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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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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玉辟邪][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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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37:42 |只看該作者
瘦削臉青年道:「我叫王紹三。」
    石破衣心中暗道:「自己和丁天仁取的兩個假名,真還湊朽!」一面微微搖頭道:
「不對,不對,你叫王小七,我是你二叔,你可要記住了。」
    瘦削臉青年果然叫了聲:「二叔,侄兒記下了。」
    「很好。」石破衣點點頭道:「你們要去那裡?」
    瘦削臉青年道:「侄兒奉命前去巫山神女宮,明晚二更去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廟集
合。」
    石破衣點點頭道:「咳,你又記錯了,是咱們叔侄兩個要到巫山去的,不是奉命去
的。」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丁天仁道:「明天一早,你要先給兩個女娃兒服下『迷信丹』
解藥,明晚二更要到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廟去,其餘的事,老朽會隨時和你連絡的。」
    丁天仁點了點頭,他以「傳音」問道:「那麼明天就要趕去白帝城了?」
    石破衣「傳音」說道:「白帝城離菱州很近,你們住在這裡好了。」接著站起身道,
「小七,咱們該走了,不多打擾丁公子了。」
    王小七(瘦削臉青年)果然跟著站起,朝丁天仁拱拱手道:「丁公子,打擾了。」
    丁天仁看得心頭暗暗驚凜不止,九寡十八迷溫九姑的「迷信丹」果然厲害得很,小
粒丹丸,把整個人都改變了。一面連忙還禮道:「二位好走,恕在下不送。」
    石破衣領著王小七依然從窗戶退了出去。
    丁天仁目送兩條人影朝前進掠去,隨手關上窗戶、脫下長衫,回到床上坐下,心中
暗自沉思,不知明天去巫山神女宮,要做什麼?但繼而一想,石道長曾說他隨時會和自
己連絡,自己只要聽他的就好了。想到這裡,就盤膝坐定,運起功來。
    第二天清晨,丁天仁穿上長袍,束好腰帶,也佩帶上了紫虹劍,店伙送來洗臉水,
盥洗完畢。店伙就在房中一張小桌子上,擺好三副碗筷。送來早點。
    金瀾、易雲英也正好同時跨了進來,口中叫著:「大哥早。」
    就分別在大哥左右兩把椅上坐下,各自吃著早餐。
    丁天仁等她們吃畢,就從懷中取出白瓷扁瓶。傾出兩顆只有半粒綠豆大的藥丸,分
給兩人,說道:「兩位賢弟快把這藥丸吞下去了。」
    金瀾接過藥丸,吃驚的問道:「是稀飯裡被人做了手腳?」
    丁天仁笑道:「你不用多問,把藥丸服了,就會知道。」
    金瀾、易雲英依言把藥丸吞、了下去。了天仁等過了盞茶光景,問道:「你們可有
什麼感覺嗎?」
    易雲英道:「沒有什麼呀!」
    金瀾仔細體會了下,眨眨眼道:「好像頭腦清爽了些。」
    易雲英點頭道,「好像是有一些,哦,大哥,到底是什麼事吁?」
    丁天仁低聲道:「你們被人家下了迷信丹。」
    易雲英問道:「大哥,什麼是迷信丹呢?」
    丁天仁道:「迷信丹是嶺南溫家的一種迷藥,服下之後,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只
是失去主意,永遠服從某一個人,迷信就是迷失自己,相信別人的意思。」
    金瀾奇道:「我們一直在一起,大哥沒有被迷失嗎?」
    丁天仁笑了笑道:「你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我是昨晚才來的。」
    說到這裡,不待兩人發問,就從自己三人向山家投宿,不想祖孫二人,競是九寡十
八迷溫九姑師徒,她如何制注金易二人,威脅自己放下短劍,由紅兒點了自己幾處穴
道……
    易雲英叫道:「大哥……」
    丁天仁道:「你別插嘴,聽我說下去。」
    接著就說到自己如何被人易容救出,如何遇上石破衣。一直說到昨晚由自己代替了
假冒自己的人為止,詳細說了一遍。
    金瀾奇道:「大哥,這人會是什麼人呢?」
    丁天仁低聲道:「他叫王紹三。」
    金瀾微微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不知是什麼人派來的?」
    丁天仁道:「當時時間太匆促了,石道長沒有問他,我想一定是武林聯盟了。」
    易雲英問道:「大哥,那我們要去那裡呢?」
    丁天仁道:「目的是巫山神女宮,不過今晚要去白帝城九里外的一座小廟集合。」
    易雲英又道:「到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廟集合做什麼呢?」
    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另外有人和咱們一起去了,石道長說他會隨時和我
連絡的。」
    丁天仁昨晚聽石破衣說過。金瀾是姑娘喬裝的。在說話之時,不覺多看了他兩眼,
他從沒這樣仔細的看過她,這一瞧果然可以看得出來,男人膚色最好,也絕不會有如此
嬌嫩的,而且兩耳也穿過孔。
    金瀾敢情發覺大哥一直在看她,就顯得有些忸怩,也少說話了。
    丁天仁心頭不禁微微一凜,自己是她大哥,不可這樣看她的,而且行走江湖,自己
三人同行同宿,還是只作不知。也可減少許多顧忌,心中這一想,也就坦然了。
    易雲英問道:「大哥,我們該走啦!」
    丁天仁笑道:「石道長說過白帝城離這裡很近,我們還是住在這裡的好。」接著哦
道:「白天沒有事,我們可以去茶館裡喝茶,前天我在茶館裡看到一件很可笑的事。」
    金瀾依然只是默默的坐著,沒有開口。
    易雲英問道:「大哥遇上了什麼啊呢?」
    丁天仁就把有一個瘦高老頭賣劍給藍褂漢子的事說了出來。
    易雲英唁的笑出聲來,說道:「一柄假劍騙了他二百兩銀子。」
    丁天仁道:「如果換了我,也會上當的,他抽出來的時候。確實寒芒逼人,而且也
親自試過,把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削斷了三截,這樣的寶劍,誰遇上了都會買的。」
    金瀾道:「這瘦高老頭一定是一位遊戲風塵的奇人了。」
    丁天仁道:「我聽石道長說,他就是磨劍老人。」
    易雲英問道:「磨劍老人是誰呢?」
    金瀾道:「我聽爹說過,這位老人家本領可大呢,他只要右手掌在左手掌上像磨刀
似的磨上幾下,就可以斷人家刀劍了。」
    易雲英聽得羨慕的道:「這本領我學會了有多好,身邊就不用帶長劍了,哦,大哥,
我們這時候就去,也許會碰到他呢?」
    金瀾道:「這位老人家已有幾十年沒在江湖露面了,那有這麼湊巧,碰得上他?」
    丁天仁覺得反正閒著,陪她們去茶館喝茶也好,這就笑道:「今天反正沒事,就去
茶館好了。」
    易雲英催道:「要去就快走了。」
    現在丁天仁是識途老馬了,他領著兩人跨進瞿塘春茶園。
    他來過幾次,茶博士自然認識他,只是前兩天丁天仁一身穿著像個鄉巴佬,今天換
了青綢長袍,雕龍玉扣藍絲縷花束腰帶,還佩上一柄古劍,青緞薄底靴,嚴然富貴人家
出來的公子哥兒。
    和他同來的二位少年公子同樣衣冠楚楚,丰神清秀。一派斯文的讀書相公,偏偏每
人腰間都掛著佩劍,這也難怪,這年頭講究時髦,世道一亂,讀書人都要佩上口劍,表
示自己是文武全才。
    不信你總看過孔老夫子的畫像吧,整天講仁義的老先生不是也佩上一柄長劍,裝點
門面嗎?
    茶博士微微一怔,赴忙呵著腰,陪笑道:「三位公子請到臨窗的座位坐。」
    他領三人來至一張臨窗的桌子落坐,問了要喝什麼茶。便自退去,不多一回,就送
來一壺茗茶,當場沏了。
    易雲英拿起茶壺,倒了三盅茶。
    丁天仁目光一動,發覺自己右首隔了三張桌子,坐著兩人,那不是溫九姑和紅兒還
是准來,心中不禁一動,暗道:「她們在這裡喝茶,莫非有什麼事?」
    紅兒早就看到茶博士領著三人走來,此時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好偷偷的朝丁天仁投
來,四目相投,她粉臉驀地一紅,急忙避了開去。
    丁天仁自然也看到了,想起那天晚上紅兒在點自己穴道之時,下指不重,分明手下
留情,尤其她剛才這一瞥,含情脈脈的神情,更含有關切之情……
    「大哥!」金瀾低聲叫道:「我們右首第三桌,那不是溫九寡婦嗎?」
    易雲英急著問道:「在那裡?」
    丁天仁聽得一驚,急忙以「傳音入密」朝兩人說道:「你們不可出聲,目前我們都
是被『迷信丹』迷失了主意的人,千萬別讓她看出來了。」
    易雲英聽到耳邊響起大哥的聲音,自己聽義父說過,這是傳音入密功夫,要內功已
有相當精純造詣,才能練音成絲,出我之口,入人之耳,不會被第三者聽去,大哥居然
練成了傳音入密,心中不禁一喜,急忙目光一抬,望著大哥,說道:「大哥,你練成了
傳音入密,幾時也教我好不?」
    丁天仁笑了笑道:「好……」
    突然他看到門口又進來一個人,這人頭盤小辮,身上穿一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
縮頭。聳著雙肩,那不是三天前賣假寶劍的瘦高老頭,石道長說他就是醉翁歐陽休的磨
劍老人。
    今天,他捧在手上的不是劍;是一支漆得烏黑的鴆頭杖。心中暗道,「看來他又要
故技重施了!」一面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二弟、三弟,快看,磨劍老人來了,
但你們千萬不可出聲。」
    磨劍老人和上次一樣,站在入門處,一雙眼卻骨碌碌的朝廳上茶客直轉,丁天仁話
聲方落,他目光也隨著朝丁天仁投來,還裂開嘴笑了笑。
    丁天仁看得暗暗一驚,自己以「傳音入密」說的話,莫非給他聽去了?
    金瀾,易雲英聽說磨劍老人果然來了,急忙舉目瞧去。
    只見磨劍老人目光一下落到溫九姑的身上,不慌不忙夾著鴆頭杖像大馬猴似的朝兩
人桌邊走去,弓著腰,陪笑道:「嘻嘻,老夫人請了。」
    丁天仁看得暗道:「原來他要賣杖給她了。」
    溫九姑是什麼人,磨劍老人還沒走近,就發現他是朝她走去的,不覺冷冷的道:
「什麼事?」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湊上一步,諂笑道:」小老兒人窮志短,家裡只剩下這支傳了三
代的鴆頭杖,也拿出來賣了,這是真正出自雲南的陰沉木做的,入手極輕,堅逾金鋼,
可比老夫人這支輕便得多,價錢也不貴,只要三……」
    溫九姑看他一副狠瑣模樣,不屑的道:「老婆子不要。」
    易雲英因他們隔著三張桌子,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低低的問道:「大哥,他們在
說什麼,你聽得到嗎?」
    丁天仁就以「傳音入密」和她說了。
    易雲英哈的笑道:「他又要……」
    丁天仁「噓」道:「快別作聲。」










