經走近花廳門口。
    他身後又響起於長壽的一聲怒喝:「你還不站住?」人已急撲而至!
    那高大人影轉過身去道:「老夫不想傷你,你看,於莊主不是已經出來了嗎?」
    他右手衣袖一抬,又把於長壽震退了三步。
    這一瞬間,於千里已經看清站在花廳門首的是一個高大黑袍人,只是還沒看清此人
的面貌,口中喝道:「長壽,讓他進來好了。」
    黑袍人這才回過身來,朝於千里拱拱手道:「於莊主請了,老夫沒想到於莊主正在
宴客,廳上還有這許多高朋在座,真是不好意思。」
    隨著話聲,舉步跨入花廳。
    現在大家都看清楚了,此人除了一身黑袍,臉色黝黑,除了炯炯雙目如兩點寒星,
如果燈光稍暗,就會看不清他的五官。
    在座的人,除了丁天仁三人之外,其餘都是數十年的老江湖了,什麼牛鬼蛇神沒有
見過,此人臉上分明塗了易容藥物,豈會看不出來?
    於千里兩道目光一直盯注著他,此時也略為抱拳,沉聲道:「閣下夜闖敝莊,自然
不是無名之輩,於某想請閣下先亮個萬兒。」
    黑袍人大笑道:「哈哈,於莊主太抬舉老夫了,老夫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正是
無名之輩,賤名說出來了,於莊主也未必知道,不提也罷!」
    他不肯說。
    於長壽沉哼一聲道:「那麼閣下找於某不知有何見教?」
    黑袍人喉頭發出一陣咯咯乾笑,說道:「老夫來找於莊主,正有一件大事奉告,此
事也關連到長江盟,巧的是今晚長江盟諸位高人全在這裡,真是太好了。」










第09章
    他分明是早已知道長江盟的人全在這裡,才找來的,他敢單獨一人沖長江盟的人而
來,足見有恃無恐了。
    於千里嘿然道:「聽閣下口氣,就是衝著長江盟來的,很好,閣下有什麼事,只管
直說好了。」
    黑袍人點點頭道:「老夫是奉盟主之命前來,邀請長江盟加盟的。」
    「盟主?」於千里問道:「閣下說的是什麼盟主?」
    「哈哈!」黑袍人大笑一聲道:「長江盟威鎮長江上下游,要邀請長江盟加盟的,
自然只有武林聯盟才有資格了。」
    他言下之意,是說長江盟只是一個地方性的聯盟,武林聯盟是整個武林的聯盟,所
以要邀請長江盟加盟了。
    於千里沉哼道:「可惜咱們從未聽說過江湖上還有什麼武林聯盟?」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武林聯盟是全武林同道的聯盟,於莊主從前或許沒有聽說過,
但現在老夫不是告訴你了嗎?」
    於千里怒笑道:「閣下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連自己姓名都不敢說,你說
的話可以相信嗎?」
    黑袍人依然深沉一笑道:「老夫姓名並不重要,但武林聯盟這四個字,出老夫之口,
入諸位之耳,諸位既已聽說了,想不加盟只怕也下成了,依老夫相歡,於莊主和在座諸
位好好商量,老夫先行吉辭,明天再來聽於莊主的答覆。」
    說罷,雙手一拱,正待轉身退出!
    於千里喝道:「閣下慢點走!」
    黑袍人回過身來,問道:「要說的老夫都已說了,於莊主還有什麼事?」
    陰世秀才文中秀緩緩走了過去,含笑道:「你老哥說的,固然都已說了,但未必是
咱們想要聽的,咱們想要聽的,你老哥卻一句也沒有說,又豈能說走就走?」
    黑袍人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們要聽的是什麼?」
    文中秀兩個指頭一伸,徐徐說道:「第一、你老哥方才說過,是奉盟主之命來的,
就該告訴咱們,這個自封盟主的人是誰?」
    黑袍人臉上神色一凝,似有怒意,沉聲道:「還有第二嗎?」文中秀道:「有,第
二是貴盟主既然派你老哥前來,你老哥就是貴盟主的專使,由此可見你老哥在貴盟主眼
中還有些份量,似乎也該把姓名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因為貴盟主既派你老哥來和咱們連
絡,咱們也要衡量衡量你老哥夠不夠資格和咱們說話?」
    黑袍人目中精芒飛閃,濃哼道:「文中秀,老夫要是不願回答呢?」
    文中秀冷冷一笑道:「你直呼文某姓名,似乎是很不禮貌的事,你老哥乃是奉貴盟
主之命而來的專使,怎麼連一點江湖禮數都不懂,再說文某雖是江湖上一名小卒,但也
勝過連姓名都不敢說的人多了。」
    他詞鋒犀利,似是有意相激。
    黑袍人果然被他激怒了,口中發出咯咯怪笑,雙目寒芒激射,沉聲道:「文中秀,
憑你能勝得過老夫嗎?」
    文中秀豁的一聲打開招扇,在胸前扇了兩扇,雙目一抬,望著黑袍人微笑道:「聽
你老哥口氣,好像想掂掂文某的斤兩了,這樣也好,你老哥夜闖百里洲潛龍莊,總該有
人出手討教幾手高招,否則豈不是會讓江湖朋友笑話。長江盟被一個自稱奉了武林聯盟
盟主派來的專使而又不肯道姓名的人幾句活給唬住了,咱們長江盟今後還能在江湖上立
足?」
    黑袍人濃哼一聲道:「你馬上就可以知道老夫是不是唬人的了?」
    「好極!」文中秀雙手抱拳,說道:「文某候教。」
    口中說著,雙拳一抱之際,早已運起內功,一團無形暗勁,朝對方身前湧撞過去,
等語聲一落,人已隨著倏然直逼而上。手中一柄精鋼招扇,使如點穴撅,人還未到,一
片錯落扇影,風飄雨點般灑落,點上對方身前一十八處大穴,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黑袍人站立不動,直等文中秀扇頭點上他胸前黑袍之際,口中輕嘿一聲,身形忽然
向右一側,有手「啪」的一聲,拍在文中秀右肩之上!
    文中秀欺近過去的人幾乎連閃避都來不及,不,廳上所有的人竟然沒有一個看清楚
他手掌是怎麼拍上文中秀右肩的?但聽文中秀悶哼一聲,一個人被拍得向前衝出去兩步,
砰然摔在地上!
    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雙雙搶了出去,束大成急急問道:「文二弟,
你……」
    文中秀業已站了起來,緩緩吸了口氣,說道:「小弟沒事。」
    他口中雖說沒事,但臉色一片蒼白,顯然有了內傷!
    黑袍人若無其事的道:「他沒有什麼事,只要休養十二個時辰,即可復原。」
    冷面屠夫束大成目光如刀、冷然道:「閣下身手果然不錯,束某也想領教領教。」
    黑手神赫連天偏頭道:「束老大,你且稍待一回,讓兄弟先去領教他幾手。」
    「你們是雲夢三怪!」
    黑袍人大不刺刺的道:」老二吃了虧,老大、老三自然要給他找回場子了,依老夫
看,二位不妨就一起上吧!」
    雲夢三怪各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二十年來可說很少遇上過對手,他這話豈不把雲夢
三怪看扁了?
    黑手神怒嘿一聲道:「閣下口氣不小,你只要把兄弟擊倒了,束老大自會出手,好
了,咱們話到這裡為止,赫某可要出手了。」
    右手一探,正待欺上,陡聽耳邊響起文中秀「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老三,此
人手法十分怪異,他拍上我肩頭的一掌,力道不重,但有一股陰寒之氣隨著滲入,整條
手臂立時麻木不仁,直到此時還無法用力,你莫要和他手掌接觸!」
    這幾句話,黑手神赫連天只是腳下稍微一停,故意抬頭間道:「閣下準備好了嗎?」
    黑袍人沉笑道:「閣下只管請。」
    「好!」黑手神身形朝前一撲,口中才說出「好」字,人已欺到黑袍人右側,一支
烏黑的手掌,朝右橫出,擊向對方背心。
    他以「黑煞掌」出名,這一記掌上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可說快捷沉猛,兼而有之。
    黑袍人只是靜靜的等著,直到黑手神的「黑煞掌」快印上他背後,才很快轉過身來,
右手一抬,迎著「黑煞掌」,硬接而山。
    照說黑手神練的「黑煞掌」,沒人敢和他硬打硬的,他敢硬接「黑煞掌」,顯然是
無俱於「黑煞掌」了。
    黑手神方纔已經聽文中秀「傳音入密」說過,此人掌上可能練有特殊陰功,就不想
和他硬接了,身形迅疾左移,左手一掌,橫擊對方左腰,此時人已轉到對方左後方,烏
黑右手,閃電印上背後「靈台穴」。
    黑袍人直立如故,你閃到他左首,他也跟向左轉了過來,直豎的右手,依然迎向你
的「黑煞掌」。不,他右手突然直伸過來,拍向黑手神的左肩。
    這一記黑手神比他快了半步,本來印向他後心的「黑煞掌」,一下印上對方胸口,
不,只印在他黑袍上,就已發覺掌力無法擊實。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對方的手掌也相繼拍上左肩,黑手神但覺一股寒氣從肩頭滲入,
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噤,左肩半邊身軀登時凍得麻木不仁,失去知覺,隨著對方一拍
之勢,登登的後退了三步,還是站立不住,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
    冷面屠夫束大成就在黑手神的身後不遠,他看到老三「黑煞掌」已經印上黑袍人胸
口,心中還在高興,沒想到老三也會被對方一掌拍中。一時不由大怒,刷的一聲抽出兩
尺長的三尖刀,身發如風,刀光一閃,直向黑袍人咽喉戳去。
    黑袍人森然道:「老夫早就叫你一起上了,去吧!」
    左手抬起,三個指頭已經撮住了刀尖,一下奪了過去,隨著他「去吧」兩個字出口,
左手朝前一送,撲的一聲,刀柄戳在冷面屠夫右肩窩上,把冷面屠夫震得連退了兩步,
才站住椿。
    黑袍人把奪來的三尖刀往地上一擲,冷然道:「雲夢三怪,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舉手之間,連敗三怪,這話也只由得他說了。
    巢湖矇叟突然站了起來,手提旱煙管,一步就跨出八尺來遠,回頭朝雲夢三怪問道:
「束老弟,你們感覺如何?」
    黑袍人森笑道:「老夫早已說過,他們不會有事的,只是十二個時辰之內,無法再
和人動手而已,過了十二個時辰,就沒事了。」
    巢湖矇叟臉色微變,目光一注,沉聲道:「閣下是昔年人稱……」
    黑袍人不待他說下去,就拱拱手;洪笑道:「昔年之事不提也罷,你老哥不是自稱
矇叟,也久已不提昔年之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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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矇叟臉上隱現怒容,沉笑道:「老夫隱跡巢湖,久已不間江湖之事,不似閣下,
重出江湖就為虎作悵,夜闖百里洲,連傷三人!……」
    「為虎作倀,這四個字老哥不覺得下得太重了吧?」
    黑袍人又截著他話頭,說道:「你說老夫夜闖百里州,老夫只是給於莊主傳話來的,
老夫連傷三人,哈哈,老夫真要傷人,他門三個就是再過一百二十個時辰,都復不了原
呢!」
    巢湖矇叟洪笑道:「你當著老夫面前,出言脅迫長江盟,再出手連傷三人,能說和
老夫無關嗎?老夫若不站起來說句公道話,傳出江湖,還以為老夫怕了你。」
    黑袍人陰惻側道:「咱們誰也不用怕誰。」
    巢湖矇叟怒聲道:「那好,老夫正想試試你的『玄陰恃陰掌』現在已經練到幾成火
候,竟然如此目空四海。」
    他這二叫出「玄陰傳陰掌」來,大家頓時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昔年玄陰教護法,
人稱傳陰手的歐陽生,此人已有四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了,居然投到自稱武林聯盟盟主
的手下去了。由此可見這位所謂武林聯盟,所結合的都是些什麼人了。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就算老哥『硃砂掌』練到了十二成,也克制不了老夫。」
    「那好,你就試試老夫的硃砂掌!」
    巢湖矇叟把旱煙管交到左手,倏地跨前一步,正待發掌,於千里急忙伸手一攔,說
道:「蒙老是敝莊貴賓,何況他是衝著長江盟來的,要出手也該由在下向他討教才是。」
    巢湖矇叟大笑道:「老朽雖已多年不問江湖之事,但巢湖也是當年長江盟發起人之
一,何況老朽只是要試試他的傳陰掌而已,主人用不著阻攔。」一面以「傳音入密」說
道:「此人精擅『玄陰傳陰掌』,就算武功再高,也無法和他抗衡,且讓老夫試試。」
    於千里看他這麼說了,只得拱手道:「蒙老這麼說了,在下就不好搶先了。」
    巢湖矇叟右掌朝前一立,抬目道:「老夫那就有僭了!」
    一句話的工夫,他豎立胸前的右手,整支手掌已經紅得像塗上了一層硃砂,緩緩朝
外推出。
    黑袍人卻也不敢小覷了他,一見巢湖矇叟手掌朝前推來,立即左足斜跨出去,避開
了正面,右掌當胸蘊蓄不發。
    巢湖矇叟一掌落空,隨即吸氣收掌,依然豎立如故,左足跟著跨出,也不再發掌。
    兩人相距八尺,除了剛才巢湖矇叟推出過一掌之外,黑袍人根本沒有發過一掌,就
是互相凝注著對方,再也不曾出手。
    這樣過了好一會工夫,只見黑袍人左足又緩緩的向左跨了出去,他一跨動,巢湖蒙
叟也立即跟著跨出左足。
    丁天仁看了一回,先前弄不懂他門何以要遙遙相對,誰也不肯出手,後來漸漸明白
過來,因為兩人功力相等,一個精擅「玄陰傳陰掌」,一個精擅「硃砂掌」,雙方都沒
有必勝把握,是以誰都不肯貿然發掌。
    何況對方掌力有如待發,稍一躁進,必為所乘,所以只有另換一個角度,看看有無
出手的機會?另一個看對方移動,也立即移轉身子,不讓對方有機可乘。雖然粗看起來,
兩人都沒有動作,但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萬鉤的一擊,勝負可以立判。
    易雲英傍著大哥,這時低低的道:「大哥,他們怎麼一直沒有出手呢?」
    丁天仁連忙湊著她耳朵悄聲道:「他們正在等待對方破綻,只要其中一個稍微疏忽,
另一個就會乘機出手了。」
    易雲英回頭低笑道:「方纔我也想到了,只是不解,既然動手了,就乾乾脆脆的較
量,幹嘛還要這樣遲遲不肯出手,換了我早就出手了。」
    丁天仁怕被人聽到了笑話,急忙攔著她輕聲道:「快別說話了。」
    就在此時,但聽叱喝乍起,兩條人影倏然一合,發出蓬然一聲大震,各自被震得後
退了一步,但兩人誰都不肯再讓了。一退即上,揮掌進擊,雙方以快打快,以攻還攻,
雙掌交擊,一連串的蓬蓬之聲,連續響起,這一陣硬打硬拚,接實了一十八掌之多。
    兩人功力悉敵,「硃砂掌」既克制不了「玄陰傳陰掌」,同樣的「玄陰傳陰掌」,
也無法把「玄陰真氣」滲入「硃砂掌」,誰也勝不了誰。
    黑袍人隨著最後一掌,身形疾然飄退,叫道:「咱們不分勝負,可以住手了!」
    巢湖矇叟卻在此時,身形突然凌空撲起,手中旱煙管一揮,漾起五十縷桿影,朝黑
袍人當頭罩落!
    五十縷桿影,專取敵人五十處穴道:「因為太快了,看去就像五十縷黑絲,飄灑如
雨,如果被他擊上了,也決不止只有一下,少說也會被他擊中八九處穴道,多一點就得
有十六八處了。
    巢湖矇叟這一記看家本領,從不輕使,因此數十年來也從沒有人看他出過手,但一
個人的看家本領,是不會擱下來的,年歲愈老,也必然愈練愈純,只是外人不得而知而
已!
    巢湖矇叟身起半空,揮管下擊,一個人因旱煙管起落如風,鼓風凌空,自可久久不
下,這一來,看去真有些像雷公一般!
    黑袍人沒想到他會在自己後退之時追過來,而且使出來的又是當年成名絕技「雷公
劈木」,心頭一驚,急忙揮掌還擊,已是被逼落了下風。
    不,右臂突然一麻,至少被對方敲中了四五處穴道,心頭又驚又怒,身形飛旋,左
掌疾發,同時也「啪」的一聲擊在巢湖矇叟右肩之上。
    巢湖矇叟身子落地,忽然沉哼一聲,往後連退了兩步,旱煙管「噹」的一聲,跌墜
地上。差幸還站住了樁,沒有跌坐下去,總算保住了老臉。
    主人於千里和荊門山主季傳賢兩人慌忙把巢湖矇叟扶住。
    於千里道:「蒙老快運氣試試,有沒有傷到哪裡。」
    季傳賢俯身拾起旱煙管,送到巢湖矇叟手中。
    巢湖矇叟右手活動一下,笑道:「老朽擊中歐陽生右臂五處穴道,歐陽生也擊中老
朽一掌,咱們算扯平,他的『傳陰掌』如何傷得了老朽?」
    他練的是辰州言門的「天罡功」、「傳陰掌」自然傷不了他。
    無故陰手歐陽生是四十年前玄陰教的護法,以「玄陰傳陰手」名震武林,當時已是
罕有敵手。
    江湖上都有重名輕利的習慣,巢湖矇叟說出對手是無敵陰手歐陽生,那麼他縱然被
擊中一掌,也並不坍台,因為歐陽生和他是同輩的人,何況還是他先擊中歐陽生的。
    就在巢湖矇叟中掌後退,於千里、季傳賢把他扶住之際,人影一閃,有人從席間搶
了出去,這人竟然會是丁天仁!
    金瀾和易雲英坐在大哥下首,這時看到大哥搶了出去,也慌忙站起,跟著走出。
    丁天仁眼看黑袍人連傷四人,心頭激於義憤,才一晃身搶了出去,等到搶到黑袍人
面前不遠,才想起前面四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一身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
還敗在對方掌下,自己那會是人家的對手?心念閃電轉動,立即從身邊取出大哥送給自
己的紫虹劍,輕輕一按吞門,但聽「錚」然劍鳴,手中多了一支紫光流動的短劍。他想
來想去,只有大哥教自己的一招劍法,也許可以勝他,才掣出劍來的。
    黑袍人雖然一掌震退巢湖矇叟,但他右臂卻被巢湖矇叟旱煙管擊中五處穴道,一條
右臂抬動不得,急忙暗自運集全身真氣,緩緩衝開五處穴道,就在此時,耳中聽到錚然
劍鳴。雙目急睜,才看到一個青衫少年手持一支紫芒流動的短劍,離自己不過五尺來遠,
這支紫芒流動的短劍,他看來極為眼熟,心頭不期一怔,脫口叫道:「紫虹劍」!
    丁天仁哼道:「不錯!」
    黑袍人連忙抱拳道:「少俠既然持有紫虹劍,想必也有辟邪玉珮了?」
    丁天仁一指身邊玉珮,冷然道:「這個不是嗎?」
    黑袍人目光一注,看清丁天仁身邊佩著的果然是玉辟邪,不禁一臉惶恐的躬下身去,
連連抱拳道:「少俠就是丁天仁公子了,老朽該死,不知丁公子俠駕在此,多有冒犯,
公子保重,老朽走了!」
    說完,不待丁天仁開口,身形往後一仰,嗖的一聲,往廳外倒縱出去。
    丁天仁急忙喝道:「你不能走!」
    黑袍人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丁天仁一手按劍而立,在黑袍人倒縱飛起之際,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
「長江盟把公子接來,只是拿公子做擋箭牌而已,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這是黑袍人臨走時以「傳音入密」說的話。丁天仁聽得心中暗暗一動,忖道:他匆
匆離去,很可能是看了自己手中紫虹劍和辟邪玉珮之故,由此可見他一定認識大哥,那
麼他說的話,應該可信了!
    金瀾眼看黑袍人飛身而去,大哥依然手持短劍,站立不動,只當著了黑袍人的道,
心頭一急,急忙叫道:「大哥,你怎麼了,是不是著了老賊的道?」
    易雲英聽二哥口氣不對,也急急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丁天仁給兩人這一嚷,才回過神來,忙道:「我沒事,我只是在想,他可能認識我
大哥……」
    金瀾偏著臉問道:「你還有一個大哥?」
    於千里含笑招呼道:「丁老弟,方才給他這一擾,大家都沒吃什麼東西,酒菜已由
廚房重新熱過,快請入席了。」
    大家重又回到席上坐下。
    巢湖矇叟朝束大成等三人間道:「束老弟三位沒什麼吧?」
    束大成臉有憤色,說道:「多承蒙老關切,在下兄弟被他『傳陰掌』拍中,傳入陰
氣滯留未消,雖可伸屈自如,但卻無法運氣。」
    巢湖矇叟頷首道:「老朽沒想到他已把『傳陰掌』練到如此精純,老實說,他傳入
三位肩頭的玄陰真氣,大概只不過兩三成而已,他說過了十二個時辰之後,即可無事,
應該不會有假,老朽差幸練的是陽功,才沒被他陰氣侵襲。」
    陰世秀才文中秀問道:「蒙老,此人真是昔年玄陰教的無敵陰手歐陽生嗎?」
    巢湖矇叟道:「除了歐陽生,還有誰能把『玄陰傳陰掌』練到如此精純,收發由心
的境界?」
    丁天仁道:「歐陽生在三十年前已擔任玄陰教護法,地位已經相當崇高,在江湖黑
道上,也極負盛名,怎肯給一個江湖上從沒聽說過的什麼武林聯盟當起跑腿的來的?
    巢湖矇叟喝了口酒道:「丁老弟,你切莫小看了他們,這個自稱武林聯盟的組織,
如果沒有幾分實力,豈敢對長江盟發出如此狂妄之言?這個自稱盟主的人,如果沒有極
大來歷,像歐陽生這樣的人,又豈肯聽命干他?」
    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點頭道:「蒙老說得極是,那麼咱們該當如何呢?」
    荊門山主季傳賢道:「咱們長江盟成立至今,已有二十幾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
歷過?僅憑一個易容來的歐陽生幾句話,就能給他唬住了嗎?」
    於千里道:「季兄說的當然也是有理,但人家既然衝著咱們而來,當然也衡量過咱
們的實力,何況咱們在明裡,對方卻在暗裡,咱們知道的只是有一個叫武林聯盟的組織,
一個自稱盟主的人,除此而外,咱們就一無所知了。」
    陰世秀才文中秀笑笑道:「至少我們還知道有一個昔年玄陰教護法無敵陰手歐陽生,
他縱然易容而來,卻沒想到會被蒙老認出來了。」
    於千里道:「可惜方才沒把他留下來。」
    文中秀摺扇在掌心一拍,笑道:「有他這點線索,還會怕查不出他們來?」
    於千里聽得一怔,接得豁然笑道:「文兄莫非……」
    文中秀微笑道:「山人自有道理,大家先用酒菜,把肚子填飽了,再說不遲。」
    束大成笑道:「文老二,這裡都是自己人,你賣什麼關子?」
    文中秀道:「小弟不是賣關子,行軍上陣,也是先要吃飽了才有力氣。」說到這裡,
口中哦了二聲,抬頭朝外叫道:「於總管。」
    於長壽在廳外答應一聲,急步走入,朝文中秀拱拱手道:「文二爺……」
    文中秀站起身,迎了上去,附著於長壽耳朵,低低說了句。於長壽連連哈腰應
「是」,就退了出去。
    季傳賢含笑道:「看來文二兄已有成竹在胸了。」
    文中秀連說:「不敢。」
    不多一回,大家已經酒醉飯飽,主人於千里引著大家到書房裡坐。
    書房左首是一間陳設精緻的客廳,主人把大家邀到這裡來;是因為這裡較為清靜,
莊丁們不奉呼喚是不准進來的,大家交談的內容,也不虞洩漏出去。
    大家落坐之後,一名青衣使女沏上香茗,便自退去。
    於千里目光一抬,朝文中秀含笑道:「文老二,現在可以說下吧?」
    文中秀捧起茶碗,掀了下碗蓋,笑道:「大家叨擾了主人一頓豐盛的酒菜,這時就
該好好的喝上一碗香茗,清清腸胃了。」
    他說的簡直答非所問。
    束大成道:「老二,你到底在耍什麼花佯?」
    文中秀笑道:「小弟的意思,大家在酒醉飯飽之餘,先喝口茶,在這裡好好休息上
一回,等於總官回來,咱們就得上路了。」
    黑手神赫連天問道:「咱們是追蹤歐陽老賊去的了,哦,咱們被老賊『傳陰掌』擊
中,不是要十二個時辰才能復原?咱們能和人動手嗎?」
    文中秀笑道:「歐陽生是奉命來和咱們聯繫的人,自然不敢出手太重,所以只使了
兩三成功力而已,兩三成功力對一般人來說,足可使人行動受到極大阻礙,但對咱們就
未必有他想像的管用了。」
    赫連天道:「但咱們被他擊中的手臂,侵入陰氣滯留未消,無法揮動。」
    文中秀笑道:「傳陰掌傳入的陰氣,只局限於某一部位,以咱們三兄弟三人的修為,
右臂縱然失靈,還可使用左手、這點應該難不到我們。」
    赫連天大笑道:「兄弟的『黑煞掌』,雙手都會,不論傷了那一支手,一樣可以使
得出來。」
    「這就對了!」
    文中秀剛說了三個字,只聽門口響起於總管於長壽的聲音說道:「屬下於長壽告
進。」
    於千里道:「進來。」
    於長壽舉步走入,朝莊主抱拳道:「回莊主,屬下已經都辦妥了。」
    於千里方一怔神,還沒開口,文中秀已經搶著拱拱手道:「於老哥,方才是小弟假
傳聖旨,用你老哥的名義,要於總管去辦事的,現在他來覆命,是事情已經辦好了,現
在咱們就該走了。」
    於千里一怔問道:「文老二,咱們要去那裡?」
    文中秀含笑道:「咱們不是要從歐陽生身上,查出武林聯盟是些什麼人在興風作浪
嗎?那就不能放過機會,由他給咱門領路,不是可以直達他們巢穴了?」
    於千里問道:「你要長壽準備了什麼?」
    文中秀笑道:「百里洲四面環水,沒有舟楫,如何出得去?」
    於千里點頭道:「好,好,文老二,這一趟就由你來當軍師。咱們人手上如何調度,
悉由你分配好了。」
    文中秀拱拱手道:「於老哥是今年的會首,你老哥派兄弟擔任軍師,兄弟就是長江
盟的正式軍師了。」
    巢湖矇叟掀髯笑道:「老朽雖然癡長幾歲,也總是長江盟的一份子,悉聽軍師調
遣。」
    文中秀連忙拱手道:「蒙老言重,在下不敢。」
    巢湖矇叟臉色一正,說道:「文老弟,這話就不對了,你既然榮任軍師,咱們長江
盟所有人手,悉聽調派,老朽何能例外?」
    文中秀連忙欠身道:「在下敬受言教,蒙老既然這麼說了,那麼就請蒙老擔任咱們
此行的總接應,那裡需要支援,就請蒙老支援好了。」
    巢湖矇叟欣然道:「好,老朽就擔任總接應。」
    文中秀又道:「等咱們到達地頭,就要兵分三路,於老哥居中,由兄弟為副,季老
哥為左翼,由束老大為副,羅老哥為右翼,赫老三為副,沒到地頭以前,咱們是一路的。
所謂地頭,目前還無法確定是在那裡,這就要視當時的情況而定,兄弟以舉手為號,就
得各自散開,分頭進行。」
    巢湖矇叟頷首道:「看來文老弟果然已是胸有成竹了。」
    文中秀目光一下落到丁天仁三人身上,說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江湖上出現了一
個叫武林聯盟的組織,企圖問鼎中原武林,併吞各地的武林同道,從他們要長江盟加盟
一節,即可證明。由此推斷,重陽大會自然更是他們的目標,因此金公子令尊等人的失
蹤,極可能也和他們有關,這一點雖然只是猜測之詞,也可以說八九不離十了。咱們今
晚行動,旨在一探這些自稱武林聯盟的人,究是何方神聖?還有什麼陰謀?金公子三位
是長江盟的貴客,兄弟不好說邀請三位同行,所以要三位自己決定。」
    他這番話已有邀三人同行的意思,但卻要三人自己決定,這正是陰世秀才工於心機
之處。
    金瀾不加思索的道:「家父失蹤,只要有一絲線索,在下自然都非去不可。」
    丁天仁因黑袍人臨行時曾以「傳音入密」說過不宜多留的話,本待回轉房間,和金
瀾、易雲英商量後再作決定;但此時聽金瀾一口說了出來,自己就不好多說了,這就接
口道:「在下和金兄弟義結金蘭,我們自然一同去了。」
    文中秀含笑道:「三位既然決定同去,兄弟之意,你們可和蒙老一路,作為咱們三
路的後援,蒙老江湖經驗豐富,三位和他在一起,大家也可以放心了,不知三位意下如
何?」
    丁天仁連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能夠追隨蒙老,深感榮幸。」
    巢湖矇叟所得大為高興,呵呵笑道:「老朽有幸和三位少俠一路,老朽也覺得年輕
起來了呢!」
    文中秀道:「好了,現在人手已經分配好了,咱們就可以出發了。」
    於千里問道:「文老二,咱們這裡派什麼人留守?」
    文中秀道:「百里洲可由於總管留守,李副總管率八名莊丁隨行,此事兄弟方纔已
交代於總管了。」
    於千里大笑道:「文老二當真不愧軍師,原來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好,咱們那就走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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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28:37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當下由總管於長壽領路,干千里陪同眾人,穿行長廊,經過兩進屋宇,進入院後一
座廣衰的花園。
    此時夜色已濃,但見樹影參差,不時可以看到亭台樓閣,這樣走了一陣,已經來至
一處水謝,波光瀲灩,四周種著柳樹。是一個相當大的人工湖。
    於長壽走近湖邊,嘬口發出一聲輕哨,哨聲甫落,但見一艘快艇,迅快的從一處柳
樹下駛出,緩緩泊到榭岸邊。
    於千里一抬手道:「大家上船了。」
    他首先縱落中艙,接著大家也相繼登船,於長壽最後一個上船,同時揮了下手,前
後六名水手立即劃起木漿,朝湖面駛去。
    這艘快艇,中艙可以容納十餘個人,大家分別在三徘木板上坐下,還不算擠,駛行
之中,穩而且快。
    於千里問道:「長壽,來人從哪裡走的,你查清楚了沒有?」
    於長壽連忙欠身道:「回莊主,那廝離去之後,屬下已傳令各處水上巡邏,密切注
視,但不可露了行跡,方才李番已經趕下去了。」
    於千里額首道:「你做得很好。」
    幾句話的工夫,船已從湖面轉入一條小河,兩岸依然遍植柳樹,倒垂迎風,看不清
岸上景物。
    過不一回,小河已到盡頭,前面橫亙著一道高牆,但聽一陣轆轆聲響,牆腳下露出
一個圓洞門,快艇駛出圓洞門,船後又響起轆轆聲,一道水閘緩緩放下,敢情已經出了
於家莊院。
    圍牆外,依然是一條小河,兩岸也同樣種植柳樹,快艇有六名水手划槳,駛行極快,
漸漸已可看到兩岸野販,和稀稀落落的民房。
    又駛行了將近一刻工夫,前面出現一片浩瀚大江,江面遼闊,幾乎一望無際,江邊
停著一艘兩道桅的帆船,這時快艇已經緩緩駛近過去,靠著帆船停泊。
    於千里站起身道:「諸位請上帆船。」說完,當先縱身而起,躍上帆船。
    大家也跟著相繼躍登。總管於長壽在快艇上躬躬身,道:「屬下不送了。」
    快船立即掉頭,朝原路駛去。
    帆船上早已有一名青衣人迎著於千里躬著身道:「莊主請貴客到中艙奉茶。」
    他正是副總管李番。於千里陪同大家進入中艙。
    這艘船大了,中艙自然也寬敞多了,艙板上鋪著一層地毯,中間放一個小圓桌大小
的木盤,盤中沏了一壺上好香茗,和十二個瓷杯,大家可以圍著木盤坐下,喝茶聊天。
    於千里請大家坐下之後,就回頭朝李番問道:「來人從何處上船走的?可有他的行
蹤?」
    李番躬著身道:「那人從何處上船,當時沒有人跟蹤出來,屬下也不清楚,但咱們
水上巡邏是在廠面上發現的,那是一艘梭形快艇,朝對江駛去。」
    於千里哼了一聲,又道:「現在呢?」
    李番道:「屬下奉總管之命,已要他們一路嚴密注意,不得稍露形跡,目前都在咱
們監視之中。」
    於千里點頭道:「如此就好,咱們就跟他下去。」
    李番恭聲應「是」,迅速退了出去。水手立即掛起兩道布帆,朝江面駛去。
    李番站在艙後,指揮著舵手,浩瀚的江面上,不時可以看到來往的船隻,駛行在黑
夜之中,也不時可以看到船上閃爍的燈光。
    李番就是要舵手按照那些閃爍的燈光行駛。這是特定的記號,只有李番認得出來。
    兩道風帆鼓足了秋風,滑行大江之上,當真快逾奔馬,這樣駛了將近一個多時辰,
漸漸靠近江岸。
    於千里問道:「李番,咱們可是要靠岸了?」
    李番躬著身道:「回莊主,對方快艇就是在前面登陸的。」
    季傳賢道:「前面是虎牙山。」
    荊門山和虎牙山隔江對峙,他自然很清楚。
    李番應了聲:「是。」
    季傳賢沉思道:「這一帶並沒有江湖嘯聚,他何以會在這裡登陸的呢?」接問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李番道:「大概在半個時辰以前。」
    文中秀緩緩舒了口氣笑道:「如此就好。」
    於千里回首笑道:「軍師想必有何妙計了?」
    文中秀只是微微一笑道:「兄弟可以斷言,此人已絕難逃、出咱們掌握之中。」
    這時船已靠岸,只是岸邊風浪較大,江濤拍岸,船隻搖擺不穩。
    文中秀道:「大家快請上岸了!」
    說完,當先縱上岸去。
    千千里看他搶先登上岸去,心知必有原因,於是也就跟著縱身而上,大家也紛紛跟
了上去。
    丁天仁回頭悄聲說道:「這裡風浪較大,船身不穩,二位賢弟小心些才好。」
    金瀾道:「大哥只管先上,不用擔心我們。」
    易雲英暗暗哼道:「你上得去,難道我上不去?」
    三人也同樣縱上岸去。最後是副總管李番,和八名勁裝莊丁,也相繼躍上岸來。
    文中秀當先躍上江岸,並沒閒著,他一手打開摺扇,一會俯身在四處尋尋覓覓,一
會又仰首向天,好像用鼻孔嗅著天空。」
    羅長髮走近過去,問道:「文老二月,情如何了?」
    文中秀道:「夜風太大了,但差幸他離去不久,還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接著摺
扇一指,又道:「他是往北去了,只是……他登岸之後,何以要在這裡待上一陣才行離
去……」
    季傳賢道:「會不會有什麼詭計?」
    文中秀道:「但留在這裡的只有他一個人的氣味,應該不會有什麼詭計。」
    巢湖矇叟道:「也許他們早就約定在這裡留有什麼記號,為了不易被外人發現,往
往都留在極隱秘之處,因此他上岸之後,要在這四周仔細察看了。」
    他究是老江湖了,事情經他這一說,就解開了謎團。
    於千里問道:「文老二,你可以確定他是往北去的?」
    文中秀豁然笑道:「兄弟如果連這點都不能確定,這軍師就不用當了。」
    巢湖矇叟笑道:「文老弟素擅『捕風捉影』之術,大概錯不
    文中秀笑道:「蒙老誇獎,講到追蹤術,羅總舵主不知比在下高明多少呢?在下只
是和他動手之際,想到咱們也許要找他落腳之處,才在他大袖上彈了少許『追蹤散,在
三五個。時辰之內就算他上天入地,也不難找得到他。」
    於千里大笑道:「文老二果然有一手,咱門還等什麼?大家走吧!」
    一行人仍由文中秀領路,立時展開腳程,往北奔行。
    丁天仁聽了他們談話,心中暗道:「看來行走江湖,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
武功之外,還要機智和經驗,他們說的『捕風捉影』、『追蹤術』、『追蹤散』、這類
名稱,自己簡直聞所未聞!」
    要知他是峨嵋弟子,堂堂正正的名門正派,就算在伏虎寺待上一輩子,也聽不到這
些。
    一行人由文中秀領頭,文中秀有「追蹤散」可循,是以一路上並沒有多大耽擱,只
是放腿奔行。
    長途奔行,就要施展「陸地提縱術」,提縱也者?提氣縱掠是也,就是一般所說的
輕功了。輕功只是技巧而已,必須有內力為基礎,內功精純了,輕功自然也相對的提高
了。
    這一行人中,只有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年紀最輕,內力自然也最弱了,時間
稍長,和前面的人距離也漸漸拉遠了。
    就算三人不住的提吸真氣,也沒有用,內力比人家差得很多,怎能和人家相提並論?
差幸他們身後還有副總李番和八名莊丁。
    李番身為百里洲副總管,一身武功絕不會差到那裡去,他一直跟在丁天仁三人身後,
也許是於千里暗示過他,要他跟在三人後面,暗中也有保護之意,因為三人總是百里洲
的「貴賓」讓一個副總管都超過他們,對三人臉上總是不大好看。
    何況李番還率了八名莊丁,這八名莊丁也是經過挑選而來,一個個身手矯捷,武功
絕不會弱,但莊丁更不能越過「貴客」的前面了,所以由李番率同他們作為殿後。
    現在已經是子夜了,一行人一路朝北奔行,少說也奔出兩百里以外,前面領路的義
中秀腳下漸漸緩了下來。
    於千里問道:「文老二,是不是已快到地頭了?前面就是歸州了。」
    文中秀微微搖頭道:「兄弟也不知道,只是大家一口氣奔行了這許多路,也該歇息
了,還有後面的人,還沒趕來,也好讓他們坐下來喘口氣再走。」
    過沒多久、丁天仁三人和副總管李番率領的八名莊丁也陸續趕到,大家有的溪邊掬
水喝著,有的掬水洗臉,坐歇了一會,體力也恢復了許多,才繼續上路。
    這樣又走了一個更次,眼看群峰隱隱,山巒起伏,愈來愈見險峻!
    巢湖矇叟看得臉色微變,說道:「文老弟,前面是巫山十二峰了?」
    文中秀點點頭道:「是的。」
    巢湖矇叟攢眉問道:「歐陽生是朝巫山方向去的嗎?」
    文中秀道:「照目前的方向行進,如果不變的話,那就是朝巫山去的了。」
    巢湖矇叟搖搖頭道:「巫山神女宮秦宮主立有一道禁令,不准江湖男子踏上神女峰
一步,歐陽生如何會朝巫山去呢?」
    羅長髮道:「這只有一個理由,武林聯盟的盟主說不定就是秦仙子亦未可知。」
    巢湖矇叟道:「這不大可能,秦宮主是個孤傲成性的人,數十年來,未聞她有什麼
野心。」
    季傳賢道:「目前離巫山還有一段路,說不定歐陽生只此經過而已!」
    巢湖矇叟道:「但願如此,如果歐陽生真是上巫山來的,這麻煩就大了。」
    於千里道:「真要如此,也是神女宮先找上咱們長江盟的,咱們並不是上門尋釁來
的,江湖武林忠要講一個理字。」
    一行人雖在說話,腳下卻絲毫未停,說話之間已經奔近巫山腳下。
    文中秀已經站定下來,皺著眉頭,說道:「現在已可確定,歐陽生是朝神女峰去的
了。」
    束大成道:「這麼說,神女宮果然就是武林聯盟了。」
    季傳賢道:「就算神女宮不是武林聯盟,至少也和武林聯盟有關了。」
    巢湖矇叟道:「老朽覺得咱們和神女宮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不如等天亮之後,正式
拜會秦宮主,較為妥當,不知大家的意思如何?」
    於千里道:「咱們明著拜會秦宮主,如果她一口否認,並無歐陽生其人,咱們一點
證據也沒有,豈非空勞跋涉,一無所獲,何況釁由彼起,咱們只要盯注歐陽生,有了證
據,神女宮也就無活可說了。」
    羅長髮道:「不錯,咱們不能讓歐陽生脫身,否則就查不到武林聯盟了。」
    季偉賢道:「咱們已經追了一個晚上,豈能因到了巫山,就中途而廢?」
    於千里道:「那就追下去。」
    文中秀道:「這就是神女宮擺明和咱們作對了,咱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巢湖矇叟為人持重,叮嚀道:「文老弟,你務必謹慎行事,查清楚了才好。」
    文中秀道:「在下省得,這一路上在下都十分小心,不敢有絲毫疏忽之處。」
    現在已漸漸接近神女峰,巍峨的神女宮業已在望,走在前面的陰世秀才文中秀更是
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行進,他憑仗「追蹤散」特殊的氣味,追蹤到這裡,已可完全確
定無敵陰手歐陽生正是朝神女宮去的。也由此可以推想神女宮和所謂武林聯盟,必然有
著密切關係,不然,歐陽生不會黃夜趕上神女宮來了。
    干千里悄悄走上兩步,問道:「文老二,情形如何?」
    文中秀摺扇朝前一指,說道:「錯不了,他已進入神女宮去了。」
    於千里憤慨的道:「想不到神女宮居然真會是武林聯盟!」
    季傳賢問道:「軍師打算如何行動?」
    文中秀道:「咱們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歐陽生,這樣秦楚雲就無話可說了,因此咱們
仍須分作三路,暫以不驚動對方為宜,一切照原;議進行,李副總管率同八名莊丁,就
留在這裡,不用進去了。」
    大家點著頭,表示同意。
    巢湖矇叟道:「有一點,大家必須特別注意,雙方能不破臉,最好不撕破臉。」
    文中秀覺得他人老了,處處都畏首畏尾,但口中還是順著他道:「蒙老說得是。」
說著右臂向空一揮,低聲道:「於兄、季兄、羅兄,咱們上去。」
    這三路,由於千里、文中秀居中,季傳賢、束大成居左,羅長髮、赫連天居右,他
們早已約好了聯絡訊號,這時就分三組。縱身掠起,朝神女宮撲去。
    副總管李番在百里洲當了二十年的副總管,江湖經驗老到,不待吩咐,早已指揮著
八名莊丁,退入右側一片樹林之中,藉著樹身掩蔽,各自隱藏起來。
    現在剩下來的只有擔任後援的巢湖矇叟和丁天仁、金瀾、易雲英四人了。
    丁天仁朝巢湖矇叟問道:「蒙老,我們要不要上去?」
    巢湖矇叟提著旱煙管,笑道:「咱們是後援,自然要稍後上去,這時候不妨先坐歇
一會。
    說完,在一棵大樹老很上坐下,裝了一筒旱煙,吸了起來。丁天仁和二位義弟可沒
坐下,只是站著仰看峻拔入雲的神女峰。
    直待巢湖矇叟吸完一筒煙,才站起身朝三人笑道:「你們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咱們前面三路人進去好一會,並無動靜,可見沒被神女宮的人發現了,現在咱們也該去
瞧瞧了。」一面又自言自語的道:「巫山神女宮名震江湖,怎麼會如此疏於防範呢?」
    神女宮矗立在山麓,看去覆蓋極廣,依山而起。一條由石條鋪成的步道,每走上十
來步,就有幾級石階,兩邊古木森森。極為幽暗。登上一片石駁平台,四面圍以白石欄
桿,在這裡可以看到巫峽的江面。
    神女宮的正面,有兩座高踞的青石獅子,三座宮門,緊閉著六扇高大的朱門,正門
上有一方直匾,朱底金字「神女宮」三個大字,甚是氣派!
    三路六人,分由正面和兩側進入宮去,此刻已有一刻之久,但卻沒有一點聲音,這
是說並未驚動宮中的人了。
    巢湖矇叟是老江湖了,為人持重,他在宮前仁立下來,凝神傾聽了一會,才朝身後
三人打個手勢,雙足輕點,縱身拔起,一下登上圍牆,就一閃而沒。
    丁天仁從沒夜行經驗,心頭既緊張,又刺激,看到他的手勢,慌忙和金瀾、易雲英
打了個招呼,緊跟著縱身撲起,躍登牆頭,舉目看去,裡面是一個大天井,巢湖矇叟已
經閃到左首廊下,朝自己急著招手,(他因丁天仁停在牆頭上,心中暗暗著急,這樣最
容易被人發現,是以連連招手)就翩然飛落,急步掠了過去,他身後兩人也一起奔了過
來。
    巢湖矇叟沒有作聲,耳目並用,由左廊轉到正面,腳下稍微一停,回頭悄聲道:
「你們跟在老朽身後,務必要保持數尺距離,不可太近,以防有人施襲,才有迎旋閃避
的空間。」
    丁天仁點了點頭,就一個接一個悄悄閃入大殿。
    這是神女宮的正殿,神龕內供奉的自然是神女,可以想像得到一定雕塑得美如天人,
栩栩如生,只是大殿深邃黝黑,神龕中更為幽暗,看不到神像,兩側木柵內,是八名女
待,都有一人來高,手中不知捧著什麼?
    這座大殿相當廣大,愈覺幽暗陰深,巢湖矇叟耳目並用,閃殿之後,當先朝裡行去,
後面三人,每人都保持了數尺遠的距離,閃入大殿,就盡量向左側暗處移動,藉以隱蔽
身形,等前面的人走出一段路,再跟著行進。
    就在此時,突聽走在最後的易雲英發出一聲驚叫:「啊,大哥!」
    丁天仁急忙回過身去,「噓」了一聲,低聲道:「三弟,什麼事?」
    易雲英驚悸的道:「這裡有一個人,好像……死了……」
    她這聲驚啊,巢湖矇叟自然也聽到了,急忙迅速回身走來。
    金瀾和丁天仁早已掠到易雲英身邊,丁天仁悄聲問道:「人在那裡?」
    易雲英驚魂甫定,伸手朝壁角指了指道:「就在那邊,方纔我腳下碰到的。」
    巢湖矇叟一下閃到那人身邊,凝足目力看去,果然有一個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
內功精純,殿上雖然黑黝,仍可依稀看清這人是個青衣女子,年歲不會很大,右手長劍
已經出鞘,顯然是被人用重手法擊死的。
    從此女一身裝束看來,分明是神女宮的人了,不禁暗暗攢了下眉,一面俯下身去,
目光凝注,發現青衣女子胸口與咽喉之間,印著五個極明顯的指痕!
    「天龍爪!」
    巢湖矇叟心頭驀然一霧,他自然認得出這是潛龍於千里的成名絕技「天龍爪」,自
己一再交代非萬不得已,不可出手傷人,此女不過是秦宮主門下一個女弟子,怎好下此
毒手?
    心中想著,剛直起身來,瞥見靠壁一丈遠處,好像還有一個人影躺臥在地上,急忙
飛身過去,注目一看,果然又是一個青衣女子,一身裝柬和前面一人相同。
    只是此人連長劍尚未出鞘,就被人一舉擊死,傷處同樣在咽喉下面,胸口之上,同
樣是死在「天龍爪』,下!
    丁天仁問道:「蒙老,這兩人……」
    巢湖矇叟臉色凝重,並沒答他所問,只是急急說道:「咱們快走!」
    話聲甫落,已經急匆匆的往裡走去。
    丁天仁看他神色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連說話都來不及,只好緊跟著他身後走去。
    易雲英閃到大哥身邊,抿抿咀道:「他們什麼事都不肯說,好像把我們看作外人一
般!」
    丁天仁笑道:「我們本來就不是長江盟的人。」
    金瀾低低的道:「大哥、三弟是幫我來的,我心裡很感激。」
    丁天仁道:「決走,不用說。」
    轉過大殿,又是一個大天井,一座殿宇。
    三人穿過天井,看到巢湖矇叟停在殿前石階人門處又發現了四具屍體,同佯是四個
青衣女子,四柄長劍都已脫手,落在她們屍體不遠。
    巢湖矇叟自然都已驗看過了,這四個人兩個傷在胸口上部,依然是「天龍爪」,兩
個則是被利器割斷咽候,無疑是傷在陰世秀才文中秀摺扇之下。(文中秀的捂扇,打開
來扇面鋒利如刀)
    這一情形,就是中間這一路潛龍於千里和文中秀兩人剛跨上殿門,就遇上這四個青
衣女子,對方長劍堪堪出鞘,這四人就這樣倒在大殿入口處的。」
    巢湖矇叟看得連連頓腳,氣怒的道:「這兩人簡直瘋了!」
    第三進是一個清幽的客廳,小天井兩邊是兩排花架,架上放著幾十盆盆景,現在兩
排花架前面(也就是小天井的中間),又有四個青衣少女僕臥在地上。
    這一情形和前面稍有不同,這裡是有人闖進來,走到小天井中間,被四個青衣女子
從四面圍上來的時候才出手的,一下就把四人解決了。
    巢湖矇叟自然也要看看這四人是如何致死的?但他察看了四人傷處之後,不由給怔
住了,這四人傷處部位不同,但卻是被同一種凶器所傷,傷處有孩童拳頭大的一個圓形,
連衣衫都陷了下去,顯然是被內力震死的!
    他不由自主的舉起旱煙管看了一眼,此人難道使的也是旱煙管?這煙斗也和自己差
不多、不,他練的竟然也會是言門「透骨功」!
    霎那之間,巢湖矇叟一張老臉由駭異變成了憤怒,厲笑道:「這四人難道會是老夫
殺的?果然是一個極大的陰謀!」
    這一怒之下,他本來彎著的腰,陡然挺直了,一個人好像增高了許多,目中寒芒四
射,大聲喝道:「是什麼人佈置下的陰謀,你給老夫出來!」
    這一聲大喝,聲若洪鐘,就算睡得最熟的人,也會驚醒過來,但若大一座神女宮,
竟然會沒有人作聲,沉闃若死!
    巢湖矇叟心頭又是一凜,巫山神女宮名震武林,已有百餘年之久,傳到現任宮主散
花仙子秦楚雲已經第三代了。
    這位宮主年事不大,武功極高,在江湖上出名難惹,但以今晚的情形看來,很可能
是神女宮己出了事。
    一念及此,立即朝丁天仁三人道:「咱門快些進去,找到干莊主、文老二才好。」
    話聲出口,人已迅速往裡掠去。
    神女宮共有五進,依著山勢,一進比一進高,從第三進開始,已是宮主和門下弟子
的住所。
    除了正屋,兩邊還有許多房舍,各自自成院落,覆蓋之廣,就算你來上一百個人,
也未必查得清楚。
    巢湖矇叟想到不是神女宮出了事,就是另有陰謀,因此急於要找於千里、文中秀二
人,一路匆匆往後進奔行而來,就在他掠近第五進的時候,突聽三丈暗處,似有輕微的
衣袂飄風之聲!
    他一路進來,始終不曾遇上神女宮的人,已可斷定神女宮果然遭了大敵,已經空無
一人,那麼這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說不定是於千里和文中秀了。他此時無暇多想,就
大聲說道:「是於莊主、文老弟嗎?」
    暗影中果然聞聲閃出兩條人影,這兩人正是於千里和文中秀。
    子千里抱抱拳道:「蒙老也進來了?」
    巢湖矇叟問道:「二位可曾找到歐陽生?」
    文中秀道:「說來慚愧,此人狡猾如狐,在下和於兄找遍每一處房舍,都沒有他的
影子。」
    巢湖矇叟問道:「你們有沒有遇上神女宮的人?」
    於千里道:「這也是奇事,偌大一座神女宮竟然一個人也不見……」
    「唔!」巢湖矇叟道:「此中只怕另有陰謀,咱們快退出去再說。」
    於千里道:「蒙老可是發現了什麼?」
    巢湖矇叟道:「老朽進來之時,每一進都發現有幾具神女宮青衣女子的屍體,一共
大概有十一二個之多,她們致死之因,就是喪生在於莊主的『天龍爪』,文老弟的扇刃
之下,另外四個,嘿嘿,竟然是死在老朽煙斗下的……」
    文中秀聽得驚然一驚,失聲道:「不好,咱們中了人家嫁禍之計!」
    巢湖矇叟道:「不錯,老朽也是這樣想,才匆匆趕來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咱們快退出去。」
    話聲一落,立即嘬口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尖銳悠長,正是他和左右兩翼約好的撤退
訊號。
    巢湖矇叟忽然回過頭去,口中咦道:「丁少俠三位呢,怎麼還沒進來?」
    文中秀道:「他們和蒙老一起進來的嗎?」
    巢湖矇叟道:「就在第三進發現有四個青衣女子是死在老朽旱煙斗下,老朽想到事
有蹊蹺,就告訴他們快走,老朽因心中有事,就先走了一步,他們隨後進來,中間隔了
第四進,應該早就來了。」
    文中秀道:「咱們退出去,一定會遇上的,快些走吧!」
    三人離開第五進,穿行第四進,依然不見丁天仁蹤影。
    巢湖矇叟心頭一急,就大聲叫道:「丁少俠、金少俠,你們在那裡?」
    他聲音洪大,尤其在黑夜之中,萬籟俱寂,這喊聲自然傳出老遠,但卻不聞有人回
答。
    巢湖矇叟雙眉微蹩,說道:「丁少俠三人和老朽前後不過數步之差,就算落後,不
會太多,他們會到那裡去呢?」
    於千里道:「他們會不會先退出去了?」
    巢湖矇叟道:「不會的,老朽和他們要進去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他們會不會出事呢?」
    於千里道:「決不會出事,丁老弟一身武功極為可觀,何況他們有三人在一起就算
遇上高手,不可能在一兩招內就被人制住,咱們豈會聽不到一點聲音?」
    文中秀道:「目前天快亮了,咱們不能在此久待,不如先退出去再說。」
    巢湖矇叟頷首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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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30:02 |只看該作者
三人相偕尋原路退出,巢湖矇叟每經過一進房舍,都要大聲叫喊,始終不見丁天仁
三人的影子。
    現在他們已經退到第一進大殿之上,這一剎那間,三人目光一注,心頭不禁驀地一
緊!
    這時天色已見破曉,東方吐出稀微曙光,大殿前面,偌大一片大天井中,但見刀光
焰煙,一式青衣的神女宮弟子不下數十人之多,已經嚴陣以待。
    神女宮弟子一個個都是花不溜丟的小姑娘,年紀全在二十上下,生得眉目如畫,嬌
艷如花,尤其身上穿了密扣緊身勁裝,更見胸脯飽滿,纖腰窄細,曲線玲瓏,婀娜多姿,
美不勝收。
    天井中間停放著一頂金漆軟轎,轎中端坐著一個鳳髻高峨,面垂輕紗的白衣女子,
雖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從她裝束上可以看得出來,她年紀應該不大,但她雙目神光卻
透過蒙面輕紗,依然炯炯逼人,有如寒電一般!