第17章
    磨劍老人聽溫九姑說不要,不禁大失所望,把他抱在懷裡的鴆頭杖朝溫九姑面前送
去,還輕輕和溫九姑攔在桌邊的鴆杖碰了一下。
    接著說道:「老夫人,你不妨比比看,小老兒這支鴆杖比你的這支不知要好上多少
倍呢,不信,你拈著看看就知道了,這有多輕,那像你那支,拿在手裡多笨重?」
    他一面說話一面又用杖頭輕輕的碰了溫九姑的鴆杖一下。
    丁天仁看得心中一動,暗道:「敢情他在溫九姑的鴆上,使了什麼手腳不成?」
    溫九姑大是不耐,但以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對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出手,癟嘴鼓動,
怒聲道:「走,老婆子說過不要,就是不要。」
    磨劍老人連連點頭道:「好,好,走,走,這樣上好的陰沉木鴆頭杖,老夫人錯過
了,會後悔一輩子,嘻嘻!」
    他又把鴆杖抱在懷中,像大馬猴般一顛一顛的朝門外走去。
    茶館裡只有一個溫九姑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婆,她不買,自然沒有人買了。
    就在磨劍老人走出茶園門口之際。
    丁天仁耳邊突然響起一絲極細的聲音說道:「小伙子,你二叔已經走了,今晚咱們
白帝城外再見。」
    丁天仁聽得不期一怔,同時也想到他和石破衣可能己見過面,他口中的「二叔」,
自然是指石破衣了。石道長已經走了?他去了那裡?磨劍老人說今晚在白帝城外見面,
不知又有什麼事?只聽易雲英咦道:「大哥,他走了,我們要不要跟出去呢?」
    丁天仁慌忙以「傳音入密」說道:「快別作聲,溫九姑武功極高,咱們和她距離不
過五丈,你說得最輕,只要她稍加留意,即可聽得到。」
    差幸就在磨劍老人堪堪出去,一個身穿青布短衫的漢子匆匆走入,一腳朝溫九姑桌
邊走去,接著朝溫九姑施了一禮道:「這位大概就是溫護法了?」
    溫九姑「唔」了一聲,水泡眼一翻,問道,「你是什麼人?」
    青衣漢子恭敬的道:「小的在紅穗堂下任事,奉紀堂主之命,特來向溫護法請安,
本來紀堂主要親自來的,因為……剛才余護法趕來,另有要事,所以要小的前來,敦請
你老仙駕蒞止。」
    接著取出一份大紅請柬,雙手呈上。
    溫九姑一生最喜人奉承,一手接過請柬,只看了一眼,就呷呷笑道:「你們紀堂主
真是大客氣了,老婆子昨晚剛到,他中午就給我洗塵,這個老婆子如何敢當?」
    青衫漢子躬身道:「我們堂主說,像你老這樣大大有名的人物,平時只怕連請都請
不到,難得你老到了菱州,稍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
    溫九姑聽得大是高興,點著頭道:「好,紅兒去結過帳,咱們走。」
    青衣漢子忙道:「溫護法的帳,小的已經結過了。」
    溫九姑呷呷尖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你果然能幹得很,待回見到你們堂主,老
婆子要他好好提拔提拔你。」
    青衫漢子連連躬身道,「多謝老滬法栽培。」
    溫九姑一手擔著鴆杖,往外行去,紅兒緊跟著她身後,但一雙秋水般明亮的眼睛,
卻向丁天仁投來。流露出依依之色。
    丁天仁也正好朝她看去,這回四目交投,她沒有迴避。還朝丁天仁幽幽的一笑,才
急步跟隨溫九姑出門而去。
    臨去秋波那一轉,丁天仁望著她後形,幾乎怔怔的出了神!
    金瀾看到眼裡,輕笑一聲道:「三弟,你知道大哥在想什麼心事?」
    易雲英道:「大哥在想什麼心事?」
    金瀾低聲道:「他是想著那個對他笑的姑娘出神!」
    易雲英道:「對大哥笑的姑娘?那是誰呢?」
    金瀾抿抿嘴笑道:「你不會問問他?」
    易雲英回頭叫道:「大哥,剛對哪一位姑娘對你笑了?」丁天仁口,中啊了一聲道:
「沒有啊!」
    易雲英道:「二哥說,你明明在想著心事咯!」
    丁天仁低聲道:「我是在想磨劍老人說的話。」
    易雲英雙目一睜,急急問道:「他和大哥說了些什麼呢?」
    丁天仁道:「他說今晚在白帝城外見。」
    初更時分。
    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早已收拾停當,坐在大哥房裡等待。
    這時由丁天仁力首,從後窗穿窗而出,就縱身掠起,飛越民房,一路朝東飛掠,一
回工夫,就已奔近城腳,越城而出,不過頓飯時光,就已趕到白帝城。
    只見前面出現一條影綽綽的人影,迎著三入走來,抱抱拳問道:「來的可是丁少俠
嗎?」
    丁天仁心中暗道:「扮自己的人叫王紹三,他叫自己丁少俠,這就表示自己今晚是
以丁天仁的身份與會了。」
    心念迅速一轉,立即抱拳道:「在下正是丁天仁。」
    直到那人走近,才看清他是個一身藍布勁裝,背負紅穗長劍的漢子。
    他朝丁天仁躬身道」:「小的紅穗堂下,奉命在這裡恭候丁少俠三位的,三位請隨
小的來。」
    丁天仁沒有多問,頷首道:「好,你只管請。」
    青衣漢子躬身應「是」,就走在前面領路,穿城而過,走了八九里光景,折入一條
小徑,兩邊林木參天,不見天光,極為幽暗。
    又走了里許來路,山麓間果然影幢幢有一座小廟。
    青衣漢子走近廟前,就腳下一停,回身道:「丁少俠三位請進。」
    廟前左右兩邊,站著八名一身藍布勁裝背插紅穗長劍的漢子,挺腰凸肚,一副雄赳
赳模佯。
    丁天仁剛走近石階,就聽到耳邊響起一絲極細的聲捨說道:「小伙子,你們才來,
聽著,進去看到坐在中間的那個老小子,要說:「屬下丁天仁參見副總護法,不可忘了,
其餘的人,你要裝出有些傲氣,只須點個頭就好。」
    這說話的敢情就是磨劍老人了。
    丁天仁絲毫不露,就率同金瀾、易雲英二人昂首進入山門,穿過小天井,階上又有
八名青衣勁裝漢子雁翅般站在兩邊。
    這座小廟只有一進殿宇,大殿中間、因有神龕,供桌,所餘地方不大,神龕左首,
點起兩盞氣死風燈,擺了六把椅子,倚旁放一張小几,是放茶水的。
    中間一張椅上,坐著一個高大的黑袍人,臉色黝黑,雙目炯炯如電,頗有威儀!
    這人,丁天仁曾在百里洲見過,據巢湖矇叟推測,他可能就是昔年玄陰教護法無敵
陰手歐陽生。
    他下首左二右三五把椅子,已經坐了四個人,左上首是一個身穿藍袍的老者,年約
六旬以外,方面濃眉,鬚髮已見花白。
    這人丁天仁沒有見過,他正是九爪蒼虯余滄海。下首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她身後
待立著紅兒。
    右上首是一個又瘦又高的青衣老頭,臉型瘦得像一根木頭,除了兩眼會霎,臉上沒
有一絲表情,他就是青竹神向問天。
    他下首空著一把椅子,還沒人坐。再下來一把椅上,坐的是一個藍褂漢子,就是在
瞿塘春茶園被磨劍老人以一把普通青鋼劍當寶劍賣給他的紀堂主。
    這原是目光一瞥間的事,當下急趨而上,朝上首黑袍老者拱手道:「屬下丁天仁參
見副總護法。」
    金瀾、易雲英也一齊抱拳為禮。
    黑袍老者目光朝丁天仁投來,含笑道:「丁少俠不可多禮,快請坐下。」
    他右手抬了抬;指的就是右首那把沒人坐的椅子。
    丁天仁心中暗道:「這把椅子大概就是給自己留的了。」這就依言走了過去。
    坐在第三把椅子上的藍褂漢子慌忙站起,朝走來的丁天仁拱拱手道:「兄弟紅穗堂
紀效忠,見過丁公子。」
    丁天仁記著磨劍老人的話,「對其餘的人,要裝出有些傲氣,只須點頭就好。」這
就朝他略為點頭,口中「唔」了一聲,自顧自在椅上落坐。
    金瀾、易雲英眼看只有大哥一人有坐位,只好站到大哥身後。
    這時九爪蒼虯余滄海,青竹神向問天也一齊朝丁天仁含笑點頭。丁天仁也和他們點
頭答禮。
    溫九姑看得心中暗暗奇怪,付道,余滄海,向問天這兩個老東西一向眼高於頂,對
姓丁的小子似乎客氣得有些過了份,點頭已經夠了,還要抬起屁股來欠著身,就算他是
天殺星的兄弟,(她最近才知道的)也用不著如此奉承,嘿,這小子還是我溫九姑擒回
來的,不然會有如此聽活?心中想著,目光極自然的朝丁天仁投去,只見丁天仁神色倨
傲的朝自己看來,心中不由驀地一驚,暗道:這小子『迷信丹』好似解了?紅兒眼看丁
天仁在副總護法面前居然也有坐位;而且還排在紅穗堂主之上,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聽師傅說,在副總護怯面前只有護法身份才有坐位,能夠有資格當護法的,也只有
像師傅等在江湖上成名幾十年的寥寥數人而已,紅穗堂堂主紀效忠,是這裡的地主,才
敬陪未座的。
    這麼說,丁少俠也是護法身份了,但他是師傅擒來的,又餵他服了「迷信丹」,這
怎麼可能呢?她一雙俏眼忍不住含情脈脈的只是看著他。
    一名青衣漢子沏了一盞茶送上,放到几上。
    黑袍老者輕咳了一聲道:「現在入都到齊了,咱們可以開始了。」
    他從大袖中取出一小卷紙條,續道:「這是上面傳下來金令,請大家傳閱,巫山神
女宮聯合長江盟,到處搜索本盟下落,蓄意與本盟為敵。
    著令兄弟負責,會合諸位護法,一舉消滅神女宮,再順流而下,依次收服長江盟各
個據點,目前第一步是對付神女宮,預定明晚行動,諸位可有什麼高見?」
    九爪蒼虯余滄海笑道,「神女宮在江湖上獨樹一幟,雖然名氣不小,其實只有秦楚
雲和她師妹白素素兩人較難應付,其餘只是一些門人弟子,年輕的女娃兒們,有副總座
領導,還不手到擒來?何況咱們這次行動,還有溫護法助陣,只要她抬抬手。就可把她
們全數放倒,咱們根本用不上動手,就大功告成溫九姑最愛有人當面奉承,聞言癟嘴鼓
動,呷呷尖笑道:「余老這是給老婆子臉土貼金,老婆子只會撤撒迷藥,那裡比得上諸
位?但區區神女宮,卻也不在老婆子眼裡。」
    她口中雖說比不上在座諸位,但說到最後,還是誇下了海口。
    丁天仁突聽耳邊響起磨劍老人的聲音說道:「小伙子,這小寡婦討厭得很,你不妨
說她幾句,行走江湖,當以武功為先,如果全仗迷藥,勝之不武,也易令天下人嗤笑。
也好殺殺她氣焰。」
    這話正合丁天仁心意,這就接口道:「我們行走江湖。當以武功為先,如果全以迷
藥取勝,也勝之不武,適足以使天下人嗤笑。」
    他此話一出;聽得溫九姑臉上大變,一雙水泡眼中精光大盛,雙腮鼓動,呷呷尖笑
道:「小子,你懂什麼?老婆子用了幾十年迷藥,誰敢嗤笑?」
    說到這裡,突然回頭朝黑袍人問道,「副總護法,這小子好像沒被『迷信丹』所迷
失?」
    丁天仁耳邊又響起磨劍老人的聲音,笑著道:「嘻嘻,小寡婦給你逗急了,小伙子,
裝得傲一點,要虎的站起來,指著小寡婦大喝一聲:『溫九姑,你說什麼』?好,快站
起來。」
    丁天仁虎的站起,目光一注,大喝道:「溫九姑,你說什麼?」
    黑袍老者濃眉微皺,右手朝丁天仁輕輕揮了兩下,說道:「丁少俠,大家幸勿誤會。
快請坐下。」
    一面回頭以「傳音入密」朝溫九姑說了幾句。
    溫九姑聽了他「傳音入密」的話,一臉厲容頓時消散,代之而起的是驚惶之色,朝
丁天仁呷呷尖笑道:「原來丁少俠會是三公子,老婆子真是失言了。」
    丁天仁早已回身坐下,心中暗道:她口中的三公子,大概是指王紹三了,不知王紹
三究竟是何來歷,會使得像溫九姑這樣的人物,都有三分敬畏。
    紅兒也聽得暗暗奇怪,師傅何以稱丁少俠「三公子」,而且前據後恭,這也不類師
傅平日為人,難道他竟是大有來頭的人?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覺更是朝他偷偷的
瞧個不停!
    黑袍老者適時道:「好了,大家說過算了,咱們還是討論正事為重。」
    青竹神向問天裂嘴笑道:「副總座是此行的主帥,咱們聽副總座分配就好。」
    黑袍老者聽得極為受用,撚鬚笑道:「向兄好說,方才余兄說過,神女宮只有秦楚
雲和她師妹白素素兩人,其餘只是些小女孩,咱們人手已多出她們甚多。
    其實也不用分配什麼了,只要明晚二更,抵達神女宮之後,由兄弟和紀堂主從正面
進入,向兄率領的人由神女宮後進進入,溫護法由左側進入,丁少俠三位由右側進入,
以收分散敵人注意,在行動上務必力求隱秘,然後以流星炮為號,一起現身……」
    九爪蒼虯余滄海道:「副總座怎麼把兄弟遺漏了?」
    黑袍老者笑道:「兄弟怎麼會把余兄遺漏了?兄弟是想請余兄擔任咱們的總接應,
即使響起流星火炮,也不用現身,那裡需要支援,就支援那裡,不知余兄意下如何?」
    余滄海聽得極為高興,呵呵笑道:「副總座這是將令,兄弟得令。」
    黑袍老者回頭朝丁天仁道:「丁少俠大概對神女宮不大熟悉,明晚二更,自會有人
接應。」
    丁天仁欠身應「是」。
    黑袍老者目光環視,問道:「諸位老哥還有什麼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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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問天道:「大概差不多了。」
    黑袍老者站起身道:「諸位請吧!」
    大家紛紛站起,黑袍老者當先走出,朝大家舉手為禮,立即身化長虹,激射而起,
九爪蒼虯余滄海,青竹神向問天也相繼掠起,去勢如箭,瞬息沒人黑暗之中。
    溫九姑現在知道了丁天仁的身份,她一手拄杖,回身朝丁天仁含笑道:「丁少俠三
位,恕老婆子先走一步了。」
    丁天仁道:「溫護法請。」
    紅兒俏目投了丁天仁一眼,跟著她師傅身後而去。
    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也相偕走出,只見本來站在廟前的紅穗堂武士,這時也
已全數撤走,只剩下了一個空廟。
    金瀾走了半里來路,忽然低笑道:「大哥,溫九姑門下的紅兒,你看如何?」
    丁天仁臉上微微一熱,故作不解,問道,「什麼我看如何?」
    金瀾道,「我是問大哥,你覺得她如何?」
    易雲英只是抿嘴笑著,沒有作聲。
    丁天仁道:「我們和她又不很熟。」
    金瀾笑道:「但我看她對大哥好像蠻有意思的。」
    丁天仁還沒開口,只聽身後有人尖聲道:「對,對,那小妞確實蠻有意思,其實小
姑娘家對小伙子有意思的還多著呢!」
    丁天仁已聽出是磨劍老人的聲音,金瀾乍聽有人接口說活,一手按劍,倏地回過身
去,叱道:「什麼人?」
    「小老兒,嘻嘻!」
    就在丁天仁身後不遠,像大馬猴似的站著一個人影,接著笑道:「你們走得真快,
小老兒想叫你們等一等都來不及,只好跟著你們身後來了。」
    他不是磨劍老人還有准來?丁天仁道:「二弟,不得無禮。」一面連忙拱手道:
「不知老丈有何見教?」
    易雲英喜道:「你老就是磨劍老人?」
    磨劍老人道,「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來,咱們還是到小廟裡面去坐。」
    丁天仁遲疑的道:「那裡……」
    「都走了。」磨劍老人道:「時間不早,你們快些跟小老兒來。」
    他話聲一落,就像大馬猴似的一顛一顛朝小廟走去。
    你別看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著,實則快得如同奔馬,三人跟在他身後,只得加緊腳
步,還是不行,只好連縱帶掠,才跟得上。
    回入廟中,磨劍老人已在殿前石階上坐下,用手拍拍石階,說道:「小伙子,你坐
下來,時間不早,咱們長話短說。
    小老兒聽假道士說過你的情形,要小老兒把一點破爛功夫傳給你。而且明晚就要應
用,你願不願意學?」
    丁天仁剛在他身旁坐下,還沒來得及答話,易雲英已經搶著道:「老丈是要把磨磨
手掌就可以削斷長劍的功夫傳給大哥,大哥自然願意了。」
    磨劍老人側臉笑道,「你急什麼,不過見者有份,自然也少不了你們兩個的。」
    易雲英喜道:「老丈也肯教我們嗎?」
    磨劍老人笑道:「你們兩個沒練過『先天氣功』,內力不足,雖然不能練『掌劍功
夫』,但小老兒拿出來的東西,也絕不會差到那裡去。」
    易雲英喜得跳了起來,說道:「謝謝老丈。」
    「咄!」磨劍老人道:「你們三個以後叫我老哥哥就好,老丈,老丈,小老兒又沒
如花如玉的女兒好嫁給你們,這老丈人不做也罷。」
    這話聽得金瀾,易雲英二人臉上不禁一熱。
    磨劍老人又道:「小伙子,假道士要你明晚不可用紫虹劍,所以今晚必須把小老兒
的『掌劍功夫』學會,好了,咱們這就開始,你聽清楚了……」
    接著念道:「左掌為陽,右掌為陰,陰觸陽發,閃電乃生,功運勞宮,以掌代劍,
以電擊物,無物不克。」一面把如何運功,如何揮掌的訣要,仔細解說了一遍。
    丁天仁一一牢記在心,磨劍老人間道:」小老兒講完了。你記住了嗎?丁天仁道:
「在下記住了。」
    「那就好。」磨劍老人道:「你有假道士輸給你的二十年功力,內功已有五六成了,
也就是說功力夠了,陰陽觸發的電也夠了,只要懂得訣要,就可以使了,當然練到手法
純熟,熟能生巧,也極為重要,不過以你目前的功力,雖是初學乍練,要使出三分力道,
一定可以辦得到,明晚勉強也可用了。」
    說到這裡,朝金瀾,易雲英兩人說道:「現在該你們兩個女娃兒了,讓你們大哥一
個人去琢磨琢磨,你們坐過來。」
    他這話「你們兩個女娃兒」,聽到易雲英耳裡、大哥本來就知道自己是女的,倒也
並沒有什麼,這位二哥嘛,相處時間長了,也早就看出一些端兒來了,只是沒有說穿而
已!
    但是對金瀾來說,她一直瞞著大哥,如今給磨劍老人一口叫出來,自然十分尬尷羞
紅了臉,作聲不得。
    兩人依言傍著磨劍老人在石階上坐下。
    磨劍老人道:「你們看清楚了!」
    他左手五指併攏,由下往上,由內往外,在胸前劃了個圓圈,然後手捏劍訣,食中
二指直豎,朝前直點出去,就收回手勢。
    易雲英問道:「老哥哥,就是這樣嗎?」
    磨劍老人笑道:「還不夠嗎?」
    易雲英道:「這樣簡單?」
    磨劍老人聳聳肩道:「這還簡單?」
    他一面用手比劃,口中講解如何圈手,如何發指,接著道:「小老兒教小伙子的那
一手,只要懂得訣竅,就可使用,但你們的這一手可不同,出招手勢和運勁發力,都要
中規中矩,才能發揮威力,所以你們今晚必須練會才成,好了,現在你們練給我看看。」
    金瀾、易雲英各自站起,依照他說的方法,圈手、點指做了一遍。
    磨劍老人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你們只是依樣葫蘆,好像做得很像,但卻不
能裡外一致,這一招既要使內勁,又要使巧勁,要配合得恰到好處,純出自然才好。」
    他一面說話,一面隨時給兩人糾正姿勢,這一式看去最是簡單不過的招式,卻足足
花了半個多時辰,才算稍梢中式。
    易雲英問道:「老哥哥,這二招怎麼用法呢?」
    磨劍老人笑道:「這招叫做『混元一氣指』,不論對方用拳掌刀劍攻來,你都可以
使,小老兒要你們練在左手,就是可以配合右手劍招使出,嘻嘻,不是小老兒誇口,只
此一招,已可打遍天下,不遇到特級高手,已經沒人接得下了,好了,你們再練一回,
小老兒可要走了,明晚神女宮再見。」
    說完,彎著腰朝廟外走去。
    金瀾、易雲英現在對這招「混元一氣指」漸漸感覺到它的妙用,圈手之間,就有一
股內力應手飛旋,等到驕指點出,也依稀似有一縷指風透指而出,信心大增,自然更加
勤練不綴。
    丁天仁這一陣工夫,對「劍掌」的精要也揣摩純熟,融會貫通,站起身來,眼看金、
易二人還在小天井中勤練不休,不覺笑道:「兩位賢弟,現在已經三更多了,我們也該
回去了。」
    兩人同時收手,金瀾脹紅了臉,走到丁天仁面前,抱拳作揖,囁嚅的道:「大哥,
小妹一直瞞著你,小妹本名蘭兒,因爹只有我一個女兒,所以從小就穿著男裝,和大哥
結為兄弟,一直沒有和大哥說明白,大哥不會怪我吧?」
    丁天仁含笑道:「行走江湖,穿男裝要方便得多,愚兄怎麼會怪你呢?三弟原是我
師叔的義女,叫做易雲英,就是為了要在江湖上行走,才改穿了男裝,改名丁天義的,
今後我門仍以兄弟相稱好了。」
    「謝謝大哥。」金瀾回過頭去朝易雲英道:「三弟,原來你也是女的,你怎不早說
呢?」
    易雲英輕笑道:「你沒有說,我怎麼和你說呢?」
    金瀾拉著她手道:「現在好了,我總算有伴了。」
    丁天仁道:「我們該回去了。」
    三人趕回菱州客店,就各自回房就寢。
    第二天,因要下午才動身,在上午這段時間裡就各自在房中練習磨劍老人教的一招
奇學。
    午餐之後,就結算店帳,離開客店,出了菱州,剛到白帝城。就見路邊閃出一條人
影,那是一個身穿藍布勁裝的漢子,老遠就躬著身道:「小的紅簷堂下,奉命給丁公子
三位領路來的。」
    丁天仁點點頭道:「好,你只管走在前面好了。」
    藍布勁裝漢子應了聲「是」,返身在樹下牽過馬匹,翻身上馬,一領緩繩,當先馳
了出去。丁天仁三人跟在他馬後,一路追了下去。
    四匹馬穿城而過,又奔馳了半個時辰光景,藍布勁裝漢子忽然捨了臨江大路,朝右
首一處山勒間馳去。
    丁天仁三騎跟著他折入小徑,但見兩邊山勢逼仄,古木參天,雖在大白天,也使人
有陰森之感。
    不多一回,已經來至一座宅院前面。
    藍布勁裝漢子迅速下馬,躬身道:「丁公子三位請下馬了。」
    丁天仁跨下馬鞍,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藍布勁裝漢子恭敬的答道:「這是屬堂的一處莊院,因為地近巫山,平日只是用王
家偶作掩護,丁公子三位請到裡面奉茶,牲口自會有人照料的。」接著連連躬身抬手道:
「丁公子三位請。」
    山間的莊院,當然不會很大,只有三間兩進。藍布勁裝漢子領著丁天仁進入大門,
在左首廂房落坐,就躬躬身道:「三位公子請稍坐,小的告退。」接著由一名莊丁給三
人送上茗茶。
    接著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及門而止,一個身穿藍布夾袍的中年漢子頭先人後鑽了
進來,朝丁天仁連連拱拱手道:「小的王長根見過三位公子。」
    丁天仁點點頭問道:「你在這裡是什麼職司?」
    王長根道:「小的是紅穗堂派在這裡的管事,方才溫護法四位也剛到不久,小的剛
把他們送進去,沒想到三位公子來了,小的沒有在門口迎迓,特來請罪。」
    丁天仁含笑道:「王管事毋須客氣。」
    金瀾問到:「溫九姑她們也來了?任在那裡?」
    王長根道:「這是紀堂主昨晚著人來吩咐的,溫護法是女的,安排在後進休息,丁
公子三位在這裡休息。」
    敢情他平日很少遇上大人物,這回聽紀堂主吩咐,今天來的人,都是上面派來的,
因此說話之時,就特別緊張,臉上也有了汗水,卻不敢用手去揩。
    丁天仁道:「王管事一定很忙,不用招呼我們了。」
    「是,是。」王長根連應了兩聲是,又道:「這裡離神女宮還有六十多里,晚餐之
後要等天色全黑了,才能出發,三位公子的牲口,只好暫時留在這裡了。」
    丁天仁點點頭道:「好。」
    王長根才躬著身退出。
    易雲英悄聲道:「大哥,今晚我們怎麼辦呢?」
    丁天仁道:「石道長,磨劍老人都己去了,他們自然會有安排的,這裡耳目眾多,
你們說話務必小心。」
    易雲英輕哦一聲道:「大哥,我和二哥都不會傳音入密,你教我們咯!」
    丁天仁道:「傳音入密,學並不難,只是它必須以內功作基礎,內功越高,可以傳
得越遠,內功較差,只能對面才聽得到。」
    易雲英笑道:「我們只要對面聽得到就好了。」
    丁天仁就把如何練音成絲,如何傳到對方耳中的決要,和兩人仔細的講解了一遍。
    金瀾。易雲英二位姑娘都是冰雪聰明的人,自然一聽就能領悟,用心的練習起來,
不過半個時辰,就已學會了十之六七,可以在對面互相說話了,只是限於內力,無法把
話聲送到十步之外,但就是如此,已使得她們喜形於色,甚是高興。
    一直練到傍晚時分,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接著只見管事王長根一臉恭敬的走了進來,躬著身道:「丁公子,晚餐已經準備好
了,三位請入席了。」
    他領著三人進入中間大廳,廳上早已點起了燈,也擺好一桌筵席。
    左首一徘椅幾,已經坐著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和兩個青年,這兩人丁天仁自然認識,
穿紫紅長衫是金少泉,穿白長衫的是白少雲,紅兒自然只有站的份兒,垂手伺立在溫九
姑身後。
    她看到王長根領著丁天仁三人走入大廳,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朝丁天
仁投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對他有如此關切?小姑娘春花般臉上,不禁熱烘烘
的有些發燒。
    現在溫九姑已經知道了丁天仁的身份,可不敢再托大了,一眼看到丁天仁走入;慌
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腮鼓動,呷呷尖笑道:「丁少俠來了,快快請坐,老身給你們
介紹……」
    她朝跟著她站起來的金少泉,白少雲兩人說道:「這位是丁天仁丁少俠,這位是丁
少俠的義弟金瀾金少俠,這位是丁少俠的胞弟丁天義丁二少俠。」
    一面又朝丁天仁道:「這位是自流井金家莊少莊主金少泉,這位是劍門山少莊主白
少雲,跟老婆子一起來的。」
    金少泉,白少雲中了她的「迷信丹」,本來出身武林世家傲氣天生,如今卻是十分
謙恭,聽了溫九姑的話,朝三人拱手為禮,連說「久仰」。
    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也連忙拱手答禮,各自落坐。
    溫九姑尖著嗓子,叫道:「紅兒,還不過去見過丁少俠?」
    紅兒紅著臉,躬躬身低低的叫了聲:「丁少俠。」
    丁天仁因自己扮的是王紹三,不好說曾和紅兒見過,慌忙起身道:「紅兒姑娘不可
客氣。」
    溫九姑已經呷呷尖笑道:「她是小徒,丁少俠不用和她客氣,以後還要丁少俠多多
指教呢!」
    她竭力的跟丁天仁拉著近乎。紅兒心裡可越聽越覺得奇怪,師傅何以對他會有如此
跡近奉承的「客氣」?王長根一直站在下首直到此時,才躬身道:「筵席已經擺好,丁
公子可以入席了。」
    溫九姑雙腮鼓動,呷呷尖笑道:「丁少俠請上坐」。
    丁天仁忙道:「在下不敢當,溫護法年長名重,職位崇高,自然該由溫護法上坐才
是。」
    這話聽得溫九姑大是高興,呷呷尖笑道:「丁少俠少年雋才,人品武功,不愧是盟
主門下高弟,最難得的還是謙讓美德,老婆子那就不客氣了。」
    她走上去坐了首席,一面拍拍她左首一把椅子,尖笑道:「來,丁少俠,你也坐下,
不用和他們客氣。」
    了天仁落坐之後,心中暗道:她稱自己是盟主門下高弟,盟主,該是『武林聯盟』
的盟主了。難怪她對自己前倨後恭、一直在和自己拉著近乎了。
    他坐下之後,金瀾,易雲英就在他下首相繼落坐。溫丸姑也招呼金少泉。白少雲兩
人坐到她右首,紅兒則是坐了未座。
    桌上早已放滿了菜看,還有一錫壺酒,放在最下首,紅兒取起錫壺,聲上去給師傅
面前斟滿了酒,順著次序第二個自然是丁天仁了。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來,說道:「多謝姑娘,在下如何敢當?」
    溫九姑沒待紅兒開口,就尖笑道:「敢當,有什麼不敢當的?丁少俠只管坐著;不
用站起來,和小徒客氣什麼?」
    紅兒站在丁天仁身邊,早已雙頰飛紅,垂首不語,等她師傅說完,才手捧錫壺、給
金瀾、易雲英兩人面前斟酒。
    金瀾站起身悄聲道:「謝謝紅兒姑娘,你真美!」
    易雲英接口道:「和我們大哥真是天生一對!」
    紅兒聽得心頭大羞,但也有一絲甜甜的感覺,迅速走開,又給金少泉、白少雲二人
斟滿了酒,才回到自己座位落坐。
    溫九姑站起身,手舉酒杯,說道:「今晚咱們還有事去,酒不宜喝得大多,老婆子
這一杯,敬丁少俠,也敬大家的。」
    說完,一口喝乾。
    丁天仁和大家一起乾了一杯,紅兒慌忙給大家斟滿了酒。
    接著丁天仁站起身,舉杯道:「在下這一杯敬溫護法,也敬大家。」一口乾了。
    溫九姑一臉高興的和大家乾了一杯,就目視紅兒,尖聲道:「紅兒,丁少俠是年輕
一代中不可多得的秀才,少年老成,前途似錦,今後還要丁少俠多加指教;你該敬他一
杯才是。」
    她把所有的好話都搬了出來,敬酒的主要目的,還是有意給兩人拉攏也。
    紅兒心裡一百個願意,但卻有一份少女的矜持與嬌羞,但師命難違、脹紅了臉,站
起身來,舉杯道:「我……我敬丁少俠……今後還要請丁少俠多多指教……」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說道:「在下敬姑娘。」
    兩人對飲了一杯,才各自坐下。
    溫九姑看得好不高興,尖笑道:「丁少俠不用和她客氣,今後就叫她紅兒好了。」
    她有意要紅兒結交丁天仁,(其實是王紹三)自然要竭力給兩人拉攏了。
    金瀾朝紅兒舉杯道:「紅兒姑娘,在下敬你。」
    紅兒喝了兩杯酒,早已紅透雙頰,秋波如水,聞言作難的道:「謝謝金少俠,我不
會喝酒,再喝就會醉了……」
    金瀾含笑道:「姑娘方才和我大哥喝了一杯,在下敬你就不肯喝了,豈非厚此薄
彼……」
    紅兒脹紅了臉,嬌急的道:「我……真的不會喝酒……」
    丁天仁道:「二弟,咱門飯後還有事去,紅兒姑娘不會喝酒,就不可勉強她了。」
    金瀾嗤的笑道:「我是逗逗她的,早就料到大哥一定會幫她說話的,那好,這杯酒
就由大哥代她干了吧!」
    說完一口把酒喝乾了。
    丁天仁被她說得玉臉通紅,只好笑道:「賢弟要愚兄喝,愚兄只好喝了。」
    果然一口把酒喝了。
    易雲英就坐在紅兒上首,故意湊過頭去,悄聲道:「你看,大哥對你真好。」
    紅兒羞得一張粉臉比大紅緞子還紅,芳心可可,低著粉頸連頭都抬不起來。
    溫九姑內功精深,易雲英說得雖輕,她自然全聽到了、心頭更是高興,看看丁天仁,
又瞧瞧自己徒兒,年輕人果然一說即合,看來自己的心事,已有七八分光景,自然喜在
心裡,笑得一張癟嘴幾乎合不攏來!
    這一席酒筵,是紅穗堂特別準備的,菜看自然十分豐盛,大家都吃得十分愉快。
    只有紅兒今晚一副羞人答答的模樣,菜吃得很少,但內心有著一股甜甜的喜悅,卻
是十八年來最美好的一餐了。
    飯後,由兩名青衣漢子撤去筵席,沏上香茗,天色差不多已經黑了一會。方才陪同
丁天仁三人前來的青衣漢子和王長根一同走入。
    那漢子朝丁天仁拱手說道:「丁少俠三位,乃由小的領路,現在該上路了。」
    丁天仁喝了口茶,放下茶盞,說道:「二位賢弟,咱們走吧!」
    接著一面朝溫九姑拱拱手道:「溫護法,金兄、白兄、紅兒姑娘在下兄弟先走一步
了。」
    他雖在和溫九姑說話,但站在溫九姑身後的紅兒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朝自己投來,
自然也看到了,不覺朝她微微點了下頭。
    溫九姑也站了起來,尖笑道:「丁少俠請,老婆子過一會也該起程了。」
    紅兒一顆心都在丁天仁的身上,他雖然輕輕的點了下頭,對她來說,已經芳心可可,
極為滿足了。
    金少泉、白少雲也同時站起,說了句:「三位兄台請。」
    丁天仁三人舉步走出大廳,王長根一直送到大門口,才躬著身,恭敬的道:「今晚
多有待慢,小的不送了。」
    丁天仁道:「王管事不用客氣,請留步。」
    當下仍由青布勁裝漢子領著三人,展開腳程,一路東行。這領路的漢子一身輕功相
當不弱,丁天仁目下功力大進,跟在他後面,自然毫不吃力,金瀾和易雲英姑娘家天賦
較弱,時間稍久,就感到心跳氣粗。
    這情形,丁天仁自然看得出來,這就腳下一停,回頭笑道:「二弟,三弟,你們伸
過手來,愚兄帶著你們走好了。」
    易雲英和大哥較熟、立即依言伸過手去。金瀾因大哥已經知道自己是女的了,就顯
得有些忸怩,但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丁天仁雙手分別握住了兩位姑娘的纖纖玉手,「柔荑入握軟如棉」,心頭也不禁怦
怦跳動,立即灑開大步,朝前趕去。
    兩位姑娘家讓大哥手牽手奔行,先前也有些異樣感覺,但奔出一段路之後,就漸漸
感覺到從大哥手中傳來一股無形潛力,奔行之間,絲毫不覺得吃力,當然心也不跳了,
氣也不粗了,心中暗暗奇怪,只有幾天工夫,大哥功力似乎比從前不知精進了多少。
    這條山路雖然還算寬敞,卻是盤旋在崇山峻嶺的山麓之間,有時還可隱隱聽到壯大
的水聲,今晚沒有月色,四周全籠罩在一片雲霧之下,更顯得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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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39:23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約莫奔行了五六十里路程,前面領路的青衣漢子忽然腳下一停,回過身來,悄聲道:
「丁少俠,前面就是神女峰了,從現在起,千萬不可出聲了。」
    說完,輕快的朝路側一片樹林中閃入。
    丁天仁三人跟著閃入林中。林中當然更為黝黑,青衣漢子似是對這片森林極為熟悉,
一路穿林深入。
    丁天仁內功精深,目能夜視,還能看到青衣漢子的人影,金瀾、易雲英什麼也看不
清了。
    入林之後,丁天仁就不能和兩人手牽手並行,由他握著金瀾的手,金瀾再握住易雲
英的手,朝前行去。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聽前面忽然傳來兩聲啁啾鳥鳴!
    丁天仁心中暗想:深夜之中,怎麼會有鳥鳴之聲?莫非是暗號不成?心念方動,只
聽領路的青衣漢子也嘬口發出了調嗽鳥鳴之聲。
    接著只聽前面有人低聲喝道,「來人報數。」
    領路青衣漢子說道:「紅穗十二。」
    前面那人間道:「丁少俠來了嗎?」
    領路青衣漢子答道:「屬下是領路來的。」
    前面那人道:「好,你們快過來。」
    領路青衣漢子應了聲「是」,當先走去,丁天仁三人正待跟去,突聽有人悶哼一聲,
撲倒地上,丁天仁方自一怔,腳下立即一停。
    只聽有人尖聲笑道:「小伙子,你們還不快過來?」那是磨劍老人的聲音。
    丁天仁放開金瀾的手,急忙掠了過去,喜道:「是老哥哥。」
    這一掠近,就看到磨劍老人身側不遠的地上,直挺挺撲倒著一個人,那正是剛才領
路的青衣漢子,心中覺得有些不忍,問道,「老哥哥殺了他嗎?」
    磨劍老人笑道:「幾十年來,小老兒從未殺過人,只是點了他睡穴而已!」
    話聲未落,金瀾,易雲英相繼掠來,口中也叫著「老哥哥。」
    磨劍老人道:「你們快隨我來。」
    一手抓起青衣漢子朝林中走去。
    了天仁三人緊隨他身後而行,又深入了二三十丈光景,只見前面一棵大樹下站著一
個淡金臉紫衣少年。
    磨劍老人走近樹下,停下身來,從懷中取出三張面具分給三人,說道:「你們三個
戴上面具,這裡有三件長衫,快換上了。」
    丁天仁三人迅速戴上面具,從地上取過三件紫色長衫,穿到身上。丁天仁目能夜視,
看到易雲英二人戴上面具,換上紫色長衫,和站在樹下的淡金臉少年十分相似,敢情自
己也變成淡金臉了,只不知道這人是誰改扮的?只見磨劍老人含笑道:「你們原是熟人,
他就是王小七,王老二的令侄。」一面又朝王小七笑道:「他叫丁天仁,你們不是見過
嗎?」
    丁天仁心中暗暗哦道:「原來他就是王紹三!」
    王小七果然抱抱拳道:「原來是丁兄。」
    丁天仁連忙還禮道:「王兄也來了。」
    磨劍老人道:「王老二也來了,他正在忙著,你們四個今晚排定的對手,是溫九姑,
除了丁小兄弟對付溫九姑,其餘的人由你們自己決定,好了,你們現在跟小老兒來。」
    說完,領著四人穿林而出。
    這裡正好是神女宮右首一片樹林,林外不遠已是神女宮的高牆。
    磨劍老人領著四人迅速繞過宮牆,來到神女宮左側,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一下閃人
東首一片樹林,丁天仁等四人急忙跟了進去。
    磨劍老人已在入林不遠站停下來,低聲說道:「好了,你們就在這裡待著,等小寡
婦來了,就在這裡截住她們。」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丁天仁道:「王小七神智受迷,要有人指揮他才行,這裡就
交給你了。」
    了天仁遲疑的道:「老哥哥,溫九姑我對付得了嗎?」磨劍老人拍拍他肩膀,笑道:
「你一定行,我走了。」話聲一落,人影閃動,就已穿出林去。
    丁天仁道:「我們現在不妨先坐下來休息一回。」
    四人找了樹根坐下。
    易雲英道:「大哥,我們應該分配一下人手才好。」
    丁天仁道:「待會由我對付溫九姑,王兄迎戰金少泉、二弟對付白少雲,三弟監視
紅兒。」
    王小七問道:「金少泉是誰?」
    丁天仁道:「到時我會指給王兄看的。」
    王小七點點頭道:「好。」
    易雲英道:「大哥要我監視紅兒,那就不用動手了?」金瀾輕笑道:「紅兒人還不
錯,她如果不動手,三弟當然不用動手了,大哥,我說得對不?」
         
         ★        ★        ★
     
    時間斬漸接近二更,神女宮三重殿宇,在夜色籠罩之下,影幢幢不見一點燈光,好
像事前沒有得到一點消息,是以毫無戒備。
    現在神女宮正面,突然間有了情況,那是宮前一片石砌平台上,一下出現了三四十
條人影,這些人影個個身手矯捷,在石砌平台上集結,面向神女宮大門,雁翅般排開。
    當前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袍老者正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陰陽手歐陽生。緊隨他身後的
是紅穗堂堂主紀效忠,和三十六名紅穗劍士。
    歐陽生眼看自己到了神女宮大門前,對方依然毫無半點動靜,心頭不禁暗暗有些懷
疑,威震江湖的神女宮,就算事前沒有得到什麼消息,但敵人已經到了門前,不應毫無
動靜?他右手摸著垂胸長鬚,嘿然道:「紀堂主,你去通知神女宮一聲,就說老夫請秦
宮主答話。」
    紀堂主答應一聲,朝前走了一丈光景,面向神女宮,正待開口!
    就在這一瞬之間,神女宮兩扇高大宮門豁然開啟,門樓上隨著挑出十六盞氣死風燈,
燈光大亮,從門內分兩排走出一式青衣窄腰的神女宮弟子,一個個花不溜丟年在二十上
下的少女,生得眉目如畫,嬌艷如花,纖纖柳腰旁,分插著兩柄柳葉銀刀,不但婀娜多
姿,還英風颯颯,不遜鬚眉。
    青衣少女一共是二十四名,稍後一個同樣是二十來歲的。青衣少女,只是左手提著
一柄長劍,像是這些人的領隊。她就是宮主的小師妹葉青青。
    然後是一個鳳髻高峨,面垂輕紗的白衣女子,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秦楚雲。
    她身後是兩個青衣丫頭,一個手捧長劍,一個手捧玉拂。最後則是四個身穿青布衣
服腰插雙劍的大腳婆子,乃是秦仙子的護轎四煞。
    紀效忠眼看神女宮的人已經列隊走出,不用自己再通報了,就悄悄退下,站到了副
總護法的身後。
    散花仙子一雙寒電般的目光透過蒙面輕紗,一下落到對面歐陽生的臉上,冷冷的道:
「你就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歐陽生?」
    歐陽生所得不期一怔,她居然連自己來歷都查清楚了,可見神女宮果然消息靈通,
這女魔頭當真輕估不得!
    心中想著,不覺嘿嘿沉笑道:「秦宮主既已知道,何用再問?」
    散花仙子微哂道:「歐陽副總護法今晚大學率人來犯,這是有意向神女宮尋釁來的
了,我想聽聽你有何說辭?」
    她聲音極冷,說來極為柔婉,不帶絲毫怒意!
    歐陽生道:「好,秦宮主既然這麼說了,老夫那就直說了。」
    散花仙子柔聲道:「你只管請說。」
    歐陽生道:「聽說神女宮和長江盟聯合,正在到處明查暗訪,查探武林聯盟,不知
可有此事?」
    散花仙子輕唔一聲道:「神女宮一向和武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你們自稱武林聯盟
也好,武林盟主也好,都與神女宮無夫。
    但你們卻故意把長江盟的人引來,又經『百變神功』假冒『天龍爪』和文中秀的摺
扇,巢湖矇叟的旱煙管殘殺我宮中弟子一十九人,我自然要找你們的巢穴所在,找你們
頭兒討回這筆血帳,這有什麼不對嗎?」
    「哈哈!」歐陽生大笑一聲。接著道:「武林聯盟,聯合天下武林同道,和武林聯
盟作對,就是和天下武林作對,秦宮主可知和武林聯盟作對的人,有什麼後果嗎?」
    散花仙子道:「我想不出什麼後果,歐陽副總護法不妨說出來聽聽?」
    歐陽生一字一字的道:「和武林聯盟作對的人,武林聯盟決不會讓他留在江湖上
的。」
    散花仙子微微頷首道:「這麼說,歐陽副總護法今晚大舉率人而來,是要把神女宮
鏟為平地了?」
    歐陽生道:「所以老夫奉勸秦宮主最好加盟武林聯盟,庶可保全神女宮兩百年來的
基業……」
    他話聲未落,卻聽散花仙子發出一聲冷哼,徐徐說道:「歐陽生,你率領四路人馬,
夜襲神女宮,以為一定有勝算嗎?就憑你歐陽生、余滄海、向問天,再加個溫九姑,就
能動得了神女宮一草一木,神女宮就不用在江湖上開門立派了。」
    這話聽得歐陽生心頭猛然一震,己方來了幾個高手,對方竟然瞭若指掌,憑自己這
邊的實力,要吃掉神女宮,可說綽有餘裕。但看散花仙子這份毫不在乎的神情,好像已
經勝算在握!
    就算她有長江盟的人趕來助拳,也未必是己方的對手,那麼難道還另有高手相助?
今晚這一行動,早就有了詳細佈置,也早已把可能有長江盟助拳的人都已算了進去,何
況神女宮一向很少和武林同道有交往,另有高手相助,實在並無可能。
    心念閃動,不覺大笑道:「秦宮主消息果然靈通得很。
    但今晚……」
    散花仙子抬了下手,截著他話頭,說道:「你不用說了,不信的話,你要手下施放
起流星火炮,看看他們還會趕來會合不?」
    這話聽得歐陽生又是一楞,她居然連己方以流星火炮為號,進攻神女宮都知道了,
但他堅信今晚同來的高手,神女宮縱然有人助拳,也決不是己方的對手,散花仙子說不
定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這就呵呵一笑道:「其實秦宮主既已知道,咱們也不用隱瞞了,紀堂主,你就施放
火炮,要大家到這裡集合也好。」
    紅穗堂主紀效忠躬身領命,向後揮了下手,早有兩名劍士點燃號炮,「嗤、嗤」兩
聲,兩道帶著銀色火花的火炮沖天直上,然後又「叭叭」兩聲,在半空中瀑出一大片銀
雨,蔚為奇觀!
    這兩個火炮一直衝上十來丈高空才行爆開,在一里方圓的人,都可以清晰的聽到看
到。
    照說左(溫九姑),右(丁天仁)、後(青竹神向問天)三方面的人,早在二更以
前已經齊集在附近待命,流星火炮放起之後,三方面的人就該同時現身才對;但事情並
不如此,號炮響了,左、右,後三方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不但沒有一個人現身,甚至
連一點聲息都沒聽到。
    這下真把歐陽生看得臉色大變,三方面的人都是扎硬高手,神女宮縱然隱伏了高手,
也應該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才能分出勝負來,就算對方武功高過己方的人,也不可能
全軍盡覆,何況還有餘滄海一身武功之高,已經很少對手,由他擔任三方的總支援,連
自己也想不出神女宮方面有什麼人能夠和他抗手的,如今連余滄海在內,這許多人怎麼
會無聲無息都失去了蹤影?」
    散花仙子冷然道:「歐陽生,你現在相信了吧?此時爾等已陷入我『朝雲暮雨陣法』
之中,在陣法還未發動之前,束手投降,還可保住性命,陣法一旦發動,如有頑抗,那
就格殺毋論了。」
    歐陽生聽說自己等人已落入她「朝雲暮雨陣」中,心頭暗暗一凜,目光迅速一轉,
但見自己等人身後三丈之外,不知何時,已多出四十八個青衣女子,這些女子衣著雖和
那些少女相同,但年齡都在四十以上,她們早已遠遠分散開來,和對面二十四名青衣少
女合圍,圍成了一圈,正好把自己一行人包圍在中間。
    歐陽生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得出她們三三兩兩的站著,看去並無規律,
實則由七十二人組成的陣式,各按生剋位置編組,一經發動,就有扣輔相成之妙,即使
沒有發動,也可感覺到從她們身上發出來的濃重殺氣,即此一點,已可見「朝雲暮雨陣」
的威勢了!
    歐陽生心頭雖然暗暗震驚,但臉上絲毫不露,嘿然道:「秦宮主縱然搬出這副陣仗
來,對老夫卻並無用處,因為老夫從不受人威脅,秦宮主如果願意和老夫放手一博,以
決勝負,老夫倒可奉陪。」
    散花仙子微哂道:「大概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好,取我劍,拂來。」
    話聲出口,她身後兩名青衣少女立即捧著劍,拂雙手送上。
    散花仙子左手中指套上拂塵,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抽出一柄青瑩奪目的長劍,目光
盈盈注視著歐陽生道:「你兵刃呢?」
    歐陽生大笑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秦宮主只管請。」他在四十年前就以「陰手」
成名,外號無敵陰手,自然從不使用兵刃。
    散花仙子右腕輕抬,劍尖朝前一指,口中嬌喝道:「好,那你就接著了!」
    她動作輕曼,連身子部未移動半步,但一縷森寒劍氣,已從劍尖直射出去。
    歐陽生久聞巫山秦楚雲是江湖上出名難惹的幾個女魔之一,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卻
沒想到她舉手之間,居然就使出劍氣來,心頭也不由一驚,付道:此女果然不好對付。
急忙右手橫掌拍出,人也跟著一個輕旋,閃了出去。
    散花仙子身形二晃,宛如一片輕雲,歐陽生堪堪閃出,她已迎著而來,左手白玉拂
塵一抖,千百縷銀絲散作一蓬白霧,朝歐陽生身前襲到。
    歐陽生沉嘿一聲,左手立掌如刀,猛劈而出。
    這一掌風聲如濤,凌厲無匹,和一蓬拂絲乍然一接,兩人之間,頓時激盪起一陣強
大的旋風,兩人也同時被震得各自後退了一步。
    歐陽生對敵經驗何等豐富,就在受到強大推力被推得往後退出之際,右手及時輕飄
飄的一掌朝散花仙子遙遙拍去。
    他這一掌使出來的正是成名數十年的「陰掌」,一道無聲無形的潛力之中,含蘊的
是他數十年潛修苦練的至陰至寒之氣!
    散花仙子身如飛絮,早已飄飛而起,右手長劍在空中一圈,劃起一道數丈長的青光,
宛如一條青龍,張牙舞爪般朝歐陽生當頭撲攫而來。
    兩人這一交上手,心中都已知道今晚遇上了最強的勁敵,是以誰也不敢存有絲毫輕
敵之意,數招之後,攻拒之勢,反而漸趨和緩,沒有先前的凌厲,但兩人使出來的一招
半式,莫不蘊藏著無窮殺機,就算是一點衣角,一縷拂絲,都能置敵人於死地。
    就在兩人動上手之後,葉青青長劍一指紅穗堂主紀效忠嬌喝道:「姓紀」的,你給
姑娘出來,再不束手受縛,姑娘就不客氣了。」
    紀效忠在幾位老護法面前,他似乎矮了一截,只有侍立一旁的份兒,實則他身為武
林聯盟五大堂主之首的紅穗堂堂主,身份已是極高。
    在江湖上,不論任何組合,決無夤緣幸進之輩,職位高低,一定是和他一身武功成
正比的,武林聯盟有志爭霸江湖,所任用的堂主,武功自然不會弱到那裡去。
    紀效忠聽到葉青青指名叫陣,心頭不禁大怒,大喝一聲:「小丫頭,你說什麼?」
    葉青青從小由散花仙子代師授藝,在巫山神女宮和她同年紀的人,都要叫她一聲
「小師叔」,無形之中養成了她的驕縱,紀效忠這聲「小丫頭」,聽得她柳眉兒挑,杏
眼兒瞪,長劍直指,嬌叱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姑娘叫你出來,跪下受縛,可免一
死……」
    紀效忠大笑道:「小丫頭。你少冒大氣了,你能在老子劍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經
不錯了。」
    口中喝著,人已大步走上,長劍一掄,發出嗡然劍鳴,喝道:「小丫頭……」
    葉青青沒待他第三聲「小丫頭」出口,人影倏然欺近,叱道:「看劍!」
    長劍疾刺,一點寒芒,直奔紀效忠前胸。
    紀效忠冷嘿一聲,長劍疾轉,朝刺來的劍上硬砸下去。
    葉青青劍法輕靈,豈會讓你砸中,長劍一收再刺,襲向紀效忠右肩。
    紀效忠一劍砸空,心頭更怒,厲笑聲中,長劍連搖,一連擊出五劍,記記都是力沉
勢猛,和葉青青硬打硬砸。
    葉青青使的是神女宮劍法,因為神女宮弟子都是女子,女子天賦較弱,和人動手,
不能以力拼取勝,因此劍勢以輕靈為主,再配「流星身法」,真有身如流雲,劍似閃電,
令人虛實莫辨,捉摸不定。
    葉青青是依照大師姐的吩咐行事,等大師姐和歐陽生動手之後,自己就指名向紀效
忠挑戰,等葉青青和紀效忠動手之後,七十二名宮中待女布下的「朝雲暮雨陣』,也立
即縮小包圍,圍住紅穗堂三十六名劍士動手。
    這一行動,是早就計劃好的,正在逐步實施,現在葉青青和紀效忠動上手了,七十
二名侍女也在此時,一齊施展「大挪移身法」,身形閃動,眨眼之間縮小包圍,把散花
仙子和歐陽生、葉青青和紀效忠兩對正在動手的人劃到陣勢之外。
    也在這頃刻這問,迅速無禱從腰間撤出雙刀,「朝雲暮雨陣」隨著發動,人影飛閃,
刀光如雪,朝雁翅般凜立的三十六名紅穗劍士像流水般攻去。
    紅穗堂三十六名劍士,都是從江湖黑白兩道中羅網來的好手,有些還是名門正派出
身,誤入歧途,被武林聯盟所吸收,再經挑選,才能當上紅穗堂的劍士,因此每一個人
的身手都不含糊,此刻被七十二名神女宮侍女圍入陣勢之中,遭到攻擊,也立即各自撤
出兵刃,展開還擊。
    這是一場相當激烈的戰鬥,如以武功來說,三十六名劍士一身武功來說,三十六名
劍士和七十二名侍女相較,絕不會遜色,甚至還可能高過這些待女。
    這七十二名侍女,也該分為二撥來說,一撥是二十四名年齡在二十左右的少女,她
們是近十年來才進神女宮來的第二批門下弟子,也是神女宮的新人,學武不過十年時間,
功力也自然較淺。
    另一撥是年在四旬以上的四十八名侍女,她們進入神女宮已有三十年了,乃是散花
仙子擔任神女宮宮主之後,招收的第一批弟子,練了三十年武功,自然要高出第二批甚
多。
    如論單打獨鬥,三十六名劍士利四十八名侍女中的任何一人,應該不相上下,但第
二批的二十四名侍女,就會接不下來。
    但這場博鬥,可並不是單打獨個,而是以有組織的陣法對付各自力政的劍士,而且
在人數上又是二比一。
    因此三十六名紅穗劍士縱然武功高強,在「朝雲暮雨陣」七十二名侍女一陣又一陣
的衝擊之中,此去彼來,找不到一個固定的對手,好像只有被攻擊,沒有還手追擊的機
會,逐漸落盡了下風,暫時安下不表。
         
         ★        ★        ★
     
    神女富後進,早就沒有燈火,二更光景,屋脊上突然出現了五道人影,這五個人一
前四後,前面一個是瘦高老者,身穿一襲青衫,黑夜之中,一雙眼睛宛如兩點寒星。
    後面四個都以黑布蒙臉,只留了兩個眼孔,但每個人從眼孔中透射出來的目光,也
同樣炯炯有神,可見這五個人各有一身極高的上乘武功。
    看情形這瘦高老者是五人中領頭的人,他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左手正待揮起!
(他揮起左手,乃是要身後四人隨地朝前進掠去的暗號)就在此時,耳邊忽然響起一縷
極細的聲音說道:「你老哥才來。」
    瘦高老者聽得一怔,迥目四顧,問道:「什麼人和老夫說話?」
    那聲音在耳邊又道:「和你老哥說話的自然是小老兒了,小老兒在這裡等了快一個
更次了,所以才問上一聲的。」
    瘦高老者嘿然道:「你人在那裡?還不給老夫出來?」
    那聲音忽然輕笑出聲道:「嘻嘻,小老兒就在這裡,你不會回過頭來看看?」
    話聲果然從身後傳來,瘦高老者心頭驀地一驚,身形電旋,一下轉過身去,目光一
凝,果見離自己等人不過一丈來遠的屋脊上,像騎馬似的蹲著一個瘦小老頭,這時緩緩
的站起身來。
    這人頭戴氈帽,身穿一件藍布大褂,藍布紮腳褲,看去像個鄉巴佬,但瘦高老者絲
毫沒有輕視他。
    試想方才自己五人飛落之際,自己已經向四周察看過,根本沒有半個人影,此人能
在自己毫不察覺潛入三丈之內,騎在屋脊上和自己說話,光是這份輕功己非同小可,心
念轉動,一手摸著幾莖蒼須問道:「老哥是什麼人,找老夫何事?」
    瘦小老頭聳聳肩,笑道:「小老兒叫王老二,我有個朋友叫區老大,據說他昨晚到
白帝城外那座小廟裡去參加一個機密會議,要小老兒今晚在這裡等候一個叫青竹神的人,
他說這位青先生人生得瘦瘦高高的,就像青竹竿一般,很好認……」
    瘦高老者正是青竹神向問天,他當然不會相信面前這個自稱王老二的人,會是真的
叫王老二,以他這身輕功而言,絕不會是名不見經傳的王老二。
    那麼他說的區老大,當然也不會是真的區老大了,捏造兩個假名,原也無關宏旨,
但使他吃驚的是那個自稱區老大的人,去參加了昨晚白帝城外小廟的機密會議。
    昨晚在小廟中參加會議的有副總護法歐陽生、九爪蒼虯余滄海、自己和溫九姑等人,
可以說都是一流高手之列,那個自稱區老大的人即使想覷伺機密,如何能瞞得過這許多
高手?這自稱區老大的人,和眼前這個王老二,究是什麼來路呢?心中疑念愈來愈甚,
但臉上絲毫不露,依然一手拈著幾莖蒼須,徐徐說道:「你老哥說了半天,還沒說出找
老夫何事?」
    「是,是!」王老二連連點頭,忽然瞪著兩顆豆眼,問道:「這麼說,你就是青竹
神老哥了?」
    向問天道:「老夫向問天,青竹神祇是老夫的外號而已!」
    王老二喜道:「原來是向老哥,這就等對人了。」
    說完,連連拱拱手,看他模樣真是一副十足的鄉巴佬。
    向問天道:「王老哥在這裡等候老夫,究有何事?」
    王老二聳聳肩,餡笑道:「小老幾的朋友區老大再三拜託小老兒,務必在這裡等到
你老哥,要你老哥不用到前面去了。」
    向問天雖然看出此人可能是個扎手人物,但也未必把對方放在眼裡,聞言嘿然道:
「為什麼不用去了?」
    王老二笑嘻嘻的道:「因為區老大付託小老兒,務必在這裡把你老哥留下來。」
    向問天怒笑一聲道:「你留得下老夫嗎?」
    王老二古怪的笑了笑道:「小老兒受人之托,就是留不下也只好勉為其難了。」
    向問天對這個鄉巴佬實在有些莫測高深,問道:「你老哥打算如何留下老夫呢?」
    王老二得意的笑了笑道:「不瞞你老哥說,小老兒小時候練過幾年拳腳,普通的三
五個人,小老兒還能應付得下來。」
    向問天微曬道:「你說老夫五人都是普通人了?」
    「不,不!」王老二連連搖手道:「你老哥五位,當然不是普通人了,所以小老兒
那朋友也給小老兒另外準備了四個人。」
    向問天目光環視,問道,「你準備的人呢?」
    王老二伸手朝屋脊後面一指,笑道:「你看他們不是在那裡嗎?」
    屋脊後面果然隨著站起四個人來,這四人也和向問天帶來的四人一樣,每人臉上都
蒙著黑布,只留兩個眼孔。
    向問天仰首大笑一聲道:「看來爾等果然是替神女宮助拳來的了,老夫那就不用和
爾客氣了!」
    笑聲中揮手一掌朝王老二迎面劈來,掌風呼然,劃空生嘯,光聽聲音,這一掌就十
分凌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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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40:50 |只看該作者
王老二聳著肩笑道:「你老哥說得沒錯,小老兒受人之托,今晚是非把老哥留下不
可,老哥總不甘心束手就縛吧,那就非頑抗不可,自然不用客氣了。」
    他話說得並不快,在說話之時,才縮著頭舉足向左跨出,腳步當然也不會快到那裡
去,向問天這一記勢如奔雷的一掌,來勢何等快速,但不知怎的,好似在撞到他身前之
際,勢道緩得一緩,直到王老二左足跨出去之後,才從他身邊掃過,這一記就這樣落了
空。
    青竹神向問天成名數十年,豈會如此好對付,右手未收,身形已跟著右轉,(對面
的王老二朝左跨出,他朝右轉,是同一個方向的)左手指勾屈,閃電般朝王老二右肩抓
來。
    王老二好像背後長著眼睛一般,沒待對方抓到弓著腰頭先身後朝右(即向問天右方)
鑽去,身形一閃,就閃到向問天身後,尖聲道:「你在小老兒背後發爪,難道小老兒不
會?」
    向問天抓勢落空,眼前人影頓渺,心頭方自一怔,陡聽王老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自己右首腰眼上忽然被人抓了一把。心中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一個輕旋,身向後
轉,那裡有王老二的影子?不,自己左腰又被人抓了一把。
    急切之間,又是一個飛旋,向後轉去,還是沒有王老二的人影,自己「靈台穴」上
又皺人輕輕戳了一下。
    向問天又急又怒,右手在腰間一探,「呼」的一聲,一條鞭影朝身後橫掃過去;但
就在鞭影掃過之後,左肩又被人拍下一下。
    向問天一張青慘慘的臉上,幾乎被氣白了,身形電旋,一支金蜈鞭前後左右使得密
不透風,就算蒼蠅也進不去,但他背後還不時的被人用指點中。
    就在他舞得興起,耳中突然聽到王老二的聲音說道:「小老兒早就不和你玩了,你
還一個勁的使著鞭做啥?」
    向問天循聲凝目看去,王老二果然悠閒的坐在屋脊上。
    手中拿著一很兩尺來長的旱煙管,正在吸著煙,笑嘻嘻的朝著自己望來。
    向問天心知今晚遇上了高手,但細數武林成名人物,怎麼也想不出有這樣一個人來,
口中狂笑一聲道:「閣下躲躲閃閃算得什麼人物,有膽就該和向某放手一搏!」
    話聲甫落,人已一躍而前,手中金蜈鞭像泰山壓頂般朝他當頭砸落。
    「誰躲閃了?放手一搏,方才小老兒抓過你幾把,怕過你幾掌,你心裡有數,小老
兒只要稍微用上點力,你兩個腰子早就給小老兒挖出來了,你以為小老兒和你好玩?小
老兒只是要讓你知難而退罷了!」
    王老二說起話來,嚕嗦得拖泥帶水,動作也不快,一邊說話,一邊站起身來,說也
奇怪,向問天在他還沒說話之時,已經揮動鞭影,縱身撲來,這一撲,來勢如電,照說
早該撲到了。
    但他撲到之時,王老二也正好說完話,站起身來,手中旱煙管迎著一圈金蜈鞭揮起,
口中續道:「去吧,小老兒瞧在和你叔叔有過一面之緣,就放你一馬,不過你帶來的四
個人,可得留下。」
    向問天話聲入耳,但聽「啪」的一聲,手中猛然一震,連鞭帶人被震得「呼」的凌
空飛出去三丈多遠,落到圍牆之外,虎口劇痛,一條手臂又酸又麻,金蜈鞭幾乎脫手飛
出!
    心中更是不勝駭異,這小老頭不知究是何人,就憑他剛才這一手,武功高出自己不
知多少,他說和自己叔父相識,這話也許也可信。叔父去世己有四十年之久,那麼此人
少說也該有七八十歲了。
    哦,自己帶來的四人,他說要全數留下,自己身為武林聯盟護法這樣回去,顏面如
何掛得住?一念及此,雙足一點,重又躍上牆頭,目光一注,不由得楞住了,方才自己
和王老二動手之際,對方四個蒙面人也和自己帶來的四人動上了手,但這一瞬間,不但
王老二沒了蹤影;連正在動手的八人,也已一個不見,屋面上黑沉沉的,不聞一點人聲,
好像方才根本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一般!
    青竹神向問天一生之中,也經歷過不少陣仗,但像今晚這樣詭異的情況,真還是第
一次遇上!
    他略為定了定神,想起今晚同來的幾撥高手,不可能全軍盡覆,自己何不到前面去
看看?心念轉動,立即縱身而起,朝前進掠去。
    讀者大概已經知道這個自稱王老二的人,就是石破衣了。
    原來昨晚歐陽生等人的集會,被磨劍老人聽得一清二楚,還獲悉青竹神向問天率領
的四個人是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的荊門山山主季傳賢,徘教總舵主羅長髮,冷面屠
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等四人。
    才決定今晚在神女宮後進由石破衣截注青竹神向問天,巢湖矇叟,潛龍於千里,陰
世秀才文中秀,白素素四人,迎戰迷失神志的四人。
    巢湖矇叟,於千里,文中秀和迷失神志的四人,同是長江盟的人,對每個人少說也
有二三十年交情,對方縱然蒙面而來,但身形步法,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今晚每個人的對手,早就預先計議好的,就在石破衣截住向問天的同時,四人也及
時掠出,截著被迷失心神的四人立即動上了手。
    那是由巢湖矇叟對荊門山主季傳賢,潛龍於千里對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陰世秀才對
冷面屠夫束大成,白素素對黑手神赫連天。
    雙方武功幾乎只在伯仲之間,要想在一二百招之內,制住對方,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但就在石破衣一下把向問天摔出圍牆之後,即以極快的身法,在四對正在激戰的人影中
一晃而過,就已制住了季傳賢四人的穴道,伸手抓起赫連天身子,低喝一聲:「咱們快
退下去。」
    巢湖矇叟、於千里、文中秀也各自挾起一人跟著飛身落地。隱入暗陬。
    白素素因自己的對手赫連天已由石破衣提著下去,她空著雙手跟在三人身後,飛落
地面,心中暗暗忖道:石破衣人稱江湖清客,除了在江湖上人頭極熟之外,好像並無多
大名頭,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高絕的身手!
         
         ★        ★        ★
     
    神女宮三進殿字,是依山而起的、所以一進比一進高。
    你如果坐在第二進大殿的屋脊之上,就可以清晰的看到第一進大殿前的物事。
    現在(二更時光)就有一個人大馬金刀般坐在第二進大殿的屋脊之上。
    這人是個藍袍老者,年約六旬開外,生得方面濃眉,花白鬚發一雙目光黑夜之中炯
炯如電,他,就是今晚負責總支援的九爪蒼虯余蒼海,黑白兩道中極負盛名的扎手人物。
    這時也正是無敵陰手歐陽生率同紅穗堂三十六劍士抵達神女宮前面的同時,余滄海
看到一行人在神女宮平台前雁翅般列陣擺開,臉上不禁微有笑意。
    他得意的是自己選擇的這個地方,可以安詳的坐著看到四面八方,那一方需要自己
趕去支援,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他摸著花白鬍子發出微笑之際,忽然從他右首伸過一支又髒又瘦的手來,手上
還拿著一個酒葫蘆,一直遞到余滄海面前,同時也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你也來
一口。」
    余滄海是什麼人,在他右邊也坐著一個人,他居然會一無所覺,自然要大吃一驚,
急忙回頭看去,這人不是和自己並肩坐在屋脊上,而且還靠得極近!
    這人余滄海並不陌生,正是前晚和自己動過手自稱區老大的瘦高老頭。
    他不待余滄海開口,笑嘻嘻的道:「坐著沒事做,喝上一口解解悶咯,這地方很好,
居高臨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你老哥是四撥人馬的總支援,那一方有事才要你老哥哥
去支援,沒事,就不用去。小老兒也一樣,奉命只要看注你老哥就好,你老哥沒事,小
老兒也就沒事可做了。」
    余滄海霍地站起身來,嘿然道:「你知道的真還不少。」他站起之際,右手已提聚
了十成功力。
    區老大也連忙跟著站起,說道:「你真的不喝?」左手酒葫蘆收了回來,一面埋怨
道:「你老哥也真是的,坐著好好的忽然間要站起身來,小老兒是奉命要看牢你的,你
站起來了,小老兒也只好站起來了。」
    兩次提到是奉命來看住余滄海的,余滄海聽了焉得不怒,口中沉嘿一聲道:「你看
得住余某嗎?」
    右手橫拍,一掌朝區老大當胸印去。(區老大站在他左首)區老大嘻的笑道:「自
然看得住了,你坐著不動,小老兒也……啊,你怎麼一聲不響就向小老兒出手……」
    他不慌不忙左手一抬,把酒葫蘆朝余滄海拍來的掌上推去,但聽蓬然一聲,余滄海
用了十成功力擊來的一掌端端正正拍在酒葫蘆上,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余滄海心頭暗暗震驚,以他的功力,這一掌,就算擊在磨盤大的山石上,也會被擊
成碎粒,區區一個酒葫蘆,居然一無所損,還把自己震退了一步。這區老大的內力豈非
還在自己之上?」
    區老大好像很生氣,尖聲道:「你余滄海也是小有名氣的人,怎好一聲不作就出手
偷襲,再說小老兒也是一番好意,看你坐著無聊,請你喝上一口解解悶,你居然不識抬
舉,真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是不是?」
    余滄海怒笑道:「老夫一生從沒吃過罰酒,吃吃罰酒也無妨,只不知你如何才能使
老夫吃罰酒呢?」
    區者大嘻的笑道:「要你吃罰酒,還不簡單,小老兒只要捏住你脖子,酒葫蘆往你
嘴裡倒就是了。」
    余滄海怒極,沉喝一聲:「你找死!「右手箕張,猛向區老大當胸抓去,右爪甫出,
左手隨著朝對方肩頭抓去,出手之速,何殊電光石火!
    區老大尖聲叫道:「好極,咱們今晚總是要動手的,早些動手也好,不過這樣一來,
你就看不到前面的結局了。」
    口中說著,左手把酒葫蘆朝前推出,「砰」的一聲,接注對方右手一抓,再迅速把
酒葫蘆交到右手,往上抬起,又是「砰」的一聲,接住對方左手一抓,同時左手朝前一
探,在余滄海肩頭拍了一下,笑道:「你看,小老兒真要把你制住,還不容易?」
    余滄海大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七八尺遠。
    區老大像大馬猴似的站在原處,得意一笑道:「你不用慌慌張張的後退,小老兒只
是告訴你一聲的,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你這手『出雲爪』,還差得多哩,不過只要你
坐著不動,小老兒也會陪你坐著,你想離開,小老兒也不會攔阻你的,但你想在這裡有
什麼行動,那就……嘻嘻……要吃罰灑了。」
    余滄海成名多年,心頭自然清楚,對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他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
了,只要自己坐著不動,他就不會出手,但自己是總支援,如有那一方失利,自己豈有
不出手之理?但只要自己出手,他就也要出手,而且可以預言,自己落敗的機會絕對比
獲勝的機會要多得多!
    既然毫無勝算,自己還留在此地作甚?心念一動,立即長身掠起,一道人影像夜鳥
般劃空朝宮外投去。
    區老大望著他後形,聳聳肩笑道:「這小子還蠻機靈的!」










第19章
    丁天仁等四人守在神女宮右首一片樹林之中,已經快有一刻之久,依然不見溫九姑
前來。
    易雲英新近學會了「傳音入密」,雖然只能和較近的人說話,但這時正好派上用場,
回頭朝金瀾道:「她再不來,真是悶死人了!」
    金瀾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大概快了,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二更天。現在已快到
二更了。」
    只聽丁天仁低喝道:「有人來了,大家注意!」
    易雲英等了一會,依然聽不到一點聲音,也沒見人影,不覺朝丁天仁以「傳音入密」
問道:「大哥,他們人呢?」
    丁天仁也以「傳音」答道:「他們是從北首繞過來的,現在正朝我們這裡走來。」
    易雲英心想:「難怪我一直注意著林外,沒見到半點鬼影子。」
    突聽溫九姑的聲音在數丈外傳了過來:「就在這裡吧,大家不妨坐息一會,時間也
差不多了。」
    說到這裡、忽然「唔」了一聲,尖聲道:「林內有生人氣味,是什麼人躲在林中,
還不給老婆子出來?」
    丁天仁聽得暗暗一怔,忖道,這老婆子果然名不虛傳,自己等人和她相距少說也有
四五丈遠近,她居然嗅出入的氣味來了!
    一面應聲道:「是在下兄弟路過此地,在林中休息,不想驚動了貴宮的人,真是不
好意思。」
    說著,當先舉步走去。金瀾、易雲英、王小七三人也一起跟在他身後走去。
    溫九姑先前還當隱伏林中的是神女宮的暗椿,此時眼看走出來四個一式穿著紫色長
衫,臉如淡金的青年,聽口氣只是過路的人,還把自己四人當作神女宮的人。
    神女宮座落在山麓之上,並不靠近大路,這四個紫衣青年說是路過此地,就不對了,
但看他們身上卻並沒攜帶兵刃。
    當然,四個年輕小伙子那會在溫九姑的眼裡,她坐在一棵大樹根上,只抬了下眼皮,
就毫不在意的問道:「你們四個是那個門派的弟子?」
    丁天仁道:「嶺南金家。」
    嶺南只有溫家是武林世家,那有嶺南金家?溫九姑水泡眼一翻,射出兩道寒星般的
目光,沉聲道:「嶺南金家?老婆子怎麼沒聽人說過?」
    易雲英哼道:「你不是嶺南的人,當然不知道了。」溫九姑道:「老婆子正好是嶺
南人。」
    金瀾道:「大概老婆婆不是江湖上人,所以雖是嶺南人氏,不知嶺南金家了。」
    溫九姑尖笑道:「老婆子正好也是江湖上人,幾十年的老江湖了,你們四個小伙子
別再在老婆子面前裝佯了,說,是什麼人派你們守在這裡的?」
    丁天仁道:「在下兄弟確實是嶺南金家的人。」
    「好!」溫九姑道:「你說,你爹叫什麼名字,說出來老婆子也許知道。」
    金瀾冷聲道:「我爹的名字,憑你也配問嗎?」
    易雲英哼道:「告訴你也沒關係,哼,你聽了不嚇上一大跳才怪,我爹就是嶺南金
天王,我們是金家四太子,你現在總知道了吧?」
    溫九姑真還不知道,嶺南幾時出了個金天王?還有金家四太子,但看他們說得甚是
認真,不像有假,一時真把溫九姑搞得滿頭霧水,點頭道。「好吧,就算你們是金家四
太子吧,今晚在這裡有什麼事?」
    金瀾抱抱拳道:「我們奉父王之命,要在這裡捉拿一名嶺南溫家的叛徒,和貴宮無
關,四位請吧!」
    她既說要捉拿嶺南溫家的叛徒,卻又硬把溫九姑當作神女宮的人。
    這下可把溫九姑激怒了!她一直和兩個兄弟不和,只當是兩個兄弟勾結了嶺南的什
麼金天王來和自己作對,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都已學會變音術卜是以她絲毫聽
不出來。聞言不覺雙腮鼓動,發出一陣呷呷尖笑,尖笑聲中,人也霍地站起,一指四人,
喝道:「好哇,你們四個小子原來是衝著老婆子來的,那好,你們都給老婆子留下。」
    「原來你就是溫九姑!」
    丁天仁凜然而立,大笑一聲道:「哈哈?你使迷藥,對咱們並不管用,要是不服氣,
不妨和咱們放手一搏,看看咱們兄弟是不是能把你擒回去?」
    他們說的這番話,乃是磨劍老人授意的,溫九姑是個喜歡人家奉承的人,不順耳的
話只要幾句就把她激怒了,只要把她激怒了,你就已有半數贏面了。
    溫九姑當然已在喝聲中施放了「聞風散」,但她身邊的「聞風散」已經由石破衣掉
了包。不過溫九姑是目前武林中使迷藥的第一把高手,她外號「九寡十八迷」,這句話
涵意就是溫九寡婦有十八種可以把人迷翻的手段。(這「十八」
    字並不是確實的數目十八種迷藥,而是和十八般武藝一樣,泛指多數而已,就是說
溫九姑身上縱然沒有十八種迷藥,大概八九種總是會有的)石破衣雖然從她身上搜到了
「聞風散」、「迷信丹」等最主要的迷藥,但未必全數都搜出來了。
    因此丁天仁等四人早就預服了專解迷藥的「溫氏清靈丹」,不怕她施展任何迷藥。
    溫九姑白髮飄飛,怒極而笑,一手抓起鴆頭杖,厲聲喝道:「好小子,你有多少能
耐,來,來,你們四個一趕上吧!」
    丁天仁朝前跨出一步,做然道:「對付你溫九姑,在下一人就夠了。」
    溫九姑看他空著雙手走出,心中暗生疑惑,她在剛才說話之時,已經連使了幾種迷
藥,這四個小子果然若無其事,沒被迷翻,看來他們當真是有備而來!口中說道:「小
子,你亮兵刃。」
    她究是出身嶺南溫家,(嶺南溫家雖以迷藥聞名於世,他們雖非名門正派,卻也以
白道自居)不肯對徒手的人出手。
    丁天仁朗笑一聲道:「在下兄弟縱橫江湖,從不使用兵刃,你只管使杖好了。」
    溫九姑看著這淡金臉年輕人,呷呷尖笑道:「好。老婆子倒是不信,你能接得下幾
招?」呼的一杖,迎面直劈過來。
    丁天仁不避不讓,直等杖頭離頭頂三尺光景,才身形一側,右手五指併攏,由側面
朝杖身上揮去。
    這下溫九姑鴆杖筆直壓頂而來,勢道何等強猛,但丁天仁這微一側身,便已避開正
面,他右手揮出之時,也就是鴆杖一擊落空,擦著他肩頭疾落之際,手掌一下拍在杖身
上,這一下使的是巧勁,把一支直落的鴆杖,拍得直盪開去。
    丁天仁卻在此時身形直欺過去,左手五指如鉤,奇快無比朝溫九姑執杖右時抓去。
他這一抓使的乃是「截經手法」,因他曾和溫九姑交過手,怕溫九姑認出他的手法來,
故而改指為抓,他練成「先天氣功」之後,功力比從前增進何止倍藩,是以身法手法快
速到令人目不暇接。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何殊電光石火?溫九姑一杖擊出,陡覺手上一震,杖勢
已被盪開,心頭方自一驚,她究是久經大敵,杖勢盪開,豈非門戶大開,就在此時,丁
天仁已經一閃而至,欺近右側,探手抓來,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匆忙中猛吸一口真氣,
一個人離地數寸,往後斜退三尺多遠,口中尖喝一聲:「好小子,真有你的。」
    一退即進,鴆頭杖疾揮,頓時幻起七八條杖影,宛如七八條烏龍張牙舞爪,朝丁天
仁撲攫而來。
    溫九姑雖以迷藥成名,但她一身功力和威勢凌厲的杖法,確也足可列名一流高手之
間!
    就在丁天仁和溫九站剛交上手,金瀾朝王小七悄聲道:「小七,我大哥說過,他一
動上手,我們也該出手了。」
    王小七問道:「我們和誰動手?」
    金瀾用手指了指金少泉,白少雲二人,說道,「你找姓金的,我找那姓白的。」
    王小七點頭道:「好!」
    金瀾道:「我們上去。」
    兩人立即分向金少泉,白少雲走去。
    王小七服了「迷信丹」,神志似清非清,人還未到已經「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大
喝一聲:「姓金的看劍!」抖手一劍刺了過去。
    金少泉同樣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但武功未失、一見有人舉劍刺來,反應絲毫
不慢,及時抽劍,口中同樣大喝一聲:「來得好!」
    劍光一閃,頓時響起一聲金鐵狂鳴,雙劍交擊,兩人各自斜退半步,但一退即上,
就各自展開搶攻。
    金少泉使的是家傳「流金劍法」,一劍出手,攻勢如流,源源不絕!
    王小七使出來的卻是一套大雜碎,各門各派的劍招,應有盡有,好像經他串連之後,
去蕪存精,不但上面一招,和下面一招,銜接得恰到好處,因此威力也比原來某一派的
劍法,增強了許多!
    兩人這一交上手,當真旗鼓相當,各無多讓。
    金瀾欺到白少雲面前,剛喝了聲:「姓白的,我們也來較量較量。」
    白少雲也是被「迷信丹」迷失神志的人,但他反應也相當靈敏,他看到金少泉拔劍,
也右手抬處長劍出鞘,口中哼了聲:「你要和本公子動手?」
    長劍一圈。一片劍光朝前推來!
    金瀾早有準備,也幾乎有湊手不及之感,身形一偏,左手疾在胸前劃了個圈,手捏
劍訣朝前劃去。
    這一下是迎著對方劍鋒劃去,萬一「混元一氣指」無功,姑娘家兩根纖纖玉指也就
會保不住了,但她堅信磨劍老人說的絕不會錯。
    這原是眨眼間的事,金瀾左手一圈,就有一圈飛旋的潛力應手而生,朝前推出,把
對方刺來的劍勢擋住,再也刺不過來,等金瀾兩根纖纖玉指敲在劍脊上,頓時響起「噹」
    的一聲,把白少雲連劍帶人震得向左跨出了一大步。
    這下真把金瀾看得大喜過望,暗想:這一記如果自己內力再強一些,豈不可以把對
方長劍震斷了?白少雲雖被震得橫跨了一步,但他心志被迷,不加思索,口中大喝一聲,
掄劍撲上,右手揮灑之間,劍光閃電般刺出,快捷無比,辛辣已極!
    劍門山白家以劍法馳譽武林,一套「閃電穿雲劍法」,就以快捷辛辣著稱。
    不論功力、劍法,金瀾如果也使劍的話,都要輸白少雲一籌,但她此時使出來的卻
是剛學會的「混元一氣指」,先前還有些臨敵生疏,但幾招之後,漸漸發現這一記指法,
可以分為前後兩段。前面的隨手一圈,可以抵擋住任何攻勢,後面的驕指如戟,可點可
劈,卻是攻敵之用。
    不論白少云「閃電穿雲法」如何快速凌厲,只能攻到自己身前三尺,一點也威脅不
到自己。她一回左手使出,一回右手使出,也越使越覺得熟練。
    白少雲是神志被迷的人,劍法處處受制於人,心頭怒極,一張俊臉已經脹得通紅,
目射凶光,口中連聲厲喝,發劍如風,形同拚命。
    易雲英目睹二哥和白少雲動手的情形,老哥哥教自己兩人的這一記指法,果然神奇
莫測,心中暗暗高興,也不時的用手比劃著。
    就在此時,只聽金瀾歡呼一聲:「我得手了。」
    白少雲一片流動的劍芒隨著消失,人也被制住了穴道。原來金瀾和他久戰不下,試
著以劍訣盪開白少雲長劍之後,飛快點出一指,果然一下就制住了對方穴道。
    易雲英見獵心喜,一躍而出,叫道:「二哥,現在該由我去幫王小七拿人了。」一
面叫道:「王小七,我來幫你。」
    人隨聲發,縱身躍起,朝金少泉撲去,人還沒有落地,左手一圈,等到腳尖著地,
急如星火的一縷指風,已襲上金少泉背後「正風門」,隨即朝王小七叫道:「你快住手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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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41:12 |只看該作者
王小七道:「我還沒把他拿下。」
    易雲英笑道:「我已經點了他的穴道。」
    王小七果然長劍一收,望著易雲英道:「丁二兄本領真大,我和他打了三十幾紹,
還沒把他拿下,你一舉手就把他制住了。」
    易雲英道:「這是你把他纏住了,我才得手的,如果單打獨鬥,只怕我還不是他對
手呢!」
    王小七盯著她,說道:「丁二兄真是謙虛。」
    紅兒眼看金少泉、白少雲先後被對方制住,心頭甚是焦急,師傅沒有吩咐,她自然
不敢出手,但就是出手,自然也不是人家對手。
    溫九姑和丁天仁此時已經打出四五十招,眼看對方這淡金臉小子最多不會超過三十。
居然以一雙肉掌和自己鴆頭杖力拼了四五十招依然絲毫不見敗象,心頭早感不耐,此時
驟見金少泉、白少雲二人先後被對方制住,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厲喝一聲:「小子,我
先劈了你!」
    抖手一杖朝丁天仁當胸搗過來。這一杖她怒極而發,力道之強,呼然生風,果然十
分霸道。
    丁天仁突聽耳邊響起一縷細聲說道:「小伙子,你不會也給她一掌,讓她識得厲
害!」
    這是磨劍老人的聲音。因為丁天仁和溫九姑雖然打了四五十招,但他一直以閃避為
主,沒有和她硬拚過一招。
    丁天仁心中想著:老哥哥這話好像要自己施展『劍掌』了?但溫九姑使的是一支粗
如兒臂的棗木杖,可不是長劍……」
    他儘管心中想著,依然猛吸一口真氣,雙手掌心疾搓,右掌如刀猛向搗來的杖身劈
去。
    他這一掌貫注全力,原也只想把對方杖勢架開而已,那「知手掌剛碰上杖身,耳中
突然聽到「喀」的一聲輕響,六尺長的一支棗木鴆頭杖竟然應掌而折,齊中斷成兩截!
    這一下使得丁天仁大感意外,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一掌自己雖然也貫注了全力,
但只是掌緣剛碰上杖身而已,絕不可能把鴆頭杖截斷。
    他突然想起那天磨劍老人在茶園向溫九姑兜售陰沉木杖時,曾用手摸了溫九姑的鴆
頭杖一把,敢情是那時候做的手腳,所以剛才以「傳音入密」要自己劈它一掌,給他瞧
瞧顏色,其實只是要自己碰它一下,做做樣子而已!
    但這一下卻把溫九姑驚駭不已,急急後退了三數步之多,一雙水泡眼緊盯著丁天仁,
駭然道:「年輕人,你是磨劍老人歐陽休的什麼人?」
    紅幾自然大大感到驚異,他居然用一支肉掌劈斷師傅的棗木杖,這人……她突然感
到這淡金臉青年的一雙眼睛,自己竟然如此熟悉!
    他……難道會是他……丁天仁淡然道:「你可以走了,但金少泉,白少雲必須留
下。」
    他改變了口音,溫九姑自然聽不出來,要知一個人的聲音,縱然學會「變音術」,
可以改變,但原來的口音,多少總會有一些。
    紅兒看他一雙熟悉的眼神,心中已經起了疑竇,再一仔細聆聽,淡金臉青年說話的
後音,也和他頗為相似、心頭不由一陣跳動,暗自忖道:如果眼前的淡金臉青年真要是
他的話,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武功怎麼會有如此高深了呢?溫九姑自思絕非這年輕
人對手,沉喝一聲:「紅兒,咱們走!」
    紅兒緊緊的盯了丁天仁一眼,才低下頭轉身跟著師傅身後而去。
    金瀾嗤的輕笑道:「大哥,看來紅兒姑娘好像已經認出你來了。」
    丁天仁道:「這怎麼會呢?」
    金瀾抿嘴笑道:「你沒有看到她臨走時,看著你,流露出依依不捨之情……」
    說到這裡,驀然想起自己是女兒之身,怎好說出這種話來?臉上頓時熱烘烘的,不
好意思再說下去。
    丁天仁也給她說得俊臉一熱,笑道,「二弟休得取笑。」正好易雲英喜孜孜的走來,
說道:「恭喜大哥,一掌把溫九姑的鴆頭杖劈斷,難怪把溫九姑嚇跑了。」
    丁天仁朝王小七道:「王兄,咱們可以把人押進去了。」一手提起白少雲,當先朝
林外走去。王小七果然也挾起金少泉跟著就走。
    金瀾悄聲朝易雲英道:」他一身武功十分駁雜,比我們高明多呢!」
    易雲英道:「現在我們也不會比他差了。」
         