    她正是江湖上出名難惹的巫山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秦楚雲。
    軟轎是由四名青布衣褲的大腳婆子抬的,如今轎已放下,她們腰插雙鑭,分左右站
在軟轎前後,變成了軟轎的護衛,她們就是秦仙子的護轎四煞。轎後雁翅般排立的二十
四名弟子,由秦仙子個師妹葉青青所率領。
    葉青青今年才二十歲,和第四代弟千年紀差不多,是秦仙子代師叔收徒,代師叔傳
藝的小師妹。
    秦仙子為什麼要代師叔收徒呢?因為巫山一派,昔年創自師姐妹三人,因此歷代都
有三個師妹共同管理。
    秦仙子的三師叔一直沒收門人,十年前去世,身後沒有傳人,秦仙子只好挑一個資
質好的少女,代師叔收徒了。就因為葉青青和師侄們年齡相仿,看不出什麼來,唯一和
第四代弟子不同之處,就是她穿的是一身白衣了。
    從殿前這一陣仗看來,顯見秦仙子剛從山外面回來。
    巢湖矇叟眼看事已到此,只好硬著頭皮,手提旱煙管走在前面,目光再向左右一掠,
不僅丁天仁三人不見蹤影,連左右翼的四人,(從左首進去的荊門山主季傳賢、冷面屠
夫束大成,從右首進去的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黑手神赫連天)都一個不見,心中更是暗
自意識到事態越來越嚴重。
    現在大殿石階上走下去的只有自己和於千里、文中秀三人了,他懷著沉重心情,朝
神女宮主抱了抱拳,還沒開口!
    散花仙子已經開口了:「你是長江盟的人,準是頭兒?」
    話聲奇冷無比,令人油生寒意。
    巢湖矇叟依然拱手道:「長江盟只是住在長江上下游武林同道一個集會,並無頭
兒……」
    散花仙子哼道:「你就是自稱巢湖矇叟的雷公言武?」
    巢湖矇叟自從隱居江湖之後,就不用雷公言武之名,已有四十年了,對方居然一口
道了出來,人家既然叫出來了,雷公言武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是當日退隱之後,
不願再用姓名而已,此時不覺拱拱手道:「老朽自從退隱巢湖不用姓名,已有四十年
了。」
    「好個退隱巢湖!」
    散花仙子冷笑道:「今晚若非被我親自截住,真還把你當作退出江湖,嘯傲山林的
隱逸之士呢?卻沒想到你遁跡江湖四十年之久的雷公言武不但重出江湖,而且妄想稱霸
武林。由長江盟進而組織了武林聯丑視我神女宮峙立巫山,是你們的絆腳石,因此陰謀
奪取,明的約我去白帝城赴約,你們卻率眾偷襲神女宮,你說該如何了斷呢?」
    於千里大聲道:「長江盟不是武林聯盟。」
    巢湖矇叟點頭道:「這是一石二鳥,是一個可怕的陰謀!」一面朝散花仙子拱拱手
道:「秦仙子認為咱們來偷襲的嗎?」
    散花仙子道:「難道不是?」
    巢湖蒙史道:「真的不是,老朽願以生命作擔保。」
    散花仙子冷哼道:「你是長江盟的人,你說的話有誰能信?」
    巢湖矇叟臉色一正,說道:「數十年來,老朽說出來的話,有誰不信?不錯,老朽
和長江盟有很深的淵源,但老朽不問塵事已有四十年之久,既未重出江湖,更沒有什麼
野心,長江盟也絕非武林聯盟,而且還是追武林聯盟來的……」
    散花仙子哼道:「難道神女宮會是武林聯盟不成?」
    巢湖矇叟神色鄭重的道:「即以今晚之事來說,顯系有人暗中佈局,設下的一石二
烏之計,讓咱們兩家拚個兩敗俱傷,他們的險謀也得逞了。」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他們是什麼人?」
    巢湖矇叟道:「自然是武林聯盟了。」
    剛說到這裡,只聽身後大殿上傳出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急忙回頭看去,只見從大殿
上匆匆走出一個雲發披肩,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她雖然走得很急,但依然神態嬌燒,
婀娜多姿。
    這白衣女子身後,緊跟著一十二名手持長劍的青衣少女,像一陣風般,走出大殿,
在階前一排站定。(她們站立之處,正是巢湖矇叟等三人的身後)那自然有截斷三人退
路之意。
    白衣女子一直走到軟轎前面,才身形一停,躬身道:「回宮主,宮中無敵蹤,但留
守的十九名弟子,已全體罹難。」
    散花仙子兩道眼神突然從蒙面輕紗中電射而出,說道:「你說什麼?」
    白衣女子道:「本宮十九名留守弟子,業已全部遭人毒手。」
    散花仙子怒哼一聲道:「是什麼人殺死她們的?」
    白衣女子道:「宮中並無打鬥跡象,她們有些連長劍都未出鞘,就遇到襲擊,有的
身中『天龍爪』,有的被鋒利的摺扇扇面割斷咽喉,也有的是被旱煙管斗擊中要害致死
的……」
    散花仙子憤怒的道:「這些該死的東西!」
    她坐著的人突然間隨著話聲,原式朝上升起七八尺高,一下在空中停住,護轎四煞
不待吩咐,立即抬起空轎朝右首橫閃出去。
    散花仙子飄然落到地上,右手白玉拂塵朝巢湖矇叟一指,厲聲道:「原來你們三個
乘我不在,殘殺我宮中弟子一十九人,現在還有何說?」
    她這白玉拂塵一指,本來雁翅般徘立在轎後的青衣少女們,立即從左右兩側包過來。
加上背後階前的十二名青衣少女,和回過去的白衣女子,正好把三人圍在中間。
    巢湖矇叟眼看一場被人陰謀安排的火拚,已無善了之勢,心頭一急,沉聲喝道:
「秦宮主,你一向是明理的人,怎麼還相信貴宮一十九名弟子是老朽等人殺的嗎?神女
宮和長江盟素無怨隙,老朽已一再奉告,這是有人預先有了周密佈置的陰謀,秦宮主如
果不加採信,雙方此釁一啟,就非落個兩敗俱傷不可,希望秦宮主三思,能夠把誤會解
說清楚,不是更好嗎?」
    散花仙子自然也清楚,長江盟結合了長江上下游各個地方勢力,聲勢極盛,其中尤
為辰州言門和排教最為難惹,確也不可輕視,聞言沉哼道:「事實俱在,你說有人企圖
嫁禍長江盟,這話有誰能信?」
    「信不信在你。」
    陰世秀才文中秀憤然道:「但事實俱在,不信也由不得你。」
    散花仙子冷厲的目光朝文中秀投來,問道:「你是文中秀?」
    文中秀做然道:「不錯,在下正是文中秀。」
    散花仙子道:「你說的事實俱在,有何事實?」
    文中秀道:「秦宮主想聽?」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你們好像說我不明事理,因此我自然要聽聽你們事實俱在的
理由了。」
    文中秀道:「秦宮主果然名不虛傳,但在下想先請教秦宮主一件事。」
    散花仙子道:「你說。」
    文中秀道:「在下方才聽秦宮主說過,好像你是應約到白帝城去的,不知能否說得
詳細一些?」
    散花仙子冷聲道:「是你們長江盟向我下的戰書,你還問我作甚?」
    「是我們下的戰書?」
    文中秀駭然道:「長江盟並無正式組織,只是長江上下游武林同道的一個集會,每
年有一值年的會首,處理一些事務,如此而已。今年的會首是百里洲於莊主,也在這裡,
而且昨晚(現在天色已經大亮)正是百里洲於家莊聚會,根本沒有發什麼戰書給神女宮
的事。」
    散花仙子道:「戰書上就是由於千里署的名。」
    於千里道:「秦宮主明察,長江盟和神女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雙方並無怨隙可言,
怎會向貴宮下戰書,何況在下也並未簽署什麼戰書。」
    散花仙子看他們說得不像有假,心中不禁也有些相信了?









第11章
    文中秀道:「咱們要知道的就是秦宮主赴什麼人之約去的,現在既已知道是長江盟
向秦宮主下戰書,約你到白帝城去的,這就夠了,秦宮主前去赴約,到了白帝城,自然
沒遇上長江盟的人了?」
    散花仙子怒聲道:「你們使調虎離山之計,前來愉襲神女宮,自然沒人前去白帝城
了。」
    文中秀道:「在下再請問秦宮主一句,就算是咱們使用調虎離山之計,把秦宮主引
開,試問咱們為什麼要偷襲神女宮?就是為了殘殺留在神女宮的十九名女弟子?還是要
毀去你們神女宮?但目前神女宮不是好好的並未毀去,那麼咱們究竟目的何在?好了,
現在,請秦宮主再聽聽在下等人找上神女宮來的前因後果……」
    他從自己等人集會百里洲,當晚宴會中,有人自稱奉武林盟盟主之命,希望長江盟
加盟,並曾和自己等人動手,以及自己在和他動手之際,暗下「追蹤散」,自己等人如
何夤夜追蹤,上直找上神女宮……
    散花仙子聽得疑信參半,一面問道:「你們分三路進入神女宮,那麼其他的人呢?」
    巢湖矇叟道:「現在該由老朽來說了。」
    接著就把自己和丁天仁等三人,曾在峰下息足,以及一路上山,丁天義(易雲英)
如何在大殿右首發現一具屍體,經自己查驗,是死在「大龍爪」下。
    後來第二進,第三進都發現有人被殺,其中最使自己震驚的是有人死在和自己相同
的煙斗之下,而且還是被言門內功震碎內腑而死。
    自己才想到這是有預先佈置的陰謀,急於進去,找於千里、文中秀二人希望大家急
速退出,免中敵人圈套。等到自己找到兩人之後,就不見了丁天仁三人,及至退出大殿,
竟連荊門山主季傳賢,冷面屠夫束大成、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黑手神赫連天四人也一個
不見,蹤影全無,大概說了一遍。
    散花仙子愈聽愈奇,以巢湖矇叟——雷公言武的身份,當然不至於說謊,尤其和他
同行的人中,有荊門山主季傳賢、排教總舵主羅長髮等人,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
居然一夕之間,全數失蹤。
    更重要的還有丁天仁,江湖上盛傳他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殺星丁天行的兄弟,身邊
有他紫虹神劍玉辟邪,如今竟在神女宮離奇失蹤,這要讓天殺星聽到消息,不把神女宮
倒翻過來才怪。心念迅速轉動,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巢湖矇叟道:「就在老朽三人從大殿上出來前的事,大概前後也不會超過半柱香的
工夫。」
    散花仙子抬目朝站在階前的白衣女子問道:「素素,你們從宮後進來,可曾發現什
麼沒有?」
    原來那白衣女子正是白素素,她連忙欠身道,「沒有,如有什麼動靜,小妹豈會放
過他們?」
    散花仙子道:「這就奇了,咱們神女宮山後只有一條通道,這些人怎麼會無端失蹤
了呢?」
    巢湖矇叟道:「這就是咱們雙方應該精誠合作,才能找出隱身暗處的武林聯盟盟主
來。」
    散花仙子頷首道:「看來我是給你說動了。」
    巢湖矇叟大笑道:「秦宮主果然爽快!」
    散花仙子剛抬了下手,還沒開口,陡聽一聲厲笑劃空而來,一道人影疾如鷹隼,朝
階前瀉落。
    同時也響起一個尖厲的老婦人聲音喝道:「小丫頭,你叫白素素,是你殺了我兩個
師侄,對不?」
    白素素面前此時已經多了個高大的緇衣老尼,這人生得面長如驢,眉濃如帚,目光
森冷如電,直盯著白素素大有把她撕裂之感,如果這老尼不是出家人,也不像是個女人。
    她正是武林中出名難惹的屠龍師太、熊耳山黃竹庵的當家。
    白素素面前突然瀉落了一個盛氣凌人的老尼姑,她縱然沒見過屠龍師太,但總聽人
說過屠龍師大的模樣,心頭雖然暗暗震驚,但對方這聲「小丫頭」,可把她叫火了,這
裡是巫山神女宮,誰還怕你不成?
    她臉上絲毫不露,依然笑吟吟的道:「老師傅,誰是小丫頭?誰殺了際兩個師侄了?
你是誰?你兩個師侄又是誰呢?」
    屠龍師太性如烈火,右手抬處,一道寒光從袖中飛出,那是一柄狹長如銀的屠龍刀,
口中厲笑道:「小丫頭,你叫白素素不錯吧?」
    白素素道:「不錯,我就是白素素。」
    屠龍師太道:「那就對了!」
    話聲甫出,寒光飛灑,舉手之間,就刺出了三刀。
    這三刀宛如一片銀霧,令人分不清左右前後,凌厲到使人油生寒慄,好像被刀鋒刮
去了一層皮似的。
    白素素想不到屠龍師太出手竟有這般厲害,快到自己幾乎連拔劍都來不及,只好閃
動身形,施展「雲迷巫山身法」,連退帶閃,才把對方三刀避升。
    正好及時響起散花仙子的聲音說道:「道友請注手,有話好說。」
    她說來輕柔,但已施出巫山派的無上神功。
    屠龍師太聲音入耳,心頭猛地一凜,這所謂「一凜」乃是心神不由自主的一凜,如
非這說話的人功臻上乘,決不可能使屠龍師太這樣的高手,聞聲生凜的。
    身形乍停,屠龍刀也只一閃就縮入袍油之中,目注散花仙子冷然道:「你就是秦宮
主了?老尼是替我兩個師侄女報仇而來,這有什麼好說的?」
    散花仙子看她盛氣凌人也佛然道:「秦楚雲吞掌巫山神女宮,白素素是我師妹,她
就算犯了天大的罪,非死不可,也總該先和我這個掌門人說上一聲吧?屠龍師大名滿武
林,這點禮數總是懂的,怎會沒什麼好說的呢?」
    她雖是心有不悸,但說來依然十分柔美,好像說得很婉轉。
    屠龍師太沉哼一聲道:「很好,既然有秦宮主出面,白素素在觀音庵門前明明是殺
死我兩個師侄,殺人嘗命,你就要白素素拿命來好了。」
    白素素聽她說觀音庵門前殺死她兩個師侄女,頓時想起那晚自己追蹤石破衣之事,
急道:「我沒殺你師侄。」
    屠龍師太冷笑道:「你掩飾得很好,因為你是用石子打穴殺死我兩個師侄的。
    當時正好有石破衣在場,他在十年前曾以石子打穴分別擊中郊山五鬼眉心穴,認為
可以掩飾過去了。
    但經老尼檢查的結果,卻發現擊中我兩個師侄女的石子上暗含『蝕骨功』,正是你
們巫山一派的獨門秘技,你現在還有何說?」
    白素素道:「當日我是跟蹤石破衣身後,從樂山山莊追出來的,石破衣輕功勝過我
甚多,他趨近庵前俯身察看兩具屍體之時,我才趕到,那時師太也及時出現,和石破衣
起了爭執,我就隱身在庵前一棵大樹之後。
    後來看你們已經解說清楚,我也就悄俏退走了,試想我到得比石破衣還遲了一步,
如何會是殺害你兩個師侄女的兇手?」
    屠龍師太道:「你說的只是片面之詞,有誰相信?」
    白素素冷冷的道:「我白素素一向說一不二,別人相不相信,我並不在乎。」
    屠龍師大厲聲道:「你不跟老尼交代清楚,老尼豈能輕易放過了你?」
    散花仙子溫道:「我師妹不是已經向你解說清楚,殺害令師侄的並不是她?」
    屠龍師太嗔目道:「不是她,那是什麼人殺死我兩個師侄的?」
    白素素冷聲道:「那就不干我的事了,該你自己去查才是。」
    屠龍師太拉長馬臉,森笑道:「老尼已經查清楚了,就是你們巫山『蝕骨功』,這
還不夠嗎?」
    白素素粉臉氣得煞白,冷笑道:「這就證明是我殺死她們的了?」
    屠龍師太道:「這還錯得了嗎?」
    「不錯!」白素素道:「是我殺的,你又待怎樣?」
    散花仙子道:「素素……」
    「你終於承認了!」
    屠龍師太厲笑一聲道:「老尼就親手劈了你!」
    話聲甫出,人已閃電欺來,左手一招「獨劈華山」,掌風如濤,朝白素素當頭直劈
過來。
    白素素是神女宮的第二高手,面對屠龍師太這樣一位強敵,早就有了準備,沒待對
方掌風撞到,身形一側,從左首朝前閃出,一下欺到屠龍師大右側後方,右手揮處,反
手一掌拍向屠龍師太右肩。
    屠龍師太欺來的人,何以出手第一招上,會使左手的呢?
    那是因為她屠龍刀就藏在右手衣袖之中,左手劈出一掌,右手抬處,屠龍刀也已出
鞘,(此時白素素已欺到她右首,反手一掌朝肩後拍來)口中沉哼道:「小丫頭,這是
你自己送上來的!」
    一記「龍尾揮風」,一道亮銀刀光由下而上,朝身後揮出。
    白素素急忙後躍,右手衣袖已被刀光截斷了數寸長一角。
    屠龍師太豈是等閒之輩,她堪堪後退,還未站穩,左手一記劈空掌緊接著拍出,人
隨掌上,右手屠龍刀一片刀光又相繼湧到。
    白素素空有一身武功,卻連拔劍的時間都沒有,一直往後連退。
    屠龍師太厲笑道:「小丫頭,你拿命來吧!」
    身形突然凌空而起,右手連揮,屠龍刀幻起一片銀色光華,如纓絡下垂,朝白素素
當頭罩落!
    就在此時,但見另一片白色雲朵冉冉飛起,迎著上去,一下把銀色刀光托住,適時
響起散花仙子的聲音說道:「老師太刀下留情,兩位令師侄,其實並非我師妹殺的。」
    她這片托住銀色刀光的,竟然是她手中一支白玉拂塵,因此沒有任何交擊之聲,兩
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屠龍師太狹長銀刀一收,冷冷的道:「秦宮主包庇令師妹,想和老尼動手嗎?」
    散花仙子把拂塵掛在中指中,一面拱手道:「老師太誤會,秦楚雲並無包庇敝師妹
之意,方纔她說的只是氣話而已!」
    屠龍師太道:「不是她殺的,她為什麼要承認。」
    散花仙子笑了笑道:「試問老師太,如果有人硬指你是殺人兇手,更不聽你的解說,
老師太又會如何?」
    「以我想來,一向生性剛強的老師太,也會一口承認:是我殺的,你又待怎樣?這
麼一來,無非逞一時之氣;但卻把真正的兇手放置到了一邊了,即使老師太把敝師妹殺
了,是不是真正替二位令師侄報了仇呢?」
    屠龍師太還沒開口,只聽老遠有人笑道:「還好,總算給我趕上了,你們還沒動上
手,一旦動上手,我這和事佬就做不成了。」
    隨著話聲,一條人影已從西首圍牆上躍落,聳著肩朝天井中間走來。
    在場的都是行家,這人只說了兩三句話,一個人就能從遠處趕到,這份輕功,豈非
已到了上乘境界?
    這人頭盤道髻,身上卻穿了一件洗得快發白的藍布大褂,一個非道非俗的瘦小老頭,
他,正是邛崍石破衣。
    就在他走近之際,一眼看到陰世秀才文中秀,兩顆深邃的小眼珠忽然一注,口中發
出一聲輕咦,說道:「你老弟就是人稱陰世秀才文中秀對不?哈哈,江湖上大家都謬許
我假道士輕功還算不錯,如今看來你文老弟就勝我石某多了,剛才咱們還在白帝城西遇
上的,你老弟居然先到這裡了。」
    他隨口說著,人已走到散花仙子和屠龍師太兩人之間,連連拱手,堆起一臉皺紋,
陪笑道:「秦宮主、老師太,兩位請了,石某聽說老師太朝神女宮而來,心頭一急,拼
著老命一路急趕,總算給石某趕上了。」
    散花仙子還了一禮道:「石道長定有什麼見教了?」
    「見教不敢。」
    石破衣聳聳肩道:「因為那天在觀音庵遇上老師太,石某曾和老師太說起白大姑娘
的事,今晚聽到老師太巴巴的找上神女宮來,一定和她兩個師侄之死有關,那就一定認
為白大姑娘是殺人兇手。
    這一來,豈不把誤會認了真,所以老朽非趕來作證不可。」
    屠龍師大道:「你來作什麼證?」
    石破衣連忙陪笑道:「那天石某被人引去觀音庵,白大姑娘是跟蹤老朽追下來的,
說句不客氣的話,老朽在輕功上,稍勝白姑娘半籌,趕到觀音庵的時候,她落後老朽總
在二三十丈左右。
    老朽走近觀音庵,她就閃身隱入右首一片林中,還當老朽沒發覺哩,那時兩位令師
侄早已中人暗算,身死多時,所以老朽可以證明白大姑娘決不是兇手。」
    屠龍師太道:「但我兩個師侄被石子擊中眉心,石上暗含『蝕骨功』力,又作何
解?」
    「唉」這個老朽也說不上來。」
    石破衣搔搔頭皮,說道:「事情確實有些複雜,但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兒,也不能
說沒有。」
    「譬如四十多年前,就有一個擅『百變神功』的人,專門仿冒各門各派的獨門絕技,
鬧得江湖各大門派之間天翻地覆,雞飛狗跳,你老師大的『點睛指」,好像也被仿冒過,
所以石子上暗含『蝕骨功』,也是極有可能之事了。」
    屠龍師太雙目寒光迸射,寒聲道:「你說我兩個師侄,是百變道人殺的?」
    石破衣聳聳肩道:「這個老朽不敢說,老朽只是打個譬喻罷了。」
    屠龍師太怒聲道:「這老雜毛我找了他多年,他居然敢找到我頭上來了!」接著沉
聲道:「好,衝著你石道友,老尼就相信你一次。」
    說完,不見她雙腳點動,一個人已隨聲而起,劃空朝外飛去。
    石破衣叫道:「喂,老師太,你真是急性子,我假道士話還沒說完呢!」
    屠龍師太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散花仙子朝石破衣拱拱手道:「多謝石道友趕來,總算化解了兩家一場誤會。」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秦宮主不用謝,大家都是武林中人,這是應該的。」
    再說陰世秀才文中秀在石破衣現身之時,曾說在白帝城西見過自己,心頭不禁一動,
但那時石破衣正在和散花仙子、屠龍師太三人說話,自己不好插咀。
    這時走上幾步,朝石破衣拱手道:「石道長請了,方才道長說在白帝城西遇見過在
下,不知可是真有其事?」
    石破衣一怔,笑道:「老朽當時急干趕路,沒和文老弟招呼,但老朽相信文老弟也
一定看到老朽了,怎麼會沒有其事?」
    文中秀道:「石道長當時遇上的就是在下一個嗎?」
    石破衣眨眨小眼,嘻的笑道:「這就奇了,文老弟和什麼人在一起,難道你真的記
不起來了?」
    文中秀道:「那人可能不是在下,所以希望道長能說得清楚一點。」
    「這倒新鮮得很!」
    石破衣嘻嘻的笑道:「老朽遇上的明明是你文老弟,你說那人不是你老弟,那會是
誰?」
    文中秀道:「道長方才不是說過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兒,也不能說沒有,有人可以
『百變神功」仿冒各門派的獨門絕技,自然也有可能仿冒某一個人了。」
    「唔,唔,這話有些道理!」
    石破衣搔搔頭皮,想了想才道:「那時老朽急於趕路,走得很快,和你老弟只是擦
身而過,哦,對了,因為你老弟是迎面來的第一個,所以看得較為清楚……老弟身後好
像還跟著幾個人……」
    於千里急急問道:「石道長,那幾個是什麼人?」
    石破衣一拍腦袋,笑道:「對了,和文老弟在一起的,自然是長江盟的人了,老朽
當時還想:長江盟的人一清早天還沒亮,這樣急著趕路,不知有什麼急事?
    巢湖矇叟道:「道兄還沒說出那幾個是什麼人呢?」
    「對了,嘻嘻!」石破衣笑道:」對不起,老朽把話題扯遠了,文老弟身後,是荊
門山的季山主,老朽五年前還在他莊上喝過酒。
    第二個也是熟人,是排教的羅總舵主,後面好像還有兩個……」
    文中秀這下證實了,急急說道:「那是雲夢三怪的束老大和赫老三,對不?」
    「對,對!」石破衣連連點頭。
    接著歉然道:「就是冷面屠夫束大成和黑手神赫連天;老朽對這兩位不大熟,你老
弟不說,老朽一時就叫不出來了。」
    文中秀望著巢湖矇叟、於千里二人,憤然道:「果然是賊黨的詭計,他假扮兄弟,
利用這一路是兄弟領的路,把季山主、羅總舵主和束老大、赫老三四人誑去了,蒙老、
於莊主,咱們快些追上才好!」
    巢湖矇叟微微搖頭,苦笑道:「這裡離白帝城少說也有百來里路,石道友遇上他們
之時,距現在少說也已有一個多時辰,那麼他們現在很可能已在一二百里之外了,山區
遼闊,你知道他們去了那裡?咱們又到那裡去找?」
    於千里道:「難道咱們任由他們落入賊手,就不管了?」
    巢湖矇叟道:「他們假武林聯盟之名,既要兼併長江盟,不會就此罷手的,咱們現
在趕去,豈不正好落在他們陷阱之中,倒不如已逸待勞,等他們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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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31:35 |只看該作者
石破衣道:「怎麼?聽你們的口氣,長江盟果然出了事?」
    散花仙子道:「石道長、言道長,此事乍聽起來,好像只是長江盟的事,但武林聯
盟假長江盟之名,殘殺我神女宮一十九名弟子,自然也是敝宮的事了,諸位如不嫌棄,
且請到敝宮奉茶,俾便長談。」
    石破衣笑道:「好,好,秦宮主見邀,卻之不恭,大家就進去坐坐,老朽還聽說神
女宮有窖藏五十年的好酒哩,老朽一直想偷偷的溜進去喝上半缸。
    就是因貴宮有一條禁令,不准江湖上的臭男人踏上神女峰一步,老朽想想為了偷喝
幾口酒,在神女峰送了老命實在划不來,才沒敢進去。」
    散花仙子柔笑道:「石道長真會說笑。」
    「一點也不是說笑。」
    石破衣聳聳肩道:「老實說,黑白兩道,各門各派,老朽都去喝過酒,連五毒門的
五毒酒、雲南藍家雙蒸藍酒,老朽都喝過,就是沒喝過百花釀。」
    散花仙子道:「石道長既然蒞臨神女宮,自然要讓你喝個痛快了。」
    石破衣大喜道:「如此真是多謝秦宮主。」
    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跟隨巢湖矇叟從第三進進去,因為矇叟一再交代,在行
進之際,每人必須保持一丈距離,萬一遇上有人襲擊,才有迎旋閃退的餘地,因此大家
都有一丈來遠的距離。
    這回是巢湖矇叟看到第三進四個青衣少女,不但是死在自己旱煙斗之下,而且還是
言門的「透骨功」震碎內腑的。
    一怒之下,縱身撲進之勢,自然更快,等丁天仁跟著掠進,瞥見巢湖矇叟一手提著
旱煙管急匆匆的退了出來,低喝一聲,你們快隨我走。」
    說完,轉身朝往東的遇廊上急步行去。
    丁天仁急步跟了上去,問道:「蒙老……」
    巢湖矇叟沒待他說完,就截著道:「老朽此時無暇多說,且等出了神女宮再說不
遲。」
    一行四人由巢湖矇叟為首,只是朝東奔行,一連穿行了幾處院落,越出圍牆,已是
神女東首。
    巢湖矇叟旱煙管朝北一指,悄聲道:「三位少俠快些走了。」
    易雲英忍不住問道:「蒙老,你總該和我們說清楚要去那裡吧?」
    巢湖矇叟笑了笑道:「老朽只是看了他們記號是往北去的,至於究竟要去那裡,這
要追到地頭才會知道,老朽如何說得出來?」
    丁天仁道:「三弟不用多說,我們跟蒙老走就是了。」
    巢湖矇叟低聲道:「老朽有一句話務請三位少俠包涵,因為賊黨極為狡猾,何況又
是敵暗我明,這一路上,隨時都會遭受襲擊。」
    「因此咱們必須隨時提高警覺,沿途更不可隨意交談,以防被對方發現。」
    丁天仁道:「在下兄弟一切都聽蒙老的。」
    巢湖矇叟笑道:「如此就好,咱們走吧!」
    說完,就展開大步,當先奔行而去。
    丁天仁三人也緊跟著他身後而行,這時天色還未黎明,四外高山叢林,黝黑如墨,
除了一路急行,根本辨不清方向。
    走在前面的巢湖矇叟似是不喜多言,他也警告過三人,要隨時提高警覺沿途不可隨
意交談,因此三人也不敢多說,只是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奔行。
    正因大家放腿奔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現在東方已漸漸發白。
    天色只要一經透出魚白,很快就大亮。了。
    現在大家已可看清楚自己一行走在重山疊嶺之間,山勢連綿,不知身在何處?更不
知道巢湖矇叟要領自己三人到那裡去?