         ★        ★        ★
     
    紅穗堂三十六名劍士被神女宮七十二名侍女困在「朝雲暮雨陣」中,先前還分得清
人影,時間稍久,但覺左右前後刀光如雪,漫天席地而來,每一名劍士縱然武功不弱,
但身在人家流動的陣法之中,不僅在人數上一敵二,最使他們困擾的是一波接一波的被
攻擊之下,卻找不到一個敵人可以放手一搏。
    於是在不辨東西南北的亂衝亂撞之際,三十六名劍士,人數在逐漸減少,而依然一
無所覺!
    葉青青和紅穗堂主紀效忠,這時已打出百招,紀效忠能當上武林聯盟堂主,武功劍
術自是極高。
    葉青青是由大師姐散花仙子代師授藝,一身武功可也不弱,但她終究年紀還小,功
力不足,時間稍久,就顯得內力不繼,所好「神女宮劍法」以輕靈為主,加上「流雲身
法」,人影翩飛,不可捉摸,才能支持不敗,但也打得香汗淋漓,嬌喘吁吁!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好,葉姑娘不用打了、快點穴道
好了。」
    葉青青聽得一怔,凝目看去,紀效忠果然手舉長劍,走在那裡,一動不動,看情形
似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心中一喜,振腕灑出三點劍影,點了他胸前三處穴道。
    「叮!」就在此時,「朝雲暮雨陣」中,也傳出了一聲清磐之聲!
    葉青青聽得嬌花般的臉上不禁綻出一絲笑意,心中暗道:「對方三十六名劍士也全
數制住了!」
    只有歐陽生和散花仙子還在激戰之中,雙方出盡奇招,依然誰也勝不了誰,但就在
「朝雲暮雨陣」中傳出一聲清磐之聲,散花仙子玉拂一揮,口中嬌喝一聲:「住手!」
    歐陽生雙掌倏收,、抬目道:「秦宮主此時喊停,不知有何見教?」
    散花仙子早已把長劍交與身後侍女,舉手掠掠雲發,微笑道:「歐陽副總護法不會
朝身後看看清楚嗎?」
    歐陽生心中一動,急忙轉身舉目看去,但見圍成一圈的「朝雲暮雨陣」七十二名神
女宮侍女此時徐徐從中間向兩邊退開,每一個侍女手捧雙刀,分兩行像雁翅般站定。
    站在她們前面的正是自己帶來的紅穗堂人馬,堂主紀效忠和他手下三十六名劍士,
此時每人手中長劍已全被繳下,人也木然而立、分明被制住了穴道。
    最使他驚疑的還是九爪蒼虯余蒼海、青竹神向問天、溫九姑、和扮成丁天仁的王紹
三等人,直到此時,依然一個不見,他真不敢相信今晚真會全軍盡覆。
    「哈哈!」歐陽生忽然打了個哈哈,說道:「神女宮『朝雲暮雨陣』果然厲害,但
在這裡的七十二名侍女,想必是秦宮主手下的精銳了,武林聯盟每個堂下,也都有七十
二名劍手,即以紅穗堂而言,今晚只來了一半人手,縱然被擒,也只是十分之一而已,
如果武林聯盟調集人手,全數趕來,試問秦宮主以神女宮這點人手能和武林聯盟抗衡
嗎?」
    他說的倒也不假!
    散花仙子從蒙面輕紗中射出兩道熠熠眼神,冷聲道:「神女宮屹立江湖,一向和武
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你們第一次引來長江盟的人,企圖嫁禍於人,殘殺我宮中一十九
名侍女,第二次率人前來挑釁,神女宮豈能容挑釁的人得逞?十九名侍女的血債更須償
還,等我查明當日『百變神功』的兇手,絕不饒他,這些人雖被拿下,我不想多殺無辜,
你可以把他們帶走,但我要鄭重警告你一句活,如果再有人敢侵犯神女宮,那就沒有今
晚這樣便宜了。」
    話聲一落,左手拂塵輕輕一揮,身如行雲流水,當先朝神女宮大門飄然行去。
    接著兩名青衣小環,護轎四煞,然後是葉青青和七十一名侍女,分作兩行,列隊退
入宮去。
    神女宮兩扇大門也隨著徐徐關起,門樓上八盞風燈也同時倏然而滅,宮前頓時恢復
一片黝黑!
    歐陽生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但此時救人要緊,先給紀效忠解開被制穴道,一面要
他分頭給三十六名劍士解穴。
    就在此時,從圍牆左首突然竄起一條人影,快得像流星般朝場中瀉落!
    歐陽生沉喝一聲:「什麼人?」
    那人忙道:「歐陽副座,是兄弟,這裡……」
    來人是青竹神向問天。
    歐陽生急急問道:「是向兄,你可曾見到余兄、溫護法、丁天仁他們?」
    「沒有。」向問天道:「兄弟剛從後進趕來,奇怪的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看到。」
    歐陽生道:「他們可能都出了事!」
    向問天攢了下眉道:「今晚之事,著實有些古怪!」
    歐陽生當然看得出來,向問天只有一個人趕來,他率領的四個迷失心神的人一個不
見,可見他一路人馬,只有他一個人僥免,此時此地自是不好多問,這就低聲道:「向
兄,咱們回去再說。」
         
         ★        ★        ★
     
    神女宮前進東花廳上,此時燈光照耀如同白晝;已經擺好兩桌酒席。今晚擊敗武林
聯盟來龍強敵,大獲全勝,這時已經是三更了,這席酒筵,只是準備的宵夜,如今也成
了慶功宴。
    從武林聯盟手中截下來的計有:荊門山山主季傳賢、排教總舵主羅長髮、冷面屠夫
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由青竹神向問天率領)金少泉、白少雲(由溫九姑率領)等
六人,他們都是被「迷信丹」迷失了神志的人,這時也已服下解藥,各自清醒過來。經
由陰世秀才文中秀給季傳賢等四人述說經過,丁天仁也和金少泉,白少雲二人把此行經
過詳細說了。
    此刻正由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和師妹白素素陪同大家進入廳上。散花仙子抬手肅客,
敬重的道:「石道長,歐陽前輩請上坐。」
    磨劍老人呵呵笑道:「今晚這慶功宴該由假道士坐首席才對,他運籌帷幄,策劃應
敵,老朽只是他麾下的一員戰將而已,怎敢居功?」
    石破衣笑道:「你老哥也不用客氣了,我假道士坐首席,你坐第二把椅子也是應該
的,沒有你去探白帝城小廟,知彼知己,分頭迎戰,才能把這場仗打得這麼漂亮,再說
後面還有這許多人等著人席,咱們兩個不坐下來,他們如何依次入席?」
    說話之時,已在首席坐下。
    磨劍老人果然依言坐下,笑道:「好,好,幾十年來,老朽一直說不過你,所以都
一直只好聽你的了。」
    白素素站在下首,聽得暗暗奇怪,石破衣外號江湖清客,和武林黑白兩道的人極熟,
只要有事,不論有沒有請他,他都會趕來,清客二字,正含有鄙視之意。醉翁歐陽休可
不同了;但聽醉翁口氣,好像和石破衣極熟,不,兩人交誼非淺。
    石破衣居然在他面前托大的坐了首席,賃石破衣怎麼配和醉翁歐陽休平起平坐呢?
有這種想法的當然不止是白素素一個,還有巢湖矇叟。這時散花仙子已經向他抬手道:
「言老請。」
    巢湖矇叟略作謙讓,就坐了第三位,接著是荊門山主季傳賢,潛龍於千里、排教總
舵主羅長髮、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連天、陰世秀才文中秀,依次入席,由宮主散
花仙子作陪。
    第二席全是年輕人,大家公推丁天仁坐首席,丁天仁再三謙讓,還是坐了首席,接
著是金瀾、易雲英、王小七、金少泉、白少雲、葉青青、由二宮主白素素作陪。
    白素素看去不過二十三四,和大家也大不了兒歲,為人更是既美且媚,一臉笑靨,
使人有親切之感,於是大家都叫起她「白大姐」來。
    葉青青還是小姑娘家,別看她和賊人動手的時候凶巴巴得理不讓人,可是神女宮裡
平日都是女的,這回席上坐了這許多男生,而且個個都長得英俊漬灑,小姑娘難免有些
靦腆拘束,但很快就熟了,跟著丁大哥、丁二哥、金兄、白兄的,和大家有說有笑了。
    王小七是被「迷信丹」迷失心神的人,但「迷信丹」最大的用途,只是讓你絕對信
任某一個人的話,並不以迷失神志為主,服下「迷信丹」的人,神志也只被迷失了十之
三四,因此舉止言行,還是和常人一般,只是較為沉默而已!
    金少泉、白少雲雖然出身武林世家,難免有些少年狂傲之氣,但自已性命是丁天仁
救的,尤其丁天仁一掌斫斷溫九姑棗木鴆頭杖,更是十分心折,存心結交,自是談得極
為投機。
    兩名侍女依次給大家面前斟滿了酒。
    散花仙子站起身,纖纖玉手高舉酒杯,柔聲說道:「諸位道長、諸位少俠,今晚武
林聯盟調集人手,分四路夜襲敝宮,準備一舉殲滅神女宮,打開他們問鼎中原武林的通
道,多蒙諸位賜助,使敝宮得以轉危為安,而且大獲全勝,秦楚雲謹以這一杯聊表敬
意。」說完,一口喝乾。
    白素素、葉青青也跟著大師姐向大家一起干了。
    石破衣、磨劍老人和大家一起站起,舉杯乾了。兩名侍女忙著給大家斟滿了酒。
    散花仙子依然站著沒有坐下,一面嬌柔的道:「大家快。請坐下。」接著舉杯道:
「石道長和賤妾乃是素識,歐陽前輩數十年來只聞其名,卻一直無緣拜識,這次能蒙前
輩惠然光臨,賜予援手,賤妾謹以水酒向前輩聊表敬意和謝忱……」
    正待舉杯喝去。
    石破衣叫道:「宮主且慢,這老醉鬼是我假道士拖來的。光是找他,就在菱州城裡
酒樓茶館大街小巷,足足找了三天三夜,謝他不如謝我假道士……」
    磨劍老人沒待他說完,雙眼一瞪,尖聲道:「你幾時找過我,不信,你問問小兄弟,
他在茶館裡就見過我兩次,你怎麼會找不到我?你明明一個人在城腳邊的小酒肆裡猛灌
黃湯;……」
    石破衣道:「你不常去那裡,我怎麼會在那裡等你?」散花仙子笑道:「二位不用
說了,賤妾先乾為敬。」一口把酒喝了。
    石破衣笑道:「我們兩個酒鬼,宮主不用敬了,這樣小的杯子,敬來敬去,多沒意
思?不如送兩缸好酒,好讓咱們兩人一個一缸,喝個痛快。」
    散花仙子笑道:「兩位要喝酒還不容易,待會給二位送去就是了,今晚因時間不早,
這兩席酒菜,只是給諸位宵夜的,也許有不會喝酒的人,所以才用小杯,好讓大家多喝
幾杯咯!」
    巢湖矇叟道:「來,咱們大家敬秦宮主一杯。」
    大家果然一起站起,乾了一杯,散花仙子連說:「不敢」也乾了一杯。
    接著就大家互相敬起酒來。左邊一席石破衣本來就是嗜酒如命的人,磨劍老人號稱
醉翁,其餘的人如巢湖矇叟。荊門山主季傳賢、潛龍於千里,排教總舵羅長髮和雲夢三
怪等人,都是成名數十年的江湖豪俠之士,誰都能喝上幾斤,臉不改色,自然要小杯換
大杯,大杯大杯的喝了。
    右首一席,都是年輕朋友;這回敬酒開始,最被視作對象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丁天
仁,因他坐了首席,自然是第一個目標,同時也是大家心裡最欽佩的人。
    另外一個則是白素素,一來她是這一席的主人,主人當然要敬客人的酒,客人也當
然要謝謝主人,這一來一往,每個人都得喝上兩杯。二來,這一桌上,除了葉青青,每
個人都叫她「白大姐」,小弟們自然都要敬「大姐」的酒,大姐又怎好不喝?就這樣,
丁天仁和白素素兩人幾乎被灌醉了。丁天仁差幸練成「先天氣功」,還可以把酒氣逼住。
    白素素內功也極為精純,但她總是女兒之身,酒入芳腸,晶瑩如玉的嬌靨首先飛起
一片紅雲,更顯得嬌艷勝花,同時一雙本來就水汪汪靈活得會說話的眼睛,這回更是擠
得出水來,笑得好不嫵媚,好不甜美?這一席酒,一直吃到四更光景,才行散席,每一
個人最少差不多也有四五分酒意。
    白素素是神女宮的總管,由她親自陪同眾人來至賓舍,才行退去。
    眾少俠本來的安排是丁天仁、丁天義(易雲英)兄弟兩人一間房,金瀾和王小七一
間,金少泉、白少雲一間,丁天仁因金瀾,易雲英是女兒之身就改為自己和王小七一間,
全瀾和易雲英一間。
    大家進入臥室,已是四更多了,就各自休息,不在話。第二天早晨,因昨晚睡得較
晚,起來得自然也晚了。
    丁天仁和王小七盥洗完畢,跨出房間,只見一名青衣少女躬身道:「二位少俠請到
客廳用早餐了。」
    她領著兩人走入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廳,右首一張桌上,已經坐著金少泉、白少雲二
人,看到兩人走入,一齊站了起來拱手道,「丁兄,王兄早。」
    丁天仁、王小七也連忙還禮,說了聲:「金兄、白兄早。」
    正說之間,金瀾和易雲英也走了進來,大家各自抱拳為禮,就相繼落坐。一名青衣
少女已端著早點送上。
    丁天仁眼看吃早點的只有自己六人,忍不住問道:「姑娘,還有的人都沒起來嗎?」
    青衣少女含笑道:「他們早就用過早點了,六位少俠快請用吧!」說完回身退出去。
    金少泉笑道:「看來我們幾個起來得最遲了。」
    易雲英道,「這時候才辰正,也不算太遲呀!」
    白少雲道:「大家不用客氣,用過早點再說。」
    大家正在吃著早點,忽然門口吹來一陣香風,一團紅影像一陣風般走了進來,那是
神女宮的三宮主葉青青,她一走近,就眼波一溜,甜甜笑道:「丁大哥,各位早!」
    這聲「丁大哥」,聲音特別甜美,尤其她今天穿了一襲梅紅衣裙,秀髮梳成了兩條
烏油油的長辮,分垂胸際,髮梢也紮著梅紅絲條,臉上也經過刻意修飾,愈顯得一雙眼
睛大得烏溜溜的發光,吹彈得破的勻紅嬌靨上,露出兩個小酒渦兒,就越發美得天真無
邪!
    丁天仁含笑間道:「葉姑娘還沒用早點吧?請坐下來一起用如何?」
    葉青青甜甜一笑道:「我早已吃過了,歐陽前輩、石道長等人正在和大師姐議事,
大師姐特地要我來給大家作嚮導,一遊巫山之勝,你們用過早點,就可以出發了。」
    丁天仁心知磨劍老人,石道長等人和散花仙子商議的可能是極為機密之事,自己六
人中,王小七雖然被「迷信丹」
    迷失神志,但仍有幾分清醒,自然不能讓他參與。這就點頭道:「我們難得到巫山
來,有機會一覽巫山之勝,正是快事,只是太麻煩葉姑娘了。」
    葉青青喜孜孜的道:「不麻煩,我是奉命做嚮導的,只是從這時出發,中午就要趕
回來,連神女峰也游不完呢!」
    易雲英道:「我們帶些乾糧去,中午就不用回來了。」葉青青道:「不成呀!大師
姐說,中午是正式宴請歐陽前輩、石道長,長江盟的人和你們幾位都是客人,所以一定
要趕回來的。」
    金少泉站起身道:「丁兄,我們那就快些走了。」
    大家跟著站起,只見一名青衣少女急匆匆的從外面走入,看到葉青青,連忙躬身施
禮,氣喘吁吁的道:「小師叔、二師叔要你們不可出去了。」
    葉青青問道:「為什麼?」
    那青衣少女道:「因為武林聯盟派人前來,說要我們務必把擒下的丁少俠釋放回
去。」
    葉青青奇道:「我們幾時擒下了丁少俠?」
    丁天仁聽得心裡有數,武林聯盟由王紹三(現在的王小七)喬裝自己,不知中途又
由自己假冒了喬裝自己的王紹三,昨晚自己三人沒有回去,他們自然著急了,所以要向
神女宮來索人,此事葉青青自然不會明白,一面含笑道:「他們要索回去的自然是在下
了。」
    葉青青眨著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問道:「他們為什麼要把你索回去呢?」
    丁矢仁道:「此中另有原因,慢慢再和你說。」一面朝青衣少女問道:「請問姑娘,
人在那裡?」
    「就在前廳。」青衣少女道:「哦,二師姐說,丁少俠不可和他見面。」
    葉青青道,「丁大哥,你是不是想聽他們說些什麼,不要緊,我們可以躲在屏後瞧
瞧,來的是什麼人?你們跟我來。」說完,立即領著丁天仁走在前面。金瀾、易雲英等
人也迅速跟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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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41:54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一行人繞過東花廳折入前廳後廊,悄悄來至廳後。葉青青朝丁天仁招招手,悄聲道:
「你快過來。」
    丁天仁跟著她掩到雕花屏後,對青青要他就著雕花鏤的小孔,朝前看去。
    金瀾等人也各自找小孔,湊著頭朝外望去。
    大廳上只有三個人,散花仙子坐在上首一張雕花太師椅上,看到的只是背影。她左
首客位上坐的是一個黑袍老者正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無敵陰手歐陽生,右首作陪的是二
宮主白素素,這兩人看到的都是側面。
    只聽散花仙子柔聲道:「二師妹,歐陽副總護法既然如此說了,你進去瞧瞧,如果
歐陽副總護法說的屬實,咱們再談不遲。」
    白素素應了聲「是」,起身朝廳外行去。
    散花仙子柔聲道:「歐陽副總護法請用茶。」
    兩人此時沒話可說,歐陽生側身從幾上捧起茶盞,掀了下碗蓋,輕輕喝了一口,放
下茗碗。
    葉青青湊著丁天仁耳朵,悄聲問道:「二師姐做什麼去的?」
    丁天仁連忙以「傳音入密」說道:「你不可出聲,歐陽生內功精純,這裡和他相距
極近,他會聽得到。」
    葉青青聽他一縷細聲在耳邊說話,但自己卻不會「傳音入密」,不覺側著臉朝他看
去,輕輕點了下頭。
    兩人距離極近,她這一側過臉來,就更近了,丁天仁鼻中隱隱可以聞到她身上的幽
香,就不敢朝她多看。
    易雲英輕輕拉了下金瀾衣角,朝兩人呶呶嘴,金瀾含笑點頭。
    大廳上兩人沒說話,屏後的人自然更不敢交談,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才見白素
素裊裊婢停的從外面走入,回到右首椅前,並未落坐,欠身道:「回大師姐,小妹洗去
丁天仁臉上易容藥物,他果然不是丁天仁。
    這話聽得葉青青大是驚奇,丁大哥明明就在這裡,二師姐怎麼會說給丁天仁洗去臉
上易容藥物,果然不是丁天仁,難道另外還有一個丁天仁?心中想著,忍不住又側臉朝
丁天仁望來。
    這話也只有丁天仁聽得懂,敢情方才白素素是到東花廳,和磨劍老人、石道長商議
去的,她說出昨晚擒下的丁天仁,洗去易容藥物,果然不是丁天仁,這句話一定是兩位
老人家出的主意了。
    散花仙子頷首道:「好,你坐下。」
    白素素依言落坐。
    散花仙子螓首微抬,朝歐陽生道:「歐陽副總護法說的不錯,此人既非丁少俠,我
們留下他也是無用,自可釋放,只是……」
    她故意拖長語氣,沒說下去。
    歐陽生微笑道:「宮主有什麼條件,不妨直說。」
    散花仙子道:「只要你們交出殺害我十九名弟子的兇手,我立即放人。」
    歐陽生面有難色,說道:「說出來秦宮主也未必會信,老朽昨晚回去之後,已經查
過此事,那天晚上,確是由向護法(向問天)假扮了雷公言武(巢湖矇叟)藉以把丁天
仁三人引去。
    但並未殘殺貴宮弟子,老朽可以用項上人頭作保證,那晚來的人中也並沒有會『百
變神功』的人,因此老朽推想殘殺貴宮弟子的也許另有其人。」
    白素素冷笑道:「你這話有誰能信?」
    歐陽生作色道:「老朽說過以項上人頭作保證,只要那晚殘殺貴宮弟子的是武林聯
盟的人,老朽這顆人頭,宮主隨時都可以取去,老朽絕無怨言。」
    散花仙子看他說得極為認真,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歐陽生道:「那麼……」
    散花仙子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我還有一件事要請教歐陽副總護法。」
    歐陽生道:「宮主請說。」
    散花仙子道:「樂山山莊莊主擎天手金贊臣,自流井金家堡主金長生,劍門山白家
莊莊主白雲生三位,失蹤已有多日,也是武林聯盟請去的了?」
    躲在屏後的金瀾、金少泉、白少雲三人聽到宮主提到父親,心頭同時一震!(金少
泉,白少雲就是因為乃父失蹤,出來尋父的。)歐陽生陰沉一笑道:「老朽說並不知道
此事,宮主是否相散花仙子冷笑道:「你身為武林聯盟副總護法,怎麼會不知道呢?」
    歐陽生嘿然道:「武林聯盟並沒有劫持這三個人,他們無故失蹤,老朽如何會知
道?」
    散花仙子沉吟道:「你說武林聯盟沒有劫持他們?」
    歐陽生道:」不錯。」
    散花仙子道:「這就奇了。」
    歐陽生道:「老實說,本盟也正在調查此事。」
    接著目光一抬,望著散花仙子,拱拱手續道:「老朽此來,就是希望秦宮主能釋放
本盟喬扮丁天仁的一名劍士,現在既已證實他不是丁天仁了,還請宮主俯允,可否讓老
朽帶回去?」
    散花仙子頷首道:「可以,只是昨晚留下的人都被溫九姑『迷信丹』迷失神志,只
好都點閉了他們穴道,歐陽副總護法如能取到解藥,我可以放人。」
    這話歐陽生深信不疑,假扮丁天仁的王紹三,並未被迷失神志,但金瀾、易雲英,
以及荊門山主季傳賢等六人,確是被「迷信丹」所迷,所以她要乘機索取解藥了,聞言
立即拱手道:「秦宮主一言九鼎,老朽先行謝了,只是老朽身邊並無溫九姑『迷信丹』
解藥,最遲明日上午一定可以把解藥送到。」
    散花仙子道:「好,歐陽副總護法幾時把解藥送到,我就幾時放人。」
    歐陽生站起身,拱拱手道:「老朽這就告辭。」
    散花仙子也跟著站起,說道:「二師妹,代我送客。」白素素答應一聲,跟著歐陽
生往外行去。
    散花仙子回頭道:「三師妹,你請了少俠幾位一起到東花廳來。」說完就朝廳外行
去。
    葉青青直起身,叫道:「丁大哥,大師姐要我們到東花廳去呢!」
    金瀾朝金少泉、白少雲說道:「金兄,白兄,方才聽歐陽生的口氣,二位的令尊和
家父等人的失蹤,好像不是武林聯盟劫待的。」
    易雲英笑道:「二哥,他說的話也能相信?」
    金少泉微微搖頭道:「不,我看歐陽生說的不像有假。只是……家父等人既非武林
聯盟劫持的,又怎麼會無故失蹤的呢?」
    易雲英披披嘴道:「這人是老狐狸,他會說真話?」
    丁天仁道:「我也覺得歐陽生說的不假。」
    白少雲道:「目前在江湖上興風作浪,除了武林聯盟,還有什麼人呢?」
    葉青青可不關心這些,一面偏頭問道:「丁大哥,明天他送解藥來了,不知大師姐
答應放人,放什麼人呢?」
    丁天仁道:「宮主想必已經心有成竹了。」
    易雲英輕笑道:「自然把大哥放回去了。」
    葉青青急道:「那怎麼成,丁大哥又不是他們的劍士?哦,丁大哥,你方才說另有
原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說話之時,已經走到東花廳門口,丁天仁悄聲道:「現在快進去了,待會再告訴
你!」
    葉青青輕「嗯」了一聲,大家就舉步走入。
    散花仙子早就來了,這時正在把剛才和歐陽生談話的內容,向在座的人詳細述說了
一遍。
    巢湖蒙受雙眉微攏,說道:「據老朽最近聽到的消息,除了擎天手金老哥、自流井
金老哥、劍門山白老哥三位之外,據說成都歸雲莊的歸耕雲、青羊宮景雲子。和九頂山
八角廟南張述古等人,差不多也同時離奇失蹤,目前除了武林聯盟,江湖上並沒其他組
合出現,歐陽生說的只怕是推托之詞,未必可信。」
    磨劍老人笑道:「老朽也聽說了,這些天來,老朽碰到的都是武林聯盟的人,焉知
沒有第三者?只是咱們沒碰上而已!」
    潛龍於千里道:「前輩認為還有第三者嗎?」
    石破衣(他依然扮成鄉巴佬模樣,是王老二)聳聳肩,哈的笑道:「江湖上幾時平
靜過一天,有興風作浪的武林聯盟,自然也會有另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你想吃掉神女宮,
長江盟問鼎中原,我也正好從重陽會下手,蠶食各個門派,這也並不足奇。」
    陰世秀才文中秀看了他一眼,並未作聲。
    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道:「石道兄語含玄機,似乎已有什麼發現了?」
    石破衣連忙搖手道,「沒有,我假道士,只是心有所感,那有什麼發現?」
    散花仙子道,「方纔歐陽前輩,以千里傳音要我向歐陽生素取『迷信丹』解藥,不
知:……」
    磨劍老人指指石破衣,嘻的笑道:「這是咱們這位軍師假道士要我這樣告訴宮主的,
老朽只是傳聲筒而已,這件事就讓假道士去安排了,用不著官主操心。」
    散花仙子道:「丁少俠他……」
    磨劍老人沒待她說下去,就接著道:「沒事,沒事的。」葉青青嚷道:「老前輩,
原來你們說的放人,是要丁大哥去充數了,你們可知道這有多危險?」
    她的心頭一急,才嚷出來了,一張粉臉頓時脹得通紅。散花仙子平日縱然疼這位小
師妹,但此時當著這許多人,小師妹這樣大聲嚷嚷,豈不讓人笑神女宮沒有規矩,這就
冷聲道:「青青,你怎可對歐陽前輩如此說話?」
    磨劍老人笑了笑道:「沒關係,老朽不會生氣的,嘻嘻,小妹子,你要是不放心的
話,要假道士也派你一個差使好了」
    他這句「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可把葉青青一張臉弄得紅上加紅,但聽到後來,不
由心頭一喜,回身朝石破衣道:「石道長,你派我什麼差使呢?」
    石破衣笑道:「你們幾個都不會閒著的。」
    金少泉,白少雲同時站起身,拱手道:「老前輩,家父……」
    磨劍老人連連搖手,目視石破衣,啞然笑道:「你們不用說了,咱們兩個老頭既然
遇上了,豈會袖手不管?事情可多著呢,你們只要聽假道士的就是了。」
    金少泉、白少雲同聲應是,正待朝石破衣詢問。
    石破衣已經站起身來,聳聳肩笑道:「你們兩個人不用多問,方才咱們已經分配好
了。你們幾個年輕人都由我假道士領頭,和年輕人在一起,我這把老骨頭也覺得年輕起
來了。」
    葉青青問道:「我也跟道長走嗎?」
    石破衣含笑問道:「你是不是年輕人?咦,你問這話,難道不願意和咱們在一起?」
    葉青青粉臉一紅,和丁大哥在一起,她怎麼會不願意,這就急忙說道:「我自然願
意了。」
    石破衣聳著肩說道:「這就是了。」
         