    易雲英心頭漸漸起疑,她因大哥和巢湖矇叟走在前面,這就掠上兩步,和金瀾走成
並肩,一面低聲叫道:「二哥。」
    金瀾回頭問道:「三弟,有什麼事嗎?」
    易雲英道:「你不覺得蒙老有何可疑嗎?」
    金瀾問道:「你說說看?」
   易雲英道:「他說是看了文中秀他門留的記號追下來的,但這一路上,你看他找過
記號沒有?一路上那裡有記號了?」
    金瀾點著頭道:「我也覺得有些懷疑,你不說,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呢,你說,我們
該怎麼辦?」
    易雲英道:「我們只說走不動了,需要休息一下,等他停下來了,再仔細的問問清
楚。」
    金瀾點點頭道:「好,我們就這麼辦!」
    易雲英就「喲」了一聲,叫道:「二哥,我腳扭了一下,好痛。」
    接著就俯下身去,用手揉著右腳踝,連臉都脹紅了。
    丁天仁很快回身走來,關切的道:「三弟,你不要緊吧?」
    易雲英已在附近的一方大石上坐下,依然用手揉著足踝,說道:「還好,我只是扭
了一下……」
    巢湖矇叟含笑道:「咱們只顧趕路,一直沒有休息,大家都走累了,就在這裡坐息
一回,等體力恢復了再走好了。」
    大家各自坐下休息。
    金瀾忍不住問道:「蒙老,我們到底要到那裡去呢?」
    巢湖矇叟笑道:「老朽方才不是說過了嗎?老朽只是沿路尋著記號尋下來的,他們
去了那裡,老朽怎麼知道?」
    金瀾道:「我們怎麼沒有看到記號呢?」
    巢湖矇叟目芒一動,嘿然道:「金少俠這話好像是在懷疑老朽了?」
    金瀾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巢湖矇叟深沉一笑道:「文老弟留的記號,乃是長江盟特有的記號,外人如何辨認
得出來?如果三位老弟都能看出來了,那還算是特定的記號嗎?」
    易雲英一手揉著足踝,一面自然仰起頭,聽巢湖矇叟說話,凡是聽一個人說話,總
是要瞧著他的,他這一偏著臉聽他說話,忽然看到巢湖矇叟右手拿著的旱煙管,這下心
頭不由得暗暗一怔!
    因為昨晚昨餐之後,她曾看到巢湖矇叟裝好一筒煙,打著火絨吸煙,他那支旱煙管
分明是竹節的,用久了,就紅得變成紫色,煙斗足有鵝卵大小,是紫金的,煙管上還掛
著一個裝煙絲的牛皮袋,也亮得發紫。
    現在,巢湖矇叟手上這支旱煙管和煙斗都是黝黑的,一看就是鐵製的,旱煙管上也
沒有裝煙絲的牛皮袋!
    一個人用慣了東西,尤其是旱煙管,怎麼會換了一根的呢?她心念轉動之際,忽然
又有了另一發現,那是巢湖矇叟腳上穿的鞋也不同了!
    昨晚,他穿的是雙梁布鞋,(腳背上有兩根鞋脊)如今他腳上穿的卻是薄底快靴了,
自己一行人一路奔行,他自然不會在半途把旱煙管和鞋子都換了,那麼他……
    易雲英突然想起義父時常和自己談些江湖上的事兒,江湖上時常以易容術改變面貌,
假扮另一個人,他……莫非不是巢湖矇叟,是有人假扮了他?
    一念及此,抬目看去,只有金瀾坐得較近,這就暗暗朝金瀾遞了一個眼色,朝他點
點頭。
    金瀾看到她暗示,立即站起身,走了過來,蹲下身問道:「三弟,你腳還痛不痛?」
    易雲英道:「好多了。」
    接著就悄聲把自己看到的,告訴了他。
    金瀾神色一變,凝重的道:「會有這種事?大哥知不知道?」
    易雲英悄聲道:「沒人告訴他,他怎麼知道呢?」
    金瀾道:「我去告訴他。」
    易雲英道:「你要小心些!」
    金瀾點頭道:「我知道。」
    站起問道:「你要不要喝水?我去舀些水來。」
    易雲英道:「你拿什麼東西去舀呢?」
    金瀾道:「大哥身邊有一節竹筒。」一面朝丁天仁叫道:「大哥,你身邊的竹筒呢?
三弟要喝水。」
    口中說著,人已自顧自朝右側小溪走去。










第12章
    丁天仁從身邊取出竹筒跟了過來。
    金瀾用手掬著水洗了把臉,然後掬水喝了兩口,等丁天仁蹲下身來舀水,就把易雲
英說的話,低低說了一遍。
    丁天仁聽得愕然道:「三弟說他不是蒙老?」
    金瀾道:「很有可能。」
    丁天仁道:「問題是他為什麼要改扮成蒙老呢?」
    金瀾道:「自然是要把我們騙到某一個地方去了。」
    丁天仁道:「我們那要怎麼辦呢?」
    金瀾道:「我們自然要和他攤牌了,我們三個人,還伯他不成?」
    丁天仁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他舀了一竹筒水,回到原處,把竹筒朝易雲英遞去,說道:「三弟,你喝水了。」
    易雲英接過竹筒,說了句:「多謝大哥。」
    巢湖矇叟瞇著雙目,問道:「三位少俠好像在商量什麼事兒?」
    丁天仁道:「沒有,二弟只是問我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在下也不知道。」
    巢湖矇叟道:「這裡是在大巴山脈之中。」
    丁夭仁問道:「大巴山一定很大了?」
    巢湖矇叟嘿然道:「廣袤千里。」
    金瀾道:「蒙老,你一向煙不離嘴,現在正在休息的時候,怎麼不抽筒煙呢?」
    巢湖矇叟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沒看老朽的煙袋掉了嗎?」
    金瀾道:「你老煙袋一向掛在旱管上的,怎麼會悼的?」
    巢湖矇叟深沉一笑,問道:「你們究竟想說些什麼?」
    易雲英道:「我看蒙筆一定連旱煙管也一起掉了,昨晚吃過飯,你老吸煙時、就不
是這支旱煙管咯!」
    巢湖矇叟忽然大笑道:「你果然心細得很!」
    金瀾倏地後退一步,冷聲道:「那就對了!」
    巢湖矇叟張目道:「什麼對了?」
    易雲英道:「因為我們發現你不是蒙老了。」
    巢湖矇叟頷首道:」三位果然聰明,老朽本來就不是言武。」
    說完,隨即站起身來,雙臂向天一張,腰骨一挺,只聽他全身骨節發出一陣連珠般
的暴響,本來瘦小的彎腰老頭,一下變成了瘦高個子。
    金瀾、易雲英怕他淬起發難,同時掣出了長劍,和大哥站到一起。
    丁天仁並沒掣出劍來,只是凜然而立,問道:「老丈改扮蒙老,把在下兄弟誆來此
地,究竟意欲何為?」
    假巢湖矇叟笑道:「老朽把丁老弟三位引來,其實並無惡意。」
    易雲英道:「那是什麼意思?」
    假巢湖蒙臾道:「第一、是為了三位老弟別讓人利用,捲入江湖是非紛爭之中。」
    金瀾道:「我們如何被人利用了。」
    「哈哈!」假巢湖矇叟大笑一聲道:「你們三個不是被於千里從樂山山莊運出來的
嗎?他不想利用你們,何用千里迢迢的把你們接到百里洲去?」
    易雲英輕哼一聲道:「你胡說什麼?我們是被人迷翻了,由於莊主救出來的。」
    「哈哈!」假巢湖矇叟又是一聲大笑,說道:「老朽若是把三位迷翻了,再用解藥
把你們救醒,不也是老朽救了你們嗎?」
    丁天仁聽得將信將疑,問道:「於莊主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假巢湖矇叟道:「那自然有他的理由了。」他不肯說明原因。
    金瀾問道:「那麼我爹他們無故失蹤,也是於千里干的了?」
    假巢湖矇叟道:「這個老朽並不清楚。」
    易雲英問道:「你假扮蒙老把我們誆來,是不是也想利用我們?」
    「不是。」假巢湖矇叟道:「老朽只是奉命把三位領去見一個人。」
    丁天仁問道:「老丈奉何人之命?」
    假巢湖矇叟道:「這個老朽就無可奉告了,三位到了地頭,不就知道了嗎?」
    易雲英道:」你不說,我們也猜得出來,你是武林聯盟的人,你奉命行事,自然是
奉武林聯盟盟主之命了,那麼要見我們的,自然是自稱盟主的人了。」
    假巢湖矇叟沉笑道:「丁二少俠果然聰明,三位那是同意隨老朽去了?」
    易雲英笑道:「既然是你們盟主請我們去,老丈總先該告訴我們武林聯盟盟主是誰?
他叫什麼名字?」
    假巢湖矇叟為難的道:「這個老朽實在無可奉告。」
    易雲英又道:「那麼你呢?你究竟是誰?總可以說了。」
    假巢湖矇叟乾咳一聲道:「老朽只是給三位領路之人,三位毋需知道老朽是誰?」
    金瀾冷笑道:「老丈藏首藏尾,什麼都不肯說,我們如何信得過你?」
    假巢湖矇叟目中寒芒飛閃,嘿然道:「老朽話已說得很多,你們信不過也只好信一
次了。」
    易雲英道:「我們不去,你又能怎樣?」
    假巢湖矇叟冷然道:「老朽奉命行事,既然說出來了,自是非把三位請回去不可,
三位最好想清楚了。」
    金瀾怒聲道:「聽你口氣,好像要和我們動手了?」
    假巢湖矇叟大笑道:「不錯,老實說,老朽要把你們三個擒回去,易如反掌,但只
要你們肯隨我走,咱們就不用動手了。」
    丁天仁拱拱手道:「老丈方才說過,你是為了我們別讓人家利用,捲入江湖是非之
中,才把我們引來的,因此在下兄弟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想到任何地方去,老丈請吧?」
    假巢湖矇叟沉笑一聲:「看來真要逼老朽出手了!」
    話聲甫出,右手疾探,五指如鉤朝丁天仁左腕抓來。
    這一下出手奇快無比,但丁天仁早就提防著他,左手迅速翻起,五指揚動,點點指
影朝他右手灑出。
    他這一手正是八長老無能師叔送他的「點穴法」。說也真險,丁天仁縱然早有準備,
也只是毫釐之差,就會被對方抓往手腕了。」
    假巢湖矇叟當真是八十歲的老娘倒繃孩兒,自己這一記擒拿手法,應該十拿九穩,
沒想到手指已快要觸到丁天仁手腕,他會忽然灑出五點指影,襲取自己「少府、脈筋、
前谷、少澤、液門」五處穴道。
    只要一處被指風掃中,整條手臂就會若廢,尤其這一記截穴手法,神奇莫測,自己
竟然無法化解。
    他早就知道丁天仁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殺星丁天行的兄弟,那麼這一記手法自然出
之於這位大魔頭所教,他心中早就有了這一點忌諱,更是不敢硬接,急急後退了一步。
    雙方這一接觸,當真快得如同電光石火般一閃間的事,等站在丁天仁邊上的金瀾、
易雲英發覺,假巢湖矇叟已經被逼後退了一步。
    易雲英道:「好哇,你真的向我大哥出手了!」
    身形疾欺上去,刷的一劍朝假巢湖矇叟刺去!不,她這一生氣,出手當然不止一劍。
    不,她雖非白衣庵弟子,但卻蒙無垢師大收為記名弟子,峨嵋「亂披風劍法」一劍
出手,至少也有八九劍連續劈出,否則就不會稱之為亂披風了。
    樂山莊莊主擎天手金贊臣是少林俗家的高手,少林寺僧很少使劍,但不是說少林武
學中沒有劍法,少林寺七十二藝中,卻有兩套著名的劍法。
    一是「達摩劍法」,只有寺中長老才能練習,一是「准提劍法」,是俗家弟子防身
的劍法,金瀾使的就是「准提劍法」。
    「准提劍法」有一好處,內功有相當火候的人,劍法展開,可以貫注真力,使得大
開大闔,有如長江大河,源源不絕,內力較差的人,只要劍法練純熟了,一樣可以使得
如行雲流水,變化繁衍。
    金瀾從小練劍,對這套劍法自然純熟無比,眼看三弟已經出手,也毫不遲疑,口中
清叱一聲,揮動長劍攻了上去。
    假巢湖矇叟堪堪退下,就見易雲英揮劍攻來,心中暗叫:「是峨嵋亂披風劍法!」
一面沉哼一聲,旱煙管直向易雲英劈來的劍上敲去。
    要知易雲英也是從小練劍,一套「亂披風劍法」早就練得十分純熟,一劍出手,七
八道劍光,會同時朝四面八方劈來,使人虛實莫測。
    但這回遇上假巢湖矇叟,就好像小孩子耍大刀,一無是處了,明明劈出去了八九劍,
應該劍光已是十分綿密。
    但假巢湖矇叟的一支旱煙管,竟然會一下直入劍光之中,敲上了劍葉!
    耳中聽到「嗆」的一聲大響、虎口奇痛,長劍幾乎脫手飛出,口中驚「啊」出聲,
急急往後躍退。
    金瀾是看到易雲英長劍出手,才揮劍攻上去的,以收夾擊之功;但怎知假巢湖矇叟
一身武功奇高,出手快逾閃電。
    金瀾堪堪揮劍攻去,易雲英已在一聲金鐵狂鳴中急急往後躍退。
    這一來,金瀾就成為要和假巢湖矇叟單打獨門了;但此刻那裡還有猶豫的時間,長
劍連揮,劍光如閃,一個人頓時像是多出了七八條手臂,氣勢自然極盛!
    假巢湖矇叟口中大笑一聲道:「亂披風劍法劈得再亂,也未必劈得上老朽一點衣
角。」
    人隨聲進,右手旱煙管朝左右一擋,就響起「當、當」兩聲金鐵狂鳴,一下格開金
瀾兩劍,左手似爪非鉤,閃電朝他執劍右腕抓來。
    金瀾連變招都來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後倒縱出去。
    假巢湖矇叟嘿然道:「老朽手下如果任由你輕易退走,那就不能說是老朽了。」
    人隨聲上,旱煙管一指,朝金瀾左肩「肩井穴」上敲落。
    他可以直取金瀾前身任何一處大穴,所以取「肩井穴」者,就是留有分寸,不好傷
了他也。
    易雲英、金瀾出手的同時,丁天仁已經迅快的從身邊取出紫虹劍,眼看金瀾連對方
一招都沒接下,就縱身後躍。
    假巢湖矇叟直逼過去,旱煙管迅疾敲落,心頭猛吃一驚,口中大喝:「老丈不可傷
人!」
    一道紫虹驟然湧出,「啪」的一聲擊在假巢湖矇叟的旱煙管上,把旱煙管斜格開去。
    這一招、在丁天仁來說,他為了不願用劍鋒削斷假巢湖矇叟的旱煙管,才改用劍脊
去拍架他旱煙管的。
    但在假巢湖矇叟心中可不是這樣想了,他早就知道丁天仁是昔年黑白兩道,各大門
派沒有一個人不頭痛的大魔頭天殺星丁天行的兄弟。
    他怎麼也算不清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還會有年甫弱冠的兄弟?但不論他是親兄弟,
還是堂兄弟,丁天仁總究是丁天行的兄弟,這可一點也不假!
    尤其傳說紫虹神劍玉辟邪兩件昔年丁天行隨身的東西,如今都在丁夭仁身上,這就
更不假了。
    丁天行的兄弟,自然已得了天行的真傳,才會行走江湖的。
    他有了這一想法,對丁天仁出手的每一記招式,都不敢絲毫輕視,這一記丁天仁只
是心急二弟安危,隨手揮劍格出,又因不好削斷他的旱煙管,才改用劍脊橫格的。
    但看到假巢湖矇叟眼裡,對方「不用劍鋒而使劍脊,說不定隱藏玄機,另有奇招,
如何肯接?」
    這一猶豫,才被丁天仁一下格了開去,被這一格,竟然腳下浮動,身不由己的向右
跨出了一大步。
    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你故意用劍脊封格,果然是誘敵之計,老夫豈會上你的
當?」
    但舉目看去,丁天仁封開自己劍式之後,並無什麼變化,再仔細一想,他這一式除
了隨手而發,根本不成招式,也毫無變化可言,自己豈不是上了這小子的惡當!」
    心念一動,不覺怒氣上升,厲笑道:「丁老弟,再接老朽一招試試!」
    身形撲起,旱煙管幻起二點流星,朝丁天仁迎面襲來。
    丁天仁自己知道論武功比對方差得太遠了,自是不敢和對方硬拚,急忙揮劍護身,
向左閃出。
    假湖巢矇叟撲來的人,雙腳離地數尺,來勢奇快,看到了丁天仁向右(丁天仁向左
閃出,方向是他的右首)閃出,口中呵呵一笑,原式不變,凌空向右移出,旱煙管依然
疾若流星迎面襲到。」
    而且這回比方才更近了數尺,離丁天仁胸前已不過兩尺光景。
    丁天仁心頭一急,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手中短劍一揚,朝前左右擺動了下,再行
刺出。
    這一招正是大哥丁大衍(丁天行)教自己的「鴻蒙一劍」,他雖已練得極熟,但也
只是依樣葫蘆,無法領悟它的精妙之處,這回是因心頭又驚又急,被逼出手的。
    就在他短劍甫發,耳中陡聞「嚓、嚓」兩聲輕響,緊接著是假巢湖矇叟的一聲驚
「啊」,眼前人影頓杳,急忙定睛瞧去。
    只見假巢湖矇叟已退出一丈開外,手中一支旱煙管已經剩下了半截,(方才嚓嚓兩
聲,就被紫虹劍削斷了兩截)連他一件大褂,當胸也被劍鋒劃破了五六寸長一條,差幸
他見機得快,才算沒有傷到肌膚。
    假巢湖矇叟臉上易著容,看不出他的臉色,但雙目之中隱含驚怒之色,一下擲去手
中半截旱煙管,厲笑道:「丁老弟這手劍法,果然精妙,老朽總算開了眼界。」
    易雲英、金瀾二人還不知道大哥一劍削斷了假巢糊矇叟的旱煙管,此時看他擲去手
中旱煙管,落到地上,只剩了半截。
    同時,也發現他胸前大褂也被劍鋒劃破了,這一招上,自然是大哥勝了,兩人大喜
過望。
    易雲英抿抿嘴道:「蒙老還要把我們擒回去嗎?」
    金瀾冷聲道:「他說過要擒我們回去。易如反掌,現在倒要看他這掌如何翻了。」
    假巢湖矇叟成名數十年,從未有過今天這麼尬尷,竟然連丁天仁這一劍究竟如何出
手的都沒看清楚,就被人家削斷旱煙管,連胸前衣褂都被劍鋒劃破。
    如果講江湖過節而言,自己已經落敗了;但這三個年輕人是上面一再交代,非「請」
回去不可的,那就不能以江湖過節來論了。
    心念轉動,立即呵呵笑道:「不錯,丁老弟削斷老朽旱煙管,又劃破老朽胸前衣衫,
如以一般江湖過節而言,老朽應該算是落敗了,老朽就該退走為是。
    但今天的情形,和一般江湖過節稍有不同,因為老朽上命所差,非把三位老弟請回
去不可,所以老朽必須完成任務……」
    金瀾哼道:「你還要和我們動手?」
    巢湖矇叟頷首道:「老朽自然非把三位請回去不可。」
    口中說著,右手一抖,已從他大褂內解下一條扣在腰間的軟鞭,這一抖之勢,便已
掙得筆直,目注丁天仁凜然道:「丁老弟,老朽有僭了。」
    話聲甫落,右手已朝前送出。
    要知他這支軟鞭鞭頭狀若蜈蚣,每一節都有枚虎牙般的利鉤,專鎖敵人兵刃,全身
都是緬鐵精製,不懼利劍砍削,他自稱為金蜈鞭。
    只要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只要看到金蜈鞭,就會想起此鉤的主人來,但丁天仁三人,
從未在江湖走動,自然認不出來了。
    卻說丁天仁眼看假巢湖矇叟說攻就攻,揮動金鞭襲來,光看這一記的氣勢,就非同
小可,自己從小熟練的「光明劍法」,沒有一招有把握封解得開,那麼只有使大哥教自
己的一招了。」
    心頭疾快一轉,不慌不忙右手抬處,紫虹劍朝前一指,劍尖左右一擺,緩緩朝前刺
去。
    假巢湖矇叟這回看清楚了,他使的就是方才削斷自己旱煙管的這招劍法,看去招式
極為簡單。
    強烈劍光直向自己胸膛刺來,但卻又好像含蘊了極其複雜的變化,幾乎無懈可擊,
也沒有一記招式可以抗拒。心頭不禁大駭,急忙撤鞭後躍,才算躲閃過去。
    「這小子怎麼老使這一招?」
    心中迅速付著,人已從側面躍去,金蜈鞭悄無聲息,閃電迥擊,攔腰掃出。
    丁天仁一連兩招,都把假巢湖矇叟逼得後退不迭,對這招劍法信心大增,沒待對方
長鞭擊到,身形不動,右手短劍向右遞出,依然是劍尖擺動,然後是直刺而出。
    他這一記只是把朝正面刺出的招式,改為朝右刺出而已!
    假巢糊矇叟自然也看到了,他把正面的劍式搬到右首,招式還是如此簡單;但他帶
著紫芒的劍尖這左右擺動,正好迎著自己鞭頭,自己長鞭雖是緬鐵精鑄。
    但對方手上乃是紫虹神劍,削鐵如泥,何況這一記劍式實在無法化解,只好鞭勢一
沉,人隨鞭走,隨著帶轉的鞭勢,人影飄忽,一下攻到丁天仁的左側。
    這一下當真快速無比,但他怎知丁一天仁練習這招劍的時候,大哥曾叮囑他等右手
練熟了,再練左手,因此這招劍法,丁天仁左右兩手都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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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32:50 |只看該作者
試想假巢湖矇叟身法再快,要從丁天仁右首轉到左首發招,丁天仁身子不用動,只
要左手從右手接過長劍,就可以使出,這是誰快?
    假巢湖矇叟金蜈鞭堪堪掃出,陡見丁天仁劍交左手,紫虹神劍左右擺動的劍尖又已
迎著鞭頭撩來。
    「又是這一招!?假巢湖矇叟真要被他氣得吐出血來,憑自己的一身武功,和在江
湖上的赫赫盛名,竟然三番四次被這記怪招逼得非退不可。
    他自然義以極快身法退了開去。
    他心中已經有了底了,丁天仁這小子雖是昔年天字第一號大魔頭天殺星丁天行的兄
弟,總究年紀不大,只學會了他一招保命的劍法,以為身邊有他「紫虹神劍」,江湖上
沒人敢欺侮他了,是以沒有學全大殺星的武功,就到江湖上來了。
    嘿嘿,就憑你只會這招劍法,我若是拿不下你,還能當武林聯盟的護法嗎?
    假巢湖矇叟越想越氣,驀地心頭一動,暗道:「這小子只是個雛兒,只要出其不意,
就不難把他拿下。」
    這原是瞬息的事,他退得很快,欺來得更快,人影一晃而至,金蜈鞭幻成重重鞭影,
如網署般當頭罩落。
    但在網署之外,卻有一條手影,比閃電還快,一下穿入,五指如鉤,抓住了丁天仁
的肩頭。
    原來這一片鞭影,只是一記虛招,這一記「赤手縛龍」,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丁天仁但見漫天鞭影,朝自己罩來,一時也不知「鴻蒙一劍」是不是擋得住?
    短劍一指,劍尖堪堪朝左右擺動,眼前一片鞭影,忽然消失,左肩一緊,業已被五
支鐵鉤般的手指牢牢抓住,耳邊也同時響起假巢湖矇叟破鑼般的笑聲!
    假巢湖矇叟一把抓住丁天仁肩頭,笑得自然得意之至,但他只笑一半,笑聲就突然
凝結住了!
    那是在他五指落到丁天仁肩頭,一把抓實之際,丁天仁手腕忽然抬起,五指揚起,
一下拂在他手背之上。
    試想以假巢湖矇叟的功力,他幾乎用上了八成力道的一抓,丁天仁那想有掙扎的余
地?
    但丁天仁五指輕輕一拂,假巢矇叟陡覺手背一麻,整條手臂頓時失去力道,再也使
不上勁,心頭一驚,立即駭然後退,一條左手依然下垂若廢。
    丁天仁這一拂,正是從八長老送給的「點穴法」上學來的。
    金瀾、易雲英兩人各自手執長劍,站在大哥身後不遠,他們眼看大哥被假巢湖矇叟
一把抓住肩頭,發出得意的笑聲,
    心頭驀然一驚,不約而向口中清叱一聲,挺劍掠出,但等他們搶到大寄身邊,假巢
湖矇叟已經駭然後退。
    兩人同時關切的問道:「大哥,你沒事吧?」
    丁天仁只覺被假巢湖矇叟五指抓落的肩頭還在隱隱生痛,他活動一下手臂,含笑道:
「還好,沒什麼?」
    假巢湖矇叟雙目眈眈,沉笑一聲道:「很好,丁老弟,你果然有一手,老朽認栽!」
    他一條左臂依然軟軟的下垂若廢,話聲一落,雙腳頓處。人已倒飛出去五六丈遠,
轉身奔掠而去,瞬息就消失在山林之間。
    丁天仁望著他身形,徐徐吁了口氣道:「此老當真難纏得很!」
    易雲英輕笑道:「但他還是敗在大哥手下了,哦,我看他一條左臂軟軟的好像抬不
起來呢?大哥用什麼方法傷他的,我怎麼會沒有看到的?」
    丁天仁道:「這位假巢湖矇叟的人,一身武功極高,如論真功力,十個愚兄也比不
上他,方纔他已經抓住我肩頭,差幸愚兄近日學會八長老送給我的點穴法,被我手指拂
中他的手背,才算把他逼退。」
    易雲英目光之中閃出羨慕神色,說道:「八長老送大哥的點穴法,竟有這麼奇妙?」
    丁天仁含笑道:「八長老說這不是本派武功,但很管用,手法也極其簡單,你想學,
就拿去看好了。」
    易雲易喜孜孜的道:「我自然想學咯!」
    金瀾道:「大哥,我看假巢湖矇叟臨去時神色不善,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呢!」
    易雲英哼道:「他不會善罷甘休,又待怎樣?誰怕他了?」
    金瀾道:「我們當然不怕他,我是說,我們在這崇山峻嶺的荒山之中,連這裡是什
麼地方都不知道;狗口早些找尋出山路徑才好。」
    丁天仁點頭道:「不錯,我們昨晚奔行了一個晚上,沒有好好休息過,這時已經又
累又餓了,及早下山,才能找個宿頭。」
    他不提起餓字倒也罷了,這一提,易雲英立即接口道:「大哥,你不說還好,我真
覺得好餓呢!」
    金瀾笑道:「那就快些走吧!」
    易雲英目光四顧,四面俱是連綿高峰,不覺一呆,問道:「我們該往那裡去呢?」
    金瀾望望大哥,問道:「大哥,你看怎麼辦?」
    丁天仁道:「昨晚我們好像一路都朝西北來的,如果走回去,只怕還要走上一天,
也走不出山區,這樣吧,我們只要認定方向,一路往南走,也許會找到山路也說不定。」
    金瀾點頭道:「大哥說得對,我們就往南走。」
    三人就認定方向,一路朝南走去,路上各自採了些野果充飢。這樣走了一個多時辰,
也不知翻越過多少山嶺,眼前依然群山起伏,不見人煙。
    易雲英耽心的道:「我們會不會越走入山越深?」
    丁天仁道:「不會的,我們雖然不認識路,但只要認定方向,就不會迷路。」
    金瀾道:「三弟,我們有三個人在一起,你怕什麼?」
    易雲英道:「我才不怕呢!」
    未牌時光,他們從一座山嶺下來,瞥見山腳下幾處竹叢間,隱隱可見茅舍!
    金瀾喜道:「大哥,有人家了!」
    易雲英也道:「就在山腳下,我們快走。」
    丁天仁含笑道:「二弟性子真急。」
    三人加緊腳步,不用片刻工夫,便已越過山澗板橋,走近一家茅屋門口。這些大概
是獵戶人家,傍著一條山澗,約莫有三五家人家。
    丁天仁腳下一停,在門口叫道:「請間裡面有人嗎?」
    只聽裡面響起一個嬌脆少女聲音應道:「來了,來了,是什麼人這樣大聲嚷嚷?」
    隨著話聲走出一個身穿花布衣褲的美姑娘來!
    只見她年約十七八歲,生得一張白裡透紅的鵝蛋臉,兩條微微上翹的劍眉,一雙黑
白分明的大眼,玉管似的瑤鼻,紅菱般的薄唇,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渦兒。
    烏黑的秀髮,編成兩條又黑又亮的辮子,垂在鼓騰騰的胸前,模樣兒真是又美又甜!
    丁天仁沒想到這茅屋裡出來這樣一個明艷照人的少女,不覺臉上為之一紅。
    那青衣少女也沒想到山野地方會突然來了三個斯文相公,陌生少年,尤其當前一個
生得玉面朱唇,風度翩翩,一時心頭小鹿咚地一跳,一張粉臉頓時脹得通紅,連一句話
也說不出來。










第13章
    就在此時,只聽屋中及時響起一個沙啞的老婦聲音問道:「紅兒,外面是什麼人?」
    紅兒(青衣少女)答道:「是三位相公……」
    那沙啞老婦聲音又問道:「三位相公?做什麼來的?」
    紅幾道:「我還沒有問他們呢!」
    那沙啞聲音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清楚?這年頭壞人多得是。」
    紅兒似乎嫌她嚕嗦,暗暗攢了下眉,接著一雙靈活而清澈的大眼睛,朝丁天仁問道:
「三位相公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連忙拱拱手道:「姑娘請了,在下兄弟三人,昨晚在山中迷路,直到剛才才
從山上出來,又饑又累,想請姑娘行方便,假一席之地,稍作休息。」
    裡面那沙啞老婦聲音又在叫道:「紅兒,他們和你說些什麼?」
    紅兒道:「三位相公請稍待,這個我作不了主,要去問奶奶。」
    原來那沙啞老婦是她奶奶。
    丁天仁忙道:「姑娘只管請。」
    紅兒迅快的轉過身往裡行去。
    過了不多一回,她已走了出來,靦腆的道:「對不起,讓三位相公久候了,奶奶說:
「三位相公山中迷路,一定很疲累了,就在我們這裡住上一晚好了,你們請進來吧。」
    丁天仁拱拱手道:「多謝姑娘。」
    「不用謝。」
    紅兒轉身走在前面,領著三人走入中間一間堂屋,堂屋中當然沒有擺設,除了中間
靠壁處放了一張板桌,桌旁有二張長板凳,如此而已!
    紅兒轉身道:「三位相公請坐,我去燒茶水。」
    急步往堂屋後面走去,一回工夫,就端著一個木盤走出,她把木盤中的茶壺和三個
飯碗放到板桌上,一面說道:「三位相公請用茶,奶奶說:「三位相公一定腹中餓了,
我這就去做飯。」
    丁天仁忙道:「多謝姑娘,我們來了,添了姑娘不少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紅兒粉臉一紅,低著頭:「不要緊。」迅速的往屋後走去。
    易雲英拿起瓷壺,倒了三碗茶,說道:「大哥,二哥,請用茶。」
    金瀾笑道:「看來做二哥也有好處;有人給我倒茶。」
    丁天仁含笑道:「所以做二哥的以後要疼些三弟才是。」
    易雲英沒有作聲,捧起飯碗,輕輕喝了一民說道:「這茶還不錯呢!」
    丁天仁喝了一口,茶葉果然不錯,這就笑道:「山居人家的茶葉,都是自己種的,
自然不錯了。」
    堂屋後面敢情就是廚房了,這時沙啞聲音老婦和紅兒也正在低聲說話,好像是奶奶
在問著紅兒。
    諸如三個相公長得怎麼樣?有多大年紀了?身上穿的是什麼衣衫等,她聲音沙啞,
縱然低聲說話,也約略可聞,紅兒的聲音說得較細,是以聽不到什麼?
    這也難怪,人家敢情只有祖孫二人,家裡來了三個大男人,做奶奶的自然要問問清
楚了。
    這回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紅兒才端著木盤從裡面走出,把盤中兩大碗菜餚和一
桶白飯,三付碗筷,一起放到桌上,一面說道:「奶奶說:我們山居人家,沒有什麼菜
看,真是待慢了貴客,三位相公將就著用吧!」
    丁天仁說道:「真是多謝姑娘,忙了大半天,也請姑娘謝謝老婆婆,這樣已經很好
了。」
    紅兒絆紅著臉低低的道:「不用謝,你們請慢慢用吧!」說著又往後面退去。
    金瀾、易雲英早就餓得發慌,在兩人說話之時,就站起身裝好了三碗飯,回到板凳
上坐下,就各自吃了起來。
    兩大碗菜餚,一碗是韭菜炒蛋,一碗是鹹肉炒青菜,湯是蛋花湯,但三人卻吃得津
津有味,比山珍海味還要可口!
    丁天仁一連吃了三碗飯,就是金瀾、易雲英也各自吃了兩碗飯,才算吃飽。
    丁天仁笑道:「這一頓飯,應該是我有生以來最可口的一頓了。」
    易雲英道:「是啊,真沒想到一個人到了真正餓得發慌的時候,什麼菜餚都是美味
可口了!」
    只聽一個尖沙聲音說道:「只要你們吃得好就好。」
    三人回頭看去,只見從堂屋後面顫巍巍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裌襖的鴆面老婆婆來。
    看她年齡大概已有七十出頭,一頭花白頭髮,額頭上戴著黑絨包頭,敢情牙齒都掉
光了,癟著嘴,才變得下巴更尖,但一雙水泡眼,卻炯炯有光。
    這老婆婆的身後,緊跟著紅兒,那麼不用說,她就是紅兒的奶奶了。
    三人慌忙站起身來,丁天仁抱抱拳道:「老婆婆請了,在下兄弟多有打擾,真是不
好意思……」
    青衣老婆婆鼓動雙腮,呷呷尖笑道:「招待三位相公一餐。這是應該的,老婆子也
正好有話和三位相公說。」
    丁天仁道:「老婆婆請說。」
    青衣老婆婆笑道:「九寡十八迷,你們總聽說過溫九寡婦吧?」
    丁天仁看看金瀾、易雲英兩人,搖搖頭道:「沒有。」
    「唉,真奇怪!」
    青衣老婆婆道:「你們三個出道江湖,你們師長也不和你們講些當今武林人物,這
樣什麼都不知道,處處都會吃虧。」
    金瀾道:「老婆婆,方纔你說的溫九寡婦是誰呢?」
    「你們既然沒聽見過,老婆子就得從頭說起了。」
    青衣老婆婆道:「溫九寡婦就是當年嶺南溫家的九姑娘,嶺南溫家以迷藥聞名天下,
他們列代相傳。
    有一條規定。就是傳媳不傳女,九姑娘上面有八個姐姐,都已出嫁,弟弟又尚未成
親,這個家就由她掌管。
    那知過了兩年,雙親相繼去世,她無意中在一支密封的鐵櫃裡看到一本溫家歷代相
傳,手抄的『迷經』,就這樣,溫家傳媳不傳女的秘本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易雲英忍不注問道:「老婆婆,後來呢?」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說的『迷經』落入她手中,也不是把它獨吞了,
只是在最塗去了兩味藥名。」
    金瀾道:「那是為什麼呢?」
    青衣老婆婆道:「這是她替歷來的溫家女兒出口氣罷了,其實她塗的兩味藥名,也
不是在同一張方子之中,對那兩張秘方,也並無多大影響,只是藥效比原來稍弱而已!」
    易雲英道:「不知那是什麼秘方?」
    青衣老婆婆尖笑道:「那自然是嶺南溫家最出名的「聞風散』和『溫氏清靈丹』了,
『聞風散』無形無色,是最厲害的迷藥,『溫氏清靈丹』專解迷毒,據說連四川唐門的
『七絕散』也一樣可解呢!」
    易雲英道:「這位九姑娘大概做了對不起祖宗的事,才會變成寡婦的。」
    站在青衣老婆婆身後的紅兒聽得臉色為之一變!
    「相公你說得一點也不錯!」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溫九姑的丈夫就是對『溫氏迷經』存了覬覦之心,但溫
九姑娘抄錄這本『迷經』之時,就已防範有人偷看,在每一頁紙上,都塗有令人發狂的
『失心散』。
    這天正好她有事出去,等她回家,她丈夫已經因瘋跌墜巖下,骨折身死,溫九姑娘
傷心之餘,就立下誓言,就是要施展迷藥,也要光明正大,和對方說明白了再出手。」
    說到這裡,雙頰鼓動,呷呷尖笑道:「你們知道溫九寡婦是誰吧?」
    三人都沒有作聲,沉默有頃,易雲英忍不住道:「總不會是你老婆婆吧?」
    「你答對了!」
    青衣老婆婆得意笑道:「老婆子正是人稱九寡十八迷的溫九寡婦。」
    丁天仁心頭暗暗一驚,說道:「老婆婆……」
    溫九寡婦沒待他說下去,就尖聲說道:「你們沒想到吧?老婆婆費了許多唇舌,只
是要和你們說明一件事……」
    丁天仁早已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但到了此時,也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什
麼事?」
    溫九姑呷呷笑道:「你們三個年輕人,是盟主要見的人,聽說連向護法都沒有把你
們請去,才要老婆子在這裡等著你們……」
    易雲英氣道:「等著我們又怎樣?」
    溫九姑並沒有動怒,只是笑睨著易去英說道:「你聽老婆子把話說完了。」
    她目光又緩緩的回到丁天仁臉上,續道:「本來要把你們請回去,只要在茶水、飯
菜中下些入口迷,就可以了。
    但老婆子不屑用江湖下五門的手法把你們迷倒,必須把事情和你們說清楚了再出手,
現在你們明白了吧?」
    丁天仁道:「在下想請教老婆婆一件事。」
    溫九姑道:「你說。」
    丁天仁道:「武林盟盟主為什麼要見我們呢?」
    溫九姑道:「這是他的事,老婆子不想知道,所以也無法告訴你們,老婆子的任務,
只是把你們三個請去就好,好了,老婆子話已說完,該可以出手了吧?」
    「慢點!」易雲英道:「老婆婆,在你出手之前,總該讓我們也準備一下吧?」
    溫九姑道:「好吧!」
    就在她話聲未落,易雲英迅快的拉了一下大哥和二哥的衣袖,急急說道:「我們快
退出去!」
    三人同時朝南首木門飛撞過去,以他們三人的身手,區區兩扇木門,自可一下撞開,
倒飛出去。
    溫九姑泡眼中神光一閃,呷呷尖笑道:「在溫九寡婦眼皮底下,你們如何逃得出
去?」
    她連手也沒抬一下,但聽砰砰兩聲,金瀾、易雲英堪堪躍起的人,一下撲倒地上,
再也沒動一下。
    丁天仁原和他們同時倒飛而起,瞥見兩人忽然撲倒地上,心頭一驚,急忙施展千斤
墜落到地上,一下跨到兩人身邊,急急間道:「二弟三弟,你們怎麼了?」
    金瀾和易雲英早已雙目緊閉,昏迷過去,自然沒有回答、
    這下看得了天仁心頭更急,雀地直起身來,嗔目喝道:「老婆婆,你把他門怎麼
了?」
    溫九姑鼓動雙腮,呷呷尖笑道:「他門自然是中了老婆子的『聞風散』了。」說到
這裡,忽然「咦」了一聲,一雙水泡眼翻處,流露出疑惑之色,說道:「你怎麼沒被迷
翻?」站在溫九姑身後的紅兒,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盯著丁天仁,似有不信之色,
也含有幾分關切!
    丁天仁經她一說,心中也暗自感到奇怪,照說溫九姑「聞風散」既已出手,自己三
人應該同時被迷翻,何況自己還在兩人前面,更應該早就昏迷過去了。
    如今兩個兄弟已被迷倒,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依然好好的,聞言笑道:「也許老
婆婆份量用得不夠吧!」
    他口中雖然說得輕鬆,右手早已暗暗握注了紫虹劍劍柄。
    溫九姑使了幾十年的迷藥,自然不可能份量用少了,就算面前有上百個人,她一樣
不用揚手作勢,包管他們動作劃一,一齊倒下去,沒有半個會落後半步的,否則就不是
溫九寡婦了。
    但今天確實使她感到有些意外,三個小伙子,居然只倒下兩個,這可是幾十年來從
未有過之事。
    她不用揚手,嶺南溫家最著名的「聞風散」,再次出手了,但外表上,是沒有人可
以看得出來的,因為「聞風散」是無形無色的粉未,需以內功發出,因此江湖上你之為
「無形迷」。
    溫九姑再次使出「聞風散」,她一雙水泡眼一霎不霎的盯著丁天仁,她身後的紅兒
更是睜大雙目,緊張得透不出氣來!
    丁天仁眼看溫九姑半晌沒有說話,忍不住道:「喂,老婆婆,在下兄弟和你無怨無
仇,你把我兩個兄弟迷翻了,只要你交出解藥,免傷和氣,不知老婆婆意下如何?」
    溫九姑兩次施展「聞風散」,份量已經加重,對付丁天仁一個人,如今已經使出了
三個人的份量。
    但丁天仁依然侃侃而言,毫無半點中迷的徵兆,這下真把溫九姑看傻了眼,就算獅
子老虎一樣會被「聞風散」迷翻,天下竟然有會不受迷藥的人!心想著,不覺駭然道:
「這小子竟然真的不怕迷香!」
    「聞風散」已是嶺南溫家十數種迷香、迷藥中最厲害的迷藥了,了天仁不怕「聞風
散」,她九寡十八迷,雖有十八般迷功,也沒有轍了。
    丁天仁道:「老婆婆,你意下如何?」
    溫九姑道:「什麼意下如何?」
    丁天仁道:「在下希望你交出解藥,兔傷和氣。」
    溫九姑問道:「你沒有解藥嗎?」
    丁天仁道:「在下如有解藥,就不用向老婆婆要了。」
    溫九姑心中暗暗奇怪,這小子沒有解藥,怎麼不怕「聞風散」呢?但看他說話神情,
又不像有假,呷呷尖笑道:「你以為不怕迷藥,就可以威脅老婆子了?」
    丁天仁道:「在下並無威脅老婆婆意思。」
    溫九姑道:「你沒解藥,怎麼會不怕老婆子『聞風散』的?」
    丁天仁道:「這個在下真的不知道,方纔我兩個兄弟跌倒在地,在下只是一點也沒
有感覺,如此而已!」
    溫九姑睜著一雙泡眼,可想不出一點道理來,心想:「這麼看來,這小子是天生不
怕迷藥之人了!」
    一面呷呷笑道:「好,老婆子相信你,那你就應該束手就縛了。」一面回頭吩咐道:
「紅兒,你去點他三處穴道。」
    紅兒答應一聲,正待走出!
    丁天仁一揚手道:「姑娘且慢。」接著抬目道:「老婆婆怎麼叫紅兒姑娘來點在下
穴道?」
    溫九姑呷呷笑道:「因為你兩個兄弟的生死,操在我老婆子的手裡,紅兒點了你穴
道,老婆子就會給他門解藥,老婆子和你門無怨無仇,只要把你們三人送去,老婆子的
任務就完成了,現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凜然道:「在下從不受人威脅,老婆婆交出解藥,在下兄弟立時離去。」
    溫九姑沉嘿道:「年輕人,你以為老婆子只是仗著幾味迷藥唬人的?」
    身形一晃,疾然欺來,雙爪十道尖風,像箭一般襲到!
    丁天仁攔在金瀾、易雲英前面,眼看溫九姑欺身過來,右腕抬處,嗆然龍吟,一道
紫芒應手而生,喝道:「老婆婆,你再過來,在下就不客氣了!」
    其實溫九姑欺來的人陡覺紫光耀目,森寒逼人,就已看出丁天仁手上是一柄削鐵如
泥的利器,沒待丁天仁說完,就倏然後退。
    她口中呷呷尖聲道:「小子,你這把劍蠻鋒利的!」
    她後退的人,在說話聲中,使出「移形換位」身法,一下閃到丁天仁右側,左手一
探,朝脈門抓來,這一下當真快若魅影一閃而至。
    但丁天仁反應也不慢,急忙劍交左手,右手提起,五點指影反朝溫九姑的手腕點去。
    溫九姑沒想到丁天仁劍交左手,五指一翻,反襲過來,這了記指影錯落,虛實莫辨,
奇幻莫測,自己幾乎見所未見,心頭一驚,暗道:「這小子使的是什麼指法?」
    心念一動,人已一個輕旋,從丁天仁右側經身後轉到他左首,右手突然一記「空手
入白刃」從他身後發招,朝左手抓去。
    她使的是「移形換位」身法,自然奇快無比,而且這一記,她也十拿九穩,定可把
對方短劍奪過來。
    怎知丁天仁短劍雖在左手,但他左右兩手都會使大哥教的這招「鴻蒙一劍」,溫九
姑朝他左首欺來,立即隨著對方朝左轉去,短劍一擺,劍招出手,在身前劃起扇面般一
片紫光,朝前推去,寒芒飛閃,劍氣逼人!
    溫九姑久經大敵,自然認得厲害,不敢輕櫻其鋒,急忙閃退,差點還被劍光掃中,
心頭又怒又急,暗道:「這小子究是何人門下?出手竟有如此古怪!」
    原來她只是奉上面命令,並不知道丁天仁的來歷,口中發出一聲怒笑,雙手箕張,
暗道:「這小子手法雖然怪異,但只是個雛兒,自己何用和他硬拚?」
    一念及此,目光直注,厲聲道:「小子,你別以為手中有一柄利劍,老婆子三招之
內,不把你拿下,就不叫九寡十八迷了。」
    丁天仁不知是計,目光緊注,嚴神戒備。
    溫九姑也故意鴆臉鼓動,白髮飛揚,雙手上提,作出要撲攫的姿勢,就在此時,身
形突然一閃,使出「移形換位」身法,當真身如魅影,一閃而至,奇快無比落到了易雲
英身邊,口中發出得意的呷呷尖笑。
    丁天仁全神注視著她,但覺眼前一花,人影頓音,卻在自己身後響起她呷呷尖笑之
聲,急忙轉過身去。
    只見溫九姑一掌按在易雲英的頭頂,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心頭一驚,急急說道:
「你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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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34:04 |只看該作者
溫九姑尖笑道:「小子,你給我聽著,此刻立即放下短劍,由紅兒點你三處穴道,
老婆子就放開她,不然只要老婆子內力一吐,你這兄弟就死定了。」
    丁天仁急道:「老婆婆,你先放開手,有話好說。」
    溫九姑道:「老婆子說過,我只要把你們三個送去就好,不會難為你們的,但你若
是惹火了我,老婆子殺人從沒眨過眼。
    現在人在我手裡,你就沒有說話的份兒,乖乖給我放下短劍,束手就縛。」一面尖
聲喝道:「紅兒,還不過去,點他『雲門』。『天府』,三處穴道。」
    紅兒口中應了聲「唷」,俏生生走到丁天仁面前,望著他嬌柔的道:「丁相公,我
要點你穴道了。」
    丁天仁眼看溫九姑手掌按在易雲英頂門上,自己手中雖有短劍,又不好朝她刺去,
正感為難。
    只聽溫九姑厲聲道:「小丫頭,你還和他說什麼,我叫你點他穴道,你就點他穴
道。」
    紅兒嚇得脹紅了臉,口中低低的應了聲「是」。
    丁天仁看她好像很怕奶奶,心有未忍,一面低聲道:「姑娘只管點我穴道好了。」
    紅兒悄悄的朝他點了下頭,右腕抬處,伸出兩根纖纖玉指,迅快的點了他「雲門」
和「天府」三處穴道,然後從丁天仁手中取下短劍。
    丁天仁在她蔥管般的玉指點落之際,發黨她點得極輕,只要自己多運一回氣,就可
解開,心中暗暗感激,忍不住抬目朝她看去,四目相投,紅兒臉上驀地一陣發熱,急忙
低下頭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溫九姑呷呷尖笑道:「大功告成!」
    就在此時,從門外飄然走進一個青袍瘦高老者,雙手抱拳,洪笑道:「還是溫護法
有辦法,兄弟真是服了你了。」
    這人瘦得像一根木頭,滿臉都是直條皺紋,頷下有幾莖蒼須,只有一雙深陷的凹目
之中,精光如電,深邃如淵!
    溫九姑鼓動雙腮,呷呷尖笑道:「向護法好說,這小子著實扎手,而且不怕迷藥,
老婆子差點還奈何他不得呢!」
    人已被她拿下了,差點奈何不得,就成了自謙之詞。
    向護法(瘦高青袍老道)沉笑道:「但這三人畢竟是溫護法把他們拿下的,兄弟對
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才來跟溫護法搬救兵的。」
    原來他就是假扮巢湖矇叟的人。
    溫九姑聽得更是高興,呷呷笑道:「向護法這是有意往老婆子臉上貼金,老婆子這
點雜耍,如何會在向護法眼裡……哦,向護法,這姓丁的小子,究是什麼來歷?」
    向護法歉然道:「不瞞溫護法說,這樁事是歐陽副座交代兄弟的,只說這三人是盟
主要見的人,要兄弟設法把他們弄去,至於他們是何來歷,歐陽副座沒有說,兄弟就不
得而知了。」他不肯說。
    溫九姑尖沙的道:「不要緊,老婆子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一面朝身後紅兒道:
「紅兒,你留下兩份解藥給向護法,這裡沒咱們的事了,咱們走!」
    紅兒答應一聲,回身之際,偷偷看了丁天仁一眼,心中暗道:丁相公,但願你能在
半個時辰之內,解開穴道才好!一面跟著溫九姑身後朝門外走去。
    向護法連連拱手道:「溫護法好走,兄弟不送了。」
    丁天仁雖被紅兒點了三處穴道,她下指不重,是以神志十分清楚,只是閉著眼睛,
假裝昏迷,兩人說的話,自然都聽到了。
    心想:原來溫九姑是這姓向的邀來助拳的、兩人同是護法身份,從他口中也可以聽
出那個姓歐陽的(無敵陰手歐陽生)是副座,身份還高過他們兩人。
    向護法看著丁天仁深沉一笑道:「好小子,為了你一個人,勞師動眾,還害得老夫
陪著你們跑了一個晚上,如果你不是天殺星的兄弟,不是盟主急著要見的人,十個丁天
仁,老夫也把你斃了!」
    隨著話聲,手起指落,又在丁天仁身上連點了三處穴道。
    丁天仁明明已被制住穴道,他還要出手再點丁天仁的穴道,這就是老江湖,絕不信
任另一個人做的事,只有自己親自下手,才是自己最信任得過的。
    接著跨上兩步,雙手齊揚,點了金瀾、易雲英兩人穴道,隨著把溫九姑留下的兩小
包解藥分別給兩人服了,才抬頭朝茅屋外喝道:「來呀,你們進來六個人。」
    門外轟應一聲,立即大步走進六名一身勁裝的漢子。
    向護法一指躺臥地上的三人,說道:「把他們帶走。」
    這是一座大莊院的前進,大廳前石階上,雁翅般站立著八名勁裝大漢。
    廳上,中間一張太師椅上踞坐著一個紫臉蒼髯、濃眉鷂目的錦袍老者,此時身形微
側,一手撚鬚,正在聆聽站在他右首臉色黝黑,身穿黑袍的人欠著身向他報告什麼?
    在黑袍人下首還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瘦高個子,身穿一件藍布長衫,另一個是中等
身材,年在六十開外,這兩人站在那裡,雙手下垂,狀極恭謹。
    接著只聽錦袍老者發出一聲洪笑道:「副總護法這趟辛苦了,向、婁二位護法更是
辛勞,順利達成任務,本座也至為欣慰。」
    說著抬抬手道:「大家請坐,這裡是護法堂,你們都是護法,就不用客氣了。」
    黑袍人欠身道:「總座過獎。」
    三人才在左首三張木椅上坐下。
    從他們口氣中聽來,已可猜測到這四人的身份了。
    這裡是護法堂,錦袍老者高踞上坐,黑袍人又稱他「總座」,敢情就是這裡的頭兒
總護法了。
    黑袍人是副總護法,姓向的(瘦高青衣人)、姓婁的(中等身材老者)則是護法。
    錦袍老者呵呵一笑道:「自從江湖上傳出天殺星的兄弟在江湖出現,多少人都想爭
取他,終於給咱們請來了,這件事盟主知道了,不知如何高興呢!」
    黑袍人雖是副總護法,但在總護法面前,他下敢多說,只應了聲「是」。
    錦袍老者又道:「季傳賢、羅長髮二人,極為重要,盟主的策略,先統一川省武林,
再順江而下;這兩人正是關鍵人物,疏忽不得。」
    黑袍人又欠身應了聲「是」。
    錦袍老者一手持須,得意的笑道:「副總護法,老夫拉你同來,當時原是給朋友幫
忙,如今看來,武林盟統一武林,只是指日可待,遲早的事,咱們總算幫對人了。」
    黑袍人欠身道:「這是總座培栽……」
    後聲未落,只見一名武士匆匆走入,朝上躬身道:「啟稟總護法,有一位自稱姓王
的公子求見。」
    錦袍老者洪笑一聲道:「他來的倒真快!」一面抬手道:「有請。」
    武士躬身一禮,便自退下,不多一回,只見一個身穿寶藍夾袍的少年急步走人,趕
上幾步,躬身作揖,恭聲道:「晚輩王紹三拜見總護法。」
    這人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唇紅齒白,面貌英俊,只是鼻子稍見鷹鉤,可見他是個極
工心機的人,但不失為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錦袍人呵呵一笑道:「王老弟不用多禮,快來見過本堂副總護法,和向、婁二位護
法。」
    王紹三轉身又朝黑袍人等三人抱拳行禮道:「晚輩見過副總護法、向護法、婁護法、
今後還要三位多指教。」
    黑袍人因不知此人是何來歷?他趕來護法堂,以他的年齡聲望,當然不會是應聘前
來的護法,就算副護法也不夠格。
    但聽他口氣,又好像是來報到的,那麼他莫非另有什麼任務?心中想著,也就還了
一禮。
    向、婁二位護法也和黑袍人有著同樣的想法,只是略為抱拳,口中說著,指教不
敢。」
    錦袍老者已經含笑道:「副總護法,他是奉命趕來的,本莊就派你擔任他的教習,
多加輔導。」
    黑袍人聽得不由一怔,心想:派自己擔任他的教習,多加輔導,自己輔導他什麼呢?