         ★        ★        ★
     
    中午,兩桌酒席擺在大廳之上。昨晚只是消夜而已,現在可是正式的慶功宴,大家
依次入席,菜餚豐富,賓主互相敬酒,自不在話下。
    酒醉飯飽,每個人差不多都是已有了幾分酒意,恃女撤去杯盤,又給大家沏上新茶。
    石破衣忽然站起身,走到中間,呵呵一笑道:「宮主佳看美酒,賓主盡歡,不可不
有餘興,小老兒不揣鄙陋,給大家來一手莊稼把式,聊博一粲。」
    他忽然自告奮勇,要露一手給大家瞧瞧,大家自是求之不得,一時紛紛鼓起掌來。
    石破衣朝散花仙子拱拱手道:「不過小老兒要借宮主的青霜劍一用,才能增加聲
勢。」
    散花仙子微微一笑,朝一名侍女吩咐道:「去取我青霜劍來。」
    那侍女躬身領命,取來青霜劍,雙手呈上。
    石破衣一手接過,嗆的一聲抽出一柄青瑩長劍,口中說道:「真是好劍,小老兒要
獻醜了!」
    話聲出口,右手一振,把長劍朝空中平擲出去,青虹乍亮,大家只覺眼前一花,石
破衣已經不知去向。
    原來他雙腳一頓,人已平平穩穩的站在擲出去的劍脊之上,正朝廳外飛去。大家不
覺紛紛鼓起掌來。
    就在擲出去的長劍快到大廳門口,忽然一個左折,沿著大廳左首由左而右,轉了一
圈。
    不,一圈接一圈的在兩丈高處盤旋,先前還看得清一柄平飛的長劍上站著石破衣,
漸漸越飛越快,但見一道耀目青虹滿廳飛旋,劍氣森寒逼人,那裡還看得清人影?大家
情不自禁又紛紛鼓起掌來。
    就在掌聲中,劍光倏斂,石破衣早已站在中間,長劍也早就入鞘,朝大家抱抱拳道:
「獻醜、獻醜!」
    大家又紛紛報以掌聲。
    石破衣把青霜劍還給青衣侍女,等掌聲一落,回頭朝王小七道:「小七,你那套
『天錦劍法』,集各家之長,破諸家之短,不妨演練一遍給大家瞧瞧!」
    他這句集「各家之長」,倒也沒有什麼;但後面一句「破諸家之短」,卻聽得大家
心中一動。
    王小七答應一聲,舉步走出,在中間站停,向眾人抱拳為禮,然後徐徐抽出長劍。
    丁天仁突聽耳邊響起石破衣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務必看仔細了,身
法劍法,不可絲毫遺漏,都要牢牢記住。」心中不禁一動,這時王小七已經展開劍法,
一招一式的演練下去,這就用心注視,一點也不敢放鬆。
    王小七這套劍法,果然是集各家之長,每個門派劍招中的精華,無所不包,照說像
這樣的集錦劍法,應是屬於散手一類,上一招是某一門派的劍招,下一招又是另一門派
的劍式,絕難串連起來。
    但這個串連各派劍法的創始人,卻能依照每一招劍法的走勢,靈活應用,銜接得天
衣無縫,精妙無比。
    從王小七手中使出,宛如原有的劍招,更具威力,使到急處,真如老杜劍器行所說
的:煙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駿龍翔,來如電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一時看得
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這套「天錦劍法」共有九十一招,王小七劍隨人走,儘是流動的劍芒,使得純熟無
比,演到最後一招,倏然收劍,依然站在原地,臉不紅、氣不喘,足見劍上造詣已有相
當火候,徐徐納劍入鞘,再次朝大家抱拳為禮。
    大家也再次為他鼓掌。
    巢湖矇叟道:「還有那一位也來表演一手?」
    文中秀道:「我們請歐陽前輩露一手給大家瞧瞧,大家以為如何?」
    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
    磨劍老人嘻的笑道:「小老兒也要表演嗎?」
    易雲英道:「你老哥哥不表演,還有誰表演?」
    「好,好,表演,表演!」
    磨劍老人聳肩走出:「要表演就到大天井裡去。」
    說完,就像大馬猴似的領先朝廳外走去。大家一起跟著他身後走出。
    磨劍老人回頭道:「你們站在階上看好了。」
    大家不知他要表演什麼?依言在階上站定。
    磨劍老人一直走到大天井中間,才行站定,說道:「小老兒要表演的就是爬繩子,
你們小時候總爬過繩子吧?小老兒現在就要爬了。」
    話聲一落,左手懸空一抓,右手緊接著又往上抓去。
    他當然只是裝個樣子,其實根本沒有繩子,但他兩手往上一抓,人也跟著離地數尺,
雙腳也真像有一根繩子似的,往上一攏。
    接著左手再往上抓,右手再往上抓,雙腳再往上一攏,已經爬升了七八尺高,他人
本來就像馬猴,這一往上爬,就更像猴子似的,只是他雙手更換,身子一弓一弓,越爬
越快,一路上升。
    瞬息工夫,已經爬升了十幾丈高,大家紛紛走下石階,仰頭往上觀看,一面紛紛鼓
起掌來。
    磨劍老人越爬越高,一個身子也越來越小,漸漸只剩下了一點黑影,漸漸連黑影也
看不到了!
    巢湖矇叟忍不住歎道:「歐陽前輩這份輕功,當真出神入化,可說前無古人,後無
來者,咱們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
    易雲英叫道:「咦,大哥,老哥哥人呢?怎麼不見了呢?」
    只聽身後有人嘻的尖聲笑道:「小妹子,老哥哥就在這裡。」
    大家急忙回頭看去,只見磨劍老人不知何時已像大馬猴似的站在階上,不覺又紛紛
鼓起掌來,回入大廳。
    易雲英被他當著大家叫出「小妹子」三個字來,不由粉臉驟紅,羞急的道:「你真
討厭!」
    「哦,哦!」磨劍老人突然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忙道:「對不起,小老兒叫惜了,
你不是小妹子。」
    這下真是越描越黑,聽得大家忍不住笑出聲來。
    易雲英跺跺腳道:「都是你。」
    石破衣笑道:「丁姑娘,這裡都是江湖人,江湖上女扮男裝多得是,沒有人會笑你
的,老醉鬼一時說漏了嘴,他一向口沒遮欄,千萬不可怪他。」
    易雲英紅著臉道:「誰怪他了?」
    磨劍老人嘻的笑道:「是老哥哥不對,你不怪老哥哥,老哥哥好開心。」
    葉青青走了過來,說道:「原來了姐姐是女的,這樣就好了,以後我有伴了。」
    白素素嫣然笑道:「小師妹,你說錯了,應該有兩個伴才對!」
    葉青青睜大眼睛,問道:「二師姐,你說還有一個?那是誰呢?」
    易雲英拉著金瀾的手,唁的笑道:「自然是金姐姐了。」磨劍老人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方才說漏了嘴,所以不敢再說了,其實她們兩個都是小老兒的小妹子。」
    易雲英抿抿嘴道:「說漏了嘴,還不是把我們兩個都扯出來了?」
    葉青青道:「她們兩個都叫你老哥哥,我也叫你老哥哥好不?」
    散花仙子道:「小師妹不外無禮。」
    「沒關係。」磨劍老人嘻的笑道:「小妹子,要認我做老哥哥,老哥哥高興極了,
嘻嘻,宮主如果願意的話,也叫我老哥哥好了。」
    散花仙子聽得暗暗一喜,慌忙撿衽下拜,口中柔聲道:「老哥哥請受小妹一拜。」
    白素素、葉青青也趕緊檢襖下拜,口中叫道:「老哥哥。」
    「呵呵,嘻嘻!」磨劍老人聳著肩大笑道:「夠了,夠了,你們叫我老哥哥,小老
兒高興得很,但你們行這樣的俗禮,小老兒就吃不消了。」
    石破衣道:「恭喜老醉鬼,攸了秦宮主做小妹子,你一輩子都不愁沒酒喝了。」
    磨劍老人雙眼一瞪,說道:「你眼紅,就叫小妹子也叫你老哥哥好了。」
    一面朝散花仙子擠擠眼睛,意思要她快叫「老哥哥」。
    散花仙子剔透玲球,既有磨劍老人示意,趕緊又朝石破衣檢衽下去,叫了聲:「老
哥哥。」
    白素素。葉青青也跟著檢衽下拜,叫著:「老哥哥。」
    石破衣連忙還禮道:「宮主不可多禮。」
    磨劍老人輕聲道:「怎麼你以為長了她們兩輩,就不肯收她們做小妹子,豈有此理,
我區老大都收了,你不收怎麼成?」
    「收,收!」石破衣忙道:「你區老大收了,我怎敢不收?」
    說話之時,不覺瞪了他一眼,這自然是怪他又說漏了嘴。
    磨劍老人這句「你以為長了她們兩輩」,不但散花仙子聽得清楚,就是在場的人,
誰都聽到了。
    邛崍石破衣,江湖上認識他的人很多,雖然沒人知道他來歷,但絕不可能會是比散
花仙子長兩輩的高人,可是這話從磨劍老人口中說出來,當然絕不會假:眼前這位石破
衣,究竟是什麼人物呢?」
    一時使得像巢湖矇叟、羅長髮等老江湖,也有莫測高深之感?石破衣拿起茶盞,喝
了一口,就站起身來,朝丁天仁招招手道:「你隨我來。」
    丁天仁聞言起立,王小七也跟著站起,問道:「二叔,我也要來嗎?」
    石破衣笑道:「沒你的事,只管在這裡喝茶就是了。」
    王小七答應一聲,果然依言返身坐下。
    丁天仁跟著石破衣走出大廳,只見一名青衣少女站在廊上,迎著石破衣躬身道:
「道長請隨晚輩來。」
    原來方才石破衣以「傳音入密」告訴白素素,請她準備一間寬敞的密室,這青衣少
女自然是奉白素素之命,在廳外等候石破衣的了。
    石破衣抬了下手道:「姑娘只管請。」
    青農少女領著二人來至第二進東首一座院落,站停下來躬躬身道:「這裡是宮主練
劍的地方,門下侍女不奉召喚,不准入內,二位請進。」
    石破衣點點頭,心想白素素果然是最好的總管,自己沒和她說明,她卻已經猜出自
己的心意了。
    這間宮主平日練劍之所,果然十分寬敞,自成院落,與外間隔絕。
    丁天仁跟著走入,還沒開口,石破衣已在中間站定,說道:「小兄弟,你知道我要
你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道:「方纔王小七演練劍法之時,道長叫在下看仔細了,不可絲毫遺漏,大
概要在下演練一遍給你瞧瞧了。」
    石破衣聽得連連點頭笑道:「唔,你現在江湖閱歷,果然大有進步了,我要你到這
裡來,不但要看看你記住多少?而且還要你在半日之內,把它練純熟了。」
    丁天仁問道:「道長的意思,是要在下改扮王紹三,明天隨歐陽生去了?」
    「不錯!」石破衣接著道:「此舉對整個武林大局,十分重要,但歐陽生是成了精
的老狐狸,你此行務必十分小心,不能有半點破綻才行。」
    丁天仁道:「在下……」
    石破衣笑道:「你只管放心,老朽會隨時支援你的。」接著又道:「這套『天錦劍
法』,威力極強,你縱能念出招式,但若不練到純熟,很難發揮它的變化,何況九十一
招劍法。
    僅憑記憶,也未必沒有遺漏之處,所以老朽必須隨時加以指點,好了,現在可以開
始了。」
    丁天仁依言抽出長劍,就按照著自己所記憶的招式,先演練一遍。
    石破衣看得連連點頭,嘉許的道,「真是難為你,果然全記住了,但你使出來的只
是依樣葫蘆而已,雖然仗著本身功力,劍上似有幾分火候,但仍未能深得神髓,別人也
許看不出來,但如何瞞得過歐陽生的眼睛?現在你聽我把這套劍法的口訣念出來,記住
了,其實這口訣是老朽臨時編的,你記住口訣,就不用去思索下一招劍法,這樣就不致
臨敵分心了。」說完,就隨口把口訣念了出來。
    丁天仁用心默記,覺得果然比自己硬記劍招要方便得多了。
    石破衣要他反覆背誦了幾遍,然後要他一招一式的隨著演練,自己再從旁加以指點,
這樣足足花了半個多時辰,眼看丁天仁已能完全領悟,又要他練習了一遍。才道:「好
了,你現在一個人在這裡好好練習,務必練到純熟為止,老朽要出去了。」
    石破衣走後,丁天仁不敢怠慢,就繼續勤練,一直練到天色漸漸接近黃昏,自己覺
得已經得心應手,應該夠純熟了,才收起長劍,舉步走出。
    只見那青衣少女依然站在門口,看到丁天仁立即躬身道:「丁少俠出來了,我給你
領路。」
    丁天仁問道:「姑娘一直站在這裡嗎?」
    青年少女道:「我是奉二宮主之命,守在這裡的。」
    丁天仁道:「真不好意思,要姑娘站了這許多時間。」
    青衣少女臉上一紅,低聲道:「不要緊。」
    說完,低垂著頭,一路朝前進走去,行到東花廳,青衣少女在階前站停,說道:
「丁少俠請。」
    丁天仁道:「多謝姑娘。」
    青衣少女不敢和他多說,迅快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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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42:29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丁大哥!」
    階上有人嬌聲叫了一聲,飛也似的迎了下來,她,正是三宮主葉青青,她已經在花
廳門口,進進出出多次了,等的當然是下大哥了,這時沒待丁天仁開口,就嬌聲道:
「丁大哥,我已經等了好久了,我有話和你說。」
    當先朝東首迴廊走去。
    丁天仁聽她這樣說了,只好跟了過去,一面問道:「葉姑娘有什麼事?」
    葉青青一手扶著欄杆,回眸一笑,低低的道:「事情多著呢!」
    丁天仁走近她身邊/說道:「那你可以說了。」
    葉青青問道:「丁天義是你妹子?她不叫丁天義吧?」了天仁道:「她叫易雲英,
是在下師叔的義女。」
    葉青青道:「那不是你妹子了?」
    丁天仁道:「她是在下義妹,當然也是妹子了。」
    葉青青眨眨眼睛,偏頭問道:「那我呢?我也叫你丁大哥呀!」
    丁天仁躡懦的道:「這個……」
    葉青青哼道:「你不肯認我做妹子,那就算了,是我高攀不上你」。
    她好像生氣了,別過頭去。
    丁天仁忙道:「姑娘不可誤會,在下不是這個意思。」葉青青忽然轉過頭來,一雙
盈盈秋水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你肯認我做妹子了?」
    她雙頰忽然飛起兩朵紅雲,但一雙眼睛卻盯著他,好像在等他答覆。
    丁天仁也不禁臉上一紅,說道,「姑娘……這般……願意,在下自然很……高興
了。」
    「這般」下面,應該說「見愛」,但這話覺得不好說出口來,只好臨時改為「願意」
了。
    葉青青臉上飛過一絲喜色,追問道:「你說的是真心話?」
    丁天仁道:「在下怎會騙你?」
    葉青青忽然又抿抿嘴道:「你既然認我做義妹,還一口一聲的姑娘,在下,明明是
在哄我了!」
    丁天仁急道:「在下……我……是真心的……」
    葉青青甜笑道:「那你怎麼不叫我妹子呢?」
    丁天仁心頭一陣跳動,只好紅著臉叫了聲妹子。
    「嗯!」葉青青心頭甜甜的,飛紅嬌靨,低低的叫道:「大哥,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以後……你當著人家,你就叫我青青好了。」
    丁天仁看著她點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半晌,葉青青舉手掠掠鬢髮,才道:「對了,大哥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丁天仁愕然道:「告訴你什麼?」
    葉青青巧笑道:「是你說的待會再告訴我,怎麼忘了?就是明天放人的事呀!」
    丁天仁哦了一聲,就把自己三人被溫九姑擒去,後來有人把自己救出,武林聯盟要
王紹三假扮了自己……」
    葉青青問道:「他們為什麼要假扮你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接著又把石破衣要自己去假扮自己,把假扮自己的王紹三換了出來,大概說了一遍。
    葉青青聽得有趣,忍不住唁的笑道:「那麼王紹三人呢?」
    丁天仁悄聲道:「他就是現在的王小七,這話你千萬不能告訴人。」
    葉青青點頭道:「我不會說的。」接著口中驚啊一聲,睜大眼睛,失聲道:「明天,
你……這太危險了,不成,不能讓大哥一個人去。」
    丁天仁輕聲道:「這是老哥哥、石道長和宮主商量後決定的,我不會有危險的……」
    「不成。」葉青青堅決的道:「我去和大師姐說,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涉險……」
    丁天仁二把握住她纖纖玉手,柔聲道:「青青,你不能和宮主去說,方才石道長說
過,他會隨時支援我的。」
    葉青青任由他握住雙手,一面說道:「對了,我去和石道長說,我也要去。」
    只聽遇廊上傳來侍女的聲音,說道:「三宮主,丁少俠,晚餐快開席了,只等著二
位了。」
    她敢情看到兩人站得很近,不敢過來。
    丁天仁急忙放開葉青青的雙手,低聲道:「我們快去吧。」
         
         ★        ★        ★
     
    當天晚上,丁天仁正在床上運功之際,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兄
弟,快出來。」
    那是石破衣的聲音;這就迅速跨下床來,看看對面的王小七睡得很熟,走出房門,
回身輕輕掩上門,跨出走廊,看到石破衣朝自己招了招手,就騰空掠起,朝牆外飛去,
急忙跟著過去,飛出圍牆,石破衣已經在十餘丈外,朝山徑上騰躍而上,只好提吸真氣,
一路跟了上去。
    片刻工夫,登上半山腰一處平台之上,石破衣已經負手站在那裡,等著自己。
    半夜三更,他引著自己到這裡來,不知又有什麼事情,心中想著,人已朝石破衣走
了過去。
    石破衣在一方大石上坐下,回頭道:「小兄弟,你也坐下來。」
    丁天仁依言在他身旁大石上坐下,說道:「道長半夜三更叫在下到這裡來,總不是
約我看夜景來的吧?」
    「當然不是。」
    石破衣朝他笑了笑道:「明天你要以王紹三的身份混進武林聯盟去,不但無敵陰手
歐陽生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生性多疑,稍有破綻,就很難瞞得過他,你已經學會了王
紹三的『天錦劍法』,但他還有一記極厲害的指法『天絕指』,你必須學會了才行。」
    丁天仁問道:「道長就是要教我這記指法嗎?」
    石破衣笑道:「一點不錯,『天絕指』發指無聲,擊中人身,非死即殘,所以有天
絕之稱,你學會之後,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使……」
    丁天仁問道:「這是那一派的武學呢?」
    石破衣道:「從前有一個天絕子,只會這一記指功,沒人知道他出身來歷。」
    接著哦道:「我話還沒說完,他們總護法,更是一個神秘人物,至今沒有人知道他
的來歷,也沒有人看得出他的武功路數,較之歐陽生更為可怕,我們要你混入武林聯盟
去,就是要你暗中偵查他們的首腦人物究竟是誰?因為連王紹三也不知道他師傅是什麼
人?據老朽和歐陽老兒猜測,王紹三的師傅說不定就是武林聯盟的盟主。第二,他們組
織武林聯盟,當然不止一個門派,還有些什麼人,這兩件事千萬性急不得,只有慢慢的
來。」
    丁天仁點頭道:「在下會小心的。」
    石破衣道:「你也不用膽怯,老朽會隨時支援你的……」說到這裡,忽以「傳音入
密」說道:「記著:此後你不論遇上什麼人,左手捏雷訣向你連點三下,就是老朽。」
    他左手捏了個雷訣,朝丁天仁面前連點三下。
    丁天仁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石破衣道:「好,現在老朽就教你練『天絕指』了。」當下就把「天絕指」功的練
法,詳細給丁天仁講解了一遍。
    丁天仁現在內功已有相當功力,觸類旁通,自然一學就會,一面問道:「道長,這
指法是王紹三告訴你老的麼?」
    石破衣笑了笑道:「他神志受迷,只知使用,那裡說得出來?其實天下武功,同源
異流,老朽看他練過一遍,也差不多了,哦,老朽忘了告訴你,你練成了先天氣功,又
學會歐陽老幾的『劍掌』,一身功力已勝過王紹三甚多,如果在歐陽生等人面前施展劍
法也好,指功也好,最多只能使出三成到四成力道,這一點十分重要,不可疏忽了。」
    丁天仁依照指功訣要,演練了幾遍之後,漸漸已運用自如。
    石破衣看得大為高興,拍拍他肩膀,笑道:「小兄弟果然是練武的奇才,現在你一
個人可以練了,務必把它練純熟,老朽要走了。」
    說完,雙袖一展,人如大鵬凌空,朝山下直撲下去,瞬息不見。
    丁天仁看得一呆,心想這位道長一身所學當真已到了飛行絕跡,和大哥(丁天行)
不相上下呢!
    接著就用心練習指功,這樣一直練了一個更次,直到自己認為已把這一記指法練得
十分純熟,才轉回賓舍,推門而入,只見王小七依然睡得極熟,心中暗暗感歎,一個人
神志縱然被迷極輕,也會失去一般練武人的警覺,當下也就解衣就寢。
    第二天一早,丁天仁盥洗完畢,石破衣就在門口招招手道:「小兄弟,你到老朽房
裡來一趟。」
    王小七問道:「二叔,我要不要去?」
    石破衣含笑道:「沒你的事,你到廳上吃早餐好了。」王小七應了聲「是。」
    丁天仁跟著石破衣走入房中,石破衣要他在一張小方桌邊上坐下,桌上早已放著許
多小瓶、小碟、小剪刀、小毛筆之類的東西,丁天仁跟石破衣學會了易容術,自然知道
這些是易容工具,而且有幾個小碟中已經調好顏色,一面問道:「道長要和在下易容
嗎?」
    石破衣笑道:「你已經學會了易容了,普通易容那裡用得著老朽動手,只因你此去
事關重大,歐陽生是個生性多疑的人,你又是咱們釋放回去的,自然會對你多方測試,
尤其易容術,江湖上會的人很多,這些人縱然手法並不高明,但洗容劑卻是每個人都知
道,普通易容藥物,一洗即去,豈不敗露了身份?」
    丁天仁道:「道長是否另有洗不去的方法?」
    石破衣頗為嘉許,呵呵一笑道:「不錯,老朽調製的這幾碟易容藥粉,經過特殊處
理,三個月內,就是用洗容劑洗上多次,也不會被洗去,還可以在易容之上,再易上一
層易容,現在你知道了吧?」
    丁天仁點點頭,又問道:「道長說的特殊處理,不知是不是另有秘法?」
    石破衣朝他笑了笑道:「普通易容藥中,都會加上少許膠水,才不致脫落,老朽說
的特殊處理,是用特別配合的水調製易容藥物,但必須經過六七個時辰,才能應用,這
幾個小碟中的粉劑,都是昨天調製的,還有,就是等易好容之後,再敷上一層蠟,就可
不被洗容劑破壞了。」
    口中說著,一面就動手給丁天仁臉上易起容來。他老於此道,手法純熟,不消盞茶
就好了,然後又取過另外一個小碟,用食中二指蘸著輕輕敷到丁天仁易好容的臉上,一
面說道:「這是雞血籐膠和蜜煉製的,是一種無色無光的透明樹脂,塗在臉上,不但可
以經久不變,洗容劑也洗不去,而且可以幫助皮膚血氣流暢,不致因長期易容,損害毛
孔,好了,你自己摸摸看,是否有何異樣感覺?」
    丁天仁依言朝臉上一摸,覺得面皮光光滑滑的,和平日並無異樣,這就說道:「道
長手法高明,一點也摸不出來。」
    石破衣得意的笑道:「易容一道,不是老朽吹噓,說老朽是他們的老祖宗,也當之
無愧。」
    說到這裡,忽然改以「傳音入密」和丁天仁說話。丁天仁靜心諦聽,同時也以「傳
音入密」和他交談,這樣足足談了頓飯光景,兩人才一同站起,開出門去。
    只見葉青青站在走廊上,看到丁天仁變了一個人,不由呆得一呆,叫道:「丁大哥,
你易了容,哦,老哥哥,武林聯盟一定也有易容高手,萬一……,萬一他們要丁大哥用
洗容藥洗一次臉,那怎麼辦?」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我的小妹子,你不用急!假道士老哥哥給他易的容,如果
洗得掉,假道士就不成其為易容的老祖宗了。」
    葉青青看了看丁天仁,又道:「老哥哥,丁大哥待會跟歐陽生走了,我們要不要跟
蹤他們呢?」
    石破衣摸摸蒼須,說道:「我們自然也要走,但不是跟蹤他們。」
    葉青青問道:「那要什麼時候走呢?」
    石破衣笑道:「到要走的時候,你就會知道。」
    葉青青看他不肯說,一把拉著丁天仁的手,說道:「丁大哥,我們走!」
    丁天仁被她當著石破衣拉著自己的手就走,不覺臉上一熱,忙道:「你要去那裡?」
    葉青青道:「你還沒吃早餐,自然去吃早餐了。」接著又道:「大師姐他們在東花
廳議事,要我們在西花廳呆著。不可出去,現在大家都在西花廳等著你呢卜我來了幾次,
房門一直關著,所以只好在走廊上等了。」
    她一直拉著了大哥的手,丁天仁自然不好叫她放手,兩人穿行長廊,快要走近西花
廳,葉青青才放開纖手,回眸一笑道:「到啦!」
    兩人走進花廳,金瀾,金少泉等人都在廳上喝茶,葉青青笑道:「我給你們介紹,
這位是王紹三王兄。」
    大家自然知道他是丁天仁。
    王小七看著丁天仁奇道:「這位王兄我好像很面熟。」易雲英抿抿嘴笑道:「你們
自然很熟了。」
    丁天仁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他不是完全迷失神志你不許胡鬧。」一面忙道:
「我和兄台見過幾次面,大家又是同宗,所以印象特別深了。」
    金少泉道:「是啊,二位不但是同宗,連名字都有一個數字,一定是從族譜上排來
的遠房兄弟了。」
    王小七釋然道:「他叫紹三,兄弟叫小七,他自然是我堂哥了。」說著伸出手和丁
天仁緊緊握住,說道:「三哥以後多多指教,哦,你見過二叔沒有?」
    丁天仁忙道:「兄弟剛才就是二叔那裡來的。」
    葉青青道:「王兄,你快坐下來吃早餐了。」
    原來一名侍女不待吩咐,已經托著木盤,送上兩籠蒸餃。
    王小七咦道,「丁兄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來呢?」
    丁天仁心想:他心志並未完全迷失,是以相處了幾天,還是有感情的。一面含笑道:
「丁兄奉二叔之命,有事走了。」
    這些人中,像金瀾、易雲英,金少泉,白少雲等人,都是被武林聯盟以「迷信丹」
迷失心神的人,所以要他們在西花廳喝茶聊天,不准外出,以免被武林聯盟的人發現。
         