一面慌忙站起身,應了聲「是」。
    錦袍老者已從大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紙卷,遞了過來,說道:「這是昨晚才接到的羽
令,副總護法看了就會知道。」
    黑袍人慌忙雙手接過,展開紙卷,看了一遍,就躬身道:「屬下遵命。」










第14章
    丁天仁感覺到有人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下,身上頓覺如釋重負,倏地睜開眼來自己
好像躺臥在一處黝黑的殿宇上,身旁還站著一個黑黝黝的人影,心頭不由一怔,暗道:
「這是什麼地方?自己怎麼躺在這裡的呢?」心念未已,人已翻身坐起,腳跟再一用勁,
就已站了起來。
    現在,他可以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頭面蒙著黑布的黑袍人,這就脫
口問道:「你是什麼人?」
    黑袍人徐徐說道:「丁天仁,你不用問老夫是什麼人,因為你是老夫從某處救出來
的,你不用問老失為什麼救你,你只要記著老夫說的話就好,從現在起,你不可再叫丁
天仁,老夫已經給你易了容,想一個什麼名字都好,因為只有這樣才可免殺身之禍,好
了,老夫話已說完,你自己多保重。」說完正待轉身。
    丁天仁叫道:「老丈請留步。」
    黑袍人住足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丁天仁問道:「在下兩兄弟,不知現在那裡?」
    黑袍人沉聲道:「他們不會有事的。」
    丁天仁道:「他們是我兄弟,是不是被人囚禁起來了?」
    黑袍人不耐的道:「老夫說過他們不會有事,就是不會有事,你目前千萬不可去找
他們。」
    丁天仁伸手一摸,大哥送給自己的紫虹劍不見了,忍不住道:「我的劍呢?」
    黑袍人「唉」了一聲道:「你身上的東西,自然被人搜去了,老夫能把你救出來,
已是花了好大的力氣,你身上的東西,已被搜走,老夫也無能為力了,老夫真的要走了,
但願你記著老夫的話,方可保住性命,好自為之!」
    說完身形閃動,一下掠了出去,立即隱沒不見!
    丁天仁覺得疑信參半,說不出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竭力思索著過去一兩天之內的事,只覺頭腦一片混亂,幾乎有昏昏欲睡的感覺,
心頭更覺奇怪,自己好端端的怎麼會有這種情形呢?哦,可能是被人下了蒙汗藥,還沒
有十分清醒!
    他仔細看了四周景物,已可確定這裡是一座荒廢的破廟,殿宇還算完好,只是久無
香火,到處都是瓦礫。
    他緩緩走出殿堂,眼看今夜月色甚好,清光皎潔,使人有清新之感,這就緩步走下
幾級石階,就在石階上坐了下來,雙手抱頭,慢慢的想起來了。
    自己三人走出山區,找到一處茅屋,那小姑娘紅兒,她奶勿竟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
的迷藥高手溫九姑,她以易雲英威脅自己,要小紅點了自己三處穴道……就是她在自己
身上下了迷藥,無怪頭腦昏昏的。
    如此看來,方才黑袍人說的話似乎可信,他是從溫九姑手中把自己救出來的。他要
自己不可再用丁天仁的名字,還給自己易了容,這是為什麼呢?哦,不知他給自己易的
容,變成怎樣一個人?
    他還說自己不可去找他們,金瀾是自己的口盟兄弟,他有危難,自己斷無坐視之理,
易雲英乃是自己師妹,師叔臨行前托付自己的,自己更不能不管,何況她又是女的,一
念及此,心頭不覺大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伸手往懷中一摸,取出幾張摺疊的紙來,心中覺得奇怪,打開一瞧,竟是兩張一百
兩的銀票,還有就是無能師叔送給自己的手抄點穴法,居然沒有被他們搜去。
    哦,上面還附了一張小紙條,凝足目力看去,紙條上有兩行字,寫著:「此是昔年
五行門截經手法,失傳已久,如已練會宜毀去,不可放在身邊。」
    這字條和兩百銀票大概是黑袍人留給目己的了,看來他果然是一片好心。
    正在思忖之間,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嘻的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在想心上人,想
得這麼出神?」
    丁天仁急忙站起身,霍地回過身去,喝道:「什麼人?」
    只見從暗處走出一個縮著頭的瘦小人影,笑道:「小兄弟,是我,假道士。」
    他正是非道非俗的邛崍石破衣。
    丁天仁看到他,心中不覺一喜,在自己一籌莫展之際,忽然遇上熟人,就會使人精
神一振,連忙抱抱拳,驚喜的道:「石道長,是你!」
    石破衣走到他身邊,偏著頭在他臉上一陣掃量,點點頭道:「這老小子一手易容術
真還不賴!」
    丁天仁問道:「道長怎麼知道的?」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我假道士一路找你們來的,自然都看到了,怎麼會不知道?」
    丁天仁心中一喜,忙道:「石道長,你既然知道,我兩個兄弟現在那裡,是不是還
被他們囚禁著,道長帶我專,設法把他們救出來才好。」
    石破衣連連搖頭道:「小兄弟,你不用急,急也沒用,那老小子不是說過,他們不
會有事的嗎?」
    丁天仁道:「但……」
    石破衣不讓他說下去,就攔著道:「小兄弟,你稍安毋躁,這檔子事,目前還是剛
起頭呢,你兩個兄弟,不過是許多失蹤的人中之一,他們絕不會有事的。」
    丁天仁問道:「目前既然有許多人失蹤,他們連我兩個兄弟都不肯放過,怎麼會放
過我的呢?」
    石破衣似笑非笑,搖搖頭道:「他們並沒有放過你,只是那老小子冒著天大的風險
偷偷把你救出來的,所以要給你臉上易了容,而且還挾著你奔行了上百里路,遠離他們
範圍才放下你來的,害得我假道士也遮遮掩掩的跟著他跑了這許多路。」
    丁天仁道:「他為什麼要救我呢?」
    石破衣雙手一攤,說道:「這個除了他自己,我怎麼會知道?」
    丁天仁道:「那麼道長一定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石破衣道:「他用黑布蒙著臉,我如何看得出來?」
    丁天仁又道:「但我兩個兄弟被他門囚禁著,為什麼不能去把他門救出來呢?」
    「唉!」石破衣道:「小兄弟,你應該相信我假道士,他們沒事的,老實說,失蹤
的人中,都比你兩個兄弟重要得多,目前都只好往由他們去。」
    丁天仁道:「那為什麼呢?」
    「茲事體大!」石破衣續道:「目前一個也不能救出來,原因是……目前還查不出
他們的目的,和幕後人物究竟是誰?我一路跟下來,也是如此,怎知今晚……哈,我假
道士從沒如此膽顫心驚過!」
    丁天仁好奇的問道:「道長看到了什麼?」
    石破衣道:「一個人。」
    丁天仁道:「這人很可怕嗎?」
    石破衣道:「可怕極了,但這人依然不是他們的正主兒。」
    丁天仁問道:「這人究竟長得如何可怕呢?」
    石破衣嘻的笑道:「小兄弟以為他長相可怕嗎?,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此人
是昔年江湖上極其可怕的大魔頭,但他竟然還不是正主,由此推想,這幕後正主,豈不
更可怕了?」
    丁天仁追問道:「道長說的這大魔頭究竟是什麼人呢?」
    「不能說。」石破衣微微搖頭道:「小兄弟知道得越少越好,哈,眼下還是先談談
你的事。」
    丁天仁道:「我?」
    「不錯!」石破衣道:「如今江湖上大亂已經開始,你小兄弟除了會使一招劍法之
外,還有幾手截經手法,本身武功,卻差得很,但你將來的任務卻又十分艱巨,這就是
非常傷腦筋之事。」
    丁天仁道:「在下將來有什麼任務?」
    石破衣道:「現在還言之過早,唉,我一時也和你說不清,方纔我一路上想來想去,
只有一個辦法……」
    丁天仁看他說話吞吞吐吐,有些話又含糊其詞,心中大感不快,說道:「道長有什
麼辦法?」
    石破衣道:「我假道士雖然比不上你大哥,但目前已經遠水救不了近火,也只好將
就將就了。」
    丁天仁道:「道長,你究竟在說些什麼?請你不要打啞謎了好嗎?」
    石破衣兩顆小眼一瞪,說道:「我假道士幾時和你打啞謎了?」
    丁天仁道:「道長說的話,在下一句也聽不懂,難道不是打啞謎嗎?」
    石破衣啞然失笑道:「不是,因為我底下的話還沒說出來,我是說,一時之間只怕
找不到你大哥。」
    丁天仁道:「我大哥說,要去長白,行止無定,自然找不到他了。」
    「這就是了。」石破衣道:「如果能夠找到你大哥,有他調教你,那就最好了,如
今遠水救不了近火,小兄弟只好先跟我假道士練上幾天了。」
    丁天仁道:「道長要在下跟你練武?」
    石破衣道:「怎麼?你不願意?」
    丁天仁道:「在下是峨嵋門下,已經有師傅了。」
    石破衣聳聳肩,嘻的笑道:「傻小子,誰要你拜師了?」
    接著又道:「這裡地方偏僻,沒人會來,後進正好還有兩間破屋子可蔽風雨,咱們
就在這裡住幾天再走,來,咱們到後進去打掃打掃。」
    說完,興沖沖的拉著丁天仁往裡就走。
    轉過神龕,就是後進,一個小天井,三間矮小的平屋,中間一問,本來是起居室,
還有一張板桌,左右兩個房間,已是空洞洞的一無所有。
    石破衣聳著肩回頭笑道:「這裡真是不錯,沒有傢具,打掃起來也簡單多了。」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黎明,石破衣研了一大把松枝,紮成一個大掃把,兩人把三間屋
裡的灰塵,瓦礫打掃乾淨。
    丁天仁直起腰,笑道:「道長打掃得這麼乾淨,好像要在這裡長住下去。」
    石破衣笑道:「要住在這裡打掃得乾淨些,看起來也清爽得多了。」接著又道:
「好了,咱們忙了一個早晨,現在該吃早餐了。」
    丁天仁道:「這裡……」
    石破衣一擺手道:「別說話,本真人已遣六丁六甲去去鎮上買吃的東西了,你這時
候走出去,可在神龕前面的石案右首,把一包東西拿進來就好,但卻不可出聲。」
    丁天仁看他說得不像有假,依言走出前進,果然看到神龕前面的石案右首放著一大
包東西,這就雙手捧著回到後進。
    石破衣已經坐在石階上含笑道:「你看,假道士的法術還不錯吧?」
    說著一乎接過,打了開來,裡面有半支鹹酥雞、醬牛肉、椒鹽徘骨、和二十幾個饅
頭。
    丁天仁笑道:「方纔丁甲神告訴在下,說附近鎮店上買不到吃的東西,這些是昨夜
在一處大戶人家的廚房裡弄來的。」
    石破衣嘻的笑道:「小兄弟怎麼知道的?」
    丁天仁道:「這些東西明明是道長昨晚來的時候。就帶來了,放在石案上的。」
    「果然瞞不過你!」
    石破衣呵呵笑道:「昨晚就是在他們廚房裡順手拿來的,為了一缸酒,差點就追不
上那老小子,嘻嘻,差幸那老小子裹挾著一個你,咱們才算扯直。」
    丁天仁問道:「道長,那缸酒呢?」
    石破衣笑道:「就放在神龕裡,你出去拿這包東西的時候,我也把酒缸捧進來了。」
    轉身從身後取出一大缸酒來,說道:「那老魔頭只有一點好處,和假道士一樣嗜酒
如命,所以他門廚房隔壁的柴房裡,堆了二三十缸二十年陳年老酒,可惜路大遠了,這
缸已經只剩了半缸,真想等這缸喝完了,再去弄他一缸來。」
    丁天仁道:「道長不是說那大魔頭很可怕嗎?」
    石破衣拿起酒缸、湊著咀咕咕的喝了幾口,放下酒缸說道:「豈止那老魔頭可怕,
那裡高手如雲,少說也有一二十個江湖上名列一等一的高手,要去偷缸酒,真和賭命差
不多!」
    他看丁天仁只是說話,沒有開動,又道:「你怎麼還不開動,咱們時光寶貴,吃完
早餐,就該上課了。」
    說完,取起一塊醬牛肉,往口中送去。
    丁天仁也就拿起饅頭吃了起來。
    石破衣等他吃畢,從大袖中取出一截竹筒,說道:「你不會喝酒,吃了饅頭,總要
喝口水吧,把竹筒拿去,出廟門,朝右走沒多遠,就有一條山溪、水清得很!」
    丁天仁取過竹筒,走出廟門,不到一箭來路,果然有一條水溪,水清見底,俯身舀
了一筒喝了個夠,然後又舀了一筒,準備帶回去的。
    突然想起那黑袍人給自己臉上易了容,不知變了怎樣一個人?心念一轉,就俯下身
朝溪水看去,只見水面上照出來的自己,竟然是一個面貌端正,膚色稍見黝黑的少年,
看來還算是順眼,這就朝著自己影子笑了笑,取起竹筒,回到破廟後進。
    石破衣己把食物包好,收了起來,看見丁天仁回來,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來,
現在該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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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0-6-21 12:34:27 |只看該作者
他把丁天仁領到右首房中,要他席地盤膝坐下,突然雙手齊發,接連點了他五六處
大穴。
    丁天仁驟不及防,口中只「啊」了半聲,就出聲不得,但心頭依然十分清楚,石破
衣由「承漿、天突、華蓋、玉堂」,一路點了下去,再由「任脈」轉「督脈、衝脈、帶
脈、陰蹺、陰維、陽維」,等奇經八脈,再走手太陰經開始,連續點完十二經絡,當真
落指如風,奇快絕倫,每一穴道,經他手指一觸,就有一縷滾熱氣流透穴滲入。
    這一陣工夫,全身二百三十處穴道滲入的熱流,已經匯在一起,試想體內灌進一縷
熱流,已經滾燙難耐,如今這二百三十縷熱流,從不同的穴道,彙集到一起,熱量自然
也隨著增加了,一時之間,但覺全身血液如沸如煎,整個人快被燙得要煮熟了。
    就在此時,耳邊突聽石破衣的聲音喝道:「寧神一志,依我口訣,導氣運行。」
    丁天仁經他一喝,迷糊的神志,頓時清爽了許多,強自忍著滾燙的熱流,趕緊寧神
一志,提聚真氣,正好石破衣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要他如何引導這股熱流運行。
    丁天仁練過八年峨嵋的內功,運氣法門,各門各派差不多大同小異,他依照石破衣
的口訣,一句一句的做去。先前,這股滾熱的氣流,隨著引導運行,流過之處炙熱難耐,
但做了一回,漸漸感到比方才似乎好得多了。
    石破衣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他也一心一意的跟著做去。石破衣重複念了三遍
口訣,丁天仁也跟著他重複做了三遍。
    只聽石破衣的聲音說道:「你已經做了三遍。大概已經記住了,老朽注入體內的真
氣還要再運行上幾遍,才能化為己用,好了,現在你自己練吧!」
    丁天仁不敢怠慢,依照口訣,專心運氣,又做了幾遍,漸漸感到石破衣注入自己體
內的氣流,已和自己的真氣一同運行,漸漸化去,不,果然完全化為己用。
    這一來,啟己的真氣,就驟然之間無異增加十幾二十倍,一呼一吸之間,真氣在體
內奔騰澎湃,隱挾風雷,尤其輕輕一吸,一個人好像要離地飛起,等到長長呼氣,才又
緩緩降落。
    心中暗暗驚異,石破衣傳自己的內功,竟然會有這般神奇;想到這裡,自然更不敢
鬆懈,一遍又一遍的加緊練習,也漸入佳境,每練一遍,都有不同的進步;這是自己可
以從氣機運轉中感覺得出來的。漸漸,終於在不知不覺中進入渾然忘我,天人合一的境
界。
    等到運功醒來,緩緩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大亮,第一個感覺,就是精神清爽,四肢
百骸、有著說不出的舒暢!
    耳中只聽石破衣得意的笑道:「小兄弟,你練得不錯,邛崍先天氣功,本來要循序
漸進,你終於在一個晚上速成了。」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朝石破衣拜了下去,說道:「道長成全之德,晚輩感激不盡。」
    石破衣大笑道:「小兄弟,老朽不喜俗套,你快起來。」
    丁天仁站起身。
    石破衣和他一同走出在石階上坐下,說道:「你也坐下來,我有話和你說。」
    丁天仁依言傍著他坐下。
    石破衣偏著頭道:「邛崍先天氣功,本是練氣之士修的功夫,和一般武林門派的內
功,稍有不同,沒有數十年修練不為功,你知道你只花了一個晚上,如何會速成的?」
    丁天仁道:「晚輩不知道。」
    石破衣呵呵笑道:「老朽因你沒有大多的時間,所以在打通你奇經八脈和十二經絡
之際,輸給你二十年的真氣,哈哈,你自己勤修苦練、只怕練上三十年、也不過如此
呢?」
    丁天仁吃得一驚,忙道:「原來道長……」
    石破衣搖手道:「你大概又要說什麼感激不盡了,哈哈,咱們第一次見面,老朽不
是說,你乾了這一杯,咱們是朋友嗎?你既是我小兄弟,我送二十年真氣給你,又何用
言謝何況我說過只是給你打個底的,不過,你昨晚雖已把我輸給你的真氣融化,但並不
是完全能收為己用,要真正運行純熟,大概需要三天時間,因此,吃過早餐,稍事休息,
還要進去勤練。」
    丁天仁應著「是」,出去在溪邊掬水洗了把臉,回入廟中,石破衣已把昨晚吃剩的
東西,拿出來兩人吃了個飽。
    石破衣起身道:「好了,你休息一回,該進去練功了,老朽要下山去一趟。」
    丁天仁道:「道長有事只管去好了。」
    石破衣笑道:「你當老朽要去鎮上買酒?酒可還有半缸,老朽是去採辦糧食的。」
說完,飄然朝外行去。
    丁天仁那敢偷懶,也就回進屋去,掩上板門,席地運起功來。
    中午,石破衣果然又買了一大包滷味、饅頭、燒餅回來、足夠兩人吃上兩天。
    這座破廟,地處僻遠的山區,人跡罕至,因此也沒有人打擾,三天時間很快的過去,
這是第四天早晨,丁天仁運功醒來,走出前殿,只見石階上坐著一個頭戴竹笠,正在吸
著旱煙的老者,回過頭來,招呼著道:「小哥早。」
    丁天仁看他年約七十左右,花白眉毛,臉色微黑,還留一把花白山羊鬍子,手中拿
一支兩尺多長的竹節旱煙管。
    這是一個極普通的山野老者,丁天仁不認識他,但人家和自己打了招呼,自己豈可
不理睬他,這就朝他點著頭道:「老丈早。」
    竹笠老者道:「小哥快去洗把臉,用過早點,咱們就該走了。」
    丁天仁聽得奇道:「老丈要在下去那裡?」
    「你不知道?」竹笠老者反問了一句,接著又道:「老朽受人之托,領你小哥去找
人的。」
    丁天仁還以為他說的找人,是找自己兩個兄弟去的,不覺喜道:「老丈知道在下兩
個兄弟在那裡嗎?」
    「你兩個兄弟在那裡,老朽怎麼知道?」
    竹笠老者道:「老朽是領你去找一個老婆子的。」
    丁天仁不知他說的老婆子是誰?心想:石道長不知去了哪裡?心中想著,就跨下石
階,朝廟外走去,這一瞬間,他看到竹笠老者腳上穿著雙根梁的布鞋,和石破衣穿的一
模一樣,這下他心中笑了,也不多說,匆匆走到溪邊,掬水洗了把臉回入廟中,含笑道:
「老丈和石道長很熟是嗎?」
    竹笠老者道:「小哥怎麼知道的?」
    丁天仁笑道:「老丈如果不是石道長很熟的朋友,他怎麼會把腳上穿著的鞋,脫下
來給老丈穿呢?」
    「哈哈!」竹笠老者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有些眼光,這也是老朽疏忽之處。」
    他果然是石破衣喬裝的。
    丁天仁取出昨晚吃剩的饅頭、滷味,打開紙包,放到階上,一面問道:「道長怎麼
打扮成這樣呢?」
    石破衣笑道:「黑白兩道,差不多都認識老朽,咱們這次要去辦一件大事,出不得
半點差錯,給人家認出來了,那還得了。」
    丁天仁道:「道長是說要去找一個。老婆子?那是什麼人呢?」
    石破衣道:「你現在不用多問,到時自知,哦,你快點吃吧,早餐之後,咱們就要
上路了。」
    丁天仁道:「道長不吃?」
    石破衣道:「老朽早已吃飽了,哦,你臉上是那老小子給你易的容,倘若在路上遇
上了,他自然認得出來,讓老朽給你補上幾筆,就沒有人認得出來了/說完,從懷中取
出一個扁形銅盒,打開盒蓋,用手指沾了些顏色,在丁天仁臉上輕輕抹了一陣,收起銅
盒,笑道:「可以了,從現在起,我王老二,你叫王小七,咱們是叔侄,你要叫我二叔,
不可忘了。」
    丁天仁點點頭道:「小侄記下了。」
    石破衣笑道:「這要給你大哥知道了,不把我假道士的頭扭下來才怪。」
    丁天仁問道:「為什麼呢?」
    石破衣道:「你大哥當年什麼人都不在他眼裡,你叫我二叔,我假道士豈不長了他
一輩,這還得了?」
    丁天仁道:「現在你老是王老二、我是王小七,有什麼關係?」
    「哈哈!」石破衣大笑道:「對對,一點不錯。」
    丁天仁道:「道長精擅易容術,在下可以學嗎?」
    「當然可以,咱們在路上有的是時間,哦……」
    石破衣好像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接著問道:「對了,那老小子留給你的幾頁紙,
他叮囑你練會了就要毀去,你練會了沒有?」
    他問的是「五行門截經手法」。
    丁天仁道:「在下其實早就練會了,只是……這是我八師叔送給我的,我練會了,
他日應該還給八師叔才對,怎麼把它毀去了?」
    「唉,你真是食古不化!」
    石破衣道:「你八師叔送給你,就是你的了,學會了,就該毀去。一來,此種絕世
神功,如果給歹人得去了,貽害無窮;二來,那老小子把你救出來,擔了性命危險,一
旦被人發現,豈不是你害了他;三來,你目前不能洩了密,那就會壞了大事……」
    丁天仁道:「有這麼嚴重?」
    石破衣道:「最嚴重的老朽還沒說呢!」
    丁天仁道:「這麼說,在下只好把它毀去了。」
    說著,從身邊取出幾頁發了黃的紙來:
    石破衣道:「小兄弟交給我吧!」伸手接過,只輕輕一抖,紙張立時被他震成粉未,
隨風飄散!
    丁天仁咋舌道:「道長這一手厲害得很!」
    「咳,你又忘了,要叫我二叔。」
    石破衣回頭朝他笑了笑,又道:「你用手掌在石階上拍一掌試試看?我是說,你要
很自然的拍,不可運起功力。」
    丁夭仁聽得奇怪,依言舉手朝石階上輕輕拍落,這一拍,他絲毫不用功力,那知拍
下去的手掌,就像拍在灰堆上一般,一下直陷下去,心中深感不信,急忙提起手來,堅
硬的階石,已經印了寸許深一個掌印。
    這下直看得他目瞪口呆,問道:「二叔,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破衣微微一笑,用衣袖朝石上拂過,已把手掌掃去,但階石也像揭了一層皮似的,
然後說道:「這就是你這三天來練『先天氣功』的成績,先天內功,只要心念一動,不
用運功,就會自動把內勁流注到手掌之上,所以出手要越自然越好。」
    丁天仁大喜過望,感激的道:「這是二叔賜給小侄的。」
    石破衣道:「你別看它容易,越練到後來越不容易有進步呢!」說著,站起身道:
「好了,咱們該走了。」
    四天之後,這一老一少出現在宣漢城的大街上。大街上有一家三元樓,是城中首屈
一指的川菜館,五開間門面,分為上下兩層,樓上畫棟雕樑,裝演得金碧輝煌,富麗堂
皇,那是達官貴人宴客之所。
    樓下,是普通座,美其名為「小酌廳」,只有板桌長凳,所以食客也只是些販夫走
卒。
    這時還不到中午,樓下食客還疏疏落落的。石破衣和丁天仁已經來了,他們找了一
張靠近廳門口的桌子坐下。
    「小酌廳」門外,有一道寬闊的樓梯,左首是櫃頭,面對大門,所以坐在廳門口,
就可以看到從大門外進來登樓的每一個人。
    石破衣要了一壺酒,幾樣下酒的小菜,自斟自酌,悠然自樂,在他橫頭的丁天仁,
面前也有一個酒杯,杯中有酒,但他不善飲酒,只是裝個樣的,他只是剝著鹹水花生。
    石破衣說過喝酒的時候,最好不要和他說話,這樣可以讓他仔細品嚐喝到嘴裡的每
一滴酒,達到陶然於心的喝酒真諦,有人和他說話,就會分心,一口喝下去,缺少品嚐
酒味,豈不浪費了酒?因此丁天仁除了剝花生,從坐下來到現在,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他心裡當然有許多話想問,諸如匆匆的趕了三天路,到了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事?石
破衣是老江湖,老江湖的口風一走很緊,你怎麼問他,所得到的回答,只有四個字:
「到時自知。」這四個字已經回答過丁天仁七次了,這也是丁天仁不再問的原因。
    現在樓下食客漸漸多了,人聲也開始亂烘烘的嘈雜起來,從大門口進來,登摟的客
人,也開始有了。
    有錢的富豪達官,就是同樣上酒摟吃飯,也總是要比普通人來得遲,好像不如此,
就不能表示他的身份與眾不同。
    「小酌廳」的食客,已經坐滿了,這時旁若無人的高聲嘩笑,猜拳賭酒鬧成一片。
上樓的貴賓也三三兩兩的從樓梯上去,如果計算人數,也該有八成座頭了。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希聿聿的馬嘶,酒樓門前,來了兩匹駿馬,一匹是棗紅馬,從
馬上下來的是一個身穿紫紅長衫二十出頭的青年,生得劍眉朗目,極為英俊、身邊佩一
柄紫紅灑金劍穗長劍,頗有顧盼自豪之概。
    另一匹是白馬,全身沒有一根雜上,從馬上下來的是一個身穿純白長衫的青年,年
紀和紫衫青年差不多,同樣生得眉目清朗,身佩一柄銀白劍穗長劍,也同樣有一股返人
的峻傲英氣!」
    這兩個年輕人雖然沒人認得,但若是老江湖,就可以從他們佩劍的劍穗上看出他們
的來歷來了,就憑這兩人的劍穗,就算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沒人敢輕易拍惹他們。
    先說紫衣青年吧,他佩的是紫紅灑金劍穗,這是自流井金家堡出來的。金家堡以
「流金劍法」馳譽武林,門人弟子都姓金,聲勢極盛。
    白衣青年佩的是銀白色劍穗,這是劍門山白家出來的。劍門山白家,劍法自成一家,
二百年來,在江湖上也獨樹一幟,門人子弟就有一二百人之多,必須經過嚴格測試才能
使用銀白劍穗,等於說他在劍術上已具有相當實力。
    在四川境內,有三大武林世家,素為江湖同道所推重,那就是自流井金家、劍門山
白家、和四川唐門。這三家有一共同的特點,就是各導祖訓,不介入任何武林糾紛之中,
因此這三家的門人子弟也很少在江湖走動。
    但他們都是重陽高會的成員,因此重陽高會,是川西武林同道一年一次的雅會,重
在聯誼,並不是什麼武林組織,自然並不違背他們的祖訓。
    閒言表過,卻說丁天仁正在低頭剝著花生,突聽耳邊響起石破衣「傳音入密」的聲
音說道:「小兄弟,你要裝作並不在意的朝外看去,那個穿紫衣的青年,是自流井金家
堡的少堡主金少泉,穿白衣的青年是劍門山自家莊少莊主白少雲,這兩個是可交的朋友,
你記住了。」
    丁天仁依言抬目朝廳外看去,金少泉,白少雲已由店中小廝牽過馬匹,兩人大模大
樣的跨進大門,朝樓梯上走去。
    丁天仁最近剛學會「傳音入密」,這就說道:「這兩人好像很傲。」
    石破衣笑道:「這也難怪,他們是武林世家子弟,從沒在江湖上走過,也從沒受過
挫折,自然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但這兩人的本質並不壞。」
    說到這裡,急忙說道:「來了,來了,小兄弟注意,別露了形跡。」
    丁天仁聽他說得鄭重,立即抬目朝廳外看去,酒樓大門外,果然又來了兩個人,一
個是身穿藍布裌襖的老婆婆,鴆臉癟咀,一頭花白頭髮,戴著黑絨包頭,頭上插滿金釵、
金簪、手拄一支黑黝黝的鴆頭杖,連走路都顫巍巍的。
    她身後緊跟著一個十六八歲的少女,一身花布衣褲,一張粉臉白裡透紅,兩條修長
的眉毛,配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渦,模樣兒又美又甜。
    這兩人丁天仁都認識,那不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和紅兒還有誰來?
    丁天仁驟睹兩人,心頭方自一怔,只見溫九姑朝裡走來的人,一雙水泡眼突然炯炯
有光的朝自己投來,不,惡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自顧自登上樓去。她敢情是怪自己多
看了紅兒一眼,一時臉上不禁一熱!
    只聽石破衣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小兄弟,我叫你別露了形跡,這老婆子生性多疑,
大概你多看了她一眼,給她發現了。」
    丁天仁也以「傳音入密」說道:「這老婆子真還有些厲害。」
    石破衣笑道:「她是江湖上出了名最難惹的人,差幸咱們坐在樓下,和她並不相干,
否則她瞪了你一眼,你就非昏倒不可!」
    丁天仁道:「在下不怕她迷藥,上次她一再施放『聞風散」,在下並沒被她迷倒。」
    石破衣喝了口酒,嘻的笑道:「小兄弟,你知道上次怎麼會不怕她迷藥的?」
    丁天仁道:「在下不知道,哦,溫九姑也深感不解,說在下是天生不怕迷藥的人。」
    石破衣道:「是人沒有不懼迷藥的,那是因為你當時身邊佩了你大哥的玉辟邪。」
    丁天仁驚異的道:「佩了辟邪玉珮就不怕迷藥嗎?」
    石破衣道:「否則為什麼叫它玉辟邪?豈止迷藥,天下任何劇毒,都可以沾不上
身。」
    丁天仁惋惜的道:「可惜辟邪玉珮被賊人取去了。」
    石破衣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人家從你身上取走,你不會去要回來嗎?」
    說話之時,夥計送上一碗搾菜肉絲面來。
    石破衣道:「你不喝酒,快吃麵吧!」
    丁天仁道:」你不吃?」
    石破衣道:「我還早著呢,你只管先吃好了。」
    丁天仁一面吃麵,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二叔,那溫九姑很可能是衝著金少
泉,白少雲兩人來的了。」
    石破衣喝口酒,也以「傳音」說道:「小兄弟總算有點江湖閱歷了,沒錯,這老婆
子就是為他們兩人來的,咱們就是為這老婆子來的,現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想起石破衣說過要去找一個老婆子,原來就是找溫九姑、這就抬頭笑道:
「二叔……」
    石破衣笑道:「現在還早。」
    丁天仁已把一碗麵吃完,石破衣卻一直剝著花生,低斟淺酌,慢慢的喝著酒,桌上
除了一大堆花生殼,已有八九個酒缸,這是說他已經喝了四五斤酒。
    石破衣忽然站起身,低聲道:「你別走開,我去去就來。」
    說完,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丁天仁不知他去做什麼?但相信這位非道非俗的老道長,一定是有事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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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35:23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就在他思忖之際,只聽樓梯上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首先下樓的是九寡十八迷溫
九姑,接著是她的徒弟紅兒,兩人後面緊跟著金少泉。白少雲,一臉恭敬之色,亦步亦
趨的往門外行去。
    丁天仁心頭驀然一驚,暗自忖道:糟糕,看這情形,金白二人分明已經著了溫九姑
的道,石道長偏偏這時候出去有事……」
    突然心中一動,又想:石道長曾說,自己兩人巴巴的趕到這裡來,就是為了這老虔
婆,那麼石道長豈會在這時候出去?他可能計算著溫九姑要下樓來了,才出去的,說不
定也早已料到金,白二人會在酒樓上著了溫九姑的道,要等他們出了酒樓,在半路上出
手救人,那麼自己該不該趕去呢?
    但繼而一想:石道長老謀深算,他易容而來,就是不想有人認出他來,那就不可能
在大街上出手,再說他要自己在這裡等他,自己還是在這裡等他的好,一念及此,不覺
舉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
    這樣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工夫、才見石破衣匆匆走來。
    丁天仁剛叫了聲:「二叔……」
    石破衣含笑道:「沒事,沒事。」
    丁天仁等他坐下,就以「傳音入密」說道:「不,道長,剛才就發生了事,那金少
泉。白少雲像是著了溫九姑的道,神色恭敬的跟著溫九姑走了。」
    石破衣微笑道,「這老婆子本來就是衝著他們二人來的,自然會在他們身上施了迷
藥。」
    丁天仁道,「道長不是說我們是找她來的嗎?」
    「一點沒錯。」
    石破衣道:「老朽就是聽到他們叫夥計結賬,才搶在他們前面去的,你不知道這老
婆子比狐狸還精,老朽若是跟在他們後面出去,保管讓她發現了。」
    丁天仁聽得暗暗點頭。可見自己方才料得不錯,一面仍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老是去查看他們在那裡落腳,對不?」
    石破衣對他似是頗為嘉許,點了點頭道:「這城裡只有一家招商客棧最大了,所以
老朽先趕到招商客棧門口去等著他們,這樣才不致她起疑。」
    丁天仁道:「他們就落腳在招商客棧嗎?」
    石破衣笑道:「這還用問,老朽這點那會失算?」
    丁天仁道:「那我們要怎麼行動呢?」
    石破衣喝了口酒道:「我們自然也要住進去了。」
    他喝完一壺酒,從身邊掏出一塊碎銀子,結賬出門,一路來至招商客棧。
    剛到門口,一名夥計就迎了出來,招呼道:「老客官二位可是要住客嗎?」
    這時才午時稍過,來住店的人不多,石破衣點頭問道:「有沒有客房?」
    客房,就是普通房間,比上房要差上一等,以他們二目前的打扮,只是兩個鄉巴佬
而已,自然只配住客房了。
    夥計忙道:「有,有,二位請隨小的來。」
    說著就領了兩人來至後面一徘房間,推開木板門,說道:「老客官,這間可好?正
好有兩張鋪。」
    石破衣連連點頭道:「很好,就這間。」
    夥計讓兩人走入,隨後就送來一盆臉水,和一壺茶,隨手掩上了房門。
    丁天仁問道:「道長知道他們住在那裡嗎?」
    石破衣道:「他們包了後進官房。」
    丁天仁問道:「我們要如何動手呢?」
    石破衣道:「還早著呢,哦,小兄弟你千萬記住,那老婆子連衣衫都不能用手去
碰。」
    丁天仁道:「她有這麼厲害?」
    石破衣道:「你可是不相信?江湖上為什麼叫她九寡十八謎,就是說溫寡婦有十八
般迷功,只要你沾上她一點衣角,就會被她迷翻,尤其她的『聞風散』,元形無色,她
連手都不用動,只要催動真氣,就會隨氣散發,迷人於無形。」丁天仁道:「那道長要
如何對付她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你到時自知。」
    兩人在房中休息了一陣,黃昏時分,石破衣領著丁天仁上街,在一家小麵館吃麵,
石破衣少不了又自斟自酌了兩金酒,才回到客棧。
    店伙掌上燈來,又沏了一壺茶送來。
    石破衣道:「時間還早,你可運一回功,到時候,老朽會叫你的。」
    了天仁依言在鋪上盤膝坐好,默默運功,快到二更光景,石破衣輕聲道:「小兄弟,
是時候了。」
    丁天仁趕忙答應一聲,跨下床鋪。
    石破衣輕輕開啟房門,閃了出去,丁天仁跟著閃出,隨手帶上房門,兩人一路來至
後進,石破衣朝身後打了個手勢,就縱身躍上牆頭,再一點足,就長身而起,一下隱入
二樓走廊。
    丁天仁不敢怠慢,緊跟著掠起,撲上走廊,隱入暗處,他自從練成「先天氣功」,
又有石破衣輸給他二十年功力,自是身如飛絮,沒有半點聲息。
    等他隱好身形,抬目看去,石破衣已經貼近一處窗下,舉手朝屋中屈指輕彈,就回
過身來,朝自己招了招手,一手輕輕推開窗戶像一溜煙似的閃了進去。
    這下直看得丁天仁暗暗一怔,九寡十八迷溫九姑一身武功極為高明,石道長只是舉
了下手,屈指輕彈,就把她制住了,這份功力,當真若非親眼看到,又有誰能信?
    石破衣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快把窗戶掩上了。」
    丁天仁依言輕輕掩好窗戶,只見房中靠壁處一張木床,布帳低垂,溫九姑當然就在
帳中了。
    石破衣取出兩方布條,迅快的把一方布條蒙住了口鼻,一面以「傳音」說道:「你
也蒙好了。」
    丁天仁接過布條,蒙好口鼻。
    石破衣從身邊取出一雙很薄的手套,套在乎上,一面說道:「這老婆子當真不易對
付,方才老朽剛貼近窗下,她已經發覺,倏地睜開眼來,若非老朽出手得快,今晚不僅
前功盡棄,還會被她迷翻呢!」
    這話聽得丁天仁又是一怔,石破衣貼近窗下,並沒戮破紙窗,往裡張望,即使戮破
紙窗,湊名眼睛看去,溫九姑坐在床帳之中,根本也看不到她,但石道長卻能看到她睜
開眼來,這是如何看到的呢?」
    石破衣雙手套上手套,一面又以「傳音入密」說道:「這老婆子在布帳上一定撤有
迷藥,你小心些,跟我來。」
    舉步走近帳前,用旱煙管把布帳撩起,只見溫九姑果然雙目緊閉,盤膝坐在床上。
    石破衣右手一探,從她懷裡掏出四五個瓷瓶,迅快交到左手,朝丁天仁道:「快接
過去。」
    丁天仁伸手接過,石破衣再次從溫九姑身上掏出四五個瓷瓶,一面仍以「傳音」說
道:「這老虔婆果然狡猾得很,這些藥瓶還分別藏在兩個地方。」
    說話聲中,迅即退下,走到一張小圓桌旁,把瓷瓶放到桌上,然後坐了下來。丁天
仁也把手中瓷瓶,一齊放到桌卜
    石破衣褪下手套,從懷中取出十來個大小瓷瓶,放到桌上。然後取起溫九姑瓷瓶、
逐個仔細看了瓶上標籤,喜道:「全在這裡了,這趟咱們總算沒有白來。」
    他手法極快,把溫九姑瓷瓶中的藥丸,藥粉,一一倒入自己準備的瓷瓶之中,收入
懷中,再從身邊取出幾個紙包,也有藥丸、藥粉,連顆粒大小,以及顏色都和溫九姑的
藥九。藥粉完全相同,分別裝入溫九姑的瓷瓶之中,回頭笑道:「大功告成。」
    接著拿起這些瓷瓶,回到床前,依舊放入溫九姑懷中,再用旱煙管挑著放下布帳,
說道:「咱們走。」
    丁天仁當先退出窗外,石破衣出來之後,把窗戶掩上,再撥上木閂,恢復原狀,然
後隔著窗戶屈指作勢,這自然是替溫九姑解開被制的穴道了。
    兩人輕悄退出,回到房中,丁天仁問道,「道長這時解開她穴道。不怕她追出來
嗎?」
    石破衣笑道:「老朽沒有解開她睡穴,「不到天亮,她不會醒的,就是醒來,一時
之間,也未必就會發覺。」
    丁天仁道:「你老曾說,金少泉,白少雲是可交的朋友,怎麼不救他們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她只是奉命把人送去,這時候不宜打草驚蛇。」
    丁天仁又問道:「道長從她藥瓶裡掉換來的,是些什麼藥呢?」
    石破衣嘻的笑道:「這次換來的可以說是嶺南溫家之寶,大概在一年之內,這老婆
子也不易配得成呢!」
    丁天仁笑道:「這麼說,她一年之內不能害人了。」
    「不!」石破衣微微搖頭道:「她叫九寡十八迷,迷人的方法多得是,老朽說的是
專解天下迷毒的溫氏清靈丹。」
    丁天仁喜道:「道長把清靈丹拿出來了,那是普天之下,只有這一瓶是真的了。」
    石破衣道:「你此話怎說?」
    丁天仁道:「這是她自己說的,她把祖傳『迷經』上所載最靈驗的解迷藥方『清靈
丹』原方上,塗去了一味藥,此後嶺南溫家的清靈丹,就沒有這一瓶的靈效了。」
    石破衣笑道:「那是溫家後代少了一味主藥,但這老婆子親手塗去的,她自然記得,
只是咱們把它掉換出來,等她發現,再要採集藥材,重新練制,少說也是一年以後的事
了。」
    丁天仁道:「還有呢?」
    石破衣道:「嶺南溫家三寶,就是專解天下迷毒的『清靈丹』和『聞風散』。『迷
信丹』。包括解藥,老朽全給她換出來了。」
    丁天仁問道:「迷信丹是什麼呢?」
    石破衣道:「這是十足害人的東西,給人服了之後,除了對你終身信服,永無二心,
其他一切均與常人無異,目前這幫人就是利用這老婆子配製的『迷信丹』,控制武林中
人,所以她這瓶解藥,可說是天下武林的救星。」
    丁天仁道:「道長真是江湖武林最大的救星。」
    石破衣嘻的笑道:」「救星不是老朽;該是你小兄弟才對。」
    丁天仁道:「怎麼會是在下呢?」
    石破衣道:「老朽只是把解藥換出來而已,還要有人去施救,這施救的人,就是小
兄弟了。」
    丁天仁道:「要如何施用,在下悉聽道長的。」
    石破衣道:「這件事要慢慢的來,時間不早,該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剛朦朦亮,石破衣和丁天仁已經結帳出門,趕著出城。
    丁天仁忍不住問道:「二叔,現在我們要去那裡了?」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咱們去守株待兔。」
    丁天仁道:「二叔,你怎麼盡打啞謎?」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這叫天機不可洩漏,這一路上,老朽那一件事瞞你了,只是
你年紀還輕,早和你說了,遇上事兒你會沉不住氣,沉不住氣,就會從臉上。眼神流露
出來,咱們這一路遇上的人,都是老江湖,只要你稍露形跡,人家就會有了防範,這不
是給自己增加麻煩?對了,前天老朽教你的易容變音,這兩樣都要多加練習,才能運用
自如,這幾天路上沒事可做,你就多練習練習。」
    幾天之後,他們來到突州,這是川東的大鎮,大街上店肆林立,行人往來如織,午
牌時光,他們在大街上一家叫瞿塘春的酒樓飽餐一頓。
    石破衣付了帳,站起身道:「老朽要去城西看一個老朋友,這裡樓下就是茶園,你
就在茶園裡等我好了。」
    說完,匆匆下樓而去。
    丁天仁跟著下樓,一個人在附近大街上逛了一會,就回到樓下,舉步跨入。
    茶樓和酒樓不同之處,就是雅與俗之分,茶樓清靜,酒樓嘈雜,翟塘春茶園進入大
門,是一個長形木櫃,左首有一道雕花圓洞門,裡面就是大廳,放著二三十張方桌,配
以雕花坐椅,壁上,柱上,還懸掛了不少書畫,更顯得有些書卷氣。
    喝茶的人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頭,有的在輕聲交談,有的在下圍棋和象棋,各得其
樂。
    丁天仁剛跨進圓洞門,就有茶博士迎看言笑道:「客官只有一位嗎?」
    丁天仁點點頭,茶博士領春他在一張空桌上坐下,問道,「客官要喝什麼?」
    丁天仁從沒上過茶館,說不出要喝什麼,只好說道:「隨便」。
    茶博士道:「那就來清茶可好?」
    丁天仁點點頭,茶博士退下之後,不過一會工夫,就送上一個白瓷描金小茶壺和一
個自瓷金邊茶杯,放到桌上,然後拿起手中銅壺,在瓷壺中沖好開水,才行退下。
    丁天仁取起茶壺,斟了一小杯,湊近嘴唇,輕輕喝了一口,果然茶香清冽,齒頰留
芬,一面舉目覽例。
    廳上茶客多半是商賈人,只有自己右前方一張桌子,坐著二個身穿布大褂四十出頭
的漢子,生得濃眉大眼,臉色微紫,目光充足,似是江湖中人,他一人踞坐一桌,桌面
右首放一個三尺長的青布囊,一望而知是一柄長劍。
    丁天仁朝他看去,那漢子也正好朝丁天仁看來,但丁天仁一身粗布衣衫,臉上經過
易容,只是一個二十來歲膚色黝黑的少年,鄉下人進城,毫不起眼,自然不會引起他的
注意,也就別過頭去,看他情形,大概是在等人。
    丁天仁雖然看出他是個會武的江湖人,但茶樓酒館這樣的人隨處可見,也並不在意。
    這時突然從外走進一個人來,這人是個瘦高老頭,頭上盤著一條花白小辮,身穿洗
得已經發白,又髒又舊的青布長衫,縮頭,聳著雙肩,雙手抱著一個青布囊,活像大馬
猴,站在走道上,東張西望,好像在找人。」
    茶博士招呼道:「老客官……」
    瘦高老頭沒等他說下去,就尖聲陪笑道:「沒什麼,小老兒馬上就要走的。」
    茶博士看他這麼說了,顯然不是喝茶來的,也就退了開去。
    瘦高老頭一眼看到藍褂漢子桌上放著長形布囊,兩顆鼠目頓時一亮,臉上有了喜色,
立即三腳兩步朝藍褂漢子桌邊走來,口中嘻的笑道:「這位老弟請了。」
    那藍褂漢子看他走近,只是大大刺刺的問道:「什麼事?」
    瘦高老頭兩手把青布囊緊緊的抱在胸前,一臉焰笑,說道:「者弟一定是道上朋友
了?」
    藍褂漢子沒有答話,只是哼了一聲。
    瘦高老頭弓著腰又道:「小老兒看你老弟帶著長劍,一定是武林同道,才來找你的,
古人說寶劍贈烈士,看你老弟相貌堂堂,一定是早就揚名立萬的人物,小老兒可惜太窮
了,贈是贈不起,就是要買,也總該替它找個好主人……」
    他雖是盡量放輕聲音,但丁天仁聽得清清楚楚,心想:「聽他口氣,好像有一柄寶
劍想要買給藍褂漢子了。」
    藍褂漢子自然也聽出來了,本來大大刺刺,愛理不理的神氣,稍稍好了些,目光一
瞥瘦高老頭抱在胸前的青布囊,問道:「你有寶劍要買?」
    「是,是!」瘦高老頭看他似有意思,心頭一驚,忙道:「不瞞你老弟說,這柄寶
劍寒家已經傳了三代,還是小老兒的先曾祖當貴州知府時一位將軍送的,不但斬金截鐵,
還可以伏魔辟邪,是一柄名劍。
    藍褂漢子被他說得有些心動,會使劍的人,有誰不喜名劍的?,這就說道:「你拿
出來看看。」
    「是,是!」瘦高老頭口中沒命的應著,從抱在胸前的長形布囊中,打開袋口,取
出一柄長劍來。
    丁天仁聽他把這柄劍說得如此名貴,自然也極為注意,此時看他從布囊中取出來的
長劍,果然形式古樸,劍柄已成焦黑,劍鞘也陳舊不堪。就在此時,只聽嗆的一聲,瘦
高老頭已經把長劍從鞘中抽將出來,長劍這一出鞘,便見劍身上寒電般一閃,光芒流動,
不可逼視、心中暗暗叫了聲:「好劍!」
    藍褂漢子也是使劍名家,自然識貨,看得微微點了下頭。
    瘦高老頭餡笑道:「你老弟是行家,遼到個錯吧?古人時常說,好的寶劍可以吹毛
立斷,這柄劍也辦得到,不信,你看!」
    他迅速從頭上拔下一根白頭髮,放到劍鋒上,用口輕輕一吹,那根頭髮果然立時齊
中析斷。
    瘦高老頭得意的笑道,「小老兒沒騙你吧?」
    藍褂漢子看得目芒飛閃,問道;「你要多少銀子?」
    瘦高老頭伸出五根手指,比了一下,聳著肩諂笑道:「這是小老兒三代祖傳名劍,
小老兒要這個數目不算貴吧?」
    藍褂漢子心想:「這柄如果真是名劍,就是五千兩也不貴,他可能只要五百兩。」
一面微微搖頭道:「你開的數目太高了。」
    「不高,不高!」瘦高老頭道:「你老弟剛才也看到了,這是吹毛立斷,削鐵如泥
的寶劍。」
    藍褂漢子道:「削鐵如泥?」
    「是,是!」瘦高老頭忙道:「普通上好緬刀,也可以削鐵如泥,但這是寶劍,就
算百煉精鋼的刀劍,也一樣削來如泥!」
    藍褂漢子不信道:「你說它削得動百煉精鋼的刀劍?」
    「是,是!」瘦高老頭連連點頭,諂笑道:「用它削百煉精鋼的刀劍,哈,就好比
削豆腐一般。」
    藍褂漢子道:」我不信。」
    瘦高老頭目光一溜桌上青布囊,聳聳肩笑道:「這個布囊裡,一定是你老弟的隨身
兵刃了,你老弟是大行家,隨身兵刃定是最上上的精鋼鑄制的,你只要拿出來試試,就
知道了。
    藍褂漢子目芒飛動,心中也有些不大相信,自己這柄長劍,確是干中挑一的百煉精
鋼鑄制,普通的刀劍也可以削得斷,他這柄劍真要削得斷自己長劍,那真是「寶劍」了,
心念一動,點頭道:「好,我也想試試。」
    瘦高老頭立即把手中長劍遞了過去,一面巴結的道:「讓小老兒來。」
    他雙手迅快解開袋口,取出一柄紅穗長劍。然後用力按了下吞口,嗆的一聲拔出長
劍,但見劍身呈淡青,刀薄如紙,也確實是一柄百練精鋼的好劍。
    瘦高老頭把劍尖擱在桌沿上,說道:「老弟,可以削了。」
    藍褂漢子只覺自己手中這把長劍,大概只有二尺六七寸長,除了初出匣時,光華閃
動,森寒逼人,現在時間梢久,也不覺得什麼了。心中想著,就舉劍朝自己劍上輕輕揮
落。
    耳中但聽「嗒」的一聲,劍刃過處,果然一下就削下了兩寸長一截,果然像削豆腐
一般,心中一高興,振腕之間又「嗒」「嗒」兩聲,削下寸許長兩截來。
    瘦高老頭一臉諂笑,說道,「你現在相信了?」
    他迅快收起被削斷了四寸長的長劍,納入布囊之中,放到桌上,一面又道:「這樣
一柄寶劍,小老兒只要賣這個數目,實在便宜,你老弟……」
    藍褂漢子手中拿著「寶劍」,確實愛不釋手,不待他說下去,就道:「我出你兩百
兩銀子,你看如何?」
    「兩百兩!」瘦高老頭心裡原是想買個五十兩銀子,一聽對方說出二百兩,自然要
發怔了!
    藍褂漢子不待他開口,又道:「像這樣的好劍,照說五百兩也不算貴,但在下身邊,
只有二百兩銀子,全給你了。」
    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往桌上一放,老實不客氣取過劍鞘,還劍入匣,也不
再套入布囊,隨手掛到了身邊。
    這是因為瘦高老頭說過要五百兩的,怕他不賣,才把劍掛到身邊的,意思是你不賣,
我也非買不可。
    瘦高老頭手裡拿著銀票;心中已經滿懷高興,但臉上卻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望著藍
褂漢子道:」小老兒說過,古人說得好,寶劍贈烈士,小老兒是窮得不得已才買的,你
老弟身邊只有二百兩,那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你老弟這把刀就送給小老兒吧!」
    他把銀票徐徐收入懷中,一手正待去取桌上的青布囊。
    藍褂漢子道:「斷劍送給你可以,不過要把劍穗留下。」
    瘦高老頭連聲答應,忙著從布囊中解下紅色劍穗,放到桌上,然後取起青布囊,雙
手抱在懷中,連連躬身道:「小老兒少陪。」
    弓著身子,像大馬猴似的一顛一顛,往門外走去。
    就在他出門之時,正好有兩個身穿青布大褂的漢子各自手中提一長形布囊,從門外
大步走入。
    丁天仁眼看藍褂漢子花二百兩銀子,買了一柄削鋼如泥的寶劍,也覺得不貴,心想:
這樣一柄好劍,就是自己也會買下來。
    心中想著;只見從門外走來的兩個漢子一直走到藍褂漢子巢邊,雙手下垂,恭恭敬
敬的叫了聲:「堂主。」
    丁天仁心中暗暗道:「不知他是什麼堂主,看來身份似乎不低。」
    藍褂漢子口中「唔」了一聲,抬目道:「你們才來,快坐下來。」
    兩個漢子答應一聲,分在他左右兩邊坐下,把手中青布長囊放到身邊的椅子上。
    茶博士問了兩人要喝什麼,迅快就送上兩把茶壺,沏上開水,退了下去。
    左邊一個看到桌上放著的劍穗,忍不住問道:「堂主這劍穗……」
    藍褂漢子喝了口茶,得意的笑道:「本座方才花了二百兩銀子,買下一柄寶劍,才
把劍穗解下來的。」
    右首漢子忙道:「堂主法眼,買下來的自然是寶劍了。」
    藍褂漢子微笑道:「確實是一把吹毛立斷,削鋼如泥的好劍,唔,不信你們試試!」
    抬手抽出長劍,朝右首漢子遞了過去。
    丁天仁看他抽出長劍之時,似乎沒有方纔那樣光華湛然。
    右首漢子趕忙站起身,接過寶劍,說道:「屬下聽說過最好的寶劍可以吹毛立斷,
但屬下還沒有見識過。」
    藍褂漢子笑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右首漢子應了聲「是」,一手從頭上拔下一根頭髮,小心翼翼的放到劍刃之上,低
下頭呼的吹了一口氣,頭髮分毫不動,他對堂主說的話。自然深信不疑,只當自己吹得
不夠用力,這就用力呼的一聲朝劍上吹去,頭髮依然如故,沒有吹斷,心中一急,又呼
呼的吹了兩口氣,頭髮還是吹不斷,不禁臉上一紅,望望堂主,還沒開口。
    他連吹四口氣,藍褂漢子自然全看到了,臉上神色微變,說道:「任龍,把你的長
劍取出來。」
    他左首漢子答應一聲,立即從身邊青布囊中取出一柄紅穗長劍,雙手遞去。
    藍褂漢子伸手接過,右手一伸,再從右首漢子手中接過那柄「寶劍」。隨手朝左手
劍上削去。
    「噹」一聲金鐵交嗚,左手長劍竟然絲毫不動。
    藍褂漢子在這丁瞬間,臉上陡現怒容,沉喝一聲:「好個老賊,膽敢騙到我頭上來
了,快追!」
    他把左手長劍迅即交還左首漢子,」手持長劍,身形閃動,很快掠出門去。
    坐在他左右兩個漢子驚慌失措,抓起桌上布囊,左首一個掏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
就匆匆跟出去。
    丁天仁看得暗暗驚奇,剛才是藍褂漢子親自試的,還一連斷了三截,確實削鋼如泥,
何以瘦高老頭一走,就削不動了呢?