         ★        ★        ★
     
    下午午未之交,神女宮前面,忽然出現了一個高大黑袍老者,說他忽然出現,是因
大門前兩邊站著八名青衣壯漢——神女宮警衛根本沒看到平台前有人上來,這個黑袍老
者好像突然冒出來的。
    神女宮警衛個個身手不弱,自然見怪不怪,八人臉上誰都沒有閃過一絲驚異之色。
    黑袍老者一手摸著蒼髯,目光一抬,說道:「你們快去通報秦宮主一聲,就說武林
聯盟歐陽生來了。」
    他話聲甫落,只見從大門內走出一名青衣恃女,走落石階,躬身道:「宮主曾有吩
咐,歐陽先生來了,就請到廳上奉茶。」
    歐陽生朝她微一頷首,青衣侍女說了聲「請。」就領著歐陽生進入大門,直人殿左
一所大廳,才躬身道:「歐陽生先生請坐。」便自退出。
    歐陽生剛在椅上落坐,另一名青衣侍女送上一盞茗茶。不多一會,只聽一陣細碎腳
步聲,從屏後傳來,散花仙子和白素素已從屏後走出。
    歐陽生站起身拱拱手道,「秦宮主、白二宮主請了。」散花仙子嬌柔一笑道:「歐
陽副總護法可曾把『迷信丹』解藥帶來了嗎?」
    她這話很明顯的急需『迷信丹』解藥了。
    這也難怪,被他們截留下來的荊門山山主季傳賢、排教總舵主羅長髮、冷面屠夫束
大成、黑手神赫連天,以及喬裝丁天仁的王紹三。丁天義(易雲英)、金瀾、金少泉、
白少雲等人,都被『迷信丹』迷失心志,非溫家獨門解藥不解,總不能一直點著他們穴
道。
    歐陽生呵呵一笑道:「兄弟和秦宮主約定了,豈能不把解藥帶來,只是溫九姑已遠
去菱州,兄弟昨晚派急足連夜趕去,直到今天午前才送到,因此兄弟此刻才來。」
    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放到几上。
    早有一名恃女從幾上取過,雙手呈給宮主。
    散花仙子道:「你送給二宮主。」
    白素素接到手中,打開紙包看了一眼,裡面一共是九粒米粒大的藥丸,這就問道:
「歐陽副總護法,這藥丸……」
    歐陽生忙道:「每人一丸,陰陽水送下,一盞茶的工夫中即可清醒。」
    白素素冷笑一聲道:「歐陽副總護法把人數算得真準。」散花仙子道:「二師妹,
這件事還是要你親自進去一趟,等他們服下解藥,清醒之後,最好要他們仔細運功檢查
一遍。」
    歐陽生道:「秦宮主只管放心,解藥絕不會假。」
    白素素小心翼翼的包好紙包,站起身道:「小妹省得。」匆匆退出大廳,一路朝西
花廳而來,跨進廳門,只聽石破衣的聲音問道:「二宮主,歐陽生來了嗎?」
    白素素道:「他送來了九粒『迷信丹』解藥,大師姐特地要我送給道長瞧瞧的。」
    隨著話聲把紙包遞了過去,一面續道:「據他說,是昨晚連夜向溫九姑要來的。」
    石破衣打開紙包瞧了一眼,笑道:「他說的不錯,確是向溫九姑要來的。」
    白素素道:「那是真的解藥了,我們可以留著以備不時之用」。
    石破衣聳聳肩,笑道:「這是假道士送給溫九姑的,二宮主留著也備不了不時之
需。」
    白素素聽得一怔,奇道:「這是『迷信丹』解藥,怎麼會是道長送給溫九姑的呢?」
    石破衣得意一笑道:「沒錯,如今溫九姑身邊的解藥,都是老朽送給她的了,因為
她身邊真正的解藥都送給了假道士了。」
    白素素嬌笑一聲道:原來道長在她身上掉了包。
    石破衣大笑道:「不然,咱們前晚救下來的八個人,中了溫九姑『迷信丹』,沒首
她獨門解藥,如何能解?」
    白素素笑道:「石道長,小妹真服了你。」接著問道:「小妹要如何去向大師覆命
呢?」
    石破衣道:「秦宮主一定會交代二宮主,等大家服下解藥,清醒之後,要他們仔細
運功檢查一遍,二宮主不妨坐下來喝盅茶再出去覆命,就說大家都清醒了,也運功檢查
過了,並無異處。」
    白素素心想:石破衣當真料事如神,和親耳聽到一樣,一面抬目問道:「我們什麼
時候放人呢?」
    石破衣道:「你出去之後,歐陽生一定會請宮主依約放人,宮主會請二宮主去西花
廳把王紹三領來,那時你就要點了王紹三四處穴道,才能帶他出去。」
    白素素道:「為什麼呢?」
    石破衣道:「因為所有的人都被」迷信丹』迷失心志,前晚被我們截留下來的,解
開穴道就企圖逃走,我們沒有解藥,只好一直點了他們睡穴,只有丁天仁是王紹三喬裝
的自然沒有『迷信丹』迷失心神,這一點我們自然並不知道,所以一樣給他餵了解藥,
也解開了他的穴道,怎知他穴道一解,就企圖奪門而逃,你才出手點了他三四處穴道。」
    白素素點著蜂首,說道:「道長當真顧慮周到,這一點,小妹真還想不到呢!」
    磨劍老人道:「他就是鬼心思多,所以老哥哥時常躲著他,只要被他找上了,老哥
哥準會吃虧。」
    石破衣道:「這次你收了大宮主、二宮主做小妹子,可以喝到陳五十年的百花釀,
還吃虧嗎?」
    磨劍老人咂咂舌,笑道:「百花釀真是好酒,但也惹了大麻煩,那兩個大……」
    石破衣連忙攔著話打岔道:「有好酒就好了,管他麻煩不麻煩。」一面回頭朝白素
素道:小妹子,你可以出去覆命啦!」
    大家都聽到磨劍老人說出:「那兩個」什麼的,底下就給石破衣打岔打掉了,誰都
聽得出其中必有文章。
    白素素當然也聽出來了,看了石破衣一眼,才飄然往外行去,回入大廳,走到散花
仙子面前,躬身道:「回宮主,所有被『迷信丹』迷失神志的人,經服下解藥之後,都
已清醒,也運氣檢查過了,並無不適,小妹特來覆命的。」
    散花仙子頷首道:「好,你坐下。」
    白素素依言退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歐陽生拱拱手道:「秦宮主現在可以依約放人了吧?」散花仙子問道:「此人叫什
麼名字?」
    歐陽生道:「他是敝盟香主王紹三。」
    散花仙子回頭道:「二師妹,還是你去一趟,把姓王的人帶出來。」
    白素素答應一聲,站起身往廳外行去,不過盞茶工夫,她就回進廳來,她身後緊跟
著一個臉有憤色,雙手下垂的青年,那自然是喬裝王紹三的丁天仁了。他雙手下垂,顯
然被制住了穴道。
    白素素走入大廳,回過身朝歐陽生冷聲道:「這姓王的眼下解藥,替他解開穴道之
時,桀驁成性,企圖奪劍頑抗,被我點了他四處穴道。」
    接著回頭朝王紹三喝道:「現在你可以隨你們副總護法去了」
    揮手之間,拂開了他身上四處穴道。
    王紹三穴道乍解,雙手活動了下,立即走了過去,雙手抱拳朝歐陽生恭敬的道:
「屬下見過副總護法。」
    歐陽生朝他點點頭,然後朝散花仙子拱手道:「秦宮主,告辭了。」
    王紹三叫了聲:「副總護法……」
    歐陽生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王紹三腰骨一挺,目視白素素冷做的道:「在下既蒙貴宮釋放,在下隨身還有玉珮
一方,紫虹劍一柄,被你們搜去,似乎應該賜還吧?」
    白素素冷笑道:「你還以為自己是丁天仁?告訴你辟邪玉珮和紫虹劍是丁天仁之物,
目前丁天仁下落不明,暫由他兄弟丁天義保管。」
    歐陽生低聲道:「你不用說了,隨我走吧!」
    散花仙子柔聲道:「歐陽副總護法請留步。」
    歐陽生抱拳道:「秦宮主還有何見教?」
    散花仙子從她垂臉輕紗中射出兩道冷電般的湛湛目光,說道:「貴盟夜襲敝宮,我
看在你歐陽副總護法送來『迷信丹』解藥的份上,才把此人讓你帶回去,也請你歐陽副
總護法給我捎個口信回去,神女宮一向和武林同道河水不犯井水,如果貴盟還把神女宮
視作敵人,再要來犯的話,那就沒有前晚這樣便宜了。」
    歐陽生連連拱手呵呵笑道:「秦宮主顧全江湖道義,釋放敝盟王香主,老夫至表感
激,敝盟主宗旨乃是結合武林同道,也不想開罪武林同道,秦宮主的話,老夫一定會帶
到的,雙方當然以和為貴。」
    散花仙子輕哼了一聲,說道:「二師妹,代我送客。」歐陽生抱拳道:「告辭。」
帶著王紹三往廳外走去。
    白素素奉命送客,一直把兩人送出大門,才行回轉。
    歐陽生帶著王紹三出了神女宮大門,一路急步疾行,差不多走了二三十里,才放緩
腳步,側臉問道:「你被他們擒下,沒有洩露身份吧?」
    丁天仁心中暗道:「石道長當真算得準,料定他會在離開神女宮二三十里,才會問
話,甚至連他第一句話都全猜對了。一面答道:「回副總護法,屬下被擒之後,一直被
點了睡穴,直到剛才解開穴道,聽那白衣丫頭說,好像給屬下餵了解藥,屬下眼看室中
有許多人正在跌坐調息,只有一個白衣丫頭和另一個青衣少女,眼看機不可失,就出手
奪她身邊佩劍,那知這白衣丫頭武功極高,只一側身揮手之間,就制住了屬下穴道,屬
下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歐陽生點點道:「沒有洩漏就好,她叫白素素,是神女宮的二宮主,也是神女宮的
第二高手,你自然不是她的對手了。」
    了天仁道:「當時屬下如果早知她身份極高的話,事先有了準備,就未必會被她制
住了。」
    這話口氣完全符合王紹三的身份。
    歐陽生微笑道:「你出手奪她長劍,就應該防她反擊了,老弟別看白素素嬌嬌燒嬈,
不過花信年華,其實她在二十年前就已成名,大家都叫她白娘娘了,老弟奪劍未成,反
被她所制,也算不了什麼,不用放在心上了。」
    兩人口中說著,腳下絲毫未停,這時已快奔近白帝城了,突然一道人影劃空而來,
朝正在奔行中的歐陽生當頭撲落,人還未到,呼呼兩掌直劈而下,如濤掌風,凌厲無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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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43:18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歐陽生久經大敵,沒待對方撲到,迅快剎住身形,右手大袖業已朝前揮起,左手直
豎,相繼朝上拍去。
    兩人動作如電,但聽「蓬」「蓬」兩聲大響,兩丈方圓旋風迸發,砂飛石走,聲勢
驚人,再看兩人似乎功力悉敵,歐陽生站樁不動,對方也翩然落到地上,那是一個面蒙
黑布的人,只露出兩個眼孔,閃著炯炯神光,嘿然道:「無敵陰掌看來也不過如此!」
    歐陽生道:「閣下何人?」
    蒙面人大笑誼:「在下何人,閣下不嫌多此一問嗎?既是蒙面,還會告訴你我是誰
嗎?」
    歐陽生又道:「那麼閣下所來為何?」
    蒙面人道:「在下就想鬥鬥無敵陰手,如此而已!」歐陽生大笑道:「哈哈,閣下
也太狂了。」
    大笑聲中揮手一掌拍了過去。蒙面人並不退讓,立即出手還擊,兩人方才交過一招。
深知對方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再次出手,自然十分小心,全力以赴,剎那之間,兩條人
影交叉遊走,掌風呼嘯,掌影如山,已是難分敵我。
    就在蒙面人撲向歐陽生的同時,另有四條人影從林間竄出,撲向丁天仁,這四人同
樣面蒙黑布,只留兩個眼孔,他們飛身落地,就已形成合圍之勢、四柄長劍也同時出手,
劍光如電,疾捲而至,朝丁天仁攻到。
    現在的丁天仁一身功力,足可名列一流高手,但他謹記著石破衣的話,自己假扮王
紹三,動手時只能使出四五成功力,沒待對方四人攻到,身形飛旋,雙掌跟著連環擊出,
一下就把正面和右首兩個蒙面人逼退。
    但這四個蒙面人一身武功極為可觀,而且也能互相支援作戰,第一個被逼後退,一
退即上,等第二個被逼之際,他已欺身過來,揮劍攻到,第二個被逼的,在第三個被逼
退之際,也欺身過來,這等於說四個人在被輪流逼退之際,一直保持著三個人的圍攻。
    丁天仁苦在只能使出四五成功力,又是徒手對付四支長劍,時間稍長,顯已落了下
風!
    就在此時,突聽歐陽生大喝一聲:「你接住了」!
    一道白光矯若長虹,朝丁天仁激射而來。
    丁天仁慌忙縱身而起,抬手之間就接住了長劍,心中忽然問掠過一絲疑念,無敵陰
手歐陽生擅長是掌功,一生從不使劍,身邊怎會佩帶長劍的呢?但此時情勢緊迫,一時
之間也不容他多想,一劍在手,情形就不同了,但見他劍光乍發,就如游龍入海、丈許
長一道白光,鐐繞全身,劍勢大盛,逼得四個蒙面人後退不迭!
    丁天仁目光一瞥,只見歐陽生和另一個蒙面人四掌揮舞,激戰方殷,心頭突然一動,
暗想:圍攻自己的四個蒙面人,雖有一流身手,但自己如果不是隱藏四五成功力的話,
早就可以把他們解決。
    再說無敵陰手歐陽生,身為武林聯盟副總護法,聽石道長的口氣,此人武功之高,
三十年前已是罕見對手,如今和一個蒙面人竟然久戰不下!一念及此,頓時想到他平日
從不使劍,自己也不會身佩長劍,那麼今天他忽然身佩長劍,就是為了要把長劍交給自
己使用,交自己使用,自然要瞧瞧自己使的「天錦劍法」了。
    心念閃電,不禁暗暗冷笑道,我本無傷人之心,那就再讓你們瞧瞧「天絕指」吧!
    他手中長劍連搖,劍光流動,把一套「天錦劍法」,使得淋漓盡致,魚龍曼衍,變
化綿連,圍攻他的四個蒙面人在他一圈劍光之下,像走馬燈一般,無法再逼進一步。
    就在此時,只聽丁天仁大喝一聲:「你們真是不知進退!」
    喝聲中,左手抬處,連續向外點出,驚「啊」之聲也隨著連續響起,四個蒙面人紛
紛棄劍後躍,右手掩著左肩,狼狽往林中竄去。顯然每人左肩都中了丁天仁一記「天絕
指」,這是丁天仁手下留了情。
    和歐陽生激戰至今未分勝負的蒙面人突然虛晃一招,雙足一點,飛身騰空而起,口
中喝道:「姓歐陽的,咱們後會有期……」
    此人一身輕功,稱得上江湖罕見,騰身而起的人,隨著喝聲,突然橫掠出去,宛如
飛鳥投林,一閃而逝。
    歐陽生怒聲道:「閣下留下萬兒再走。」
    林中靜寂無聲,敢情已經遠去。
    歐陽生沉嘿一聲,回頭關切的道:「紹三,你沒事吧?」丁天仁連忙雙手把長劍送
上,說道:「圍攻屬下的四人,武功極高,錯非副總座賜借長劍,屬下幾乎被逼得施展
不開手腳。」
    歐陽生接過長劍,還入鞘中,蕪爾一笑道:「但他們還是傷在你『天絕指』下。」
    言下似是十分滿意。
    丁天仁道:「屬下一直遵奉師尊令諭,不到緊要關頭,不敢施展『天絕指』,方才
是久戰無功,只好使出來了。」
    歐陽生點頭道:「盟主不准你隨便施展,只怕人家看出『天絕指』的來歷,方纔你
使得沒惜。」
    丁天仁抬目間道:「不知副總座看出他們是何來歷?」歐陽生一手摸著蒼髯,嘿然
道:「很難說,和老夫動手的蒙面人一身功力絕不在老夫之下,一時之間,老夫也想不
出他們的來歷。」
         
         ★        ★        ★
     
    菱州城東,有一條小橫街,街尾,有一家小麵館,這裡車馬稀少,好像已經遠離塵
囂,說它清靜也好,冷落也好,反正到小麵館來的,都是老主顧,不是熟客是不會找到
這種地方來的。
    這是傍晚時光,小麵館裡燈光搖曳,一條狹長得像半截弄堂的小麵館,兩邊靠壁放
著的四張半板桌上,一共只坐了四五個人,有的在自斟自酌,悠然自樂,有的是為了小
麵館價錢便宜,吃完麵就走。
    這時正有兩個商賈打扮的漢子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們在右首一張板桌上坐下,其中
一個粗聲叫著:「老闆,來兩碗大滷麵。」
    也在此時,坐在門口左首一張板桌上的兩個漢子,已經吃完麵,把幾文銅錢放到桌
上,起身就走。
    小麵館的老闆是一個頭盤小辮,腰背已彎的瘦小老頭,他倒了兩盅茶,送給右首桌
上的兩個客人,然後又去門口左首桌上收起面錢,收過麵碗,又用抹布在桌面上抹了一
把,轉身往裡走去。
    當他經過左首一排最後一張半桌時,朝正在剝著鹹水花生下酒的瘦高老頭裂裂嘴笑
了笑,才走進後面廚房去下面了。
    瘦高老頭是小麵館的老主顧,坐在那裡剝花生,簡直就像蹲著一隻大馬猴,既然是
老主顧,和小麵館的老闆自然極熟了,瘦小老頭對他裂嘴笑了笑,雖沒說什麼,但瘦高
老頭卻可領會得到他的意思,那是在說:方才走的,現在來的這幾個小子,看來都是沖
著你來的了。
    當然,方才走的兩個前面,還有兩個漢子早就走了,這批小子兩個來,兩個走,已
經換了三次班,目的就是為了盯著瘦高老頭而已!
    瘦高老頭自然不在乎這些後生小輩,就算這些後生小子後面,還有硬雜的人物,他
也不在乎。因為他,正是自稱區老大的磨劍老人——醉翁歐陽休。
    磨劍老人之所以外號叫做醉翁,是因他嗜酒而量淺,幾乎一杯亦醉,所以他每次喝
酒,都喝得不多,今晚也是一樣,四兩酒已經喝了快半個時辰。
    小麵館的生意,到了戌時,客人就沒有了,今晚可有點不同,左首一徘,第三張板
桌上的兩位客人還沒有走,門外又走進兩個漢子,在門口左首一張板桌上坐下,叫著:
「老闆,來兩碗牛肉麵。」
    這兩個來了,右首板桌上的兩個人就該走了,他們果然放下幾文錢,站起身來。
    磨劍老人也跟著站起,放下錢,急忙叫道:「兩位老弟,老朽也要走了,咱們正好
同路,就一起走吧!」
    他話說得不快,但大馬猴似的一個人卻一下到了兩人面前。
    那兩個商賈人聽得臉色劇變,左首一個冷然道:「咱們和你老不同路。」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道:「同、同,一定同,反正兩位老弟到那裡去,老朽也去那裡,
不就同路了嗎?老實說,老朽喝醉了,一個人走夜路,就怕顛跌,有兩位老弟作伴,那
是最好也沒有了。」
    看他說話的樣子,確實有點醉態可掬。
    右首一個伸手摸摸身邊,說道:「你想怎樣?」
    磨劍老人道:「老朽只是想和你們作個伴,一個喝醉了的老頭,還能怎的?」
    說到這裡,忽然哦道:「對了,你們不是還有兩個朋友嗎?如果四人一起走,那就
更好了。」回過頭去,朝坐在門口一張板桌的兩人笑道:「老朽要走了,你們兩位老弟,
大概吃麵也來不及了,何不一起走呢?」
    坐在門口的兩個漢子聽他口氣,已經識破自己身份,不約而同霍地站起身,同時嗆
嗆兩聲,迅快的掣出劍來。
    兩個商賈人也在此時倏地後退一步,一下掣劍在手。
    磨劍老人看得點點頭,點頭笑道:「你們原來都帶著傢伙,這太好了,這樣也可給
老朽壯壯膽……哦,嘻嘻,四位老弟原來從戲班裡出來的,你們手上拿的長劍,只是演
戲用的道具,哈,這連鬼也唬不了。」
    站在門口的一個哼道:「你說咱們的劍是假的?」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道:「差不多,不信,你們來砍砍看,只怕連老朽骨瘦如柴的手
腕也砍不斷呢!」
    他果然袖子一擄,伸出骨瘦如柴的一條右腕,說道:「來,你們只管試試,砍斷了
老朽絕不要你們賠。」
    兩個商賈人中的一個道:「這是你說的。」
    他出手當真快如閃電,寒光一閃,「嗆」的一聲已經砍落。
    這「嗆」聲才起,長劍已齊中折斷,他猛吃一驚,急忙收回劍去,大概一時心慌,
手中劍無意中碰上了他同伴的長劍,但聽又是「嗆」的一聲,他同伴手中長劍也被齊中
碰斷!
    磨劍老人呵呵一笑道:「老朽說得沒錯吧?你們這兩把劍都是沒一點鋼的爛鐵做的,
看看還可以,其實一點也不實用。」接著又指指門口兩人的長劍,續道:「他們兩把,
和你們的一樣,也是不管用的。」
    他把人家百練精鋼的長劍說成「沒有一點鋼的爛鐵做的」,已經斷了,也只好由他
去說了!
    那知話聲甫落,站在門口左首一張板桌前兩個漢子執在手中的長劍,竟然發出一聲
「嗆」然輕響,也無故齊中折斷。
    這兩人離磨劍老人站立之處,少說也有』七八步遠,他只是用手指了指,竟然把兩
柄青鋼劍一齊震斷,而且斷處居然如同刀削一般,平整光滑。
    這下直驚得兩人臉色煞白,連話都說不出來。
    磨劍老人聳著肩嘻的笑道:「好了,你們劍雖斷了,但人總有四個吧,作個伴,依
然可以壯壯膽,這裡老闆快要打烊了,咱們可以走啦!」
    兩個商賈人中的一個結結巴巴的道:「你老……」
    磨劍老人截著他話頭,連連搖手嘻的道:「老弟不用說了,老朽說過不會為難你們
的,你們來盯著老朽,一定是有人在等著老朽吧,那就快些走吧,不要讓你們頭兒等久
了不好意思。」
    另一個商賈人拱手道:「你老真是……」
    「不用說了。」磨劍老人催道:「咱們走吧,哦,你們頭兒在哪裡等著老朽?」
    商賈人之一道調「就在東門外。」
    磨劍老人弓著背走在前面,經過門口,朝後來的兩個漢子道:「你們兩個雖然來不
及吃麵,但老闆已經下了鍋,你們別忘了付帳,不然他可要虧了老本。」
    兩個漢子那敢違拗,其中一個急忙掏出幾文錢,放到桌上,兩人急步跟著走出店門,
那知明明跟著磨劍老人身後走出,但堪堪跨出店門,眼前那裡還有大馬猴似的人影?四
人同時一怔,其中一人道:「這位老人家一定會去的,咱們走吧!」
    四條人影同時掠起,疾如飛烏,朝暗影中投去。
         
         ★        ★        ★
     
    東門外地勢荒涼,夜色膝隴,山影空檬,一條黃泥路上,這時正有一個人影行來,
這人是個瘦高個子,走起路來聳肩弓背,又顛著腳,活像一頭大馬猴。
    他一邊走路,一顆頭卻不住的朝左右打量,口中也還在不停的哺咕道:「還說在東
門外等我的,我老人家已經走了六七里路啦,還是連一個鬼影子也沒見到,真是莫名其
妙,混帳得一蹋糊塗,再要走上三四里,我晚上吃下肚的四兩酒,一盤鹹水花生,一碗
陽春麵全報銷了,還得另外花上十幾文錢,去吃宵夜不可,這人實在太可惡了!」
    說話之時,已經走近一棵大樹,他在樹下站定下來,自言自語的道:「好,就在這
裡坐歇一會也好,看看究竟是那個不開眼的後生小輩;說在東門外等我的?」
    說著就在一條大石上坐了下來,用手捶著腰背,又道:「真是老了,要不服輸也不
成了,只喝了四兩酒,走了六七里路,就會腿軟氣粗……」
    忽然間,坐著的人一下站了起來,口中說道:「不,我區老大從不等人,坐在這裡
等他,豈不滅了我區老大的威風,不成,我老人家非走不可,回去好好睡上一覺才是道
理。」
    說到這裡,正待舉步!
    突聽一個深沉的聲音傳了過來:「閣下既然來了,那就不用走了。」
    隨著話聲,從林中走出四個老者、一個老婦。
    磨劍老人目光一轉,心頭暗暗冷笑:「果然全到齊了!」這五個人他自然全都認識,
為首的黑袍老者是武林聯盟副總護法無敵陰手歐陽生,其餘四人則是青竹神向問天、九
爪蒼虯余蒼海、自稱婁山掌門人的婁子賢、和九寡十八迷溫九姑;但他故作不識,目光
亂轉,口中咦了一聲,拱拱手道:「原來在這裡等小老兒的竟然有五位之多,小老兒幸
會。」
    接著目光一下投到余蒼海身上,笑嘻嘻的道:「余老弟,咱們見過兩次面,也算是
熟人了,這四位是什麼人,還是你來引見吧!」
    歐陽生陰沉一笑道:」不用引見,咱們自己說好了,老夫歐陽生。」
    向問天道:「向問天」。
    婁子賢跟著道:「婁山婁子賢。」
    溫九姑也道:「嶺南溫九姑。」
    「慢點、慢點!」
    磨劍老人說道:「你們人多,這樣一連串的自報姓名,小老兒記了前面,忘記後面,
幾乎一個也記不下來,哦,你是婁山姓婁的。」
    他望著婁子賢問道:「婁山有個婁長庚的,你認不認識?」
    婁長庚就是婁子賢的父親,過世已有三十年了,婁子賢反問道:「你認識他?」
    「哈,說起來咱們還是老朋友呢!」
    磨劍老人忽然走上一步,從身邊取出一支兩尺來長的竹節旱煙管,說道:「小老兒
好像對煙酒無緣,看人家喝酒喝得很過癮,也就喜歡喝酒,可惜一喝就醉,看人家抽煙
蠻好玩的,但抽上一口就會咳嗆,不過小者兒對煙酒這兩樣東西還是蠻喜歡的……」
    他吩叨了半天,嚥了口口水,又道:「有一年,小老兒上婁山去,婁老哥聽說我喜
歡抽煙,他是老煙槍,據說他有三支旱煙管,都是婁山上的劍竹根做的,蒙他送了一支
給我,就是這一支。小老兒臨走,他很傷感的說:他有個獨生兒子,不太爭氣,托小老
兒要多加照顧,如果結交匪類,就要小老兒只管用這支煙管教訓他好了……」
    婁子賢聽得大怒,暴喝一聲:「老賊,我劈了你!」
    揮手一掌,筆直劈出。他數十年修為,這一記含怒出手,勢道自是極為凌厲!
    磨劍老人吃了一驚,急急側身避開,張目道:「你這是做什麼?小老兒又沒有得罪
你,幹嘛要出手傷人?」接著嘻的笑道:「婁山『穿山掌』,象形水穿山腹,掌勢須走
中鋒,要束而激,才能穿山而過,莫之能御,你老弟這一掌功力有餘,束激二字還嫌不
足。」
    婁子賢聽得一怔,怒聲道:「你再試我一掌就知道了!」又是一掌直劈而出。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道:「我看不用了……」話聲未落,一團掌風業已當胸撞來,口
中「啊」了一聲,急忙抬手朝前迎出。
    他這一抬手,同樣有一團掌風應手而生,掌風並不見得凌厲,但兩團掌風乍接之下,
一下就從婁子賢掌風中直穿過去,撞到婁子賢身前!
    婁子賢一團掌風被他掌風穿過,自然被擊散了,此時一團凌厲掌風已撞到身前,心
頭猛吃一驚,暗道:「穿山掌!
    他怎麼會穿山掌的?」
    急切之間,連吸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慌忙往右閃出。
    磨劍老人笑嘻嘻的說道:「小老兒只是給你老弟看個樣兒的,不會傷人的。」
    歐陽生沉嘿一聲道:「好了,咱們已經自報姓名了,閣下也該亮亮萬兒了吧?」
    磨劍老人道:「小老兒叫區老大。」
    歐陽生冷笑道:「你真叫區老大?」
    磨劍老人雙眼一瞪,說道:「小老兒這區老大叫了幾十年,還會用假名假姓騙你們
不成?小老兒兄弟三個,我是老大,就叫區老大,老二就叫區老二,老三就叫區老三,
這有什麼不好?哦,對了,你們五位約小老兒到這裡來,總不會是研究小老兒的姓名來
的吧?小老兒有個習慣,喝了酒就想睡覺,今晚喝了四兩,已經比平時多喝了些,你們
究竟有什麼事,快些說了,小老兒還要趕回城裡睡覺去呢!」
    歐陽生冷森的道:「今晚你只怕不用回去睡覺了。」
    磨劍老人好像聽不懂他話中之意,問道:「為什麼?」九爪蒼虯余蒼海洪笑一聲道:
「你老兒連副總護法這話都聽不懂嗎?」
    磨劍老人道:「小老兒怎麼聽不懂?」
    「哈哈!你聽得懂就好!」
    余滄海大笑道:「那就是說你今晚不用離開這裡了。」磨劍老人問道:「小老兒為
什麼不用離開這裡了?」
    歐陽生看得奇怪,區老大這三個字江湖上從未聽人說過,而且從他說話口氣聽來,
似乎連一點江湖經驗都沒有,但余蒼海卻說他一身武功,高不可測!
    溫九姑道:「副總護法,三位護法不用和他說了,他聞了老婆子的『聞風散』,已
經差不多了。」
    磨劍老人聽得暗暗好笑,你身上迷藥全被石破衣掉了包,但故意腳下微現踉蹌,張
目道:「聞風散,你是溫覺生的女兒,小老兒……啊,頭好昏……」
    溫九姑呷呷笑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可惜就要倒下去了。」
    磨劍老人登登的一直後退了三步,大聲道:「區老大不會倒的,這時候不能倒下去,
讓你們看小老兒的笑話……」
    他這後退三步,看去似是在竭力支撐。
    溫九姑呷呷尖笑道:「別說你區區區老大了,就是上八洞天仙,聞了我老婆子的
『聞風散』,也非倒不可!」
    磨劍老人雙手抱著頭,又後退了一步,口中說道:「我區老大不會倒的,區老大一
定不會倒的。」
    說話之時,腳下又後退了一步,看去果然支撐住了。
    這一情形誰都看得出來,他連連後退,正在運功試圖把「聞風散」逼出體外。
    歐陽生目光深沉,低聲道:「此人功力深厚,不能讓他把『聞風散』逼出來。」
    溫九姑尖笑道:「副總座只管放心,『聞風散』不是仗著精深內功可以逼得出來
的。」
    只聽磨劍老人張大嘴打了個噴嚏,「哈哈……啾……」接著嚷道:「還好,嶺南溫
家這害人東西,果然有點厲害。
    我區老大差點上了你小婆娘的道,不過剛才從鼻子聞進來的,一個噴嚏已經把它打
了出去了,嘻嘻,現在又沒事了」。
    他故意雙臂鬆動了一下,聳聳肩,表示真的已經沒事了。
    這下直看得歐陽生等人莫不驚然動容,嶺南溫家的「聞風散」,沒有他們的獨門解
藥,無藥可解,這區老大居然只打了個噴嚏,就會沒事。
    溫九姑自然更加驚異,口中冷嘿一聲,雙手突然屈指向空連彈,一面尖聲道:「糟
老頭,你再試試……」
    磨劍老人沒待她說完,怒聲喝道:「小婆娘,你還要在區老大面前作怪!」
    一雙大袖隨風揮起,這一下宛如刮起一陣大風,朝溫九姑身前捲來。
    溫九姑不敢和他硬接,要待後退,已是不及,一個人被大風捲得衣衫獵獵作響,無
可抗拒,一直被推出七八步之多!
    歐陽生四人看到溫九姑雙手屈指向空連彈,彈出去的自然是「聞風散」了,也一定
加重了份量,這回被磨劍老人雙袖揮出的大風反捲過來,那還得了?「聞風散」只要聞
上了點,立時會被迷昏過去,何況溫九姑又加重了份量。四人不約而同以最快的身法朝
左右散開,飛掠出去兩三丈外。
    磨劍老人像大馬猴般站在那裡,楞楞的道:「小老兒這記袖風只是把小婆娘的迷藥
吹散罷了,連那小婆娘都不會受傷的,就更不會波及你們幾個了。」
    歐陽生一道人影突然疾欺過來,沉喝道:「這一掌那就波及到你了!」
    揚手一掌,朝磨劍老人右肩印到。
    他們敢情約好的,歐陽生一掌甫發,另外四條人影同時一閃而至,余滄海身形騰空,
右手箕張,一記「龍爪攫珠」,朝磨劍老人頭頂抓落,婁子賢一記「穿山掌」,直撞胸
口,青竹神向問天金鞭攔腰橫捲,溫九姑一支鴆頭杖掃向雙膝。
    這一下五人同時發動,當真有石破天驚之勢,一個人任你武功再高,也難以應付五
個頂尖高手的聯手一擊。
    就在五人集中一擊,威勢奇猛之際,只聽有人「噫」了一聲,尖聲道:「乖乖,不
得了,這是群毆,你們原本早就約好了的。」
    這是磨劍老人的的聲音,他居然不在五人圍攻之中!
    歐陽生等人急忙收手,循聲看去,磨劍老人聳肩弓腰,霎著兩顆豆眼,像大馬猴似
的不是站在一丈開外?五大高手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他是何時閃出去的?如何閃出去的?
「不錯!」歐陽生沉聲道:「咱們約好了在這裡等你,就是為了要和你區老大一決勝負,
你現在明白了吧?」
    「小老兒明白了。」
    磨劍老人點著頭道:「難怪方才余老弟說小老兒今晚不用離開這裡了。」
    余滄海大笑道:「你明白就好!」
    磨劍老人神色微變,結結巴巴的道:「那就不是一決勝負,是一決生死了。」
    總究對方有五個人,他眼睜睜的望著五人,未免有些膽怯,說道:「看來小老兒除
了和你們一拼,已經別無選擇了」
    向問天冷冷的道:「區老頭,你說的沒錯,除了交出老命,已別無選擇了。」
    「好!」磨劍老人咬咬牙,大聲道:「小老兒就選擇你!」他似是橫上了心,隨著
話聲,一下朝向問天撲去,雙臂揚處,又拳又掌,沒頭沒臉的搶攻過去。
    向問天沒防他會搶先向自己發難,對方已經搶到面前,手中金蜈鞭已經無法施展,
急忙後退了一步,但磨劍老人佔了先機,絲毫不肯放鬆,你後退一步,他就逼進一步,
依然拳掌交擊,逼攻過來,一時只好揚手丟棄金蜈鞭,雙手化掌,見招拆招,迎著接住。
    歐陽生、余滄海、婁子賢,溫九姑四人眼看磨劍老人朝向問天搶攻過去,也立即圍
了上去,各自出手攻擊。
    磨劍老人搶攻向問天已經佔了先機,豈肯失去已有的先機?因此拳掌齊施,一味的
朝向問大搶攻,絲毫不肯放鬆,逼得向問天連封帶架,落盡了下風,心中暗暗怒惱,歐
陽生等人說好了聯手合擊的,怎麼盡讓自己一個人頂著?歐陽生呢?他欺過去還沒出手,
就看到正在和向問天動手的磨劍老人忽然捨了向問天,像大馬猴似的朝自己撲來,拳掌
齊出,突襲而至,本來是自己欺上去朝他襲擊的,這時竟然變成他轉過身來先發制人,
只得雙手發掌和他硬接。
    轉眼工夫,連拒帶攻,已經連接了十幾招,雖然沒有被逼落下風,也打得極為吃力,
此時只要再有一個人出手相助,就可佔到優勢了,但卻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心中不禁
暗暗納罕,余滄海、婁子賢這幾個人呢?余滄海也和向問天、歐陽生一樣,搶過去的人,
給磨劍老人回身截住,他和磨劍老人今晚已經是第三次動手了,動手的情形和前面兩次
完全一樣,你使「出雲爪」,他也使「出雲爪」,同樣一記招式,也依樣葫蘆學自己的,
卻硬是要比你強上幾分。
    余滄海心裡明白,憑自己一個人絕不是對方的對手,今晚除了自己,還有四位絕頂
高手聯手,應該可以穩操勝算,怎知和他動上手之後,其他四人好像都斂手退去,只剩
下自己一人在和他硬拚!
    婁子賢精擅劍擊,此刻已經長劍出鞘,使得劍光燎繞,磨劍老人和他徒手相搏,還
是佔盡了上風,一隻又一隻枯瘦的手掌,不時從劍光中伸入,一會拍上他握劍的手背,
一會又拍在他肩頭,出手雖然不算太重,也使得婁子賢無法專心使劍,打得汗流泱背,
好像別人全沒出手,磨劍老人才會專門對付自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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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44:27 |只看該作者
溫九姑除了使迷,本身武功也是不弱,這回和婁子賢一樣,感覺到自己一個人陷入
和磨劍老人單打獨鬥,苦撐場面,不知其他的人到那裡去了?場中五人同有這種感覺,
其實每個人都在奮力苦戰,只是已無暇再去看別人而已!
    如果有人在場外作壁上觀的話,就可以看到一幅奇景,那就是五個聳肩弓背的大馬
猴似的人影,揮動雙手,和歐陽生等五人在捉對廝殺,人影遊走,拳掌迷離,劍光杖影、
呼嘯生風,打得好不熱鬧?就在此時,戰圈外突然有人發出一聲濃重的沉嘿!
    場外果然有觀戰的人,而且繼「嘿」聲之後,沉喝了聲:「你們退下!」
    只有四個字,卻顯得威重無比!
    歐陽生、余滄海等人聽到這聲沉喝,已經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了,立即如響斯應,紛
紛斂手後躍,定睛看去,磨劍老人依然只有一個像大馬猴似的站在中間。(他們只知這
糟老頭叫區老大,並不知道就是四十年前大名鼎鼎的醉翁歐陽休——磨劍老人)這時只
見磨劍老人聳聳肩,笑嘻嘻的道:「方纔好像有人叫停,今晚就到此為止,不用打了,
小老兒也可以回去睡覺了。」
    話聲一落,正待轉身走去。
    只聽一個威重聲音從遠處傳來:「歐陽老哥請留步!」
    磨劍老人凝目瞧去,只見七八丈外一棵大樹下,正有一個高大人影緩步行來。說他
緩步,只是此人自恃身份,舉步之間,好像甚有氣度,緩步徐行而已,實則他每一步幾
乎跨出一丈有餘,轉眼之間,就已到了面前。
    現在可以看清楚了,他是一個身穿錦袍的老者,生得紫臉蒼髯,濃眉鷂目,只要看
他一眼,任何人都會感到他有一股懾人的威儀!
    磨劍老人心頭不禁暗暗一楞,忖道:這人絕非尋常之輩,但自己竟然會認不出他是
誰來?一面聳著肩拱拱手道:「老哥是在和小老幾說話了,小老兒是區老大,不是歐陽
老大。」
    錦袍老者豁然大笑道:「歐陽老哥四十年不見,居然化名區老大,重出江湖,別人
也許認不出來,但如何瞞得過兄弟這雙眼睛?」
    磨劍老人道:「你老哥真的看錯人了,小老兒真叫區老大。」
    錦袍老者淡淡一笑道:「歐陽老哥既然不肯承認,那就算你是區老大好了。」
    磨劍老人爭道:「這不是你老哥算不算的問題,小老兒是如假包換的區老大,何用
冒別人的名?」
    錦袍老者微哂道:「好,兄弟承認你是區老大好了。」
    磨劍老人間道:「你老哥叫小老兒留步,想必有什麼見教了?」
    錦袍老者沉笑道:「如果你是歐陽休的話,咱們已有四十年不見,正好敘敘,但可
惜你老哥卻是區老大。」
    磨劍老人道:「小老兒可惜什麼?」
    錦袍老者道:「老夫和歐陽休總算是老朋友,見面三分情;但你區老大和老夫只是
初次見面,自然沒有半點交情了。」
    磨劍老人聽他說是四十年的老朋友,但自己卻一點也想不起此人來,一面點頭道:
「小老兒和老哥初次見面,自然沒有半點交情了」
    錦袍老者目中寒芒暴射,沉聲道:「區老大,你和武林聯盟作對,論例當死,但老
夫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接下老夫十招,就可讓你自去。」
    磨劍老人聳聳肩道:「大概你老哥的十招,不大好接吧?」
    錦袍老者豁然大笑道:「江湖上還沒有能在老夫手下走得出十招的人,你是否能走
得出十招,那要看你自己了。」
    磨劍老人故作躊躇,搔搔頭皮,說道:「小老兒好像不接還不行呢!」
    錦袍老者嘿然道:「你知道就好。」說話之時,右掌已經緩緩提了起來,只見一雙
巨靈似的手掌,在這瞬息之間,漸漸色呈火紅,宛如新出爐的煉鐵,紅得透明,掌勢未
出,一股炙熱的氣流已是逼人而來!
    磨劍老人心頭驀然一驚,忖道:「火靈掌」,他會是火無忌!無怪要自己接他十招,
十招下來,人也被他炙焦了。
    心念方動,一道火焰般的掌風已經直拍而來,只得右掌直豎朝前推出!
    他這一掌沒有絲毫風聲,但卻似一道無形屏風,把對方直撞過來的「火靈掌」擋在
八尺之外,口中同時發出「嘻」
    的一聲輕笑說道:「原來你是火老兒,區老大要失陪了!」
    一個大馬猴似的人影,突然凌空躍起,宛如天馬行空,朝西投去。
    錦袍老者沉嘿一聲,左手抬處,又是一道火焰般的掌風,有若經天長虹,朝磨劍老
人身後銜尾激射過去,但磨劍、老人去勢如電,「火靈掌」力道雖強,只能追到十丈光
景,自然就夠不上了,錦袍老者目光凌厲,嘿然道:「此人如果不是歐陽休,那會是誰
呢?」









第23章
    梁山,這是東川的梁山山脈,別誤會到水滸傳裡梁山泊上去。梁山,是縣名,就因
縣的東首是梁山山脈而名。
    梁山縣是一座山城,但並不偏僻,那是因為有一條橫貫四川,一直由成都向湖南的
驛道,打從北門經過,於是梁山城裡就成為商賈達官,販夫走卒打尖。投宿、長途跋涉
中找樂子的地方,市面那得不繁榮?
    北城橫街口有一家西來順,是地道的北方館子,也是梁山城裡最有名的酒樓,樓上
樓下三開間門面,午餐和晚餐時間,都是座無虛席。
    這天中午時光,西來順樓前來了兩匹駿馬,馬上兩人,前面一個不過二十出頭,身
穿一襲天青長衫,面貌白皙,劍眉朗目,只是臉型有些瘦削。後面一個穿的卻是藍布夾
袍,年約二十出頭,濃眉大眼,臉色較黑。
    兩人下馬之後,早有酒樓小廝接過馬匹,兩人各自從馬鞍上取下一個長形青布囊,
就朝大門樓梯走去。
    他們手中提著的青布囊,就算不是江湖中人,也一看就知道是兩人的隨身兵器了。
    這兩人中前面一個青衫少年神色顯得有些據傲,他身後的布袍漢子神情卻十分恭謹,
他們自然不會是兄弟,也不像是朋友,更不似主僕。
    原來這青衫少年正是喬扮王紹三的丁天仁,布衣漢子則是紅穗堂的一名香主紀效祖,
是紅穗堂主紀效忠的堂弟。
    丁天仁(王紹三)是奉副總護法歐陽生之命,帶著紀效祖來偵查兩件事的:
    一是誰會使「百變神功」,殘殺神女宮十九名女弟子,使武林聯盟背了黑鍋。
    二是重陽大會今年當值會主擎天手金贊臣和赴會的自流井金長生、劍門山白雲生、
歸雲莊歸耕雲、青羊宮景雲子等人,均告離奇失蹤,究是什麼人劫持去了?
    這兩件事,也是丁天仁想知道的,奉命由他偵查,自是求之不得的事。而且這兩件
事由歐陽生傳下令來,派人偵查,可見不是武林聯盟干的。
    歐陽生給他的指示,是得到密報,從梁山、大竹,南充到成都,青城這一條橫貫川
中的驛路上,時有不明來歷的可疑人物往來,希望王紹三多加注意。
    現在還不到正午,西來順樓上三間大廳已經滿座了,只是東首臨窗的一桌還空著,
但卻用摺疊屏風圍了起來,好像是已經有人預訂了的。
    就在這時候,樓梯口走上一個身穿青衫,手提著青布囊的中年漢子。這人年約四旬,
生得像個文弱書生,臉頰消瘦,白中透青。
    他走上樓梯,略一住足,就有一名夥計迎了上去,哈著腰道:「客官是一個人嗎?」
    中年漢子冷聲道:「你說我有從個人?」跑堂聽得一怔,心想:這人好沖,一面連
忙陪笑道:「客官多多包涵,這時候桌上差不多全滿了,如果你老只有一個人的話,那
邊還有座位,只好湊合湊合了……」
    中年漢子仰首道:「我不慣與人同席。」接著伸手一指屏:風圍著的空桌,說道:
「那張桌子不是空著嗎?」
    昂首舉步朝屏風走去。
    跑堂的急道:「客官原諒,那是有人定的。」
    中年漢子冷聲道:「他付錢,我不付錢嗎?」
    跑堂的道:「客官不可誤會,這張桌子,早就有人定了的……」
    中年漢子已經跨入屏風,在上首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把青布囊往桌上一擱,說道:
「你們是酒樓,應該先到先坐,那有空著桌子不做生意的道理,你說這張桌子有人預定,
我也可以說是我先定的。」
    跑堂的急得直是搓手,結結巴巴的道:「客官……」
    他只說了兩個字,中年漢子已經截著道:「你再說一句有人定了,今晚我就把你們
的桌子全定下來,不准賣給任何一個人,你敢不敢答應?」
    那跑堂的也被他問得無法作答,突聽身後有人問道:「喂,夥計,咱們定的就是這
一桌嗎?」
    跑堂的急忙回頭看去,那是一個身穿藍布衣褲,只有三尺來高,看來像六七歲孩童
的矮子,但話聲卻略帶蒼老,似已有五六十歲了。
    認出正是昨天前來訂坐的人,他指定要東首臨窗這一桌的,這就忙道:「客官定的
就是這一桌,只是這位客官……」
    藍衣矮子連看也沒看中年漢子一眼,就截著道:「你快叫他走開,咱們的客人就要
來了。」
    中年漢子嘿然道:「茶館酒樓,是公共地方,先到先坐,你要誰走開?」
    這話是衝著藍衣矮子說的了,藍衣矮子突然轉過身去,目光一橫,沉哼道:「你在
和誰說話?」
    中年漢子冷冷的道:「自然是在問你了。」
    藍衣矮子目光冷漠,看著中年漢子,不屑的點點頭道:「你年紀不大,大概不認識
我吧?好吧,咱們今午在這裡宴客,不和你計較,你還是快些滾吧!」
    兩人的爭執,早已引起滿堂食客的注意,所有目光都朝兩人投來。
    中年漢子別說當著眾人,就是只有兩個人,也絕不會讓他的,聞言一笑道:「你認
識我是誰,我這位子坐定了,要滾的是你們……」
    話聲未落,只聽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老二,這人是誰?」
    藍衣矮子聞聲一驚,啊道:「老大陪著兩位嘉賓來了,這該死的東西……」
    原來一瞬工夫,從樓梯上走上來二女四男六個矮子,四個男的,和正在跟中年漢子
爭吵的藍衣矮子長得一模一樣,不但面貌、舉動長得一般無二,連說話的聲音也差不多。
    而且四個人同樣穿著一身藍衣大褂、紮腳褲,五個人這一站在一起,外人就分不清
楚誰是誰來。
    兩個女的也只有三尺來高,穿著紫花布裌襖、玄色裙子、濃眉粗眼,膚色黝黑,梳
著兩條辮子、垂在鼓騰騰的胸前,也長得一模一樣,像是孿生姐妹,看去少說也有四十
開外了,但一舉一動,還是和小女孩似的。
    酒樓上忽然來了這樣七個矮子,所有的目光自然全集中在他們身上了。
    藍衣矮子老二口中罵了一句,連忙朝老大道:「這是咱們訂的席,這小子坐在那裡
硬是不肯走,還說……要咱們滾呢!」
    老大還沒開口,後面幾個矮子已經怒聲喝罵起來:「這小子真該死!」
    「把他丟下樓去就好。」
    「對,不給他吃些苦頭,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老大瞪了三人一眼,才朝兩個女矮子抬抬手道:「今天是咱們七矮結盟的日子,這
一頓二位大妹子是咱們的客人,先請坐下了。」
    二個女矮子中的一個沙著聲音說道:」大師兄,也請坐下來呀!」
    老大笑了笑道:「等我處理完畢事情再坐不遲。」一面回頭道:「老二,要夥計吩
咐廚下,準備上菜。」
    然後目光緩緩落到中年漢子身上,徐徐說道:「朋友如果不是衝著崆峒五矮來的,
咱們兄弟在這裡宴客,你現在可以走了,如果是衝著崆峒五矮來的,只要朋友劃下道來,
咱們兄弟就接著了。」
    崆峒五矮,丁天仁沒聽人說過,但聽他們老大的口氣,崆峒五矮名頭似乎不小!
    中年漢子看到五個矮子,自然就想到是崆峒五矮了,只不知這兩個女矮子是什麼人?
崆峒五矮平常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名頭著實不小,如果不是衝著他們來的,這自然是
最好落台階的時候了。
    無如中年漢子卻正是特地找崆峒五矮來的,聞言霍地站起身來,朗笑一聲道:「兄
弟說過,茶樓酒肆先到先坐,誰也不用讓誰,如果兄弟聽到閣下亮出崆峒五矮的大名,
就夾著尾巴走了,試問兄弟今後還能在江湖上立足嗎?因此兄弟縱然不才,也只好向五
位討教幾招了。」
    崆峒五矮的老大點頭道:「朋友說得也是,咱們五個人,你要如何比法?」
    中年漢子道:「單打、聯手、兄弟悉聽尊便。」
    兩個女矮人已在椅上坐下,右首一個哼道:「此人好狂的口氣!」
    左首一個道:「大師哥他們會教訓他的。」
    五矮的老大還沒開口,老二方才憋足了一肚子的氣,這時搶著道,「老大,兄弟先
去會會他。」
    老大嘴皮微動,忽以「傳音入密」說道:「此人聽了咱們五矮之名,還敢向咱們叫
陣,絕非等閒,你可得小心!
    老二點了點頭,朝中年漢子冷然道:「來,朋友只管亮兵刃,讓孔老二伸量伸量你
究竟有多少斤兩?」
    崆峒五矮連自己也不知道姓什麼?
    起先只有以老大、老二相稱,後來看人家有姓有名,自己五人如果沒有姓氏,豈不
是貽人笑話?正好他們一直住在崆峒山,就姓了孔。
    兩人說要動手,附近幾張桌子的食客紛紛起身,幾個跑堂的趕忙拉開桌子,空出兩
丈來寬的一片場地。
    中年漢子舉步走出,深沉一笑道:「你們使什麼兵刃?」
    孔老二一雙小手一攤,沙聲道:「崆峒五矮從不使用兵刃,你不是有兵刃嗎,只管
使來。」
    中年漢子大笑一聲道:「你們不使兵刃,兄弟也雙手奉陪好了。」
    「好!」孔老二口中喝了一聲好,身形已經離地飛起,續道:「那你接著了!」
    其實話還沒說完,人已撲到中年漢子面前,一對拳頭宛如流星般擊到,話也正好說
完,身法之快,出手之捷,令人目不暇接!
    丁天仁看得一怔,暗暗讚道:好快的身法!
    中年漢子也絲毫不慢,身形斜退半步,雙掌疾出,一招「徑渭分流」把對方雙拳格
出,緊跟著飛起右腳,「魁星踢斗」,閃電朝懸空撲來的孔老二踢去。
    怎知孔老二雙拳剛發,左右雙腳也同時踢出,使的是「懸空連環腿」,在時間上比
中年漢子搶先了半拍。
    中年漢子右腳才踢到一半,突然上身後仰,避開急驟的雙腿,一個人只藉左足拄地,
宛如風擺荷葉。
    孔老二「連環腿」落空,猛吸一口真氣,雙足一收,背朝上弓,一個人硬生生朝上
提起兩尺來高,雙手五指箕張,朝身形後仰的中年漢子撲攫而下。
    中年漢子只有左足支撐身子,跟著對方撲攫而下,左手捏成劍訣,但食中二指分開,
隨著身形擺動,由右向左,迎著孔老二頭臉迅疾劃過,同時身子隨著手勢向左翻出。
    他左手這一劃,快到令二人無法看清,但往下撲落的孔老二敢情一時收不住勢,往
下直落,砰然一聲,跌了個狗吃屎!
    這下連坐在不遠的丁天仁都沒看清他何以會忽然跌落下來的,要知他(孔老二)這
記「蜘蛛攫食」,既然使出來了,自是拿捏得極準,絕不至於使到中途,會失去控制,
除非他中了中年漢子的暗算。
    孔老大吃了一驚,急急問道:「老二,你沒事吧?」
    孔老二雙腳跟用力,一下站了起來,這一跤跌得他滿臉通紅,連他自己也弄不懂,
在下撲之際,何會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才垂直跌下來的,這話他當然不好說出來,只是
微搖了下頭道:「沒什麼。」
    孔老大道:「你快坐下來休息一會。」
    孔老二道:「我真的沒什麼。」
    孔老大道:「你過來坐下,我要親自會會他……」
    孔老三,孔老四搶著道:「老大……」
    孔老大擺了下手,說道:「你們不用多說。」一面舉步走出,抱抱拳道:「閣下身
手非凡,兄弟討教。」
    中年漢子瘦削臉上飛起一絲笑意,抱拳還禮道:「不敢,孔老大賜教,兄弟不勝榮
幸。」
    他先倨後恭,居然客氣起來!
    孔老大嘿然道:「那就請吧!」
    「請!」中年漢子「請」字堪堪出口,孔老大已飛身而起,雙掌迎面擊到。
    他們身子比一般人低了一半,是以發招之前必先縱身躍起,才夠得到部位,因為必
先縱身躍起,才能發招,所以必須身手合一,出招迅快。
    中年漢子對他們似乎知之甚詳,因此「請」字出口,左腳已是後退半步,以逸待勞,
雙手疾分,一下格開對方雙掌,雖然只是第一招,但兩人手上都甩上七八成力道,這一
擊一格之間,竟然相持不下。
    相持不下,孔老大懸空撲擊的身子就得在離地數尺的空中面對面原式停住。
    中年漢子目射異采,朝他微微一笑,格著對方右掌的左手忽然化作劍訣,不,劍訣
食中二指是拼攏的,他的食指中指卻是分開的,迅快朝孔老大面前由左而右,再由右而
左來去劃過,(他格開孔老大雙掌,雙手在內,孔老大的雙掌在外)等他左手來去劃過
之後,依然格住了孔老大的右掌,這一下當真快速如電,口中輕聲道:「咱們可以成為
朋友,何用動手,你可以收手工。」
    說完,果然收手後退。
    孔老大也雙掌一收,翩然落到地上,點頭笑道:「咱們不打不相識,四海之內皆兄
弟也,來,閣下請一起入席,今天是咱們七矮聯盟的好日子,大家喝上幾杯。」
    中年漢子大笑道:「原來如此,叨擾。」
    食客們眼看他們不打不成相識,已經化敵為友,沒戲可瞧了,也就紛紛移動桌子,
回到座上。
    這一場鬧劇,丁天仁都看到了,當然也比別人看得清楚,孔老二和中年漢子動手之
際,中年漢子左手在他面前劃過,孔老二就從空中跌了下來,孔老大雙掌經中年漢子格
開之際,他左手同樣從孔老大面前劃過,孔老大就和他化敵為友,這中間自然有了花樣,
這就使他更加注意起中年漢子。
    孔老大的突然和中年漢子化敵為友,崆峒五矮成名數十年,自然引起孔老三、老四、
老五的疑竇,也自然會有懷疑的眼光朝老大和中年漢子投去,只有孔老二似乎並不在意。
    孔老大一面請中年漢子入席,一面哦道:「兄弟還沒請教兄台高姓大名,不知如何
稱呼?」
    中年漢子歉然一笑道:「兄弟文如春。」
    他左手朝孔老三,老四、老五三人面前徐徐擺過,含笑道:「這幾位大概都是賢昆
仲了?」
    「原來是文兄,幸會之至。」
    孔老大接著一指孔老二四人說道:「他是老二,剛才和文兄動過手的,他是老三、
他是老四,他是老五。」
    他們五個長得一模一樣,你就是介紹過,只要稍為走動,又會認不出誰是誰來。
    文如春與五人一一親切的握手,爽朗笑道:「以後還要五位孔兄多多指教。」
    孔老三、老四、老五三人,本來對他還有懷疑眼光;但經過「握手」言歡之後,他
們立時對文如春改觀了,臉上同樣有了欣然之色,好像和他做朋友,是很值得高興之事。
    這可從三人眼神中看得出來,也只有丁天仁心中對文如春起了疑心,特別注意,才
會發現。
    孔老大興致勃勃的一指兩個穿紫花布衣衫的女矮子笑道:「這二位大妹子,是梁山
苦竹庵主門下,她是姐姐叫梁若修,這是妹妹叫梁若真,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苦竹
庵主是咱們兄弟的師叔,上個月仙去、咱們兄弟趕來梁山拜祭,就邀請二位大妹子加入
咱們崆峒五矮之列,今後就成為了崆峒七矮了。」
    苦竹庵主是武林極負盛名的方外高人,這姐妹二人是她四十年前在梁山腳下抱口去
的一對棄嬰,因此就以山為姓,她們是老庵主一手調教出來的傳人,在山上待了四十年,
身手也極高了。
    文如春聽得雙眉掀動、朝梁氏姐妹二人連連抱拳,含笑道:「原來二位姑娘還是苦
竹庵主的傳人,兄弟久聞庵主盛名,心儀已久,只是無緣拜識,能在這裡認識二位姑娘,
真是天大的榮幸。」
    梁若修、梁若真雖是四十歲的老姑娘了,但平日師傅門規極嚴,四十年來從未下過
山,更少和男子接觸,崆峒五矮是同門師兄,倒也沒有什麼,如今給文如春當面這一捧,
兩人也像小姑娘一般飛紅了臉,連忙起身還禮道:「文相公好說。」
    文如春看得暗暗好笑,左手連連抬動,說道:「二位姑娘快請坐」。
    丁天仁一直注意著他,心中暗道:此人左手必有古怪,莫非和溫九姑一樣,手中暗
藏著「聞風散」一類迷藥不成?看來這七個矮子都已著了他的道了「
    孔老大笑道:「好了,大家快坐下來吧!」
    跑堂的陸續送上酒菜,孔老大心情愉快,開始以主人身份敬酒,文如春對這七個矮
子存心結鈉,自然也杯到酒干,開懷暢飲。
    丁天仁為了要看他們下文如何,也和紀效祖二人低斟淺酌,慢慢的喝酒。
    時光由午刻漸漸過去,酒樓上的食客也漸漸少了。
    丁天仁已把一碗麵吃完,一面以「傳音入密」朝紀效祖說道:「我們該結帳下樓了,
你下樓之後,最好去找一個人,給他一兩銀子,要他在附近等候,注意下樓去的七個矮
人,和姓文的漢子在何處落腳?我在對面茶館樓下等你。」
    紀效祖暗暗點了下頭。兩人就起身往樓下走去。
    丁天仁獨自走進對街一家叫青蓮居的茶館,茶博士引著把他領往一處雅座,問了要
喝什麼茶,就自退下,不多一會,就沏了一壺茶送上。
    丁天仁倒了一盅,一手托著茶盅,剛喝了一口,只見紀效祖已從門外勿匆走入,朝
自己走來。
    他因自己扮的是王紹三,是盟主門下的三弟子,自然稍帶倨傲,才能表示身份,依
然一手托著茶盅,抬目問道:「他們出來了?」
    紀效祖應了聲「是」,正待說話,茶博士已經跟著走來,送上茶盅。
    丁天仁道:「你先坐下來再說。」
    紀效祖在他左側一張椅子坐下,拿過茶壺倒了一盅茶,才道:「那七人下來之後,
由姓文的領著他們住進橫街上一家叫新招商的客店,聽說把第二進的幾間上房都包了。」
    丁天仁頷首道:「很好。」
    紀效祖也喝了口茶,低聲問道:「三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嗎?」
    丁天仁道:「不忙,待會你去酒樓把馬匹牽來,咱們也去落店。」
    紀效祖靠近些,低聲道:「三公子認為那七個矮人……」
    丁天仁不待他說完,臉露不悅,冷然道:「你不覺得不該問嗎?」
    紀效祖連聲應是,惶恐的道:「屬下是不該問的。」
    丁天仁淡淡一笑道:「喝茶。」
    紀效祖忙道:「是,是,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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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2:45:44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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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天仁和紀效祖住進了北大街一家叫興隆老客的客棧,兩間上房,只隔了一道牆。
    丁天仁要等待二更後才去新招商客店探看文如春和七個矮人有何舉動?因此晚飯之
後就在床上閉目調息。
    初更過後不久,忽聽隔壁房中的紀效祖起身走動。
    客店中一般客房都是用木板隔間,但木板是不能隔音的,因此上房才用磚牆隔間,
俾使客人聽不到隔壁房間的聲音。
    丁天仁經石破衣輸給他二十年功力,練成「先天氣功」,耳目何等靈異,十餘丈外
飛花落葉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紀效祖只有一牆之隔,那會聽不出來?心中暗想:他此
時起來,又有何事?
    也就跟著起身,走近北窗,輕輕開啟窗戶,穿窗而出,回身掩好窗戶,閃到隔壁窗
下,貼身聽去,紀效祖也在此時走近北首窗下,輕手輕腳的打開了半扇窗戶。
    丁天仁只當他要穿窗出來,急忙移動身形,隱入暗陬,注目看去,只見紀效祖手中
好像捧著什麼,走近窗口,雙手朝上一送,耳中聽到一陣極輕的撲撲之聲,原來是一隻
飛鳥從他手中飛出!
    「信鴿!」丁天仁突然心中一動,立即從暗處縱身撲起,宛如流星追月,朝那飛鴿
追了下去,以他此時的功力,身化長虹、騰空飛起,紀效祖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團黑影劃
空而逝,最多也只是一隻夜鳥追逐飛鴿而已!
    卻說丁天仁追過兩重民房,才左手揚處,打出一小片碎瓦。原來他發現紀效祖放出
信鴿之時,左手迅速從屋上抓起一片屋瓦,要等它越過兩重民房才出手,是為本讓紀效
祖看到。
    碎瓦出手,飛鴿從高處往下直落,丁天仁飛掠出去,伸手接住,低頭看去,足上果
然縛了一根比小指略細的銅管,管上有蓋子,裡面果然有一個小小紙卷,抽出紙卷,打
了開來,只見上面寫著一行細字:
    「中午在梁山酒樓上遇見崆峒五矮和梁山苦竹庵主門下二矮女結盟,號稱崆峒七矮,
另有一中年漢子文如春有意和七矮結納,三公子認為此人可疑,正在偵查之中。效祖
呈。」下面寫了月日。
    丁天仁看得暗暗冷笑,心想:「歐陽生果然對自己心存懷疑,要紀效祖來監視自
己。」
    當下把字條捲好,放入銅管之中,回轉客店,把鴿子放到床下,依舊穿窗而出,長
身掠起,一連幾個起落,越過大街,走到橫街口,再飛身上屋,來至新招商客棧,在屋
脊上略為住足,正待朝第二進掠去!
    瞥見一條人影從第二進飛起,心中不禁一動,急忙伏下身子,凝目看去,只見在那
人影之後,連續飛起六條人影,後面的六條人影,看去比前面的人影要小得多,顯然正
是文如春和七矮無疑。
    不知這姓文的領著七矮要去哪裡?幸虧自己方才給紀效祖把自己引著起床,早來一
步,不然等到二更過後再來,就太遲了。
    心中想著,立即站起身子,跟在七矮身後掠去。走在最前面的文如春一身輕功大是
不弱,一路飛縱,極為迅速,後面七矮中,原先的崆峒五矮成名在三十年前,輕功造詣
不在文如春之下,只有梁氏姐妹似較五矮稍遜一籌,但也並沒落後。
    如今的丁天仁功力遠在他們之上,跟在後面,當然並不吃力,和他們保持了六七丈
距離,遠遠的尾隨下去。
    這一陣奔行,差不多已有十來里路,從北門奔近南門,前面的文如春忽然捨了大路,
朝右首一條小徑行去,腳步也漸漸緩了下來。
    又走了半里光景,前面一座小山腳下,出現了一座廟字,遠看過去,黑夜之中,廟
宇隱幢幢的似有兩進。文如春走近廟前,略為住足,就長身縱起,一閃而沒,後面七矮
敢情事前早就計議妥當,在這一瞬間,就各自散開,紛紛躍起,朝左右商邊圍牆上撲去。
    丁天仁心中暗道:看樣子這姓文的敢情是請崆峒七矮作幫手來的,這廟中準是他仇
人無疑,自己既已跟來了,自然也要進去瞧瞧了。
    這就悄悄掩近山門,舉目看去,廟門上寫著「正覺庵」三字,暗想:「庵堂裡住的
一走是尼姑了,這姓文的怎麼會和尼姑結仇的呢?」
    心念轉動,人已縱上門樓,往下瞧去,這一陣工夫,前面八人早已不見蹤影!
    丁天仁藝高膽大。飄身落地,就飄然朝階上走去,跨入大殿,依然不見人影,不用
說他們是進入第二進去了。當下也就繞過大殿,殿後是篩護的神龕,龕前一道門戶,通
向第二進。
    丁天仁就在神龕旁站定下來,因為他已看到文如春背負雙手就站在第二進的小天井
中,口中朗聲說道,「庵裡有人嗎?」
    「他話聲甫落,階上已經有一個少女聲音問道,「你是什麼人,夜闖桂花庵有什麼
事?」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庵門上明明寫著「正覺庵」,她卻說這裡是「桂花庵」,不錯,小天井左右果然種
著兩棵枝葉茂盛的高大桂花樹。
    文如春拱拱手道:「在下文如春,是為溫九姑來的,請姑娘通報。」
    那少女聲音冷冷的道:「半夜三更前來找人,溫老施主已經睡了,你明天早晨再來
好了。」
    文如春大笑道:「小姑娘,現在不過二更光景,離三更半夜還早著呢!」
    那少女聲音哼道:「我不知道,我已說過溫老施主已經睡了,叫你明天早晨再來,
你還嚕嗦什麼?」
    文如春陰笑了聲,才道:「在下既然來了,小姑娘,你還是去叫溫九姑出來的好。」
    那少女聲音氣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任你這般大呼大叫,還不快快出
去?」
    文如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少女道:「你不知道這是桂花庵?」
    她兩次提到「桂花庵。」
    「桂花庵怎麼樣?」文如春接著道:「是皇親國戚?」
    那少女哼道:「你知道這裡的當家是誰嗎?」
    文如春笑道:「尼姑庵的當家,會是當今皇太后不成?」
    那少女氣道:「你敢這樣說話,真該把你拿下」。
    階上人影一晃,直向站在天井中的文如春欺來,好快的身法,但她沒欺到文如春身
前,相距八尺來遠,就突然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少女,看去約莫二十來歲,這時睜大一雙眼睛,流露出又
驚又怒的神色!
    丁天仁看得一怔,此女明明是被人制住了,竟然連自己也沒看到是怎麼被人制住的?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嬌叱一聲道:「大膽狂徒,竟敢到桂花庵來撤野!」接著喝道:
「師妹們,去把他拿下了。」
    喝聲未落,但見人影閃動,從左右兩廊間飛快閃出四五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少女,朝
站在天井中間的文如春圍了過去。
    但說也奇怪,這五個青衣少女剛逼到離文如春八尺光景,就一齊站定下來,看她們
神情,也是被人制住了。