    瘦高老頭明明是個騙子,不但手法高朗,可能還是身懷上乘武功的人,不然,在他
抽出劍來的剎那之間,怎會光芒閃耀,森寒逼人,由此可見是他把內功貫注到劍身上,
才會有這樣奇亮的流動光芒。
    這樣一位高人,怎麼會淪落到在茶館酒肆,以賣劍為名,施展騙術,說來豈不可歎?
    他一個人一面喝茶,一面想著心事,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只見石破衣才施施然從
後門口走了進來,趕快站起身招呼道:「二叔,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石破衣坐下之後,用手捶了幾下背,才道:「二叔和這位老朋友,明明約在菱州見
面,怎知把這裡幾條街都找遍了,就是沒有他的影子。」
    茶博士送來了一壺茶,就自退去。
    丁天仁道:「二叔,方纔這裡有一件事,真是精彩極了,可惜你老來遲一步,沒有
遇上。」
    石破衣哦了一聲,問道:「如何精彩法子?」
    丁天仁就把瘦高老頭賣劍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石破衣口中「嗨」了一聲道:「老朽到處找他,他卻在這裡捉弄人……」
    丁天仁忙道:「二叔找的就是他嗎?」
    「怎麼不是?」石破衣道:「他大概把約了二叔的事給忘了。」
    丁天仁連忙道:「二叔,這人是誰呢?」
    「歐陽休。」石破衣道:「大家都叫他醉翁,其實他真是名符其實的醉翁,一杯就
醉。他最大的本領就是磨劍,經他磨過的劍,就是純鐵,也可變成精鋼,所以大家又稱
他磨劍老人。」
    丁天仁道:「不知他武功如何,方纔那個被稱為堂主的人,和他兩個手下都趕了出
去,找他算賬去的。」
    石破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那是因為這個堂主不知他就是磨劍老人,知道
了,就算天王老子借膽給他,他也不敢追上去了。」
    丁天仁問道:「磨劍老人很厲害的嗎?」
    石破衣道:「他一雙手就是劍,就算你是百煉精鋼的刀劍,他只要磨幾下掌,就可
以把它削斷,二叔帶你來找他,因為他幾十年來從未收過徒弟,希望他能把這一手絕活
傳你。」
    丁天仁道:「這是他獨步武林的絕技怎麼肯輕易傳人!」
    石破衣笑道:「所以我帶你來給他瞧瞧,像你這樣資質,是練武的奇才,他到哪裡
去找?只要他一高興,就會傳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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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36:32 |只看該作者
時間漸漸接近黃昏,茶客漸漸散去,石破衣站起身道:「走,咱們到樓上去用晚餐
了。」
    晚餐之後,石破衣領著丁天仁來至橫街一家叫菱州老棧的客店落腳。
    第二天中午,又去瞿塘春酒樓用餐,「飯後,石破衣又要丁天仁在樓下的翟塘春茶
園喝茶,他又匆匆走了。
    丁天仁現在已經知道石破衣可能又是找磨劍老人去,也就一個人在茶園裡喫茶,待
了一個下午,晚上又去樓上酒樓進餐。
    兩天來的生活,就過得這麼刻板。
    丁天仁心裡早就料到,自己兩人在菱州一待兩天,終日無所事事,很可能是在等待
什麼?
    一連兩天,午、晚兩餐,為什麼都要在瞿塘春酒樓吃呢?因為瞿塘春酒樓,是全城
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二叔要等的人,一定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如果到了菱州,就一定會
上首屈二指的大酒樓來。
    這人會是誰呢?
    第三天中午,他們又在瞿塘春酒樓用餐,石破衣照例每餐都要喝酒,喝酒照例不喜
和人說話。他自斟自酌。一杯復一杯,好不悠然自得。
    丁天仁和他一起,這些日子也習慣了,你喝你的酒,我吃我的飯,瞿塘春酒樓廚司
手藝是一流的,叫了兩個菜,色香味俱佳,丁天仁吃得津津有味,一連吃了三碗飯。
    飯後,跑堂的給他送一杯香茗,他就悠閒的憑窗看著大街上往來的行人。
    就在此時,樓梯上走上三位少年公子,走在前面一個身穿天青夾袍。生得劍眉朗目,
少年英俊,只是臉色稍稍黑了一些,那是經常在外,給太陽曬黑的,但英氣颯颯,顧盼
之間,有如玉樹臨風!
    稍後兩人個子稍矮,卻生得修眉星目,膚色白皙,同樣的英俊滯灑,風流美男子!
    而且這三位少年公子同樣腰懸長劍,敢情還是武林世家出來的。
    丁天仁乍睹三人,心頭不由暮然一怔,這第一個少年公子,如果自己臉上不經過易
容,那麼看到他,不就和自己從鏡子裡看到的自己一樣?
    這人不論面貌。身材,一舉一動,莫不活脫脫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甚至連他腰間那
柄佩劍,也正是大哥送給自己的紫虹劍!
    他身後兩人,自己也最熟悉不過了,一個是自己口盟二弟金瀾,一個是師叔的義女,
易釵而弁化名丁天義的易雲英!
    他居然假冒了自己……他在這一瞬之間,幾乎要霍地站起身來,突聽耳邊及時響起
石破衣「傳音入密」的話聲。「小兄弟,千萬忍耐,衝動不得,否則咱們此行,全功盡
棄了。」
    丁天仁心裡突然有些明白過來,石破衣三天來每餐都要上瞿塘春酒樓來,原來就是
在等他們三人了。這也不是什麼機密事兒,也要如此口緊,一直瞞著自己。想到這裡,
不覺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說道:「道長這三天來,等的就是他們了,為什麼不肯
早些和我說呢?」
    石破衣咕了口酒,朝他一笑,仍以、「傳音入密」說道:「老朽不是不肯早些和你
說,實在事關重大,事前連半點口風都洩露不得……哦,小兄弟注意,從現在起,你不
可再以『傳音入密』和老朽說話了。」
    他在說話之時,目光有意無意的朝左首迅快瞄了一眼。
    丁天仁聽他忽然要自己不可和他以「傳音入密」交談,難道「傳音入密」也會被人
聽去?哦,石道長目光朝左迅速一瞥,莫非左首有什麼人不成?
    心念一動,右手拿起茶杯,裝作漫不經意的迥眼朝左首桌上看去,原來左首桌上,
剛坐下一個身穿藍緞夾袍的老者,這人年約五旬開外,四方臉,濃眉,闊嘴,鬚髮花白,
看去像個商賈。
    這時正好跑堂的送上一盞香茗,在問他要些什麼。
    丁天仁再回頭看去,那個假冒自己的人和二弟金瀾、三弟易雲英已在一張空桌坐下,
三人好像談笑甚歡,但因距離得較遠,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
    他不看猶可,這一看不由又氣往上衝,恨不得過去一下制住這假冒的人,問問清楚,
忍不住取起茶杯,喝了一口,乘機又以「傳音入密」朝石破衣問道:「道長、你到底有
何打算?」
    石破衣咳嗆了一聲,舉杯喝了口酒,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唉,小兄弟,你怎
麼一點耐性也沒有?這件事咱們回去再說,這老傢伙剛才正在注意咱們,不可讓他瞧出
來了。」
    過了一回,石破衣已經喝完兩壺酒,就醉醺醺的站起身來,丁天仁慌忙跟著站起,
一同下樓,回轉客店。
    丁天仁掩上房門,急急說道,「道長……」
    石破衣擺了下手道,」你不用多說,快坐下來,老朽有話和你說。」
    丁天仁依言在鋪上坐下。










第16章
    石破衣從懷中取出五個拇指大的扁瓶,說道:「這就是嶺南溫家三寶,另外二瓶是
『聞風散』和『迷信丹』的解藥,你仔細收好了。」
    丁天仁望著他,遲疑的道:「道長……」
    石破衣不待他說下去,笑了笑道:「這東西對你今後用處大大了;第一是『清靈丹』
不但能解一切迷藥,也專解天下奇毒。第二是』迷信丹』服下之後,永遠對你信服,武
林中有不少黑道中人,殺不勝殺,給他服下一粒,就可為你所用,化敵為己用,這也是
一件好事。第三『聞風散』,只要用指甲挑上少許,以內功彈出,十步之內,立可使最
強的敵人昏迷過去,留在身邊。可防萬一,現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點頭道:「在下明白。」說著把五個扁瓶一起收入懷中。
    石破衣道:「小兄弟,以你目前的身手,江湖上盡可去得,所缺少的只是江湖經驗
而已,老朽贈你兩句話,你記住了,逢人只說三分活,遇事最好口不開,能夠做到了,
就是老江湖也會對你莫測高深。」
    丁天仁道:「道長對在下說這些活,好像道長要走了嗎?」
    石破衣笑了笑道:「要走的不是老朽,是小兄弟。」
    丁天仁愕然道:」在下要去那裡呢?」
    石破衣道:「要去那裡,要到晚上才知道,目前老朽也說不出來,只是小兄弟此去,
身系武林安危,老朽不能隨時在你身邊,凡事務必小心。」
    丁天仁看他說得這麼鄭重,心頭有些惶恐,說道:「道長,如你所說,責任如此重
大,在下只怕難以勝任。」
    石破衣笑道:「小兄弟一定可以勝任愉快,而且這件事除了你,也沒有第二個人可
以代理,好在你身邊還有兩個義妹,可以幫你。」
    丁天仁奇道:「在下只有一個師妹……」
    石破衣道:「金蘭不是你義妹嗎?」
    丁天仁怔道:「你說金瀾是女的?」
    「你真的不知道?」
    石破衣道:「她是擎天手金贊臣唯一的掌珠,本來叫做蘭兒,她爹從小給她男裝打
扮,才叫金瀾的。」
    丁天仁道:「道長不說,在下真還一點也看不出來。」
    石破衣取起茶盅,喝了一口,輕唉一聲道:「這醉鬼真是誤事,明明約好了的,竟
會三天不見人影,這要到那裡去找?」
    丁天仁心知他說的一定是磨劍老人了,自己不知他們的交情如何,就不好多說。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是黃昏時候,石破衣今晚可不再上瞿塘春酒樓去,兩人只是
在附近一家麵館,叫了兩碗麵,一盤醬牛肉和十八個饅頭,另外當然還有一壺酒。他依
然像是在等人,等的人當然是醉翁歐陽休了,但始終不見有人過來。
    石破衣敢情愈等愈不耐煩,喝完第二壺酒,端起麵碗,希哩呼嚕很快把一碗麵連吞
帶咽裝進肚裡,就結賬出門。
    丁天仁看他神色似乎很不愉快,走出麵館,又走了幾步路,才道:「二叔,你老好
像有些不愉快?」
    石破衣哼了一聲道:「這裡是老朽和醉鬼約好的地方,老朽等了他三天,看來他真
的不來了,哼,其實沒有他,咱們一樣辦事。」
         
         ★        ★        ★
     
    二更時分,菱州老棧第二進上房屋脊上,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人輕功極為高明,顛著足尖,走在屋瓦上,一點聲息也沒有!現在他停下來了,
原來是個瘦高個子,彎著腰,東張西望,活像二支大馬猴。
    就在此時,他突然似有警覺,迅疾轉過身去。這一轉過身去,陡見自己身後不知何
時站著一個身穿藍袍的老者,鬚髮已見花白,一雙炯炯目光,宛如兩點寒星,雙方相距
不過八尺光景。
    瘦高個子不防此人會在他身後出現,心頭大吃一驚,口中低「嘩」了一聲,拔足就
跑,他跑的時候,扛頭縮肩,連蹦帶跳;更像馬猴了,說實在他跑得真還極快!
    藍袍老者口中發出一聲沉嘿,不見他擰腰點足,一道人影迅疾撲起,右手一探,朝
瘦高個子後心抓去。
    這一抓風聲嘶然,眼看快要抓到,但瘦高個子也正在沒命的連跳帶跑,你手指快要
抓落,他一跳之勢就竄了出去,這一抓也就落了空。
    藍袍老者幾乎不相信自己既已出手;竟會抓不到他,心頭一怒,猛吸一口真氣,身
如電射,再次凌空撲起,猛向瘦高個子身後撲去,右手箕張,朝前抓出。
    瘦高個子根本不知道藍袍老者兩次探手抓來,他沿著屋脊跑了段路,想回頭瞧瞧有
沒有追來?那知這一回頭、瞥見藍袍老者凌空撲來,他連對方抓來的車爪都沒著清,口
中驚「啊」二聲,縮頭朝前竄出。
    這一下藍袍老者是看準了才出手的,那知瘦高個子這一縮頭前竄,依然只是毫釐之
差,抓了個空。
    瘦高個子發現有人追了下來,自然要沒命的飛跑,從客店屋脊,躍上毗連的民房,
一重又一重奔躍而過。
    後面的藍袍老者兩次沒有抓到,心頭大怒,豈肯放過,自然要一路銜尾疾追下去。
    片刻之間,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已經追出城外。藍袍老者真有些不敢相信對方連蹦帶
跳,看他跑得也並不很快,居然一直能和自己保持著一丈距離,始終追不上他,心頭更
是怒惱不已!
    這樣又追了頓飯工夫,現在離城少說也有二三十里了,前面瘦高個子依然縮著頭直
跑,藍袍老者越追越怒,忍不住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雙方距離極近,瘦高個子自然聽到了,口中哼道:「站住就站住,誰還怕了誰?」
    他果然一下站住,轉過身來,瞪著兩顆豆眼,只是喘氣。
    藍袍老者提著雙手,舉步朝他逼過去,喝道:「朋友是什麼人?到客棧上房去做什
麼?」
    瘦高個午看他提著雙手逼近過來,慌忙也提起雙手,往後退去,口中不住喘息,一
面說道:「你想做什麼?你別過來。」
    藍袍老者看他學著自己提起雙手。心中暗暗冷笑,這一式乃是良己獨門殺著「出雲
爪」的準備式,難道你也會「出雲爪」不成?
    哦。此人只是腳程極快,但好像不會輕功提縱,是以一停下來,就不住的喘息,難
道他不會武功?
    心念一動,冷喝道:「老夫要你快說,到客棧上房去做什麼的?倘有半句虛言,這
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瘦高個子又連退了兩步,臉色有些發白,疑俱的道:「你……是官家的鷹爪……」
    藍袍老者嘿然道:「老夫不是。」
    瘦高個子稍稍放寬了心,聳聳肩諂笑道:「你老人家不是官家鷹爪就好,咳,你老
方才早些說了,小老兒就不用沒命的跑了。」
    藍袍老者看他一副猥瑣模樣,不屑的道:「好,你現在可以說了,你到客棧上房去
做什麼的?」
    瘦高個子這回膽子大了,不覺跨上兩步,湊著臉陪笑道:「你老垂詢,小老兒也就
只好直說了,菱州老棧上房,今天來了三位少年公子……」
    藍袍老者心頭一動,沉哼道:「三位少年公子關你什麼事?」
    「嘻嘻!」瘦高個子又湊上一步,餡笑道:「這三位少年公子衣著光鮮,身上自然
有不少油水,嘻嘻,小老兒……」
    他話似乎不好意思沒說下去,但提在胸前的雙手,手指下垂,輕輕動了幾下。
    原來他是個老。偷兒!
    藍袍老者聽得幾乎氣昏了頭,憑他在江湖上的名頭,追上幾十里,竟然只是一個下
五門的偷幾,口中怒嘿一聲。
    「很好,你可以走了!」
    右手突然朝前一揮,這一下雖然只使了五成力道,但已足可把瘦高個子內腑一齊震
碎而有餘!
    那知瘦高個子一雙豆眼一直一霎不霎的盯著他,這時驟睹藍袍老者提著的右手突然
揮來,心頭一驚,也急忙依佯葫蘆把他提著的右手朝前揮出,口中咦道:「你老怎麼這
樣不講理,說動手就動手……」
    「蓬!」雙手接實,竟然銖兩悉稱,兩個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這下不禁看得藍袍老者心頭猛然一楞,自己使的這一記「蒼龍拂水」,乃是九式
「出雲爪」之一,對方不可能會使,他好像是看了自己手勢才模仿著使出來的,居然能
和自己平分秋色,心頭更是怒惱,喝了聲:「很好!」
    身形倏然欺進,」右手一收再發,五指箕張如鉤。猛向瘦高個子抓去,這一記「毒
龍探爪」,含怒出手,不但快捷如風,手爪上也用了八九成力道,自然不敢低估對方,
才打算一舉斃敵。
    「不好,不好!」
    瘦高個子口中嚷著,腳下連退兩步,豆眼一瞪,咦道:「你老好像認了真!」
    他看了藍袍老者右手一收再發,也趕緊右手一收再發,五指箕張,朝前推出。
    這一記依然是依樣葫蘆,臨時模仿著對方手勢使的。臨時模仿,又在慌張匆忙之際,
自然荒腔走板,不會很像,只是有些形式而已!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這一來一往兩支水手爪乍然一接,又是「蓬」的一聲大震,
兩個人依然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這下直驚得藍袍老者雙目圓瞪,半晌說不出話來,對方這瘦高個子究竟是何來歷,
竟然能以臨時模仿自己的招式,接下自己八九成力道的一爪,此人武功豈不是勝過自己
甚多了?
    口中發出一聲大笑,喝道:「哈哈,閣下果然真人不露相,你再接老夫一招試試!」
    喝聲出口,雙臂上揚雙手箕張,作出攫物之狀,身形突然間好似增高了許多,原地
跨上一步,雙爪鉤屈,朝前抓落。
    瘦高個子方才和他對過兩招,覺得對方並沒什麼了不起,這時聳聳肩笑道,「試就
試,你唬不倒小老兒的。」口中說著,往後疾退兩步,瞪著一雙豆眼。你雙臂上揚,雙
手箕張,他也雙臂上揚,雙手箕張,跟著也跨上一步,雙爪鉤曲,迎著藍袍老者抓去。
(他先前退後的兩步,此時跨上一步,和藍袍老者跨來的一步,雙方一來一往正好相
抵)。
    要知藍袍老者這一招「怒龍推雲」,乃是九式「出雲爪」中最厲害的一招,雙爪齊
發,足可洞穿金石,生裂虎豹,江湖上能夠接得下這一擊的人,可說寥寥無幾,屈指可
數!
    這招「怒龍推雲」果然聲勢非同小可,掌心推出來的是兩股暗勁奇強的掌力,匯成
了一道洶湧的波濤,直撞而出。
    在這道暗勁之間,另有九道勁急如箭的銳利指風,無聲無息隱藏其間。就算你和他
功力相等,出掌硬接,接下了他的掌風,也必會被他九道銳利指風所傷。
    這回雙方還未接觸,瘦高個子就已經給他比下去了,因為他推出來的手掌,根本沒
有壯闊如濤的內勁,當然更沒有隱藏在掌風中的銳利指力!
    這一記接觸得更快,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接實,瘦高個子連晃都沒晃一下,藍
袍老者卻被一連震退了三步之多!
    瘦高個子忽然「啊」了一聲,呵呵笑道:「小老兒想起來了,你就是九爪蒼虯余滄
海,哈,你老弟只有九根手指,難怪要輸我一指了。」
    他伸著雙手十根手指,笑得極為得意,沒待藍袍老者開口接著又道:「小老兒雖然
癡長你幾歲,但慚愧得很,一生只是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你老弟九爪蒼虯名氣卻大得
很,小老兒今晚真是時來運轉,碰上你老弟,來,來,咱們就再玩幾手,別說小老兒還
勝過你一指,就是打成平手,明天傳出江湖,我區老大和你較過手,豈不立可揚名立萬,
夠露臉的了。」
    口中說著,人已像大馬猴似的,顛著足尖走了上來,雙手揚處,似爪非爪,朝藍袍
老者抓來。他只是隨手發爪,根本沒有招式。
    九爪蒼虯余滄海成名多年,沒想到今晚栽在這樣一個自稱老偷幾手下,心頭又驚又
怒,這回對方抓來雙手雖然毫無招式可言,卻也不敢小覷了他,等到瘦高個子雙手離身
前還有四五尺光景,立即大喝一聲:「來得好!」
    雙爪一前一後迎著擊出。這回出手,自然用上了十二成力道,指風嘶然,十分凌厲!
    瘦高個子敢情發覺自己抓去的雙手,不成章法,沒有對方一前一後來得靈活,口中
叫道:「這樣不對。」
    趕緊雙手一縮,也跟著改成一前一後,朝前湊去。
    九爪蒼虯方纔已經領教過了,對方雖是模仿自己,卻能勝過自己,這回豈肯和他硬
接,抓出的雙手木到中途,立即變招,右手翻處,疾扣對方左腕,身形隨著一個輕旋左
手五指如鉤,閃電朝他後腰抓落。
    瘦高個子兩顆豆眼始終盯著他雙手,你中途變招,我也立即中途變招,學著他的招
式,身形快速半旋,正好避開對方右爪,右手一翻,朝對方抓來的左手抓去。
    九爪蒼虯豈是等閒人物,既已看出對方似乎不會什麼招式,只是臨時學著自己手勢,
一時怒嘿一聲,雙手突然加快,身形電旋,爪發如風,朝瘦高個子急襲過去。
    瘦高個子目光如豆,但卻眼快手快,摹仿能力,確是十分了不起,不論你身形如何
快法,雙爪如何變化,他跟著你使,居然有模有佯,一記也沒有遺漏。
    只是九爪蒼虯淫爪功數十年,功力深厚,每一記都指風嘶然,銳如劍戟,瘦高個子
依佯畫著葫蘆,可沒有他錯落銳厲的指風;但不論你九爪蒼虯指風如何凌厲,終是差上
這麼一丁點,連對方一點衣角部沒點上。
    瘦高個子說得沒錯,你只有九恨手指,難怪要輸我一指。兩人這一以快打快,九爪
蒼虯就已發覺,對方比自己多一根手指,確實管用得多,因為每一招出手,在變招之時,
自己身上,總會被對方指尖戳上一下,差幸對方沒練過指功,就算被戳上了,也只是隱
隱有些痛而已,並無大礙。
    心中兀是驚疑不已,如果對方武功高過自己,何以自己身上被他手指連續戳中,卻
又傷不了自己?如說對方武功比自己差,何以自己又會久戰不下,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越打越感到膽顫心驚,霍地往後躍退數尺,目注瘦高個子厲聲道:「閣下究是何
人?」
    瘦高個子嘻的笑道:「小老兒就叫區老大。」
    九爪蒼虯沉哼一聲,還沒開口,突見一條人影疾掠而來,一連幾個起落,就已落到
兩人之間。
    那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紫臉漢子,一眼看清場中兩人,立即朝九爪蒼虯抱拳行禮道,
「原來余護法也在這裡。」
    說話之時,另有兩名漢子相繼掠來,看到九爪蒼虯,也一齊抱拳行禮,恭敬的叫了
聲:「余護法。」
    九爪蒼虯含笑道:「紀堂主可有事嗎?」
    紀堂主(紫臉漢子)一指瘦高個子,說道:「屬下是找他來的。」
    在他說話之際,隨同紀堂主來的兩個藍衣漢子已經一左一右朝瘦高個子逼近過去。
    瘦高個子一看情形不對,嘻的笑道:「余老弟,咱們的事兒,到此為止,小老兒要
先走一步了。」
    說完,身形一側,很滑溜的從兩個藍衣漢子身邊閃出,還用手拍拍兩人肩膀,說道:
「再見。」顛著足尖奔行而去。
    紀堂主耳中聽他稱呼余護法(老弟)。一時弄不清楚此人和余堂主的關係,倒也不
敢魯莽,只得任由瘦高個子揚長而去。
    九爪蒼虯問道:「紀堂主不是找他有事嗎?」
    紀堂主道:「其實也沒什麼,余護法認識他嗎?」
    九爪蒼虯道:「不認識,他自稱區老大,只是一個下五門的老偷兒,老夫只是發現
他輕功不弱,追下來問問的。」
    紀堂主道:「早知如此,就該把他留下的了。」
    九爪蒼虯問道:「他可是偷了紀堂主的東西?」
    紀堂主道:「他在茶樓上,以一柄普通長劍,騙去屬下二百兩銀子,屬下正要找他
算帳。」
    說著就把在瞿塘春茶園受騙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九爪蒼虯一手拈鬚,沉哼道:「如此說來,此人似乎頗不簡單,紀堂主應該查查他
海底才是。」
    紀堂主唯唯應「是」。
         
         ★        ★        ★
     
    剛近二更,菱州老棧後進屋脊上,又出現了兩條人影。前面一條對上房每一個房間,
都極為熟悉,不須打量,一下就落到南首一間的窗前,左手食指在板窗上戮了一個小孔,
右手中指對小孔中屈指輕彈,接著毫不怠慢,雙手一托,熟練的抵開兩扇窗戶,然後朝
後面一個打了下手勢,身形一弓,嗖的鑽了進去。
    後面一個立即跟著穿窗而入,前面一個這時已經奔近北首一張床前,回頭以「傳音
入密」說道:「快把木窗掩上了。」
    後面一個依言關上窗戶。
    前面一個迅即撩起布帳,目光一注,看清床上躺著的正是喬裝丁天仁的青年,不覺
得意一笑,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一顆藥丸,一下納入他的口中,直起腰在床
沿上坐下。
    再從懷中取出一支扁盒,打開盒蓋,用兩個手指拈出一顆藥丸,在假丁天仁的臉上
滾轉了幾下,再用手指在他臉上一陣拭抹,把他易容藥物拭去,頓時恢復了他原來的面
貌,那是一個二十四五的青年,臉型稍嫌瘦削,倒也生得眉清目秀。
    站在後面的一個忍不住低聲問道:「二叔,這人是誰呢?」
    原來這兩人正是石破衣和丁天仁。
    石破衣輕聲道:「快別出聲,我事情還沒做完呢!」
    口中說著雙手絲毫沒停,在青年人臉上易起容來。不過盞茶工夫,就把青年人易成
了現在的丁天仁模佯。(臉色黝黑粗眉大眼的憨厚少年)然後朝丁天仁道:「現在該你
了,快坐下來。」
    丁天仁問道:「二叔是要我改扮他嗎?」
    石破衣道:「這還用說?」
    丁天仁道:「那就只要把我臉上的易容藥物洗去就成了。」
    「不成。」石破衣道,「他扮你,臉上是易了容的,一個人臉上有沒有易容,老江
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你臉上沒有易容,如何瞞得過他們?」
    丁天仁道:「好吧!」說著,就依言在床沿上坐下,一面又道:「這麼說,在下跟
你老學會了易容術,也是沒有什麼用的了。」
    石破衣開始給他臉上洗去易容藥物,接著又易起容來,一面笑道:「老朽指的只是
一般易容術而言,老朽這手易容術,不是吹的,可以說獨步江湖,不然,幾十年來,有
誰見過我石破衣的真面目來了?」
    丁天仁笑道:「原來道長……」
    「噓!」石破衣道:「你臉上正在易容,不可說話。」
    一會工夫,易容完畢,石破衣道:「現在你快些脫下這身衣服,去把他的長衫穿上。
哦,你記住了,以後雖在睡覺的時候,也要把辟邪玉珮掛在胸口,這小子若非把玉珮掛
在束腰帶上,聞風散就迷不倒他了。」
    原來他剛才從板窗小孔中彈入的就是溫九姑的「聞風散」。
    丁天仁迅快脫下長衫,取下掛在床頭的青綢長袍穿到身上,再從幾上取過縷花束腰
帶,束到腰上。
    石破衣也沒閒著,把丁天仁脫下的長衫,換到瘦削臉青年身上,回頭道:「現在可
以點上燈了。」
    丁天仁依言點起了燈。
    石破衣取出「聞風散」解藥,用指甲挑了少許,彈到瘦削青年鼻孔中,瘦削臉青年
打了一個噴嚏,倏地睜開眼來,石破衣方纔已餵了他一粒「迷信丹」,是以他雖然醒來,
還有點迷惑。
    石破衣讓他坐起,含笑道:「你終於醒過來了,唔,你說說看,你叫什麼名字,還
記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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