第24章
    文如春看著她們得意一笑,還沒開口,只聽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傳了過來:「文施
主把老婆子六個小徒怎麼了?」
    隨著話聲,從階上出現了一個白髮如銀,手持一支拂塵的老婆婆。
    就在白髮婆婆話聲剛落,西首廊房間也響起一聲老婦人的聲音說道:「庵主門下是
聞了這小子的迷香。」
    話聲中,一前一後走出一老一少兩個人來!
    這兩人丁天仁極為熟悉,那正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和她的徒兒紅兒。
    溫九姑一雙水泡眼盯著文如春冷冷的喝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使迷藥使到老
婆子面前來了?」
    右手拄杖,左手朝外輕輕揚起。
    她這話說得一點也不托大,天下之大,使迷手法要算嶺南溫家第一了,嶺南溫家祖
傳「迷經」早已落入她溫九姑手裡,目前雖然仍留在溫家,可是最重要的一頁,經她動
了手腳,改寫過來的。真正秘方,只有她一人知道,她不是天下第一,還有誰來?在溫
九姑面前使迷,豈非魯班門前弄斧?她左手輕輕揚起,正是替六個青衣少女解迷,·那
知左手揚過,六個青衣少女應該立即清醒過來;但卻依然一動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下直把溫九姑看得不期一楞,天下迷藥,竟有自己不能解的?她怎知身上迷藥和
解藥全給石破衣掉了包。
    文如春看到溫九姑走出,迅速從身邊取出一支兩尺來長的黝黑鐵尺,豎立當胸,冷
冷一曬,說道:「在下何人門下,並不重要,不過今晚文某倒確是找你溫九姑來的。」
    溫九姑道:「你找我何事?」
    文如春道:「什麼事你不用多問,只要跟我走就好。」溫九姑聽得大怒,兩腮鼓動,
呷呷笑道:「小子,好狂的口氣!」
    文如春右手鐵尺豎胸,冷然道:「溫九姑,我勸你少費力氣了,你仔細瞧瞧可知我
手中這柄鐵尺的來歷嗎?」
    溫九姑豈會這般好說話?江湖上稱她九寡十八迷者?就是說溫九姑身上至少有十八
種迷藥,可以使你在不知不覺中著了她的道也。
    溫九姑方才左手輕揚,雖然沒有解去六個少女的迷藥;但她在說話之時,少說也已
經使了三種極厲害的迷藥,眼看姓文的小子依然神色自若。絲毫沒有中迷,心中更是驚
疑不止。
    此時忽聽對方問起他手中鐵尺的來歷,止不住心頭一凜,急急問道:「你這柄鐵尺
是何來歷?」
    文如春冷森一笑,神秘的道:「大概你心裡已經想到了,對嗎?」
    溫九姑白髮飛揚,桀桀笑道:「你給我老婆子瞧瞧!」她早已存心出手,是以話未
說完,人卻一下離地平飛過去,右手鴆頭杖朝文如春當頭擊落,左手五指如爪朝他鐵尺
上抓去。
    溫九姑一身武功原本十分了得,使迷既已無效,自然要出手一搏,這一下當真快疾
如風,令人連想躲閃都嫌不及。
    文如春並沒躲閃,他早就料到溫九姑使迷無功,而且既已知道自己手中鐵尺來歷,
非出手搶奪不可,因此也早有準備,沒待溫九姑欺近,左腳斜退半步,右手鐵尺朝上架
起,左手一指迅若流星朝溫九姑抓來左手掌心點去。
    但聽「噹」的一聲大響,溫九姑直劈而下的鴆頭杖被鐵尺架住,左手掌心也同時被
對方指風擊中,一下如同觸電,禁不住打了一個冷嘩,登時感到全身奇冷無比,口中
「啊」
    了一聲,登登的後退了數步之多,幾乎站立不住。
    紅幾睹狀大驚,急忙奔了上去,一手扶住師傅,口中急急問道:「師傅,你老人家
怎麼了?」
    溫九姑一手以杖拄地,冷得全身不住的顫抖,說道:「這小子……練的……透骨……
陰指……為……師……好冷……」
    丁天仁聽得暗暗忖道:她說文如春練的是「透骨陰指」,莫非會是雪山門下?只見
站在階上的白髮婆婆這時徐徐走下,目注文如春緩緩的道:「文施主莫非是雪山門下,
那麼應該知道老婆子是什麼人了?」
    「桂花庵從不介入江湖糾紛,和雪山三傑總算是舊識,文施主夜闖桂花庵,以迷藥
制住我六個小徒,再以『透骨陰指』傷了溫老施主,老婆子不管你們有何恩怨,希望文
施主交出『一陽丹』,和迷藥解藥,速即退出去為宜。」
    文如春深沉一笑,抱抱拳道:「桂花庵主名動江湖,在下久仰得很,不僅在下,連
敝教主也久聞大名,頗思一晤,他老人家得知溫九姑正好在寶庵作客,所以要在下奉邀
庵主,移玉敝教一晤。」
    丁天仁心中暗道:「他說的教主不知是什麼人?」
    只聽桂花庵主問道:「貴教是什麼教?貴教主又如何稱呼?」
    文如春微微一笑道:「敝教是大道教,敝教主就是大道教主了。」
    桂花庵主心想,聽他口氣,分明是邪魔外道了。一面問道:「沒有姓名?」
    文如春大笑道:「這裡叫做桂花庵,你是一庵之主,所以叫桂花庵主,大家都以桂
花庵相稱,何嘗問過庵主的姓名?」
    桂花庵主沉哼一聲道:「文施主是否交出解藥?」
    文如春臉露陰笑,反問道,「庵主是否肯移玉敝教一行?」
    桂花庵主微曬道:「文施主覆上貴教主,老婆子皈依我佛,除了誦經課徒之外,不
入紅塵已久,文施主交出解藥,可以走了。」
    文如春雙眉微微一攏,為難的道:「這就叫在下為難了,在下臨行之時,教主曾有
交代……」
    他故意拖長語氣,沒有說下去。
    桂花庵主問道:「他如何交代你的?」
    文如春支吾了下,才道:「敝教主言道:桂花庵主昔年望重武林,對本教十分重要,
不論用什麼手法,務必把她請來。」
    桂花庵主哼道:「你想用溫老施主和小徒脅迫老婆子?」文如春道:「那倒不是。」
    桂花庵主又道:「那你想用什麼方法?」
    文如春微微一笑道:「要請庵主,其實也簡單得很。」桂花庵主怒聲道:「那你試
試看」?文如春忽然大笑一聲道:「庵主馬上就可以試到了。」他笑聲甫起,疾風颯然,
只見五道人影迅若飛隼從兩棵高大的桂花樹上飛起,往下瀉落。
    桂花庵主為了要瞧瞧文如春究竟有什麼花樣?自然岸立不動,那知這五道人影在快
要落到地面上之時,手臂輕輕一抖,天空間登時張開一面巨網,隨著他們落地,往下罩
落!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等到桂花庵主發現不對,已是不及,巨網從頭而下,把她罩在
網中。
    這張巨網要把桂花庵主罩住,自非普通漁網,每根網絲都用牛筋和油浸細麻編成,
最惡毒的是每個網眼處還綴以細小的鋼鉤,只要你稍作掙扎,小鋼鉤就會鉤住你衣衫,
而且越鉤越緊!
    這五道人影正是崆峒五矮,另外兩個女矮人此時也從桂樹上翩然飛落。五矮落到地
上,成五角形圍住桂花庵主,再一抖手,扣緊繩索,巨網網口就隨著收緊。
    桂花庵主連手中拂塵都未揚起,就被巨網罩住,她依然凜立網中,並未掙扎,沉聲
道:「文施主要把老婆子怎樣?」
    文如春含笑道:「在下只是奉命邀請庵主在架一行,並無絲毫惡意。」
    他不待桂花庵主再說,跨上一步,右手抬處,兩尺長的鐵尺朝桂花庵主身上虛空連
點了幾點,才回頭朝崆峒五矮笑了笑道:「孔兄五位辛苦了,現在可以鬆手了。」
    五人手上一鬆,然後走上前,解開巨網,由孔老五收好。
    原來這張巨網,號稱「崆峒天錦網」,乃是崆峒五矮昔年從一處盜窟中得來的,當
時五矮已有兩人被擒,最後合三人之力,破去盜窟,因此網不受刀劍,五矮從不使用兵
刃,就利用這張網擒敵,號稱「崆峒天錦網。」
    文如春早就聽說崆峒五矮有一張刀劍砍不斷的天錦網,才有意收伏五矮,收為己用,
不料正好遇上五矮和梁山的兩個女矮結盟,成為崆峒七矮,意外又多了兩個幫手。
    丁天仁眼看溫九姑、桂花庵主先後被擒,心中一直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出手?繼而一
想:文如春曾說奉教主之命來請桂花庵主的,莫非和擎天手金贊臣等人失蹤有關?自己
何不跟蹤下去,看看他們把人送往何處?再作道理。
    一念及此,也就忍了下來。
    這時文如春要崆峒七矮守在階前,自己提著溫九姑,朝裡走去。
    七矮聽他說過和溫九姑有仇,往裡行去,自然是去處置溫九姑了,備幫各派處置叛
幫的人,各有規矩,他們自是不便看到。
    丁天仁側身隱匿在第一進大殿後面的幃護神龕左側,第二進天井上發生的事,只隔
了一道門戶,自可看得清楚,此刻文如春提著溫九姑朝第二進中間走去,階下又有崆峒
七矮守著,自己無法走近,只好悄悄退出大殿,越過圍牆,一路往北繞去。
    計算大概已在第二進後面,再越牆而入,掩近後窗,不聞絲毫人聲,丁天仁藝高膽
大,輕輕撥開窗戶,弓身躍入,凝目看去,原來南首一間才是第二進,中間一問佛堂,
文如春的話聲,就是從前面傳來。
    這就悄悄掩近板壁,找了一處板縫,湊著眼睛瞧去。文如春就坐在佛堂右首一把椅
子上,溫九姑身子僵直就站在他面前三尺遠處,眨著眼睛,一臉俱是怒容。
    只聽文如春笑嘻嘻的道:「九姑,你想不到會落到我手上吧?我已經餵你服了半粒
『一陽丹』,半個時辰不用擔心寒毒入骨。」
    他手中把玩著兩尺長的鐵尺,偏頭說話,語氣之中含有仇恨、得意和輕蔑之意!
    溫九姑目露怨毒,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文如春微曬道:「我當然不會真的姓文……」
    他慢條斯理的舉起手來,從面頰兩側輕輕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續道:「其實
你早就知道我的來歷了。」
    溫九姑臉色獰厲,沉哼道:「你是嶺南溫家的人,你是什麼人的兒子?」
    文如春笑了笑,又舉手戴上面具,才道:「九姑猜對了,我是長房大公子,在嶺南
大家都叫我溫大公子。」
    溫九姑道:「你是大哥的兒子,是他叫你來找我的?」文如春舉了下手中鐵尺,笑
道:「幾十年來,我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九姑,但沒有尋獲這柄通天犀迷天尺之前,
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找九姑。」
    他口中說的通天犀「迷天尺」,就是他手中這柄兩尺來長的鐵尺,鐵尺是百練精鋼
鑄制,中間接置有溫家極厲害的「迷天香」只要輕輕一按,即可噴出一縷極細的香氣,
可以傳送到兩丈來遠,人畜只要聞上少許,就會昏迷過去,這「迷天香」的秘方不載在
「迷經」之上。
    迷天尺的另一頭,裝有一塊通天犀角,專解各種迷毒,是溫家祖宗為子孫預留的一
步,萬一「迷經」遺失,也有迷天尺可制。
    溫九姑問道:「你們怎麼找到的?」
    文如春陰笑道:「溫家不幸出了你這個九姑,竟然欺祖滅宗,塗去『迷經』上最重
要的兩張秘方,但溫家祖宗有靈,咱們終於在夾牆之內,得到了此尺……」
    溫九姑急急問道:「還有什麼?」
    文如春陰森的道:「當然還有……嘿嘿,譬如可以讓你終身笑口常開的『安樂
散』……」
    溫九姑尖聲道:「你既是大哥的兒子,我就是你姑姑,你還不解開我穴道?」
    文如春森笑道:「不錯,你是我姑姑,我也應該解開你穴道,不過……」
    溫九姑道:「你要和我講條件?」
    「不錯!」文如春點頭道:「但也不能算是條件,否則……嘿嘿,別說寒毒入骨,
會終身殘廢,我爹的意思,還要我餵你服下『安樂散』呢!」
    丁天仁心想:他說「安樂散」可以使人笑口常開,那是什麼藥呢?溫九姑聽得臉色
劇變,尖聲道:「不要,不要!」
    文如春笑道:「九姑,你自然不想變成笑口常開的白癡了,那就該把塗去的幾味主
藥說出來才行。」
    丁天仁聽到這。裡,不禁暗暗失笑,服了會使人變成白癡,居然叫安樂散。
    溫九姑道:「那幾味主藥,老婆子一時記不清,最主要的這幾味主藥,各有君臣佐
使的配合,份量更是絲毫不能有誤,老婆子都記在本子裡,那會帶在身上?」
    文如春問道:「那本子你放在哪裡?」
    溫九姑道:「老婆子經年在外走動,當然也不會放在老家……」
    文如春道:「那你放在那裡?」
    溫九姑尖聲道:「老婆子最放心的地方,就是桂花庵,當然把本子留在這裡了」。
    桂花庵主名動武林,她把重要的記事本子留在這裡,自然萬無一失。
    文如春當然深信不疑,說道:「那很好,只要你交出本子,我自會替九姑解開穴道,
也可以把半粒『一陽丹』一併給你。」
    溫九姑微微搖頭道:「不,你必須先解開我的穴道,我才能領你去取。」
    文如春豁然一笑道:「好,在溫大公子面前,諒你也逃不出去。」
    話聲一落,果然揮手在溫九姑身上連拍了三下。
    丁天仁心想:「此人口氣不小,似乎絲毫沒把溫九姑放在眼裡。」
    溫九姑頓覺全身一鬆,手腳也活動了,她也是心機極深的人,同時口中說了聲:
「好,你隨老婆子來。」
    舉步朝外行去。
    文如春收起鐵尺,從容舉步,跟著溫九姑走了出去。
    丁天仁慌忙退出後院,縱身上屋,隱住身形,朝下看去,只見溫九姑領著文如春已
從走廊析入西首一條小徑,他因階前有崆峒七矮守著,只好循著屋脊悄悄過去,到了盡
頭,再躍落地面。
    原來這第二進右首,另有幾間房舍,圍成一個小院落,溫九姑、文如春二人朝坐西
朝東的三間房舍中間一間推門走入。
    丁天仁立即跟了上去。掩到左首石欞窗下,往裡瞧去。這是一間小客堂、左右各有
一道門戶,掛著藍白花布棉簾,敢情是兩間臥室。小客堂中間掛一幅觀音大士畫像,還
供著一盤水果,桌上有一個鼎形的古鍋香爐,足有一尺多高,爐中還插了一大把香棒,
顯然每天都有人上香。
    溫九姑跨入客堂,就在左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冷聲道:「現在你可以把半粒
『一陽丹』給我了。」
    文如春問道:「小本子呢?我拿到了自會給你。」
    溫九姑沉哼一聲道:「小本子用紙包著,就放在香爐裡,你自己去取好了。」
    文如春道,「不,你去取出來之後,只要不騙我,半粒『一陽丹』就在這裡。」
    他果然從袖中取出半粒藥丸放在几上。
    溫九姑看他取出來的半粒「一陽丹」和方才給自己的半粒形狀色澤一般無二,口中
哼道:「你是怕老婆子在香爐中使了手腳?嘿嘿,就算怕老婆子身上有十八種迷藥,遇
上迷天尺上的通天犀也毫不管用了。」
    她果然走上前去,伸手先把爐中一把香棒拔下,然後雙手捧著香爐,把一爐香灰倒
到地上,香灰堆中果然有一個紙包,她伸手取出紙包,一面說道:「你大概要老婆子把
紙包也打開吧?」
    口中說著,果然把紙包打了開來,裡面是上一本招疊著薄薄的小冊子,她又把招疊
的冊子打開,也只有手掌大小,看去不過四五頁光景。
    溫九姑隨手把小冊子抖了抖,才遞過去,說道:「不信你仔細瞧瞧,上面記著兩張
秘方的藥名和份量,老婆子是不是騙你?」
    文如春看她說得不像有假,伸手接過、紙張已經發黃,果然是手抄本,翻開一瞧,
第一二頁上記載的幾種迷藥,居然是「迷經」上所沒有記載的。第三頁就是「溫氏清靈
丹」。
    第四頁是「聞風散」,都比「迷經」多了一兩味,第五頁是「迷信丹」,和解藥,
正是「迷經」上被她塗去的兩味主藥,藥名下面,也都注有用量,看來不會錯了,這就
雙手合一,正待往懷中放去。
    就在此時,突然發覺雙手已是麻木不仁,小本子隨著跌落地上!不,這一瞬間他看
到自己雙手逐漸變成藍色,由淡而濃,色如靛青,心頭又驚又怒,疾退半步,厲聲道:」
你……」
    溫九姑站在不遠,雙目如刀,緊緊的盯著他,直到此時,才呷呷笑道:「不要緊,
你手上不過沾了些『天藍粉』,老婆子替你把迷天尺拿出來,有通天犀角,還怕什麼雲
南藍家的獨門劇毒?」
    口中說著,人已快疾如風,雙手箕張,朝文如春當胸抓來,她要搶的就是插在他腰
中的迷天尺!
    文如春冷笑一聲,身如陀螺,在飛一般的急劇旋轉之中,一連踢出七腿,這七腿連
環如風,不但快速凌厲,而且森寒逼人,逼得溫九姑連連後退了兩步,文如春身不著地
已如一陣旋風,朝門外飛衝出去。
    溫九姑呆得一呆,自言自語的道:「會是掃雪腿!」
    她沒搶到迷天尺,自然知道崆峒七矮就在第二進天井上,自己人單勢孤,不宜久留,
急忙俯身拾起小冊子揣入懷中,一手從幾上取過半粒「一陽丹」,納入口中,朝右首房
中閃去。
    丁天仁自然也想到文如春這一衝出去,崆峒七矮一定會隨著趕來,也急忙縱身躍起,
跟在文如春身後,一連幾個起落,掠上屋頂,立即在屋脊陰暗處伏下身來。
    這時文如春已經匆匆進入中間一間佛堂,過沒多久,就見崆峒五矮同時走出,雙腳
點處,化作五道流星,朝西投去。
    丁天仁目光一動,看到階上天井中,還有七個少女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是桂花庵
主門下六個弟子,和溫九姑門下弟子紅兒,她們全是被文如春迷藥所制。
    心中暗道:照目前情形看來,文如脊會使「透骨陰指」和「掃雪腿」,分明是雪山
門下。但他卻說奉教主之命來邀請桂花庵主的,由此推想,這個出身嶺南溫家,又是雪
山門下的文如春,很可能又投到某一個教主手下。
    他仗著會使迷藥,專門替教主擄人,從他對桂花庵主的手到擒來,不費什麼力氣,
那麼擎天手金贊臣等人,在江湖上名頭都很響亮,自然也是他們教主邀請的人了。
    自己只要跟蹤住他,就不難發現他們巢穴所在。
    那麼今晚當然不能出手去救桂花庵主和她門下六弟子,但紅兒她,溫九姑已經逃走,
自己遇上了就不能讓她再被文如春帶走了。
    他眼看五矮朝西飛去,兩個女矮可能正在佛堂中助文如春療毒,這是救人的好機會,
心意一決,立即提吸一口真氣,施展輕功,人如一縷輕煙,朝下撲落,腳尖才點地,雙
手已經抱起紅兒,騰身而起,飛越出東省圍牆。
    這一下,他拿捏得極準,眨眼之間,就順利把人救出,一時那敢停留,一路飛掠,
奔行了十幾里光景,對對巴紅兒放下,從身邊取出「溫氏清靈丹」,餵她服下。
    不到盞茶工夫,紅兒忽然睜開服來,口中輕咦了一聲,眨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望著丁天仁,說道:「你……是王公子?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丁天仁道:「紅兒姑娘,你先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不適之處?」
    紅兒眼中有著懷疑神色,點點頭,略為活動了下,也深深吸了口氣,就道:「我沒
什麼?我師傅呢?」
    丁天仁道:「姑娘請坐下來,在下自當奉告。」
    紅兒雖然有著一分戒心,還是怯生生的坐了下來,仍然和丁天仁保持了相當距離。
    丁天仁就把自己在酒樓上因文如春行跡可疑,夜探桂花庵,一直說到溫九姑逃走,
崆峒五矮相繼追出,自己如何把紅兒救出,扼要說了一遍。
    紅兒問道:「你說文如春是師傅的侄兒,他怎麼又會是雪山門下,怎麼又要劫持桂
花庵主的呢?」
    丁天仁道:「這個在下一十寸也弄不清楚,須要慢慢的查。」
    紅兒站起身,檢衽一禮道:「多蒙公子相救,我要去找師傅,就此別過。」
    丁天仁急忙跟著站起,說道:「姑娘且慢。」
    紅兒道:「公子還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道:「姑娘並不知道令師去了那裡,一時之間又到那裡去找?再說文如春也
必然會在附近搜索令師下落,他有崆峒七矮相助,人多勢眾,連令師都不是他的對手,
姑娘萬一遇上了豈不危險?」
    紅兒聽得心頭大急,說道:「那……怎麼辦呢?」
    丁天仁沉吟道:「在下之意……在下覺得……」
    紅兒眨著眼眼,問道:「你覺得如何呢?」
    丁天仁道:「不瞞姑娘說,在下就是在查訪江湖上有許多有名人士無故失蹤的一重
公案,目前桂花庵主的被擄,正好是一條線索,萬一令師也被他們擄去了,也好設法一
起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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